《来自阴间的老公》 第1章:误入诡庙 自古以来,求神拜佛都是许愿的一种方法,可是还有一句话,叫做宁可烧错香,不可拜错庙…… 我还是从头说吧。 那天周末,我提了两兜零食预备回家看电影,反正单身狗的假期就等于家里蹲,刚走到小区后面的胭脂河边,就接到了我妈打来的电话:“陆荞,你究竟什么时候把男朋友带回来?” “祖国尚未统一,怎能儿女情长?”我停住脚步,打肿脸充胖子的说道。 “少跟我耍嘴皮子,”我妈威胁说:“这周再找不到男朋友,我就约宋之远跟你去相亲,告诉你,我说到做到,吐口唾沫是个钉。” 宋之远是我家楼下一个强奸杀人在逃犯的弟弟。 一听这个,我头皮都炸了,也没有歧视罪犯家属的意思,我就是怕他哥,知道我妈言出必行,赶紧说:“妈,别这样,冲动是魔鬼,我分分钟去找!总不能神仙显灵,让男人从天而降啊!” “你都多大了,在这样下去,谁还要你?”我妈声音都带了哭腔:“三楼的马家那个龅牙妹都嫁出去了,不管谁显灵,你带回来个公的就行……” 其实我也着急,可是这种事情,着急有用吗? 我一边听着我妈唠叨,一边垂头丧气慢慢往回走,一侧头,正看见芦苇最茂密的地方,正掩映着一个古色古香的建筑物的飞檐,还挂着青铜风铃。看样子,像庙。 诶?才说神佛显灵,这么一会,就真的出现了庙了?这也太巧了吧? 这个庙宇的地势很奇怪,倒好像专门建造在这个荒芜的地方,就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似的,这么隐秘,诚心来烧香都不好找。 “你妈把你生的五官端正四肢健全,找男朋友难吗?难吗?你就知道跟你妈过不去!我一把屎一把尿……啥,三缺一?”好像有人说了什么话,我妈飞快的挂了电话。 与此同时,我忽然觉得身后像是被谁推了一把似的,脚下一滑,就顺着那土坡跌下去了。 “哎呀……”我呲牙咧嘴的站起身来,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跌下来的。 对了,我想起了西游记的情节,记得过庙不拜是罪过,弄不好要倒霉的。 我已经够倒霉了,难道,是神仙指引我时来运转? 想到这里,我犹豫了一下,就进了那个古建筑物残破的大门。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就是把所有庙,都当成供奉神仙的地方了。 这个庙蜘蛛网丛生,哪儿哪儿都是灰,厚重的把香案上面的东西都包成了暧昧不明的形状。 神像也已经看不清原貌,门口的牌匾上看出是三个字,但那三个字剥落了,不知道写的什么。 隐隐的,这里还有一股久早的檀香味道。 我擦了擦香案前面的石头墩子,献上了两塑料袋零食,两手合十的拜下来:“信女陆荞,二十来年连个对象也没找到过,今天正巧到了宝地,想必是神仙冥冥之中指引来的,那就恳请神仙显灵,赐给我一个男朋友吧!” 抬头看着那个已经被灰尘笼罩的看不清面貌的神像,忍不住想道,连神像都灰头土脸的,真的还有神灵耐得住寂寞守护凡人吗? 我索性站起来,绕到了香案后面,拿出了纸巾想清理一下神像,正看到神像头上还黏着一团脏兮兮的东西,就顺手抠下来了。 不成想,那个不大不小的神像随着那脏东西这一落下,微微动了一下。 我愣了一下,是不是神像的底座不稳当?我也没有多想,继续将神像面部的灰尘擦了擦,让神像精致的五官终于重见了天日。 我满意的打量了打量焕然一新的神像,这个神像剑眉星目,是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忽然这个神像的眉眼一动,嘴角轻轻扬了起来,像是……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大吃一惊,忙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这个神像还是原来的模样,难道是我看花眼了? 可是我心里还是老大不舒服,觉得有点瘆得慌。 “叮……”我的手机忽然也出其不意的响了起来,震了我一个哆嗦,忙转过身接起来,是我二姨那尖锐的声音:“陆荞,你赶紧过来,有大事!” 我一听,赶紧问道:“二姨,你可不要吓唬我,出了什么事了?” “二姨找你,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二姨得意洋洋的说道:“我这边有个好小伙子,专门留给你,正好今天那小伙子有时间,快过来,你算是一脚踩在了金砖上了!” 这么灵验?我背后一阵发凉,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好像有谁的一双视线,正看着我。 猛地回过头,却看见神像刚才冰冷的表情,好像又有了微妙的变化,像是在,似笑非笑? 尤其那一双眼睛……像是正死死的盯着我! 我身上的寒意,越来越浓重了。 二姨在电话那头还喜滋滋的说道:“你知道人家开的什么车吗?说出来激动死你,就是帕!萨!特!二姨跟你说,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是,是……”我赶紧答道:“我这就回家洗澡换衣服去!” 一边说着,一边就赶紧逃也似的回到了家里,进了洗澡间,在浴盆里泡着温暖的水,心神不宁的想着,不管是个什么神仙,有求必应,就是好神仙,事成要真成了,我得还愿去。 这么想着,我顺手将玫瑰花沐浴露挤出来往身上擦,清雅的香气顿时弥漫了整个浴室,忽然,我又觉得身后一阵发冷,像是有一个冰箱,在我身后慢慢打开了门。 而且,我明明没有动,身边的水,怎么却缓缓的荡起了波纹? 像是……浴缸里滑进去了一大块冰! 一股子檀香的味道透了出来,我心里纳闷,低下头,只见身侧,忽然飘散了几缕黑色的头发,像是有生命一般,正在水里沉沉浮浮! 我的头发是黑的,可是绝对没有那么长!浴缸里,像是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来! “哗……”大浴缸里面水声理所应该一般的响了起来,而我的全身正僵着,连指头也没有动。 “嗯……”随着撩拨水的声音,一个听上去十分满意的叹息声随即也响了起来,分明,就像是个男人泡澡泡舒服了的感觉! 这个是幻听吗? 可是,那诡异的感觉越靠越近,后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触感,像是人和人皮肤贴近,却十分冰冷的触感,简直如同,靠上来了什么死去的东西…… 我的心跳的已经不能更快,盯着身侧水中缓缓飘荡,动在我身侧的黑发,真的不想回头,我怕看到没法接受的东西! 可是我的脖子像是闹了自治,自己就缓缓的转了过去! 我看见了,有生以来,最没法想象的场景! 第2章:鬼物缠身 只见偌大的浴缸里,一个古代人一样的长头发男人侧着头,慵懒随意坐在了我身后,湿漉漉的头发,正顺着身体流泻下来,在水里荡涤着,那黑色长发,像是阴森森的水藻,带着自己的生命,与水波一起浮动。 他跟我年纪相仿,皮肤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那面孔像是画出来的,一点瑕疵也没有,桃花大眼微微眯着,好看的让人要屏住了呼吸,可是说不上来为什么,那漆黑的瞳孔却总像是含着一股子邪气,让人浑身发冷。 不,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一丝不挂!身材瘦削,却又十分坚实,四肢修长,穿上衣服的话,一定是个玉树临风的模样吧? 我头一次,看见真正的裸身男人…… “你脸红了。”那个男人开了口,声音清越如钟磬,眼睛里却满是戏谑:“看够了吗?” 说话了!这,这究竟是个什么人……不对,不对!悄无声息的突然出现,真的是人能办到的吗?从窗外跳进来的?可我这是十八楼啊! 他,那么好看,还从天而降,难道是……神仙刚刚赐给我的?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吗? 我用力的控制住自己的视线不继续向下游移,硬生生的把头转了过去,一声尖叫在喉咙里面百转千回,却怎么也冲不出口。 据说惊骇到了极点,反而是叫不出来的,我算是亲身体验了! 假的,假的,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诞的事情?我一定是在做梦!我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哆哆嗦嗦的伸手在自己手背上挠了一下。 我皮肤很薄,一个红痕一下就出现在手腕上,痛感真实,没有醒来。 冰凉的手掌滑上了我后背,檀香的味道和冰冷的感觉越来越近了! 颈窝忽然一阵发凉,那男人冰冷滑腻的唇齿居然啮上的我的耳朵!那清越好听,却森森发冷的声音低吟了一句:“好香……” 我还从来没跟一个男的靠的这么近过,不管是人……还是鬼!尴尬,难堪,羞耻,恐惧,许多情绪一股脑的涌上了我的心头,身上不禁发起了烧来。 没想到,这还不算完,那个男人修长的指尖,宛如是在摩挲什么珍惜的宝物一样,缓缓的在我光裸的背上游移起来,从脖颈,到后背,还在一直往下…… 那冷森森的感觉蔓延在我发热的身上,更让人觉得冰冷刺骨! 我的肌肤起了一层战栗的感觉,恐惧把什么情绪都吞没了,鼓起勇气,想要尖叫,想要挣扎,可是却惊惧的发现,我忽然像是落在了梦魇之中,连眼睛都没办法眨动一下,身体像是属于别人,自己完全没法支配了! 那双手,还在继续往下滑,不肯停…… 这种感觉十分难耐,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任凭那双冰冷的手,为所欲为…… “铃……”一个突兀至极的铃声忽然响起来了,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发觉自己还泡在了浴缸里面,水都凉了。 眨眨眼睛,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做了个梦。 跟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美男洗鸳鸯浴的春梦?我这才松口气,暗想着,真丢人,这梦太真实了,难道真是单身太久,想男人想疯了? 我自嘲的摇摇头,伸手把搁架上的手机拿了下来:“喂……” “陆荞,你怎么还不来?”二姨的声音简直跟点着了的炮仗似的:“人家忙得很,难道等你到猴年马月?” “什么?啊啊啊!”我这才想起来,答应二姨要出去跟帕萨特相亲的,赶紧对着空气点头哈腰的说道:“二姨我错了,我马上到马上到!” 挂了电话,赶紧拿了浴巾擦身,对着镜子擦头发的时候,我又一次的傻了眼:锁骨上面,出现了一个紫红色的……吻痕? 我像是被雷劈了,僵在了镜子前面。 抬起手,那一道自己挠出来的红痕,也清楚明白的挂在了我的手腕上,触目惊心。 我耳朵里面一下子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似乎也天旋地转起来,扶住了洗手台,才勉强没倒下去。 为什么会有这种超过我认知能力的事情出现? 那个男人,难道真的确有其人?他……他到底是谁? 小庙!一定跟那个小庙有关系! 我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忽然觉着,这个屋子,像是有一道视线,正在盯着我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的身体。 是我受了惊吓,疑心生暗鬼,还是…… 手忙脚乱的穿上了衣服,跌跌撞撞的出了门,冲进了电梯,电梯里面有一个少年,那个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身校服,低着头,蹲在角落里,两手捧在嘴边,吸溜吸溜的,不知在吃什么,嘴边好像还有点黑色的痕迹。 因为是个惊魂未定的状态,我看见了人,心里感觉格外亲近,很想跟人说话,来驱散心里的恐惧,就讪讪打了个招呼:“周末也上课吗?好辛苦。” 不成想,那个少年一听我这话,漆黑的眼睛里却露出一种惊诧,那惊诧转眼又变成了嫌恶,他转了头,没有再理睬我,因为还嚼着东西,嘴里含混不清的咕哝了一句:“看的见啊……” 我丈二和尚摸不得头脑,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只好收住了话头。 这个少年身上,隐隐约约,像是带着点焦糊味道,是不是偷偷学着吸烟呢? 电梯下了一层,打开了,上来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那个女人穿着几乎能露出内裤的超短小皮裙,巴掌脸上戴着一副黑超眼镜,像明星出街似的,翘着下巴扫了我一眼,似乎确信我比不上她的美貌一般,骄傲的转过了头去。 本来三个人相安无事,可是那少年盯着女人的一头大波浪卷发,稚气未脱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种跟年龄不相称的奸笑来,只见他伸出手,一把抓下来了那女人一大绺头发! 而那个女人,被拔下那么多头发,却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头都没回一下! 我大吃一惊,那个少年咧嘴笑了笑,那张嘴,这一咧,几乎到了耳根子后面去,露出了森森的白牙! 第3章:电梯惊魂 只见他像吃凉面一样把那一团头发吞进去了,一边大嚼,一边还问我:“你要吗?” “嘎吱……”牙齿咀嚼头发的声音,回响在狭小的电梯里面,让我胃口翻江倒海,几乎吐了出来。 “这是……”我望着眼前的情景,简直难以置信! 女人闻声回过头,皱眉道:“你跟我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忙摆摆手,发颤的指着那个少年说道:“我,我是因为他……” “他?”那个女人顺着我的指尖,却什么也没看到一样,转过头,用带着点怜悯的语气说道说道:“你是个智障儿吧?电梯里面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哪里还有一个‘他’?难道你看见鬼了?” 鬼?我转头望着那个少年,心漏跳了一拍,不可能啊,他就站在这里,没理由看不见啊! 那个少年则偏着头,望着我,一边咀嚼着那头发,一边漠然说道:“我劝你,阴阳,有阴阳的规矩,有些事情,你看到了,最好,也要假装没看到。” “叮……”这个时候,那个女人要去的楼层到了,她扭着腰肢下了电梯,临了还撂下了一句:“家长也不看护好了,幸亏只是胡言乱语,没有攻击性……” 而那个少年阴森森的转过身去,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校服,是玉宁市第七中学的,那个玉宁七中……我小学的时候,发生了火灾,已经烧毁,剩余的师资力量,跟六中合并了十来年了…… 刚才,我确实在那个少年身上,闻到了焦糊的味道…… 我周身像是猛地沉入了冰窟窿里面,寒浸浸的。 我什么都明白了,拔腿就要冲出电梯,可是电梯门却像是带了一股子诡异的力量,在我面前飞快的合上了,我拼命的按动按钮,那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我出不去了! 而那个少年却站起身来,对我诡秘的笑了笑。 “哄……”电梯继续往下沉,跟我的心一样! 接着,电梯里面的灯光,正在这个时候剧烈的闪动了起来,我觉得脚底下一阵摇晃,电梯竟然“嘎吱……”一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 好死不死,怎么就在这里出了故障! 那个少年对着我,露齿一笑,牙缝里面,都是黑色的头发…… 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可是狭小的电梯间就这么大,实在是退无可退! “我饿了。”那个少年却冲着我越逼越近,一张白惨惨的脸,露出阴沉沉的笑:“光吃女人头发,实在没什么营养,这一次,我多吃一点吧……”说着,他伸出了一只手来,就要按在了我肩膀上! “啊!”我闭上眼睛,一声尖叫就冲出来了,可是片刻之后,却没觉得身侧还有什么动静。 奇怪,我试探着睁开眼睛,却看见那个少年,竟然对着我,也是一脸惊骇,而且,他正好像慢慢往后退,像是在躲我! 难道,他怕我的尖叫声?我登时得意非凡,甚至预备再叫几声吓退了他,可是转念一想,谁看见鬼不会大叫,鬼要是怕这个,还怎么出来混? 我这才意识到,他并不是怕我,而是……怕我身后的什么东西! 果然,背后,好像是有一股子寒气,慢慢的扩大,充斥在了电梯里面! 我机械的扭过头,只见在浴缸里梦见的那个男人,正斜斜的,以一种十分随意的姿态,站在了我身后! 他那一头长发已经挽了起来,飘逸又利落,刚才那个裸身已经穿上了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衫,完全,像是一个画中人。 那个少年已经退到了电梯门口,一张脸满满都是绝望,口中讨饶似的说道:“我……我不知道……她……她原来……” 我身后的男人点了点头,薄唇勾出了一抹好看,却凉森森的笑意来:“她,是我的。” 第4章:阴魂不散 “是……是……”那个少年点头不迭,讨好似的说道:“我怎么敢跟您争……” 我身后的男人不置可否的侧着头,修长的手指头清脆的打了一个响指,那闪烁的灯光,忽然一下子回复了正常,“哄……”的一声,电梯又开始重新工作了! 吃头发的少年如蒙大赦,只听那电梯“叮”的一下子开了,他逃也似的冲了出去,跌跌撞撞的,头也不敢回。 也许是因为那个长发男人慑人的气势,我一直头也不敢抬起来,就觉得身侧,凉飕飕的,像搁着一张传说中的寒玉床。 檀香味道飘散到了我鼻端,凉意近了,他……要靠过来!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腿已经一马当先的带着我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时候,冲了出去。 那个吃头发的少年早就无影无踪,我顺着逃生楼梯,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跑了下去! 那个少年就够可怕了,可是那个白衣男人,就算再好看,显然也比那少年更可怕! 等我从一波接一波的惊骇之中回过神,已经到了楼下了。 梦游一样的下了楼,阳光分明火辣辣的照在了我身上,可是我还是冷的直哆嗦。 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魂不附体,什么叫欲哭无泪……现在,我应该怎么办才好?不成想正这个时候,一只手死死的拉住了我的胳膊:“你上哪儿去?” 我这一吓啊,几乎要心脏麻痹了,但是转念一想,不对,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 “跟你说了相亲相亲,你这死丫头妆也不化,衣服也不说换个体面的,是拿着谁的脸面当麻辣烫涮呢?”果然,是二姨那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知道你不靠谱,也没想到你能不靠谱到了这个程度,真让人家小刘等到猴年?” 我转过头,只见烫着一脑袋爆炸大卷的二姨正掀动着涂得猩红的嘴唇,火力全开的唠叨,她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三十多岁,五短身材,剃一个寸头,穿着一身西装,大腹便便,肚子上的扣子眼看着要崩开,而脖子上的肉褶子里,时隐时现的大金链正熠熠生辉。 那男人身侧,赫然停着二姨口中的好车:一辆八成新的黑色帕萨特。 “二姨,我……我遇上点急事……”我还要挣扎,却跟落在蜘蛛网里的蛾子一样,挣扎也无济于事。 “什么急事,能让你放了人家小刘的鸽子?”二姨两手孔武有力的箍住我胳膊,不由分说将我往帕萨特旁边拖:“过来找你还真找对了,晚一步,不知道你往什么地方瞎逛荡去!所以说,缘分,缘分,这就是缘分,快上车,有一家店人家小刘早买了团购券了,喝花椒茶去。” 那被称为小刘的男人笑容可掬的说道:“姨,是花草茶。” “都好都好,这年头,啥都能泡茶……”二姨将我塞进了帕萨特的副驾驶,这才松了一口气:“跟人家小刘好好聊一聊,这么好的车,还有空调,坐着多舒服!你二姨啊,为了你,一颗石头心也得操碎了!” “姨,您放心!”那小刘也不失时机的坐进了驾驶位:“我跟小陆,一定好好聊!” “嗳!”二姨一张脸笑的花儿似的,比对我还亲热:“小刘啊,姨信得过你!我们家陆荞,就交给你啦!” 二姨,还没到这个程度吧? 而帕萨特已经风驰电掣的开起来了,我在后视镜里面望着原地挥手,被大太阳晒出一脸油汗,却还是乐此不疲模样的二姨,简直心乱如麻。 “小陆,还没自我介绍。”这个小刘倒是的先开了话头:“我叫刘国梁,呵呵,跟奥运冠军同名,好记吧?” “你好你好。”我只得强压不安,也点了点头:“我叫陆荞,荞麦面的荞。” “我知道,听姨说,你会画画?”那小刘粲然一笑,露出一颗金牙:“文艺女青年啊!” 看来小刘趁着金价便宜,入手不少。 “嗨,艺考生而已……为了上大学才学的。”我勉强笑了笑,心里都乱成一锅粥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兴趣变成使命之后,就算完了。” “这话说的好!”小刘重重的拍了方向盘一下:“一听就是个有格调的,不瞒你说,我就喜欢有格调的,我儿子也喜欢!” “儿子,”我应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你有儿子了?” “姨没跟你说?”那小刘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儿子五岁了,开了建材公司以后啊,越来越忙,没个妈带他也不行,诶,你正好以后可以教给他画画,免得报兴趣班了,多省钱啊!现在那些个老师就是挣小孩儿的钱,学什么都死贵!” 小刘一面说着,我却一面听见车门上的把手咔哒咔哒的响了起来,不经意就低头去看。 小刘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就大大咧咧的说道:“别放在心上,二手车嘛,就是这那儿的有点小毛病,其实说起来,我就喜欢买二手的东西,或者快过期却没过期的,便宜,还实惠!跟新的,也差不了许多!” 大概,我也算是个快过期的吧? 这会到了红灯,车停下了,我一转头看着自己身侧的车窗,却没法去接小刘的实惠论了,因为我看见一个女人的脑袋,正慢慢的从车窗外面浮现了出来。 那个女人跟我仅仅隔着一层玻璃,正在往车里窥视。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工人服,左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一个胸卡,像是普通的车间工人。 可是她的脑袋上,却破了鸡蛋大的一个窟窿,血黏黏糊糊的顺着脸颊淌下来。 而她一张嘴,一口牙齿也早七零八落,口腔里面黑洞洞的,漏着风,含混不清的喊着:“开门!让我进去!” “咔哒咔哒……”那车门之所以乱响,就是她那一双残破的,露出骨头茬子的手,正在死命扭动车门的把手,似乎急躁的想从外面进到了车里来! 第5章:杀气腾腾 “其实这也不算毛病,你说是不是?”小刘显然没看见那个女人,还热络的侧头对着我笑:“就当开车的伴奏了。”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车窗外面的女人拧不开把手,枯槁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急躁的模样,忽然她停下来,举起了手,握成拳头,“咚……”的一声,重重的砸在了玻璃上。 “开门!让我进去!” 血肉模糊的手掌落在玻璃上,玻璃也颤动了几分。 我被她吓愣了。 那个女人死死的盯着小刘,像是想用眼神,在小刘肥厚的腮帮子上烧出一个窟窿。 “咚……”那个女人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重重的击打在了车窗上。 “开门!让我进去!” 那含混阴森的声音,简直像是一道一道的勾魂索,催命符! 小刘不仅面不改色,甚至还顺着那个调子,哼起了歌儿来:“嘿嘿嘿……嘿嘿嘿……西湖美景,三月天内……” “那个……”我勉强把脖子扭过来,不去看那个女人:“你,认不认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叫王艳珠的?” 王艳珠,正是写在那个女人胸牌上的名字。 “嗯?”小刘脸上的肥肉一下子颤了起来,小眼睛觑着我,声音有点颤:“耳熟,长什么样子?” 我把车窗外面那个女人的模样描述了一下。 “吱……”本来绿灯,车刚要起步,小刘却忽然踩了一脚急刹,我猝不及防,又忘了系上安全带,险些撞上挡风玻璃的时候,又忽然觉得有一股力量将我挡了一下,我才勉强跌回到了座位上。 那个力道,却让人觉得好冷…… 这是谁的力量,我似乎想得到,可是却是在不敢想,要是他……他干嘛对我这么好? 还有,车里,大概放着檀香的香水吧?总不可能那个白衣男子身上檀香的味道,无处不在? “傻逼!” “你特么会开车吗?” “作死呢?” 外面响起来一串喇叭声和同路司机的骂声来。 而小刘仿佛根本没听见,只是盯着我,好像我是才下飞船的外星人:“你,你从哪见过那个人?” 我已经后悔问这个问题了,但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就在窗户外面,她一直在抠车门,好像,想进来……” “格格……”小刘的喉头,传来了细碎的声音,像是尖叫声被牙齿咬碎,又咽了下去。他盯着我,张了张嘴,究竟什么也没说。 而帕萨特后面,已经堵了不少车,不少司机伸出脖子来叫骂。 交警也察觉了这边的动静,要过来,可是正这个时候,小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气神,忽然趁着最后几秒的绿灯,一脚油门就窜出去了,那动静,几乎把交警的帽子掀掉了。 车开起来,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我硬着头皮,也不想猜,她究竟为什么不见了。 “阴魂不散,那臭娘们阴魂不散……”小刘嘴里絮絮叨叨,喝醉了酒一样:“我特么不怕她,活着就不怕,死了更不怕……得跟上次一样……得跟上次一样……” 帕萨特闯了几个红灯,在一片骂声里开到了整个玉宁市最大的写字楼金茂大厦前面来。 小刘二话不说的停好了帕萨特,但见他肉球一样的身体炮弹似的发射了出去,完全忘了车上还有一个我,就往一个商铺里冲。 我愣了一下,才要问问小刘去哪,却忽然看见后视镜里面,映出来了一张脸。 那张,出现在我浴缸里面的男人的脸! 他安然的倚在后座上,悠闲的望着我,薄唇一勾,漆黑的桃花大眼里面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意,邪气,看上去更深重了…… 我吓了一跳,哪还敢单独留在这里,赶紧也打开车门,没命的跟着小刘往那个商铺里跑去了。 进来才发现,这个商铺满满的摆着五帝钱,桃木剑,八卦镜,平安扣等专门辟邪的东西,我这就明白了,小刘肯定是来求高人消灾避邪来了!不禁也精神一振,这不是正跟我的目的不谋而合么! 先我一步进来的小刘早扑上了一个人:“初阳道长,那个死娘们儿!她还没走!” 被称为初阳道长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身材不高,其貌不扬,梳着挺文艺的马尾辫子,一脸的青春痘。 他把小刘火腿肠一样的手先扶起来了,抹了抹被小刘抓皱了的t恤,不以为意的说道:“福生无量天尊,刘太太又出现了?” 果然,那个王艳珠,是小刘的老婆。 “离了婚了,怎么算太太!”小刘赶紧澄清道:“上次我就跟道长说了,她死的时候,跟我可半点关系也没有!” “太一救苦天尊,不好办啊……”那个初阳道长做出一种十分为难的模样来,眼睛里面倒是一抹狡黠:“想不到她居然去而复返,执念太深!这下子,看来非得闹点血光之灾不可……” “道长,你得救救我,我花多少钱都行!”小刘急头白脸的说道:“我还想活啊!” “哎呀,功德无量天尊,刘居士不要误会,我们太清宫斩妖除魔,也只是为了度化世人,身外之物,提了也没用,只是为你着想,这心越诚,咒越灵……”那年轻人像是却装作下定决心似的,毅然道:“不过与刘居士有缘,我也只得尽力而为了。” 说着,从旁边拿出了一道黄符,手蘸朱砂,龙飞凤舞的在黄符上面画了起来,包到了一个锦绣囊里面,递给了小刘,说道:“刘居士在车底烧了就行了。9999元,现金刷卡?” 小刘毫不迟疑的掏出卡飞快的刷了,抱着那香囊就跑出去了。 这么贵!我心生退意,而那初阳道长一双眼睛早瞄向了想要往外面蹩的我,文雅的说:“度人无量天尊,这位居士,我看你印堂发黑,邪气环身,像是凶桃之色……”说着掐指一算,眉毛一挑:“应该,也遇上了一个鬼物,还是……一个不太规矩的鬼物吧?” 我一听,条条都对,不禁信的五体投地,立刻就想,虽然要价高昂,但是好歹还是小命要紧,赶紧点头如鸡啄米,自觉攀上了救命稻草,连声把今天遇鬼的事情说了一遍:“道长,我跟小刘一样,砸锅卖铁也想活!” “事情好办,”初阳道长微微一笑,道:“我跟居士有缘,而且事情简单,根本不用花钱。” “不用花钱?”我愣了愣,自觉中了彩票,忙问:“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这鬼怪,是因为居士自己处子的纯阴之气旺盛,又时运走低,缠上居士了,”他走到我面前,挺认真的说道:“所以,还要看居士信不信我了。” 一听谈论的是这种话题,我心里不禁咚咚的跳了起来:“跟这个,有关系?道长,我……我相信,我想活!还请道长帮着指条明路!” “那就好,”初阳道长露出一种十分满意的模样:“如果居士能跟阳气足,命火旺的男子阴阳双修一下,身上带了精阳之气,那鬼怪一定,无从依附,居士,也就清静了。” “你的意思是……”我再没常识,也猜出来了这个道长说的是个什么意思,不禁愣了:“可……” “不瞒居士,”初阳道长低下头,鼻尖几乎触到了我额头上,暧昧的声音低低的说道:“我吧,阳气就挺足,命火也够旺,如果居士有需要……” 没想到,初阳道长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像是给什么看不见的力道冲了一下子,整个人腾空而起,重重的仰头跌在柜台那一堆辟邪物品上!柜台轰然倒塌下去,将初阳道长埋了个好歹。 而整个屋子,像是空调加足马力,一下子降低了好几度,冷的让人直打颤! 同时,那檀香的味道,越来越浓! 我立刻觉得那股让人浑身发颤的视线,一下子又从我背后出现了!而且,说不清为什么,我还感到了一股子来路不明的怒意,好像,有人正站在我身后,杀气腾腾! “离她远点。” 那个声音近在咫尺的在我身侧响了起来,清越却阴冷,让人毛骨悚然! 第6章:御鬼之术(修改版) 他……又来了! 我回过头,只见那个长发男人正站在我身后咫尺,一团子冰冷的檀香味冲着我扑过来,桃花大眼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危险劲儿,本来就挺可怕的脸色沉了下来,气势慑人,叫人不敢直视。 而那个初阳道长早从散成破烂的一堆东西里面钻出来了,显然也看见了那个长发男人,他当场就愣在那里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初阳道长能说出什么阴阳双修的话来,十分不靠谱,一定是拿我当个傻子来骗的,但是好歹他是个人,还是吃阴阳饭的人,比起这个来路不明的鬼,我当然宁愿跟个初阳道长在一起,最起码,他是人! 想到这里,我赶紧跑到了那一堆破烂旁边,颤着声音,指着那白衣男人说道:“道长,就……就是这个鬼!你快帮帮我吧!” “你和他之间,是结下了失传的古法阴阳御鬼咒术!”那初阳道长只是盯着那个白衣男人,满脸的惊骇,嘴里喃喃说道:“原来你是揭开了他的封印,那完了,咒术生效,这个鬼,会依附在替他解开封印的人身上,这一生如影随形,永不分离!” “你说什么?”这话像是打在我身上的一个晴天霹雳,我满心的恐惧,觉得自己简直一脚踩空掉进了天大的陷阱里,爬都爬不出来:“你是说,我……一辈子,就非得跟个鬼在一起?” “你的法术比他厉害,才能差使他,可是你……你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使用阴阳御鬼之术?谁强,谁就能在这个咒术中成为主宰,而你,你只可能被他反噬……” 我一下子愣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而那初阳道长一边说着,一边早慌慌张张抓了满手的五帝钱自保,跟僵尸片里的道长一样,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儿,鲜血淋漓涂在了那五帝钱上,嘴里还结结巴巴的念着:“百邪首群妖,乾坤气清灵,太上天律至,魔神失所,急急如律令……” 没想到,那初阳道长的咒语还没念完,“刷……”一个轻微的声音响了起来,五帝钱忽然一下子分崩离析,散落的到处都是,而初阳道长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抓住了马尾辫子,头往后一仰,再一次重重的摔在了离我很远的地方。 “我说过,”声音清冷,那个白衣男人还是以一种十分潇洒的姿态站在那里,好看的脸面无表情,却让人浑身发冷:“离她远点。” 眼前发生着这样的超自然现象,我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叫也叫不出来! 而那初阳道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讨饶似的说道:“是……是她自己过来的……” “那又怎么样。”那个白衣男子的桃花大眼里面,满满的都是邪气:“这话是跟你说的,不是跟她说的。” “道长……”我不敢过去,怕再因为我自己,害了这个道长好歹,只好远远的喊道:“你,真的没有法子?” 其实眼前这个景象,傻子也知道,初阳道长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可是他毕竟,是我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个咒术,我解不了……”果然,初阳道长大口喘着粗气,说道:“除非你……”话还没说完,两只眼睛一翻, 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除非什么? 第7章:错踏阴阳(修改版) 我心里的恐惧升腾而起,连这个专业人士都成了这样,那我这样条小命,岂不是更要交待在这里了…… 正是心慌意乱的时候,身后忽然一冷,像是被什么凉飕飕的东西给环住了,檀香味道漫到了我鼻端,那个清越的声音说道:“愿望是你许下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愿望……我盯着那个白衣男子好看的几乎不真实的脸,一下子就想起来,他长得,跟小破庙里面的那个神像,居然有七分相似! 我立刻明白了:“你就是那个庙里的……你到底是谁?” “程恪,”那个白衣男子薄唇一勾,含着邪气的笑,毒苹果似的,好看又危险:“解开封印时,擦脸的力气有点大,以后温柔一些,嗯?” 我嗓子像是被人塞进去了一团棉花:“我,我真不是存心的,你能不能放过我……” “不重要,”他桃花大眼一眯,忽然伸出手,冰冷的指尖在我锁骨上那个吻痕上划了划:“你现在只需要知道,你是我的,就够了。” 我心乱如麻,两腿发软,只喃喃说道:“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要怎么救自己!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程恪侧着头,像是早看穿了我的想法,凉森森的说道:“你当然有你的特别之处,那个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去的。” 说着,一个冰冷的指尖已经勾在了我下巴上,往上一抬,我的眼睛正跟那双桃花大眼正对上,只见那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戏谑的神色来:“你唯一能帮自己做的,就是认命。” 认命?不管我有什么特别之处,照着初阳道长的话,我这么年轻,就要摊上这样的倒霉事情一辈子! “我才不要认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转头就往外面跑过去,外面最起码有大太阳,有人来人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没想到,一到了外面,我傻住了。 今天耽搁了一天,外面早黑下来了! 而且,这条街上,明明是大夏天,却雾气昭昭的,一个行人也没有,阴气森森的! 奇怪,时间还早,这个商业街也热闹,怎么可能这么早就没人了! 正这会,几个人的身影从街角出现了,我一看有人,也就心安了,刚想跑过去求助,却发现那几个人,居然是背着身子,在飞快的倒着走路,好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 我一下子愣住了,怎么,还有这么诡异莫名的人? “左右脚的鞋子换过来穿!”程恪那清越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了:“你现在带着我的阴气,一脚,错踏在了阴阳路上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可是一抬眼才发现,这条街,有一点说不出的别扭,仔细一看,才反应过来,这跟白天的金茂大厦,完全是倒过来的! 招牌上的字体,像是照在镜子里面一样,全是反的! “这里……不是真正的金茂大厦?”我瞪大眼睛:“这是哪里?” 第8章:回到阳间(修改版) “换了鞋,往左侧走,不管听到什么,千万不要回头。”程恪从我身后绕过来,悠然的说道:“如果你还想回到阳间的话。” 我心里觉出寒意来,眼前这一切,更是没办法用任何科学理论来解释的! 反正,已经到了这种地方来,试试就试试!这样想着,我就蹲下身子,解开了脚上的两只大红色的匡威,换了过来穿上,战战兢兢的往左侧走过去。 “我,顶不喜欢红色……” 他好像呢喃一句什么,但是我没有听清,仰起头来,看见他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落寞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 他跟红色,难道有什么过节? 还没容我多想,只见那几个倒着走路的人已经停下来了,口中还呢喃着:“怎么,有生人气……” “找找看吧。” “我饿了。” 那诡异的声音像是风筝线,一扯一扯,吊的高高的。我头皮发麻,但也可想而知,那几个倒着走路人的身份,简直让人瘆的慌! 哪里还敢回头,照着程恪的话,顺着左侧就一路往回跑了过去。 刚才程恪说过,我是因为他的阴气,才无意之中错踏了阴间专用的阴阳路,难道因为跟程恪的纠缠,我也成了半个阴间的人?这……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一边走着,我一边发现,这个商业街的商铺大部分都点亮了灯火,窗户上投射出了不少影影绰绰的人形,我也不敢去想,那些人形,是为了谁,做什么买卖…… 也不知道往左侧跑了多久,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撞破了一层看不到的薄膜,风由冰冷变成了温暖,这才该是正常的夏夜! 我抬起头,赫然发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我住的那个小区的中心公园,附近那些商铺的牌匾上,字体也已经变成了正常的,远处的行人,走路的姿势也都是普普通通的,心里不由一下子振奋了起来,我出来了! 惊魂甫定的回过头去,那个自称程恪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我的心再一次沉了下去,这如果不是一场梦境,我是真的跟那个程恪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了?那个初阳道长昏死了过去,他想说的那种唯一能让我解脱的办法,又是什么? 我战战兢兢的立在当场,家是不敢再回去了,左思右想,一下子想起来了跟我同事兼闺蜜金豆豆,赶紧掏出了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好了往她那里住一晚上。 打了出租车,到了她住的小区,但是现在一看到电梯,我头皮就发麻,正好豆豆从电梯里面下来了,看见我,笑着说:“特地过来接你的,够意思吧?” “那必须,我要是男人,当场就得娶了你!”我赶紧恭维了这个跟我同病相怜的单身狗一番。 “拉倒吧你。”豆豆笑着打了我一下,带我往电梯那走。 我虽然对电梯还是抵触,但是想想那种长的让人绝望的逃生楼梯,更是恐怖,也就跟她一起进去了,身边有个人作伴,比自己在里面好多了。 电梯一开,楼道里好多人都往上挤,很快就把电梯挤满了,我皱了眉头,我们俩一上去,肯定得超重啊,就跟豆豆说:“咱们等下一趟吧!” 豆豆却拉着我就往里走:“你傻啊,难得电梯一个人也没有,跟咱们俩承包了一样,多舒服,干嘛要等下一班?” 第9章:引入异门(修改版) 我后背一下就凉了,可是一个踉跄,已经被豆豆拉进去了! 在我看来,电梯里面男女老少,满满当当都是人,可是豆豆先按了一下15楼,接着舒舒服服,旁若无人就伸了一个懒腰,是真的好像没看见这么多人一样! 电梯门利落的关上了,我只觉得,身边挨着的人,都带着寒气似的,冷冰冰的,豆豆摸了摸自己光裸的胳膊,打了个喷嚏:“你别说,物业还真是挺人性化的,电梯里面这空调还挺有劲头。” 我浑身都颤了,哪还能接上了豆豆的茬! 这会,电梯到了三楼,忽然停下了,两个双胞胎小姑娘出去了,豆豆满脸纳闷:“电梯怎么回事,自己开了?又没人按三楼……” 说着,伸手要把电梯门合上,一个老太太恶狠狠的瞪了豆豆一眼,我见状,赶紧把豆豆的手拉回来了,那个老太太这才满意的跟着下了电梯, 也没忘记杀气腾腾的“哼”了一声! 豆豆挺纳闷的说道:“干嘛啦!” 我赶紧说道:“我,我怕电梯漏电……” “胆子怎么这么小!”豆豆叹口气:“你呀,就是该找个男人陪着!” 我想起了那个神秘莫测的程恪来,心里咯噔一下,只好干笑了几声,就这样,电梯门几开几关,我们终于到了15楼,我赶紧就把豆豆从电梯里面拽出来了,头都没敢回一下,只听见电梯清脆的“叮”了一声,就慢慢的沉下去了。 豆豆掏出钥匙开了门,望着我,有点莫名其妙:“你今天,怎么有点神神叨叨的,吓着了?要不要给你找个奶奶叫叫魂?” “没有没有。”我打了个哈哈混过去了:“就是觉得长夜漫漫太难熬,两条单身狗在一起依偎取暖比较好。” “别废话了。”豆豆开了门,把我推进去:“你觉得长夜漫漫挺难熬,我可觉得一个人自由自在舒服的很。” “我说怎么刘业务追你,你总是不答应呢,”我心不在焉的说道:“刘业务其实也算一条好汉。” “刘业务五大三粗的,哪里好?”豆豆给我拿了拖鞋:“咱们公司,要说最帅的,还是徐工。可惜徐工结婚早,不然的话……” “那是那是,豆豆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我答道:“是徐工没这个福气。” “走吧,洗澡去。”豆豆笑道:“我帮你搓背!” “那可太好啦!”我不经意的一抬头,忽然发现,豆豆看着我的表情,像是在渴望什么似得,透着有点贪婪的光,但是那个神色,转瞬即逝,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洗澡的时候,我看见豆豆光洁的长脖子上有一个胎记似的东西,就好奇的多看了一眼:“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还有个胎记?” 豆豆慌慌张张的就掩盖上了:“不好看,不想给别人看而已。” “你别说,那个胎记也挺有风情的……”我随口开了个玩笑,她正笑着想靠过来,忽然一眼看见了我锁骨上的吻痕,整个人愣住了,那个模样,像是在害怕! 我忙问:“怎么啦?” “没事没事!”豆豆笑的十分勉强,居然像是暗暗的,离我远了一些,背也没帮我擦,还带着点懊恼似的。 我摸不清她到底怎么了,两个单身狗又聊了一些单身狗们喜闻乐见的话题,就一起在豆豆那宽大的床上睡了,今天饱受了一天的惊吓,身边终于有了这样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天生乐天的性格让我决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明天又是一轮新太阳。 这样安慰着自己,在豆豆那温暖柔软的床上,就舒舒服服的睡着了,连梦也没做一个。 第二天,我是被手机铃声吵起来的,一接电话,是豆豆的声音:“陆荞,你在哪儿呢?”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还能在哪,不是在你床上吗?你也真有钱,自己家里, 打什么电话?喊一嗓子都比这痛快。” “在我家?”豆豆的声音非常莫名其妙:“昨天晚上你说过来,却一直也没来,我再打你电话,怎么也没打通,吓的魂都丢了,再联系不上你,我就要去报警了,你现在还胡言乱语说在我家,搞什么飞机?” 第10章:你男朋友(修改版) “你说什么?”我的困意一下子被豆豆这一席话给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寒意,转头打量了一下这里,声音也颤了:“你在开玩笑吧?别这样,我开不起玩笑!” “你才是开玩笑吧?”豆豆的声音也紧张了起来:“你怎么听上去这么不对劲儿啊?” 我一手紧紧攥成拳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们家,不是锦绣花苑的15楼1508吗?” “你记错了,不信你看看我昨天给你发的短信,”豆豆的声音更摸不到头脑了:“我家是在1608!” 我哆哆嗦嗦的打开了昨天豆豆发给我的短信,上面确实写的是“1608”,而我跟着昨天的豆豆上电梯的时候,她按下的15楼,我就跟着过来了! 拿着电话的手颤了起来,环顾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卧室,心想,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昨天带我来过夜的那个豆豆,又是谁? “陆荞,你说话呀!”豆豆的声音焦急了起来:“快告诉我,你到底在哪儿呢?” 我咽下一口口水,说道:“你……你在家里等着我,我马上就到……” 挂上电话,我手忙脚乱就把衣服穿上了,打量着这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心里是更害怕了,赶紧就从这个地方逃也似的跑出来了,刚把门关上,一个这家的邻居正好提着一个垃圾袋出来,看见我在这家门口,不由得露出了好奇的目光:“你找1508家人?” 我一下子尴尬起来,但是又禁不住的好奇,就含糊其辞的点了点头:“他们家,没人?” 那个邻居瞪大眼睛:“住这里那个单身姑娘,下班路上遇上了歹徒,出了事,脖子上中了一刀,人没了,你是她什么人,还不知道这事儿?” 邻居比划的那个位置,正是昨天那个豆豆“暗红胎记”的位置! 我宛如被一道雷劈上了,浑身都僵硬了!这么说,我遇上的果然不是豆豆,而是…… 我失魂落魄,连自己怎么到的豆豆家都不知道了,只觉得脑门儿发热,四肢无力,眼皮子也撑不起来,只沉重的往下面坠,睁不开。 朦朦胧胧里,我听见豆豆挺着急的跟谁大声打着电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冰凉的东西盖在了我脑门上,这个东西,还带着檀香的味道,真好闻,让人舒服多了…… 只是,耳畔还伴着一个叹息声,好清越的一个叹息声…… 再次醒过来,太阳都沉下去了,又一道蓝色天鹅绒似的夜幕降临了下来,我坐起身子来,觉得口干舌燥。 豆豆正推门进来,看见我醒了,赶紧走了过来,递给我一杯水:“你个死货,发烧发成了那样,也不知道去医院!” 我把水喝下去,觉得终于又是恢复生命值的感觉了,但是遇上这一系列的事情,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不过,也多亏你男朋友,不然我一个人,哪儿就照顾的来了?”豆豆嗔怪的说道:“你找了那么好的男朋友还掖着藏着的,怕我跟你抢啊?再说了,跟男朋友吵架,你至于玩儿失踪吗?现在治安这么坏,你也不害怕!” “男朋友?”我的心又剧烈的跳了起来:“豆豆,你说什么男朋友?” 第11章:吸吮阳气(修改版) “你说呢?”豆豆戳了我脑门一下:“还装糊涂呢!你男朋友都找上门来了,你就别抵赖了。” “是啊,”那个梦中听见似的,清越的声音响起来:“我会心疼。” 我不由回过头去,只见那个程恪正以一种十分潇洒的姿态,从外面走过来! 我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他,好像变了一个人! 长头发变成了很时髦的韩式短发,白衬衫一尘不染,桃花大眼总含着一点坏,配上那英俊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容颜,薄唇一弯,简直是电视里走下来的男主角嘛…… “行了,要流口水了。”他宠溺的笑一笑,抬起手来,恶作剧似的擦了擦我的嘴角:“看习惯了就好。” “谁流口水了!”我往后躲一躲,不住的跟自己说道:不能被敌人的外表蒙骗,得透过现象看本质!鬼就是鬼!危险的鬼!我今时今日,全是他害的! 不过……被人擦口水?总觉得,这个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在某个早就想不起来的梦境里面,有人对我,跟他做了一样的事情…… 呸,我才没梦见他! “哎呀你差不多得了。”豆豆简直胳膊肘拐到了新加坡去了,看了我这个油盐不进的固执样子,满脸是对程恪的不忍心:“我说,那么帅的脸,就算光看一眼,心情也能立刻变好吧?” “豆豆……”我抓住豆豆的手,声嘶力竭:“他根本不是人!” “人家程恪照顾你很久,你一点也不心软?”豆豆只当我开玩笑,甩甩手,说道:“你们两个赶快和好,我就不当电灯泡了,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和,我不来当坏人。”说着,撇下我,自顾自出去了,带上门的时候,还对程恪做出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豆豆已经被程恪这个糖衣炮弹一样的外表打倒了,估计我说出大天来,她也不会相信程恪其实是个鬼! 程恪一步一步的冲着我走过来,我则不住的往床角里缩,满心的恐惧:“你离我远点……” 可是他一手却撑在了我耳边的墙上,冰冷的气息带着檀香味道扑面而来:“你和我之间的束缚,不是离着远,就消失的。” “那究竟是一个什么契约,你为什么要这样阴魂不散!”我牙齿也打了颤:“要怎么解除你告诉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照办!” “你,”他的桃花大眼里面像是瞬时结了冰:“就那么想切断这个术吗?” “想的不能再想了!”我咬着牙说道:“只要能……” 可是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忽然低下头,凉森森的唇齿,堵在了我的嘴上!冰冷,带着微微一点的苦涩,启开了我的唇舌,交缠着,索取着,一路深入,我愣住了,觉得体内的某种东西像是被抽离出去了,一颗心要跳出喉咙,才想起来,这是我的初吻! 我想推开他,可是他那冰凉的怀抱紧紧的将我给束缚住,良久,他才抬起头来,薄唇一弯,带出一抹冷笑:“想,也不要再想了。” 我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慌慌张张的,像是整个灵魂,都被他给吸出去了一样,浑身筛糠似的打了颤! “我还得靠着你的阳气,以人形在人间行走。”程恪低下头,望着我,声音就算好听,却锋利如刀:“你注定是我的,逃不了。” 第12章:他不是人(修改版) “为什么是我……”也许因为那个初吻,居然是被当成吸阳气的方式失去的,我满心的委屈,疑惑,恐惧,一下子全爆发了出来:“为什么那个庙会让我进去!为什么我会给你擦脸解开封印!” “如果随便有个人就能进去,还能轮到你解开我的封印?”程恪的桃花大眼定定的望着我,也许是我看错了,居然会觉得,他的眼睛里面,居然还有怜悯的神色! 这让我心里更气愤了:“该我倒霉?” “也有这个关系,”程恪眉毛一挑:“你最近,偏巧时运走低。” 时运走低,不就是正在倒霉运的意思?我刚要反驳,忽然豆豆推门进来了,脸色有点怪怪的:“明天咱们不用去上班了。” “啥?”我一下蒙了:“明天不是周一吗?出什么事情了?” “你说还能出什么事?”豆豆叹了口气:“经理来电话说,风投撤资,咱们公司彻底倒闭了。” “……倒闭?” “倒闭。”豆豆十分肯定的说道:“所以啊,恭喜你,不是总埋怨睡不够吗?明天可以好好睡一个懒觉了,钱打你卡上了。5628,省着点花。” 说着,话锋一转,望着程恪,又露出羡慕的表情来:“好在,你有人养。” 不仅出了这么多事,连工作也没了! 程恪笑着点点头, 接着说道:“你累了一天了,我带陆荞回去,你好好休息吧!” 我心里一沉,又要跟这个程恪独处了?但是,他那么危险,总不能连累了豆豆! 我下定决心,打算出门就逃! 豆豆有点恋恋不舍,但还是做出挺理解的表情,将我们送了出去,程恪对豆豆特别有绅士风度,好好感谢了豆豆一番,才跟我一起下楼。 出了电梯,我看准了时机,就要跑,结果跨的步子太急,偏偏一脚踩空在门口的台阶,硬生生把脚踝给扭了! “哎呀……”一阵剧痛袭来,我身子一侧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程恪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我,接着利落的把我往身上一架,背在了背上! “诶……”我的脸刷一下就红了,三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被人背过,更何况,还是被一个异性…… 程恪看上去瘦瘦的,背上却是出乎意料的安稳,我靠着他背上,手脚也不知道搁在哪里,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尤其他托我大腿的一双手,更是让人尴尬。 檀香味道挥之不去,他身上,大夏天也是凉的,我心头剧烈的跳了起来,挣扎着要下去:“不用你背!” “别动。”程恪带着点命令的口气,说道:“会疼。” “疼不疼,跟你也没关系!”我咬牙切齿的说道。 程恪不置可否,只是换了换姿势,让我在他背上靠的更舒服了一些。 街灯的金色光辉投在了程恪侧脸上,让他是看上去,真的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那样好看的轮廓和五官,带着那样坏坏的笑,一瞬时,身为直女,不得不说会有点目眩神迷。 不行,我赶紧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绝对不能被糖衣炮弹打倒!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他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 我算是连逃跑的机会都丧失了,不由万念俱灰,因为紧紧靠着程恪没有温度的身体,我缩了缩脖子,觉得浑身都发凉。 到了我住的小区,正看见一群人正在门口围成了一片,不知道在嚷什么,带头的一个还在大喊着:“奸商丧尽天良,隐瞒事实,还我们公道!还我们公道!” 旁边正有人打听了:“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你还不知道?”一个正在旁边看热闹的人接口道:“这个小区,闹鬼啦!” “闹鬼?”那人问道:“怎么个闹法?” 第13章:落荒而逃(修改版) 那个看热闹的也是个健谈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那些维权的业主都是8号楼18层的,自从搬进来之后,这几个住户的家里就一直不是很安生,怪事层出不穷,比如落地窗到了半夜,总有剧烈的撞击声,像是外面有人,可是拉开窗帘,外面又什么都没有。 还有,就是有时候马桶里面冲不出水,倒是随着冲水按钮,出来了一团子一团子的头发…… 本来这样的事情,说出来也只可能被人当成神经病,大概没人信,可是又实在让人不堪其扰,几个邻居在一起,事情也就说开了,再一打听,才知道这一片到胭脂河的距离,以前都是乱葬岗! 摆明是闹鬼,业主们再也不敢住,转手卖二手房的话,又得低于市价,他们觉得自己蒙受了损失,就跟物业和房产公司反映了几次,提出要换房子,但一直得不到回应,所以就开始在这里闹事了。 我也住在18层,只是我住在9号楼。 “大家的要求,我已经跟上头转达过了!”一个工作人员在业主们投掷的臭鸡蛋烂菜叶之中,千呼万唤始出来,对那些气急败坏的业主们赔笑说道:“大家稍安勿躁。我们已经请了大师来,肯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大师?”带头的那个人大声质问道:“真的能把房子弄干净吗?” “福生无量天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那个矮矮的工作人员身后响了起来:“事情我都听说了,宅子看来是有些个妖邪之气,各位居士请放心,我是太清宫的弟子,我们旨在降妖除魔,还天地清静,这件事情, 务必会让各位居士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我和程恪一抬头,便看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色眯眯的马尾辫道士,初阳道长。 初阳道长新近才被程恪给伤了,额角上还贴着一块纱布,但是精神明显恢复过来了,正站在台子上口沫横飞:“正所谓阴不胜阳,邪不胜正,那些邪气,本来也因为一个‘逆’字,何为逆也,盖因为……” 本来那初阳道长满口的之乎者也,听上去是很能唬人的,业主们都听的一愣一愣的,那工作人员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没想到初阳道长说着说着,忽然停住了,我抬头一看,只见初阳道长正看见了背着我的程恪,脸上晚霞一样的变了好几种颜色。 那工作人员顺着初阳道长的眼光看见了我们,露出一种迷惑的表情来,忙拉了拉初阳道长的衣服,小声说道:“道长,您看他们干嘛?接着说呀,大家都等着听您的高见呢!” 初阳道长给那工作人员一碰,登时吓了一个哆嗦,身子怯怯的往后面一缩,脸颊也抽搐了起来,摆手说道:“是我低估了这个地方的邪性,不行,不行,我道行低微,是无能为力了,你们还是赶紧去找别人吧!那钱……那钱我明天退给你!” 说着,那细瘦的身子是动若脱兔,刺溜一下就跑了,真可谓来去匆匆一阵风。 那个工作人员显然也是花了大力气才把初阳道长请来了,完全没想到当着众人,居然被初阳道长如此赤裸的放了鸽子,不由像遭了晴天霹雳,愣在了当场,那业主们见状,又不甘寂寞的大声吵嚷了起来。 显然,初阳道长是误会了,以为在那几个业主家里作乱的是他惹不起的程恪。 工作人员一张忠厚老实相的小脸也扭曲了一阵子,像是快哭出来了,保安见状赶紧帮着那个工作人员把那些个业主给拦下了。 但见那工作人员像是别无选择,突然一下子跑到了我和程恪的面前来,孤注一掷似的,对着我和程恪急切的说道:“你们两位,是不是比初阳道长更厉害的高人?求求你们,帮我们公司这一个忙,价钱好商量!” 我立刻就明白了,这个工作人员也跟初阳道长一样误会了,他应该估计着初阳道长碰上了法力比他更高强的,不敢献丑才落荒而逃。 这个工作人员倒是挺聪明的,可惜他只猜中了一半,程恪是比初阳道长厉害,可是……程恪才是个鬼啊! 我刚要说话,程恪倒是先开了口:“既然如此,我们试试。” “诶?”我大吃一惊,低下头看身下的程恪:“你……” “那可太好啦!”工作人员如蒙大赦,这才松了一口气:“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本来初阳道长就够有名的了,也是我们运气不错,碰上了比他更强的!啧啧,估计他是看见真正的高手,有自知之明,怕露怯吧!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我低低的在程恪耳边问道:“你干嘛要……” “我养你啊。”程恪嘴角一勾。 第14章:引阴之阵(修改版) 我一下子梗住了。 养我? 程恪又调整了一下背着我的姿势,像是怕我不舒服,对那工作人员说道:“你领路吧。” “两位还真是恩爱!”那个病急乱投医的工作人员生怕程恪后悔了,赶紧管保安要了一个应急轮椅,想让程恪推着我走,程恪看了看,却摇了头:“硬。” “没事,你放下我吧!”我赶紧说道:“这样……也挺别扭的。” “不行。”程恪言不留一点余地的拒绝了。 工作人员对程恪是百依百顺,忙就在前面领路,带着程恪上了电梯。 这会儿,夕阳已经慢慢的沉下去了,大厦暗下来,光照不到的地方,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我忍不住就问道:“这种超自然现象,你们相信?” “闹得太凶,那是不得不信啊!”工作人员按了电梯的按钮,一拍大腿,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来:“业主反映了之后,大老板亲自过来看过,那几家说是有奇怪响声的房子,整面落地窗玻璃外缘,都稳稳当当的印着两枚粗大的手掌印,纹理清晰,像是刚刚拍上去的!不算蜘蛛人之外,没谁能悬空的在18楼外面留下那样的两个手掌印,除非,留下掌印的人,会飞!” 说着说着,电梯到了18楼,只见18楼的几个人家,防盗门全是大开着的,而且,一从电梯上下来,一股十分阴森的感觉便扑面而来,跟程恪的气息有点像,却说不出哪里,又不太一样,让人背后发凉,老大不自在。 那个工作人员先打了个哆嗦,指着那几扇门,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是这几家,这里好久没敢上来人了,二位小心点,我就不打扰了,我就在物业那里等着,二位先忙着。" 说着,怕程恪留他似的,赶紧回身往电梯里跑了过去。 我带着点心慌问道:"那个东西........" 程恪愉悦的笑了,没有回答。 这几户人家的户型都是相当不错的,也因为是新居,装饰的非常时髦,程恪走进了最中间的一家,跟刚下电梯的时候一样,一进门,迎面而来是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而且空气之中,隐隐约约的,总像是透着一股子腥气,让人心里老大不舒服。 程恪转了一圈,眼光停留在了一面墙上,那面墙上镶嵌着一个神龛。 神龛供奉着一个泥金的神像,披红戴绿,宝相庄严,看上去威风凛凛,可是看上去不知哪里却有点别扭,我仔细看了看,不由大吃一惊,那个神像的丹凤眼里面,居然含着眼泪! 神像,哭了? 程恪盯着那神像,自言自语道:"神像泪流,阴阳失守。" "咔嗒。"一个不大不小的锁门声忽然响了起来,我回过头去,看见刚才还大敞着的门已经自己关上了! 我赶紧从程恪背上跳下来,一瘸一拐的过去拧了拧那个门,不由心里一沉,果然,我们已经被反锁在这个屋子里面了! 第15章:门外是谁(修改版) "脚不疼吗?"程恪眯着桃花大眼,不悦的说道:"那么紧张干什么?" 我摇晃着门把手:"咱们,咱们给锁在这里了!" "不急着走。"程恪走到我面前来,蹲下身子,伸手将我的鞋脱下来,修长的手指在扭伤的脚踝揉了揉,声音带了点命令的意思:"你坐好,我看看。" 我的脸腾一下红了,赶紧把脚抽出来:"不用你看,哎呀......."挣扎出来的时候,脚踝稍微用了一点力,不由让我痛彻心扉。 "那么害羞干什么,"程恪薄唇一弯,笑的暧昧:"你身上哪里,我没有看过?" "你你你......."我当然也想起来了浴缸里的事情,又尴尬又生气:"你居然还要提起来!我简直解开了一个白眼狼的封印,你不感激我,还变本加厉的欺负人......" "欺负?"程恪好看的不真实的脸凑在了我面前,檀香气息扑过来,贴近我耳朵低低的说道:"反正,这个罪名也落实到我头上了,不如,真正欺负一下给你看?" "不用了!"我的耳朵因为被他靠得太近,不由得发了烧,心也狂跳了起来,赶紧往后退过去:"我,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赶紧的离我远点......." 结果往后一退,正好绊上了沙发腿,身子一倒,耳边一阵风声,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就知道脑袋要跟地板亲密接触了,谁知道没落到地板上,却落进了一个怀里——一个冷飕飕的,却十分安稳的怀里。 程恪望着我,低下头,表情显然有些戏谑,高挺的鼻子磨在了我耳畔:"我其实很想听你的话,偏偏手不听使唤......" 我打了个哆嗦,一把将他的脸推开,没成想他却利落的抓住了我的手,轻轻贴在了他自己的脸上,闭上眼睛,低声叹口气:"暖暖的,真好。" 这句话,不知为何,像带着寒夜风雪一样,听上去非常落寞。 贴上了他的肌肤,手上一阵凉意,我不由得有点失神,他长长的睫毛抖啊抖的,真......好看........ "哈哈哈哈哈......."忽然在一片寂静之中,传过来了一个笑声,那个笑声清脆又爽朗,但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么突兀的响了起来,也只会让人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程恪倏然睁开眼睛,转头望着声音响起的地方,是卫生间。 "那个是........"我忍不住心惊胆战起来:"谁在笑?" "你等着,不许乱动。"他吩咐小孩儿似的,把我松开放在沙发上,自己起身过去了。 我看程恪过去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倒是个逃跑的机会,可惜门反锁上了,不过,他能找到豆豆那里,说明我去哪里,他都能找到,这个想法,让我更绝望了。 整个楼层都静悄悄的,阴气四合,实在让人坐立不安,忍不住又开始对程恪腹诽了起来,这个程恪,自己就是鬼,倒是找到了大本营,跑到鬼屋里来找同仁也就算了,非得还要拉上我,简直倒霉催的。 正想着想着,忽然头顶上一阵响声,我抬起头来,看见客厅中央的那个华丽的枝形吊灯忽然自己晃悠了起来,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正在那个枝形吊灯上面打秋千! 我腿肚子打了颤,虽然不住的在自我安慰,可哪还敢呆在这里,赶紧伸手划拉了划拉,从沙发旁边的大花瓶里划拉到了一个鸡毛掸子,抓着鸡毛掸子,一瘸一拐的站了起来。 "咚咚咚"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早就反锁上的那道门,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诶!"我回过头去,看见那门上的把手,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像是有人,想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拄着鸡毛掸子到了门口,壮着胆子,出声问道:"谁啊?" "我。"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里的主人。" 是这一家的业主不放心,过来看看怎么驱邪吗? 我赶紧就撑着鸡毛掸子过去了,但是转念一想,不禁又疑惑了起来,不对啊,如果真是业主,他会没有自己家的钥匙吗? 不是业主的话,那这门外面的,究竟是谁? 第16章:放我进去 我还想再开口问清楚,突如其来的,我的嘴就被遮住了,是程恪那双修长白皙,却冷冰冰的手! “绝对不能跟它搭上话。”程恪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来,让我打了一个激灵,忙把他的手拉下来了,战战兢兢的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会是谁?” “如果是主人,怎么会被关在外面呢?”程恪答非所问,目光和语气一样冷冷的:“躲在我后面,不要出声。” “开门!”那门晃动的更厉害了,那个声音也气急败坏:“这里的,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凭什么!” “嘎吱……”似乎是追随着这个声音,头顶上的那个吊灯,晃动的更厉害了! 程恪抬头望了那个吊灯一眼,伸手丢了一个什么东西在上面,我仔细一看,是一根非常细的黄线缠成的线团。 说来也奇怪,那黄线像是活的一样,在半空一展,居然一头在那个吊灯的枝形上面缠绕了好几圈,而另一头,则咕噜噜的随着线团滚落到了门口,顺着门缝钻了出去。 “这是要干嘛……”我的心被那无休无止敲门的声音弄的狂跳了起来,慌的了不得。 “他进不来,我放他进来。”程恪的声音淡淡的。 “为什么?”我心里一紧:“一听就不是善类,你要放他进来?” 程恪不置可否,只是盯着那一团黄线组成的轨迹。 “崩!”忽然那黄线像是被外面的什么东西紧紧的揪住了,居然绷成了琴弦一样的形状!接着,我忽然觉着,这个密闭着的房子,忽然像是起了一阵风,顺着我的耳朵就刮过去了! “哗……”与此同时,那个吊灯,像是被人抓住了,猛烈的摇晃了起来,接着,华丽炫目的灯光倏然灭了,那沉重的大吊灯不堪重负一样,居然直直的坠了下来! “哗啦……”随着一声巨响,那吊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满地溅起了水晶玻璃茬子,程恪护在了我身前,抬头望着天花板。 现在光线已经全暗下来了,外面的月光影影绰绰的招进来,等我的眼睛适应了这微弱的光线,只见那装潢考究的天花板上,因为吊灯的坠落,已经露出了人头大小的一个黑窟窿,那黑窟窿里面,隐隐约约的,还像是闪烁着来路不明的光芒。 而那根线,已经软软的垂了下来,再也没有刚才紧绷着的那个劲头了。 那来路不明的风声也重归平静,整个屋子像是消失了某种说不出来的东西一样,感觉跟刚才,居然差别非常大! 我想想……是那个阴森森的感觉,突然没有了! 程恪站在天花板的窟窿下面,伸手拉扯了一下那根细细的黄线,那黄线微微一颤,一个东西,便从那天花板的窟窿里面,“咕咚”一声,掉了下来。 程恪弯下腰,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我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只见那个东西,是一个盒子。 那个盒子就跟普通的首饰盒差不多大小,是中国风的缎面包裹着的,前头挂着一把小小的锁头。 他拍打了拍打那盒子上面的石灰粉末,修长的手在那把锁头上轻轻一拧,毫不费力的就把那锁头扭下来了,我心里暗暗称奇,这个手劲儿,也真跟超人一样。 接着,程恪轻轻的打开了那个盒子。 我不由的也好奇了起来,往前凑过去,想看看,那个盒子里面,究竟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第17章:执念不消 盒子的盖子一掀开,我一下直了眼睛,本来以为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东西,可是那个东西,居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票夹子,夹着五颜六色很多纸张,盒子里面还有很多的灰烬。 是小时候经常能看见,大人们用来收集零碎票据,防止散落的那种金属夹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深蓝色的油漆,带着点锈迹斑斑的痕迹。 “这个是做什么用的?”我瞪大眼睛:“一个平平常常的夹子?” “积年的旧夹子,能有束缚灵体的作用,在不平常的人手里,就是不平常的东西。”程恪拿了一个烟灰缸,将票夹子上的东西拿下来搁在里面。 我仔细一看,那些东西都是轻轻薄薄,五颜六色的,质地平整挺阔,有点像是纸张,但再看看,又不像纸张,有几分像是动物皮革一样,看上去非常柔韧,泛着一点油光。 有的是方方正正的便签形状,有的则跟剪纸一样,精雕细琢成了形态各异的图形,比如美人头像,手,脚的模样,像是民俗艺术品一样。 “这些是……” “这是阴通符。”程恪的大眼睛里面闪烁着细碎的月光,看上去,居然多了点妖邪之气:“死人的皮做的一种锁魂术,也就是养小鬼的一种方式。” “死人皮?”我心陡然一震:“做什么用的?” “人死七七四十九天之内,灵魂还会停留在身侧,”程恪修长的手指头拈起了那柔韧的符咒,薄唇轻轻的往上面吹了一口气,用一种非常熟稔的语气说道:“精气会汇聚在人天灵盖上的天通穴上,在第四十九天的子时,将天通穴上的那块头皮取下来,用炼尸之术鞣制,能把魂魄困在里面,为自己所用。” 我盯着那人皮做成的各种形状,不由打了个哆嗦:“这,是一种御鬼术?” 程恪面无表情的拈着那些东西,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半眯着眼睛说道:“不错,很简单的一种御鬼术,剪成了什么形状,那些锁魂就会以什么模样现世,十分方便。” 我盯着其中一双手的形状,一下子明白了:“那个留在了玻璃窗外面的手掌印,难道,就是这种东西的灵体留下的……” 程恪望着我,一双大眼睛里含着愉悦:“你倒是挺聪明的。” 这些东西,显然超出了我的认知能力,我盯着那些东西,喃喃道:“御鬼,就这么御?” “鬼吃香。”程恪望向了那个盒子,说道:“里面的灰烬,都是之前养他们用的香,但是显然,现在是没有人再继续养他们了,他们肚子饿,要求得到自己应有的供奉,自然要滋扰闹事。可惜,住在这里的,再也不是他们的主人了。” 而在我和程恪的这个阴阳御鬼之术里面,程恪,吃的是我的阳气! “这么说,真正的主人,是刚才敲门的那个人?”我忙问道:“他……他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你还是问阎王爷比较好。”程恪的薄唇浮起了一抹浅淡的冷笑:“养鬼之人,除非死,否则,是绝对不会放下自己的小鬼不要的,反噬起来,就是大麻烦。” “这么说他是想拿回自己的小鬼……”我咽了一口口水:“可是他的小鬼,怎么会留在这里?” “这种事情,还是问那地产公司的人比较好,”程恪说道:“显然,是有养鬼师看中了这个地方,带着玄阴气,才想以阴养阴,修建大楼的时候想方设法,动了手脚,把自己的小鬼留在了这里,本来想要自己买下这一间房子的。 谁知道自己遇上了什么变故, 再也没办法回来了,只好在这里敲门,想拿回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一下子明白了:“是因为房子易主,他已经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了,所以才进不来的?” “孺子可教。”程恪含着笑望着我:“有那个神龛的神像守护,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没有我想的那么笨。” 我瘪瘪嘴,索性没有理睬他,转而想起了鬼片里面,那些执迷不悟的鬼魂心愿不消,才会留在人间,程恪刚才那么做,是不是就是想了却那个票夹子主人的心愿,好让他早登极乐? 想到这里,更加好奇了,不知道他怎么来处置那些锁魂。 而他是毫不留恋,修长的手指头一个响指,那些纸片一下子全被青白色的火焰给吞噬了进去。 在燃烧之中偶尔传来的爆裂声里,还带着一阵隐隐约约,来路不明的嘈杂声音,像是有很多人在哭,也像是有很多人在笑,室内在此旋转起了来路不明的风,让人毛骨悚然。 程恪打开了那扇贴着手掌印的窗户,风汇聚成一团,吹拂出窗外,消失了,屋子里顿时空气清新,让人神清气爽起来,那种滞重阴郁的感觉,消失了。 “哔哔啵啵”,慢慢的,那些纸片燃烧殆尽,在那烟灰缸里变成了票夹子盒子里面一样的白色香灰。 “谢谢……”忽然一个清晰可闻的声音,响在了我的耳畔,跟敲门的那个人的声音,一模一样! 程恪显然也听见了,微微一笑,转头对我说道:“事情办完了。” 我犹豫了一下,望着程恪,问道:“你不肯投生转世,也是因为你在人间,有什么执念吧?” 第18章:我帮你 “谁知道呢?”程恪转过头,好像十分享受外面吹来的夜风,看上去非常惬意,桃花大眼一眯,衣袂飞扬,美好如画。 他现在,完完全全是吃定了我的样子,大概我是逃不掉了。 不知不觉,我居然有了一种认命的感觉! 不行,不能放弃,人定胜天,只要活下去,总有新的希望,也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有解除那个契约的办法了。 精神慢慢一松弛,我脚上的痛楚就趁机肆虐了起来,一跳一跳的疼,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拄着鸡毛掸子愣着,赶紧说道:“既然事情办完了,你自便,我是要回家去了……” 说着,就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那门旁边,想将门给打开。 可是,那反锁着的门,还是严严实实的,根本打不开! 我后背一阵发凉,忙回头问道:“你不是说,事情办完了?怎么这个门还是打不开?” “事情是办完了,可是人家现在不准咱们走。”程恪转过头来,好整以暇的说道:“仗着你的阳气,咱们是进来了,可因为我的阴气,咱们未必能出去。” 我知道是神龛的作用,心里突突的跳起来,但还是稳住心神,勉强说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程恪悠然的坐在了沙发上,望着那个神龛,说道:“你拿着三支清香拜祭,看看能不能让神仙通融一下。” 我老大的不乐意,但是想想也是,好歹我是活人,要是程恪去求,大概会让神仙更生气吧。 想到这里,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跪在了那个神龛前面,插上了香,双手合十的祝祷道:“神仙在上,信女陆荞,虽然没有干了什么行善积德的善事,但是好歹也从来没有做过大奸大恶的坏事,一直老实巴交,还请神仙今天放我一马!” 嘴上这么说着,我心里却默默念叨着:神仙啊神仙,信女今天完完全全是被程恪连累的带上阴气,自己绝对不是歹人,神仙开恩的话,收了程恪好了,信女感激不尽! 不料,我这个想法才在心里萌生了出来,那香炉忽然“哄”的一声,整个着了起来! 我被香炉的气势吓了老大一跳,天哪,几根清香,怎么能点出这样的火势! 程恪则还是冷眼旁观的模样:“你许了什么心愿,惹得发炉?” “发炉?”我赶紧问道:“这是怎么讲究?” “香气供仙,烟就够了,可是烧成了这个样子,说明你惹得神仙动了肝火。”程恪侧头说道。 我竖起耳朵,心里窃喜起来,难道,是神仙听到了我的心愿,要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程恪望着我,带着几分戏谑说道:“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请的话,你的灵魂,可也跟我的灵魂束缚在一起,永不分离,打个比方,如果我魂飞魄散,那你的灵魂也会紧跟着无影无踪。” “你是说,你要是出点事儿,我好端端就会变成植物人?”我骇住了:“这话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程恪薄唇勾出一抹腹黑的微笑来:“现在明白也不晚。” 我居然跟他被恶意绑定了! 坏了,神仙真要带走他,那我也落不得什么好,我赶紧重新跪下祈祷了起来:“信女不是有心欺瞒神仙的,只是身不由己,还请神仙赐给一条出路,让信女平平安安回家去吧!” 刚许完了心愿,那香炉里面的火,居然也就慢慢的熄灭了,清香的气息弥漫开来,我心里紧张的砰砰直跳,不成想, 在万籁俱寂之中,耳边“咔哒”一声响,那门锁,居然开了! 果然,除了程恪,能被人祭拜的,都是好神仙! “你运气不错。”程恪站起身来,也不问问我愿意不愿意,就硬生生的将我背了起来,出去了! “你放我下来!” “不放。” 下了楼,那几个业主还跟那个工作人员瞪着眼睛等着,见我和程恪下来了,一窝蜂的就涌上来问情况,得知已经驱邪成功,一个个都是喜忧参半,难以置信的模样,商量了一下,就一起结伴回去了。 其实屋子里那个养鬼师的人皮符咒烧掉,窗户也开了之后,那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是很好分辨出那种气氛的,业主们欢天喜地,那工作人员更是眉开眼笑,如约奉上了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我犹豫了一下不敢拿,程恪却早接过来了。 工作人员对程恪谢个不停,程恪却说道:“东西是清出去了,不过在建造那栋楼的过程中,横死的那个施工人员,你们还是去找人做一场法事超度一下为好。” 那工作人员一听,小脸变白了:“大师,您怎么知道那件事情的?” 果然,是有一个平时很不起眼的施工人员在8号楼一次作业之中,不小心从18楼上摔了下来,当场死亡,建筑公司怕影响楼盘销售,把事情压下去了,外人根本不知道,而那个工人身份证是假的,更联系不到家人,建筑公司乐的清静,就草草埋葬了。 我悄悄问程恪:“就是那个混进施工队的养鬼师吗?他能驱使鬼怪,那么厉害,居然死在这样的意外里……” “你怎么就知道,那是意外?”程恪的嘴角扬起来,眼睛里却还是冷冰冰的。 我一愣,程恪却没有再继续提起这件事情,背着我,回到了我家里去。 一想到就要跟程恪朝夕相对,连家也得跟他分享,我这心里就翻江倒海的不痛快,程恪则还是全没看出我脸色的模样,自顾自的以主人般的姿态靠在了沙发上,胳膊也理所当然一样搭在了我肩膀上。 那股凉气,让我忍不住打了一个颤,我下意思的闪了闪,借故去洗澡,躲开了他。 锁上了卫生间的门,最喜欢泡澡的我,现在看着那大浴缸,都没有以前的那个美妙感觉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一段难堪的回忆。 “嗤……”正发着呆,忽然,我背后的拉链,自己滑落了下去! 接着,檀香味道猝不及防的飘散了过来,程恪冰冷的气息忽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耳边,他的声音虽然清越,却低沉又暧昧:“衣服,我帮你脱。” 第19章:是个机会 我也真是天真,就算锁上门,又怎么可能挡得住他!他是个鬼啊!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与此同时,只觉得浴室之中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身上这么一激,肌肤也战栗了起来。 程恪一双手轻车熟路似的划过我后背上,指尖冰凉,抚弄的我呼吸也紊乱起来,不由颤抖了一下,咬牙道:“我不用你帮……” 可是他却好像根本没听见一样,冷冷的唇齿靠上了我的脖颈,带着轻笑:“我偏偏就是想帮。” 我赶紧把身子侧过去想躲:“离我远点!” 可是这一躲,刚才就滑开的拉链,一下子全松开了,我的衣服,就这样坠落到了地上! 程恪的眼睛早从上到下,扫了一个痛快,桃花大眼一眯,嘴角挂着坏笑:“嗯……” “走开!”我懊恼的蹲下身子要将衣服给拾起来挡在前面,往墙角里缩,可是转瞬之间,只觉得程恪已经到了我面前,一只手抵在了我耳边的墙上,将我圈住了! 我身上发颤,抬起头,声音里也带点哀求:“你能不能,放过……” 我话还没有说完,程恪却早低下头,重重的吮吸在了我的唇上! 我当然大吃一惊,拼尽全力就要推开他,可是身体却像是禁锢在了一块冰上,被他困的动弹不得! 那样凉的唇齿攻城陷地,抵死交缠,一双臂膀又抱我抱的那样紧,仿佛要把我嵌入他身体里,好冷,好冷…… “你是我的……”程恪的声音像是隔了千里之外,迷迷蒙蒙,听不分明:“也只能是我的……” 良久,像是被席卷进了惊涛骇浪里面,冰冷的气息退去,身上的力气已经全被抽离了出去,睁开眼睛,自己躺在了熟悉又柔软的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 我一下子坐起身来,只觉得浑身发软,没有力气,低下头, 身上竟然还多了很多,根本不该出现在我身上的暧昧痕迹…… 一股怒火升腾而起,这个好死不死的鬼,简直欺人太甚!我不禁咬了咬牙,总不能,让他这样为所欲为一辈子吧?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怎么就得因为那个该死的契约,成了他的了! 一边想着,我一边挣扎起来,从衣柜里找出了衣服穿上了,心乱如麻的计划怎么救自己。 初阳道长已经被他吓的畏缩成那样了,肯定不能行,但是世上,一定会还有比初阳道长更厉害的人才对! 对了,初阳道长说过,他是哪里来的?好像是……太清宫? 我赶紧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果然,太清宫是玉宁市最有名的道教圣地,从创始人璇玑子真人开始,就是皇家道观,香火绵延千百年不衰,大大的厉害。 我不由的精神一振,我要是过去求助,是不是就…… “看什么呢?”程恪那凉凉的声音,突如其来的从卧室门口响了起来,我一时心虚,赶紧把手机关上了:“跟你没关系。” “男女关系,也不算关系?”程恪斜倚在门口,颀长的身材看上去非常帅气,那张好看却讨人厌的脸上,还是百年不变的挂着一抹含义不明的暧昧笑容。 我伸手就把枕头丢过去了,程恪一侧头,轻轻松松的就闪避了过去:“你的脚怎么样了?” 我懒得理他,勉强扶着墙站起来,活动了活动,却真的觉得好多了,低下头,才看见脚踝上,涂了一层来路不明的药,包了一层来路不明的绷带。 包裹的非常细致,绳结不轻不重,打的刚刚好。 心里一刹那柔软了一下,但是马上清醒过来,打个巴掌给个枣的事情,我才不领情呢!别过头去不看他, 倒是发现窗外鸟语花香,阳光明媚,已经是早上了。 “咕……”我的肚子偏在这个时候不争气的叫了起来,程恪眉头挑了挑,到我身后冲我伸出了手:“过来,带你去吃饭。” “我才不用你带。”我回头狠狠的瞪了程恪一眼:“阳气你也吃的差不多,估计饱了吧?监狱的犯人还能放风呢!你就不能消失在我眼前,让我清静清静?” 程恪眨眨眼睛,漆黑瞳孔里面映出来的,满满当当都是我:“不能。” “你……你简直……”千万句骂人的话想从我喉咙里钻出来,可是偏偏我就是挑不出哪一句,能足够表达我对他的恨意来,程恪像是早就把我的想法看穿了,微微一笑:“不着急,你什么时候想出来,什么时候再说,我等着你。” 便不由分说的拉上了我的手,把我背了起来。 这么喜欢背人,八成上辈子是个王八。我愤愤不平的想道。 被程恪背了一阵子之后,脚上的伤慢慢的也就好了,但我还是假装不能走路,已经开始计划着,寻找一个趁他大意,逃开他的机会,去太清宫求助。 可是程恪白天晚上的跟着我,睡觉也要赖在我床上,踢都踢不走,简直是如影随形。 怎么寻找那样的机会呢? 这一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做了个噩梦,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身边是空的。 我赶紧坐起身来,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出去一看,程恪真的不见了! 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门轻轻响了,程恪毫无声息的回来了,我赶紧假装睡着了,他习惯的摸了摸我有没有盖好被子,安然躺下了。 他刚才上哪去了?我暗暗留了个心眼儿,查看了一下时间,是凌晨1点45分,暗暗记下了时间,第二天,我定了一个闹钟,发现他果然又已经不见了! 是不是,他瞒着我,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 但是,这好像,是个机会! 第20章:尾随在后 经我观察,程恪会在十二点左右出去,一点四十五分准时回来。 我疑心了起来,大半夜的,他天天偷偷摸摸的出去干嘛? 白天的时候,他可是什么都不提,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这天把我放在大号购物车里面逛超市的时候,我看他心情不错,试探着问道:“鬼,也会睡觉吗?” “可有可无。”程恪漂亮的眼睛有点深沉:“问这个做什么?” 果然是这样,我随便找了借口:“就是好奇,如果不睡觉,你会做什么。” “看着你啊。”程恪的眼神柔和了下来:“睡着了像是孩子。” “你真够无聊的。”我心里紧张起来:“不睡觉,就没什么别的事儿?” “你说,”程恪的眼睛盯着我:“不睡觉,该有什么事?” 我心里一凉,埋怨自己太笨,简直要暴露目标,赶紧转移了话题:“我要那个特价的酸奶。” 程恪把那包酸奶拿下来,皱起了英挺的眉头:“好端端,为什么要特价?” “因为快到保质期了。”我答道:“划算。” “这叫划算?”他难得的有点诧异。 “那叫什么?”我不耐烦的瞪着他。 “简直是拾荒。” 程恪这话说的高高在上,让我想到了“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来。 夏虫不可语冰,我翻了个白眼,多拿一瓶酸奶。 到了晚上十二点,我假装睡的很香,程恪把我的被子掖了一下,又悄无声息的下了床。 我下定决心,打算赌一把,跟过去看看,他究竟有个什么秘密,如果运气好,能找到他什么把柄,能要挟他解开契约,那可就太好了。 蹑手蹑脚的尾随在他后面,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头一次这样远远的看着他。 他颀长的身影悠然的走在街灯下面,居然有几分飘逸的感觉,细细一看,原来是他脚下没有一分影子,整个人像是ps在路面上的。 遇上细心点的路人,会不会被他吓死?不,也许除了倒霉催的我,在这种时候,别人是不能看见他的吧! 程恪步伐轻松的走过了小区的甬路上,木槿花熙熙攘攘的开的正好,夜色掩映之下,让程恪,像是一个画中人。 他转过了小区的后门,一路往南,我记起来,这条路,应该是往胭脂河附近的方向。 走着走着,程恪忽然也不见了!我心里登时慌了,一人高的芦苇在身侧缓缓的随风摇晃着,空气里都是青草的味道。满天繁星下面,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这一段路,我想起来了,就是我误入的那个小庙附近! “哗啦……”那青铜风铃的声音,都已经近在耳畔了,他是回那个小破庙里面去?对了,那个小庙,会不会就是他神秘由来的一个突破口呢? 我心头剧烈的跳动起来,才想着要不要跟着到那小庙附近看看,忽然只觉得耳边像是带着点风声,眼前一下子全黑了!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脑袋上被人套上了一个黑布袋子! 接着,还来不及惊叫,只觉得闻到了一阵十分刺鼻的味道,让人头发沉,手脚发麻,舌头也打了结,整个人眩晕了起来,像是被强行拉入了梦里一样,昏昏沉沉的,动弹不得! 难道是……武侠小说里面那种迷香? 最后一丝清醒消失之前,我觉得,自己像是跟麻袋一样,被人抗在了肩膀上,脑袋撞上了那人的肩胛骨,带着连反抗也没能反抗一下的不甘心,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鼻子底下像是搁着某种刺激性强烈的东西,不由自主就打了一个喷嚏,喷嚏打出来,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还没来得及反应, 一个粗犷的男声先说道:“大师,你醒了?” 我瞪大眼睛,模糊的一片重新对了焦,我这才看到,自己正坐在一个檀木春秋椅上,隔着一套茶具,对面坐着一个被一群黑衣墨镜男众星捧月的光头男人。 那个男人四十上下,满脸凶悍之色,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头皮锃亮,还刺了一个青色虎头,尖领子的花衬衫,敞着一排纽扣,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 他粗短的指头里面夹着一个粗如胡萝卜的雪茄,正喷吐出了一口烟雾,在烟雾里面影影绰绰的盯着我:“没啥事吧?” “咳咳咳……”我本来就紧张,让那烟雾一呛,更是脑子一片空白:“没事,你们是……” 不对,他跟我叫大师?我这辈子, 可从来没被人这么叫过! “大师受惊了。”那个男人挥挥手,赶开了烟雾:“这次请大师过来,是久仰大师的名声,想请大师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我确定了,“大师”二字,就是喊的我,不由大吃一惊:“你们,你们搞错了吧?” “大师,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们黑霸帮了,”一个光头男人身后马仔模样的年轻人说道:“整个玉宁的风吹草动,没有我们黑霸帮看不见的。怎么可能搞错?” “辉仔!客气点!”那光头男人一挥手,沉沉的说道:“对大师,我们得敬,大师能把紫玉钗小区的鬼屋收拾的那么干净,就是有本事的人,礼贤下士,是咱们黑霸帮的规矩,不记得了?” 黑霸帮……我心里早颤了,黑霸帮是玉宁十分出名的黑帮,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徒,怎么把我给抓来了! 等一下,紫玉钗小区……不就是我那个小区么! “大师你也别紧张。”光头男人扯出来一个笑:“我叫马腾飞,道上兄弟给面子,喊我一声飞哥,这次请你过来,就是因为大师那过人的本事,想让你帮一帮我们大哥。” 原来程恪收拾鬼宅出了名,让黑道知道了,倒是把我当成大师连累进来了,我毛线也不会一根,拿什么帮忙? 我赶紧就说道:“飞哥误会了!我其实没有什么本事……” “大师就别谦虚了,不至于,这点面子也不给吧?”飞哥侧侧头,一手搭在了春秋椅的椅背上,西装往上一拉,正露出飞哥挎在了腰上的一把枪上! 看这个样子,显然是暗示我,要想活命,不帮也得帮! 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但是眼下为了活命,也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道,是要帮个什么忙?” “把大哥请来!”飞哥拍一拍巴掌,不大一会,马仔们簇拥了一个头发花白,年逾古稀,却满脸精悍之色的老头儿来。 那个老头儿见了我,脸上表情还是严肃的跟雕塑一样,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他见了我之后,二话没说,居然把衣服先脱了下来! 我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儿,这个大哥,想干嘛? 但是等他把衣服脱下来了,转过了后背给看,我才傻了眼! 第21章:来者何人 只见那个大哥清癯的后背上,生长着一个巨大的肉团状突起,而且,肉团上带着五官,完完全全,像是一个人脸一样! 那人脸约略像是个男人的模样,额角上还有一道星星形状,挺奇怪的瘢痕。 最诡异的是,那肉团上面的五官,还在微微的蠕动着,全然像是一个睡着的人,正在安安静静的呼吸! 我立刻想起来,小时候读志异《酉阳杂俎》,是有一篇,叫做《人面疮》的,读了让人遍体生寒,可没想到,真的能亲眼看见! 我满心的叫屈,这都什么年代了,背后长了疮疤,就算像是人脸,与其找什么大师,还是找外科医生更靠谱吧? 现在可倒好,看着这个情形,一个弄不好,无辜的我就得吃了枪子! 怪不得程恪说我时运走低,还真让他给说着了,简直是散个步都能被雷劈啊! “久仰大师的名声。”大哥的声音跟一般老年人不太一样,一字一句里都透着威严:“这个东西,以大师的本事,也是手到擒来吧?” 大哥一开口,那么多双寒气逼人的眼睛一起齐刷刷的盯着我,我只觉得自己快被那些视线烧出一身窟窿来了。 “这个……”我为了保命,只得硬着头皮问道:“这个疮疤,不知道有没有让医生看看?” “医生?”那个大哥的声音顿了一下,回过头望着我,什么也没说,招了招手,马上有一个人恭恭敬敬的拿来了一个ipad,交到了我手上。 我不明所以,只得将ipad给接过来了,结果一低头,看见了ipad上显示的东西,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 ipad上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而那个中年男人的长相,居然跟大哥身后人面疮的样貌,一模一样! 而且,这个中年男人,额角上也有那么一道星星形状的瘢痕! “往后面翻。”大哥坐下来,倚在了一张竹子摇椅上,居高临下的说道。 我强迫自己从惊骇之中镇定下来,手里打着颤,就一张一张的翻弄了起来,后面,是那个中年男人的生活照,还有跟眼前这个大哥亲密无间的合影。 连飞哥入镜的时候,也是对他很恭敬的样子,看来,他在这个黑霸帮里的地位也不低,每张照片都被许多黑衣男子簇拥着,一幅领导者的模样。 但是再往后面,就是偷拍的样子,好像在和谁私谈,还握了手,最后,就更骇人了。 是那个男人的尸体特写。 说尸体,也许也不太恰当,因为那张照片之中,只有那个中年男人的单伶伶,滚落在地的人头。 那张照片上,他五官扭曲,满脸都是怨恨,紧咬着牙齿,似乎要把拍照的人咬碎一样,实在让人背后发冷。 这么说,大哥背后的疮疤,是一个死人的模样…… “处置了他以后,我背上就开始发痒。”大哥的声音缓缓的,的确像是经过了大风浪的人,说起这种事情都带着云淡风轻:“接着,脱皮,起水泡,身边的医生说也许是某种真菌感染,吃药,抹药,全不管用,一天比一天大, 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 我早该想到了,这些刀尖上舔血的人,肯定手下亡魂无数,不该对阴阳的事情有过多的忌讳,能想到来找“大师”,肯定是心里有鬼。 “那,这个人究竟是……” 飞哥的脸有点变了颜色,经过了大哥的同意,就清了清嗓子,低沉的说道:“我们曾经的二哥,背叛黑霸帮,跟顺义堂那边,暗通款曲,按着帮规处置了。谁知道,他阴魂不散,还敢在大哥身上作乱,简直丧心病狂。” 这要按着程恪以前的说法,就是因为那个被杀的二哥对这个大哥的恨,才出现的执念,以至于附着在了大哥的身上泄愤? 该驱邪,是该驱,问题是,我哪知道怎么驱! “大师,你说怎办,我必配合。”大哥的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 “这……”在一众亡命之徒中间,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命悬一线,风口浪尖! “咔!”这个当口,门却忽然开了,进来了一个人。 第22章:人面疮疤 来人是一个身材高挑而消瘦的男人,那个男人比起当场的这些人,年纪算得上很轻,应该不会比我大多少,瘦骨子脸,吊梢眼,眼眶子深陷,眼圈发青,说句不好听的,一看就是一幅纵欲过度的样子。 但是在场这些人,除了大哥,全都是一幅挺恭敬的模样,连飞哥,也做出了谦卑的样子,但是瞧得出来飞哥的眼神跟肢体语言可不大搭调,估计对这个人,未必心服。 “呦,这就是飞哥举荐的那个大师?”那个男人用一种看笑话的模样盯着我:“长得倒是还行,怎么,降魔卫道的,现在也得看脸了?啧啧啧,照着这个形势,去年那几个老头儿,不瞎也得哭瞎了。” “萧虎,你来干什么?”大哥声音有点冷。 “爸!”没想到那个瘦男人居然是大哥的儿子,只听他说道:“我也是担心您,才过来看看。” “你少让我操点心,比什么都强。”大哥毫不领情。 那个瘦男人不介意,走到我面前来,嘴角斜斜的一挑:“大师,您还等什么呢?快点,让我们看看您的本事。您要是能行,我们黑霸帮必有重谢,要是招摇撞骗,那……” 他一手抹了抹自己的脖子:“我们就看着办了。” 十分显然,这个男人来者不善,估计跟飞哥有点什么纠葛,正好把气撒在了飞哥带来的我头上,我这个运气,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也真是没有谁了。 飞哥又不傻,知道是指桑骂槐,就把我推到了大哥的背后去:“大师,就看您的了!” 我被他一推,鼻子尖儿差点也撞上了那张脸,正这个时候,那个人面疮疤的嘴突然张开了,像是对我诡异的微笑了一下!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而那个萧虎早就大笑出声了:“她能是大师?我看是跟谁串通了,招摇撞骗到了我们黑霸帮来了!” 串通和招摇撞骗,这是剑指飞哥啊!好家伙,我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我真不是来骗人的,这其中有误会,刚才我就想说的,只是……” “飞哥,”那个萧虎根本不理睬我,却看向了飞哥:“这个人,你是到底从哪里弄来的?该不会,我爸病急乱投医,飞哥借刀杀人?” “萧虎!”大哥的声音十分慑人:“你闹够了没有?” “这个大师是我叫来的,如果她不行,算是我办事不利。”飞哥面不改色,为表清白,手却利落的把腰间的枪拿出来了,抵在了我太阳穴上:“我当场就崩了她,让她给大哥谢罪!” “咔哒!”保险,保险拉开了! 讲不讲理啊!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你们内斗, 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拿我开刀?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枪都顶出来了,我为了活命,只得摇手道:“先别冲动,我可没说我是骗子。” “哦?”那个萧虎冷笑的看看我又看看飞哥:“死人放屁——有一缓。” “你真有法子?”大哥盯着我,那种眼神沉沉的,像是要泰山压顶一样。 我小时候喜欢读志异,对《酉阳杂俎》里人面疮那一篇印象深刻,还记得那篇故事里面,那个人面疮也会张嘴吃东西,长人面疮的人试了所有东西,才尝试出一种东西是它不吃的,那东西也就是人面疮的克星了。 可是,也许是紧张,也许是害怕,我偏偏忘了,那一样要紧的救命东西是什么! “说啊,”萧虎还洋洋得意的催促:“你别以为,拖延了时间,就可以让谁想出法子来救你。”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我急的几乎要捶自己的头,可怎么也想不出来…… 对了,不如,先说一个,短时间弄不到的东西,在那个东西弄来之前,我还有时间,一定能想起来的!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学着武侠小说里面的桥段,故作从容的胡说八道起来:“这个人面疮是邪物凝聚而成,需要正气清明的东西才能解这个阴毒,现摘的天山雪莲,捣碎了喂到了这个人面疮嘴里,慢慢就脱落了!” “嗤……”我这话音刚落,耳边却出其不意的传来了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 “诶?”我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谁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心里不禁打起了鼓来,那个声音,是谁? “天山雪莲?”大哥眯起眼睛:“找!” 就算派了飞机,玉宁到天山,那也得飞一段时间,有这个时间,我一定能想起来的,还有,程恪要是知道了我这个粮仓兼交通工具遇难,一定会来救我的! 程恪……我心里颤了一下,为什么,平时恨不得灭了他,可是遇上了危险,第一个想起来的,总是他? 我被自己对他莫名其妙的这种依赖吓的心虚,不行,我不能这么双标,恨就得恨到底,我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本来也是他害的! 没事,我总会想起来的,根本也不用他救。 “巧了。”没成想,那个萧虎忽然笑了:“我朋友去天山玩儿,刚给我带过来一个作纪念,我这就拿过来,给爸爸治病!” 我呼吸一下子停滞住了!只见那个萧虎打开门出去,转瞬就回来了,拿着一个玻璃瓶子,里面正是一颗非常新鲜,叶子上还凝结着水珠的雪莲! 这下子可倒好,我真是一个外婆死儿子——没舅(没救)了啊! 眼看着那雪莲,已经被人捣碎了,填塞进了人面疮的嘴里,我这西洋镜,马上就要拆破了,可我还是没想起来,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人面疮最怕的,该是贝母。”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对对对!是贝母!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可是,我耳畔,却并没有人! 第23章:一味贝母 左右看看,还是没有什么人,难道,是程恪? 我心里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赶紧找借口说道:“你的这个雪莲,还是不够新鲜,所以嘛……还得加上一味贝母!” “那就,听大师的。”萧虎完全是那种赏给死囚断头饭的优越感,打了个电话,要了贝母,塞进了人面疮的嘴里去。 人面疮眉眼皱了起来,像是十分痛苦的样子,众人眼前一亮,全像是有了希望,我也紧张起来,管用了是不是! 可是谁知道,那个人面疮五官扭曲的时候,大哥也闷哼了一声,像是在忍着剧痛! “大哥!”飞哥听见了大哥呻吟的声音,赶紧过去了:“您没事吧?” “痛……”大哥深深了的吸了一口冷气:“痛的很……” 一听大哥说痛,在场的人神色全紧张了起来,尤其是萧虎,脸色也变了:“上次爸爸肚子上中了一弹,可是都哼也没哼一声,这一次……” “啊……”大哥脑门上绽开了点点的汗珠,脸色也立刻被死灰色笼罩了起来,低低的呻吟变成了粗重的喘息:“痛……” 谁都看得出来,大哥肯定是腥风血雨里面厮杀了很多年,这才得到了今时今日的这个位置,那种他都忍受不了的疼,一定撕心裂肺的难以想象! 还在紧张里,那萧虎忽然一把提起了我的衣领来,血红了一双眼睛嘶吼道:“要是爸爸出了什么事,我让你们一家人偿命!” “萧虎!”飞哥推开了萧虎,沉声道:“也许,祛除那种东西,大哥是得受点罪,长痛不如短痛,大哥熬过去就行了!” “你他妈的到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萧虎立刻将怒火转移到了飞哥的头上去:“谁能忍受的了自己爸爸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以治病为由,受这种折磨!” 忽然只听“扑通”一声,大哥那清癯却硬朗的身子,却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飞哥和萧虎争相去搀扶,只见大哥已经失去了意识,晕迷了过去!有保镖模样的人赶紧跪下了,摸了摸大哥的鼻子,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大哥,好像没气了……” 没气!我只觉得浑身上下所有的汗毛全竖起来了,大哥,死了?这……怎么会这样! “什么!”萧虎一听这个,一巴掌拍开了那个保镖,自己摸了摸大哥的鼻子,忽然转过头,冲着我就扑了过来:“我爸的脑袋在裤腰带上拴了一辈子,没想到,居然被你这一个丫头片子给害了!” 天哪,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记得,在那个志异里面,生长人面疮的人一点事情也没有,人面疮却脱落了啊!而且,贝母和天山雪莲,都没有毒,怎么可能害死人? 我心里真是苦瓜拌黄连——苦上加苦啊! 还没反应过来,一阵拳头带来的破风感就要掠到了我鼻尖儿上,我还来不及后退,萧虎却像是敲到了玻璃上一样,硬生生的停住了手! 诶?他……停手了? 不仅我大吃一惊,连萧虎自己,也是大吃一惊的样子。他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手,好像那手上有什么稀奇的事情一样,接着,只见那手忽然转了方向,重重的打在了萧虎自己的脸上! 在场众人,全愣住了,飞哥的嗓子一下也紧了:“萧虎,你这是干什么?” “我……”萧虎登时鼻血长流,满脸的惊恐,可是他还来不及说话,他自己的那只手,又狠狠的扇了自己十几个巴掌! 那一张消瘦的脸,鲜血淋漓,猛然肿胀了起来,随着那僵硬的动作,更显得诡异莫名! “难道……”一个保镖从惊骇之中回过神来:“是……鬼上身?” “我……我他妈控制不住我的手了!”萧虎青肿的脸上弥漫过一层绝望:“快……快拦住我!”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确信了鬼上身一说,当然更紧张了,全一拥而上试图拉住萧虎,可是萧虎力气奇大,虽然表情还是惶惑恐惧的,两只不受自己控制的手却轻轻松松的把那群保镖甩出了两米之外,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 我已经傻了眼,正常人怎么可能有这种力气! “大师你别生气!”飞哥见状,福至心灵一样,赶紧过来求我:“我这个侄子年轻气盛不懂事,大师你就放过他吧,大哥已经成了那个样子了,你难道忍心,让他们家断子绝孙吗?” “不……”我赶紧摇手:“事情真的跟我没关系,我真不知道,大哥怎么就死了……” “老头儿没死。”一个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被拘了魂。” 千真万确,清清楚楚,是程恪的声音,突如其然的响在了我身后! 我见了这一场诡异的变故,本来也是险些吓掉了魂,见程恪过来了,一颗心居然还真的有了靠山似的,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转眼一看这里挂着的壁钟,只见壁钟上面显示的时间,清清楚楚是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程恪,是办完了他的那件事情,回来了? 飞哥那样沉稳的人,见了从天而降的程恪,也十分明显的发了慌:“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程恪悠然的从我身后走了过来,没有理睬飞哥,只到了大哥身侧,望着大哥的后背,蹙起了眉头来,此时此刻,那人面疮口里,正流出了来路不明的白色浆汁,看上去非常骇人。 “你说,大哥没死?”我定了定心神,问道:“可是,那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人面疮讨厌贝母。”程恪抬起头,饶有兴趣的盯着我:“他知道,自己要被赶走了,心有不甘,想拉正主陪葬,就把正主的魂,也拘在了疮里,想让正主,也感受一下做人面疮吃贝母的痛楚。” “拘魂?”飞哥却不管这个,听见了程恪几句话,也顾不上打自己脸打的啪啪响的萧虎了,只盯着程恪,像是好不容易攀上了救命稻草:“那,大哥还有救吗?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你能把大哥给救活了,让我们黑霸帮付出什么代价,我们也在所不惜!” “哦?”程恪好看的桃花眼又习惯性的微微一眯,腹黑的像是陈年狐狸精似得:“这话,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飞哥生怕程恪后悔,赶紧说道:“大哥没事的话,你想要什么,都悉听尊便!” 程恪薄唇一勾,笑容让人发冷:“去找一些还摆在了供桌前面,却已经发霉的供品来。” 飞哥哪还顾得上细问,早跑出去吩咐人去办了。 我惊魂甫定之余,也好奇了起来:“你要发霉的供品干什么?” 程恪没有回答,只是盯着我,声音沉沉的:“是谁告诉你,人面疮怕贝母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刚才跟我说话的那个人,不是程恪?那……那会是谁? 第24章:冤魂作祟 说也奇怪,被程恪这么一问,我只觉得脑子里面的记忆混乱了起来,鬼门关前走一遭,也许太过惊骇,我忽然怀疑起来,“贝母”那句话,到底是有谁告诉我的,还是我自己想起来的? 我脑子里面对那段回忆像是突然就隔了一层迷雾,硬是没法确定! 望着程恪漆黑的眼睛,我只好答道:“我……我想不起来了。” 程恪抿了抿嘴,倒是意味深长把眼光投到了我的脚上。 我立刻想起了自己还在他面前装瘸骗他背的事情,脸腾的红了。 可是程恪只是假装不知道,也没有说什么,而与此同时,那萧虎还在一面哀嚎,一面不停的重重抽打自己的脸,连一颗牙齿,也跟着满口的血骨碌碌掉了出来! 这样下去,非得出人命不行!倒不是我闲的没事圣母,我只怕萧虎出点什么事情,会让黑霸帮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只得捅了捅程恪:“你,你能不能让他停下来?这样下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太难收拾了……” “又心软了?”程恪侧过脸,声音凉凉的:“对不相干的人,你倒总是这样。”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微微有点难受。 程恪转过头去,盯着大哥的人面疮不说话,与此同时,那萧虎的手已经停下来了,只见他浑身瘫软,跌在了地上,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你们……你们给老子等着……” 而其余的保镖们本来都已经被萧虎那一甩,摔了一个好歹,现在见识到了那种超自然的力量,更一个个吓的脸色蜡黄,全呆住了。 这会,飞哥已经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手上捧着一个泡沫塑料的箱子,那箱子里面装着不少发霉的水果和看上去已经变质的糕点:“还好还好,真给找到了!只是……不知道拿这个做什么?” “神明享用过的东西,沾染香火,自然带着正气,但是在撤换之前就腐烂,是说明,神像附近,有小鬼在偷香,这样的供果才会迅速变质,所以这种东西,既带着正气,也带着邪气,百无禁忌,对妖邪百试百灵。” 说着,程恪从箱子里面随手拿出了一个烂哄哄的水果,修长的手指头一握,居然利落的把浆汁挤进了人面疮的嘴里! “扑……”人面疮的模样显得更痛苦了,五官狰狞的纠缠在了一起,像是在抽搐一样!程恪捏住了人面疮的嘴,毫不手软的撑开,大把大把的将剩下的供品塞了进去! “嗤……”随着几声摩擦皮肤似的暗响,那人面疮蠕动的更厉害了,像是在忍受炼狱一样的痛苦! 片刻,人面疮再也隐忍不住,小嘴一张,大量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里面喷射了出来! 程恪面无表情的把我抓到了后面,怕那些东西溅到了我身上,只见那些东西吐的差不多了之后,“唔……”的一声,本来已经一动不动的大哥,忽然呻吟了起来! “大哥!”飞哥见状,顾不上嫌脏,赶紧就把大哥给搀扶了起来,连声说道:“大哥,你没事吧?” “呼……”大哥的喉咙里面传来了风箱似的声音,这才让那样一个坐看风云的冷硬大哥,头一次露出真正的英雄迟暮模样。 “大哥……大哥你撑着点!”飞哥赶紧把大哥放在了竹椅上侧躺下。 “我没事。”半晌,大哥终于开了口,虽然还是气若游丝:“鬼门关上走一圈,回来了……” 与此同时,大哥背上的人面疮,由开始时那略深的肉色,逐渐变的发青发紫,颜色迅速的衰败了下来,一股恶臭从上面蔓延了开来,在场众人全皱紧了眉头,有几个胆子小的,可能受不了刺激,也跟人面疮一样,哇哇的吐了,让现场的味道更难以忍受了。 飞哥难以置信的望着大哥的后背:“大哥,好像起作用了,你感觉怎么样?” 大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老二……老二这个阴魂不散的东西……我一定,要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接着,那大哥转头,盯着了我和程恪:“我不管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只要能让老二别在纠缠我,价钱,你们定。” 程恪挑一挑眉头,气势丝毫不比大哥差:“你好像误会了。” “误会?”大哥皱了眉头,道:“难道,不是钱能解决的,你们要的更多?也无所谓,你说出来,可以商量。”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恪指着那个人面疮,说道:“这个疮,跟你们说的老二,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你说什么?”飞哥倒是先瞪大了眼睛:“这个……这个疮,明明就是我们二哥的样子啊,不是他的阴魂作祟,那大哥背后为什么能长成了他的脸?” 第25章:寻养鬼师 “他一生杀人无数,煞气太重,鬼是很难附着在他身上的。”程恪悠然的看着那个已经开始腐烂的人面疮,面对大哥说道:“是不是,你对这个人心里有愧?” 大哥一直雕塑似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动容:“不错。” “大哥,你何必呢!”飞哥痛心疾首的说道:“是他背叛咱们在先,咎由自取。” 大哥闭上了眼睛, 就算隐忍着,也流露出十分痛苦的模样:“虽然我杀人无数,唯独这件事情跨不过那个坎儿——我总记得,他脑袋上的星状瘢痕,当年是为了救我落下的,可是最后,他的脑袋,还是没有保住。” 果然,什么事请都好算,唯独一个情分不好算。 “这么说,这个人面疮,是因为大哥心里的愧疚长出来的?”飞哥赶紧说道:“那大师有办法解决吗?” “哪有那么简单,”程恪淡然说道:“如果谁悔愧,都长出这种东西,大概每个人都要背一后背的人面疮。他的愧,只能当这张脸的种子。真正能让这种子长成了人面疮的,是一种御鬼术。” “御鬼术?”大哥猛地抬起头:“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害人的东西。”程恪说道:“取冤死人的魂魄,打碎之后,能炼制成专门引人心魔的魂晶,用狐火焚烧魂晶,逼入体内,那魂晶就会缠绕人心,掏出人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凝结在外,吸收人的阳气,时间长了,阳气殆尽,必死无疑。” “大哥,”飞哥听了这话,忙问道:“你的后背,有没有被人碰触过?” 大哥没答话,脸色却一下变的惨白,目光冷冷的投在了萧虎的身上。 萧虎脸颊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忽然站起身揪住了飞哥的衣领子:“是你找人害我爸爸,是不是?” 飞哥一双大眼瞪起来:“阿虎,你胡说什么!” “不是你,还能是谁?”萧虎怒吼道:“二叔走了之后,你就取代了二叔的位置,人心不足蛇吞象,还嫌不够,要杀了我爸爸,想夺了整个黑霸帮,对吧?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满口的胡说八道,也是你弄来害我爸爸的吧?” 飞哥登时呆住了:“萧虎,你怎么能血口喷人!” 萧虎还要说话,只听“啪”的一声,像是一道疾风掠过,他忽然一下子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掀翻在地,“咔哒”一声脆响,一把枪抵住了他的脑门:“别在老子面前耍花招!我只问,那天,你带来给我拔火罐放松心情的按摩师,是哪里来的?” 我看的发愣,大哥就算古稀之年,身形之快,简直让人叹为观止,真是宝刀未老!不过江湖中人纵使是快意恩仇,可动不动就拔枪,也实在是够可怕的。 “爸爸,你可千万不要被那两个挑拨离间的骗子给糊弄了!”萧虎还在垂死挣扎:“那就是个普通的火罐!” “你以为,我为了你二叔的死寝食不安的事,跟别人说过?”大哥盯着萧虎,声音嘲讽,又带着悲凉:“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你。” “什么?”萧虎显然没想到,立刻面如死灰,声音也认命似的带了一抹绝望:“爸爸,我……” “拔完火罐,人面疮就长出来了,事情倒是凑巧。”大哥咬了咬牙:“只可恨我老眼昏花,又因为你到底是我的儿子,让我一叶障目,居然连这样的把戏,也看不出来!” 萧虎见了这个阵势,早就浑身发颤,结结巴巴的说道:“爸,你……你别开枪,我说……我说,那个按摩师,是养鬼的……儿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您……您千万不要冲动……” “养鬼的?”大哥冷笑一声:“果然……” 原来,这个萧虎一直在黑霸帮没有实权,对大哥的左膀右臂二哥嫉恨交加,觉得二哥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好不容易,二哥被帮规处死,他以为自己能得到重用,结果大权旁落,倒是便宜了飞哥,萧虎不怪自己没有能力,难以服众,只觉得自己的爸爸偏心,暗暗的对大哥和飞哥都有了杀心。 他有一天跟飞哥起了冲突,满腹怨恨无处发泄,倒是跟一个夜店里的女人发了一番牢骚,自称如果黑霸帮由自己主事,一定会成就一番大事业,还说自己的爸爸优柔寡断,连死了一个叛徒,也念念不忘,简直是个老窝囊废,可惜食古不化,总也不死。 没想到,那个女人倒是毛遂自荐,说自己可以帮他这一个忙。 萧虎自然大感兴趣,原来,那个女人自称是个养鬼师,能利用人心中的执念害人,她可以通过一种养鬼秘术,让大哥以一种怨鬼缠身的方式死去,表面看来,只让人觉得是二哥冤魂作祟,反正死无对证,绝对不会让人疑心到萧虎身上。 萧虎半信半疑,因为没什么风险,决定试一试,就假称那个女人是按摩师,在大哥的背上动了手脚,人面疮,就真的生长了出来! 看见产生了成效,萧虎大喜过望,却没想到,飞哥把我绑了来给大哥驱邪,他生怕出了什么幺蛾子,就赶过来捣乱,更意想不到的是,半路又杀出个程恪来! 真相大白,大哥抄起了枪就要打死了萧虎,但是被飞哥等人死死拦住了:“大哥,你老来得子,萧虎是唯一的香火,断然杀不得!” 也许是“刘备摔孩子”,也许是真的没争过飞哥等人,大哥的枪被众人夺过去,身子倒在了竹椅之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这个时候,才像是卸下了身上的盔甲,重新成了一个软弱的,无助的,再普通不过的古稀老人。 无端的,让人有些心疼。 “这件事情,真是多亏你们了!”飞哥对着我和程恪,是感激不尽:“刚才说好了,给你们……” “别的好说。”程恪的桃花大眼却盯着萧虎:“我要知道,他说的那个养鬼师的下落。” 大哥眼皮也没抬,只冷冷硬硬一个字:“说。” 萧虎自身难保,吓的身上筛糠似的,哪还敢隐瞒,赶紧就报上了一个地址。 程恪颔首,带着我,转身就出去了,飞哥追了上来,说道:“大哥让我给二位大师带个话,今天的这个情分,我们黑霸帮记下了,改天要是两位大师有什么需要我们黑霸帮的,我们一定义不容辞!” 我赶紧道了谢,心想,只要不再危害我的人身安全,我就感恩戴德了,求回报,实在不敢想。 程恪却转过头来,漆黑的瞳孔里,闪着不怒自威的光:“这一次,也就算了,如果下一次,你们再敢动我的女人,就没有今天这么简单了。” 那飞哥自然也是见惯了大世面的,可是给程恪那个气势,还是被震慑了一下,勉强堆出来的笑,居然有点讨好的模样:“这一次,毕竟不能让大哥的秘密泄露,也是因为形势所迫,当然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 “你们运气好。”程恪嘴唇一弯:“有人求情。” 这话说的猖狂,可是飞哥却硬是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身上打了个冷颤,如果我没有求情,那程恪,会怎么做? 也不敢回头看飞哥的神色了,看着程恪转身走下去,我只好紧随其后,盯着脚下的路,心里想着,他,到底去哪里了?这次一闹,会不会知道我跟踪他了?可是, 他却没有提起这个事情来,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我是真心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可是因为刚才那莫名其妙一场绑架,离开他,又实在心里不安,也只好硬着头皮认命了。 那个养鬼师住在一个城中村里,这里万家灯火俱灭,看来全沉浸在了睡梦之中。 “这样打扰,会不会不大好?”我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咱们明天再来?” 程恪却说道:“事情,十万火急。” 我心里咕哝一声,你能有什么事情,能十万火急到半夜拜访陌生的女养鬼师家?真会故弄玄虚。 找到了那个地址,是一个三层自建小楼,在路灯惨淡的光芒下,显得十分破败。 那小楼上着锁,可是程恪修长的手不过轻轻往那锁上面一碰,那锁当即就打开了。 他推开了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还夹杂着发霉的味道,像是一个年久失修的仓库一样。 这不禁让我心里起疑:“不会是萧虎弄错了吧?这种地方,真的住着人?” “这是鬼气。”程恪还是习惯性的把我护在后面:“阴物越多,湿气越重,加上养鬼的地方,不能通风晒太阳,自然就会有这种味道,这正说明,有活生生的养鬼师住在这里。” 活生生……养鬼师算是人吗?不论如何,这话总让人心里觉得怪怪的。 程恪打了一个响指,只听“啪”的一声,这小楼里面的电灯就亮了起来,我被突如其来的光芒照的睁不开眼睛,适应了一会,才看出来屋子里的情景,不由得瞠目结舌! 屋里,怎么站着这么多面无表情的人? 第26章:死于非命 屋里,怎么站着这么多面无表情的人? 我心里一下子慌了,擅闯民宅被发现,真是尴尬的不要不要的。 下意识的就要躲在程恪身侧,可是等眼睛完全适应了,却觉得那些人一动不动有点不对劲儿,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满满当当站着,竟然不是真人,而是真人大小的蜡像! 那些蜡像大小各异,男女老少都有,五颜六色的挤了满屋,似笑非笑的模样非常诡异,那么多双眼睛,全像是齐刷刷在盯着我们!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蜡人济济一堂,后背不禁有点发凉,而那蜡人背后,从墙壁到天花板,壁纸一般,贴着满满的朱砂黄符! 蜡人摆列的顺序,更让人瘆的慌,是将门口密密的围成了一个弧形,像是在一起热情迎客。 “这……”我往程恪身后缩了缩:“难道是个蜡像馆?” “这不是普通的蜡像,这些,是被蜡封住七窍的真人。”程恪随随便便的扫了一眼,说道:“这个养鬼师,用的是困术,也就是将灵魂留在元身,驱动这些蜡人行事。” 这么说,这些蜡像,都是尸体,还是屋主人养的小鬼!天呀,那个养鬼师为了养鬼,杀了多少人? 我意识到,整个屋子里面的阴森沉重的感觉,跟在小区那个养鬼师养小鬼的屋子,一模一样! 我强压着对这么多尸体的恐惧,小心翼翼的问道:“就算是养鬼师,估计这个时间也已经睡着了吧?咱们去哪里找她?” “不用找了。”程恪说道:“来晚了。” “这话什么意思?”我奇怪的问道:“怎么来晚啦?” 程恪耐心的望着我,说道:“你的眼睛,长出来只是为了好看的吗?” 我眨眨眼睛,不禁呆了一呆,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我才想问清楚,却忽然觉得,头顶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到了,抬头一看,这才吓呆了! 一捋长长的黑头发,正拂在了我头顶上! 那头发,长在一个被倒挂在房梁上的女人头上!那个女人脸色惨白,嘴角和眼睛,都弯弯的,像是正在看着我笑! 我腿一软,险险就要坐在了地上,身上一凉,程恪一手早揽住了我:“死了。” 果然,那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已经像是蜡像一样的凝固了,倒挂着的四肢,也是僵硬的模样, 这叫什么来着,尸僵——死后肌肉强直! 我最喜欢侦探小说,记得十分清楚,尸僵出现在一到三个小时之后,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已经死了一阵子了…… 程恪一双眼睛从下到上扫过这个女人,我也顺着他的视线,忍着惊惧看了一遍,这个女人也是非常年轻的,二十上下的样子,腿长胸大脸精致,穿着有几分俗艳的大红色吊带短裙,短裙因为是倒挂着,裙摆垂下来,露出了蕾丝内裤。 她的两条雪白长腿在脚踝处被红线细密的红线紧紧的缠绕起来,红线的另一端,拴在了天花板上! 我身上一阵恶寒,说话也颤了:“这……” “这是困魂之术,让她灵魂也跟小鬼一样,禁锢在尸体上无法动弹,怕她魂魄勾了自己养的鬼,弄的难以收拾。”程恪盯着那红绳,道:“相煎何太急……” 这话的意思是,这个女养鬼师,是被养鬼师同门杀的,灵魂还被困在了这里? 谁动的手? 只见那根红线,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居然跟鬼宅里的大吊灯一样,自顾自的晃动了起来,随着那个力道,那个女人的头发也像是活过来一样,一丝一丝的,冲着我和程恪就拂了过来! 一股劣质香水的味道窜鼻子,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咯咯……”忽然耳畔,响起来了好奇怪的一个笑声,我立刻想起来,小区鬼宅里,也是出现过这个笑声,程恪还去看过!但是,他后来并没有跟我说,他看见了什么! “我的阴气一引,怕要尸变了。”程恪则好像根本没听见那笑声,丝毫不以为意,手上一个响指:“还是处理了吧。” 那女人的头发应声便被青白色的火焰给笼罩了起来,空气里顿时弥漫满了刺鼻的焦糊味道! “程恪……”我见人也死了,早就不想待在这种太平间一样的地方了,想劝程恪走,不料想才要说话,程恪却忽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利落的将我扯到了他身后护住,从来深沉的一双桃花大眼,第一次闪现出一种防备似的神色,盯住了大门!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道黄符刀片一般,夹裹着风声凌厉的冲着程恪飞了过来,一个清澈的声音还念道:“雷火使者,速入符中,神助敕行,急急如律令!” 一道亮光闪耀而起,那道黄符,居然带着风雷之势,半空之中现出了一道霹雳,对着程恪就打了下去! 程恪脸色一冷,伸出了一只右手,修长白皙的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捻,一阵白光柔和的闪耀了起来,居然轻轻松松的就把霹雳拢在了里面,转瞬消失不见了,而半空之中“嗤啦”一声响,那黄符像是经了利刃,一断两截,已经掉在了地上。 而与此同时,第二道黄符也已经紧随其后,那个清澈的声音继续琅琅念道:“破蒙洪荒,现我神光,风火雷霆,守护吾旁,我奉命令,立斩不祥!” 又一道符咒闪过来,我只觉得风声阵阵,雷电大作,光亮闪耀的人睁不开眼睛了,程恪则扬起手,虚着在半空一抓,那当场的蜡人忽然拔地而起,前仆后继的挡在了我们前面,在那符咒的作用下,蜡人儿燃烧了起来,无数的小旋风乍现,带着若有似无的哀号声,逆着那风冲门口扑了过去!眼看就要砸到了门口了! 但是转瞬之间,那些燃烧着的蜡人忽然像是全失去了牵引,齐刷刷的落在了地上。 是那个不速之客压下来的,他是谁?居然能跟程恪一较高下的样子,好大的本事! 第27章:不速之客 “初生牛犊不怕虎。”程恪看向门口,不怒反笑,薄唇一弯,本来好看的让人目眩神迷,可是那副带着邪气的神情,还是只能让人心惊胆战:“你是什么人?这里的闲事,不是你能管的起的。” 顺着程恪的视线望过去,我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正站在了门口,昏沉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丝毫没法掩盖他的玉树临风,因为他整个人,就好像在暗沉沉的氛围里,发着光! 他一副修长的身材,穿着每个男生都可能会穿,再常见不过的白t恤牛仔裤,可是那衣服在他身上,硬是就显得矜贵不凡,他没有笑,但一双大眼睛就是弯着,嘴角就是扬着,那样的风度那样的气质,仿佛是古代穿越来的贵公子! 我看的有点发愣,只觉得,他分明不是画上走出来的,可怎么能长的这么好看? “我是来找人的,找一个可能被你们害死的人。”那个小哥早看见那具倒挂着的女人尸体,显然以为人是我和程恪杀的,声音像是初化的湖水,虽然好听,却凉的要命:“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让你们多害了一个人……” “说不是,你会相信吗?”程恪带着一丝讥讽,有点懒散的回答道:“我劝你,有多远走多远,否则,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亲眼所见你们对着尸体动手脚,还不承认?”那个小哥一双大眼睛越过程恪,直直的盯着我:“养鬼本来就折损阳寿,却还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你年纪轻轻,就要自取灭亡吗?” 我这就明白了,这个人会法术,一定能瞧见程恪跟我的人鬼契约,又看见了尸体,倒是把我当成那个害人的养鬼师了! 别的也就算了,说我这个受害者是养鬼师,这简直是六月飞雪的冤情:“这位先生,你误会了,我跟什么养鬼师,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听我说,我也是……” “你和这个鬼魂阴阳两气融合,分明是个契约,居然还死不承认,”那小哥的大眼睛里的神色十分异样:“今天,我就废了你和这个厉鬼的联系,看你还怎么害人!” 说着,出手一道黄绳子,不知道从哪里翻卷了过来,冲着我就缠。 那个阵势,当即把我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我这一时运走低,怎么人人似乎都恨我恨的牙痒痒,要将我得而诛之的样子!我招谁惹谁了? 程恪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哪容那个绳子近了我的身,一手缓缓往下一劈,轻轻松松的就拨开了。 但是我眼尖,早看见程恪拨开绳子的手上,似乎伤了一块儿! 鬼,也会受伤?我几乎疑心自己是看花眼了,而程恪也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倒是反手将那个绳子一拉,那小哥到底没有程恪的力气大,脚底下不稳当,倒是先踉跄了一下子! “阴阳御鬼之术……”小哥像是发现了什么,这才皱起了颇有古风的剑眉:“不是失传了……” “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程恪反倒是把那一卷子黄绳子团起来,那修长的手指头也不知怎地,瞬时就把黄绳挽成了一个绳套,手一挥,那个绳子倒像是突然活了,顺着来路,往小哥身上套了过去。 那小哥身子一闪,想要往后退,可是那个绳套一转,居然跟着他的动作偏过去,利落的将自己的主人束缚住了! 程恪邪气的眼神望着那小哥,显然是大大的不屑,他手指头愉悦的勾了勾,那黄绳子,便将小哥越缠越紧,小哥显然被勒的难受,皱起了眉头,却哼都没哼一声,只倔强的盯着程恪。 程恪好整以暇的说道:“你要找的人反正可能已经死了,你又何必还来送死?” 可那小哥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只见他脸颊微微一动,忽然张嘴喷出一口血来,还念动着:“天清地宁,天地交精,九天玄女,赐吾真明!”那血点在了黄绳子上,那黄绳子像是一个活物被火烫了,刷的一下子就松开了! 程恪哪容他逃开,一张手,本来倒在了地上一个蜡人,忽然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对着小哥就抓,小哥是闪避过去了,可是这个屋子里数不清的蜡人,全跟丧尸片里一样,陆续站起来,冲着小哥就扑过去了! 刚才他们经了火,已经是融化的面目全非,现如今一动,更是显得诡异莫名! 没想到,那个小哥看到了其中一具蜡层烧毁,露出本来面貌的人,惊叫出声:“师哥,你真的已经被……” 那蜡人早就死了,怎么可能会听的明白小哥说什么,森然的往小哥身上扑了过去! 那小哥呼唤几声,没得到那“师哥”的回应,只好咬牙拿出了一道符咒,贴在了那蜡人身上,蜡人这才倒了下去。 而那小哥一双眼睛转而盯住了我,满满的都是恨意,简直让我背后发凉!他那个神态,完全是衔悲茹恨,像是跟我们不共戴天! 有没有搞错,别人杀他师哥的仇恨,也落在了我头上!世上有捡钱的,有捡破烂儿的,我平白无故,捡了一个仇人! 而程恪还是看笑话似的,显得满不在乎! 打倒了一片蜡人之后,他大概是认定了程恪所作所为,全是我控制的,本着一个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忽然身形一闪,飞快的绕过了前仆后继的蜡像,冲着我过来了。 程恪根本就不太看得起他,护在我身前,修长的手指一扣,势如闪电,冲着他的肩膀就抓过去了。 他大概本来未必想伤那个小哥,只不过是个虚招,是想让小哥离我远一点,谁知道,那小哥居然是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路数,躲也不躲,硬生生就挨了这一下! 程恪白皙的手指头深深的插进了小哥的肩膀,立刻就出现了五个深深的血窟窿! 程恪也没想到他会这样飞蛾扑火,倒是皱起了眉头,而小哥就趁着程恪皱眉的这一霎时,扬手丢出了一道符咒,那符咒发出“刷……”的一声,只听小哥低吟道:“断!” 一道黑幕,忽然挡在了我和程恪之间! 我愣住了,脑子一下乱了,什么也顾不上,满心的害怕,伸手就想找到程恪,可是抓来抓去,只抓了一个空!而且,耳边突然万籁俱寂,就连声音,也似乎被那个黑幕给隔断住了,程恪和那小哥,都没有了声息! 我当然心里发慌,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往前一拽,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身不由己的被拖着走了! 我心头一震,拖我的人,是程恪,还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哥? 我知道了……我的心狠狠的沉了下来,拉着我的那只手,是有温度的! 第28章:养人之鬼 好像被人拉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帘幕,眼前终于能看清东西的时候,发现我正在一个街灯下面,像是在一个公园里,街灯下还有长椅。 而随着光明一起出现在我眼前的,果然是那个小哥。 他脸色苍白,一手还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腕,另一手则护住了自己的伤口,单薄的胸膛起伏着,微微有点喘,眼睛却亮的像是初生星辰,盛满了恨意,张嘴想要说话,却忽然咬了咬牙,像是疼的说不出话来了。 我定了定神,心想,我没事,说明跟我捆绑在一起的程恪也不会有事,不对,程恪那个心狠手辣的积年老鬼能出什么事,犯不着我替他心安。 甩开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我看见他肩膀上的伤口汨汨的往外面淌着血,忍不住叹口气,程恪出手,我猜也猜得出来会有多重。 心里不禁矛盾了起来,现在要是跑,估计他这个样子也未必能追上,可是……毕竟是程恪动的手,我这一跑,真要出点什么事,就是一个“肇事逃逸”罪。 而且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个样子,伤口处理不及时要溃烂的,到时候找我报销医药费,我哪出得起? 翻了翻衣袋,因为之前一直装瘸,衣袋里面有程恪给我塞进去备用,来治疗我脚上扭伤的云南白药和绷带。 我趁着那小哥身体虚弱,没力气抵抗,就直接把小哥按在了路灯下面的长椅上,在那个小哥错愕的眼神里,二话不说的把他的t恤扯开,娴熟的包了一层。 他的身材,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好的跟电视上的模特一样,我手绕过小哥肩膀的时候,触碰到了他温暖的肌肤,忽然一下子让我想起了初见程恪,他那个模样和身材也是…… 于是我挺不争气的有点心跳过速,但是又赶紧把浴缸里的事情丢到脑后去了,说道:“去医院吧!” 小哥显然想不到我以德报怨,居然会这么做,在我手碰上他光裸的后背时,白皙的脸刷的红了,但还是倔强的说道:“你满手血腥,还害死了我师哥,别以为惺惺作态,就可以……” “不管你信不信吧!”我利落的结上了绷带的扣儿,说道:“你是真的误会了,我们其实也跟你一样,也是去那里找养鬼师的,那个红衣女人才是真正的养鬼师,而且,我到那里的时候,她已经被挂在那里了,虽然不知道谁是真凶,但天地良心,真跟我们没关系。” 小哥皱起了眉头,盯着我,神色复杂:“可是,我亲眼看见,你养的鬼,在对那个尸体封灵!” “眼见也未必为实啊,”我接着说:“你是看见了,可那是他怕尸体……什么来着,尸变!才要把尸体清理了的,结果刚一动手,你就来了,你误会,我可以理解,所以我才跟你解释,相不相信的,就在你了。” 小哥没有说话,还是紧紧皱着剑眉盯着我,像是在掂量我说的几分真,几分假。 我看着小哥,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还是挺没出息的问道:“你把我抓过来,那……程恪呢?” “你不知道?”小哥那英挺眉头皱的更深了,说道:“我暂时用‘断空咒’封了你的阳气,他短时间是找不到你的。” 我一听,这好像是解开契约的新希望,赶紧问道:“只能是暂时吗?能不能,永久的切断跟他的联系?” 小哥盯着我,脸色变幻起来:“你能使用阴阳御鬼之术,自己应该比我清楚。” “程恪他,不是我养的鬼,要说养的话,不如说我是他养的人。”我自我介绍了一下,把如何往蜡像馆的事情说了一个大概,说完了,总结道:“我是这样被他缠上了,甩也甩不开,还一个劲儿的倒霉,愁的头发都白了,天天都活的跟闯关游戏似得,快吓出心脏病来了。” “原来如此……”小哥这才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真的是我误会你了……” 我赶紧点点头,松了口气,说道:“这事情也不能怪你,所以,你有解除契约的办法吗?” 小哥皱眉似乎是习惯,又露出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说道:“那个阴阳御鬼之术,一旦结成,确实是解不开的,我用的断空咒是禁术,是情急之下才使出来的,你的阳气被术封起来了,但是过了三个小时,术不解,阳气就会开始伤及自身,时间长了,你会死的。”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死?”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个小哥本来是有点倔强的样子,可能因为师哥的死,给他带来的打击太大,他拳头一直攥得紧紧的,不过现在误会解除,话也放柔了点。 我点点头:“你师哥出了那样的事情,确实让人遗憾,换位思考,你有点冲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反正我这个人知足,能活命就好。” 他愣愣的看了我一眼,眼睛的神采有些异样,弄的我十分尴尬:“我……说错话了吗?”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忙把目光错过去,说道:“没有。” 难道是被我的善解人意感动了?可惜善解人意并没有卵用,我还是要背负着程恪那个枷锁,继续过悲苦的日子。 “对了,”我想起来这个小哥的一身本事,就问道:“还不知你怎么称呼?这样身怀绝技,是道士吗?” “我叫李明朗。”小哥这才想起还没有自我介绍,还是那副很认真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端正:“和我师哥都是太清宫的俗家弟子。” 太清宫!怪不得能跟程恪抗衡,原来是正统道门的人,可是太清宫的高手也没法子解开我和程恪的契约,看来我是可以彻底死心了。 我叹口气,想起那个害的我背黑锅的元凶来:“原来是是太清宫,久仰久仰,也不知道谁替天行道,把那个养鬼师杀了,倒是帮你师哥报了仇。” “没有那么简单,”李明朗望着我,说道:“这一阵子,关于养鬼师们的事情,你还不知道?” 我满头雾水 :“关于养鬼师们?什么事情?” 李明朗把手机拿出来,拨到一个页面上,交给了我。 我接过手机一看,是一个新闻网页:“玉宁市出现轩然大波!自本月1日起,玉宁市陆陆续续出现很多无头公案。有的死于看似平常的意外,有的则是离奇死亡,找不到原因,据称,这些命案,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经证实,死者的工作,全是宣扬封建迷信的养鬼师! 众多死者神秘而一致的职业给人带来无限猜测,是仇杀,还是恶性竞争,甚至是养鬼成祸?事情正在调查中,玉宁警方拒绝透露更多消息,我们会继续为您跟进报道。” “养鬼师?”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小区鬼宅的那个养鬼师来,就是因为施工时意外死亡的,不禁心头一寒,对了,程恪说过,那个养鬼师的死,未必是个意外! 李明朗接着说道:“与此同时,我那个经常跟养鬼师打交道的师哥也失踪了,看着线索,应该也跟养鬼师有关,太清宫上下都很担心,我查出来师哥可能跟那个修炼蜡尸的女养鬼师接触过,就找过来了,正碰上了你们。” 我心头一震,程恪,又是为什么来找那个女养鬼师的呢?他是说过,有个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来着,看见了尸体,他又说“来晚了”,难道,他知道点什么内情? 他有事瞒着我我知道,是不是,就跟这件事情有关呢? 我再看了一遍新闻,后背就有点发凉了,命案从1号开始……1号,不就是我去拜了鬼庙,被他缠上的那个日子吗? 怎么他一揭开封印,其余的养鬼师,就开始遇上了这种事情? 第29章:紧随身后 李明朗望着我,似乎也看出我有点不对劲儿了:“你和那个叫程恪的厉鬼,知道关于这件事情的线索吗?” 我给李明朗这一喊,打了个颤,下意识的就说道:“不知道啊,我……我今天第一次听说,这真是,养鬼师们,简直跟被人集体追杀了一样,真的有人有那种本事,连养鬼师也能杀?” “能杀养鬼师的,当然要身怀养鬼术了。”李明朗英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程恪他,不是也对养鬼术,知道的门儿清吗? 我的心狂跳了起来,他每天午夜,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这倒也是……”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发现李明朗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变得惨白,连薄唇,也有点发青,赶紧就站起身来了:“现在,误会也解释清楚了,我送你上医院吧?你这个伤,耽误不得。” 李明朗点点头,要站起来,可是显然十分勉强,我顺势就把他的胳膊抬起来,架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我架着你走。” 李明朗有点发愣,清澈的声音顿了一顿,才说道:“谢谢……” “没事,”我一手拽着他搭在我肩头的手,一手拥在他腰上,免得他侧着倒下去:“见义勇为,我是人民的红领巾。” 李明朗又是伤痛难忍,又是想笑,俊美无俦的脸上,那复杂的表情真是难以描绘。 好不容易打到了车,到了医院里面,大夫看见了李明朗的伤,也皱起了眉头:“伤了骨头,这是什么东西穿进去的?” 要说是被人用手抓的,估计会被医生当神经病,我就打了个哈哈混过去了:“出了点意外。” 有个排在我们后面候诊的人道是伸着脖子说道:“啧啧,该不会是家庭暴力吧?” 我假装没听见,医生给了单子让家属签字,李明朗的手动不了,我就顺手拿过来签上了。 处理好了,我扶着李明朗在病房里面坐下了,看着他的t恤本来就被程恪的手抓了五个洞,又被我扯的变了形,就出去管护士要了病号服,帮他穿好了,问道:“要不要跟你们家里打个电话?” 李明朗摇摇头,脸色还是不好:“没必要,我休息一下就好,刚才也已经通知了别的同门,等一下要到那里……把师哥带回去。” 师兄弟两个一死一伤,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李明朗倒是接着说道:“怕损耗了你的阳气,那个咒术,我已经解开了,过不了多久,程恪就会找到你了。” 我点点头,想起了程恪,满心的都是说不清的情绪,他就算跟我形影相随,可是,他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李明朗望着我,抿了抿嘴,忽然十分认真的说道:“如果你信得过我,我会帮你想法子去解开那个阴阳御鬼之术的,虽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是,我一定尽力而为。” 才是萍水相逢,这个李明朗倒是挺讲义气的,我赶紧点点头道了谢:“要是还有希望,那可就太好了。” 李明朗一双大眼睛望着我,像是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身边的那个程恪,是个什么样子的鬼?” 我被他给问的有点愣,脱口而出:“霸道邪恶凶狠狡诈腹黑出手没轻没重有时候还挺不要脸。” 不过,就算别扭,我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程恪虽然确实霸道邪恶凶狠狡诈腹黑出手没轻没重有时候还挺不要脸,可是……凭良心说,除了很会欺负我之外,对我,实在并不算坏。 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欺负了我之后,他在我心里,就已经给判了死刑了,一个没法子上诉的死刑。 “是么?”李明朗莞尔一笑:“我知道了。” 美少年就是美少年,这一笑,春风吹拂大地似的,非常养眼。 可我也没心情欣赏,只怕神出鬼没的程恪在这里找到我,就说道:“既然咒术解开了,你的同门也会来照顾你,那我就先走了,要不然的话,程恪见到了你,说不准还要闹事。” 李明朗一听,略微有点失神,点了点头:“今天,真的谢谢你。” “举手之劳。”我摇了摇手,转身就要往外面走,忽然李明朗又叫住了我:“等一下!” 我回过头来望着他,只见他一张白皙的脸,又微微有点发红:“能不能,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这样,我什么时候找到了解除契约的方法,第一时间跟你联系。” 我赶紧点点头:“哎呀,我也是糊涂了,怎么把这个事情忘了……”就把手机拿出来,给李明朗留下了电话和微信:“拜托你了。” 李明朗抿嘴一笑,刚要点头,忽然眼神望向了病房门口:“七师哥……” “哎呀,明朗啊,我说你是怎么回事,早跟你说那个地方太危险,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吧……”只听一个人风风火火的进门就唠叨起来,我回过头去跟那个人打了个照面,两下里都吓了一跳,来人,居然是扎着马尾辫子的初阳道长! 初阳道长看见我,脚步一下子就僵了:“你……” 我怎么忘了,初阳道长也是太清宫的人! 李明朗也愣了愣:“你们认识?” 初阳道长满脸的惊骇,颤声问道:“她……她怎么认识你的?” 我实在是有点尴尬,又怕程恪出现闹脾气大杀四方,就赶紧道别出去了:“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一听我要走,那初阳道长这才松了口气,靠在了李明朗身边,挺防备的目送我出去。 我决定先回家,下楼的时候,看见拐角有个洗手间,就进去了,才关上了隔间的门,就听见外面踢踢踏踏的进来了人,水声哗哗的起来,她们聊起了天:“哎呀,刚才那个看外科的男的真帅!怎么我就找不到那种男人。” “你说肩膀上穿出五个洞的那个?”另一个人说道:“确实帅,可惜有女朋友了,要不然趁他住院,正好要个微信。” “是女朋友吗?我看是老婆吧。”第一个人说道:“你没看见他们家孩子?就一直跟俩人后面那个小不点儿?不过也奇怪,那一对倒是都挺好看的,就是孩子丑点。” “啊,那跟屁虫似的的丑孩子是他们家的?”另一个人声音里面掩饰不住的嫌弃:“我都没看出来!该不会抱养的弃婴吧?跟他们俩一点也不像……” 两个人还在继续聊天,我却早呆住了。 孩子?我和李明朗身后,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一个孩子? 那是谁? “咯咯咯……”正在这是个时候,耳畔,又响起来了,那个奇异的笑声! 第30章:诡异小童 钻石满300加更 我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这种发凉,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生理上的!跟程恪突然出现的时候一样,我感觉的出来,身边,多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阿弥陀佛,我再遇上点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真的要心脏病了,厕所也顾不得上了,赶紧想拉开门把手出去,可是没想到的是,门居然像是卡上了什么,居然硬是打不开! 我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用力的晃动着门把手,大声喊道:“外面有人吗?能不能帮我喊人来,我出不去了!” 而与此同时,那两个说话的女人还在高高兴兴的聊天打闹,丝毫没有被我影响,像是根本没听见我的声音! 我心里更慌了,一边侧过身子去用力撞那门,一边大嚷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 按说,这个声音在狭小的厕所里面,怎么也算得上惊天动地的动静了,可是那两个说话的女人,还是毫无反应,两个人又开了一会儿玩笑,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小,她们居然直接走出去了! 我的一颗心沉了又沉,我跟她们,并没有见死不救的深仇大恨,她们应该不是故意听而不闻,而是真的听不见! 这种感觉,这种似乎被什么东西阻隔在了现实世界之外的感觉,让人窒息!我……不是被关起来,而是,被什么东西藏起来了! “哒哒哒……”隔壁的隔间而,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像是有人坐在马桶上闲来无事踩踏地板似的。 我心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赶紧敲了敲隔板:“有人吗?帮帮我!” 隔板下端离地还有几寸,能透过那个缝隙看到隔壁厕所的地板,我蹲下身子,冲着那个缝隙喊道:“有人吗?请帮帮我!” 地板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影子,我心里高兴了起来,像是坐在马桶上的人,站起来了! 是不是,听见了我的声音?那影子越来越近了,一只脚出现地板上,我愣住了,那……是一双赤脚,一双小孩子的赤脚! “啪嗒啪嗒……”那双小脚在地板上来回的跳动,像是在起一个不知名的舞。 刚才,那两个女人,议论的,就是一个跟在我和李明朗后面孩子…… 忽然那小脚停止了跳动,一只小手,忽然从那个缝隙之中猛地伸了出来,冲着我的脚就抓! 我心头一紧,转身就跳到了马桶上,身子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这是谁?想干什么? 那小手摸不到我,缩了回去,接着,一张小脸凑到了那缝隙之中,一双赤红的眼睛隔着那个缝隙,带着一种阴险,挑着往上看我! 那张小脸乍一看是跟普通小孩儿没什么区别,可是他一张嘴,居然露出了满口的黄牙,像是吸了很多年烟的老年人的牙齿! 他……他到底是谁? “咯咯咯……”那个听到过两次的笑声正从他口中发出来:“咯咯咯……” “救命啊!”我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难以想象那样凄厉的声音,是我发出来的! 那张小脸诡秘的对我笑了笑,缩了回去,不见了。 我浑身发着抖,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笑声,忽然抬高了,我一转头,看见那个小孩儿,似乎也跟我一样踩在了马桶上,脑袋正挂在了隔板上,对着我笑呢,一条发紫的舌头,往上卷起来,舔过了嘴唇,像是看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样! 一股什么东西腐烂了的味道扑了过来,我的牙齿在颤,全身在颤:“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那个小孩儿又是叽叽咯咯一阵笑,开头说了话:“湿……湿……湿……” 根本不是稚嫩的孩子声音,而像是一个垂暮老人的沙哑沉!那个不搭调的声音,更是显得无比骇人, 而且,湿?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才想张口,那个小孩儿忽然抬起了手,往隔板上一撑,就要冲着我扑过来! “啊!”我闭上了眼睛,两手胡乱的挥动了起来,想要抵挡住他,“啪……”耳边却传来了一声什么东西爆裂开的声音,那种腐烂的味道更浓烈了,我吃了一惊,却觉得双手,好像,什么也没碰到。 试探着睁开眼睛,发现整个厕所,像是被人丢了一块烂泥,到处一片狼藉,腐烂的味道引人作呕,我瞪大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还在发愣,已经被一个冰凉刺骨的怀抱圈住了,一只修长的手重重的将我的头按在了胸膛上,我的鼻子被狠狠的撞了一下,而那一双臂膀,用力的几乎要将我揉进了他身体里去,那又像是冰冷又像是炙热的声音地沉沉的:“找到你了……” 檀香味道……是程恪…… 这个怀抱好冷,可是好安稳,我像是中了邪,居然害怕也忘了,竟然感觉,这里是一片混沌乱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程恪……” 他忽然低下头来,将我压在了墙上,重重的吮在了我唇上,他冰冷的唇齿跟我温热的唇齿交缠起来,攻城陷地,一路深入,还是那样霸道,那样为所欲为,那样……不要脸! 我的心跳的,从来没有这样的厉害,只觉得,浑身上下战栗不止,像是发了烧,又是冷,又是热,难耐的感觉像是火苗烧了上来,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从来没有怕过。”良久,他抬起头,清越声音低低的响在了我耳畔:“唯独这一次。” 心里像是下起了滂沱大雨,温润的把什么都淋湿了,这种感觉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忧伤,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过,我不知道。 鼻子发酸眼眶子发热,像是迷路之后,被大人找到了,重新牵上我的手,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这叫什么?是……依赖? 怎么可能……我干嘛要依赖一个,给我带来无穷无尽麻烦的鬼! 我是懊恼的,在我发现,我居然觉得程恪能带给我安稳的感觉之后,更懊恼了。 “你等我五分钟……”程恪望着我,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声音是柔和的,话语却是森冷的:“我去杀了他。” “别!”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李明朗,赶紧拉住了他的手:“这件事情, 算了吧。” “不行。”程恪的声音像是寒冬腊月的冰,凉的没有一丝人情味:“他敢动你,我就敢让他血溅三尺!” 他那种慑人的气势,让我觉得压得慌,也许太紧张了,我张口就说:“你要是真的觉得我那么重要,为什么瞒着我那么多事情?” “你说,”程恪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我:“我瞒着你什么?” “我知道你晚上12点到1点45分,都出去!”我鼓起了勇气:“你告诉我,你每天半夜,都去干什么?” 第31章:先行侏儒 这话说出口,我突然就后悔了,程恪显就是根本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情,才背着我出去的, 这样被我揭穿了,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没想到,程恪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火,桃花大眼里面亮亮的映着我:“哦?你这么想知道那件事?” 他这么一反问,倒是把我问愣了,我眨眨眼睛,才反应过来:“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我……我就是怕你连累我。” “我知道了,你是以为我背着你跟别的女人偷情吧?”程恪居然笑的愉悦:“你放心吧,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别跟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几乎气炸了肺:“你跟别的女人的事情,我才没兴趣呢!” “那……”程恪一只修长的手指将我的下巴抬起来:“你对什么有兴趣?” 反正话也说到这里了,我一咬牙,就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了:“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跑出去害人了?” 程恪英挺的眉头一皱:“害人?” “没错。”反正话也说开了,我梗着脖子说道:“最近养鬼师们陆续就发生了意外,正好是跟你解开封印的时间吻合,加上,你还那么着急的去找那个女养鬼师,说什么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是不是,就是想抢在别人之前,杀了她?” 程恪拧起了眉头来:“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反正……”这是第二次被问这个问题了,我有点底气不足的说道:“不是什么好人……” 程恪不怒反笑,嘴角一勾:“如果我说,我只是要抢在别人之前找人呢?” “找人?”我瞪大眼睛:“你找什么人?” “一个麻烦的人。不过,有的时候,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不请自来。”程恪还是宠溺的拨了拨我的头发:“你相信我,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我一听,自然百般的不甘心:“可是,你是不是,总得跟我解释一下?我因为跟你的这个契约,简直天天都像是在刀尖儿上舔血!我从小就是个好良民,还真是头一次,活成这样有了今天没有明天的日子!” “我只是,不想让你也牵扯进里面,我也答应你,晚上我再也不出去了。”程恪垂下眼帘,那微微的一笑,简直把春风也比下去了:“以后,我保证,不管出了什么事请,你躲在我身后就可以了。” 我的心弦像是被人撩拨了一下,微微一动,但还是硬下心肠,暗自想道,这话说的倒是挺高风亮节的,可是从跟你结下契约之后,就已经被你牵扯进去了,现在说这个也晚了,与其带伞,不如晴天。 我正想着,“啪……”一块烂泥忽然从墙上掉了下来,把我吓了一跳,扭头望着那个东西,心有余悸的说道:“这……是那个怪异的小孩儿吗?你下手也太……” 程恪的本事和脾气,我也算见识到了,要不是那种腐烂的味道跟小孩儿口里喷出来的如出一辙,我简直没法把那一团烂泥跟刚才那个怪异的小孩儿联系起来,这都不是粉身碎骨,简直是碾压成泥了。 “那不是小孩儿。”程恪眉眼流露出一股厌恶:“那是先行侏儒俑。” “先行侏儒俑?”我问道:“是什么东西?” 程恪答道:“是用童尸的血肉,混上了太岁灰捏出来的泥人儿。炼制的时候加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就可以控制他按着自己命令行走,他有人魂,也有实体,粗略一看,跟真正的小孩子很像。” 我赶忙说道:“又跟养鬼师有关系?这个小孩儿的笑声,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小区鬼宅里面,还有蜡像馆里,我都听见了,难道养鬼师的家里,都有他出现?” “先行侏儒俑很常见,几乎每个养鬼师,都用这种东西来探听消息,相当于你们用的手机一样,听见了它的声音,并不奇怪。”程恪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一只在这里出现,倒是有点蹊跷,可惜刚才救你心切,并没看清楚就杀了。” “干嘛……非得跟上我?”我简直无奈:“又是因为阴气?” “女厕所本来就是至阴之地,”程恪说道:“加上我不在你身边,你阴气又盛,孤身一人的时候,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也许,它途径至此发现了你,趁机想袭击你吃阴气。” 听聊天的两个人说起,应该是一进医院就跟进来了,只不过之前在忌惮李明朗吧,看我落了单,自然就现身了。 “这么说,我就一旦离开你,随时都待宰羔羊似得?”我深深的叹了口气:“真是无妄之灾。” “我百般小心,就是再也不想弄丢了你,”程恪的声音忽然十分认真:“所以,你要是离开我身边,不管隔着万水千山,还是沧海桑田,我总要找到你,我总会找到你。” 这是一个什么感觉……檀香味道萦绕在鼻端,像是在做一个跟眼前隔了千年万年的梦,“我总要找到你,我总会找到你……” 好像,似曾相识。 但是转念一想,我跟他有什么好似曾相识的,赶紧甩开了这个幻觉,说道:“你要是来晚一步,真是说不准他要把我怎么样。那种东西,孩子的外表,声音倒是跟老人一样,真是诡异。” “声音?”程恪脸色一下子变了:“你听见这种东西发出了声音?” 我第一次看见素来淡定的程恪这样紧张的神色,愣了一下:“是啊,它满口,说着湿……湿……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程恪二话不说,忽然一下子把我横抱起来,把我的鞋子脱了下来! “喂!”我彻底呆住了:“你干什么?” 程恪没有说话,视线落在了我光裸的脚上,咬了咬牙:“该死……” “到底怎么了?”我满头雾水,也望向了自己的脚,却大吃一惊,我的脚,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第32章:大姨妈呢 只见我脚上的五个指甲, 居然都由透明的,变成了黑色的! 我的脚从来没有涂过指甲油,现在却黑的透亮,像是一只只的骨碌碌的黑眼珠一样! 可是,脚却不痛不痒,什么感觉也没有,好像天生就是这个样子般自然。 “这是什么东西?”我头皮都麻了,立刻想起来了古装电视剧上的桥段:“我……我是不是中毒了?” “这不是毒……”程恪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心疼来:“这是冥虱,一种寄生在人身上的东西。” “冥虱?”我又是发慌又是好奇:“一种虱子?” “一种尸油炼制出来的妖虫……”程恪声音又低又沉:“先行侏儒俑一般是绝对不会开口说话的,除非,它完成任务之后,正给饲主报信!看来,这个先行侏儒俑,不是误打误撞跟上你的,而是有人派遣过来的!” 我瞪大眼睛,立刻想起来,那个先行侏儒俑是想着要伸手抓我的脚踝来着!难道,就是那会被种上了这种寄生虫吗? 想到这里,我赶紧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被人给盯上了?” “别怕。”程恪一手握住我的脚,沉沉的说道:“万事有我。” “可是,被这种东西碰上,会怎么样?”我吞下一口口水:“我……会死吗?” “不会……”程恪顿了一下,才说道:“但是,会比死更难受。这种东西,是炼制活尸用的,从脚部进入,接着,慢慢探入体内,如果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没取出来,会将你的魂锁死在体内,成为迷失心智,听令于人的活死人…… 先是脚趾甲,接着是手指甲,由下往上的变黑,等到你的眼白也变成黑色的时候,就救不了了。” “活尸……”因为事情来得太快,我只顾着惊骇,根本来不及去害怕:“我会有多长时间,变成那个活死人?” “我不会让你变成活死人的。”程恪握在我脚上那冰冷的手指头更紧了一些。声音决断如金石:“不管用什么办法。” “这个东西,还有解救的法子?”我赶紧问道:“我要怎么做?” “方子,就是那冥虱主人的血。”程恪低下头,盯着那一团烂泥,那股时有时无的邪气浓重到了极点:“这是我的事,除了相信我,你不用做别的。这是他们,自寻死路。” 那股寒气凌人,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程恪……想害我的冥虱主人,是谁?” “就是你很感兴趣的,四处追杀养鬼师的人,这一次,把你也当成养鬼师了。”程恪重新给我穿上了鞋子,面若寒霜:“陆荞,无论如何,我不会再放手。” 再放手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李明朗把我拖走那一次?没来得及问,程恪已经牵上了我的手,往外走了出去:“咱们回家。” 出了医院的大门,朝阳正从地平线上升起,医院门口开了大片的蔷薇花,朝阳照耀在程恪的身上,让他即使眉头紧锁,寒意森森,也看上去好看的不真实。 现在我性命攸关,该是心惊胆战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手被程恪冰冷的指头握成了一团,攥在了手心的时候,我居然真的不怕了。 难道我真的相信他?就跟我对李明朗说的一样,只要能活下去,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现在,终究混成了一个生命垂危的人,为什么我竟然这样释然? 我这才开始心慌了,这不像是我,为什么,我变了? “程恪……”我忍不住问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养鬼师?” “他们跟我一样,也在找什么。”程恪将我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为了找到,不惜一切代价。” “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能让你们这样趋之若鹜?”我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是什么宝藏?” “比宝藏,要珍贵的多。”程恪的声音冷了几分:“那个东西,可以让人得到一切,也可以让人毁掉一切,这个世上,本来不该有那种东西的。” “存在即合理。”我忽然想起来了以前上过的哲学课:“也许,那种东西的存在,就是想让闹一个天下大乱。” 程恪侧过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有道理。好像红颜祸水,天生就要倾天覆地,怪不得别人,怪不得她。” 回到家里,我居然还有心情躺下来,睡了个觉,也真是越来越心大,感觉自己跟程恪绑在了一起之后,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每一天都像是捡来的,不活一个够本,对不起自己。 再醒过来,窗帘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去了,我自嘲的想着,这样昼伏夜出,要修炼成了猫头鹰了。 程恪听见了我起来的动静,探了头:“睡好了?” 恍恍惚惚,忽然想起了我爸我妈来,两夫妻平平淡淡,有时候甚至两个人一个打毛衣一个看电视,能相坐一天两无言,可是那一种温馨,倒是不输给电视剧里任何一种浪漫。 我点点头,他微微一笑:“放心,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 心里微微一动,像是抱了一种必死的决心似的,大着胆子想,如果这次我能活下来,能这样过下去,是不是也挺好? 不行不行,我赶紧把思绪拉回来,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对他一点免疫力也没有,又被他的糖衣炮弹打倒了!我决定到卫生间洗个澡清醒清醒。 进了卫生间,大概思想斗争太激烈,不留心胳膊碰到了搁架,把几个瓶瓶罐罐乒乒乓乓的给带下来了,我赶紧蹲下身子去收拾,抓来抓去,抓到一包姨妈巾。 我握着姨妈巾,忽然想起来,大姨妈上次是几号来着?说起来……好像是很久没来了! 大姨妈不来,好像,只有一种解释…… 我被那个想法吓的颤了三颤,程恪是跟我有过肌肤之亲没错,可是,每次都跟春梦一样,根本不真实……那一次,我到底有没有被他,那个呢?不对,他是鬼,应该不能把我怎么样吧? 但是,那个奇异的感觉,和满身的淤痕又还像是历历在目! 我后背发起了凉来,我……我的大姨妈呢? 第33章:窗外是谁 别说是不是真的中招了,我连自己究竟还有没有经过人事也不记得了! 这算什么事啊?有糊涂的,可哪里有我这么糊涂的!春梦是了无痕,身体怎么倒是有了反应? 对了,处女是怎么看来着?自己能分辨出来吗?我是心乱如麻,那一次……是在卫生间,如果是在床上, 最起码能看一看床单,可是在卫生间的话,那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来啊! 因为那个契约,程恪能依靠着我,跟活人一样的出现,他的手,他的脚,都是看得见摸得着,所以,他会不会…… “陆荞?”还在发呆,程恪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怎么这么久?” “来了来了。”我心里一紧,赶紧把身上的水擦干了准备出去,可是程恪来去如风,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卫生间里,把毛巾包在了我头发上。声音响在我耳畔,低沉又清越:“我给你擦。” 我身上又是一颤,赶紧往后面缩,要不要,问问程恪? 可是这话,我要怎么开口? “你那一次,有没有把我吃干抹净?” 我……我好像说不出来!再说,他会怎么回答?是,那我岂不是要怀上个鬼胎?否,大姨妈难道去度假了?我一直准的不能再准,从来不用劳心的! “你还在害怕?”程恪带点心疼,将我拥在了那冰冷的怀里:“我在。” 我确实在害怕,可是你在不在,我也一样的害怕! 一颗心跳的跟打鼓似的,找了个借口,回房打开了电脑,搜了一下“怎样分辨处女”,答案是五花八门,什么点守宫砂,看两腿之间的距离,皮肤的色泽,眉毛的形状,没有一个靠谱的。 当然最科学的,还是去医院,但是到了医院,怎么跟医生说? “请您看一下,我是不是处女,有没有怀孕,为什么大姨妈不来了?” 会遇上什么样的眼神啊!会被当成什么人啊!我这是个什么命啊! 对了,不管是不是处女,买个验孕棒,不就知道了!幸亏还没慌成傻子,好歹还残留了一点清醒的意识。 “程恪,我去买点东西……” “我带你去。”程恪理所当然的说道。 带着他,怎么开口? 还是网购买个同城件吧!于是我摇了摇手:“也不是特别着急。” 程恪拧着眉头:“你看上去,有点怪。” “你多心了。”我重新开了电脑,慌慌张张的定了验孕棒,物流显示明日送达,我这一颗心纠纠缠缠的,比高考前夕等成绩还紧张一些。 虽然冥虱发作了起来,我这条命也就丢了,根本也不用想那么多,可谁不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有活下去的希望,那这就是大事! 辗转反侧,眼睛也没合上,到了半夜,程恪该出去的那个时候,他竟然真的没有出去。 我竖着耳朵听动静,总疑心,他出去的时间那样的精准,一定是具体的某件事情,可是他说不去就不去了,更是让人疑心。 “当当当……”十二点一到,客厅就传来了敲打玻璃的声音,我心里一下子有点发紧,程恪似乎看了看我,我赶紧装睡,程恪就起来去了客厅。 我蹑手蹑脚就起了床,在门缝里一看,程恪打开了落地窗,像是跟外面的什么东西交谈。 能在十八楼的落地窗外面跟人交谈的,想想也知道,是个什么来路。 可是外面的天色黑沉沉的,我除了程恪的背影,什么也看不见。 难道,他午夜时分,都是与人相约,今天他没去,对方倒是来了? “还是因为长生……” 模模糊糊的,我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莫名其妙的,我觉得有点耳熟,长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是不是以前听说过? “以后不要再来了。”程恪清越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这是最后一次。” 这是要结束对话了?我赶紧逃也似的回到了床上,调匀了呼吸。 程恪回到我身边,又习惯性的摸了摸我被子盖好没有,忽然叹了口气。 他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心头一震,这是什么意思? 只觉得,他身上的谜团,越来越多了。那个跟程恪交谈的,究竟是谁? 第二天一早,快递来了,我赶紧趁着程恪不注意,签收了,拿到了卫生间里面,虽然验孕棒显效只需要几秒钟,可是那几秒钟,对我来说,比漫漫长夜还要难熬。 终于,效果显现出来了,一条杠! 我哆哆嗦嗦的摸到了验孕棒的外包装,对比了好几次,这才终于确定了,是阴性,没有怀孕! 这种喜悦,好像漫天的烟花一起爆裂了开来,整个世界都变得五彩缤纷,艳丽夺目,觉得自己,好像重获了新生! 不过,那一次,程恪究竟有没有对我……还是一个谜。 随手拿起了验孕棒的包装想要扔掉,忽然目光落在了一行字上:“月经推迟七天之后效果准确。” 我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大姨妈推迟具体几天,我根本不知道,难道,查早了,根本查不出来? 我是真的受不了这个煎熬了,豁然站起身来,去卧室换了衣服:“我……我要去一下医院。” 程恪陪着我到了医院,一见挂号挂的是妇产科,他英挺的眉头就皱起来了,我也不去看他的脸色,反正妇科的诊疗室男士止步,就先一步自己钻了进去。 “医生,我大姨妈不来……但是验孕棒还没查出来。” “先去做个b超。”医生给我了一张单子。 躺在了b超室里,肚子上涂了凉凉的一层东西,那冰冷的金属片顺着我的肚子游走,我的心跳的从来没有这么厉害过。 照b超的两个女医生倒是非常可亲,但我还是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即将被宣判的死囚,很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绝望。 一个医生好像是记单子,正低着头,另一个医生侧着头,才往机器里面一看,忽然“诶……”的惊叫了一声,我赶紧抬起头,只见那个医生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张脸顿时煞白,手也禁不住的抖了起来,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赶紧碰了碰旁边的那个医生。 第二个医生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盯着那屏幕,脸色一下子也变了,居然,也像是十分惊骇! 两个医生看看屏幕又看看我,忽然一起跌跌撞撞的出去了,神色匆匆的,看样子是惊恐无比! 第34章:诡异村子 “诶?”我坐起来,彻底凌乱了,赶紧就起身:“医生,到底怎么了?” 谁知那两个医生也许太慌张了,说话也颤了:“你等着……你先在这里等着……” 说着,居然就出去了! 我当然要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追到了门口,却看见在和两个医生行色匆匆,步伐不稳正要往一个办公室里赶过去,但是忽然被程恪那个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我心下一寒,程恪想做什么? 而那两个医生本来匆匆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我跑了过去,程恪回头看见了我,薄唇一勾,露出来一个微笑:“陆荞,医生说你身体一切正常,可能有点受凉,调理调理就可以。” “什么?”我转头望着两个医生,问道:“医生,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可是刚才还惊恐万状的两个医生突然跟变了一幅面孔似得,满脸的和蔼可亲:“多喝热水,月经紊乱很常见。” “月经紊乱?”我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也就是没怀孕的意思! 可是刚才两个医生的反应实在奇怪,我小心翼翼的问道:“医生,除了这个,我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刚才你们,又在b超里看见了什么?” “没看见什么啊!”没想到两个医生却矢口否认,以一种僵硬的笑脸对我回答道:“检测结果很正常,你可能精神太紧张了,放松一下心情就好。” 怎么可能是精神过敏?刚才两个医生的那个模样,总不会是装出来当愚人节耍我的呀!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还想再问,但是程恪已经牵上了我的手,以一种十分有教养的姿态跟两个医生道了谢,两个医生也有礼的点点头,我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个医生笑是笑了,却笑得僵硬,动也动了,却动的不自然? 连眼珠子也没有转动,像是……两个被人操控的偶人…… “程恪……” 程恪拥着我的腰,微微一笑:“我在。” 我知道,程恪,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他刚才在两个医生面前,出现的倒是挺巧的,会不会…… “陆荞!”正这会儿,一个清澈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一回头,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倒是在医院楼梯拐角的地方,碰到了李明朗和初阳道长! 李明朗脸色好了很多,更显得眉目如画,不过颀长脖颈下的领口,还能看出来身上包着的纱布,看样子他是要出院了。 两下里一见面,初阳道长是个神魂俱裂的样子,赶紧就往李明朗身后缩,而李明朗明亮的一双大眼睛,早对上了我和程恪。 程恪看上去神态自若,眼睛里的神色却是剑拔弩张,搂着我腰的手也更紧了。 李明朗的目光落在了程恪的手上,顿了一顿,把视线避开了,望着我,露出一个干干净净的笑容:“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我……”我哪好意思是说来看大姨妈的,就也回了一个笑:“没什么,就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李明朗下了楼梯,站在了我身边,他比我高一头,倒是跟程恪身高相仿,大眼睛扫着程恪的神色,莫名其妙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挑衅,但转瞬就好教养的压下去了,只看着我说道:“上次真的多亏你。” “可别这么说……”我两手乱摇:“本来也是一场误会,谁都不想出那种事情的,我还想说个抱歉呢。” 初阳道长畏畏缩缩的跟下来,表情十分明显的写着“虚伪”两个字,我假装没看出来。 “所以,我……”李明朗微微一笑,还想说话,程恪倒是冷冷的接过了话茬来,还是上次见到李明朗的时候,那种不屑的表情:“我们还很忙,没有什么时间来叙旧,再说,跟你们也没有什么旧好叙的,两位道长,有缘再见。” 李明朗一看就是个挺骄傲的人,话说了只一半,自然有点不甘心:“我只是和陆荞说话,并没有跟你说话。” “跟陆荞?”程恪扬起了下巴来,还是十分看不起人似的:“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只不过是跟着陆荞的鬼,我跟她的事情,也没必要让你知道。”李明朗一看就是年少气盛,总有点锋芒毕露,而程恪那个邪气的性子,更是让人难测深浅,看着这个样子,简直要电光火石,擦枪走火,火冒三丈…… 呸,哪里还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我生怕再出点什么幺蛾子,最后还得连累我自己收拾残局,这一阵子,我真的恨不得遇事就躲,俗话说柿子要捡软的捏,我不敢得罪跟我朝夕相处的程恪,只好挺抱歉的跟李明朗说道:“我们,真的有点急事,不好意思了。” 李明朗一怔,还要说什么,我假装没察觉出来,赶紧把程恪拖走了。 程恪走的很不乐意,看那个样子八成还是要打一架才高兴,所以很有点失望的样子。 明明看上去内敛又邪性,怎么今天,倒是幼稚了起来? 男鬼心,海底针。 才转过身去,倒是听见初阳道长压低了声音,说道:“明朗,我劝你可千万不要跟他们有什么来往,那个厉鬼不好惹不说,反倒是那个女的,印堂发黑,明显的时运走低晦气相。谁沾上谁倒霉。” 唉……我心底叹一口气,这个时运走低,什么时候能过去? 李明朗还没有答话,程恪却逮到机会似的森然一笑,我只听见“哄”的一声, 那墙上的应急灯忽然给掉下来了,我回头一看,不偏不倚,正坠到了初阳道长的脑袋上,他手遮着脑袋,血殷殷的从指缝里面流出来,显然伤的不轻。 “哎呀……” “师哥,你没事吧?” 我当然知道,应急灯哪有那么容易掉下来的,赶紧加快了步伐,把程恪拖走了。 李明朗跟程恪,虽然各自掩饰的很好,实质上却好像两只斗鸡,一见面,仿佛随时都能掐起来。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生犯相?下次可最好不要让这两个人见面了。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响了起来,我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微信,来自……李明朗? 不知道谁选的角度,李明朗的头像虽然是本人,却比本人难看好多。 有点做贼心虚似的,我避开了程恪偷偷一看,心一下子沉了,只见那个微信上说的是:“刚才我是想告诉你,你身上,除了你的程恪之外,还带着其他可疑的灵体,万事小心,遇上了什么需要我的事情,随时联系我。” 我心里倏然一动,到现在,我还是疑惑,在黑霸帮的时候,我到底是怎么想起来“贝母”的?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如影随形,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 难道,又是想吃阴气的怪东西吗?还是……跟程恪说的一样,放出阴虱害我的,专杀养鬼师的人? “怎么了?”一股凉气靠了过来,程恪清越的声音附在我耳边,低低的问了一句。 “没事。”我下意识的就把手机放在了兜里,说道:“垃圾广告。” 程恪桃花大眼闪烁了一下:“好,你说,我就信。” 我一愣:“那,我骗你怎么办?” “骗我,就说明还在乎我。”程恪桃花大眼里像是弥漫过了一股风雪:“我最怕的,是你连骗也懒得骗我。” 这话说的凄楚,让人微微心疼,像是被扎了一针,出了一管子血。 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说的话,我在哪里听过? “叮……”才把手机塞进兜里,它就又不甘寂寞的响了起来,这次拿出来,是我妈的电话,她和我爸前几天出国旅游去了,现在漫游话费应该很贵,奇怪,我妈那个精打细算的性格,怎么可能会直接打过来? 我接了,只听我妈的声音里鼻音重重的,像是哭过了:“陆荞,你在哪呢?” 我心虚,哪敢把自己查大姨妈的事情说出来:“在外面,溜达呢……妈,您怎么啦?是不是又跟我爸吵架了?您上次不是还说打是亲骂是爱喜欢不来用脚踹吗?这次是不是我爸占了上风啊!” “臭孩子,胡说八道什么,”我妈说道:“你爸有惹你妈的本事吗?你也太看得起那个老东西了。” 我心一下就紧了:“那,出什么事了?” “你二舅妈刚打了电话来,”我妈重重的抽了一下鼻子:“你二舅家的表妹露露,没了……” “什么?”我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兜脑的淋下来,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声音忍不住也大了起来,引得旁边的人全侧目看着我,可我也顾不上了:“露露不是才大学毕业吗?怎么会没了?妈,您说错了,还是我听错了?” 电话那头,我妈的声音早颤了,像是强忍着嚎啕大哭的冲动:“谁不想是错了?可是那孩子……真没了,你赶紧先回姥姥家去,我和你爸,也会尽快回去的。” “这怎么可能……”我忙问道:“怎么没的?” “那孩子一时想不开,喝了农药……”我妈重重的擦了擦鼻涕,嗓子发哑:“别问那么多了,亲戚们全到了,你也快点,姥姥家那边人口不多,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正需要人手,你赶紧去,该给钱给钱,该出力出力。” 想不开?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挂的电话,只觉得手一直在颤。 姥姥家是不算近,我也确实很久没回去了,但露露是在玉宁上的大学,所以我们一直有联系,她说毕业后要留在玉宁工作,我还邀她到时候一起住来着,怎么短短一段时间没消息,她会自杀? “姥姥家在哪里?”程恪早听见了,脸色冷峻下来:“我陪你回去。” “在城郊,叫潭深镇。”我心乱如麻的答道:“地方小,也许你不知道。” 程恪的桃花大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潭深镇………” “嗯?”我拧起眉头来:“怎么了?” “就跟景德镇出瓷器,苏州出桂花糖一样。”程恪说道:“潭深镇,出养鬼师。” “什么?”我愣住了:“我怎么不知道?” “天下这么大,哪能什么都知道。”程恪微微一笑:“我知道就够了。” 程恪这么一说,脑海里面,像是隔着千山万水的久远记忆忽然像是走马灯的画片一样, 一篇一篇的翻动了起来,多少年,没去姥姥家了…… 小学的时候,偶尔暑假会过去姥姥家里住,但是之后就再也没去过了,隐隐约约的,想起来了村里,有很多城里没有的禁忌。 晚上九点之后不许出门,上厕所的时候不许抬头,村子里有人结婚的时候,不许孕妇和属龙的人参加,睡觉的时候,鞋子头部一定要对着门口…… 而且那里的人,病了从来不去医院,而是用奇怪的偏方医治。 比如有一次我病了,高烧不退,看什么东西都跟万花筒一样,却没人送我去看医生,是姥姥拿着一根针,一边喃喃说着什么,一边挑破了我胸口,挤出了很多黑血,之后,就好了。 小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只认为什么都理所当然,以为就是老人的忌讳多,现在程恪这一提,莫名其妙的,我背后发起了凉! 原来我自己,竟然离着养鬼师这个神秘的职业,那样近? 那,我姥姥一家难道也…… 无论如何,因为露露,也还是一定要回去的,坐在车上,我望着车窗外面飞快流溯过去的风景,脑子里也飞快流溯了旧时光的记忆。 我记得潭深镇后面的大山,大山上有野杏子和野桑葚,我和露露一起去摘,那野桑葚的汁水掉在衣裳上就洗不掉,为着这个,还挨了骂。 明明我比较大,可是被姥姥骂的,却总是露露:“你姐是城里来的,哪知道这么多?你天天山上来山上去的,就不知道吭一声?” 我和露露都知道姥姥也只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没存心跟我们为难。 那会儿真好…… 后来,也忘记了为什么原因,就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小镇子上了。 露露她,究竟为什么想不开?明明,是那样一个开朗爱笑的孩子……这样想着,在车窗外面灌进来那暖熏熏的风里,我流下了眼泪来。 程恪把我的头拨到了他肩膀上,声音沉沉的:“很多事情,生死有命。” 我没有开口,闭上了眼睛,程恪冰冷修长的手指擦掉了我的眼泪,昏昏沉沉的,我跌进了梦里。 像是一片猩红的残阳之中,露露叫着笑着,往被残阳染红的麦田里面跑,我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可是,半人高的麦田里忽然拔地而起了许多惨白的手臂,把露露拖了进去! “姐!姐!”露露的呼叫声凄厉,我不顾一切,跑到了麦田里要救她,可是,拨来拨去,什么也找不到! 忽然脚下一凉,一只手从地下伸出来,握住了我的脚腕! 一声尖叫憋在了嗓子里面,猛地睁开眼睛,身上一阵发冷,原来,是早陷在了程恪的怀里。 程恪长长的睫毛在夕阳下闪动着,桃花大眼璀璨的像是映出了一场梦:“做噩梦了?我在,我一直都在。” 我第一次,对程恪的存在,产生了一种“幸好”的感觉。 又被糖衣炮弹砸中了吧。我这么意志不坚定的人,真是活该被砸中,不,砸死也活该。 可是露露的事情一浮上了心头,我就又觉得沉重压人,没有心情多想了,车也已经转过了一大片荒凉的柳树林子,到了一个土坡下面,停下了。 这条路缓缓的通上去,偌大的土坡上只有一个土不土洋不洋,风格称得上城乡结合的三层小楼,小楼门口挂着招魂幡,门上拴着白花,我打听好了,就是二舅家。 我和程恪下了车,这会已经跟梦里一样,是残阳如血的时候,柳树林子的枝干在落日余晖里被风吹的群魔乱舞,像是一只只要伸出去抓人的怪手。 非常明显,这里,弥漫着在小区鬼宅,和蜡像馆里相似的厚重阴气,而且,比那两个地方还要深重,简直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来。 程恪的神色,倒是居然有些动容,连步伐,居然也是轻车熟路的。 “你,是不是来过这里?”我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程恪望着那高高的土坡,皱起了英挺的眉头:“很多事情过去太久,记不得。” 到了坡上,我刚要敲门,心有灵犀似的,几根枯槁的手指头从门缝里一拉,那漆成了血色的大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我心里一个突,一张惨白的脸正扑在我眼前,是个中年妇女,一脑袋蓬头,两只眼睛深深的陷了下去,嘴上却还是猩红的,声音十分粗哑,盯着我和程恪,还带着点神经质似的防备:“你们是谁?要干嘛?” 我愣了一愣,不禁吓了一跳,不仔细看还真没看出来,这……不是当年最喜欢打扮的二舅妈吗? 二舅妈当年堪称是潭深镇的一枝花,可是现在……岁月无情。 我往后退了退,答道:“二舅妈,我是陆荞。” “陆荞?”二舅妈盯着我,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眉花眼笑的让我猝不及防:“你是陆荞啊?多少年没见了,成了大姑娘了!” “是啊,”我点了点头,有点悲从中来:“我应该勤来几次的,露露她这一次跟我们天人永隔,实在是……” “这是谁啊?”二舅妈好像根本没听见我的话,到时看到了程恪。 “我叫程恪。”程恪十分有礼的点了点头:“是陆荞的男朋友。” “哎呀,原来是男朋友?可是帅,帅!”二舅妈一张抹布似的脸这又左摇右晃的瞧起了程恪来;“好啊,好……嘿嘿嘿……” 我疑惑了起来,二舅妈现如今身瘦骨嶙峋的身体总手舞足蹈似的,不知道哪里,透出来一股子异样来,死了自己的女儿,明明该痛不欲生的,怎么我看着她,还像是眼角眉梢,带着点喜色。 简直像是打击受的太大,精神错乱了。 “二舅妈,露露究竟是为什么想不开……”我还没说完,二舅妈先十分热络的抓牢了我的手,把我往里面拖:“你先进来,我的儿……” 我没有办法,只好跟了进去,程恪随在了我后面,好整以暇的观望着这个小院儿。 进了院子以后,左侧是一个厢房,那厢房安着一道铁门,只开了一条缝,我赫然发现,那缝隙后面,正藏着一双眼睛,在骨碌碌的往外看。 “逼崽子,起开,”二舅妈也顺着我的眼光看到了那一双眼睛,上去往铁门上就是一脚,一声低低的惨叫之后,那眼睛就消失在大铁门后面的阴影里面了。 “那是谁?”我赶紧说道:“二舅妈,您会不会踢到了他了?” “你别管。”二舅妈瞧得出来十分兴奋,风风火火的拉我进去,两排黄牙沾了猩红了唇膏印子,还对我笑:“惦记你呀,好久不来了,我心头想的很……” 日头已经快沉下去了,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这小楼的院子里面,一口偌大的棺材当当正正的搁在了院子中心,像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之中的巨兽。 棺材头上却挂着偌大一个五彩缎子花,不知道是个甚么新式丧葬讲究。 一众人正寂然无声的围在了大棺材附近,有的站着有的蹲着,像是一尊尊塑像一样,想必是来帮忙的亲戚们。 可是我扫视了一遍,发现这些个来忙活事儿的亲戚,我居然一个也不认识,而且他们身上穿的衣服…… 简直怪异的可以,是丧服的白麻料子,却系成了喜服的大百花款式。 那些亲戚一个个全死死的盯着我,只剩下眼睛是活动的,像是想用眼神在我脸上扎几个窟窿似的,让人后心一阵发凉。 我只好跟他们点点头,顺便问道:“二舅妈,我姥姥姥爷和大舅他们一家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二舅妈猛地胡乱笑起来,像是根本没听见我在问什么。 我心里越来越别扭了。 回头看看程恪,程恪一双凛冽的眼睛,落在了大棺材上面。 棺材前面摆着香案,那香案上搁着整整齐齐的祭品和清香,前面还堆着整整齐齐的黄纸。 露露的一张黑白照片正放在棺材头上,两只杏核眼笑的弯弯的,酒窝也若隐若现,明明是一个这样年轻的小姑娘, 怎么就会想不开呢! 丧葬的仪式,好歹我还记得一点,点上了黄纸,放在了烧火盆里面,给露露行了礼,因为死者为大,我虽然是她表姐,也是跪在了香案前面,默默的流了眼泪。 家乡风俗,吊唁的人没有死者家人搀扶,是不能起来的,我跪了半晌,才想起了这件事情,可是回头再找二舅妈,却发现二舅妈不见了。 “诶?”我有点发愣,二舅妈去哪儿了? 程恪早把我拉了起来:“哭多了伤眼睛。” 我犹豫了一下,就算二舅妈不来搀扶我,别的亲戚也不应该这样视若无睹的,可是他们还是冷着眼睛,看笑话似的看着我。 甚至,还有忍不住了似的,“扑哧”笑了一声。 这种氛围,哪里像是个葬礼呢? 不对劲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我拿出了手机,想给姥姥家打一个电话,可是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拿下手机,才发现信号那一栏, 居然什么也没有! 什么年代了,不至于还有覆盖不到移动信号的地方啊! 我叹了口气,一转脸,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老太太正坐在棺材旁边,一身花里胡哨的唐装,花白头发,红光满面,看上去挺富态的,正在拿了供桌上的水果,剥香蕉吃香蕉, 一边吃一边吧唧嘴,穿着黑布鞋的两只脚,还在悠然自得的晃悠着。 人没下葬,供品吃不得,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忌讳。 我估计这种不拘小节的老太太一般面慈心软,我就搭讪着过去了:“姥姥,我是露露的表姐,从玉宁过来的,不常回老家,亲戚们不是特别熟,失礼的地方您别见怪,不知道您是哪家的亲戚?我想问问关于露露的事情。” 那个老太太望着我,笑出了一口的整齐的有点虚假的大白牙:“我不是你们家亲戚哟,我是来给喜事帮忙的,嘿嘿嘿。” “喜事?”我一下子就愣了,明明是葬礼,怎么成了喜事了? 程恪拖我过来,说道:“陆荞,这里葬礼的规格,你不知道吧?” 规格?我小时候也见过办葬礼的,甚至还和露露,跟刚才那个老太太一样,一起偷吃过葬礼上面的点心,印象虽然是没法特别清楚,可大致,也就应该是这么个样子吧? 等一下……我忽然想起来了,潭深镇是有一个风俗,那就是,未婚的男女,如果离世,家里一般是不举办葬礼的,因为没成家,就还只能算是小孩子,根本没有资格葬入祖坟,而是要跟夭折的小孩子一样,葬在了十字路口,送他们往生,根本不会像在这里一样,大操大办,请了这么多帮忙的人! 何况,在村子里,自杀根本是一种罪孽,自杀而死的人,根本不能再跟生身父母见面,就该下葬的,所以露露的这个盛大葬礼,根本不符合潭深镇的规矩! 那些以为早就消散在漫漫岁月里面的尘封记忆,也不知为什么,今天像突然解开了面纱,在我心里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我转过了头,再看那个老太太,这才发现了,她身上穿着的,根本不是什么唐装,而是一身寿衣! 残阳下,任何东西的影子,都被拉成了长长的一片,唯独那老太太悬空离地三尺的脚尖,是没有影子的。 我身上一阵恶寒,怪不得,她当着这么多人,吃死人的供品,原来…… “姐……”一个清清甜甜的声音近在耳畔的响了起来:“你来了?” 我愣住了,那,正是露露的声音。 第35章:棺材开盖 与这个声音一起,夕阳在天际消失了最后的一丝血色,天完全的昏沉了下来,许多的星星也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像是在阴冷的眨动着眼睛。 我回过头,看见露露正站在门口,一双杏子眼直勾勾的望着我。 “露露……”我难以置信的盯着她,她脸色是苍白,面容也枯槁,可是,她真的是露露! 露露不是死了吗?难道,我看见的,是露露眷恋在这里的鬼魂? 程恪冷森森的盯着露露,没说什么。 看着我瞠目结舌的样子,露露的表情也怔怔的:“姐,你来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我怎么可能会想得到,给葬礼上的死者打电话! “呀,陆荞也来了?”说话间,二舅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穿着一身有点过时的黑色西装,面容消瘦,脸色蜡黄,说话有点有气无力的:“咱们多少年没见了,要不是露露,二舅都认不出来了!从玉宁到这里,这一路可够远的,快进去休息吧,没吃饭呢?” “二舅?”我的脑子彻底的乱了:“这是怎么回事?露露……没事?” “没事。”露露说道:“姐,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知道自己跟程恪在一起之后,有了别人没有的那种眼睛,所以赶紧把眼睛投到了露露的脚底下,露露脚底下,确实有影子! “可是……”我艰难的张了嘴:“我怎么听说,你有事想不开……” “哦,姐,你说那件事情呀?”露露一张口,那白白的牙齿居然像是在暗夜之中闪着寒光:“我是喝了农药,可是现在命大,活过来了。” “是呀。”二舅颤巍巍的摸了摸露露的头,说道:“你看,连棺材都买来啦!但是这丫头命大,躺在灵床上面,居然慢慢的就会动了,过不了一会儿, 就能喝水了,当时在医院里,大夫说,洗胃都没用了,让回家准备后事,她喝的百草枯,肯定不能行了,你看,净胡咧咧!” 我盯着露露,觉得她除了气色不好之外,剩下居然真的看不出什么异常! 露露也看出来我有点不信似的,挺热络的拉住了我的手,说道:“姐,我怪想你的。” 我感觉得出来,露露的手跟程恪的手完全不一样,是温温热热的! 眼泪一下子就决堤而出,我抱住了露露:“你没事就好,吓死姐了,真好……真好……只是虚惊一场……怪不得,刚才看见了二舅妈,她完全不像是死了女儿一样,倒是高高兴兴的,我终于能体会,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了!真是高兴都能高兴疯了!” 没想到,我这话一出口,露露居然一下子把我推开了,刚才有些沉滞的眼神露出了一丝惊骇来:“姐,你说,你看见我妈了?” 我让露露这个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是啊,我一回来,就看见二舅妈了,二舅妈看上去还挺高兴的,一开始我还纳闷呢,家里明明出了这种事,谁知道原来……” “那……你看见她上哪儿去了?”二舅的脸色,也一下子沉了:“她跟你说过什么话吗?” 二舅妈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哪儿像是能说出什么话来的,我茫然的摇摇头:“刚才二舅妈还在的,现在不知道往哪里去了,并没跟我说什么。” 我这话一出口,露露居然跟二舅交换了一个惊惧的眼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二舅,露露,二舅妈怎么了吗?” “没事!”像是掩饰什么似得,二舅赶紧摆了摆手,岔开了话题:“你说,这真是,你们大老远来了,还没吃饭吧?走,二舅给你们煮饭吃。” 我点了点头,正这个时候,起了一阵阴风,那阴风裹着我刚才烧的黄纸的那黑灰,扑头盖脸的冲着我卷了过来,程恪早护在我身前,怕灰迷了我的眼,给我遮上了。 我鼻子里像是吸进去了什么,痛痛快快的打了个喷嚏,再睁开眼,却看见刚才黑森森的庭院里那几个怪模怪样的人,还有偷吃供品的老太太,全不见了。 刚才他们在,显得这里阴气笼笼,可是这下一消失,又让人觉得十分别扭。 “别管那个。”程恪低声说道:“进去吧。” 我赶紧点点头,二舅和露露这才像是发现了程恪是我带来的,两双眼睛带着点戒备的盯上来程恪。 我见状就介绍了一下,二舅更显得热情了:说道:“天黑了,这里蚊子多,进去吧,进去吧!” 程恪也有礼的点了点头,嘴角总像是含着笑。 我上次来到深潭镇的时候,二舅家住的还是大瓦房,这个土建洋楼看上去还挺新的,估计盖好了没有几年,进了正门,客厅里面黑洞洞的,二舅摸索着开关,那昏黄的吊灯亮了起来,天花板上的几只壁虎像是受了惊,刺溜刺溜的爬到了远处去了。 “坐……坐……”二舅把我们往沙发上招呼。 我四下里看了看,这个楼内部的装饰倒是挺时髦的,又是背景墙又是吊顶,只是说不出哪里,总觉得有点憋得慌。 露露和二舅给我和程恪端来了水果瓜子,两个人对了一个眼色,二舅去了厨房,我想去帮忙,二舅说什么也不许,让露露也坐下来陪着我们。 跟露露闲话了几句,总觉得她有点心不在焉的,像是有什么事似得。 一会儿二舅端上了饭菜,是几个潭深镇特有的小菜,配着一锅包子,包子是麻阳干菜馅儿的,也是潭深镇特有的:“二舅还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快尝尝,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味道变了没有?” 我忙点点头,说道:“二舅,我去把二舅妈找来,咱们一起吃吧!” 二舅一听我提起二舅妈,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但还是马上把那个脸色给压下去了:“你就不用管了,先吃你的吧。” 我一看二舅显然不想说,就只好把问题憋在了心里。 拿起来了包子才要吃,我习惯性的把包子掰开了,却赫然发现,包子馅里面,居然夹杂着不少黄纸的纸灰! 而二舅和露露都吃的津津有味的,程恪则连筷子也没动,甚至跟看热闹似的盯着我,带着点恶作剧似的眼神,像是要看看我到底怎么办。 我也知道,可能就是二舅不拘小节,可是那纸灰实在太多了,简直好像纸灰也是馅料的一个组成部分,生生拌进去的一样。 我忍不住就说道:“二舅,麻阳菜的馅子,里面好像杂了纸灰了。” “嗯?”二舅分明是个不以为意的样子:“外面风脏,你也看见了,也许洗菜的时候吹进去了,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露露也没说话,就是继续在吃。 我抿了抿嘴,是想起来了外面那个怪风,就放下了包子,搭讪着说道:“露露既然没事,那外面那些个办丧事的东西,什么时候撤了啊?我和程恪,也可以帮忙。” 二舅像是吃东西吃的顺了嘴,随口就答道:“撤了干什么?” 露露倒是偷偷碰了碰二舅,二舅这才跟刚反应过来一样,立刻说道:“啊,是呀,回头撤了,撤了。” 透过客厅的玻璃,我望着那个黑沉沉的棺材,心里有点发毛。 而程恪的嘴角,总像是含着笑意似的,仿佛他看破了什么东西,偏偏就是不说破,喜欢看我蒙在鼓里的样子一样。 我很不高兴。 而且,这个地方因为没有左邻右舍,入了夜,更显得万籁俱寂。好像待在孤岛里面一样。 我想起来了厢房铁门后面的那双眼睛,就问道:“二舅,厢房里住着人吗?” “厢房?”二舅不以为意的说道:“厢房里怎么会住着人。这个楼三层,多少间房,谁去住厢房。” 我一想这倒也是,也许就是露露出事的时候,在那里帮忙的谁吧?就继续问道:“亲戚朋友们都过来了吧?我也是跟他们好久没见了,他们也在楼上呢?” “啊,算是吧。”二舅让我这一问,有点发怔,像是想了想,才说道:“你就在一楼的客房住吧。还有你二舅妈那边的亲戚过来,乱哄哄的在楼上呢!见面不认识也挺尴尬的。不用跟他们打照面了。” 我想了想,问道:“这么些年不来了,我也不记得姥姥和大舅家住在哪儿了,要是这不方便,二舅告诉我姥姥家那怎么走,我过去那住吧?” “你姥姥家那几间破房子,怎么住人?”二舅说道:“你就在这呆着吧,这都几点了。” 二舅态度挺强硬,我作为一个晚辈哪好反驳,就答应了。 夜深了之后,露露带着我和程恪,意思着指了两间客房,还把一楼的卫生间位置告诉给了我,我道了谢,程恪虽然也是很有礼貌的样子,可是他看着露露的眼神,明显有点不对劲儿。 露露走了,我瞪着程恪:“你那么盯着露露干嘛?要吃人啊?” “我不吃人,倒是看着你吃醋。”程恪浅浅一笑:“吃起了醋来,连你表妹也不放过。” “你这就是对着镜子亲嘴——自恋!”我抿了抿嘴:“这里不对劲儿,你别以为我傻。” “哦?”程恪有些好笑的看着我:“那你说,哪里不对劲儿?” 我鼓起了腮来:“哪里都不对劲儿。人既然没事,干嘛还摆一个空棺材?门口的招魂幡和白花也就那么挂着,听二舅的意思,家里亲戚还来了不少,那为什么没一个人想到赶紧把那些用不着的拿下去烧了,去去晦气?” “不是你说的么?”程恪好整以暇的说道:“存在即合理。” “就好比说吃供品的那个老太太,合理?”我说道:“阳宅没丧事却摆个棺材,照着你以前说的那个意思,是不是没主的香火,把孤魂野鬼给招来了?” “所以你非但不傻,还挺聪明的。”程恪转过头看着黑漆漆的玻璃,说道:“这件事情,好像,挺有趣的。” 要真是葬礼,程恪这么说话,我非得跟他打一架不可,可是眼看着葬礼要取消,我也不好说什么,就气鼓鼓的扭身去卫生间了:“我洗澡,你不许跟过来。” “嗯。”出其不意,素来极其不要脸的程恪居然真的给答应了,一双好看的桃花大眼,总是盯着玻璃外面的院子,像是院子里面,有更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脸上若隐若现,露出了一抹邪气的笑容。 我也不知从来难测深浅的他有了什么新想法,就自己先去卫生间了。 卫生间该有的东西都一应俱全,跟市里的小区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有浴盆,只有一个莲蓬头。 我怕莲蓬头把马桶上的马桶坐垫弄湿了,就先合上了马桶的盖子,打开水冲了起来,不料想,才冲了一半,忽然莲蓬头的铁制水管忽然咚咚的响了起来,而且挺有节奏感,是两长一短,像是有谁在敲打一样! 我吓了一跳,醒悟过来,小楼里面的供暖和水管设备可能是连在一起的,说不定楼上的亲戚里谁带了熊孩子,正没事敲水管玩儿呢,就也没放在心上,眼睛落在自己漆黑的十个脚趾甲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劝慰自己,只要听程恪的话,按着他说的做就可以了,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我也救不了自己的。 程恪他,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不对,这一切的麻烦,都是他带来的,要不是他,现在我也许还优哉游哉的当一个朝九晚五,周末双休的普通人呢,何至于此。 所以……我有点心虚的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他应该做的……不过,他要是不管我,我也没别的法子。 想着想着,“咚咚咚”敲管子的声音更剧烈了,我顺手也回敲了几下,也照着两场一短的节奏,不过没想到我一敲,那个水管子居然不出声了。 大概熊孩子的父母听见了,觉出来扰民了,制止他了吧。我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威力,擦了沐浴露,香气一飘,让人心旷神怡,但这个时候,马桶忽然呼噜噜的响了起来。 我拧起眉头,水管子坏了? 随手掀开了马桶的盖子,却瞪大了眼睛,马桶我根本没用过,怎么里面,也浮出了很多的黄纸灰? 露露又没死,除了不明所以的我下午烧的那一叠子,不应该还有人烧啊?这也怪里,包子里面也有,马桶里怎么也反上来了? 我满心的狐疑,正这会儿,卫生间居然也响起了敲门声来,也是两长一短! 我登时吓了一跳,怎么,我回敲了几下,还找上我来了? 我于是赶紧就回答道:“谁啊?我澡还没洗完呢!” “我。”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仔细想了想,是二舅妈吗?二舅妈也真是让露露这件事情闹的有点奇怪,怎么还跟孩子似地,用这种节奏,又是敲门又是敲管子的。 忙就回答道:“二舅妈吗?您过来了?等我一下哈,我马上出来!” “不,”那个声音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平板板的,也没有什么起伏:“我是特地来告诉你的,千万别出去呀,嘿嘿嘿……” “啥?”我一下就愣了:“二舅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今天晚上啊,有好事。”那个声音显然带着几分兴奋:“可是,不能被撞破,撞破就完啦。” “好事怎么不能撞破了?”我皱起了眉头来,也顾不上洗澡了,赶紧把身上的水珠全擦干了,一边把衣服往身上套,一边问道:“二舅妈,到底什么好事啊?” “嘿嘿嘿……”二舅妈的声带像是被人给扯破了,笑起来透着点沙哑,兹拉兹拉的跟快没信号的广播一样:“他们让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出来啊,千万不要出来哦。” 接着,就没有声音了。 我越来越纳闷了,他们?他们又是谁? 于是过去就把门给打开了,可是门外已经没有人了。 长长的回廊在昏暗的节能灯光下面,显得阴森森的,凉凉的晚风吹在了我刚洗过澡,还热腾腾的身体上,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啪嗒啪嗒……”头顶上,响起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也许是楼上的亲戚在走动吧!我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害怕,就想着,不如回房去找程恪,可是再一回头,发现自己也真是糊涂了,好几个房间,哪一个是我的? “当当当当……”忽然一阵农村特有的,红白喜事敲锣打鼓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半夜,显得特别诡异。 这个曲子略略有点耳熟,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笙和铜锣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丝竹阵阵,好听是好听,可是却实在不对劲儿,难道是哪个鼓乐班子排练呢? 我隔着玻璃,往外面看了一眼,当即就皱紧了眉头,在院子里面,真的有几个人,围着那个大棺材,在卖力的奏乐! 真是奇了怪了。 我转头望向了走廊上挂着的一个壁钟,上面清清楚楚的,显示是11点整了,按着潭深镇的习惯,人们一般九点就不出门了啊。 “咔哒……”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大棺材的盖子,忽然缓缓的开了! 第36章:属龙的人 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那棺材怎么开的?我没看见谁去打开棺材的盖子,看着那个盖子的动向,倒像是有人躺在了棺材里面,把那棺材自己给推开了一样! 棺材口露出来了,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两边的那些个奏乐的人,摇头晃脑,吹打的更起劲了,这时候影影绰绰的来了个人,伸手往棺材里面去,像是搁进去了什么东西。 难道是收拾着要把棺材抬走了?这真是,白天不去弄棺材,倒是晚上弄,还敲锣打鼓的,真够奇怪的。 而且……露露又没事,棺材应该是空的,直接运走不就行了,掀开那棺材盖子也不知道干嘛,大概有什么讲究。 我打算出去问问,都是亲戚,也是为了露露来的,有能帮忙的,我就去搭把手,但是我刚走到了门口,快迈出门槛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像是二舅妈的声音说:“我告诉你,千万不能出去。” 那个声音还说:“今天晚上有好事。” 请了一帮敲锣打鼓的人半夜扰民,想必就是所谓的好事。 不过潭深村的讲究确实多,大概露露这一起死回生了,也有相应的一些习俗。我打算还是谨慎点,还是先看明白了再说,我什么也不懂,可别给人帮了倒忙,这么想着,我就把脚缩回来了。 那一帮人在十分昏暗的灯光下,只能影影绰绰的看一个身形,也不知道他们穿的什么衣服,但是勉强能分辨出来,都是长裤长褂的,而且看上去有点臃肿。 愣这么一看,跟一个个大粽子似得。 我有点介意,这三伏天穿的那么厚,即使晚上也扛不住啊,防蚊子也不带这个防啊,不过这么一想我也就释然了,潭深镇的蚊子出了名的凶狠,没点预防措施,它们嘴下不留情,准能发人一身红包。 正胡思乱想着呢,刚才往棺材里面搁东西的那个人像是把事情做好了,直起了腰来,重新把棺材盖子合上了。 我这就明白了,说不定自己刚才是因为角度问题没看清楚,棺材盖子可能是被人在暗处推下来的,等那个棺材盖子合上了,但是那个人把棺材盖子推上之后,居然开始在那几个敲锣打鼓的人中间,围着那棺材,开始顺时针的转圈。 我越看越糊涂了,也不知道是要干嘛,心里是有点瘆的慌,但我好歹也是跟着程恪见过点世面的,心理承受能力可是比遇上程恪以前强多了,也因为算是自家亲戚的事,就也没想别的,打算着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讲究。 只见围着棺材转圈的那个人越转越快,跟个陀螺一样,让人叹为观止。 转了半天,那个转圈的人忽然停下来了,大喊了一声:“走不了!” 那个声音也分不出来是男是女,粗哑干涩,只能听出来肯定岁数不小了。 旁边奏乐的人一听,纷纷的就把手里的活计给停下来了,有个人就问:“为什么走不了?” 那个转圈的人就回答道:“有属龙的。” 我心里一凉,我……我就是属龙的! 其余的几个人就问:“属龙的在哪儿呢?” 那个转圈的人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一众人开始絮絮叨叨的埋怨了起来,大致意思就是,事情都办到了现在这个程度了,怎么之前不查清楚了什么的,意思是在互相埋怨,还有点惋惜,有点无计可施。 我头皮一炸,感觉自己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什么情况啊,属龙的这是碍着谁了! 不对,等一下,我忽然一下子想起来了,在潭深镇,是有一个情况,不许属龙的人去,那就是……结婚典礼! 除此之外,我就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场合了! 属龙的和属虎的被称为“大属相”,有福气的一方面,也带煞气,有的人属相小,就镇不住,好事上碰了一冲撞,说不定要添幺蛾子,所以会忌讳我们这种人的出现。 我小时候过来住的时候,姥姥就跟我叮嘱过,人家结婚的时候,你千万不要跑过去凑热闹,谁谁谁家结婚请了个拍录像的,也没问清楚,结果那拍录像的正好是个属龙的,那俩口子最后也没得好。 我还记得我问过,怎么没得到好?姥姥却没告诉我,让我反正一定记住了,别给人添麻烦。 所以我印象非常深刻,但是其他的场合,姥姥就从来没跟我说过有忌讳我的。 我的心一下收紧了,围着棺材转圈子的仪式,跟结婚,那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要说有联系,也只可能有一种联系,那就是……冥婚! 自从踏进了二舅家,我就觉得哪里都不太对劲儿,一开始,围在了棺材附近的那几个生面孔的人,丧服,不就穿成了那喜服的款式了吗? 而且,那个穿着寿衣的老太太,口口声声,说她是为了喜事来帮忙的! 这合起来一想,我背后发了凉,外面的这些人,居然是在办冥婚典礼? 可要是露露真的没了,那我可以理解,说不定是二舅和二舅妈因为村子里的习俗,为了露露能顺利有个葬礼,有个墓地,来给她配一个冥婚,让她泉下有个安身之处,是可想而知的,可是露露根本没死啊,真是冥婚典礼的话,这个冥婚能配给谁?是闹哪样啊! 与此同时,那些个人开始翻找了起来,口里还念叨着:“不能有属龙的……不能有属龙的……” 那一阵子一阵子的念叨,让我头皮发麻,这帮人,看这个阵势,难道为了让他们自己的事情顺利办成,得围剿我不成! 想到这里,我感觉虽然不懂这个是什么风俗,可是眼下自己确实给人添了麻烦,还是赶紧回去,蒙头睡大觉来的合适,想到这里,我就挺心虚的往回去,想找回自己住的屋子,这些个问题,明天再问二舅去。 刚才在一楼的客厅吃饭的时候,就没看见别的亲戚和客人,照着二舅的那个意思,估摸着他们都在二楼三楼呢,这里应该就只有我和程恪。 二舅家的这个小洋楼,修建的跟个旅馆似得,走廊两侧都是一个挨一个的房间,我迷迷糊糊的走出来,根本忘了是哪一间了。 不过一想到程恪,我就跟戴了个护身符似的,有种有恃无恐的安全感,想着开错了门也没事,反正没别人,就摸过去,照着记忆,打开了一扇撞运气。 自己家的房间,一般是不会锁上的,所以那门把手我一拧就开了,那里面灭着灯,透过走廊里面的灯光,勉强分辨出来一个人正背着我,站在窗户前面看什么似得,一脑袋长头发,身材瘦丁丁的,吓了我一跳,我赶紧说道:“对不起啊,我走错了门了。” 那个人没搭理我。 我道了歉,赶紧就缩着脖子出来了,暗骂自己的这个记性,真是什么都能忘,就是忘不了吃饭。 哎,不是这个,那可能是中间那个,我上去又把中间那一间给拧开了,但是又傻了眼,怎么这个门里面,也跟刚才那个房间一样,一个人正背着我站在窗户前面,满脑袋长头发!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简直跟我绕回到了刚才那个房间一样,触目所及的,那瘦丁丁的身材,那个姿势,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壮着胆子说道:“我好像走错了,不好意思啊!” 这一次我留了个心眼儿,没那么快关门,想听听这个人说什么。 但是这个人,就那么直愣愣的站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见状,又说道:“这个主家,是我二舅,不知道姐姐,是哪个亲戚?” 那个人还是没理睬我。 “找到那个属龙的了吗?”外面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还在响:“快点,要不,来不及了!” 我一听,觉得自己太碍事了,也顾不上别的了,就关上了门,继续去开第三间的屋子,我住的房子不是头,不是尾,而刚才那两间都不是,肯定是这一间了。 我直接拧开门就进去了,可是那个跟刚才两个屋子里面一模一样的女人,还在那站着! 世上,就算有三胞胎,也不该有一模一样的三胞胎,每个人站了一间屋子,都在做一样的事情! 事出反常,反常的不能更反常! 我犹豫了一下,直接说道:“姐姐,这里,是你的屋子吗?” 那个长头发的人跟刚才看到的那两个一模一样,就是不吭声。 而且,明明是盛夏时分,这个屋子里也没有空调,可是一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种凉气。 这种凉气出来,我一下子觉得特别熟悉,不就是类似程恪带出来的那种凉气吗? “哒哒哒……”这个屋子是万籁俱寂,可是外面那些奏乐的人早就乱了营,嘴里还是嚷着:“有属龙的不成事!” 与此同时,屋里一个低低的声音说道:“都躲了你三回了。” 我一愣,这话的意思是……刚才看到的那两个人的身影,也都是她?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那么生猛,竟然二话没说,伸手“啪”的一下把电灯开关给拧开了,没想到,就在光明亮起来的一瞬,一个什么东西忽然从我身侧,跟一阵风似的,刮出了门外去了! 我眨眨眼睛,疑心自己是看错了,但是一抬头,发现这正是露露给我指的那间屋子,床上还搁着我的包呢!但窗户前面,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我周身一阵恶寒,一下子想起来了,对了,姥姥是跟我说过,太长时间不住的房子,临时住进来人的时候,先把门开五分钟,让该来的来,该走的走,之后再进屋。 这叫“留门”,也是潭深村的一个习惯!是……二舅家这几个客房,一定很久没人住了,我之前说开就开,是忘了“留门”了!可不是犯了忌讳了吗! 关上门,惊魂甫定的坐在了床上,这么说,刚才的那个东西,是…… “哒哒哒……”门口外面响起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涌了上来,正在外面走动。 我的心里扑腾扑腾的,不由自主的就心虚了起来,自己要是真因为这个属相妨碍了人家办事,躲在里面也不行,那该怎么说? 不对,我又疑惑了起来,要是不说,谁会知道我其实是个属龙的? 那脚步声没完没了的响着,我揪着心,估计得有人敲门来盘问我,可是等了半天,也没碰见谁来。 而且,程恪怎么没在这里,难道,他会乖乖的住到了露露指给他的客房?他哪里会是那么听话的人! “你回来啦?”冷不丁的,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程恪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我吓了一个哆嗦,回头一看,他突然出现,正慵懒的斜倚在床上,说道:“看热闹去了?” 程恪的白衬衫微微有点松,窗户开着,夜风吹着他的领口,露出一段修长的脖颈和凛冽的锁骨。 真……真好看…… 不不,这哪里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什么时候也成了个花痴了,赶紧打断了自己没出息的想法, 我问程恪:“你刚才干嘛去了?” 程恪坐起身来盯着我,桃花眼睛微微有点弯:“我也去看热闹了,只可惜,一场热闹,被一个属龙的给破坏了。” 我当然知道他在说我,就挺不高兴的说道:“你也知道潭深镇的这个风俗?那外面,是干什么呢?” 程恪微微一笑,说道:“你不是看到了么。” “真是冥婚?”我心里的疑惑滚雪球似的,越来愈大,不禁问道:“露露根本没死,谁跟谁冥婚?” “这个,问问咱二舅和二舅妈不就行了。”程恪侧着头,笑道:“到现在,露露为什么寻短见,你不是也不知道吗?” 自打发现了露露没事,我光顾着高兴了,开始是有心想问问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情钻了牛角尖儿,可是又怕触动伤心事,就把疑惑按下来了,觉得人没事就得了呗。 可是程恪这一问,我那好奇心又起来了。 是啊,二舅妈没提过,二舅也没提过,之前,二舅妈给我妈打了电话的,我也想跟我妈报个平安,可是手机没信号不说,整个一楼,也都没看见座机。 “外面是挺热闹的。”程恪站起来,说道:“不过今天可能就看不成了,你睡觉吧,我守着你。” 说着,轻车熟路的把我扯进了他怀里去。 “我不用你守着!”想起了程恪的所作所为,我只觉得脸上发烧,赶紧就把他给推开了,可是程恪素来都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先把我打横抱在了怀里,搁在了床上,嘴角扯出来一个邪气的笑容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客房里面没空调,在这个盛夏夜里实在有些闷热,但是只要在程恪身边,就感觉心旷神怡的——他像是冰做的。 跟他靠的那样近,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什么东西?” “啪!”程恪修长的手指头打了一个响指,那灯一下子就灭了,我眼前一黑,不由得愣了愣,满心的纳闷,关上灯,让我看什么? 忽然,几点绿莹莹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接着,越来越多,宛如是漫天的星星一瞬间坠落在了这个房间里面,聚聚散散,飘飘忽忽,像是繁花,像是洒落的银河,像是一颗颗碎了的梦。 他说是去看热闹了,其实,是去抓萤火虫了吗? “好看吗?”一片黑暗之中,我看不分明程恪的容颜,只有他清越的,低低的声音响在了我的耳边:“喜不喜欢?” 我点了点头,但是随即意识到不知道他看不看的见,好看,真的很好看,好看的简直,像是一场做也做不出来的幻境。 从来没有人,为了我捉萤火虫,从来没有。 “我记得你喜欢。”程恪的声音像是带着远在千里之外思念一样:“我一直记得。” 我却不记得了,我说过这件事情吗? 不过,这样的情景,谁不喜欢? 我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思绪在喉咙里百转千回,终究也只说出来了一句:“谢谢。” 程恪凉凉的唇,第一次的印在了我额头上:“只要你高兴,即使你要的是天上的星星,我只要你高兴。” “你……”我只觉得心头微微一颤,有点甜,也有点酸,更多的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悸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以后,你会知道。” 他把我的头搁在了自己的臂膀上,我的鼻尖儿贴着他的胸膛,那檀香的味道混合着程恪冰冷的气息,他第一次,这般温柔。 这样真好。 “闭上。”程恪的唇轻轻的落在了我的眼睛上:“我希望,在我怀里,你永远不要做噩梦。” 我一下子想起来,今天在车上的那个噩梦了,原来,这样的小事,他肯记得! 糖衣炮弹就糖衣炮弹吧……好歹,是甜的。 快要十二点了吧……我迷迷糊糊的想着,已经换了地方,他还会出去吗? 但是今天没有等到程恪会出去的那个时间,我就睡着了。 真的没有做噩梦,甚至连个梦也没有做,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在想。 我隐隐约约的有了想法,就是人傻一点,也好。 第二天起了床,一出来,发现偌大的楼里居然没有人,找了一圈儿,别说露露和二舅,那些二舅口中的亲戚,也一个都没看见。 我心里老大的不舒服,同时更加的在意起来,露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妈分明早就跟我说好了,家里亲戚都来了,让我过来能帮忙就帮忙的,可是怎么姥姥和大舅一家子最亲的人,到现在面也不露? 就算露露没死,可是来了这么多别的亲戚,二舅自己肯定也忙不过来,也不可能抛下他们一家人不管啊。 程恪跟着我出了门,我望着搁在院子里面的棺材,觉得就算是大白天,也让人感觉阴气沉沉的。 而且,门口的招魂幡和小白花,还是没人拿下来。 总觉得,二舅和露露,大概还有事情没跟我说。一会儿见了二舅,一定得问问,昨天晚上到底是个什么仪式。 正想着呢,突然看见那棺材前面,冒出来了一阵一阵的黑烟,我伸头过去,正看见二舅妈跪在了棺材前面,在火盆里面烧着纸,又是哭又是笑的数落着:“我是做的不对,可是你这样对?我呀,都是为了你好,怎么你就不懂我的心……不过现在好啦!都好啦!嘿嘿……” 露露不是没事吗?棺材应该是空的啊,给谁烧纸呢? 我皱起了眉头来,问道:“二舅妈,您这是干嘛呢?” 二舅妈连理睬也不理睬我,那黄纸烧出来的灰扑在了二舅妈的脸上,跟她的眼泪混在了一起,冲刷的脸上都一条一条的。 我一阵心疼,知道肯定还是因为露露的事情,让二舅妈受的打击太大,就帮着二舅妈擦了擦脸,说道:“二舅妈,您有时间,多跟露露沟通沟通。毕竟露露经了那么大的事情,可能就是没沟通好吧。” 二舅妈笑了,却笑的凄惨:“我倒是想啊,可是,已经没法沟通了。” 听了这话,我隐隐约约就猜出来了,说不定露露的事情跟二舅妈有点关系,趁机就问了:“二舅妈,露露当初,为什么会想不开?” “她不乐意啊!”二舅妈望着棺材,喃喃的说道:“可是我全是为了她好。” 唉,跟二舅妈说话,她总是有种答非所问的感觉,我决定还是见到二舅的时候问问二舅靠谱,正要站起身来,我忽然想起来昨天洗澡的时候,二舅妈让我千万不要出去,就又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了一句:“二舅妈,昨天我洗澡的时候你敲门,让我千万不要出去,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啊?” “敲门?”二舅妈涣散的目光盯着我的脸,终于有了点聚焦的意思:“昨天晚上,我根本不在楼里,没敲过什么门。” 第37章:十万彩礼 我当然疑惑起来,如果不是二舅妈,那昨天那个人究竟会是谁? 程恪低低的响了起来:“二舅妈,丢了魂魄。” “你的意思是说,二舅妈有点神志不清?”我赶忙问道:“是因为露露的事情受到的刺激?” 程恪点点头,说道:“人有三魂七魄,是一个整体,缺一不可,遇上了惊吓,和受到了某种刺激的时候,都有可能会出现这种状态,所以二舅妈有点答非所问,是因为知道内情的那一部分,跟着魂魄分离了出去,也就是,她不想想起来,强迫自己遗忘。” 我有点明白了,不错,二舅妈每次避开的问题,都是跟露露有关的! “二舅妈,”我重新蹲下身问道:“你看见露露了吗?你知不知道露露在哪里?” 二舅妈还是好像没听见我的话:“女大不由娘,女大不由娘……” 而与此同时,二舅妈摆在了棺材前面的香火又冉冉升起,飘散了开来,我知道,这会引来不该来的东西,就说道:“二舅妈,露露既然没有死,那咱们把这些东西撤了,行不行?” “为什么要撤?”二舅妈忽然激动了起来,盯着我,说道:“你是不是,想要坏了露露的好事?” 我身上一寒:“二舅妈,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好事?” 二舅妈嘿嘿的笑了起来:“天大的好事,我们露露要结婚了,那个小伙子昨天还来了,管我叫妈,哈哈哈……” 哪里的小伙子? “对了,”二舅妈说着,还拉住了我,眉梢眼角都是喜色:“你帮你表妹相看相看,那小伙子,长的真叫一个精神!” 我赶紧说道:“好啊,二舅妈,那个小伙子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啊?” “叫什么来着?”二舅妈左思右想:“记不清了……” 我一下子泄了气,二舅妈又挺兴奋的说道:“你来,你来,我给你看看好东西!都是你表妹的陪嫁!” 说着,拉着我就往楼里去了:“我呀,预备了老长时间,才预备好的,你是城里来的,眼光好,帮我看看!帮我看看!” 我跟着二舅妈就过去了,二舅妈一路把我拖到了二楼,我记得二舅说过,二楼住着的二舅妈娘家的亲戚,结果上去一看,二楼清清静静的,根本没有人住的痕迹。 而且,那地板上面铺着一层薄灰。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昨天,我非常清楚的听见了头顶上有人跑来跑去的脚步声,嘈杂的很,怎么地上这层薄灰,平平整整的,连个脚印也没有? “二舅妈,您娘家来的亲戚,不是住在二楼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们家哪里有什么亲戚?”二舅妈不以为意的说道:“没剩下几个人,早就不来往了。” 二舅,在说谎…… 那一层薄薄的灰尘被我和二舅妈踩出来了几个脚印,但是我回过头,发现程恪走过的地方,灰尘还是平平整整的,一点痕迹也没留下来。 我知道,昨天在楼上奔跑的,是什么来路了…… “就是这!”二舅妈挺兴奋的开了一扇门。 那门吱呀一声就开了,我抬头一看,胆子都吓细了,只见偌大的一个房间,没有别的东西,满满当当的,全都是纸扎活儿! 做工精细的纸马,金光灿灿的元宝,闪亮亮的摇钱树,甚至还有纸扎别墅,小轿车,液晶电视机! 甚至,还有好几对纸扎的童男童女,正咧着嘴,眉眼弯弯,露出一种粗制滥造的诡异笑容来! “你看看这件衣裳……”二舅妈捧起来了一件纸裁出来的鱼尾晚礼服,在我身上比划着:“她穿上得多好看啊!” 我心头一阵恶寒:“二舅妈,这都是给露露的?” “是啊,结婚嘛……”二舅妈说道:“怎么也得有个敬酒服,现在时兴,你们城里不也是这样?” “是……”我点了点头:“可是这些东西,露露怎么穿?” “你说呢?”二舅妈十分古怪的盯着我,声音沉沉的:“给她烧过去呀!” 在二舅妈的心里,露露,已经死了…… “有人吗?”正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人喊了起来:“我们是江家来的!” 我回过身去,看见了几个男人正站在了院子里,满脸晦气相的盯着那口棺材,有人还撇了嘴,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觉得冷似得。 “二舅妈,家里来客人了……”我回过头去,没想到二舅妈却又神出鬼没的消失了。 “诶?”我望着程恪,有点不知所措:“二舅妈呢?” 程恪事不关己的说道:“走了。” “那你怎么不拦着她啊?”我忙道:“来客人了,主家不在,算怎么回事?” “这不是正好吗?”程恪微微一笑:“主家不在,说话方便。” 与此同时那几个人早看见了窗户后面的我,跟我摆起了手来,意思是叫我快下去。 我也没办法,就下去了。 那几个看见了我,挺不客气的打量了我一番:“你是杨耀辉家什么人?” 我一看来者不善,就答道:“这是我二舅家,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来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那几个男人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里面闯:“他们一家子不敢出来,让你来挡着?” 我皱了眉头,就真的挡了挡:“有话请你们先说清楚了,我家二舅和二舅妈都不在。”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跟你说?”一个光着膀子,背后纹着一条青龙的汉子老实不客气的就想着把我拨开,而就在那个男人的手要碰到我身上的时候,突然剧烈的抽搐了起来,像是触了电似得,他难以置信的盯着他的手指头,只见上面的五个指甲,居然全像是被人生生拔下去了,一片血肉模糊! 几个男人见状,脸色全白了,几双眼睛盯着我,又盯着程恪,满是惊慌和戒备。 程恪颀长的身材还是斜斜的站着,十分潇洒,桃花大眼微微眯着,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今天心情好,就不卸你的胳膊了。” 我也知道,程恪再好看,他身上,总是带着那么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邪气,不好靠近,十分慑人! 几个男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刚才那股子蛮狠的样子,全被程恪的那个气势给镇住了。 终于,其中一个看上去岁数略大点的人,颤着声音的说道:“咱们,有话好好说,这谁家过日子,钱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说没就没,谁甘心呐,你们把彩礼钱还给我们,我们家小子再找给别的姑娘,从此咱们两家再无瓜葛,你说行不行?” 我忙问道:“什么彩礼钱?” 那个人一听,赶紧说道:“你二舅没跟你说嘛?就订婚那十万块钱……” 我这就听明白了:“你们家儿子,跟露露订婚过?” “是啊!”那个人赶紧就把身后一个畏畏缩缩的男生拎过来了:“就是他,他老实啊,跟露露都订了婚了,俩人手都没牵过,露露出了这事儿,那我们,我们也得做我们的打算啊!” 我望着那个小伙子,也就二十出头,可能比露露还小一点,透着一副怂样儿,剃着个小平头,小眼睛塌鼻子,一张大嘴,满脸的粉刺,心虚似得低着个头,看着让人很不舒服,刚才见识到了程恪的本事,早偷偷拉扯他爸爸的衣襟,那意思像是想走。 这,就是二舅妈说的那个女婿吗?说来也奇怪,露露跟我关系不错的,她要是订婚,也应该给我消息,可是我今天却是头一次听说。 我这也就明白了,大概这家人看露露寻了短见,怕自己人财两空,才过来索要彩礼的,就说道:“露露遇上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乱成了一团了,您心疼这钱,我完全可以理解,不过都是一个镇上的人,估计着两个孩子的事情真要是不成,那二舅是不会把这钱昧下的……” 而那个小伙子的爸爸生怕一言不合,程恪把他们给怎么样了,赶紧说道:“你说的也真是没错,我们,我们来的也实在不是时候,那我们就先走了,先走了……” 说着,一行人逃命的似得就走了。 我拧起了眉头来,又追问了一句:“请问这个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几个人本来跌跌撞撞要出去的脚步,一听我这么问,全给僵住了。 那个小伙子转过脸来,吓的像是快哭了,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叫江阳。” 大概是怕程恪把他们给怎么样吧,我赶紧说道:“你别怕,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问问。” 但是那几个人颇不相信,神色一下子就难看极了,临走的时候,他们还窃窃私语:“谁特么的知道,这杨耀辉还请来了这样的厉害角色……” “这十万块钱,不好要啊……” “那也比没命来得好,养鬼师,惹不起……” 果然,潭深镇的人,像是个个都知道养鬼师! 几个人走了之后,我叹了口气:“人刚活过来,就来要彩礼了,也真是挺让人心里不舒服的。” 程恪不置可否的盯着那个棺材,忽然说道:“咱们出去买点糯米来。” 我愣了愣,问道:“你要糯米干什么?” 程恪一双修长而白皙的手扣了扣棺材的边缘,说道:“想看看,棺材里面的那个东西,孵出来没有。” “孵?”我立刻就想起了,昨天是有个人,在棺材里面放了某种东西,又合上了棺材盖子,就也把目光落在了棺材盖子上,可是这才发现,棺材盖子,居然被楔上了! 人要下葬的时候,棺材才能楔上,然后再也不会打开了,有句成语叫做“盖棺定论”就是这个意思,没有装着人的棺材,为什么要楔上? “程恪……”我心里不安起来:“二舅妈和二舅,还有露露,他们到底是怎么了?” “当然是遇上麻烦了。”程恪薄唇一勾,笑道:“还是大麻烦。” 我还想问,程恪只管圈住我往外面走:“这个地方,很值得逛一逛。” 出了二舅家的小洋楼,顺着土坡往下走,没有多远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子,这种乡间的杂货铺子,还满满当当的摆放着那些带着童年记忆的小玩意儿,包装粗陋,做工粗糙,可是,就是小时候的那种感觉。 杂货铺的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我小时候一来了,总跟露露拿着姥姥给的零花钱,来这里买糖,还记得当年这个人,是一个年轻的胖子。 现在岁月流逝,除了他眼角眉梢爬上了岁月的痕迹,稍微秃了顶之外,那阳光还是照着以前的那个角度射下来,尘土依旧在光线里飞舞,各种东西摆放在货架上的顺序,还有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变化,让我感觉,我恍然像是坠到了童年的时光隧道里。 他姓胡,大家都管他叫胖狐狸,我们这些小孩子管他叫胡哥。 胡歌本来昏昏欲睡的坐在了柜台前面,见我和程恪进来,赶紧打起了精神来,招呼道:“两位买点什么?” “糯米。”程恪说道:“三斤。” 老板点了点头,晃动着笨拙的身躯就去一个角落里拖出了一个米袋子来,拿了一个瓢往外面舀那糯米出来:“看着两位眼生,不是本地人吧?” 我点点头,说道:“胡哥,我小时候还常来这里买泡泡糖的,真是好多年不见啦!” “你认识我?”胡哥看着我愣了:“整个潭深镇的人家,没有我胡胖子不认识的,不知道你们是谁家的贵客?” 我笑道:“杨耀辉是我二舅,我姥爷叫杨蕴昌。” “诶?”那个胖子本来稳稳当当攥在了手里的那个瓢忽然抖了一下,撒出来了不少的糯米:“杨耀辉……是露露家?” 我望了一眼他那胖手,点点头:“就是,我小时候经常和露露一起来。” “啊,”那个胖子脑门上忽然像是浮现出了一层的油汗来:“我记得你!你不就那个脑袋上老系着大红蝴蝶结的那个小姑娘嘛!” 我点点头,笑道:“十几年没来了,胡哥好记性。” 胡哥低下头,把糯米搁在了称上,但是手还是不稳当,撒了一圈的糯米:“是啊,露露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怪不得你大老远的赶来了,也是,也是……” 我点点头,说道:“幸亏人活下来了。” 没想到,那胡哥却自言自语的低声道:“可还不如那次就死了呢……” “恩?”我奇怪的问道:“胡哥,你说什么?” “没啥,没啥。”胡哥神色惶惶的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挤出来了一个笑容:“你,你真是女大十八变,比小时候还好看,要是不说,我还真就认不出来了!” 说着,把糯米用纸包好了,塞进我手里:“拿去吃吧,胡哥请你的。” “这怎么行!”我赶紧说道:“胡哥这是做买卖的地方……” 胡哥还要和我推让,程恪清越的声音却响起来了:“请问,这个相框里的老太太,是哪位?” 我回过头去,只见程恪正站在一个挂着飞镖和弓箭的墙壁旁边,桃花大眼正望着一个黑白相框里面,那相框有一个挺富态的花白头发老太太,正眯着眼睛笑呢。 这个老太太,倒是挺眼熟的……我后背一凉,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是昨天我在院子里看见的,那个穿着寿衣,吃着贡品的老太太吗! “这是我丈母娘。”胡哥不以为意的说道:“一直跟我们一起过,前些日子没的。” 果然…… 程恪接着说道:“不知道,这个老太太以前活着的时候,是做什么的?” 胡哥一听问,稍微有点尴尬似得:“你们城里人,大概会觉得我们愚昧无知吧,不怕你们笑话,我丈母娘啊,是个走阴说媒的,也就是,专给人配冥婚的,以前这方圆十里,有啥关于冥婚的事情,都是来找我丈母娘主持。” 没错,没错……昨天那个老太太是说过,她不是我们家亲戚,她是来给喜事帮忙的! 我像是抓到了一丝希望赶紧就问道:“胡哥,你知不知道,最近我二舅家,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我这一过来,觉得哪里都怪怪的!” “他们什么都没跟你说?那也难怪……”胡哥愣了一下,有点心虚的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其实,事情还得从你二舅妈那……” 忽然胡哥说着说着,就住了口,一双小眼睛,惊恐的盯住了我身后! 第38章:童男童女 那胡哥刚要说话,却吃惊的看向了我身后,我一回头,却正看见露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杂货铺的门口,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胡哥。 胡哥哪敢再说什么,扯着嘴角尴尬的笑了笑,搔了搔自己的秃鬓角子:“哎呀,是露露啊。” 我当然知道胡哥现在是不好说什么了,就也把头转过来了,说道:"露露,你怎么也来了?" "起来没看见你们,我爸让我出来找找你们,怕你们迷路了。"露露的脸色昨天就不好,可是现在看上去,非但是不好,还冷森森的,一点笑意也没有:"姐,你们不认识路,别乱跑,潭深镇忌讳多,你别冲撞上。" 我赶紧点点头,说:"也是我不对,刚才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你们,要不我就打个招呼了。" 露露盯着程恪手里的纸包,问道:"姐夫,你买的啥呀?" 我耳根子一下就热了:"别瞎叫,还不到姐夫的程度呢!他就是买了点........" "就叫姐夫,"程恪清越的声音打断了我:"我喜欢。" 胡胖子也不知道该不该笑,一张胖脸有点发僵,搭讪着说道:"郎才女貌的,也真是登对。" 我瞪了程恪一眼,程恪假装没看到。 "买完了,就回去吧。"这么一混,露露也没追着问,就僵硬的转了身:"我爸做了早饭了。" 我想起来了昨天那混上了纸灰的麻阳干菜馅的包子,昨天就没吃好,肚子咕噜噜的就叫唤起来了,有点尴尬。 程恪早听见了,顺便拿了点零食才一起结的帐。 出了杂货铺,正是太阳高升的时候,我想起来小时候既然来过这里,那姥姥家离着这里肯定也不远,就问露露:"姥姥家在哪里?等一会,咱们一起去姥姥家吧?" 露露还是板着脸,说:"姐,你就别过去了,奶奶他们家今天往这里来,一会就见到面了,省的走岔了。" 我一听姥姥他们要来,心里就安定多了,一回头,看见程恪正站在我身后,往后面望着,有点出神。 我低声问道:"看什么呢?" "这边风水挺好的。"程恪望着一大片鬼气森森的柳树林子。 我仔细一看,就发现那些个柳树下面,居然都是密密麻麻的坟头。 隐隐约约的,有几个坟头上,还摆着点花里胡哨的东西,看不清楚是什么,大概是新坟上的祭祀。 "姐,那有什么好看的。"露露回过头来,干巴巴的说道:"我爸等着咱们呢。" "哦,好。"我赶紧转了身,跟露露一打照面,吓了一跳,只见露露后脑勺的满头黑发里面,像是闪过了什么白色的东西! 但是再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禁疑心自己这几天精神过敏,看花了眼了。 一边走着,我想起来了那个叫江阳的小伙子来,就随口问道:"露露,你跟那个江阳,前些个日子,是订婚了吧?怎么一直也没跟我说啊?" 露露走在我前面,我这话一出口,只见露露单薄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随即以一种故作轻松的口气说:"是啊,不过跟他合不来。" 我寻思着今天的事情,有点不太好说,就说道:"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绝对不能草率,两个人互相了解了,再决定关系要不要继续,不然对两个人都不好。" 露露沉默了半晌,说道:"姐,你真好。" "傻孩子。"我说道:"本来就是。" "嗯。"露露只是应了一声,我却听着鼻音有点厚重似的,才想问,程恪早就把我揽过去了:"跟你姐一样,要么不找,要找就要找一个最好的。" 论起自恋来,程恪真的可以去决战紫禁之巅了,估计可以打遍五湖四海无敌手,唯我独尊。 露露第一次笑了,在此期间,她一直闷声走在前面,头都没回一下。 进了院子之后,程恪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糯米全撒在了棺材底下。 程恪修长的手只是随手一撒,但是那些糯米像是忽然活了,自己细细密密的铺了一层。 露露走在前面,好像根本也没有察觉到。 回到了客厅里面,二舅早就把吃的东西摆满了一桌子,是炒菜和米饭。 我早想起来了二楼的事情,就试探着问道:"二舅,您昨天不是说了,二舅妈家那边的亲戚过来了吗?叫他们一起吃饭吧?" 二舅头也不抬,一碗一碗的从电饭锅里面盛饭出来:"叫什么,那些个亲戚早回去了。" 我一愣:"什么时候回去的?" 二舅的话一听就是敷衍:"记不清几点了,反正全走了。" 我又想起来了神出鬼没的二舅妈,接着就问道:"那二舅妈上哪儿去了?" "她吃过了,你就不用管了。" 说着,二舅把一碗米饭盛的满满的,搁在了一个空座位前面,还在那碗米饭上面,直愣愣的插了两根筷子。 我一下就纳闷了,这样的摆法算是怎么回事?这不是跟往坟头祭祀先人的摆法一样吗?要是家里有小孩子这么胡乱插筷子,准要被大人打一个满脸桃花开。 二舅注意到了我的眼光,还是那种挺敷衍的表情:"这一阵子家里事情太多,送送晦气。" 送晦气? "送晦气,意思就是"宴请"一下影响自己运势的孤魂野鬼,让他们吃饱喝足了就走,不要危害家里。"程恪低低的说道:"不过一般送晦气都是晚上在院子一角,焚香烧黄纸送的,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送晦气的方法。" 程恪的意思我明白,显然二舅心里有鬼,还不知道这碗怪饭,是给谁吃的呢。 我不禁望着程恪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程恪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不过今天这个菜上没有黄纸灰,我也就跟着吃了,吃饭的时候,我看着二舅和露露都像是心情不坏的样子,就不死心的继续问道:"露露,你最近心情好点了吗?" 露露望着我,眼神看上去有些抗拒:"没有。" 我碰了个钉子,有点尴尬,知道还不是问她的时候,也只好低头吃饭。 二舅的眼睛,则老是盯着院子里的棺材出神。 我顺着二舅的眼光,就说:“二舅,咱们这里的棺材,什么时候处理了啊?堆在院子里,怪不好的。” “不着急。”二舅不以为意的说道:“陆荞,你我和你妹妹,今天得去医院复查一下,你就呆在家里看门吧。” “上医院?”我忙说道:“我也陪着去吧?我看二舅妈精神不太好,让二舅妈看家得了。” “那哪儿行啊,你二舅妈今天有事,也得出去。”二舅吃饱了饭,擦了擦嘴,说道:“今天家里还有客人来,家里没人,给人吃闭门羹啊?” 听二舅这么一说,我心里虽然是老大不乐意,但还是答应了:“那好吧。对了,二舅,家里有座机吗?我爸妈还不知道露露没事,我想给他们打个电话报平安,但是手机没信号。” “哦。”二舅答道:“前一阵子村里修路,把电话公司的线挖断了,两下里打官司闹赔偿呢,所以电话都没法子用了,你放心吧,我上医院,帮你打过去。” 我点点头,吃完饭收拾碗筷,却发现刚才插着筷子的那一碗米饭,好像少了一点。 一转身,二舅和露露就已经一起走了,我环视着这个阴气森森的小洋楼,忍不住叹了口气:“客人……也不知道今天来的客人是人是鬼。” 程恪则也到了院子里面,望着那棺材下面的糯米,神态挺认真。 我见状赶紧过来了,只见那棺材下面的糯米上,居然有一串脚印。 刚才,我坐着的位置就是对着院子的,院子里面,根本没有来人! “你买了糯米……”我恍然大悟:“鬼的脚印不能留在尘土上,却能留在糯米上?” 程恪不置可否,倒是望着那糯米,沉沉的说道:“不愧是潭深镇的养鬼师。” 我也顺着程恪的视线望向了那脚印,只有我的半个手掌大,只有小孩子能踩出了那种形状来。 看着那轨迹,是一个椭圆形,我想了想,这不正好跟那天围着棺材转圈的怪人走出来的一样吗! “这是什么东西?”我仰头望着程恪:“小孩儿鬼?” “这么说倒是也没错。”程恪宠溺的摸摸我的头:“是童男童女。” “童男童女?”我拧起眉头来,第一个映入脑海的,居然是那种送葬的纸扎人,那种纸扎人不都是一男一女,被称为童男童女吗? “这种童男童女,其实是一种早夭的小鬼炼制出来的。”程恪修长白皙的手指又清脆的叩动了叩动那棺材的壁板:“流产的小胎儿,用阴气养在小坛子里,用处很多。” 我立刻想起来了那个怪人捧着的东西,心里翻江倒海的,原来那是童尸! 把不适应的感觉压下去,我说道:“为什么要把他们放进棺材?” “童男童女是来引路的。”程恪的桃花大眼在阳光下面,更显得璀璨的不太真实:“结婚的时候,是不是要有花童?为了添子添孙,以前的习俗也是这个样子,有童男童女出现在了冥婚的仪式上面的话,是一个预兆着夫妇二人儿女双全的好兆头,‘早生贵子’的习俗你知道吧?” 我赶紧点点头:“这个我倒是知道,你说的是撒帐子吧?红枣,桂圆,花生,栗子几种,时早生贵子的谐音,撒在婚床上,也是要个好兆头。” “童男童女引路冥婚,跟这个一样,也是预期一个好兆头。”程恪说道:“本来,昨天就该走的,可惜,被一个属龙的给搅黄了。” 我当然知道是说我,赶紧就问道:“我属什么,也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再说了,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啊!你快告诉我,又没人死,为什么要冥婚?到底谁和谁冥婚?看着你们都心里有事,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晚上咱们看看,你就知道了。”程恪薄唇一勾,露出那个惯常的,邪气的笑容来:“今天,有很厉害的养鬼师要来。” 我当然还记得,在玉宁的时候,程恪就在找养鬼师,好像想要从养鬼师身上找什么东西,没想到跟着我来到了潭深镇,还是跟那阴魂不散的养鬼师脱不开关系。 养鬼师和程恪之间,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关系呢?我咕嘟了嘴,下意识的盯住了自己的脚,为了那十个乌黑的脚趾甲叹了口气。 程恪顺着我的视线,也落在了我的脚上,他的声音凉薄如冰:“你等着,那个养鬼师的血,你想要泡澡也好,想要浇花也好,我给你弄到。” 我心里一寒,照着程恪的那个脾气,我倒是不太为自己担心,反倒是觉得那个养鬼师大限将至了。 可是,明知道我和程恪跟我的契约,还敢对我下手,那肯定,也是狠角色。 一颗心上上下下的,又想起了久违的姨妈来。 吃得饱睡得着,什么反应也没有,不该是中了吧?不管是不是,反正我现在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呜……”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吹海螺。 我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就忍不住站起来,往外面看。 只见外面正有一个小姑娘,一面蹬着一个三轮车,一面吹动了手里的海螺。 那三轮车上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高粱穗子扎成了炊帚,黄铜小镜子,大串大串的玻璃念珠,还有木头刻的小公鸡等等。 我立刻想起来了,怪不得是吹海螺的声音,这是被我们称为“卖海货”的流动摊贩,小时候还经常买这些零碎东西玩儿呢! 好怀念…… 那个小姑娘看见我从院子里面出来了,赶忙就把嘴里吹着的大海螺拿下来了,带着笑问道:“姐姐看点什么吗?” 那个小姑娘也就是十八九岁,长得特别娇俏,草帽下面压着两根整整齐齐的麻花辫子,短裤短袖外面露着的小胳膊小腿细长又结实,看上去特别有活力,甜甜的说道:“我是个学生,放暑假才帮衬着我爷爷卖海货,个顶个的好玩儿又便宜,肯定不会攥了您!” “攥”是潭深镇的一种土话,意思是“欺骗,要高价”这个样子,我看着这个小姑娘挺讨喜的,就说:“那行,我挑点儿。” 程恪早跟出来了,懒得站直了一样,斜倚在大门口上,桃花大眼闪烁着望着那个小姑娘,小姑娘抬头看程恪,本来看的有点发怔,但是马上意识到自己唐突,赶紧低了头,小脸一下就红了。 我也经常会看着看着程恪就脸红,所以只觉得小姑娘是个知己,也没想的太多,低下头翻弄了翻弄,都是些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是贵在精致,挑来挑去,也挑花了眼,程恪也过来凑热闹,修长的手指头随意的一拨弄,手却像是烫了一下子一样,缩回去了。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强大到天不怕地不怕的程恪这个样子,不禁好奇起来,发现刚才他拨弄的那个东西,是一个小小的刺绣方包,带着长长的杏黄色穗子,伸手拿起来,带着一股子清香。 “那个是艾草包!”那个小姑娘赶忙说道:“七月了,是鬼月,所以做了来驱邪的,里面还有白芷和朱砂呢!挂在身上特别好!” 程恪微微一笑:“好,我们买了。”说着,给了那个小姑娘钱。 那个小姑娘红着脸点点头,脆甜脆甜的声音说道:“谢谢惠顾!” 说着,又吹着海螺,就又蹬着那个三轮车走了。 “艾草驱邪……”我转头望着程恪:“你,该不喜欢吧?” “没事。”程恪微微一笑:“我不怕,我只怕蚊子咬你。” 艾草是防蚊子的,这个我也记得。 小包做工很精致,跟小姑娘一样,特别讨人喜欢。 在二舅家里枯坐了一天,却也并没有二舅说的客人,更没等到露露说的姥姥一家人,看来是白白的看了一天门,到了七点四十,太阳完全的沉没在了地平线一下,夕阳的余晖黄黄红红的亮了一阵子,灭下去了。 太阳一下去,地面还残存着阳光的温热,暖烘烘的,夜风一吹,觉得风也厚重。我坐在了客厅里面的竹椅上,望着那个黑峻峻的棺材,觉得天暗一分,心里就紧张一分。 而且,二舅和露露,二舅妈一家子人还是没有回来。 “晚上还要看热闹,所以你可以趁早先睡一觉,”程恪揽上了我的腰。 程恪这一来,倒是能把人冻的精神点,我往远处躲了躲,说道:“没事,事关重大,我熬得住。” “本来也不用你熬。”程恪声音居然带着点愉悦:“万事有我。” 也许是因为程恪,也许是因为香包,居然真的没有蚊子咬我。 盛夏的天气,漫天的繁星闪烁,我和程恪并着肩,一起看天上的星星,我想起了星座来,就问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程恪微微皱眉:“不记得了。” “这样啊……”我说道:“本来想看看你是什么星座。” “我的生日自己不记得,倒是一直有个人帮我记得。”程恪遥望着星星,低声道:“不然的话,一个人,怎么会给自己过生日,不过生日久了,自然就忘了。” “那个人是谁啊?”我忍不住有点好奇,能跟程恪过生日的,一定也不是什么善茬。 “时间太长了。”程恪璀璨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落寞:“我连那个人也忘记了,不过……我和那个人,好像也曾经像是这样,并着肩,看星星。” 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能够跟程恪堂堂正正在一起,而不是跟我一样,为了这个契约才勉强在一起的。 这样想着,心头忽然有点不舒服,是啊,能跟程恪,堂堂正正在一起的人……一定也跟程恪一样,好看,又强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在胡思乱想里闭上了眼睛,梦到了很大很大的一个,湛蓝色的湖泊。 湖泊上方是漫天的繁星,湖泊里面也是满满的繁星,交相辉映之中,还有许多翩翩起舞的萤火虫,美好的像是人间仙境。 “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当然,这个地方好美!” “你喜欢,我把这一切,都给你。” 说话的是谁?像是我,又不像是我。 梦境之所以是梦境,就是因为美而容易碎,而且,没有第二回。 我隐隐约约知道这是个梦,可是,我不愿意醒。 “当当当当……”一阵嘈杂的响声忽然传了过来,魔音入脑似的,响在了我的耳畔上,我猛地睁开眼睛,夜凉如水,而那深深的院落里面,围着那大棺材,已经重新聚齐了昨夜里见到的那一圈怪人。 “嗤……嗤……”伴着那奇异的乐声,有一个人正在棺材上摩擦什么。 我揉揉因为困倦而变得朦胧的眼睛,坐起身来,想看的再清楚一点,程恪早把冰凉的指尖按在了我唇上。 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热了起来,赶紧闪避开了,瞪了他一眼,他薄唇一勾,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重新斜倚在竹椅上,像是在看外面即将要上演的一场好戏。 因为今天坐着的位置正在门槛外面,离着院子近在咫尺,所以看得能比昨天清楚很多,那些个奏乐的人在暗沉沉的月光下面,脸色全煞白煞白的,五官则像是五个窟窿,阴惨惨的在暗夜里悬浮着。 “嗤……嗤……”我被那个奇诡的声音吸引住了,仔细一看,那个在棺材上面磨东西的,手头一下一下的泛着寒光,像是……在磨一把刀! 而那个怪人一边磨,还一边念叨着:“坐镇门庭,姻缘天定,我欲缔结,世世生生……” 与此同时,两个小小的身影在磨刀怪人的膝盖下跑跑跳跳的玩耍,隐隐约约,似乎还发出了稚嫩的笑声,像是在相互打闹。 我心里明白,想必,那就是所谓的童男童女了。 接着,事情跟昨天发生的一模一样,一圈人奏乐,怪人绕圈子,今天还多了两道小影子。 那个怪人转啊,转啊,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又跟昨天一样的停下来了:“走不了!” 旁人也还是跟复制昨天的那个场景一样,追问道:“怎么走不了?” “有属龙的!” 虽然相同的场景,我昨天已经看见了一次,可正是因为这样别无二致,宛如重播影片一样的感觉,更让人觉得诡异无比。 “有属龙的不成事!” “找,把他找出来!” 我身子忍不住,就微微打了一个颤。 程恪低低的笑了:“你放心,只要你不出声,他们就看不见你。” 我忙点了点头。 那些怪人们又行色匆匆的四下里寻找了起来:“有属龙的,不成事!” 跟昨天一样,他们嘈杂的嚷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我转头看着那墙壁上的钟表,又已经,十一点了。 程恪偏着头,直直的盯着那些怪人。我顺着程恪的眼光看过去,这才发现了,那些个怪人之所以看上去那么臃肿,居然是因为,他们的身上,居然带着厚重的一圈圈的绳索! 宛如被人五花大绑一般,只有四肢是露在了绳索外面,才得以自由行动的。 为什么,要穿成了这个样子…… 几个怪人,甚至把脸贴在了我面前的玻璃上,可是那黑洞洞的眼睛,对我是视而不见。 我忐忑的一个劲儿盯着那壁钟,等着时间过去,让他们跟昨天一样,错过了这个时候。 果然,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怪人,越来越焦躁了。 没想到,正这个时候,有一个声音忽然得意洋洋的响了起来:“属龙的,我找到了!” 第39章:来得正好 这话一出,我后背顿时凉了半截子,而程恪还是轻轻松松的,像是根本没听到。 与此同时那些个奇形怪状的怪人们嚷了起来:“在哪儿?在哪?” “刷……”一根长条状的东西从房檐上倒挂了下来,敲敲我前面的玻璃:“在这!” 我这一声惊叫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是好歹牢牢记住了程恪的叮嘱,硬是没有出声。 再一看,那个长条状的东西也不是别的,居然是一根孝子送葬时候拿着的那哭丧棒! 那个哭丧棒剧烈的撞击着玻璃:“就在这!” 这个拿着哭丧棒的,又是谁啊! 那些个怪人听见了,眼睛的视线也已经投了过来,可是愣看不见我。 程恪倒是坐的稍微直了一点。 那些怪人看上去非常着急:“看不到!看不到!” 估计着,是程恪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吧。 转圈子的怪人则阴森森的说道:“在里面,烧!” 那些个怪人们像是得了令,一下子就簇拥了过来,堆上了院子里面的木料,居然真的就在房子外面点上了火! 我瞪大眼睛,这要是点起来了,二舅家这个房子怎么办? 求助似的望着程恪,程恪却轻轻的摇摇头,好像什么东西都在他掌控范围之内一样。 就在其中一个怪人即将把那木柴点起来的时候,门口却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离着我有点远,夜色也朦胧,我看不清他的长相,只是从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来说,应该还是十分年轻的。 他身材修长,穿着一身中式的黑衣服,有点像是民国戏里面的那种马褂,头上戴着一顶礼帽,脸都掩藏在了那礼帽帽檐下面的阴影之中,身前挂着一朵黑色的花。 完完全全,是电视剧里那种新郎官的打扮。 那个人静悄悄的站在了院子里面,说道:“等一等。” 话一出口,怪人们居然就真的将手里要做的事情全给停下来了!全都垂下了手,好像是在听那个人的号令! “姐。”那个人就像是看得到我一样,忽然对着我开了口:“我和露露的好日子,本来请姐来,也是应该应分的,无奈何,姐的属相,我们压不住。” 我一下子愣了,这个怪人口中的姐,说的是我! 程恪嘴角一勾,侧着头,打量着那个人。 那个人接着说道:“有一段缘分,也不容易,我希望这件事情能成,也希望,姐能行一个方便,为着这件事情,给我们避让避让。” 我不知所措的望着程恪,这个像是突然从前朝穿越过来的人,究竟是谁?看着身材,绝对不是白天过来讨要那十万块钱彩礼钱的江阳! “姐,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对她好的。”那个人见我不为所动,居然还心平气和的继续说着:“这件事情不是儿戏,既然定了,就是定了,现在反悔也好,害怕也好,再怎么也好,都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周围一些怪人念叨起来:“把事情成了吧!” “都预备好啦!” “忙活人都来啦!” 这些人,说的都是潭深镇的土话,“忙活人”的意思,就是红白喜事上面跟着帮忙的亲朋好友,一般主家要在事成过后,好好宴请一番的。 只是,这些个“忙活人”,看样子实实在在,都不像是活人。 那个人一步一步的冲着我所在的地方走的近了一些:“姐,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想动粗,可惜你在这里,不能成事。”说着,那个人的声音渐渐的冷硬下来了:“让不让?” 那个声音,竟然是带着一种腾腾的杀气! 许多疑问在我心里翻江倒海,这个人是谁?跟我叫姐,明显是在露露的份上,可是露露只是跟江阳订婚了,跟这个人能是什么关系? 那个人离着我越来越近,我终于是看清楚了,礼帽下面,是一张年轻却惨白的面庞,但是大眼睛,高鼻梁,薄嘴唇,确实称得上是相貌堂堂,如果他真是一个活人,居然能跟露露非常的般配! 我忽然想起来了,二舅妈说过,自己有了一个女婿,长得特别精神,还管她叫妈,让我去帮着露露相看想看,说的,难道是这个人! “姐夫。”那个男人忽然转向了程恪,客客气气的说道:“能不能,帮我劝劝姐?” “我不好跟着添乱。”程恪愉悦的开了口:“再说,你已经死了,可是她还活着。” “姐夫果然跟姐是一条心,”那个男人薄唇一扯,露出一种阴森森的笑容来:“可是你也已经死了,姐,同样也活着。” “我跟你不一样。”程恪笑了起来:“我确实也已经死了,但是,我不会让她跟我一起死。” 那个男人露出了一种十分阴狠的模样来:“这桩婚事,我就是认定了!别的人全不行,我只要她。” 我心中一动,莫非,露露出现生命危险之后,二舅和二舅妈就找急忙慌的跟人定了冥婚,但是没想到,露露重新活过来了,而这个定下冥婚的鬼,倒是认定了这个婚约! 除了这样,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与此同时,那个多事的哭丧棒忽然重重的敲打起了窗户来:“快来不及啦!” 那个新郎官打扮的人一听这个话,那张称得上英俊的脸上,狰狞了起来,他忽然十分准确的指定了我所在的位置,说:“动手吧。” 他这么一指,那些个怪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十分明显,是看到了我了!忽然潮水一样的聚在了一起,冲着我涌了上来,抛出了身上缠绕着的绳子,就想把我给拉走! “嗤……”但是那些绳子,一下子就熊熊的燃烧了起来,将那些怪人烧的嗷嗷乱叫。 “咱们本来井水不犯河水。”那个新郎官皱紧了眉头:“是你们苦苦相逼!” “死人硬要拉着活人下葬,难道就不是苦苦相逼了?”程恪的一双桃花大眼弯弯的盯着那个男人:“你有本事,就使出来。” 那新郎官咬了咬牙,嘴角闪过了一丝寒光:“不要坏了我的事……” 程恪微笑起来:“偏偏,我就喜欢来坏你的事。” 那个新郎官满脸露出一种十分可怕的神色来,只见他脸色一沉,忽然我就觉得身下坐着的竹椅子一阵乱颤,好像,地面在震动一样! “不让……”那个新郎官恶狠狠的说道:“那就让你们,也一起下来陪葬!” “吱呀……”不偏不倚在这个时候,二舅家的大门忽然开了,二舅妈从那大门口进来了! 只见二舅妈盯着这满院子的人,忽然一下子笑了:“哎呀,你们来啦?这真是,怎么没提前打个招呼呢?这,什么也没准备啊!” 我一下子就从竹椅上站了起来:“二舅妈!快跑!” 二舅妈不明所以的望着我,又望着那个新郎官,笑道:“今天才跟你说的,这个,就是露露那个对象!我跟你介绍啊,这是露露的表姐,在玉宁住,这次来啊,也是为了你们的喜事……” 那个新郎官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诡异了:“妈,您来了,来的正好……” “程恪,我二舅妈她……” “来的自然好。”程恪拧起了眉头,低低的说道:“倒真是个时候……” 说着,他修长的手指头轻轻一扣,打了一个响指。 “啪!”洋楼里面的灯,一下子全灭了!我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觉得身边,忽然冒出了森森的凉气,比程恪给人带来的感觉,还要寒冷! 第40章:荧荧鬼火 这种感觉,像是很多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一下子潮水一样,冲着我涌了过来! “陆荞。”程恪的声音在我耳畔,还是轻轻松松的:“把你的那个香包拿出来,解开了,把里面的东西全撒在自己身边!” 我赶紧手忙脚乱的就把那个香包打开了,摸上去,里面是一种带着中草药香气的粉末,我抓住了那粉末,往身边一撒,说也奇怪,那寒气浸骨的凉,居然就真的退散下去了! 接着,我眼前忽然冒出了很多蓝盈盈的火光来,像是传说之中的鬼火! “唉……”一声叹息响了起来。 我心头一凉,谁在叹息? 那些鬼火缓缓的闪动着,像是鱼缸里面的鱼一样,慢慢的浮动着。 程恪像是吹了一口气,檀香的味道一扑,那鬼火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慢慢散开,飘的远了,接着,程恪的声音低低的响在了我的耳边:“你待在这里,不要动。” 说着,檀香味道渐渐消失了,好像,他离开了…… 而整个小院儿,一下子也万籁俱寂,刚才那些个怪人们闹出来了乱哄哄的声音,也一下子全消失了。 难道是二舅妈被那鬼女婿弄走了,程恪过去搭救了?我心里惦记着二舅妈的安危,实在是坐立不安,也想不通,究竟二舅妈之前上哪儿去了,怎么不偏不倚正这个点儿给撞上了! 还有露露和二舅,可真是幸亏他们不在家,要是在家,那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不过二舅妈这一出现,未免也太巧了,难道说……二舅妈是被什么人引导了!那个神秘的哭丧棒,也分明是来者不善! 我脑子里面一团乱,正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只听大门“吱呀……”一声就响了,又有一个人从大门口进来了! 我心里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因为灯已经全灭了,我只能就着夜色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子,根本看不清面貌,那个人影一边冲着我过来,一边说道:“姐,怎么不开灯啊?” 是露露的声音! 我心头一紧,说道:“露露,你怎么半夜三更的回来了?” “是啊,姐,你把灯开开吧!”露露的声音说道:“太黑了,我看不见路。” “行!”我刚想转身去开灯,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露露既然连路也看不见,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姐,快点!”露露的声音透着点疲倦:“我好累了。” 我心里不禁警惕了起来,顺口说道:“露露,电灯开关在哪里啊?” 露露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说道:“在门口吧,姐你摸摸看。” 电灯的开关,并不在门口,而在沙发后面的墙上!谁也不会,不知道自己家的电灯开关在哪里。 我心里顿时有底了,索性也不动了,说道:“你等等啊,我找找看。对了,二舅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嗯。”露露的声音应了一声:“他还有点事,我困了,就回来了,姐,你找到灯的开关了吗?” “诶……”我支支吾吾的说道:“还没有,没在门后边啊!” 露露像是有点着急了,说:“姐,这样,你拉我一把,让我进去吧。” 我这就明白了,开灯不开灯,应该只是一个借口,最重要的,是让我离开这个艾草围成的圈子! 我索性就装傻到底:“可是,你在哪里,我看不见啊。” 露露不支声了,那个人影已经晃晃荡荡的到了门槛外面,一直像是在犹豫,想进来,可是又不敢进来,我一颗心跳的跟打鼓似的,心里暗想着,这个冒充露露的,又是一个什么来头? 而且,看着这个样子,她一定是有所忌讳,没法子直接到我身边来。 她不支声,我也只好就这么提心吊胆的坐着,忽然露露笑了一下,说道:“这样黑着也挺好的,姐,咱们正好聊聊天吧。” 我心里更警惕了:“行啊,聊什么?” “就比如姐夫啊。”露露的声音含着笑意:“你真幸福,能给我找那么个好姐夫,我羡慕啊,我就没有那么好的命运了。” 我干笑了一声:“其实,好不好的,还得看自己喜不喜欢,只要是不喜欢,再好也白搭。” “我看你跟姐夫俩人感情也挺好的啊。”露露的声音接着说道:“姐夫那么疼你,肯定什么好东西都给你吧?” 我疑惑起来:“好东西?” “就是啊,”露露的声音像是带着点渴望似的,接着说道:“这男人,只要喜欢一个女人,什么东西好,就会把什么东西拿来取悦她。” “呵呵。”我对这个高深的问题实在是无言以对,忽然想起来了那句“谣言止于智者,聊天止于呵呵”,索性将装傻充愣进行到底。 可是露露的声音明显还是不甘心:“对了,姐夫应该送给过你什么礼物吧?” “没有啊。”我心里越来越警惕了,这个冒充露露的声音,明显就是想知道程恪的事情! “是么?”那个声音,果然带着一丝失望,但是转瞬之间又把那个失望给压下去了:“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关于长生的事情?” “长生?”一听到这个词,我当然立刻就想起来了,程恪停止每天晚上都出去的时候,跟窗外的谁说的,就是那神秘的“长生”! 这个长生,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我忽然醒悟了过来,刚才程恪消失的这个时间,不偏不倚,也是十二点! “你想知道吗?”忽然屋里灯火辉煌,一下子全亮了,程恪早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我身旁,弯着桃花大眼看着门口:“要不要,我亲口跟你说?” 我看见了程恪,先是心头一振,顺着程恪的眼光望向外面,我一下子又愣了,外面站着的,果然不是露露,可是我也没想到……来人,居然是那个白天骑着三轮车来卖海货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见了程恪,居然也不慌不忙,嘴角一弯,也露出了一个冷冷的,跟年龄完全不相符合的笑容来:“哎呀,被发现了啊。”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程恪白天说过,夜里,会来一个很厉害的养鬼师! 第41章:困魂之术 可是我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所谓的厉害的养鬼师,会是这个小姑娘! 那她白天过来的时候,难道是专程来踩点,看清楚这里情况的! “辛苦你了。”程恪还是很轻松的模样:“这样大费周章多麻烦,怎么不来找我要?” 那个小姑娘微微一笑,恢复了自己原来那种又脆又甜的声音,说道:“我跟你要,你会给吗?” “你真聪明。”程恪的桃花大眼是弯了,可是这笑眼,却是邪气又危险:“不过既然你这么聪明,怎么还是来了。” “因为我觉得,既然要你最珍贵的东西,最好拿另一样最珍贵的东西换。”小姑娘的笑容天真无邪:“这样,可以帮你取舍一下,要鱼还是要熊掌。” “可是,我偏偏,想要得而兼之。”程恪的笑容邪气,眼神也凛冽,带着那一贯慑人的气势说道:“正巧我也有两全其美的本事。” “没关系。”那个小姑娘亮亮的眼睛,也是宛如星辰:“我并不着急,与其管你要,还不如你给我。” “好啊。”程恪侧过头来,桃花大眼璀璨:“祝你成功。” 那个小姑娘又转头看着我,笑道:“姐,咱们后会有期。” 说着,转过身,居然蹦蹦跳跳的走了。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我心里明白,照着程恪的那个性格,没有动手就把人放走肯定不可能,小姑娘走的轻松,只能说明,两个人,是势均力敌,而程恪和小姑娘都明白这一点,互相争斗,只能是一个两败俱伤,所以,还不如,“各自珍重,后会有期”。 为了避免正面交锋,小姑娘的目标是我,再用我,去换取程恪身上一件她想要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个帮着鬼新郎他们找到我的哭丧棒,就是她的。 我,是无所不能的程恪唯一的弱点。 想到这一点,我心里有点难过。 我刚想问问二舅妈怎么样了,程恪却像是看穿了的心思,笑了笑,一根修长的食指竖在了唇边,又往后指了指。 我侧头一看,二舅妈正躺在了沙发上,两眼紧闭,身上沾着很多的枯草和泥土。 “二舅妈摔到草坡下面去啦?”我赶紧过去了,只见二舅妈脸色惨白,额头上还碰了老大一个肿包,裸露在短袖衫子下面的胳膊全是细细的划伤。 我记得这种划伤,是一种叫紫星草的芒刺植物划出来的痕迹,紫星草伤人,所以小时候大人们都叮嘱我们不许去紫星草附近玩儿,见到紫星草一定要烧掉,不过,今天跟着程恪看了一眼那个坟地,坟地里面倒是紫莹莹的,像是长满了紫星草! “二舅妈没事,不过,刚才可能受到了引起的侵扰,需要好好休息。”程恪说道:“二舅妈身上,好像也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这么一说,我又想起来了到这里的第一天,藏在了厢房门后面的那双眼睛。 何止是二舅妈,那二舅,露露,甚至杂货店的胡胖子,在我眼里,几乎每个人都有秘密! “那个新郎带着二舅妈去坟地了!”我回身望着程恪:“他是不是要拿着二舅妈来要挟我,让我不要妨碍他们的冥婚?这不是绑架吗!” “你说呢?”程恪悠然说道:“单身汉想讨老婆,这是天经地义。” “可是冥婚就是两个死人葬在一起,哪有害活人的!”我接着问道:“那个新郎官呢?” “今天的时间到了,他出不来了。”程恪从容的望着外面的棺材,十分随意的说道:“再找到了他,弄死算了。” 我心头一阵忐忑:“程恪,那个新郎,跟养鬼师,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哦?”程恪桃花大眼一眯:“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看出来的多如牛毛,”我赶紧说道:“单单一个鬼,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胆大包天的娶活人不说,帮忙仪式的又是童男童女,又是‘忙活人’,一定是借助了养鬼师的力量。” 程恪薄唇一勾,不置可否,倒是饶有兴致的问道:“还有呢?” 我一看程恪也没说我笨,忍不住有点飘飘然,就接着说道:“有道是无利不起早,那个小姑娘养鬼师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助一个死鬼,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刚才也看出来了,她的最终目的,还是在你,所以,咱们来到了潭深镇,说不定,就是一个大大的圈套,就跟玉宁那些惨死的养鬼师一样,他们,盯上咱们了。” 我们这阴阳御鬼之术,也是养鬼的一种,李明朗不就错认为我是个养鬼师了么! “你不要忘了,这是潭深镇。”程恪摸摸我的头,若有所思的说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平常。” “难道……”我皱起眉头来:“那个新郎官不是跟小姑娘一伙的?那他能有那样的本事吗?啊,对了,除非他在死之前,也是养鬼师!” “很多事情是巧合,也有很多事情是有人在谋划。”程恪喃喃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鬼的地方,也是这样。” “你这样云山雾罩的,就是在卖关子!”我抗议了起来:“二舅家的怪事太多,而且从今天的事情看出来,她最终想要的是……” 说到这里,我想到了小姑娘口中的“长生”二字,身上忍不住一阵发凉,好像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怪事,全能跟那个东西联系上! 程恪早看出来我在想什么了,微微侧着头,说:“长生?” 我赶紧点点头:“长生,是不是你以前跟我说过的,能得到一切,也能毁灭一切的东西?它到底是个什么用处?” “我只能说,那种东西不可以随随便便落到谁手里。”程恪微微一笑:“这个东西,有多大的能力,就会带来多大的邪气。” 这个……可想而知!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程恪牵上我的手:“那些事情,不用你来劳心,有事情,你躲在我身后就好。” “可是那个小姑娘, 我看着来者不善。”我望着程恪,说道:“对了,那个香包是她卖给我的,所以她不可能是怕那个香包里面的艾叶,但是她一直也没法靠近我,这是为什么?” “养鬼师,身上带着鬼气,就算是活人,也不好随便进入有门槛的阳宅,不然,会被镇宅的灶王爷那正气所伤。”程恪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昔一样,带着点怀念:“需要屋里的人邀请他进来,他才可以进来。当时,她已经把屋子里的灯控制住了,你想打开,也打不开,这样,她就会找借口,想让你拉她进门。” 难怪! “好了,”程恪揉一揉我的头发,说道:“去休息吧,明天,咱们去看看那个新郎官,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看新郎官……”我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小姑娘,你认识她吗?” “不记得了。”程恪的桃花大眼微微一眯:“只能说,有点眼熟。” 眼熟……程恪被封印之前就见过她的话,她怎么可能,还是那样年轻? 程恪身上的秘密不仅多,还多的好像让人,难以触碰。 “程恪……”我望着他:“我会不会,给你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程恪一下子笑了:“分明,是我给你带来了麻烦。” “这倒也是……”我叹了口气:“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跟预想的太不一样。” “你又不是神算子,可以未卜先知。”程恪笑道:“每一个发生在将来的事情,都预先熟稔于心,那日子过起来,多无聊。” “可是,现在的惊心动魄也是……”我叹口气:“感觉天天都在悬崖边上翻跟头。” “我跟你说过,”程恪的长睫毛忽闪起来:“有我。” 我心头一阵颤,这是承诺,还是…… “唔……”二舅妈忽然呻吟了一声,我赶紧侧过头去,只见二舅妈正扶着自己的额头坐了起来,眯着眼睛,满脸的茫然:“陆荞?我这是……怎么了?” “二舅妈先不要动。”我去给二舅妈拿了一杯水来:“现在您感觉怎么样?” “脑袋疼……”二舅妈蹙紧了眉头:“断断续续的,不太记得之前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听这个话,我顿时觉得二舅妈比我刚来的时候,正常多了,不禁也精神一振:“二舅妈,您还记得什么?” “还记得……”二舅妈刚要说什么,忽然全身打了个一个寒战,瞳孔也骤然一缩,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让她惊骇无比的事情! “二舅妈?”我试探着问道:“您没事吧?” 二舅妈的一双手,死死的扣在了我的手腕上,像是怕我离开一样,不住的在颤抖,还矢口否认:“没有……我没想起来什么……” 分明就是在说谎!但是看着二舅妈的这个样子,就算是十分慌乱,也确实跟以前那个神智失常的样子判若两人了,我赶紧出言安慰道:“不着急,您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先休息,休息好了,明天再说。” “你二舅呢?”二舅妈瘦弱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掩饰不住的惊惧:“他上哪儿去了?” 我赶紧回答道:“二舅带着露露去医院复查去了,可能明天回来吧,您放心。” “露露……”说起了露露,二舅妈一双眼睛露出了一种深陷泥沼之中一般的绝望:“她回来了……她还是回来了……” 回来了? “二舅妈,您冷静一点。”我摸了摸二舅妈的额头,只觉得是烫手的:“您得试试体温,吃点退烧药。” 二舅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抓着我的手,就是不松开:“陆荞,你,你今天能不能陪陪我?” 她显然现在是需要人照顾的,我便跟程恪说道:“我今天跟二舅妈一起睡吧,她现在需要人陪着。” 程恪点点头,说:“带二舅妈去休息吧,你也早点睡。你记住,万事有我。” 我点了点头,顺着二舅妈的指引,到了二舅妈的房间里面。 那个房间是主卧,又大又宽阔,但是可能这几天家里事情太多,没顾得上打扫,桌子上稍稍挂着点灰尘。 帮二舅妈试了温度计,果然在发烧,吃好了退烧药扶着她躺在了床上,她挺感激的望着我:“也真是不好意思,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倒是还得来照顾我。” 我答道:“没事,我能帮您做点什么,高兴还来不及呢!” 帮着二舅妈盖好了被子,我怕二舅妈吹不了风,就躺在了靠窗的一侧,盛夏时节,没有空调,窗户只能开着,外面是微微的细风,还能勉强看见几颗星星,倒是挺惬意的。 二舅妈像是睡不着,总是在辗转反侧,我跟二舅妈聊了几句闲话,劝慰道:“身体要紧,您现在别想太多了。” 二舅妈犹豫了一下,忽然说道:“陆荞,你……你相不相信,这个世上有鬼?”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 望着二舅妈那急切的眼神,我点了点头:“我信。” “那太好了……”二舅妈像是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我这话,只跟你说,露露她,好像已经不是人了!” “什么?”我当然是相信世界上有鬼的,因为跟程恪的这个缘分,得到了这样的眼睛,我都记不清自己见了多少个了! 可是,露露今天白天还活生生的跟我一起吃饭,一起去杂货铺子跟那个胡胖子说话,最重要的是,露露的手我牵过,确实是有温度的,她的脚底下,也确实有影子。 不过要说露露不对劲儿,我是早就觉察出来了,可是我也就在想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苦衷,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不是人啊! “是真的!”二舅妈拉住了我的手,满眼都是迫切:“露露她,真的已经死了!” 我吞了一口口水,定定的望着二舅妈,二舅妈的神态十分认真,一看那个样子,就是很希望我能相信她。 我赶忙问道:“二舅妈,您好好说,为什么您觉得露露已经死了……” “她喝了农药之后,就已经死了!”二舅妈十分肯定的说道:“真的已经死了,死人怎么可能活过来!” 我当然知道,露露是吃过农药,有过生命危险的,但还是谨慎的问道:“您确定吗?毕竟您并不是医生,这出现了什么失误的话,也是……” “不可能!”二舅妈说道:“我摸了她的脖子,也摸了她的胸口,死气沉沉的,全都已经不动了,翻开眼皮,连眼睛,也散开了!” 我一个激灵,热爱侦探小说的我,当然知道,“瞳孔放大”,是脑死亡的表现之一,医学上评判死亡的重要特征! “你想,她死了啊,死的透透的,怎么会活过来!”二舅妈不断的絮叨着:“她不是人啊……可是,你二舅不相信我,他说我疯了……他说我疯了……” 我忙安抚二舅妈一番,好说歹说,并表示相信她,她的情绪才慢慢的平复下来,因为太疲倦,又睡着了。 我躺回去自己的枕头,不禁也是思绪万千,二舅妈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大一会,二舅妈又呢喃的说起了梦话:“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我一听,立刻想起来了胡哥说的那话了,胡哥好像说过“跟你二舅妈有关……” 唉,为什么身边会发生了这样扑朔迷离的事情呢? 刚要合上眼睛,忽然听到了那敲敲打打的声音了! 就是那一次,我洗澡的时候,那个叫我不要出去的人敲打的! 这个人又是谁? 我偷偷睁开眼睛,只见有个模糊的人影,正趴在了窗台上,在敲打着防盗窗! 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几乎要尖叫出声,而那个嘶哑的声音正说道:“关上关上关上关上关上……” 我愣住了,关上? 是说窗帘?我扬起手,“刷”的一下,就把窗帘拉上了,外面一下子就没有了声息。 我提心吊胆的听着,只觉得过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外面传来了“嘶嘶……”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鼻子用力的嗅闻什么! 知道程恪也在这个房子里,我不会出什么事,但这一觉,还是在胆战心惊之中度过的。 再醒过来,身边已经没人了,我赶紧坐起身来,蓬着头就出去了,一开门,正撞上了要进来的程恪。 程恪望着我的蓬头微微一笑:“你睡得倒好。” 我捋了捋头发,问道:“二舅妈呢?” 程恪答道:“说是有事,急匆匆的就出去了,刚走不长时间。” “原来如此……”我抿了抿嘴,说:“二舅妈她这几天也是吃了一场苦头的。” “她失去的魂魄,我帮着找回来了。”程恪微微一笑,说道:“所以放心吧,昨天发烧,也是因为阴气入侵,休息好了,阳气回来就没事了。” 我点点头,说道:“谢谢。” 程恪薄唇一勾:“你倒是客气。走吧。” “诶?”我忙问道:“干嘛去?” “带着你,去看看那个阴间来的妹夫,是什么来路。”程恪一扬手,我看见他手里抓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这个是……” “这是迷踪绳。”程恪说道:“顺藤摸瓜,看看那个妹夫,住在哪儿。” “可是家里,好像没人看家。”我犹豫了一下:“要是真的来人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程恪的眼睛投向了那个厢房:“这里,有看门的。” 我想起来了那双眼睛,还想问,程恪已经牵上我的手出去了。 “哎,我头发还没梳!” “这样,我也喜欢。”程恪的桃花大眼弯起来:“除了我,你还能给谁看?” 那双眼睛里, 总能满满的映出我来。 我心头剧烈的跳了起来,不住的告诫自己那是糖衣炮弹,把头别过去了。 顺着那个红绳,程恪像是团毛线一样的把红绳给收起来,可是收了许多,他手里的线团总不见大,我就好奇的问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材质的?” “你想知道?”程恪露出一个恶作剧似的笑容来:“那我就告诉你,是用新生儿的脐带,泡上了处女的天葵血,加上黄色的大守宫炼制出来的。” 脐带,月经和大壁虎?我嗓子里微微有点不舒服:“真是重口味啊……” 程恪不以为意的说道:“好用就是了,用至阴之气,寻找至阴的东西,百试不爽。” 说着,我们已经到了那个开满了紫星草的坟地了。 坟地的草木长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想也知道,是被什么滋养出来的。 没想到,程恪没进去,倒是蹲下来了:“上来。” “诶?”我微微有点发愣:“怎么了……” 程恪也不等我回答,早伸出胳膊一揽,把我搁在了他背上:“我不喜欢这种草。” 因为这种草,扎人扎的厉害。 程恪的背上十分安稳,我想起了装瘸的那段日子来,忍不住有点想笑。 程恪一手托着我的大腿,一手继续收着那绳子,不大一会,就走出了那一大片的坟地,绕了一个角度,倒是冲着远处继续走。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个男的,也是单身下葬,算是“早夭孩童”那一种的,所以肯定也是在一个凄凉的孤坟里面。 终于,到了一棵大柳树下面,看见了一个小坟包。 那个小坟包上面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而红线就到这里就没了。 我从程恪背上跳下来,望着那个坟头,只见那个坟头不新不旧,上面长满了草,不像是会有人常来拜祭的样子。 再说这种孤坟,也确实不给立碑,所以到现在我们连那个新郎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程恪蹲下身子,捏起了那坟堆上面的土,在修长的手指之间捻了捻,又围着那个坟包走了几圈,看着他的动作,像是在用步伐丈量着什么。 接着,他就从旁边的树上折下来了几根树枝,每根树枝隔着一定的空隙,围着坟头,摆成了一个五瓣梅花似的形状,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团子细线来,想要缠绕在那树枝上,弄成篱笆的模样。 我挺纳闷的看着程恪:“你这是对坟头进行养护和美化呢?” 程恪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了起来:“这是困魂之术,想让这个坟头里边的孩子,封在下面,没法出来!” 我一愣,回过了头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站在了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我们身后,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程恪手里的红线:“损不损啊你们?” 那个老太太七十上下,精神十分矍铄,一身麻布的中式立领短袖长裤,穿着一双黑布鞋,背不驼腿不弯,看上去老当益壮。 我登时有点尴尬,程恪倒是仰起脸来,微微一笑:“老人家,是喝海水长大的?管的还真宽。” “这件事,对你来说,也是管闲事吧?”老太太反唇相讥:“你是盐吃多了,咸的?” 我也看出来这个老太太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了,赶紧说道:“姥姥您别生气,他也不是……” “小丫头,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的,能养这样的鬼。”老太太一双眼睛盯住了我,冷冷的说道:“你是碧落门的人吧?” “碧落门?”我登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叫碧落门?” “你别装了,这个身体,不是你的吧?”那个老太太老实不客气的用细瘦的指头戳着我:“怪不得能干这么阴损的事情,倒是不怕报应。” “我真不知道您说的碧落门是什么意思。”我听得出来老太太也不是什么一般人,赶紧说道:“我是走亲戚的,杨蕴昌就是我姥爷,绝对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 “杨蕴昌?”那个老太太一下子愣了:“你,是陆荞?” 我也愣了:“您怎么认识我?” 第42章:四姑姥姥 那老太太半张了嘴,露出了一口整齐洁白的假牙来:“小敏都去了玉宁,怎么你还是干上这一行了?” 我妈的名字就叫杨金敏,一听这个顿时我就明白了,这一定是遇上家里亲戚了啊,而且,这个老太太,张口都是行话,一看就是有门道的,我心里疑惑,赶紧就说道:“我十来年没过来了,家里亲戚确实好多也不记得的,不知道怎么称呼您?” “我是你四姑姥姥。”那老太太挺起了瘦弱的胸膛:“你是没见过我,我前些年一直在united states of america的kansas city,今年才回来的。怎么样,经常听你妈提起来我吧?” “大美利坚?”我瞪大眼睛,这个强势的四姑姥姥,还是个留洋人士?可是我真是一直没什么印象了,我妈从来没说过我有个四姑姥姥啊? “原来是四姑姥姥啊。”程恪倒是站起来了,微笑道:“不知者不怪,您可不要怪我。” “哼……”四姑姥姥不屑的望了程恪一眼:“这话要说也是我说,轮得到你吗?你不就是……” 说到这里,四姑姥姥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骤然闪了一下:“阴阳御鬼之术?” “四姑姥姥火眼金睛。”程恪就算说着恭维话,周身也是一个锋芒毕露的样子,桃花大眼一眯:“我是您的外孙女婿,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四姑姥姥细细的打量了打量我,又打量了打量程恪,就算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模样,也像是忍不住有点吃惊:“好……下手够狠。这个坟包下面的孩子,怎么招上你们了?” “四姑姥姥,”好歹是家里的亲戚,我就赶紧把事情说了一遍:“我们这也是没办法。” “冥婚?”四姑姥姥蹲下身子,也跟程恪一样,蹲下身子捻了捻那土,说道:“你们不能斩尽杀绝,术不破,这个孩子连胎也投不了。好好说说,不行?” “再要好好说,估计着您的外孙女儿露露也要跟着一起殉葬了。”程恪悠然的依靠在那棵坟墓旁边的大柳树上说:“四姑姥姥好心肠。” 程恪这话带着刺,四姑姥姥没可能听不出来,但她还是站起来:“问题是有,可未必真跟这个孩子有关。” “四姑姥姥,我们真是跟着痕迹追过来的。”我说道:“昨天,我也见到那个要侵扰露露的的鬼了。” “事情查清楚了再说。”说着,她站起来:“打听打听问问,吃不了亏。” 便绕过了那个乱坟岗子,到后面一片棉花田里去了。 对着这个半路里冒出来的长辈,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程恪微微一笑,做出个让我安心的表情,倒是先跟上去了,我只好也一起去凑热闹。 这个时候正是给棉花杀虫的时候,有几个戴着口罩,背着农药箱子的人正在喷洒杀虫剂,四姑姥姥挺直了腰板过去了:“老豆子?老豆子媳妇?” 那几个人听见了,回过头看见了四姑姥姥,赶紧脱下手套,就把脸上的口罩拉下来了:“哎呀,四姨啊,您了怎么有空过来了?” 潭深镇不大,住在这里的人论一论,你表姨是我堂姑姑之类,好歹都能论出点亲戚关系来。 “我今天遛弯儿,看见了柳树下面有个坟包,”四姑姥姥说道:“看着是个孩子坟,谁家的?” 那个被称为老豆子媳妇的中年妇人想了想,一拍手,说道:“是刘世强家的孩子,叫刘文科,前几年得了白血病,二十一就没了。” 四姑姥姥皱了皱眉头:“刘家的?” “是啊,就是刘炳坤家孙子。”村里人论辈分,总会把爷爷那一级的给抬出来:“前些年给孩子治病,积蓄全花完了,家里也挺不容易的,您回潭深镇的时间不长,可能不知道,他们家就村子西头那个石狮子小楼那儿,本来那房盖了给文科娶媳妇的,可惜啊。” 四姑姥姥点了点头,又指着那两个人说道:“喊表姨,表姨夫。” 我赶紧喊了,那两个洒药的人想了想:“哎呀,是金敏他们家陆荞吗?你妈最近还好呀?” 村子小就是这点好,整个村里的人,都像是自己家的亲戚,几声招呼过去,跟一家人似的。 四姑姥姥一边说着,一边就又挺着胸,背着手往村子西头走:“陆荞,你还没往你姥姥家去吧?” “是啊,一直没来得及,我也忘了姥姥家究竟怎么走了。”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四姑姥姥,我只觉得神秘莫测:“您很早以前就去美国了?” “嗯。”四姑姥姥颔首道:“你表姨嫁给了美国人,他们两口子属相太小不说,八字也轻,这样的家庭没有镇宅的大属相不行,准要有家破人亡的祸患。我就跟着过去了,12年你表哥家生了个小龙孩儿,我一看后继有人,就回来了。” 我也听说过这一点,属相小八字轻的人容易被侵扰,家里要是住独栋的大宅子,很容易压不住,所以最好住一个大属相的人,估摸着四姑姥姥不是属龙的就是属虎的,原来是去美国给洋女婿贯彻潭深镇的讲究去了。 看来我们这种大属相,还真是用处多多,既能辟邪,又能镇宅,真是居家旅行的常备良品。 “我要是没记错,你们一家子二龙一虎?”四姑姥姥说道:“做这一行简直是命中注定,煞气大福气大,克不了家人。” 我妈和我属龙,我爸属虎的,虽然都说龙虎不合,但是两人磕磕碰碰一辈子,也没出过什么大事,不过四姑姥姥口口声声的,说我“干这一行”,可不也是拿着我当个养鬼师了:“四姑姥姥,我不是养鬼师。” “契约在身,是不是,由不得你。”四姑姥姥笑道:“宿命,躲不过,你天生就该继承这个血脉。” “养鬼师的血脉?”我心里顿时沉了一下:“咱们家,有这种血脉吗?” 四姑姥姥顿了顿,才说道:“谁知道啊。” 您能不知道?您这头头是道的,摆明了也不是什么善茬啊!难不成姥姥家这一族,真的是…… 我满心的疑惑,又看了一眼程恪,程恪摸摸我的头,接着说道:“四姑姥姥,潭深镇的养鬼术,全国都知道。” “哦?”四姑姥姥虽然用了一个惊叹词,听上去却一点也不惊叹:“闯出名头来了?年轻人都去外面了,耐不住寂寞,倒是把发源地给忘下了。弄这么一个镇子的留守儿童留守老人,等我们守不住了,这里,也就完了。” 不愧是美国回来的,说话确实很够时髦,一路说着,已经到了一个小楼旁边,那个小楼门口摆着两个大理石的石兽,看上去威风凛凛,可是小楼的整体还带着装饰柱子和浮雕,居然是个罗马风格,显得不土不洋,不伦不类。 “真是作死,弄这么两个倒霉玩意儿来。”四姑姥姥咕哝了一句。 我望着那两个石兽,怎么看不像是普通的石狮子,这里的石狮子一般是圆头圆脑满身卷毛,跟舞狮的那种造型很类似,看上去憨态可掬,十分可爱,可是这两个石兽,尖耳朵,大獠牙,长着利爪的脚底下还像是踩着什么怪模怪样的不明物体,满身凶煞之气,看着非常面生,像是头一次看见到。 “这是穷奇。”程恪摸了摸那雕工精致的石兽,说道:“一种上古凶兽。至邪。” 一般石兽,都是要取一个瑞兆,怎么会弄个至邪的凶兽? 四姑姥姥哼了一声,说道:“简单,肯定是想借着这个力量,来避免当养鬼师时候结下那仇家的,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伤了子孙。” 这么说,这个刘家,也是养鬼师的家族。怪不得那个新郎本事那么大。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养鬼师昨天到底是跟那个新郎串通一气,还是白天相看了一下,到了晚上,趁虚而入才去的。 我总觉得,那个小姑娘,是个很难打发的人。 还来不及多想,四姑姥姥已经上了大门口,用力的扣动了那朱漆大门上的怪兽门环:“有人吗?” 不大一会,一串脚步声响了起来,一个细细瘦瘦的中年妇女从里面走出来,两颊凹陷,眼窝深塌,一看就十分憔悴,声音也是低微虚弱的:“你们是……” “我是杨蕴昌的老妹妹。”四姑姥姥又一次挺直了胸膛:“你们是刘家吧?过来串串门子。” 那个中年妇女不听还好,一听“杨蕴昌”,脸色刷的就白了,接着,神情也阴沉了下来,伸手就要把大门关上,老实不客气的说道:“我们家跟你们杨家没什么好说的。” 程恪却早伸出了修长白皙的手扶住了门,微笑道:“等一下,我们没有恶意。” 那个中年妇女看见程恪,倒是有点发愣,大概也能看出来程恪的来头不一般,防备的瞥了我一眼。 四姑姥姥则索性趁着比她个头高出很多的程恪顶住门的时候,优哉游哉的踱进去了:“你一副孤独相,又带阴,看来家里老爷们都不在了,就剩一个小丫头了吧?” 中年妇女没有程恪的力气大,当然没法把门关上,气急了倒是把门给敞开了,梗着脖子说道:“所以,你们杨家家大业大,这个意思是欺负我们孤儿寡女的了?” “哎,什么仇什么怨啊,”四姑姥姥相看了一下宅子内部,说道:“我可没这么说,就是随便过来聊两句,怎么说,险险的也是要结成了阴亲的,门也不让进?” “你也知道,那个阴亲没结成。”中年妇女沉了脸:“没想到你们还要上门来提这件事,钝刀子砍软豆腐——捡着软的欺?” “没有这个意思。”四姑姥姥悠闲的摆了摆手:“现在,是你们家那个小子,非要把我们家外孙女儿带下去,你说,这怎么算?” “我们家文科?”那个中年妇女愣了愣,接着说道:“我们家文科怎么了?你们家外孙女儿人都活了,把这个阴亲都废了,还想找什么茬?” 四姑姥姥把事情说了一遍,盯着中年妇女:“死人拖活人,这是损阴德,要断子绝孙的。” “谁拖活人了?”中年妇女拧紧了眉头,指着四姑姥姥:“说话得分一个青红皂白,别为老不尊!你们家说废就废,我们说什么了?” 四姑姥姥拨开了那个中年妇女的手,沉沉的说道:“你们家要是不认,文科可就要被困魂之术,困在了坟里,转世投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们……”中年妇女咀嚼了一下才听明白了:“你们这是要为了自己外孙女儿,威胁我呀?” “都是做这一行的,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四姑姥姥说道:“事情赶紧了结了也就算了,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尴尬。” 那个中年妇女像是气急了:“有你们这样红口白牙欺负人的吗?坏了婚约,还要过来栽赃!今天,我跟你们拼了!” 程恪倒是将那个中年妇女给拦下了,说道:“四姑姥姥,看着这个大姨,也不像是说谎。” “哦?”四姑姥姥挑了挑眉头:“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能驱使死人过来抢婚的,可得是血缘至亲,”程恪望向了小楼里面:“你们家的姑娘在吗?” “我们家姑娘才十四,跟那些事情根本没关系!”中年妇女还说着,小楼里面怯生生的出来了一个看上去挺稚嫩的小姑娘,挺紧张的望着我们,两只手在衣服下摆上扭啊扭的:“你们来干嘛?” “年纪轻轻,倒是挺有本事的。”程恪眉眼一弯,笑了:“你给你哥哥的事情打抱不平,在他坟头前面唤了魂,叫他去迎娶新娘子?” 那个小姑娘一听,更紧张了:“没有!” 程恪望着那个小姑娘的脚,说道:“你每天晚上,去那里插桃枝?” 我顺着程恪的视线,也看见了往孤坟必经之路上才有的那个紫星草的伤痕,出现在了小姑娘光裸的小腿上。 小姑娘的脸一下子就白了,程恪接着说道:“每天都得撒上自己的血唤醒你哥哥,也挺不容易的,手上新伤摞着旧伤,也挺疼的吧?” 那小姑娘下意识就把手缩到后面去了。 “小梨,你真去了?”那中年妇女也看见了,早上前把小姑娘的手从背后给抽了出来,果然,那小姑娘白嫩的手心上,都是新结的痂! 小姑娘一看瞒不过,抽抽噎噎的就哭了:“凭什么呀?我哥好不容易说上了冥婚,能回到了祖坟里面,跟爸爸爷爷在一起了,可是那个女的怎么都立下契约,还是活了?我哥一个人,多可怜啊,我不依,我希望,哥哥能跟爸爸爷爷团聚,要不然,一个坟包在那里,他多孤单?他想家的时候,怎么办?” “你个……”那中年妇女抬手要打那个小姑娘,手还没扬起来,眼圈先红了,嗓子一堵,什么也没说出来。 “行了,事情说清楚了不就得了,”四姑姥姥说道:“你们也是可怜,可是,这样做,是害了他。” 原来是露露在“死”了之后,两家大人都想着正好两个孩子凑在了一起,葬到了老刘家的祖坟里面,就立下了冥婚的契约文书,露露的“尸体”,也已经给抬到了刘家来,预备着办事了,可是谁知道,在将将要下葬的时候,露露的棺材里面,传来了动静,一家子人怕诈尸,赶紧就想法子要镇住,谁知道,露露,真的活了。 既然露露活了,那冥婚当然不了了之,这刘家空欢喜了一场,又不能再杀了露露,心头失望也是在所难免。 而刘文科的妹妹,更是不甘心,居然动用了家里人以前留下来的养鬼法门,把她哥哥给喊起来了。 她跟她哥哥究竟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他哥哥打那一天开始,就来滋扰二舅家,想要把露露的魂魄拉出去,再让露露空留下一具尸体,好来冥婚的。 而这种法子阴损伤阳寿,那小姑娘的妈妈,说再也不可能让小姑娘继续来做这件事情了。 鬼新郎的来路是摸清楚了,四姑姥姥却开始疑惑了起来:“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耀辉怎么没跟家里提起来?” “什么?”我愣了愣:“您和姥姥,都不知道露露‘寻死’的这件事情?” 可是二舅妈,却给远在国外的我妈打了电话通知! 而且,这样大的事情,在这么小的村子里面,怎么会瞒得住? “这件事情不对劲儿。”四姑姥姥拧起了眉头,说道:“你带着我,回你二舅家去!” 程恪则微笑了起来:“人一多,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我瞪了程恪一眼,赶紧对四姑姥姥点点头,问道:“四姑姥姥,是不是露露她……” “露露?”四姑姥姥的眼神之中透出来了一丝阴沉:“露露她,死的不对劲儿。” 第43章:槐树树洞 四姑姥姥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外面走,我一回头看见程恪还留在那里,跟那个小姑娘低低的在说什么,那小姑娘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下来。 我见状觉得奇怪,就想问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那个小姑娘看见我过来了,慌慌张张的别过脸就走了。 程恪直起身子来,回身望着我,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程恪就先说道:“你别吃醋,我对那么小的姑娘没兴趣。” “谁吃醋了。”我低声说道:“我就是觉得纳闷,你又没看见,怎么才一进来,就知道小姑娘插桃枝和滴血的事情?” 程恪微微一笑:“那两个凶兽守门,助长的是一个‘恶’和一个‘邪’,估计是这一家子人老实惯了,经常被其他的同门欺负,所以发誓让自己家也凶一些,就用了那凶兽来影响自己家人的情绪,变得更争强好胜不吃亏,不过得不偿失,用力过猛,导致了损子折孙。 而小姑娘一出门,我就看得出来,她跟她妈妈不一样,身上带着一种用了养鬼术才会有的阴气,但是并不重,加上看出来他们家门槛的痕迹,是新拿掉的,我就明白了,小姑娘一定最近才懂了养鬼术。 接着观察她脚上的伤和手上的伤,就知道,她用的哪种唤魂术了。” 程恪确实聪明,弄得我挺佩服,但是我不肯露出来这种佩服,就假装不屑的说道:“我也看出来她的脚伤了,就是我懂的没你多而已。” 程恪还是那种惯常的“不跟你计较”的表情,附在我耳边,清冷的气息夹杂着檀香的味道,扑在了我的耳边,弄的我耳朵一热,身上也就微微一颤:“但是,你觉得,那个小姑娘,真的靠着自己的领悟,就能学会那种养鬼招魂术吗?” 我只顾着面红耳赤,突然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的热度也退下去了:“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小姑娘的背后,有人指使?” 程恪修长的食指贴在了我的唇上,一阵冰凉:“事情不算简单,我舍不得你来费脑筋。” 我心头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你有话不会好好说?光天化日耍什么流氓……” 程恪薄唇一勾,笑容邪气又好看:“不会,我只会耍流氓。” “你们两个还走不走了?”四姑姥姥叩了叩大门,有点不乐意了:“日子还长的很,每时每刻都要黏黏糊糊,成何体统。” 我赶紧回身要走,程恪却硬是紧紧的牵上了我的手,悠然的说道:“时间再长,也觉得不够。” 一种不知名的情愫慢慢的蔓延在了我心里,手被他牵上的这种感觉,莫名其妙,像是熟悉了,像是,习惯了…… 这当然不好,我赶紧提醒自己,契约,只是契约,仅仅是契约! 再转过身子,那个小姑娘正在楼上的窗户后面,死死的窥视着我们,一双清水眼睛,像是带着浓厚深重的恨意,盯的人背后发凉。 我微微一愣,那个小姑娘发现我看见她了,立刻转了身子,消失不见了。 虽然这个小姑娘,跟卖海货的那个小姑娘长的一点也不一样,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们两个,有点相像。 到了二舅家,二舅和露露已经回来了,两个人正对着棺材,眼神都直勾勾的,像是长了透视眼,透过了棺材板,在看棺材内里的东西似的。 程恪低声说道:“这个棺材,装了新货了。” “新货?”老货是什么,我当然还记得,就是上次被绕圈怪人塞进去的那童尸罐子,要是新郎不会再来,想必那童尸罐子也就会被撤走吧,但是能装进什么新货? 程恪摸摸我的头,说道:“咱们先看看二舅怎么说。” 而那四姑姥姥脾气火爆,一马当先的进了门,虎着一张脸,说道:“事情办得这么大,怎么不知道跟老家吭一声?” 二舅回过头来,一看来人是四姑姥姥,脸色一下就变了:“四姑?您怎么来了?” 四姑姥姥板着脸,一把就将门口那花圈招魂幡给扯下来了,冷笑一声:“要是不来,不知道你们还有这样的打算。” “我们能有什么打算。”二舅大概因为太紧张了,嘴角也抽搐了一下:“长辈们岁数也都大了,露露既然没事,当然不想惊动你们。” “狡牙吧你!”四姑姥姥带着慈禧太后一般盛气凌人的姿态把那招魂幡摔在了棺材上:“招魂幡是怕魂魄迷路,你家没事,要引鬼上门?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明白。” 四姑姥姥一看就是一个喜欢管事儿的主,二舅完全是一脸失算的表情,只接着说道:“四姑,这件事情,是自己的家事,您还是……” 四姑姥姥径直走到了露露的面前,用一种非常呛辣的口气说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露露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无神的双眼就那么盯着四姑姥姥,一动不动。 二舅赶紧拉着四姑姥姥:“四姑,有话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那也要看,她是谁家的孩子。”四姑姥姥抬手就要把露露推到小楼里面去,二舅一咬牙,挡在了四姑姥姥前面:“四姑,这件事情,你别管。” “小兔崽子,你跟谁说话呢?”四姑姥姥毫不相让,两个人竟然为着露露,对峙了起来,剑拔弩张,气氛十分凝重。 我挺尴尬,作为晚辈,当然不该说什么,只好跟露露说道:“你要是遇见什么难处,还是说出来的好,一家子人什么话不能说开?” 可是露露只是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还是什么话也不说。 僵了一阵子,四姑姥姥就算是老当益壮,也是有点支撑不住了,忽然转过身,望着我,说:“陆荞,你跟我走。” “什么?”我愣了愣,四姑姥姥早拉着我把我给扯开了:“你个傻子,在这里,就是被人当枪使呢!就算你是属龙的,这里的煞气,你也扛不住!” 二舅的眼神阴鹜又怨毒,死死的盯着四姑姥姥,四姑姥姥毫不客气的回敬了过去,拖着我走了。 程恪跟过来,从四姑姥姥手里把我的手拉回来:“我自己会牵,不用四姑姥姥费心了。” 四姑姥姥心情不好,连带着瞪了程恪一眼:“陆荞难道是你的狗,非得你牵?” 好家伙,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躺在土里简直也能中枪。 程恪微微一笑,说道:“四姑姥姥为什么这么生气?二舅和露露,有他们自己的主意。” “你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四姑姥姥气汹汹的瞪着程恪:“那你还装的跟没事人一样!”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忙问道:”四姑姥姥,露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觉察出她不太对劲,可是她确实是个活人啊!” “活人也分很多种。”四姑姥姥冷冷的说道:“有一种活人,叫做活死人!” 我感觉自己头皮一下子就炸了,立刻想起来了僵尸片里面的丧尸了:“四姑姥姥,这么说,露露她上次出事之后,人就……” “不仅是露露,整个潭深镇被人盯上了。”四姑姥姥皱紧了眉头,说道:“这一阵子,要闹乱子。” 我当然想起来了玉宁死了不少养鬼师的事情,马上问道:“四姑姥姥,您说的是什么乱子?” “这一阵子,死了不少的老人。”四姑姥姥脚下飞快,若有所思的说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正在查,但是,能肯定的是,村子里面,来了外人,而且,必有图谋,所以我才各处寻找可疑的阴气,今天才找到了你们。” 我心里一沉,原来以为,玉宁的养鬼师出事,是玉宁的情况,谁知道,看现在的这个样子,更有可能是潭深镇上的事情,波及到了人在外面的潭深镇出身的养鬼师! 而且,还不偏不倚的把我和程恪给卷了进来……说是没人在背后推波助澜,鬼都不信。 我担忧的望了程恪一眼,说来说去,是不是,还是跟那个长生有关…… 程恪一双桃花大眼,也盯紧了四姑姥姥,但是他喜怒不形于色,我实在也没法从他好看的不真实的脸上窥探出什么来。 四姑姥姥还自顾自的说道:“早知道,把电动车骑出来……” 我忙问道:“四姑姥姥,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往祠堂去,找那几个老家伙商量商量。”四姑姥姥咬了咬一口的假牙:“肯定,跟那个碧落门有关系。” 之前四姑姥姥看见我,就疑心我是什么碧落门的,我赶紧问道:“刚才就听您提起过碧落门来,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碧落门,也是一群养鬼师。”四姑姥姥说道:“但是,他们不是一般的养鬼师,养鬼本也是为了讨生活,和继承血脉,吃这么一碗阴阳饭不容易,要行善积德造福子孙,可是那碧落门的,是舍弃了轮回和后代,追求长生的一种养鬼师,也就是,他们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人可以舍弃轮回?”我有点难以置信:“那传说里面的阴间,不管吗?” “他们的那种术,叫做长生之术,”四姑姥姥说道:“只要有了那种术,自己的肉身,随时都能抛弃,但是神魂不灭,能随意使用看中的身体,用替魂术交换灵魂,也就是,让别人,替自己入了生死簿,侵占别人的阳寿,这样交替身体,得到永生。” 这,简直是在打劫呀!我立刻,就想起了那个表情与年龄不搭配的,卖海货的小姑娘了:“四姑姥姥,咱们村里,卖海货的那个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好几个月了,”四姑姥姥答道:“亏你还记得他,他光棍了一辈子,无儿无女的,老了连个添香的也没有,还是你姥爷帮着说情,葬在了咱们杨家祖坟的边角上了,有了杨家老祖宗们的荫庇,还能在底下找几个牌搭子。” 想也知道,那个小姑娘,怎么可能真是帮着爷爷来卖海货的! “您是怎么知道,世上有个碧落门的?”程恪一双桃花眼忽然投向了四姑姥姥,十分认真的问道。 四姑姥姥听了这个问题,完全是个嗤之以鼻的模样:“你说呢?你以为,我们老眼昏花,什么都不知道?碧落门的那个创始人魏长生,还是潭深镇上出来的呢!” 长生之术,又叫魏长生?想也知道,跟那个程恪口中的“长生”,一定脱不开关系! 我真是越来与好奇了,那个长生,究竟是什么? “世上正统的养鬼师不多了,”程恪沉沉的说了一句:“不知道,还剩下几个。” 四姑姥姥眼神一凛,但马上换成了嗤之以鼻的表情来:“要绝,早就绝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 四姑姥姥显然是答非所问,但是我看着四姑姥姥那个阴郁的表情,也知道不好多问什么,只得跟着四姑姥姥,一路往那黄土坡的西头去了。 跟小时候比,村子现在的变化非常大,一条河沟被黄土给填平了,盖上了新房子,还有以前的荒郊野地,现在也有土建小楼拔地而起,踏上了那一条新柏油路,我真的觉得眼花缭乱,穿过了几条胡同,跟几个四姑姥姥认识的村人攀了亲戚,眼前豁然开朗,祠堂到了。 祠堂是一栋老房子,青砖青瓦,看上去旧而坚固,还都是古时候的建筑手法,坐落成一个方方正正的样子,看上去就有安全感。 朱漆大门也还是记忆之中的那个朱漆大门,上面还是挂着我小时候经常跟露露一起摸过的黄铜异兽门环。 这个四合院中心,栽种着一棵老槐树,四姑姥姥直接把门给推开了,吆喝了一嗓子:“谁在家呢?” 有一个矮个子的老太太从屋子走出来,看见了四姑姥姥和我还有程恪三个,愣了愣:“老四,这是……” 我赶紧自我介绍一番,程恪也趁机表示他是潭深镇的女婿。 四姑姥姥则鼓着腮,一路到了堂屋去,不高兴的说道:“耀辉那个小兔崽子,那是大逆不道啊!” 那矮个老太太也认识我姥爷和我妈,挺热情的过来拉我,可是一看见我身后的程恪,脸色微微有点变了,显然也跟四姑姥姥一样,认出了我身上的阴阳御鬼之术:”这小丫头子,倒是够有能耐的。” 我只好扯了个纯良无害的微笑出来蒙混过关。 两个老太太围绕着露露的事情嘁嘁喳喳了一番,说的都是些个这个魂术那个困术的专业术语,我也听不懂,看着程恪站在了大槐树下面, 就也过去了:“你看什么呢?” 程恪聚精会神的盯着那个槐树的枝干,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个洞里,好像有点什么东西。不过,这是祠堂的槐树,经受了很多年的香火,我没法碰。” 我仰着头,也看见一个挺高的地方有个不太显眼的树洞,全被枝叶掩盖起来了,影影绰绰的,当时就童心大发,难得有程恪做不到的事情,我终于能笑傲江湖一次了,趁着自己穿的利索,二话不说,就三两下爬到树上去了。 程恪看我那个样子,桃花大眼一眯:“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本事。” 我答道:“这算什么,掏过鸟窝逃过课,小男孩儿敢干的事情我都干过。” 这话一出口,我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我二十来年都找不到男朋友了,不禁有点悲从中来。 到了那树枝上,我侧过身子往里面一探,扒开了那一圈的枝叶,就看见那个树洞里面,确实藏着什么东西似的,这里实在难找,也多亏了程恪眼神好使,要不然,估摸着早被别的顽童发掘了吧? 我伸手往里面一掏,掏出来了一个小小的油布包,油布包里面是个小小的古董胭脂盒。 那个胭脂盒是个掐丝珐琅的材质,看样子年头不少了,可能还是一件古董,我顺手就把那个胭脂盒打开了,里面也没有胭脂了,而是放了一张年头古早的旧照片,我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却呆住了,身子一颤,险些从树枝上摔下去。 程恪早皱了眉头:“你小心点。” 槐树浓绿浓绿的叶子把我半个人都遮住了,我一动,叶子就颤三颤,程恪根本也看不清我在干什么。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疑心自己是看花了眼,再次盯着那个胭脂盒子,只见那个胭脂盒里面的照片上,千真万确,是程恪,和一个女人的合照! 他们身上穿着带扣袢的老式衣服,立领上三镶三滚,缎子面精致,都带着一种雍容的气度,像是年代戏里面不谙世事,却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散发出一种华贵而从未经历风霜的感觉。 我很想知道跟程恪并肩拍照的女人是谁,可是偏偏,那个女人面部的位置残损,像是被人别有用心的裁掉了。 程恪的照片,出现在了潭深镇,是不是说明,程恪生前,也是潭深镇的人…… “陆荞?”程恪见我不回话,声音有些沉:“你没事吧?” “没事。”我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而是悄悄的把照片塞在了自己的衣兜里面。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好像是在害怕,可是我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害怕什么? 害怕程恪的身份,还是害怕那个莫名其妙被裁掉了面孔的女人? 程恪是谁,她又是程恪的谁? “下来!”程恪的声音更沉了:“上面是什么也好,你不要看了。”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下的树,只记得自己步伐稳当,假装的若无其事,倒是先把那个胭脂盒拿出来了:“喏,你看,我找到了这个东西。” 程恪清明的桃花大眼望着那个胭脂盒,带了一丝迷惑。 我趁机问道:“你,对这个东西有印象吗?” 程恪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不过,有点眼熟……” 有点眼熟,又是有点眼熟,他那一部分记忆,真是丧失了吗? 我吸了一口气,接着强颜欢笑的说道:“那个洞,真是隐蔽极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程恪眼里的迷惑更深重了,道:“我也说不清楚,但是,我好像隐隐约约的,就是知道,那里面有东西。” 只有放东西的人,才会知道。 我一颗心沉了又沉,怎么也没想到,程恪居然,也能跟这个潭深镇扯上了关系,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卷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只能越陷越深,却拔不出来! “陆荞!”忽然祠堂的堂屋里面,四姑姥姥探出了半个身子来,跟我招招手:“你过来一下,四姑姥姥,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我只觉得简直正是趁机逃开程恪身边的大好机会,赶紧就过去了:“四姑姥姥,有事吗?” 四姑姥姥将我拉过去,留心的望了一眼留在了槐树下面的程恪,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跟他结成阴阳御鬼之术之后,行没行男女之事?” 我怎么也没想到,今天第一天认识的四姑姥姥,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不禁也傻了眼:“这……” “阴阳御鬼之术是早就失传的秘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学会的,只是这种禁术有自己的禁忌,不仅仅是阴阳上的契约,也在于阴阳上的交合,不瞒你说,这是性命交关的大事,不由得你是不是害羞。”四姑姥姥的眼神有几分急迫:“你快说!” 交合?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我不是不说,只是,我自己也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四姑姥姥跟看怪物似的看着我,转身从祠堂的柜子里面拿出了一个瓶子,将那瓶子里面一团红色的东西,点在了我光裸的胳膊上,接着,又用手去擦,那片红色,却怎么也擦不掉了! 我大吃一惊:“四姑姥姥,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传说中的那个……” “没错,就是守宫砂。”四姑姥姥盯着那个红色的痕迹:“你……还是处子之身!” 世上真有这种东西?还有……程恪他原来,真的没对我怎么样…… 我是松了一口气,可是四姑姥姥的神色却没有轻松,反而凝重了下来,看着我,问道:“但是,你的月经,是不是很久没来了?” 我心头猛地一颤:“您……您怎么知道的?” 第44章:身后有人 “果然如此……”四姑姥姥拧起了眉头,说道:“你的这个阴气,有点不对劲,如果月经不来,问题就大了。” 我一听,心里一沉,想起来那两个给我照b超的医生奇异的表现,更觉得发慌了:“四姑姥姥,究竟是个什么问题啊?” “人的阴阳调和,身体机能才能正常,可是你现在,身上多了某种东西……”四姑姥姥犹豫了一下:“这个东西,影响了你的阴阳调和,才会让阴在身上的体现,也就是月经消失。” “某种东西?”我不禁瞪大眼睛:“我身上能多出了什么东西?” “看不太出来。”四姑姥姥露出一种紧张的神态,忽然转过身,跟刚才那个矮个子老太太招了招手:“老三,你过来!” 那个矮个子老太太赶紧从避让的远远的位置过来了,挺紧张的问道:“怎么样?” 四姑姥姥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他们两个暂时还没怎么样。” 这真是,我的这件事情,拿出来被放在桌面上议论的感觉,也太难堪了! 矮个子老太太的表情阴晴不定,目光落在了我胳膊上的红点上,咕嘟起了嘴来:“还真是……” 我见状,赶紧问道:“四姑姥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丫头,我问你。”那矮个子老太太神色凝重的问道:“阴阳御鬼之术,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没办法,就说道:“其实,我并不会什么阴阳御鬼之术,是因为机缘巧合,才跟他连接了这个关系,在此之前,我对养鬼术什么,一切全不知道,这个阴阳御鬼之术,您了解吗?” 四姑姥姥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眼珠惶惑的动了动:“哪里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难道,是因为你身上……” 我忙问道:“是因为什么?” 四姑姥姥吸了一口气,显然觉得自己刚才说漏了嘴,转移话题似的指着那个矮个子老太太答非所问的说道:“你管她叫三姨婆好了,她们家是整个潭深镇最精通阴阳御鬼之术的。” ,你有疑问,只管问她。 “三姨婆好。”我赶紧打了招呼,心里惴惴不安,都叫我过来了,怎么四姑姥姥说话还是吞吞吐吐的。 三姨婆叹口气,接着说道:“说是精通,现在也没什么人来用了,我也只知道一个祖先用过,他妻子死了,为了让妻子重新回到人间陪伴,这才用了这个方法,让两个人能重新厮守,可是使用起来繁杂,风险又大,而且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跟一个异性的鬼厮守终身,阴阳交合,所以慢慢的就没有人在用了。” “啥?”我一下愣住了:“这个阴阳御鬼之术,非得阴阳交合?” “你还不知道?”三姨婆难以置信的盯着我,说道:“阴阳交合之后,鬼的力量会变得异常强大,大到你没法相信。只要阴阳交合之后,这个术就是养鬼术里面最厉害的一种,不过看你的这个情况,难道因为他来路不明,你……你还不愿意?” 我心头跳了起来,脸上也发烧,这件事情的主动权,从头到尾,都不是我在掌握的,甚至,我早就以为自己已经被他给…… 我一直认为,比起他是我养的鬼,不如说,我是他养的人呢!眼见着,跟我有了那个关系,他会变得强大,可是他怎么,一直没有真的动手? 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内情。 “既然契约结成了,那他会随你一辈子,“三姨婆可能是误会了,只当我迈不过那一道坎,叹了口气,说道:“反正你身边一旦有了他,哪里还会有别的男人可以跟你在一起呢?” 三姨婆的意思我明白,我和程恪现在的这个关系,人家都会以为,我是他的人了,就算有人愿意跟我在一起,又有谁受的了妻子身边带着个随时可能发生那种关系的男鬼! “所以,”三姨婆说道:“你有了他,就可以成为养鬼师,既然已经是养鬼师,那你还不如,做一个最厉害的养鬼师呢!” 我心头狂跳了起来,程恪他…… 三姨婆当我犹豫不决,劝道:“你再好好想想吧!事已至此,横竖是回不了头。” 四姑姥姥则一直是个焦躁不安的模样,忽然说道:“老三,你说陆荞身上影响阴气的这个灵体,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能依附在陆荞身上?” 三姨婆眯着眼睛在我身上扫了一遍又一遍:“迷迷蒙蒙的,实在是看不清楚。” “能把咱们两双老眼都蒙蔽过去的……”四姑姥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凛冽:“不好对付。” 三姨婆点点头,也沉沉的说道:“谁说不是呢!”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程恪跟玉宁的那些养鬼师之间的纠缠,还有那个神秘的卖海货小姑娘,程恪和我,像是陷入了走不出去的怪圈里。 那个纠缠我们,想要从程恪手中拿到什么的,会不会,就是那个碧落门呢! 应该,就是为了那个神秘的长生! 我身上已经被种了阴虱,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来解决,现在又还多了什么不知名的灵体,自己简直像是一只负重行走的骆驼一样,只觉的身上不断的被人加上了各种东西! 这种感觉,沉重的让人绝望!总觉得自己踏进去了,一个出不去的沙漠! “对了,”我忍了忍,还是说道:“四姑姥姥和三姨婆,以前,见过跟我结成阴阳御鬼之术的这个人吗?” 两个老太太倒是被我给问愣了:“他?还是今天头一次见面,不过他的力量,已经是罕见的强大了。如果再跟你阴阳交合的话,你就是举世无双的强大养鬼师了,所以,你最好还是跟他做了那件事情为好。” 我尴尬了一下,又接着问道:“那,你们听过程恪这个名字吗?” “程恪?”两个老太太又对望了一眼,还是十分迷茫:“你的鬼,我们两个老婆子怎么会听说过?” 四姑姥姥和三姨婆两个人,岁数都在七十以上了,这么说,如果程恪生前是潭深镇的人,那他,最起码死了六七十年以上了……可是他如果真的是潭深镇的人,又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胭脂河附近的小破庙里? 又怎么会跟我相遇,跟我结成阴阳御鬼之术呢…… 四姑姥姥刚才,明显是看出什么来了,却瞒着我,没说出来! “四姑姥姥,什么事情,连外孙女婿也要瞒着?“程恪忽然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门口,还是挂着那邪气的笑容:“要是有需要我来帮助的,那请千万不要客气。” 三姨婆和四姑姥姥见程恪进来,都露出了防备的神色来:“只不过聊一些女人之间的事情,跟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程恪桃花大眼一眯:“真是拒人千里之外。” 四姑姥姥定定的望了望程恪,忽然说道:“你们两个,这一阵子,住在祠堂吧。” “啊?”我一下子愣了:“为什么?四姑姥姥,我还想着去姥姥家呢!” “人都来了,他们还能跑了不成?”四姑姥姥说道:“你二舅的那个家,你还敢去?”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露露的事情,怎么办?” “你还是照顾好了你自己吧,露露的事情,我和你三姨婆来想办法。”四姑姥姥忧心忡忡的想了想,指着祠堂的一个偏房,说道:“那里定期打扫,倒是挺干净的,你先不要去村子里面了,就留在这里吧。这里安安静静的,你们两个就当是来渡蜜月的。” 一听这个,我顿时狼狈起来:“我们还没有怎么样呢!” “那就谢谢四姑姥姥了。”程恪微微一笑,倒是很爽快的接受了四姑姥姥的命令。 四姑姥姥和三姨婆交头接耳的商量了一番,四姑姥姥就说道:“你们暂时不要出去,现在潭深镇四处暗流汹涌的,别冲撞上什么不该冲撞的,我和你三姨婆先去二舅家去一次,看看你二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两个老人就出了祠堂,四姨姥姥还给我们指点了水缸在哪里,又从柜子里面给我拿了一盒点心,就一路往外面去了。 我心里没抓没挠的,一肚子的疑问想问程恪,可是又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我隐隐的有些担心,如果某些事情,被我知道了,我和程恪现在这个样子的关系,会不会就破坏掉了? 不对,破坏又能怎么样呢?我和他,是一种什么关系,我自己都不好说清楚,他是待我好,可是,他为什么待我好,我至今不知道。 难道,我是怕,会因为某种问题,失去什么吗? “你别担心,”程恪望着我,清越的声音低低的,说道:“有些事情,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这话……倒是被他给先说出来了! 我心里一阵难受,又是一阵暖,我怎么倒是没给他想想,他如果,对一些往昔,也根本不想说呢? “我没事。”我抬起头来,笑了笑:“这样,也挺好。” 程恪摸摸我的头,一双桃花大眼看向了外面:“潭深镇里面,好像,真的要出大乱子了。” “大乱子?”我皱了眉头:“你是说,那个碧落门?” 程恪不置可否的将我带出了祠堂,站在祠堂的门口,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农田,但是在农田里面忙碌的人非常稀少,一瞬间,只让人觉得这里是天地铺设出来的一幅画卷。但是这幅画卷的西侧一角,却十分明显的露出了一块格格不入的不毛之地。 程恪指着那个地方说道:“本来潭深镇是一个密闭的风水,阴阳调和,可以人鬼相互制约,才能合适发展养鬼术,可是那个地方的风水,被破了,所以外面的邪气,能从那里入侵进来,虽然被人及时发现,用山石堵住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我盯着那个地方,果然已经被一些石头垒成了假山的模样,就问道:“那会怎么样?” 程恪的声音虽然还好听,却沉沉的:“不该出去的,已经出去了,不该进来的,也已经进来了。” 程恪这话,让人周身顿时寒浸浸的,我忍不住想起了露露的事情来:“你说露露,会不会有事?” “露露吗?”程恪的桃花大眼眯起来:“她大概,不是你以前的那个妹妹了。” 我吃了一惊,忙问道:“你是说,她真的成了什么活死人?” “二舅家里,养了鬼。”程恪说道:“养了固阴的鬼。所以,咱们这一次被卷进来,设计的倒是很巧妙。” “他们把我叫过来,肯定跟我属龙是有关系的。”我喃喃道:“利用我属龙的这个特质,来破坏冥婚的……” 说到了这里,我一下子,又想起来了在二舅家院子里听到的那个奇怪的声音来:“程恪, 我觉的,二舅家里,好像是多了一个人一样!上一次,还莫名其妙的,让我关上窗帘。” “我知道。”程恪微微一笑:“你们见过面了。” 我马上反应过来了:“你说的,该不会是咱们第一天来二舅家的时候,藏在了门缝后面的那一双眼睛?” 程恪摸摸我的头:“原来你想到了。 “那个东西,究竟是在帮人,还是在害人?”我有点心有余悸:“第一次,它让我千万不要在婚礼上出来,第二次,它一定要让我关上窗帘!而且,关上窗帘之后,外面真的像是来了什么东西一样。” 难道,那个怪异的声音,是在提醒我什么? “二舅家里的秘密,还没完呢!”程恪悠然说道:“就要看,四姑姥姥怎么做了。” 我满心的别扭起来,事情这么复杂,根本想不透! 养鬼师家的血脉,神出鬼没的二舅妈,都像是带了一团一团的烟雾,笼罩的让人什么也看不清。 “你别想那么多了。”程恪轻轻的拥着我,道:“慢慢的,就全知道了。” 程恪微凉的身体一靠近我,莫名其妙的,我忽然就想起来了那张老照片,跟他并肩亲密坐在一起的,会是谁? 是那个人在给程恪过生日?是那个人在陪着程恪看星星? 还是,那个人,才是真正跟程恪说过,自己喜欢萤火虫的? 我心里很有些不舒服,跟一个相隔百十年,素未谋面的女人之间,我起了一种奇妙的困惑。 虽然那个女人,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不动声色的躲开了程恪,假装活动活动筋骨,侧身往祠堂里面去了:“今天好热,四姑姥姥指了水缸在哪里,我去洗个澡。” 水缸在偏房后面一个小独院里面,旁边还搁着一个木桶。 那种老式的东西,让人感觉,像是穿越在了古装剧里一样。 泡在木桶里,我怔怔的抬头望着院子上方的一片蓝天,忽然想着,多少年前,是不是也有人跟我一样,在这个木桶里面,抬头往上看吗? 我在这么多年以后,替代了那个女人,出现在了这里,这是宿命,还是…… 不想了……那个感觉,有点酸。 低下头,想捧起木桶里面的水洗一把脸,却赫然发现,木桶之中,除了倒映出了我自己的面容,还倒映出了,我身后,站着一个华服女人! 那个女人身上穿的衣服,正是民国立领,三镶三滚的精致缎子面! 她的面庞,则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根本看不清楚,我的直觉却是,她就站在我身后,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望着我! 第45章:有吊死鬼 我完全不知道她是谁,可是一股子直觉告诉我,她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我的心骤然一颤,居然并没有害怕的感觉,就猛地回过头去,可是我身后,却空荡荡的,除了几棵竹子在微风里面摇曳,什么也没有! 再次回过头来,仔仔细细的望着自己面前的那倒影,却发现那倒影之中,什么也没有映出来,只剩下了我自己,苍白的一张脸。 我看错了,还是,她穿越了久早的时光,重新回到了这里? 来拿回本来属于她的东西吗? 一阵阴风吹过,我为着这个几乎活色生香的想法打了个颤。 最近几次,一接触到了浴盆和水,总要发生一些幺蛾子,时间长了,我都怕自己得了泡澡恐惧症。 我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叹了口气,就算真见了鬼,也不能不洗澡,正看到水缸旁边搁着一盒澡团子,顺手就拿过来用了。 见鬼这件事情,不耽误吃不耽误喝,活也还得活着,时间长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揉开了那澡团子,回忆起来,在潭深镇,老人们不大接受沐浴露和肥皂,还是喜欢用皂角和一些中药材做成了小团子来洗澡,带着一股子草木的清新味道,洗过之后身上滑溜溜的。 我抹了一身,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小时候,跟露露两个人一起泡在了姥姥家的大木桶里面,互相搓背,一起泼水玩儿的事情了。 可是露露,现在变成了那个样子…… 往事回忆太多要伤神,我叹口气,从木桶里站了起来,擦干了身上的水珠出去了。程恪居然老老实实的没有动,还是牢牢的站在了那棵槐树下面,望着那槐树的枝叶,像是在想什么心思。 我走过去问道:“看什么呢?” 程恪拧起眉头,微微一笑:“总觉得,这一棵树,我爬上去过。” 自然爬上去过,还在上面留下了那张合影呢!我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瞧见树下有张竹椅子,扯过来就坐在了槐树下面。 “别在这坐着。”程恪望着我:“这里有吊死鬼。” 我一个激灵就站起来了,下意识往程恪那个地方靠:“祠堂里也有吊死鬼?” 程恪愣了一下,桃花大眼一眯,笑了起来,逗孩子似的,修长的手指划在了我脸上:“我说的是那种虫子,叫做吊死鬼的虫子。” 我这才想起来,槐树上面,是有一种虫子,蜘蛛一样的吐着丝,把自己倒挂在枝干上,在风里险险的,一颤一颤的,是跟挂在树上飘来荡去的尸体有点相似。 “你也管那种东西叫做吊死鬼?”我松了一口气,重新想要坐下,程恪却一手揽住了我的腰,脸靠在了我耳畔闻了闻,英挺的眉头皱起了:“这是什么味道?” 我的脸颊一阵发烫,赶紧要缩回来:“是澡团子的味道,你不要借题发挥耍流氓……” 可是,却又被他给扯了回去,难得见他不是邪邪的笑,倒是在认真:“好熟悉的味道……” 我心里一沉,他闻到过这种味道!是,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吗?也是靠得这样近,甚至肌肤相亲的时候吗? 心里一阵别扭,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了,没由来的情绪低落起来,说道:“是不是,忘了在哪里闻到过了?” 程恪微微一笑:“你知道?” 我望着他璀璨的一双桃花眼,每次映出来满满当当都是我,可是以前,满满当当的,是不是映出来别人呢? 犹豫了一下,斟字酌句的问道:“你生前的记忆,还有多少?” 程恪侧过头:“有一些,但是不算多。怎么,你想问问我的家世,相家看门?” 相家看门也是潭深镇的一种讲究,那就是两个有情男女在成婚之前,互相看一看对方家庭的仪式,举行完了,就可以缔结婚约,择日成婚了。 我怕他警觉起来,赶紧说道:“也就是个闲聊的话题,你可不要自恋,你死了那么久,上哪儿去相家看门。” “你怎么知道,我死了很久?”程恪弯下腰,逆着那阳光,深邃的眼睛望着我,高挺的鼻子也碰到了我的鼻子上:“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死了多长时间了。” 糖衣炮弹就是糖衣炮弹,程恪那张好看的不太真实的脸跟我靠的那样近,我什么别的想法也没有了,一颗心,只顾着狂跳了起来:“你离我远点,我就是随口问问,忘了就算了……” 程恪嘴角一扯,笑的落寞,他抬起了头来,望着那个大槐树,说道:“有些事情既然忘记了,还不如顺其自然,回忆起来什么不好的,不值得。” 这倒是…… 我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对于阴阳御鬼之术,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都知道。”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望着我,身子重新压下来:“你想问什么?” “没有。”我生怕他压的更低一些,赶紧说道:“我刚才已经说了,就是随口问问。” 可是,他真的永远不会回忆起来吗?如果哪一天,他全记得了……我不太敢想,只觉得,这样也好,这样就好。 夏日的风掠过了我的耳畔,空气里都是清淡的檀香气息…… 这是什么感觉,是幸福的感觉吗? “咚咚咚……”正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程恪是十分扫兴的模样,重重的皱起了眉头来。 我赶紧起来开了门,门口站着的人,却让我大吃一惊! 是,李明朗和初阳道长! 李明朗和初阳道长看见我,显然也愣住了,初阳道长满脸都是“这下子倒了血霉了”的表情! 李明朗则问道:“陆荞?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这才反应过来,说道:“我……我是过来走亲戚的,你呢?” “当然,也一定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了。”李明朗还来不及说话,程恪早悠然的走了过来,一双眼睛还是那种不屑的模样,盯着李明朗:“还是为了玉宁养鬼师被杀的事情吧?” 初阳道长一见了程恪,更是头痛的模样,简直快把“我要回家”喊出来了。 而李明朗当然也还是以前那种冤家路窄的模样,像是想反驳,却偏偏没法反驳,索性也不去看程恪,倒是跟我说道:“经过多方查证,那些被害的养鬼师的籍贯,全是这个潭深镇出来的,所以,我顺着这个线索来了,师父碰巧认识潭深镇上的几位老人,让我直接到祠堂来找一位姓魏行三的老太太,所以我和师哥就直接过来了,没想到,却碰上了你。” “姓魏行三?”我忙说道:“你说的,是三姨婆吧?快请进来,三姨婆出去了,估计过一阵子,也该回来了。” 李明朗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点了点头,而初阳道长眼珠子一转,眼睛忽然扫到了我胳膊上的那个红点上,像是略略吃了一惊,赶紧不动声色的碰了碰李明朗,李明朗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但马上又教养良好的把视线收回来了,客气的说道:“打扰了。” 我懊恼起来,李明朗和初阳道长也是玄门的人,大概也认识这种东西吧?这下子擦不掉了,那我这件事情, 岂不是谁看见,谁都能贻笑大方? 我这个年纪还保留着那个身份的,也足以说明自己多么缺乏魅力。 程恪的嘴角挺轻蔑的扬了起来,满脸都是十分明显的看不起,而李明朗则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从程恪身边走过,也好像根本没看见他一样。 只苦了初阳道长,瑟瑟缩缩,随时都在防备着,满身散发出一种视死如归的绝望来。 我有点尴尬,就说道:“两位随便坐,祠堂里面也正巧没别人。”又把点心拿上来,李明朗和初阳道长客气的摇头:“不用麻烦了。” 有信仰的人吃喝上肯定也跟常人不一样,我想了想,也就没勉强,李明朗倒是问道:“陆荞,不知道你的亲戚,是哪一位?说不定,也是我师父认识的呢。” 我说道:“我姥爷家在这里,姓杨,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叫杨蕴昌。” 初阳道长侧着头想了想,跟李明朗点了点头:“师父是说过这个名字。” 想不到我姥爷一个只喜欢提着塑料桶去河沟里面钓虾的普通老头,居然这样的名声在外,再见到了姥爷,非得表达一下我的刮目相看不可。 说巧也巧,不大一会,四姑姥姥和三姨婆也就回来了,看见祠堂里又新来了两个人,不禁也有点纳闷:“这两个是……” 李明朗自我介绍了一下,并给三姨婆送了一封信,四姑姥姥显然也认识李明朗的师傅,看见了信封上的字迹,皱起了眉头,说道:“下次让落月那老头儿别这么麻烦,发个微信不就行了,搞个突然袭击,猝不及防的。” 李明朗显然也被四姑姥姥走在时尚最前沿的态度给震撼了,忙点点头:“我会传达给师傅的。” 三姨婆则不置可否:“还是这样好,微信的那小字,我看不清楚。” 两个人看完了信,三姨婆没说什么,四姑姥姥的神态也不动声色,抬眼望着李明朗和初阳道长,拿出一种长辈的架头来:“你们两个奔波劳碌,也挺辛苦的,不过,眼前有个事情,好像就跟养鬼师伤人有关。” 初阳道长兴趣缺缺,好像本来就是来敷衍一下的,李明朗倒是精神一振:“这可太好了,不知道是什么事请?” 四姑姥姥用下巴指了指我,说道:“陆荞二舅家的事情,他们家里养鬼是养鬼,却养了一只凶鬼,那凶鬼来历不明,我们俩老婆子刚才去看了看,还发现了长生之术的端倪。” 李明朗皱起眉头来,十分认真地说道:“长生之术?是那借魂换阳寿的魏长生手下?” 四姑姥姥凝重的说道:“现在还不敢肯定,但是,像,很像。” 我赶紧插嘴道:“四姑姥姥,哪里看出来的?” “你表妹露露,被动了借魂之术。”四姑姥姥说道:“之前我疑心,但是你二舅那个兔崽子死活挡着,不让我检查,这次啊,带了老三去,把他制住了,我过去一看,露露的魂,果然被换了。她自己的魂,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换魂……”我一下子想起来,露露照着二舅妈那一说,是个死过一次的人了,忙道:“是不是,借尸还魂,被谁侵占了露露的身体?” “借尸也得露露是个尸体,”四姑姥姥说道:“可是查了城隍,露露的魂,并没有报道去。” “也就是说,那位露露的魂魄,是直接被人替换,自己反而流离失所,回不来了……”李明朗若有所思的说道:“听上去,跟魏长生的手法,确实十分相似。” “所以你们来得正好,”四姑姥姥说道:“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去收魂吧,顺带着,查一查村子里面,究竟混进来了什么可疑的东西。” 李明朗忙答应了下来,四姑姥姥顺便跟我说道:“陆荞,你眼看着,也继承了家族血脉,成了养鬼师了,那以后这么懵懵懂懂的可不行,也该学点常识了,带着你的鬼,一起去吧。” 我心里老大的别扭,我真的算是就这样成了养鬼师了?充满不真实感啊! 程恪倒是一副看热闹不怕火大的样子,替我答应了下来:“这次来了,就烦请四姑姥姥,多教给陆荞一些东西了。” “不用你说。”四姑姥姥傲然转了头,说:“跟着我走,到露露自杀的那个地方去。” 我便跟了上去,问道:“四姑姥姥,当初,露露究竟是为什么自杀啊?” 四姑姥姥说道:“这件事情,还是找到了露露丢了的魂,让她亲口跟你说吧。” 我也只好应了声。 现在已经是下午时分,路上树木的影子给西边的太阳拉的老长,一行人走在人丁稀少的小路上往西,居然也显得浩浩荡荡。 我走在队伍最后面,百无聊赖的望着地上杂乱的影子,就踩着影子走,可是踩着踩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觉得影子怎么是有点多?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打了个激灵,抬头看看,前面有三姨婆,四姑姥姥,李明朗和初阳道长四个人,后面是我和程恪,六个人,数一数,也确实是六道影子没错。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果然见鬼见多了,开始疑神疑鬼了,才想跑去跟程恪说,忽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六个人,却偏偏不该是六道影子,因为程恪,没有影子啊! 想到这里,我重新数了数影子,赫然发现,原来,我自己身上,带了两条影子! 这一见非同小可,我马上知道一行人里,混进来了别的东西,赶紧就想张口把事情说出来,没想到,脚却一下子像是被谁抓住,动不了了! 我低下头来,只见一道黑影慢慢的升高,像是套牢在了我的脚上,这个感觉,就跟自己从下往上的石化了一样,我的身体,随着那黑影的攀升,一寸一寸的,动不了了! 我吓了一跳,知道自己是被那莫名其妙的东西盯上了,张嘴想喊,可是,舌头也打了结似的,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像是鬼压床一样! 而四姑姥姥一行人,都走在我前面,背后又没长眼睛,根本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请! 一股子惊惧,也跟那黑影一样,扶摇直上,升腾在了我心里! 第46章:罪魁祸首 我不受控制的盯着眼前的影子,却发现,刚才那不属于我的第二道影子已经爬到了我身上,忽然又有一条新的影子飘飘荡荡的出现了! 接着,那条影子越来越近,凑到了我面前来。 是那个卖海货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望着我甜甜的笑了:“姐,咱们又见面了。” 我全身没法动弹,但是心自然是沉下来了,这个小姑娘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 那个小姑娘一双清水眼睛也盯着那影子,笑的露出了一对酒窝:“哎呀,姐原来还不知道,在坟地里行走的时候,是不能随意踩踏影子的,你怎么会知道,哪一条是影子,哪一条是找替身的孤魂野鬼呢?就好比,你身上这一条,爬的倒是还挺快的……” 那黑影已经爬到了我的大腿上,我只觉得,膝盖以下,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上半身,则是一种透骨的冷! “嗯……”那个小姑娘走到我身边,小巧的鼻子轻轻的往我身侧,嗅闻起了味道来:“没错,没错,现在还是纯阴之气,正合适。” 我心头一紧,她到底想干什么? 那小姑娘显然也看出来了我眼里的疑惑,像是在自问自答的说道:“我呀,也挺喜欢你这个身体的,你说,我住在里面,是不是更好一点?我喜欢你的那个鬼,能跟你的那个他结成阴阳御鬼之术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说着,她绕到了我身后,推了我一把。 我一下子被她推了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手脚一下子能活动了,这个感觉,轻飘飘的,倒是十分舒服,她不是说要我的身体,怎么倒是把我给放了? 但是一从地上爬起来,回过头,却赫然发现,身后,怎么多了一个我! 那个我笑的眉眼弯弯,挺好奇的注视着自己的手脚,还踮起了脚尖,轻巧的跳了一圈,很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姐,好用,你经常锻炼?” 我简直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才发现,现在的自己,脚下,已经没有了影子……而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那个小姑娘,那娇俏的身体已经软绵绵的倒在了那个灌木丛里面! 我当然明白,这是被赶出了自己的躯体,灵魂出窍了! 我想去喊程恪,可是身上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在哪里,怎么跑,也离不开原地!再一低头,只见一条光,像是纽带一样,在我腰上,跟自己身体的腰上连接在一起! “姐,你是生魂,要是聪明的话,就不要乱跑。”“我”的身体笑盈盈的开了口:“不然,你的三魂七魄虽然现在还很整,但要是遇上了重一点的煞气,很容易,可就神魂分离了,我劝你,离着那一行人远一点,四姑姥姥属龙,你不是不知道,冲撞上了,倒霉的是你。” 我转过头去,真的看见了四姑姥姥身上跟旁人不一样,像是闪着一种,对现在的我来说,非常危险的光芒! “你这么做,还是想要挟程恪?”我回过头盯着那个小姑娘:“你别以为,这样做,就可以骗得过程恪!他不至于,连我被人换了魂了也不知道。” “程恪是个聪明人,当然会把换魂分辨出来。”我头一次看见了自己的脸上,露出了那种奸诈的笑容来:“可是,如果不是换魂呢?” “不是换魂?”我愣了愣,这不是已经被换上去了么? 还没容我多想,“我”已经伸出胳膊把我往自己身边一拉,像是跟我拥抱了一下,我又重新回去了! 她……她这样把我放进放出的,究竟是想做什么?我眨眨眼睛,意识到自己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才有点莫名其妙,忽然身体自顾自的迈动了步伐! 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具提线木偶一样,一举一动,都是在别人的掌控之下! “我”在灌木丛里,毫不手软,一下子把小姑娘原本的身体,给推下了山坡! 接着,“我”低低的说道:“不是换魂,也不是替魂,而是,共存。你的魂还在体内,他拿什么分辨?” 我立刻就明白了,换魂应该能被发现,但是两个魂魄共同附着在一个身体上,是很难被发现的! “姐,你说我聪明吗?”“我”喜滋滋的说道:“我昨天,突然就想明白了,跟他要那个东西,干嘛去大费周章,换来换去的?如果我成了他最珍爱的人,那我想要什么,他不是都会拱手送上吗?” 还是为了那个长生! 正这个时候,程恪回过了头来,望着我:“陆荞,你看什么呢?” “我”高高兴兴的说道:“没什么,好久没看见夕阳落日了,真美。” 程恪盯着我,桃花大眼迅速的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心来,我心头一振,他是不是发现我身体出状况了? 但是那一丝疑虑转瞬即逝,他重新拉上了我的手,跟着四姑姥姥他们走了过去:“今天还要学东西,你可得认真点。”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做出天真无邪的一个笑容:“好!” 我感觉的出来,“自己”的手被程恪冰冷的手握住的时候,心跳一下子变快了! 那个替代自己的小姑娘,在高兴! “你们两个,又黏黏糊糊的!”四姑姥姥回过头瞪了我和程恪一眼:“前面就就是露露自杀的地方,还不跟上来!” “这样才好。”三姨婆倒是很认真的说道:“到时候水到渠成了,继承你们杨家的血脉不是刚刚好么!” “但愿如此吧!”四姑姥姥说道:“她妈当年就是不愿意当养鬼师,生生跑到了玉宁去了,没想到,这个丫头还是回来了,这就是命。” 我妈,曾经也险险成了养鬼师? 正这个时候,走在最前面的李明朗忽然说道:“老太太,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什么?”三姨婆和四姑姥姥精神头上来了,程恪也拉着“我”的手往前面走了过去,我除了随着这双眼睛看,也没法做什么,不禁满心的憋闷,又满心的愤恨,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才能将自己的身体夺回来? 时运走低,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好端端的,这下子连身体都没了,也不知道我究竟犯了什么天煞。 李明朗指着的是一个很大的柳树,柳树下面绿草如茵,开着星星点点的小野花,但是看得出来,柳树下面的草地,被人胡乱的践踏过,可想而知,应该就是露露喝农药的地方。 这会儿夕阳已经慢慢的沉下去了,最后一丝光芒也消失了,阴风阵阵,简直让人觉得冷,我懊恼的想着,可惜,我现在连个哆嗦也打不了。 四姑姥姥顺着李明朗的手指一看,也皱起了眉头,说道:“吊死鬼……” “我”也扬起了头来,望着那柳树,只见逐渐被黑暗笼罩的柳树上面,慢慢显示出了一团阴影,仔细一看,原来是枝头正挂着一个人! 那个人脖颈上拴着一根细细的,像是随时会断掉的绳子,颈骨像是断掉了,脑袋软绵绵的垂下来,身子随着风飘来荡去。 冷不丁一看,会让人觉得是一个吊在树上的尸体,可是他的那个绳子,居然只是挂在了一根细细的树枝上,也就是筷子粗细,如果是个人,那树枝,绝对禁不住他的重量! “哗……”晚风吹拂过来,那个吊在了树上的身体晃动的更厉害了,像是随时都能掉下来! 四姑姥姥冷冷的盯着那个身体,说道:“执念未消,要勾人哩!” 三姨婆也点点头,说道:“这个玩意儿,还能留在了潭深镇,也真是稀奇。” 四姑姥姥摇摇头,说道:“这里本来就人少,现在养鬼师们也都去大城市讨生活了,这里又隐蔽,没被人发现,也是可想而知。” “这个鬼, 看上去执念未消啊。”“我”忽然开了口,说道:“他留在这里,不就是为了等什么吗?为了神魂不灭,才会引着人跟自己一样自杀,好吃了来人的魂,壮大力量,支持着自己等下去。” 这个侵占我身体的小姑娘,倒是一个很好表现的人,冒名顶替的时候,居然也不低调点,还得来出风头。 我满心希望程恪看出端倪,可程恪只是薄唇一勾,什么也没说。 四姑姥姥听了,倒是说道:“你倒是挺聪明的,露露的魂魄,说不定就是被这个东西给吃了……” 说着,四姑姥姥伸手拿出了一个古朴的金属盘子,对着那个鬼的方向,拨弄了拨弄,忽然那个金属盘子,沁出了露水一样的液体,而那液体, 居然跟鲜血一样,是红色的! 李明朗和初阳道长都是专业人士,立刻看出来了那金属盘要表达的意思:“果然是冤死厉鬼。” “没错。”四姑姥姥皱起眉头来:“估计着,是哪个老东西人死了,手下养的鬼给迷失在了外面,还在这里,等着主人把自己给带回去呢。” “潭深镇的养鬼师,也有死于非命的?”李明朗拧起英挺的眉头来:“看来事情的源头,果然是从潭深镇引起来的。” “谁说不是呢!”三姨婆盯着那个尸体,说道:“把露露的魂吃了的,应该就是这个东西。” 四姑姥姥转头看着我,说道:“陆荞,跟着四姑姥姥学一学,怎么将这种东西给清理了。” “我”当然重重的点了点头,扯出一个甜甜的笑来:“多谢四姑姥姥诲人不倦。” 四姑姥姥弯下了身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串老铜钱来“我告诉你,这是散开的五帝钱,带着正气,只要这个东西立着,就说明鬼怪在附近,围成一圈,便可以把怪东西困住。” 那老铜钱像是经常被使用,边缘的黄铜打磨的润滑润滑的,夜色里也能熠熠生辉,四姑姥姥将那老钱往柳树底下一撒,但见那老钱居然立着滚了过去。像是能跟四姑姥姥神魂相通一般,整整齐齐排着队,把大柳树给围了圆圆的一圈。 那个挂在树上的身影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开始剧烈的动了起来,可是它的脖颈已经断了,怎么挣扎也挣扎不出什么来,与此同时,它嘴里还发出了“嗤……嗤……”的声音。 而四姑姥姥围着那柳树,念叨了起来:“杳杳冥冥,天地昏沉,雷电风火,官将吏兵,若闻关名,迅速来临,驱除幽厉,拿捉精灵,安龙镇宅,功在天庭……” 那个吊在了树上的身影,翻动的更剧烈了,而四姑姥姥眼瞧着那个身影动的时候,手里一个什么东西,电光火石似的,就投出去了,正好打在了那个东西的脖颈上! “啪……”一根东西应声而断,原来是那个挂在了那东西脖子上的绳索给断了,那个身影,像是断线风筝似的,飘飘忽忽,像是没有几分重量一样的掉了下来。四姑姥姥重新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把东西,投掷在了那个东西身上,只听“哗”的一声,那个身影像是被什么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动也动不了,就趴在了地上。 而四姑姥姥眼疾手快,从手里拿出了一个塑料袋,居然就把那个东西塞棉花一样的塞了进去! 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今天才知道,原来这鬼,还能用塞的! 李明朗和初阳道长两个晚辈见状,也跟着表达了一下钦佩之情,“我”更是不甘寂寞,赶紧也上前撒娇似的说道:“四姑姥姥真是太厉害了!您手里那是什么东西,居然就把那个鬼给打下来了?” 四姑姥姥得意的望着我,说道:“没看清楚了?刚才断了它赖以托付的那阴线的,是去年吃剩的桃核,经过冬天的寒霜,能够辟邪,自然能把那个鬼的羁绊给打断了,而撒在了它身上的,是祭祀的时候供在了香案上面的五谷杂粮,有天地的香火,随随便便就能压的那东西抬不起头来!” “我”这才恍然大悟,小孩子似的摇着四姑姥姥的手,说道:“这些招数,我一定得跟您学会了去!” 我心里明白,这个小姑娘肯定是当小姑娘当惯了, 举手投足还有点没改过来,心里就开始祈祷,身边的这些人能看出来,我陆荞乃是一个成熟女性,可并不是那种稚气未脱的性格,赶紧好揭穿了她,把我放回来。 可是四姑姥姥带着一种对晚辈的溺爱,只是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小嘴儿倒是挺甜的,你放心吧, 杨家的东西,以后就指着你传承下去了,四姑姥姥心里知道多少,就告诉给你多少!” 唉……四姑姥姥岁数大了,一时一叶障目,难道程恪也没觉得我不对劲儿?我心里这个着急啊,只可恨我肯定压不住那个小姑娘,怎么也没法子能重新用上了自己的身体。 三姨婆则盯着那个塑料袋,纳闷了起来:“老四,奇怪呀,这个东西被你收进去了,就不该有阴气了,怎么我看着这周围,还像是残留着什么不对劲儿的东西?” “什么?”四姑姥姥拧起了眉头,转头望着柳树下面的铜钱,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老三,你说的没错,那铜钱,还立着呢!” 果然,柳树下面的铜钱,一个一个,哨兵似的,立得整整齐齐! “难道……”李明朗立刻说道:“咱们要找的,并不是那个吊死鬼?” “对,”三姨婆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个吊死鬼,其实是个哨兵,谁要是动了这个东西,那真正的罪魁祸首,就该出来了!” “哗……”正在这个时候,那大柳树附近忽然吹过来了旋风,柳树的树枝鞭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响起来了! 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动了脚! 第47章:无魂死物 那脚步声开始是零零落落的,但是后来,逐渐变得更沉更重,最后,索性纷纷扰扰起来,好像朝着我们走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我十分想环顾四周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无奈“我”就是不转脑袋,我也想跟程恪和四姑姥姥他们求助,却根本张不开那个嘴! 那阴风越来越大了,吹的人身上发凉,不大一会,脚步声停止了,却传来一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热闹街市上,人挤人,衣衫厮磨! 程恪松开了“我”的手,环顾了一下四周,桃花眼睛黑沉沉的,四姑姥姥则冷笑了一声:“来了?” 三姨婆答道:“是来了。” “可惜,”四姑姥姥说道:“没法让老大和老二看看这个场面。” “我”终于转过了头,这才让我得以看到了眼前的场景,这是一个让人背后发凉的场景! 很多稻草人,挤挤攘攘的在我们身后,绕着这棵大柳树,围成了一个包围圈。 那些稻草人都是十分寻常的,就是搁在瓜地里面,吓唬偷吃瓜的野鸟的那种,有的戴着破草帽,有的披挂着旧校服,还有的甚至在毛巾扎成的面庞上挂了一幅墨镜。 他们下身的柱子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我看得出来,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一个圆圆的泥点子,这就说明,他们,是从农田里面,拔地而起,跳过来的! 但是现在,它们组成了一个稻草人的城墙,将这里,围了一个紧锣密鼓。 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了稻草人之间的缝隙,“唰……” “陆荞,你看好了。”四姑姥姥冷笑一声,是个临危不惧的霹雳太婆模样,说道:“这就是借魂术的一种,这些稻草人身上,附着的,是人的灵魂。” “我”没有一丝惊慌,反倒是一种饶有兴致:“四姑姥姥,这些稻草人都是死物,人的魂,是怎么附上去的,居然能动?” 这个乐在其中的声音,分明就是一个明知故问啊! “傻孩子,”三姨婆说道:“没了魂,人不也是死物?” “原来如此啊……四姑姥姥,这些东西就算有了魂,也只不过是普通的稻草人啊!”“我”说道:“就算怪一点,也称不上可怕,一把火烧上去算了!咱们还得赶着去找露露呢!” “这一把火下去的话,”李明朗说道:“附着在稻草人上的灵魂,就也会一起消亡的。” 四姑姥姥却说道:“烧不得!露露的灵魂,很有可能就在其中!稻草人当然好解决,但那个控制稻草人的家伙,就是想让咱们投鼠忌器!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了露露的魂。” 可是那些稻草人,对着我们,张牙舞爪,越来越近! 李明朗拿出了一卷红线,十分利落的抛了出来,跟初阳道长两个人,翻花绳一样,将那红线给绕成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形状,那个红线一挡,稻草人一下子像是被什么力量给推了一下子,纷纷就倒了下去,但是很快,又僵尸一样的弹跳了起来,却已经没法子越过那红线了。 虽然稻草人没有表情,可是那个感觉,简直是蛰伏着,虎视眈眈! “我们先用这个阵法挡一阵子。”李明朗说道:“老太太,请你们来找那个露露的魂吧!” 三姨婆忙问道:“老四,你认得出你外孙女吗?” 四姑姥姥拧起了眉头,说道:“现在这个样子,难找!” “但是得趁早,”三姨婆冲着那些稻草人一指:“这个阵法是能抗,可是数量太多,抗不了多长时间。” 果然,稻草人,像是在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增加!黑压压的,数都数不清楚! 那样一种无形的压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两位老太太最好快点。”初阳道长额头也冒出了汗水来:“我和明朗,最多能抗一刻钟。” “不用你们说。”三姨婆和四姑姥姥两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些稻草人,而我这才发现,四姑姥姥手里的金属盘子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指针,那指针乱转,像是小时候课本上面的那种“司南”。 两个老人望着指针的方向,紧张的从里面寻找起来。 “我”则一转头,甜甜的对程恪说道:“你要不要去搭把手?” 程恪微微一笑,指着那李明朗和初阳道长的一套红线,说道:“这种锁灵阵,鬼是进不去出不来的,我没法靠近,只好爱莫能助,看着两个道士出风头了。” 这话,我分辨不出真假,上次在蜡像馆,程恪的能耐显然比李明朗高了不止一两个等级,要是李明朗真的能有让他害怕的东西,上次为什么不见使出来? “真冷漠啊。”“我”侧过头去,故作同情的简直矫揉造作:“也不知道露露在哪里,简直是担心死我了。” 程恪薄唇一勾,笑容复杂:“露露一定跟你一样,逢凶化吉。” 这话说的含义不明,全然是置身事外的模样! 我望着那些稻草人,忽然发现,其中一个稻草人脖子上,戴着一条丝巾。 那条丝巾的图案,十分眼熟!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不是我送给露露的吗! 还是前几年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门课程叫做扎染,是当时我亲手做出来的图案,后来露露喜欢,就送给了露露,我敢保证,世界上只有一条这样的丝巾! 露露的丝巾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一个稻草人身上?除非……露露的灵魂,以她随身物品为羁绊,正藏在了那个稻草人里面! 而与此同时,“我”却趁着其他几个人不注意,不偏不倚的正走到了戴着露露丝巾的那个稻草人身边,盯住看了又看,嘴角一扯,我都感觉的出来,那是一股子奸笑! 接着,“我”回过头去,正看见了李明朗初阳两个人忙着布阵,四姑姥姥三姨婆忙着查魂,程恪则一股游手好闲的样子,站在他们身后看热闹,正没人注意到“我”! “我”像是十分满意,回过头来,从地上捡起来了两块小石头,“嚓……嚓……”的点起了火星子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这是要把露露给烧掉不成? 我从来没有这样点过火,以前看古装剧里面燧石引火,只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现在眼睁睁的看着,我自己的一双手,已经毫不费力的擦出了火星子来,并往戴着露露丝巾的稻草人身上引过去! 我从没有像是现在一样的焦急,一心只想着夺回自己的身体,救回露露的魂,像是拼尽了吃奶的力气,我只觉得,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她点了这个稻草人! 手……松开……手……松开!忽然一种奇妙的感觉传来,我好像自己跟自己较着劲头,那拿着石头的右手,居然真的松开了! “唔……”“我”微微的笑了,低声道:“姐,你倒是挺了不起的,看来,我是小看了你了,不过嘛,现在我要做的事情,你拦不住。” 说着,“我”重新弯着腰,将那跌在了地上的石头捡了起来,重新的要擦动火花,我只想控制着,让她离着露露远点,她却一心一意,要靠近了露露! 我拼尽全力的去控制自己的脚,“我”却一心要往前,于是,两个人的力气一碰撞,我的身体,居然跌了一跤,坐在了地上! 这个动静不算小,把四姑姥姥等人全惊动了,三姨婆还挺关心的问道:“你怎么啦?” “我”扬起脸来,笑道:“没事,踩到了怪东西!” 如果这个时候,我能把露露指出来,那就太好了!强迫自己一心一意,平心静气的去运动胳膊,无奈胳膊像是有千斤重,就是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 显然,“我”开始防备了起来! 我急的咬牙切齿,“我”则盯着李明朗和初阳道长,显然,他们也已经损耗了很大的精力,额头上,都微微的有点出汗。 而三姨婆和四姑姥姥,果然也没有找到关于露露的线索! 程恪还是面无表情,优哉游哉! 急的我简直想推他两把!什么阴阳御鬼之术,平常他又经常自以为聪明,居然连我被别的灵魂控制了也觉察不出来吗! “老太太,”李明朗的声音微微带着点喘:“快坚持不下去了,要是这个锁灵阵破了……” “快了……快了……”三姨婆和四姑姥姥的声音里面也透着着急:“别催!” “我”十分从容的站了起来,拍打了拍打身上沾着的草屑,左边的嘴角扬起来,绝对是个坏笑! 她也不去拿那石头了,就含着笑,等着那些稻草人攻破了那锁灵阵!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了过去,几个人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而程恪,还是在阵中心无动于衷! 红线开始颤抖了起来,稻草人大军压境一样的往上涌,红线像是支撑不住了,像是被一种力道牵引,眼看着就要断了! 我这一次,没有再想去用手,而是把所有的力气压在了喉咙里面,全力以赴的喊了出来:“露露就是我眼前这个!” 喊出来了!我喊出来了! “什么?”三姨婆和四姑姥姥全回过头来,拿着那个“司南”就跑了过来,那司南的指针,刷的一下,就指向了我面前的这个挂着丝巾的稻草人! “没错,就是露露!”四姑姥姥声音里面都是透着高兴的:“陆荞,你怎么找到的?” “我”微微一怔,像是完全没想到我这个惊人的意志力,接着,又甜甜的笑了:“直觉吧!” 只见四姑姥姥利索的拿下来了那条丝巾,用一根小红绳紧紧的缠绕了起来,与此同时,只听“崩”的一声,锁灵阵的红线已经断了! “风火雷霆,守护吾旁,我奉命令,立斩不祥.” 是李明朗那好听的声音念出来的,只见一道微微发绿的火光一下子从那些稻草人的脚下冒出来,熊熊的燃烧着! “嗤……”一种奇异的声音在火里面冒出来,简直,像是许多人的尖叫!再仔细一看,稻草人是被烧了,可是身上的稻草,倒是毫发无伤,那绿色的火苗燃烧殆尽之后,稻草人只像是一下子没了生命力,纷纷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地上。 那种火,大概只能烧邪气,烧不了其他的东西吧。 眼见着露露被四姑姥姥收了魂,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还没怎么样,忽然脚下的地面,却一下子凹陷了下去,我只感觉,自己像是踩到陷阱上,身子一坠,就沉下去了! 四姑姥姥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行人,全下饺子似的落了下去! 一只冰凉的手拉住我,清越的声音却沉沉的:“替我小心点。” 我跌在一个冰冷的怀抱里面,自然知道是程恪,还“替我”,这厮肯定是怕我受点什么伤害,影响到了他自己,真是丧尽天良。 可是,“我”却是十分感动的样子,往程恪怀里一靠,闻着那檀香味道,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待我好。” 程恪英挺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但还是笑了,话没多说。 真是肉麻当有趣,我心头更不高兴了,恨不得当即跳出来打一架。 “我”抬起头,我也跟着看出来了,我们是掉进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里,这个坑里弥漫着一股子陈腐的气息,没有多少灰尘,显然这里是很潮湿的。 借着微弱的星光,勉强能分辨出来三姨婆和四姑姥姥还有李明朗他们都没事,全仰头望着上方,这个坑是不太深,但是肯定出不去。 一团光芒闪耀了起来,是李明朗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节能光源,照亮了这个坑洞。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坑……”四姑姥姥带着点抱怨絮叨了起来:“我竟然从来也不知道……” “老四,这不是坑!”三姨婆则抬起了头来,一下子有点发愣,指着里面说:“这是墓啊!” “我”也回过头,果然,那里面是搁着一口棺材,像是一头巨兽,蛰伏在黑暗的角落里面。 而四壁,画着很多朱砂的痕迹,但是因为这个地方潮湿,全化的跟冰淇淋似的。 “谁家在这里有墓?从没听说过啊……”四姑姥姥皱起了眉头,往那口棺材附近走过去,仔细的看了看,说道:“莲花牡丹纹,是个女的。”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三姨婆纳闷了起来:“风水也是大阴,怎么可能葬在这里,这么凶的地方,容易积存邪气诈尸啊……” “我”像是有几分兴奋,冲着那个棺材走了过去,抚摸上了那冰凉之中,带了一点陈腐的木质,仰起脸,脆生生的对四姑姥姥说道:“您瞧,这个棺材,看上去年头不少了。” “最起码,得是清朝末期的。”初阳道长像是一个十分懂行的人,叩了叩棺材上面的木料,肯定的说道:“金丝楠木,一定是大富之家的棺材。” “不管是谁也好,咱们总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掉在了这里。”三姨婆警觉的望着四周,说道:“这个地方有点邪……” “开始到现在,都不对劲。”四姑姥姥也沉下声音来:“老三,小心点,好像,是有人故意用露露的魂,把咱们引进来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打算。” 听四姑姥姥这一说,我脑子一闪,会是谁引来的? 事情一开始,就非常的巧…… 我遇上程恪,露露出事,到了潭深镇,遇上养鬼师,李明朗等人到来,通过四姑姥姥来收魂,又掉到了这里,总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线,牵引其中,我忘记了在哪里听过一句话:事出反常必为妖。 这一次,更是反常的不得了,还是说,这一次,本来就是以这个墓地为目的,将我们引进来,这必有所图啊! 他们,是谁,想做什么…… “咚咚咚……”没想到,那个棺材,正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三下敲打的声音,像是有人被困在里面,急着想出来! 我登时就愣了,四姑姥姥等人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棺材里面有东西!” 但是响了三下之后,棺材重新沉寂了下来,更显得诡异莫名! 李明朗拿出了一张小小的符纸,利落的叠成了一个纸鹤,轻轻一吹,那纸鹤一下子飘荡了起来,但是到了棺材上面,忽然“嗤”的一下,着了起来! 这纸鹤一着不要紧,一行人脸色全变了,傻子也看出来了,纸鹤就是一个预报,这个棺材里,百分之百压着不正常的东西! “明朗哥哥,”偏偏“我”却故作娇憨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的天,明朗哥哥?我至今都不知道李明朗比我大还是比我小,这个小姑娘叫的倒是又甜又琅琅上口!简直……简直替我丢人,给我难堪,为我招黑啊! 我一阵郁闷,觉得我就算回去,大概也没脸再正常面对李明朗了。 而李明朗是个修道之人,大概一辈子没认识几个姑娘,特别容易不好意思,听了“我”让人酥麻入骨的一个称呼,那一张俊脸又红了,连声音也更柔了一点:“这是探路纸鹤,有炼制过的特殊硫磺,如果遇上了邪气深重的东西,会起到报信的作用来预示危险,刚才着的厉害,说明这里面的东西,一定不好对付。” 说到这里,他赶紧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怕,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你们的!” “行了,”初阳道长都看不过去了,戳一戳李明朗:“两个老太太在这里,用得着你来装什么大头蒜。” 一听被自己师哥这么说,李明朗不支声了,但是脸却更红了。 “原来如此啊!”我”一听,赶紧说道:“那咱们不能被动,一定得抢占先机,在那个东西出来之前,打开看看!真要有什么,打一个措手不及也好!” 我感觉自己的心又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但是不是因为我自己,而是因为那个附身在我身上的小姑娘! 她在紧张!此行她来的目的,是想打开这个棺材? “贸然打开不好吧?”三姨婆拧起眉头来:“毕竟死者为大,并不知道,这是谁的棺材。” “我”赶紧说道:“可是很明显,不是什么好棺材!咱们现在太危险了!如果现在不打开,那一会出了别的事情,咱们一定是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啊!”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把我往后面一拖,程恪清冷的声音带着点不悦,响在了我耳边:“今天你说的话有点多。” “我”的心头一颤,忙又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脸来,对着程恪说道:“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啊!” 我则简直恨不得要手舞足蹈把歌唱,好好好!小姑娘,你再表现的反常点,看被揭穿了之后,四姑姥姥她们不得打断了你的狗腿! “还没怎么样,你敢对陆荞这么说话!”不料和我想的完全相反,四姑姥姥见状,拿出了老年人惯常的护短来,厉声说道:“再这么无礼,我也不管阴阳御鬼之术,敲的你魂飞魄散!” “老四……”三姨婆低声说道:“阴阳御鬼之术没法解开,他要是完了,陆荞也得跟着……” “我不跟老人顶撞。”程恪转过脸,就算是有礼的话,也说的张扬:“您毕竟岁数大了,看不清楚的时候也有。” 言下之意,是不跟老糊涂一般见识吧?真是找作死啊。 果然,四姑姥姥一张脸沉了下来,才要说什么,已经被三姨婆给拉下来了:“什么时候了,跟他也没什么好争的,就看在陆荞的面子上别理他了!” 平白无故借了我的光,这个人情我是记下来了,回头找他算账。 而“我”则还是一幅很无辜的样子,颤着声音说道:“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好怕啊……” 三姨婆则是在墓室四周望了一圈,声音沉沉的:“先看看,这里有没有墓主人的线索,别冲撞了咱们潭深镇的哪个大家族,碰上了百年之前的养鬼术,咱们两个老家伙也未必压得住。” 四姑姥姥被程恪弄的心情很不好,听了三姨婆这话,带着点烦躁,围着那个棺材走了一圈,低下头,倒是愣了,失声道:“小牛鼻子,把你的灯往这里靠靠!” “小牛鼻子”李明朗先是怔了一下,接着便满脸无奈的把光源凑过去了。 “嘶……”四姑姥姥,像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三姨婆见状,忙赶过去道:“老四,你发现了什么了?” 四姑姥姥伸出一只手来,颤巍巍的指着棺材前部的一个团状的花纹,说道:“这个,是我们杨家的家纹!” 那个花纹是杨树的枝叶,缠成了一个富贵花开,古色古香。 三姨婆也愣了:“你们杨家的人?杨家祖坟好几百年了,怎么可能有人会葬在这里?” 我脑子一动,难道,这个棺材的主人,也跟那刘文科似得,是个“童男童女”类型,未成家就夭折,进不得祖坟的? 四姑姥姥一脸惊骇,想了又想:“不对啊,家族里的族谱是我大哥保管的,我小时候就看熟了,根本不记得,有谁是单独葬在了外面的! 而且,照着我们杨家的规矩,就算没给夭折的童男童女配上冥婚入祖坟,那也不可能选这么个地方葬下去啊,这会影响家族大运势,杨家先祖个顶个的好风水,绝没可能拿着自己家糟改玩儿!” “哎呀!”“我”尖叫了一声:“原来,还是咱们杨家的先人啊!四姑姥姥,你说会不会,是有人跟咱们杨家结仇,把咱们杨家某人的棺材给偷过来,葬在了这里,就是为了在风水上,报复咱们家的?” “要说杨家因为养鬼术结下的仇家,也是不算少,”四姑姥姥沉吟了一声,说道:“但是杨家的祖坟,不是谁都能进的,加上以杨家的本事,没有谁可能偷走杨家的棺材而不让杨家知道!” “不过,既然是祖先,那肯定会护佑咱们的!”“我”赶紧说道:“就算打开,也不会把咱们怎么样吧?” 三姨婆望着四姑姥姥,毕竟是杨家的事情,三姨婆看来也是尊重四姑姥姥的意思,而四姑姥姥踌躇了起来,也在犹豫着,想打开,看看棺材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可是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我”的情绪越来越紧张了,一颗心,几乎快跳出喉咙! 她这么想打开这个棺材? “啪!”忽然,李明朗手中的那个光源一下子灭掉了,与此同时,墓室的深处,传来了什么东西呜咽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哭!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进了墓室,一群人就光看这个棺材了,没人往深处,去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幺蛾子! “嘶……”与此同时,我觉得有风声从我耳边拂过,像是上次李明朗用的那个招数,这个空间,被帘幕分成了若干个部分,而我,正独处在其中一个封闭的隔间里面! 我心头一阵恶寒,却感觉自己嘴角一扯,得意的笑了,身体像是轻车熟路,一下子冲破所有的阻碍,滑到了那个棺材附近,一伸手,就想把那个棺材盖子给推开! 没想到,正这个时候,一只冰凉的手将我的手抓了过去,我看见了程恪那张在夜色下,面无表情的脸,他无声无息的扬起了手,像是要运足力气,一巴掌就要重重的打在了我的脸上! 第48章:养尸之地 我一下就愣住了,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眼见着程恪的手就要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打下来的时候,忽然被人一下子挡住了! “你凭什么对她动手?”是李明朗那好听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 程恪的眼睛黑沉沉的盯着李明朗,声音寒浸浸的不怒自威:“你给我让开。” “我偏巧就是不想让!”李明朗锋芒毕露的回答道:“你能怎么样?” 说着,不等程恪如何,他手里一团子光一闪,将程恪跟我给隔开了! 不用说,又是上次那一种,将我和程恪隔开三个小时的法术! 我突然就反应过来了,程恪一定是发现我身上的不对劲,那一巴掌,说不定不是打我,而是打附在了我身上那个小姑娘的!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李明朗给挡下去了! 我这个感觉,简直宛如挂在了悬崖边上,好不容易有人冲我伸出了手,却被别人给推开了一样! 我是一种欲哭无泪,可是“我”却是一种幸免于难的感觉,“嘤咛”一声靠在了李明朗的身上,甜熏熏的说道:“明朗哥哥,他为什么要打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好害怕……” 听了这口气,我鸡皮疙瘩几乎泛了一身,真想当场骂几句脏话!敢问你演偶像剧呢? 而李明朗则少不更事,特别吃这一套,大概也是英雄主义作祟,不由自主就把“我”给护住了,沉下声音说:“我答应保护你,就一定会保护你的。” 对了,李明朗跟我就见过两次面,跟我一点也不熟,哪知道我平常是什么性格,分不出来也确实没办法,可是天可怜见,我真不是那种娇嗲嗲的人啊! 要是那样,说不定我早找到对象了,何至于跟现在似的,倒霉的事情一件挨着一件! 我一边在心里骂那个小姑娘,“我”一边则是打蛇随棍上,闯进了李明朗怀里,更是把他给缠紧了,娇声说道:“这次,真的多亏明朗哥哥了……对了,其他人呢?” 因为“我”的耳朵正贴在了李明朗的胸口上,听得出来李明朗心跳的声音一下子剧烈了起来,他顿了顿,才说道:“这里有一种我不认识的术,像是把整个墓室的人给分割开了,目的应该就是切断彼此的联系,十分险恶。” “原来如此……”“我”是嗲的变本加厉:“明朗哥哥,这是个什么地方,太阴森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我想回家……” 李明朗环顾了一下,说道:“我刚才查看了一下,这里像是沉着阴气的养尸地,但是没关系,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到其余的人,冲破了这里的咒,带你回去。” “养尸地?”“我”又是一种明知故问的语气:“明朗哥哥,什么叫养尸地啊?” “就是一种阴气积存的地方,”李明朗四下里看了看,说道:“尸身存在这里,能百年不腐,面貌如生,有人将棺材埋在了这里,应该是想好好保存里面的那具尸首。” “我”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来,说道:“刚才四姑姥姥和三姨婆说过了,这个棺材里面装着的,应该是我们杨家的祖先,咱们也听见了敲打的声音,你说,是不是僵尸啊?” 李明朗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养尸地素来确实能出僵尸,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只要咱们不去冲撞,不露血光,怀着敬意,就不会惊动,加上那个时候的棺材,质地厚重,又是楔死了的金丝楠木,就算尸变,僵尸也不好从里面冲出来。” “唔……”隐隐的,不知从哪里,又传来了哀怨的呜咽声。 这个墓室确实是十分宽大的,得有百十平方米以上,刚才那种帘幕似的东西又把这里分割成了很多小隔间,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不知道其他的人给那幕帘隔在了哪里,但是现在棺材前面,只有我和李明朗两个人。 “我”到了棺材旁边,挺担忧的说道:“明朗哥哥,咱们靠着这个棺材,我实在很害怕,总是怕,里面有什么东西……” 嘴里这么说着,手倒是已经摸上了棺材板子,暗暗的用上了力气!可是却没有推开。 “我”也有点意外,像是什么打算落了空,就把手给缩回来了,侧过头像是在想问题出在了哪里。 而李明朗,则点上了一个只有手掌大的孔明灯,那孔明灯飘飘忽忽的往上飞了去,但是倏然又灭了。 但是不大一会,旁边又飞出来了另一盏,李明朗像是精神一振:“是七师哥的……两个老太太和七师哥正在一起,应该都是平安无事。” 这个孔明灯的作用居然跟旗语一样,玄门的方法还真是高深。 “我”的心里焦躁了起来,为着打不开棺材犯了疑惑,但是显然,等着其他的人来了,这个棺材未必就那么好打开,“我”的心里该是十分着急。 “你跟那个程恪……”李明朗像是下定了决心,才问道:“还没有在一起?” “什么?”“我”有点失神,听见了李明朗这一问,含含糊糊的说道:“他那样对待我,我还怎么跟他在一起?我们的关系,也只不过在那一个契约上而已。” 李明朗像是放了心,又郑重其事的说道:“你们的那个契约,不管想什么法子,我一定要帮你解开,你……你等着我。” “好。”“我”点了点头,甜甜一笑:“我等着你。” 忽然,我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就把手指头搁在了嘴里,一口咬下去了! 那种痛,我也是感同身受,要是能叫,我早就叫出来了! 只见“我”暗暗的把手指头上流出来的殷殷鲜血抹匀了,一掌就要拍到了棺材板子上! 正在这个时候,“我”身侧的帘幕一下子像是被什么锐器划破了,一个人冲了出来,死死的攥住了“我”的手! “我”大惊失色的回过头,是满脸阴沉的程恪! 程恪一直喜怒不形于色,这样可怕的模样,我只看见过第二次……上一次,是初阳道长想骗我的时候! “你……”李明朗也一下子怔住了:“怎么可能挣脱出来……” 程恪一手抓牢了“我”的手腕,另一手跟刚才一样,高高的扬起来,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我脸上! 我从来没被人甩过耳光,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整个人蒙了! 但是只不过是转瞬之间,李明朗脸色也沉了下来,手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拿出了一把什么东西,哗啦啦的就砸在了程恪的身上,程恪还想打第二个巴掌,却被那个东西一扑,完美无瑕的脸上,出现了十分细小的伤口! 程恪紧紧皱起了眉头,盯着李明朗,手一扬,根本没触碰到李明朗,李明朗却像是被人摔出去一样,重重的跌在了地上,但是这一混,“我”已经泥鳅似的从程恪的身边滑了出去,奔着棺材就过去了! 而程恪哪容的“我”靠近棺材,伸手就要把“我”拖回去,但是与此同时,李明朗手上一团红线也灵蛇吐信似的伸出来,死死的缠在了程恪的手上,好听的声音怒道:“离陆荞远一点!” 程恪微微蹙眉,一把就将那红线断开了,还要伸手抓“我”,但是“我”那只涂满了鲜血的手,就在这电光石火一瞬间,重重的一下,就打在了那棺材的盖子上! 那个手感传过来,棺材盖子虽然没有完全打开,但是显然是松了一些! 程恪狠狠的将“我”往后一拖,扬起手,又是重重的一个巴掌,这一下,打的我嘴里腥甜,肯定出了血了! 但是与此同时,我像是整个人忽然从半空之中坠下来似的,冷不丁的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眨眨眼睛,忽然发现,我好像,重新的拥有了自己的身体! 举起手来,摸到了自己的脸上,脸上肿起来了高高的一团子,嘴边,沁出来了粘稠的血丝! 与此同时,一声奸笑忽然回响在了我的耳朵里,虽然没看见是谁发出来的,但是可以肯定,一定是那个小姑娘发出来的! 我猛地回过头,只见那口棺材的盖子,缓缓的打开了! 一股奇异的香气从棺材里面透了出来! 程恪一把把我拖在了身后,眼睛阴鹜的盯着那个棺材,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晚了……” 李明朗这才看到了那个棺材,从棺材盖子打开的缝隙之中,一股子白气散了出来,整个墓室本来就冷,这个时候,更是一个冰冷刺骨的感觉! 那个冰冷,比程恪发出来的更甚,简直像是到了冰库里面一样。 与此同时,墓室之中那些个帘幕一下子就消散开了,重新豁然开朗起来,三姨婆和四姑姥姥还有初阳道长几个人一起冲了过来,三姨婆掩住了嘴:“坏了……” “定魂香?”四姑姥姥的一张脸也变了颜色:“这是要尸变啊!” “尸变倒是好了……”程恪定定的望着那口棺材:“恐怕,比尸变更麻烦。” “滋……”那棺材盖子,完全的开了,一只手,扶在了棺材的边缘,莹白如玉。 接着,一个满头珠翠,戴着民国时期头饰的头颅从棺材里面冒出来,像是刚刚起床一样,悠闲的伸了一个懒腰。 她身上穿着百蝶穿花的刺绣袄裙,大红色的! 接着,她转过了头来,微笑的望着我们,明眸皓齿,笑意妍妍! 看到了她的脸,我头皮一下子就炸了,这个女人的面貌跟我比,就跟程恪与那破庙里面的神像一样,居然有七分相似! 但是,是个明丽绝艳的样子,不管哪里,都比我漂亮许多! 众人望着那个女人又望着我,全愣住了。 那个女人也就是二十上下的样子,比我肯定是年轻几岁。 谁的容貌,都会有缺点,可是这个女人的容貌,虽然与我相似,却没有一点我有的瑕疵,出奇的跟程恪的脸一样完美无瑕,好看的不真实! 我回头望着程恪,程恪的脸色阴晴不定,眼睛像是深潭一样,蓄着暗流汹涌! 她微笑起来,托着腮,望着我们,模样宛如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辛苦你们了。” 四姑姥姥难以置信的望着那个女人,嘴唇也微微的颤动了起来:“你……你究竟是谁?” “你不是看出来了,咱们杨家的家纹?”那个女人微笑道:“我们咱们杨家的人啊!” “杨家人……”四姑姥姥盯着那个女人:“杨家人,可并不会在自己身上施展了回魂术!” “真是老顽固,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呢?”那个女人的笑容绝色倾城,站起来转了一圈,大红色的袄裙流光溢彩,活色生香:“反正现在,我就是我啊。” 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这个女人,该不会,是被那个小姑娘给借尸还魂了吧! 这从一开始,就是她为了这个尸体,设的一个局! 我赶紧说道:“四姑姥姥,她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养鬼师,从往这里来的半路上,就一直附在了我身上,还咬破了我的手,用我的血打开了棺材,刚才她被程恪从我身上打出去,一定是附着在了这个女人身上了!她不是什么好人,附在咱们杨家先祖的身上,肯定有所图谋!” 说着,我把自己血淋漓的手举起来:“四姑姥姥,你看!” 四姑姥姥一听,也顿时明白了,和三姨婆说道:“杨家人封棺材的时候,都会下一个血咒封印,但是为了预防坟墓迁移等意外状况,棺材只能是杨家人的血才能解开!这个附身的,看样子知道的不浅!” 三姨婆也点点头:“看样子,是个扎手刺猬!” “没错。”四姑姥姥沉声说:“老三,咱们一起,把这个敢对我们杨家先人不敬的东西打一个魂飞魄散!” 三姨婆一听,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这个东西,是老虎脸上拔胡子——不想活了!” 说着,两个老人面色沉沉,也像是做好了给这个女人驱邪的准备! 李明朗这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下就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挡住了程恪,原来竟然是一个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本来就容易脸红,这会脸更红了,连声说道:“刚才……我也犯下了错误,这就跟两个老太太一起弥补!” 初阳道长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小子果然是没见过世面,色迷心窍啊……” 没想到那个女人对着一群人,根本就是临危不乱的样子,红唇勾起,露出一个倾城的笑容来:“好一群孝子贤孙,前来看长辈,也是算你们有心,可是长辈并没有什么红包给你们,这样吧,我就把以前养了来殉葬的鬼,拿来招待招待你们好了!” 说着,那纤巧美丽的手,兰花一样微微的舒展了开来,做出了一个优雅好看的手势,立刻,整个墓室之内,传来了“哄哄”的声音来,像是水坝开闸一样! 接着,所有阴暗的角落之下,突然延伸出来了数不清的黑色影子,潮水一般的往上泛了起来,冲着大家扑了过来,我仔细一看,那些黑影,不光是黑影,竟然,隐隐的还有鼻子有眼,分明都带着自己一张充斥喜怒哀乐的诡异脸孔! “是阴魂阵……”四姑姥姥一咬牙:“她居然,也能使出我们杨家嫡传的养鬼术……” 我的心狠狠沉下来,这个小姑娘,究竟跟杨家,有一个什么关系…… 第49章:孤魂野鬼 初阳道长的脸都绿了,低声说道:“明朗,咱们……” 初阳道长那个意思,当然是想逃,可是李明朗一马当先就上去了,一卷子红线稳稳当当的被他隔离带似的横在了我们面前,左手十分利落的掏出了一串铜钱,修长的手指头上下翻飞一阵,铜钱被扣在了红线上面,只听“铮”的一声,全稳稳妥妥的立在了红线上面。 这像是刚才对付稻草人的那种锁灵阵的升级版,他沉声说道:“这里我来挡着,你们快跑!” 初阳道长巴不得这一声,就往墓穴边缘去,想要从墓穴边缘爬上去,可是与此同时,墓穴边缘忽然破土出现了很多的手臂。 那些手臂白惨惨的,有的挂着皮肉,有的只剩下了骨头,漫无目的,似乎就是想要碰见什么抓什么! 初阳道长吓的麻了爪,赶紧缩回来了,躲在了四姑姥姥和三姨婆身后,颤声道:“老太太,这……这怎么办?” “哼。”四姑姥姥厉声道:“你们还是嫩点,想的太简单了,这阴魂阵一出来,方圆十里的孤魂野鬼都会被召唤出来,咱们几个上哪走?想走,把这个东西从我们杨家先祖身上打出去再说!你,去跟你师弟一起扛!” 初阳道长没办法,只好接过了那红绳,带着满脸的不情愿跟李明朗将绳子挽成两人一起翻花绳的姿态,挡在了那黑影子前面去。 吩咐完了,四姑姥姥盘腿卧脚的坐下了,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针线包,刷一下抖开了,里面包着五色的彩纸,三姑婆忙也跟着坐下来,拿出了几个只有手指头长,却有鼻子有眼儿的小木人儿,两个人做手工活一样,一人裁纸,另一人则用银针把纸扎在了木人身上,木人像是穿上了一件件的纸衣服。 接着,四姑姥姥念叨着:“魔星恶鬼,古洞精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有六甲下有六丁,骚扰为厉,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 “行!”三姨婆沉声出了这一句,将那个小人往李明朗的锁灵阵外面一抛,那小人伸出僵硬的木头手木头脚,就把那些怪影子抓住,塞进了嘴里! 几个小人穿着彩色衣服,陆陆续续的被抛到了红线外面,全伸胳膊伸腿,将那黑乎乎的影子抓了过来往嘴里塞,像是在大快朵颐! “嗷呜……”那些个黑影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叫的非常惨烈! 而小人们一边吃着影子,一边像是被充了气,慢慢的就大了起来,虽然黑影子是来来往往不断绝,但显然被吃掉了不少,小人逐渐越来越大,跟我都差不多高了,身体一扩大,嘴也扩大了,那些黑影子被吃的更厉害了。 而那个棺材里面出来的女人,含着笑,像是看戏一样的看着木头人吃黑影子,还拍着手:“杨家就是杨家,了不起!咱们来看看,到底姜是不是老的辣!” 说着,她娇美的手又扬了起来,像是捻了什么东西,只见一团子火苗升腾而起,扑在了阻拦那些黑影子的红线上! 那红线被李明朗和初阳道长以一种翻花绳的姿态一起牵着,那火一上来,就跟浇了汽油一样,往两个人身上凶猛的舔舐了上去! 两个人显然没想到那引以自傲的锁灵阵也会引火烧身,自然猝不及防,李明朗一咬牙,就算烧着他,他也还是要扛下去,可是初阳道长没有这样的觉悟,“哎呀妈呀”的怪叫了一声,手一哆嗦,就把那着了火了红绳子给丢下去了。 李明朗这一边骤然失了对面的力气,一个踉跄险些倒下去,那些黑影子一见,越过了几个木头人,号叫着便往这个突破口冲了过来! 正在这个要紧的时候,程恪忽然一伸手扶住了李明朗,另一手手轻轻往上扬起来,那修长的手指头居然就利刃一样的穿透了飘浮过来的黑影子! 李明朗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程恪,而那些黑影子在程恪的手上,颜色慢慢的变淡了,直到,消失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难道,程恪吸收了那些鬼的阴气? 不大一会,那些个鬼怪跟乌云一样慢慢地散开了,四姑姥姥和三姨婆也被程恪的本事给唬住了,两个人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 “终于,逼到了你亲自动手了。”那个民国打扮的女人从棺材里面轻盈的走了出来,眯着眼睛,带着笑:“好手段。” “不敢当。”程恪的声音沉沉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要的东西,你心里清楚!”那个女人盈盈的走过来,一只白皙的手指头居然点在了程恪的下巴上:“我就想要你。” 我一听,登时有一种要气炸肺的感觉!但是想想,我又没有什么气炸肺的理由,只好把这个感觉咬着后槽牙压下去了。 四姑姥姥看了我一眼,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也没说。 程恪既不躲也不闪,薄唇勾起了一个邪气的冷笑来:“好,我就在这里,你想要,就过来拿!” 那个女人嫣然一笑,一只手从程恪的下巴上落下,一路下滑,抚摸在了程恪的胸膛上,但是转而忽然飞快的就插进了程恪的胸膛里面! 我一下子愣了!那春葱似的手指头,居然就直直的透到了程恪的后背外面去,还悠然的曲了曲染着凤仙花痕迹的指头,稍微有点遗憾似的:“没拿到!” 程恪侧过头,没有一丝关于痛痒的表情:“怪我?” 说着,手一扬,想跟打我一样,打在了那个女人的脸上,可是那个女人却微笑的把脸孔往程恪手上贴:“你不记得我了?” 这话一出口,程恪微微愣了一下,桃花大眼里面,满当当的,居然是一种疑惑,疑惑转瞬又变成了如梦初醒的惊诧! 像是某种深藏着的记忆,被他给想起来了!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樱唇一弯:“你等的,不是我吗?” 程恪像是给人夺了魂,竟然呆住了,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冷静如斯的程恪有那种表现! “等你妈个蛋!” 与此同时,四姑姥姥算得上身手如电,忽然将手中的纸片一吹,那纸片像是一把利器一样,稳稳当当冲着那个女人就过去了! 与此同时,刚才那几个木人,也笨拙的伸出手,要将那女人给牵制住! 可是那女人连头也没回一下,单单勾了勾手指头,那几个木人忽然就一下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了一番,顿时变的七零八落,跌在了地上,成了一小堆碎木头。 而那纸片子,也没起了什么大作用,被那个女人接住了! 我这才看清楚,那纸片不仅是五颜六色的,上面还细密的带了点花纹,亮了一瞬,那个女人见状, 微笑道:“青金符?杨家现在,难道就这么点本事……” 她素手一扬,修长的手指捻一捻,那符纸一下子碎成了屑,扬在了半空之中。 “老四,你傻了,她现在上了你们杨家祖先的身,那位祖先的养鬼术,当然还都遗产似的留在了这里,她随随便便就能使用,甩青金符有用吗?”三姨婆倒是比四姑姥姥冷静了许多,张手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什么东西拿下来了:“那就让我们老魏家的菩提珠,来跟她碰一碰!” 说着,将那个东西在手里一抟,只听“喀拉”一声脆响,像是核桃开了壳,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就冲着那女人和程恪子弹一般的射了过去! 与此同时,三姨婆沉声道:“陆荞,让你的鬼退回来!” 程恪不是我养的鬼!可是这话现在说,根本没有用,他完全跟泥塑木雕一样,盯住了那个女人的脸! “程恪,过来!”我强烈的愿望脱口而出,本来并没有报什么希望,可是我这话音一落,程恪像是被人推了一把,身躯直直的退了回来,我赶紧把他给扶住了,低下头,他该是心脏的那个部分,空落落的。 像是我的心一样。 几乎是擦肩而过,那亮晶晶的东西呼啸着穿过来,就要打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可是那个女人丝毫不以为意,伸手做出一个从下面拉扯东西的动作,一大排的黑影子便从地上喷泉似的涌上来,挡住了那亮晶晶的东西! “这个东西,居然连魏家的东西也躲得过……”三姨婆骇然道:“她究竟是一个什么路数?” “一个,你们猜不到,想不透的路数!”那个女人微微一笑,带着一种自得其乐,五根手指头弹钢琴似的活动了一下。 “哗……”墓穴之中忽然起了一阵阴风,那阴风力道强大,居然将坐如钟站如松的两个老太太一下子就掀翻在地,被地上伸出来的怪手死死的围住了,而李明朗和初阳道长也没好到哪里去,挣扎了两下,给吹到了墙上,被墙上的手臂禁锢住了。 站在当场的,只剩下我和程恪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我还忘了,你们有阴阳御鬼之术啊!”那个女人冲着我走了过来,笑道:“那么,我把你吃了,把阴阳御鬼之术继过来吧!” 说着,一双完美的手,居然冲着我的咽喉就过来了! 速度之快,让我只是眼前一花,脖颈就被那一股子冰凉攫住了! “唔……”我一下子脚尖儿就被那个女人拉的离了地,这种喉咙被死死压迫住的感觉,像是在地狱里一样!我觉得一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难受,心里却出奇的没有一丝惊慌,倒是充满倔强,我凭什么,让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 还有,你跟程恪,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些不甘心像是化成了一股子力量,让我居然有了出人意料的无所畏惧,我也不知自己怎么做到的,硬是抬起了一只脚,狠狠的踹在了那个女人胸口上! 我这一脚力道有多大我感觉不出来,但是那握住我咽喉的手,一下子就松开了! “咳咳……”我像是半空坠下,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喉咙是翻江倒海的难受。 “陆荞……”耳朵里有耳鸣的嗡嗡声,也有几声喊我名字的声音,可是我已经听不出来,是谁在喊我,我只看见,那个女人蹲下来,直直的望着我,那种妖艳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浮现在她脸上的,是一种阴狠的狰狞! “你胆子真大……”那个女人的声音细细的,沉沉的:“但是,我还挺喜欢的……” 说着,她居然凑了过来,张开了一口白牙,就要冲着我咬过来! 大概是知道了现在没人能救我了,我几乎是动了一个同归于尽的心思,缩也没缩,躲也没躲,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握住了拳头,狠狠的打在了那个女人的桃腮上! “唔……”那个女人似乎想不到我会还手,猝不及防,头就被我打的偏了过去,伏在了地上,一股子血腥气在那异香之中散了出来,我登时一阵高兴,嗡嗡的耳鸣似乎都微微的好了一点,指着她那张绝色的脸,郑重其事的说道:“有本事死磕。” 这时,我听到了四姑姥姥急促的喊声:“陆荞,不知道什么原因,你可以直接伤她,不要手软,用你全部的力气,击打她的脸,让七窍受到一定的震荡,她的魂魄就可以被打出来!” 我精神一振,原来程恪刚才打我耳光,就是为了震荡我的七窍吗?还有,我一定是有一种特别之处,这个女人,抵御不了我! 眼看着娇弱伏在了地上的那个女人,我感觉自己简直跟电影里面的包租婆一样,凶悍的叉开了本来手指头就比一般人长一点的手,预备再给她来一下子,她抬起头,樱桃小口被血染的更红艳了,眯起眼睛来说道:“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吗?” 我没理她,只是跟程恪一样,高高的扬起了手来,刚要打下去,可是却骇然发现,自己的手像是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扣住了! 回头一看,身后的墙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伸出了一条惨白的腐烂的手臂来,露着骨头茬子,死死的攥住了我的手! “奇怪,你怎么就能打到我呢?”那个女人侧头望着我,露出一点微微的意外,喃喃道:“不过,我这个人一向看得开,想不明白的,我就不想了……” 与此同时,抓住我的那个手臂用的力气更大了,我的手腕像是被一个铁架子给夹上了,疼的痛彻心扉,可是我就是咬紧了后槽牙,一声也不想叫! 而四姑姥姥他们也像是受了这些地上伸出来的怪手的苦楚,全是拧起眉头的模样! 而那女人一边说着,那素手一边抬起来,跟穿透了程恪的胸膛一样,就要去抓我的心脏的位置! “刷……”只听一阵鞭子似的声音,一道红色的绳子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死死的缠在了那个女人的皓腕上! 我抬起头,是程恪!程恪拿在手里的,正是刚才没有被那个女人放火烧干净的,李明朗师兄弟那锁灵阵的绳子! 程恪那白皙修长的手握着绳子的一端,可是他的肌肤,却像是被那红绳子腐蚀了一样,透出了发黑的颜色! “为了抓我,你要同归于尽啊?”那女人侧过头来,巧笑倩兮:“凤尾鸡血浸泡过,还系着五帝钱的辟邪索,说拿就拿,了不起!” 因为那个女人被绳子困住了,我身后的怪手也迅速的缩了回去,四姑姥姥得了自由,第一个站起来,大叫道:“给我往死里打,抽不死这个胆大包天的东西!” 看也看出来了,碰到了那种东西,对程恪来说,一定是一种蚀骨的痛苦,可是程恪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反而把那绳子收的更紧了,阴沉沉的说道:“我劝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里的浑水,你趟不起!” 那个女人笑了,笑声很好听,像是银铃一样:“可是,我却偏偏就是想试一试,这一次浑水的深浅!” 程恪显然也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是个死不悔改的主儿,而他手上的伤口,像是被飞快的侵蚀着,散开了一阵阵的白烟,但是程恪此刻的笑容,还是张扬跋扈的邪气:“那,你别后悔!” 说着,他把那绳子一牵,扬起手就要打那个女人一巴掌! “你看着我!”忽然那个女人再一次蚀骨销魂的说道:“难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程恪桃花大眼骤然一缩,明显划过了一阵犹豫,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吹了一声十分悠扬的口哨。 我心头一紧,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电影里面,那是呼朋引伴的意思啊! 果然,那哨声刚落,就有人从洞口上面喊了一声:“放开她!不然,我把这两个人丢下去摔死!” 我一愣,回过了头去,只见阔别已久的二舅妈,忽然出现在了洞口上,她手边,还带着两个人,那两个人背着光,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姥姥和姥爷! 他们两个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垂着头,软绵绵的倒在了二舅妈的脚下!而同时守在旁边的,还有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像是个人形,可是却四脚着地,姿态又跟野兽无异。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被二舅妈踹了一脚的那双眼睛的主人! 窒息感涌上来,我的嗓子眼儿猛然像是被人给堵上了! 四姑姥姥和三姨婆也看见了二舅妈,全惊叫出声音来:“桂芬,你这是疯啦!你把你公公婆婆怎么了?” “就是在给他们送饭的时候,多加了点安眠药……”二舅妈的声音里透着点病态的固执:“我什么也管不上顾不上了,我就要我的露露,我要我的露露活……” “你要是为着露露,更不该做蠢事了!露露已经被我们找到啦!”四姑姥姥说道:“就在我这里!你千万不要认傻道!这里危险,你别跟着掺和,快把你公公婆婆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去!” 说着,四姑姥姥把那塑料袋拿了出来摇晃着:“你等我,我回去,就给露露安魂!” “安魂还有什么用?”那女人却笑了起来:“你们的露露已经死了,除了我,没人能让她的魂回去。” 二舅妈简直跟被洗脑的传销人员一样,两只失神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个女人:“你让我做的,我做到了,你快把露露还给我!” “真聪明!”那个女人微笑着转头对程恪说道:“我的本事,你看见了,幸亏,我做事情,都喜欢讲一个双保险。” 十分显然,在此之前,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想方设法,把二舅妈给骗了,还用露露的灵魂来要挟过……甚至,二舅妈家里的一系列怪事,一定也是这个小姑娘弄出来的! 还有是驱使鬼新郎的那个小梨,八成也是那个小姑娘蛊惑的! 这个时候,空气之中传来了一阵浓郁的焦糊的味道,我低下头,发现程恪的一双手,被那红色的绳子,勒的更厉害了,已经像是烫伤一样的焦黑! “你们最好,赶快作出决定来。”那个女人高高兴兴的说道:“放开我,别犹豫,要不然,你的鬼,也要被这个避邪索伤了。” 四姑姥姥咬了牙,忽然一张手,一张纸片自就利刃一样的冲着二舅妈飞了过去,像是想对二舅妈施用一个什么法术,但是二舅妈身边那个不人不兽的东西,飞快的就伸出了爪子,将那个纸片划开了! 四姑姥姥倒抽一口冷气,怒道:“好个为虎作伥的孽畜……” 二舅妈见状,怒道:“你们还敢抢人?” 说着,丧心病狂一般,伸手就把姥姥和姥爷那一动不动的身体往下面推! “嗤……”程恪终于松开了手,那个女人迅速挣脱开了那辟邪索,一扭身,露出一个嫣然的笑容:“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说着,身子一飘,居然不见了! 跟她一起不见的,还有二舅妈和姥姥姥爷! “好哇,被她给跑了!”四姑姥姥重重的跺了跺脚:“桂芬也是疯了!” 三姨婆赶紧说道:“老四,你先别着急,能把你大哥大嫂给掳着走了,就说明他们两个人对那个怪东西来说,还有用处,一时半会的,没有生命危险,咱们还是先出去,找找线索,把大哥大嫂给救回来的好!” “这话说是这么说……”四姑姥姥还是愤愤然的样子:“杨家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骑在脖子上拉屎!” 我心乱如麻,也没去听四姑姥姥和三姨婆在说什么,转头看着程恪那一双手,心里也十分别扭,如果,不是为了我姥姥姥爷,他肯定,早把那个小姑娘从先祖尸身上驱赶出去了! “我没事。”程恪发现我在看着他的手,就把那手给伸了过来,只见白烟满满的消散了,那手,又变成了原来那白皙修长的模样。 李明朗特别不好意思的过来了:“今天这件事情,我有很大的责任,我并不知道陆荞被附身了,还……” 程恪没说话,就算他之前还拉了即将摔倒的李明朗一把,现在望着李明朗,也还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李明朗本来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哪受得了这个眼光,看样子本来想道歉加道谢,也给咽下去了,挺倔强的去看四姑姥姥和三姨婆去了。 三姨婆还在絮叨着:“这不行,要追那个怪东西,得先查清楚她究竟是一个什么路数。” “路数?”四姑姥姥因为姥姥姥爷的事情,憋了一肚子气:“她横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现在她一出手,全是我们杨家的嫡传养鬼术,上哪看她的来路?” “这倒是……”李明朗忽然说道:“老太太,从她将咱们引到这里来,又事前盯上陆荞的事情来看,她早就知道这里有棺材的,可是这件事情,连你们杨家人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所以,咱们不如先从这口棺材的主人入手开始查。” 四姑姥姥本来十分烦躁,一听李明朗这个话,倒是也觉得有几分道理,马上说道:“那你赶紧把你那灯拿出来,让我好好看着,这里有没有留下了墓主人的身份。” 李明朗忙点点头,重新打开了光源,往那个棺材附近照过去。 可是一行人忙了半天,并没有找到了什么线索,三姨婆直起腰来,疑惑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偷偷葬下的,那也该有名有姓啊,这……这算什么墓?” “偷偷下葬怎么可能还会留名字呢!”初阳道长插嘴道:“说不定,这个女人,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杨家的事情,才给丢在外面葬了的。” “可是这个棺材,是金丝楠木的。”李明朗拧起眉头来,说道:“如果真是家族罪人,谁给她制备这么好的棺材?” “身份也算成了谜……”四姑姥姥抱怨道:“看来,只能重新回去,查一查族谱了。” 我抿了抿嘴,盯紧了程恪,低声道:“我说,你知道那具尸体的真实身份吧?” 程恪的桃花大眼黑沉沉的,不置可否的看着我。 我被他这个眼神盯得有点发毛,但为了姥姥姥爷,还是非问不可:“她到底是谁?” 第50章:认错人了 程恪以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复杂眼光盯着我,说道:“她,叫菖蒲。” “菖蒲?” 我重复了一遍,特别分明的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熟悉,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的,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猜错,程恪果然认识她! 其实,我心里已经隐隐的有了些感觉,那个程恪口中的“菖蒲”,就是跟他并肩坐在一起拍照,但是面部残损了的女人! 可是,我不太想相信,更不太敢去知道,他们的关系。 我有些害怕那个未知的答案。 但我还是视死如归的把心里的疑问全给问出来了:“她到底是个什么人,跟你有个什么关系,为什么长得跟我那么像?” “不记得了。”不料程恪的眼睛一片清明,更是一片坦然:“我只是想起了这个名字而已,其他的,全忘得一干二净。” 程恪口中虚虚实实,谁知道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我自然是满心的不乐意,可是自己并不能真的从他嘴里掏出什么来。 但是与此同时,莫名其妙,我居然又有点庆幸,也真是被刺激的精神错乱了,这个感觉,不正跟弄丢试卷,不用知道自己成绩多烂的差生一样吗。 是逃避的感觉,让人不舒服。 “但是……”程恪又开了口,让我心头又紧了起来:“她对我来说,好像很重要。” 我嘴角扯了扯,心头名不正言不顺的发酸:“我知道,我猜也猜得到。” 程恪拧着眉头望着我:“也或许,是我一开始,就认错人了。” 我很想问,你认错了她,还是,根本就认错了我? 但是这话,我还是没问出来,我怂的不要不要的。 这也算是最让人疑惑的,她除了比我好看很多之外,长得跟我实在太相似了,就算是杨家的亲人,有基因上的类似,也有点太邪乎了。 这个时候,那初阳道长把头探到了那棺材内部去,忽然“咦……”了一声。 三姨婆和四姑姥姥听见了,赶紧就凑过来了:“小牛鼻子,你看见什么了?” 初阳道长被这个称呼叫的有点尴尬,伸出手往那个棺材里面一捞,捞出来了一个十分精致的香囊来:“我就是看着,这个东西有点眼熟,好像以前在别人身上看见过。” “东西?”四姑姥姥伸手就把那个香囊给抢过来了,定睛一看,脸色却变了:“这……” “你们两个神神叨叨的,见了鬼了?”三姨婆也把香囊接了过去,我就着三姨婆的手看了一眼,只见香囊上面绣着两个繁体字“长生”。 三姨婆见了这两个字,转头就盯住了初阳道长,声音有点发紧:“你说眼熟?你在哪里看见过?” 初阳道长见大家反应这么大,自己也有点发慌,就搓着手说道:“就是上次,我那个铺子里面去了一个养鬼师,想通过我找我那个过世的师哥,她腰里面,也挂着一个这样的东西,我还多看了几眼,觉得她又是露背装又是丝袜的,怎么还带了这么中国风的一个挂件,不伦不类,怪里怪气的,但是没想到,过了一阵,她就死了……” “死了……”四姑姥姥盯着那口棺材,叹了口气:“看来,这个先祖,她出去过。”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出去过? 三姨婆点点头,拧起了眉头:“要不,从这里查?” 说着,把那香囊打开了,可是,那香囊里面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我赶紧问道:“四姑姥姥,三姨婆,这个香囊是个什么来历?” 四姑姥姥撩开了衣服上的下摆,我一看,四姑姥姥,腰上居然也带着一个款式相似,写着“长生”字样的香囊! “这是潭深镇的习俗,”三姨婆说道:“养鬼师离乡背井,往别处去讨生活,等于远离了祖先的荫庇,家人一定会为他做一个长生香囊,是保平安的,在外面看见谁带着那种东西,就可以认定他就是潭深镇的养鬼师,也可以做一个同乡的凭证。” 长生,又是长生。 我只觉得自己好像天生就知道一样,不由自主的问道:“这个香囊里面,一定不仅仅是装香料的吧?这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四姑姥姥和三姨婆对望了一眼,有点意外我会问这个问题,沉吟一下,还是说道:“确实会装上别的东西,但是我们没人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是一个忌讳。”三姨婆叹了口气,说道:“除非是个客死异乡,拿回来报信用,才能被族长打开验明正身。” “刚才就说了,长生香囊对于潭深镇对离乡背井的子孙来说,是一个来自祖先的庇佑,”四姑姥姥捏着自己的那个香囊说:“在临走之前,会被族长放上了一样东西,除了族长,是没人知道的,而香囊一旦带在了身上,除非死,是不能打开的。” 我忽然就想起来了,去鬼宅敲门的养鬼师我不知道,但是那个被倒挂着的养鬼师,身上绝对没有那个香囊! 我忍不住拉过了四姑姥姥,低声问道:“四姑姥姥,长生能出现在香囊上,肯定有自己的讲究,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香囊上不是别的,而是这两个字?” 四姑姥姥的眉头挑了一下,眼睛里面,明显带了点掩饰:“这个……” “长生一开始,是不是就是从潭深镇出来的?”我却盯紧了四姑姥姥:“但是后来,不见了?” 四姑姥姥一听我这话就愣住了:“你……” “四姑姥姥,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压低了嗓子:“长生究竟是怎么会到了外面的,它究竟能做到什么?” “你究竟知道多少?”四姑姥姥脸上满是惊骇:“你妈告诉你的?” “我妈从来也没提起过关于潭深镇的事情。”我叹口气:“也许,我妈就是不希望,我再跟养鬼师这一门职业牵扯上关系,才在我过了十岁之后,不让我回到潭深镇上来的。” 四姑姥姥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这些,都是命……”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潭深镇的养鬼师,为什么要出去?是不是,为了找回失去的长生,才做了这个香囊,让自己不忘初心?这样算起来,这个先祖,是在长生失去了之后,那个年代的人。” 四姑姥姥低下了头,抿了抿嘴:“不过,这些事情,是家族的秘密,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只能去找你姥爷了。” “我姥爷?”我一愣:“难不成我姥爷他现在是……” “没错。”四姑姥姥说道:“他就是现在管理养鬼师的族长。” 我心里一沉,就知道,我姥爷一个钓虾老头,能对那个女人有什么样的用处。 要挟我们,又不必那样大费周章,她是个元气大伤只顾着逃命的样子,再带着姥姥姥爷和我二舅妈,是天大的累赘,果然,原来是因为姥爷有这样的身份。 归根到底,还是为了长生。 但同时也能放心了,姥姥姥爷对那个女人有用处,一时才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感觉,这一趟浑水,我踏进去,就出不来了。 “现在,咱们当务之急,是查清楚了,那个附身在咱们杨家祖先身上的人是谁。”四姑姥姥温热粗糙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把你姥姥姥爷给救出来……还有你二舅妈。” 我点点头,说道:“只要能把姥姥姥爷救回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四姑姥姥偷眼望了一下程恪:“刚才那个女人,得到了咱们家先祖的力量,实在很难对付,你也看到了,所以,如果你真的想把你姥姥姥爷给救出来的话,你和你养的鬼,最好还是有了那个关系才好,这样的话,你再来操控他,就容易多了,你记住,养鬼师和鬼之间,是养鬼师占了上风……” 我脸上发起了烧来,我也知道,这是一个事半功倍的法子,但还是,好像下不了决心! 四姑姥姥看着我的样子,也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了,赶紧就说道:”这样的事情,我也只是建议,当然还是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我知道了。”我忙道:“既然那个小姑娘对咱们这里的事情那么熟悉,她会不会也是咱们本地人?我听见她说过咱们本地话。” “我看着,她倒是可能是从魏长生那里来的。”四姑姥姥说道:“那个罪大恶极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对咱们村子下手的。” “可惜碧落门一直行事隐秘,实在很难查出来他们的行踪,”李明朗说道。 是啊,现在,查清小姑娘和女尸的来历,是最要紧的,通过这个,才能找到姥姥姥爷。 “对了,”我想起了程恪的话,忙问道:“四姑姥姥,咱们家的族谱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做菖蒲的人?” “菖蒲?”四姑姥姥想了想,摇摇头:“记不清楚了,老祖宗那么多,需要回去查一查族谱的。” 说着,沉吟了一下:“埋葬在这里的,一定不是什么平平常常的人。” “好,”我点了点头,说:“那就先回想法子回去再说。我去叫程恪帮忙……” “谁在下面?”洞口,忽然传来了二舅的声音:“有人吗?” “二舅?”我精神一振:“我们都在这里!您怎么忽然来了?” 二舅拿着一个大手电筒冲着我们照了过来:“刚才看见你二舅妈好像往这里来了,我就追过来了,怎么你们……往洞里去了?” “兔崽子,废话少说!”四姑姥姥喊道:“紧着把我们给拉上去!再晚了,你们家就家破人亡了!” 二舅一看四姑姥姥和三姨婆也在,就算这话说的很难听,可也只得赶紧就回身往回跑:“我拿绳子去!四姑,你这个嘴真是……” 说起家破人亡,第一个倒是想起了露露,侵占了露露的身体的,究竟是哪一个呢?我问道:“四姑姥姥,您还能把露露救回来吗?” 四姑姥姥听了露露的名字,不由自主的,也低头望向了自己手里的塑料袋,喃喃道:“不知道,她当时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果只是被附身,那是好说的,拍出来那个魂魄,给她安魂就可以,但要是借尸还魂,就算安魂,魂魄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就会彻底散掉,连投胎转世的机会也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二舅和二舅妈不想失去露露的那种心情,我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他们,一定是希望露露能留在身边久一些,再久一些,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无法挽回。 二舅搬来了软梯子和绳索,我们成功回到了上面,偷眼望着程恪,只觉得他心事重重,愁眉紧锁。 算了,他爱想谁想谁。 我有了一种赌气的感觉。 四姑姥姥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二舅:“露露去哪儿了?” 二舅挺无奈的回答道:“跟她妈俩人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我这不才跟上来想找找的,谁知道没找到他们,倒是找到你们了。” “你不是养鬼的命。”四姑姥姥说道:“连着你老爹老娘,也被你给害了。” 二舅还想问,但是四姑姥姥骂了他两句,就没有再理睬他,而是带着我们回到了祠堂里面。 回到了祠堂,第一件事情,当然就是去看那些族谱了,只要查清楚了那个菖蒲的身份,就能得到她养鬼术的详细消息,找起来,就方便多了。 村子里几个大一些的家族都放在一起,四姑姥姥捧出了厚厚的一大摞,絮叨着:“保存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那些都是很厚重的发黄的纸张,字迹有的清秀有的苍劲,捧在手里,有一种悠久时光在自己指尖儿上流逝过去的感觉。 那些个名字没有一个是熟悉的,却跟我血脉相连……是啊,那个女人,也是跟我血脉相连。 “杨徽峥,娶罗氏,葬祖坟西南……”四姑姥姥大概因为岁数大了,需要靠着念出声音来才好找,我也一目十行,偏偏就是找不到最想要看到的那个“菖蒲”。 “陆荞,你到祠堂里面那一间屋子里去,”四姑姥姥说道:“那里面还有一柜子族谱,你把那些拿过来。” 我忙点了点头就过去了,那是一个紧闭着的小门,里面应该很久没人来了,尘土的味道扑鼻子,我打开了门进去,果然看见柜子里面摆着满满的书本。 打开了柜子,刚把那些书本捧出来,可是不经意,却从里面带出来了一件灰扑扑的东西。 我低下头,那是一件衣服!捡起来一看,立领,三镶三滚,刺绣精致……不对,眼熟,眼熟的厉害! 我从怀里,掏出了槐树里面的那张照片,跟那件衣服对比了一下,果然,跟那个脸部被裁掉的女人身上穿的,是同一件! 我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 “梁上燕子盼君来,有心栽花花不开,春风不解相思意,留待冰心牡丹台……” 一阵清丽的歌声,忽然袅袅的响在了我的耳边! 而我的手,不由自主,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十分爱惜的抚摸了抚摸那件衣服,居然伸展了胳膊,就要把那件衣服给穿在了身上! 同样是被控制的感觉,却跟被那个小姑娘附身是截然不同的,好像,是我的身体,熟悉这件衣服! 而那歌声, 还回荡在我耳边,忽然醒悟过来,这个歌声,居然是从我嘴里唱出来的! 我忽然发现,在面前橱柜玻璃透过来的反光里面,那个洗澡的时候出现在水盆倒影里面,看不清楚面貌的华服女人,又不声不响的站在了我身后! 第51章:玄阴之地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个照片上的女人!她的身体被卖海货的小姑娘给占了,灵魂,原来留在了这个衣服里面! 所以我一接触衣服,就见到了她……那上次我泡澡的木桶,难道也是她生前的东西? 死人的东西不能乱碰,果然有道理! “她去了玄阴地。”我的嘴,不由自主的说了话,却不是自己平时的那个腔调,而是清清冷冷的:“把她找回来吧。” 我立刻就明白了,这是那个女人想告诉我的,她那尸身的下落! 也许,她没办法直接跟我交流,才借着这件衣服,跟我产生的这种接触。 “陆荞啊,”正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四姑姥姥的声音:“你拿得动吗?我来给你拿!” 说着,那陈旧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四姑姥姥给推开了,与此同时,那衣服也从我身上滑了下去。 异样的感觉消失了,我却没有一点不适应的感觉——好像刚才,完完全全是自己说的,自己唱的一样! 这个感觉比附身还要可怕,因为,我简直就变成了她…… “哪来一件衣服?”四姑姥姥弯腰就把那件衣服捡起来了,拍打了拍打,说道:“还是古董的衣服?” 我忙指着那个柜子,说道:“就在里面放着的。” 四姑姥姥拧起眉头,疑惑的说道:“不对啊,那个柜子我上个月才清理过的,书本都是我放进去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个?” 说着,把那衣服一翻,只见领口里面,正刺绣着一朵小小的菖蒲花。 我顿时就明白了,抿了抿嘴,问道:“四姑姥姥,您知道什么是玄阴地吗?” “玄阴地?”四姑姥姥盯着我,说道:“就是世上分人,天,冥三界,三界相互关联,而相互禁忌,是平行的,那玄阴地,就是连接三界的交叉口,很容易滋养阴气,不大太平,你从哪里听来的,怎么要问这个。” “原来如此……”我赶紧问道:“您知道,玄阴地在哪里吗?” 四姑姥姥被我问的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李明朗正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门口,好听的声音说道:“玄阴地,就在玉宁的胭脂河边上,我们太清宫,就是从西宋的时候开始,一直守护动荡不安的那玄阴地的。” 也就是说,就在那个程恪所在的小庙里面! 事情,好像逐渐能串联在一起了。 我说道:“那个侵占了先祖尸体的人,带着姥姥姥爷到那里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四姑姥姥瞪大了眼睛。 我指着这件衣服:“是这个叫菖蒲的祖先告诉我的。” 四姑姥姥一听,虽然意外,却并没有我想象的不可接受,只是若有所思,居然就这么相信了:“原来如此,那就赶紧到玄阴地去吧。” 我倒是有点别扭:“四姑姥姥,就这么相信我了?” “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四姑姥姥摸了摸我的脸:“你跟那个先祖的模样,也就说明了,你们之间,有个特殊的缘分,先祖托借着你这个缘分说什么做什么,是想当然的事情。” “可是我觉得,就算是血脉亲人,长的也太像了……”我抿了抿嘴:“就好像……” “行了。”四姑姥姥摆摆手:“那又怎么样,陈志朋长得还像张国荣呢,世上相似的人千千万万,更别说咱们杨家自己的人了。” 四姑姥姥如此紧贴娱乐圈前沿,我竟然无言以对。 “那,”我只好问道:“您跟我们一起去那个玄阴地吗?” “潭深镇现在没有几个人能坐镇,为了避免魏长生的人过来,我和你三姨婆得守在了这个地方,”四姑姥姥说道:“不过你放心,我让我们老二跟你去玄阴地。” 四姑姥姥他们的排行,听上去就有点不明觉厉,很像是“四大高手”“四大恶人”什么的。 “你要惊动老二啦?”三姨婆也从大厅里面走了出来,模样很有些凝重。 “这回不用他,什么时候用他?”四姑姥姥转头跟我说道:“你们就照着先祖的托付,回玉宁去吧,别让那个敢动杨家先祖的人跑了,但是记住,到玄阴地之前,等我通知,提前去火车站接一个老头。” “老头?”我忙问道:“有他的照片吗?” 四姑姥姥想了想,回到祠堂里面翻箱倒柜,找到了一张黑白的合影。 合影上面,是姥姥姥爷,四姑姥姥,三姨婆等等一群人,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这个,”四姑姥姥指着角落里一个男人说道:“很多年没见面了,没有他的近照,你就凑合着看看年轻时候吧——老是老了,大概还脱不了这个模样。他叫杨不归,是你姥爷的堂弟。” 那个男人身材很修长,斜斜的站在后面,眉眼深邃,应该长得很帅,我就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把那个模样拍下来了。 “现在,你也算的上是潭深镇上的养鬼师了。”四姑姥姥叹了口气:“虽然是个外孙女,可家族的使命在眼前,也不得不交给你了。”说着,将自己的“长生”香囊拿了下来,塞给了我:“你姥爷被抓走了,没人给你往新的香囊里面装东西,我这个,先给你保平安。” 我赶紧接了下来,挂在了身上,四姑姥姥看着,满意的笑了。 “玄阴地里面很多势力是盘根错杂的,”三姨婆也说道:“找那个偷走先祖尸身的,可不要别冲撞其他人。” 我点头答应下来,李明朗听到了这一句,也说道:“那一片是我们太清宫所在,请老太太放心,我这次一定会好好帮助陆荞的。” “你还年轻,”三姨婆语重心长的说道:“凡事,最好多看看再做。” 李明朗想起了自己犯的错处,有点惭愧的点了点头:“谢谢老太太教诲,我记住了。” 初阳道长撇着嘴,满脸都是一幅嫌弃李明朗“记吃不记打”的表情。 其实,李明朗也是正好被利用了,虽然确实是他做得不对,也不好怪他,我道了谢,忽然想起来了程恪,转头往外面望过去,看见他修长笔挺的背影还落寞的站在了那大槐树下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在想那个隔着百年,却依旧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吧?我嘴角扯了扯,什么也没说。 翻查的族谱之中,不仅没找到菖蒲,更没找到程恪。 这两个几乎“来路不明”的人,究竟跟潭深镇,有个什么样的爱恨情仇呢? 可惜,现在没人能告诉我。 这一天晚上,程恪一张好看的脸总是面无表情,眉头微微蹙着,像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满肚子不高兴,也没搭理他,他就真的一晚上没说话。 只是在以为我睡着了之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照着平常的习惯把被子给我盖好了,我故意把被子蹬开,他也不厌其烦又盖了一次。 而我,头一次在蹬被子这件事情上作了一把,也头一次一晚上没睡着觉,耳朵里面,嗡嗡的,都是那个叹息。 算了,管这个叹息,是为了谁呢!反正不耽误我的吃,也不耽误我的喝,带着点赌气的意思,我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四姑姥姥和三姨婆送我登上回玉宁的车,说还要继续研究族谱,看看那个菖蒲究竟是个什么人,正说着,二舅也来了,眼窝深陷,神情憔悴,带着点讪讪的笑:“陆荞,这次你来,二舅没招待好你。” “您说这个太见外了,”我说道:“我又是个属龙的,能帮上点忙,已经够知足了。” 二舅一听我早明白了,脸色更难看了:“对不起啊,也不知道你二舅妈怎么抽风,电话打到你那去了,我本来想劝你回去,可是一想你是属龙的,正好能挡煞坏冥婚,就……” “没事,”我接着说道:“露露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这次一定也顺带把露露带回来。” 就是不知道,我以后会遇上的露露,是死是活,想到这里心里疼了一下,但马上压下去了。 二舅挺苦恼的摇摇头,说道:“就指望着,你找回他们母女了。” 四姑姥姥啐了一口,说道:“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这事儿也不能怪二舅。”我赶紧说道:“二舅,您,也养了某种鬼吧?是不是,为了露露的事情拿出来用了?” 二舅一愣:“你看出来了?” 我点点头:“虽然养鬼师的法术我是一窍不通,可是觉察出来屋子里面的不对劲,而且你明明知道那些怪事还瞒着,肯定心里有打算,再说,屋里阴气那么重,我又看见你插了筷子在饭碗上,就猜出来了。” “唉……”二舅擦了擦眼泪:“我也是没办法啊……你这一来……” “我知道,”我说道:“这都是那个小姑娘暗中操纵的。” 二舅攥紧了拳头:“她是可恶,可也怪我们不好,苍蝇不叮没缝的蛋啊。” 说着,二舅就原原本本的把始末讲了一遍。 原来二舅早先卖树苗赚了一笔大钱,盖起了小洋楼,但是近几年买卖不好做,又赔了不少钱,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夫妻两人都挺愁得慌的。 正在这个时候,同村的江阳喜欢上了露露,就想着请人来提亲,江家这几年倒卖铝合金,倒是大大的赚了一笔钱,腰包鼓鼓,江阳他爸底气十足的拿着十万块钱就来提亲了。 露露根本不乐意,可是那十万块钱的彩礼钱,正能解了二舅的燃眉之急,加上二舅妈的外甥女正是江阳的堂嫂,把江阳吹了一个天花乱坠,二舅妈就跟被人洗脑了一样,坚决认为江阳老实厚道,为人可靠,加上露露如果跟江阳结婚了,那就能留在潭深镇了 ——二舅妈有二舅妈的私心,虽然露露念了大学,憧憬城市的生活,可是她想留女儿在身边一辈子。 结果事情就在两方家长的洽谈之下成了,江阳高高兴兴的,露露则愁眉不展,因为二舅妈说露露不答应,她就喝农药。 本来在大人们眼里是个天作之合,偏偏在收下彩礼钱之后的不久,露露一时想不开,不甘心自己这一辈子就被“卖”掉了,倒是照着二舅妈的威胁,自己喝了农药。 二舅说到了这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心里也是在一阵难受,四姑姥姥摇了摇头,骂了二舅几句,然后神色凝重的说道:“人总不会平白无故寻死,这里面,肯定也有咱们瞧见的那个吊死鬼的作用。” 吊死鬼勾人,会把所有的绝望,全强加到一个人身上,人如果遇上了它的纠缠,心中就不断被传输了一种信号“死吧……死吧……” 露露正是脆弱的时候,就中了那个道儿,成了牺牲品。 露露出事之后,得知人真的不行了,二舅妈就开始跟丢了魂似的,神神叨叨的,说女儿被自己害的成了这样,自己对不起女儿,还径自跑到了刘文科家里,跟刘文科他妈说好了结冥婚。 二舅则根本不知道二舅妈这么做了,他自己前几年为了招财,也养了小鬼,忽然就想起来,小鬼也许能救活了女儿,就烧香请愿,露露居然真的活了过来。 结果,两下就如我们所知的冲撞上了。 听到这里,我叹了口气,不用说,这里,肯定是卖海货小姑娘动的手脚,应该打露露有了轻生念头的时候,她就用吊死鬼加以指引,后来又蛊惑二舅妈给我打了电话,因为我属龙,二舅肯定希望我能留下来,而对小姑娘来说,冥婚什么的,开始她就没放在心上,她要的是我的身体,和程恪的长生。 现在,她算得上完成夙愿,一帆风顺了。 三姨婆喃喃道:“她究竟,是不是魏长生的人呢?” 四姑姥姥撇撇嘴:“也像,也不像,只能等着陆荞他们把她给弄回来再说了。” 挥别了潭深镇,在车上的时候,困的我东倒西歪,但我不知哪里来的劲头儿,就是坚持着,绝对不靠在程恪身上。 也许是我自作多情,程恪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眼,也没有跟来的时候一样,硬是将我的头按在了他肩膀上。 但是当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差点倒在了旁边的李明朗身上时,那一只冰凉的手又狠狠的把我给拖过去了。 我打了个喷嚏,晕晕乎乎的想着,夏天过去大半了。 到了玉宁,已经是晚上了,跟李明朗和初阳道长告别了,约好了等二姥爷一来,就一起去玄阴地找那个女人去。 车到了站,顺着胭脂河往回走,我想起来了掩映在芦苇丛里面的那个破庙,知道这已经算是玄阴地的范围之内了,就用一种找茬的口气说道:“你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不想回家看看去吗?” 程恪像是很有耐心一样,盯紧了我的眼睛:“那不是我的家。” “不是你家?”我冷嘲热讽道:“供着你养着你,给你遮风挡雨,是个小狗还认自己的窝呢,你倒是冷血无情,喜新厌旧……” 一听到喜新厌旧四个字,程恪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知道自己可能错手碰了他的逆鳞,有心缓和一下气氛,可是又觉得拉不下脸,索性就来了一手“话题转移大法”,指着路边一个饭馆说道:“我去吃饭。” 程恪没说什么,眉宇之间倒是没那么紧了。 进了那个饭店,迎面一股子烟味儿,差点把我给呛翻了,程恪眯起眼睛:“去别家吧。” “就不。”我扇开了眼前的烟雾,就是专门想跟他对着干,挺起胸膛说道:“自己选的饭店,呛死也得吃完。” 程恪的脸色还是在今天第一次露出了一点笑意来:“押韵。” 我没有理睬他,隔着高汤锅升起的沼沼雾气,问道:“老板!你们这有什么招牌菜?” 一个生着两根带着点逆反气息的剑眉,面容清瘦的高个子男人,从后厨房里面晃晃荡荡的走出来,指着看板说:“呐。” 我定睛一看,只见看板上写着:巨无霸加州海鲜阳光灿烂我爱你永不变正宗好米线。 我忍不住就说道:“老板这个面的名字好怪!真的是招牌菜吗?说起加州,还是加州牛肉面最出名吧?原来加州也有海鲜米线啊。” “嗯。”老板人跟外表一样的酷,算得上言简意赅。 我顿觉尴尬,开始没话找话:“这个名字谁会记得住?改成加州海鲜米线好了。” “哪有,”老板终于不悦的说道:“不是很好记么?你们不懂,告诉你们,不知道多少有情人来吃面,就是为了能修成正果。” 程恪听了这个,居然也是饶有趣味的样子,望向了老板。 “嗯?”我好奇心也大起:“修成正果跟吃面有什么关系?” “你点餐我就告诉你。” “……”我无语片刻,说道:“就点招牌菜了。” 老板便介绍了起来,原来,米线店有一只碗,碗底上有一朵遇上滚烫面汤才会显露出来的玫瑰形状,不将汤都喝光,就看不到。而一起吃光里面米线,看到玫瑰的情侣一定会是真爱,很多情侣为着这个米线来这个店。 “老板真聪明,好会宣传。”我佩服的说道:“对早恋少男少女来说,的确是个好噱头。” “孩子,这个传言,是真的。”老板喷出来了一口烟,在雾气里注视着我,看上去像是一个归隐剑客,在追忆往昔的动荡江湖,酷的让人不敢不相信这个男人说的每一句话:“从前也有人不相信这个传言,后来,他单身至今。” 我被“单身”这两个字砸的有点狼狈,不声不响的开始吃了那招牌面条,正在这会儿,又来了两个年轻的学生模样情侣,一进来,男孩儿就神神秘秘的说道:“吕大叔,你听说了没有,这附近又有闹鬼的传闻了。” “哦?”店老板那剑眉往上一耸,十分感兴趣的问道:“什么传闻?” “就是胭脂河边上的人,下载了一个打车软件,”那个男孩儿绘声绘色的说道:“可是上了车,发现那车,是纸糊的,司机是挺有礼貌,可是后视镜里,根本看不到司机的脸啊!” 而跟男孩儿同行的小姑娘脸色早就变了,娇嗔的打了男孩儿一下:“讨厌,大晚上说这个,多吓人!我还想打车回家呢!” 小男孩儿挺起了单薄的胸膛:“有我呢,我送你!刀山火海,我来下。” 小姑娘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像是幸福满满的样子。 情侣之间,就应该像是这样的打打闹闹,甜言蜜语吧? 我没头没脑的羡慕了起来。 “这件事情,谁跟你们说的?”被称为吕大叔的店老板却独独对那个传说感兴趣:“后来呢?” “后来?”小男孩儿说道:“那个打车的人当然想要下车了,司机也笑眯眯的给停了,没想到,原来停在了乱坟岗子上,那个打车的人走进去,就鬼打墙出不来了,几乎吓破胆子,晕死在坟地里面,第二天才被路过的给救了。” “哦……”店老板嘴角扬起来:“真吓人。” “我早听我奶奶说过!”那个小男孩儿一看大家都听的津津有味,接着就说道:“这一片地方,搁在以前,那就叫做玄阴地,到了晚上就有孤魂野鬼出来游荡,过了十一点,千万别出来,要不然的话,可得当心身后……”小男孩儿说着,偷偷在后面碰了小女孩儿一下,当时就把小女孩儿吓的叫出了声音来,两个人又打闹了一番。 玄阴地……住在本地的人,都知道吗? 而那小男孩儿跟小女孩儿打闹的停了手,才接着说道:“不过,说奇怪也奇怪,昨天我也遇上了怪事。” “哦?”店老板更有兴趣了:“你是灵异事件的目击者吗?” “不知道算不算。”小男孩儿回忆着说道:“昨天半夜,我回家的路上,看见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老人,那女的确实是个美女,走起了路来也是妖娆好看,可是她身后那两个老人,就很有点不对劲儿,不瞒你们说,挺直了身子,一跳一跳的,活像恐怖片里面的僵尸!你们说,会不会是我遇上赶尸的了?” 我心头一下子跳了起来,听上去,怎么这么像是占用先祖尸体的小姑娘,和我失去意识的姥姥姥爷! 第52章:接二姥爷 我赶紧就转脸过去想问清楚,程恪却把我按了下来:“坐下。” 我望着他:“可是,我姥姥姥爷……” “你现在知道了又怎么样?”程恪说道:“不是答应了四姑姥姥,要等那个二姥爷来?” “是倒是……”我满心的不甘:“但眼看着,这是个机会!” “这是个麻烦。”程恪悠然的望着我:“听话。” 我又不是狗,听什么话?但是想想程恪每次做的决定,都有他自己的道理,只好按下一肚子的不服气把话给压下来了。 程恪好像根本没看出来我的不服,只是低下头,望着我的一碗米线,我翻了个白眼:“你别想着我会给你吃。” “我不吃。”程恪指着那碗米线说道:“开花了。” 我一愣,低下头,果然看见了那碗底上,慢慢浮现出一朵玫瑰花的形状来! 这……不会这么巧吧?店老板说什么来着,能吃到这个碗的,就是真爱的有情人? 我觑了一眼程恪,觉得这话怎么也不可能。对……肯定是那个店老板的噱头,大概每个碗,都能出来这个花! “唉……好可惜!”正这会儿,那对低龄情侣望着那碗底,扒拉了一番:“这次又没碰到真爱碗。” “不管有没有碰到真爱碗,我都是你的真爱。”小男孩儿摸摸小女孩儿的头,信誓旦旦:“反正,咱们还没有到修成正果的年纪,只要等等时间就行了。” 我有点心虚的把剩下的米线扒拉过来盖在了那碗底上,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还顺带瞪了程恪一眼,程恪薄唇一勾是个笑意。 吃完了饭,程恪走在我外侧,颀长的身材像是有心挡着我,我一下就明白了,他,是不想让那个小男孩儿看见我吗? 这倒也是……我心里明白,如果那个小男孩儿看见的真的是姥姥姥爷的话,那我长的,可跟那个被借尸还魂的菖蒲太像了,会吓到他吧。 不声不响的出了铺子,外面已经黑透了,因为夏天过去了大半,风也带着点凉意,我下意识的抱了抱胳膊,路灯昏黄,不由自主是一种寂寥。 程恪似乎是不跟活人一样呼吸的,所以他走在了我的身边,静悄悄的,要不是早就习惯,确实是有点瘆得慌。 但是两个人就这样走,也真跟赶尸没什么区别,我有点别扭,就开口问道:“话说,之前你为什么会住在那个小庙里面?跟玄阴地有关系吗?” 程恪耐心的看了我一眼:“不记得了。” 这倒是个好理由,不想说,就推给不记得了,我撇了撇嘴,程恪忽然说道:“你说的也对。” “什么?”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小庙。”程恪望了胭脂河一眼:“是该回去看看了。” 说着,就带着我踏上了那一条抄近的路。 小庙就在老地方上,看上去还是那样破烂,我叹了口气,当年封印他在这里的人也是跟他有个深仇大怨,没人看见这个地方,谁给他香火吃? 结果一进了那个庙,里面突如其来就迎出来了一个庙祝打扮的大叔来,一手拿着扫帚,一手做出欢迎的姿势,特别热情的招呼道:“哎呀,回来啦!” “诶?”我大吃一惊:“这是……” 这么破的庙,还有庙祝?怎么我上次来没看到?转头望着程恪,程恪面无表情。 这个大叔笑意盈盈的,搓着手,说道:“你们好久不来了。” “这是猫古神。”程恪挺随意的介绍道:“但是不是神。” “啥?”我几乎满头雾水。 “这样说也太让人没面子了……”那个大叔倒是不以为意,说道:“我是看守这个庙,不让别人进来的庙祝,你忘了?上次你来,是我把你推下来的,哈哈哈哈……” 我再一次瞪圆了眼睛,望着这个大叔。我说呢……这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哈哈哈,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大叔挺慷慨的摆了摆手:“这就是命,说也说不清楚,这就是命,胡里又糊涂。” “行了。”程恪说道:“玄阴地昨天是不是有了新动静?” 那个大叔一听,脸色立刻就正经了起来:“是来了点新动静——魏长生发了一场大脾气。” 魏长生?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不就是碧落门的主人吗?也在这个玄阴地上? “哦?”程恪问道:“怎么个发脾气的样子?” “魏长生手底下,出了变故,他的人,也死了不少,”那个大叔说道:“这一次,不仅仅是外来的养鬼师,连碧落门的养鬼师,也被盯上了。” 我一下就听愣了,之前的事情,我一直以为是魏长生策划的,原来,魏长生的手下,也被攻击了? 程恪点了点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围,说道:“你好好守在这里,有事情,来报信。” “我知道!”那大叔冲着我嘿嘿一笑:“论起这个,我专业。” 想不到程恪居然还有这样一个爪牙!还是这个爪牙把我拖下水的!我心里这个生气呀,立刻就问道:“大叔,当初,你为什么把我给推下来?我招你惹你了?” “不是跟你说了,这是你的命啊,”那个大叔一本正经的说道:“冥冥之中,有一种……” “行了。”程恪说道:“我们要回去了。” “等一下,”大叔忽然说道:“我看见她了。” “嗯?”程恪回过头:“然后呢?” “把她夺回来吧。”那个大叔十分认真的说道:“她不会希望发生这种事情的。” 程恪还是淡淡然的:“我知道。” 我也知道,那个她,是菖蒲。 一下子有点泄气,他们都是旧识,只有我是个新人,还是一个没头没脑没由来的新人,平白无故被推下水的新人。 程恪带着我离开了那个破庙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就想着,是不是,本来那个猫古神大叔想找的,是“她”?而我就是个误打误撞自投罗网的。 算了,其实那个卖海货的小姑娘说的很对,想不明白的事情,还是不要想了。 第二天,四姑姥姥来了电话,说是让我去火车站接那二姥爷去,我赶紧就起来收拾了。 正洗脸呢,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我正满脸的泡沫,草草冲了一下就到门口去了:“谁啊?” 门口两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奇峰快递。” “奇峰快递?”我纳闷了一下,刚从潭深镇回来,没有网购啊?啊,难道是我前几次在淘宝抽的奖中了? 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自己的好运气也许要来了,赶紧就把门开开了,两个年轻人看着我,又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忽然一下子就翻过了我的胳膊,把我给压在了下面:“陆荞,现在怀疑你跟一宗连续杀人案件有关,跟我们走一趟。” “你说什么?”我一下子整个人就蒙了:“连续杀人案件?你们搞错了吧?” “有话,到了局里再说。”说着,其中年长一些的男人用耳机说了话:“嫌犯已经被控制。” 耳机那一端的声音清晰可闻:“带回来。” “你们……你们真的弄错了……程恪……程恪……”我冲着房间大喊了起来:“救救我……” “还有共犯!”年轻一点的男人面色大变:“我先进去看看。” 程恪早悄无声息的露了面,侧着头望着我,露出了一种看热闹的模样! 我赶紧说道:“你帮我作证,帮我说清楚!我跟什么杀人事情有关系了?” 没想到,程恪只是蹲下了,说道:“先委屈你一下,咱们不如跟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啥?”我愣住了,程恪这个意思是……暂时不管我? “里面没有人。”而年轻警察完全没看见程恪,早就进了屋转了一圈,沉下了脸来:“疑犯情绪激动,胡言乱语扰乱视听,可能是故意虚张声势想要逃走。” 果然,他是想被人看见,就被人看见,不想被人看见,就隐身大吉!就剩下我一个正常人,饱受人间苦与痛? 随着“咔”的一声脆响,我戴上了人生第一对小银镯。 “呜哇呜哇……”警笛的声音正在楼下响着,我一身睡衣,脸上还有没冲干净的洗面奶泡沫, 就被两个警察塞到了警车里面,街坊邻居全出来观看:“哎呀,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据说连续杀人?” “这个社会啊,坏了……” 就这样,我在群众的唾弃和白眼之中,被当场扭送至派出所。 期间程恪就这么望着我,除了悄悄弄松了我的手铐,别的什么也没做。 我咬牙切齿,恨不得挣脱小银镯挠他两把。 “连续杀人事件的嫌疑人陆荞带来了。” 随着一声报告,我被丢进了审问室内,程恪也优哉游哉的进来,打量了一下这个审讯室,那个气势那个风度,倒像是这里的正主似的。 一个警察翻动着手里的册子,冷冷的望着我:“知道被什么事情抓进来的吗?” “不知道。” “还想抵赖?”那个警察盯着我:“昨天你到哪里去了?” “我一天都在车上,”我赶紧说道:“一直在潭深镇走亲戚,昨天才回的玉宁啊!” “撒谎!”那警察一招手,另一个警察点点头,打开一台电脑,指着那电脑里面的一段影像说:“这是昨天凌晨的监控,按着你的说法,你应该是在潭深镇了?可是,这又是谁?” 我往那电脑上一看,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她正站在路边,像是在等什么,不大一会,来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望着那个女人,一幅特别惊惧的模样,那个女人却做出了让那个男人放松的姿态,像是在询问那个男人什么事情,但是那个男人摇头又摆手,好像不肯说。 接着, 这个女人像是要放弃了,就摇了摇头,与此同时,虽然她没有一丝一毫是触碰到了那个男人的,可是那个男人,忽然就口眼歪斜,身子像是拧麻花一样,径自卷曲了起来,成了活人不可能达到的一个扭曲姿态,隔着那个屏幕,我几乎都能听到那个男人一身骨骼在咔咔作响的声音! 很快,那个男人像是在非人的一场折磨之中,眼睛突出,舌头也垂下,明显是死了。 那个女人摇摇头,蹲下身子,从那个男人腰上拿了一个什么东西,打开看了看,放在怀里拿走了。 她离开的这一瞬间,像是发现了这个摄像头的存在,对着摄像头嫣然一笑,正是用了菖蒲身体的那个小姑娘! 我身后像是突然开了空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接着,那警察又挑出来了几段录像,全是如出一辙的杀人场面,主角全是她,死的人,也全部被她取走了一样东西。 我当然知道那东西是什么,除了长生香囊,也再也不可能是什么别的东西了。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那个警察敲了敲屏幕,严厉的盯着我:“证据确凿!你如实交代,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把人变成了那个样子?” 当然,摄像机没有录下来跟她相隔咫尺,却在她面前扭曲变形的原因,我却想起来了那在地上冒出来的怪手,和数不清的黑影子。 她在用杨家嫡传的养鬼术,杀潭深镇出来的养鬼师! 我咬了咬牙,指着那个屏幕说道:“警察同志,你仔细看一看,这个人,根本不是我!” 那年轻一些的警察瞪了我一眼:“不是你,还能是谁?狡辩也得想个合理一点的!” 我戳着屏幕里面的那张脸,说道:“我没狡辩,你们对比一下,是有点像,但绝对不是我!” “仔细一看,监控里面的是比她好看。”一个警察说道。 “你没看清楚,”一个看上去经验丰富的警察说道:“这就是女人化妆和素颜的区别,扫黄打非的时候,你没看见妆后女人跟证件照的区别?” 我简直是百口莫辩啊,要说化妆和素颜,来区分我和菖蒲的姿色,那也真是贴合实际的了不得,我左思右想, 赶紧说道:“警察同志,你们还可以调查一下车辆的监控,我的昨天坐的车,车牌号是玉c·06059,您可以看看监控,我是第二天,才从潭深镇方向搭车过来的!” “你杀人之后潜逃走了,次日再乘车路过监控,也是可以的。”警察因为录像的证据,对我疑心深重:“除非,能找到相同时间段的证据,才能成为不在场证明。” “这……”我这满肚子的委屈,简直是无从诉说,一想起了昨天的人证,赶紧又说道:“对了,昨天我有认识的人在一起,是太清宫的李明朗和初阳道长,你们可以去找他们来问一问,千真万确我昨天在潭深镇啊!” “李明朗?”一个警察抬起头:“你认识他?” 听着这个意思,这个警察也认识李明朗?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没错没错,昨天这个时间,我正跟他在一起呢!问一问,就知道了!” 那个警察跟其他警察商量了几句,就出去了。 哎呀,真是老天有眼,辗转一下,可算是有了人证,要不然的话,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也别说,刚才这一来,很有些发慌,倒是没留心,那个警察也挺帅的,跟李明朗眉眼之间有点相似的意思。 过了一会,那个警察从外面进来了,很认真的望着我,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是这个人,那你跟她是不是有什么亲属关系?你认识她吗?不许说谎,否则,到时候算是藐视执法和作伪证的罪名。” “额……”虽然我不想承认,可是这个亲属关系确实有,真要是验明正身,dna是不是也能查出来? 生命科学我不懂,我只知道我是冤枉的,心一横,套了四姑姥姥的话,说道:“我真不认识她!陈志朋长得还像张国荣呢!不能单纯因为长得像,就判了我啊!” 几个警察叨咕了几句,又研究了照片,得出的结论是真先让我留下来等着,几个人就出去了,把我丢在了这里。 我很不服气,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程恪望着那监控,脸色沉沉的。 “我说,”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了,我就问道:“那个女人,是不是诚心想让我被抓起来?” “大概吧。”程恪望着那个监控录像,说:“她在找什么……但这几次杀人,不应该是为了长生。” “不是为了长生?”我愣了愣:“那还能是为什么?” “不知道。”程恪望着我:“你看得出来,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就算是吧……”我挺不乐意的说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对了,”程恪望着外面的天空,悠然说道:“你的二姥爷,也应该下火车了。” 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对呀!我还得去接二姥爷呢!” 程恪微微一笑:“也许,她这样做,就是想要在二姥爷身上,动什么想法呢。” 二姥爷,确实也应该不是什么平凡人。 我心头一紧,该不会,她趁着我被抓,想要冒充我,去接二姥爷? 第53章:眼睛奶茶 “你在这里等着,”程恪说道:“二姥爷的事情,我去看看。” 我赶紧问道:“二姥爷不认识你,又是养鬼师,回头灭了你怎么办?” 程恪撇着嘴看了我一眼,说道:“养鬼师之间有养鬼师的凭证,他能看到我和你的联系,再说,四姑姥姥不会没把我和你的事情告诉他的。” “那好吧……”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留在这里能行吗?会不会又跟以前一样被养鬼师害?” “放心吧,这种地方,等于以前的官府,里面是正气,加上那些警察每天执行公务,也带着煞气,妖鬼进不来。”程恪望着我:“你记住了我的话,留在这里不要乱跑就行,别忘了,阴虱还种在你身上。” 这件事情,我当然忘不了,想想自己每天都跟绿林好汉一样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也真是惨绝人寰。 再抬起头,程恪已经不见了,我百无聊赖的坐在那个审讯室里面,又伸头看了看那个录像里面的女人,越来越纳闷了。 她究竟当初是怎么知道菖蒲的那个养尸地的?还是说……她能借尸还魂,永远留在了这个世上,实际上岁数应该已经很大了。 对了,她之所以这么清楚菖蒲养尸地的位置,是不是,当初下葬的时候,她也在场! 很有可能,她跟程恪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甚至比程恪他们的岁数更大!所以,她知道什么,都是不足为奇的,加上她那个潭深镇的口音,估计着,也是村子里的人。 只可惜,现在她身上除了谜团就是谜团,什么消息也没露出来。 我靠在椅子上,心里盘算了起来,如果能知道她的名字,哪怕她的姓氏也好,就可以从潭深镇,查出她的来历了。 不大一会,审问室的大门打开了,刚才那个认识李明朗,跟李明朗长得有点像的警察进来了,利落的解开了我的小银镯,说道:“已经找到了你不在场的证据,我再问你几个问题,笔录做完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啊?”我心里是又惊又喜:“你们办事效率这么快,真是太好了!” “过奖了,”那个警察修长的手拉开了椅子,坐在了我面前,大眼睛望着我:“虽然你不是监控上的那个女人,不过,你也是养鬼师吧?” “诶?”我一听这个问题,心情就有点发沉,打量了一下那个看上去正气凛然的警察,就问道:“同志,你怎么知道的?” “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鬼,我看见了。”那个警察说道:“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苏澈,是李明朗的表哥,专门参与管理养鬼师遇害这几起案子的。” 难怪长得像,也是李明朗的血缘至亲啊!我这就明白了,觉得算是同道中人,这样说话方便多了,就赶紧说道:“原来如此啊,你好你好,能帮着破案的,我肯定不会有什么隐瞒。” “谢谢配合我们的工作。”苏澈说道:“你知道,这种超自然现象,当然没办法堂而皇之出现,所以现在跟你做的笔录,是绝密的档案,希望你不要说出去。” 我赶紧点了点头。 苏澈接着说道:“我想问的,是跟杀人案件有关的事情,明朗跟我说了一些,我还想问问你,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的来历吗?” 我想了想,说道:“确实不知道,她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谜团,我也很想尽快查清楚她究竟想干嘛,因为我姥姥和我姥爷,也被她给绑架了。” “养鬼师为了利益害人,我们也确实侦破过那种案子,”苏澈沉吟了一下,说道:“但是就算是养鬼师,也绝对没有像那个女人一样张扬大胆的,这是性质恶劣,影响很大的连环案件,跟之前养鬼师出意外的无头公案,很可能有密切的联系。” 我说道:“我明白的,他们这样屠杀养鬼师,那肯定也有他们的目的。” “对,这个职业本来就非常特殊。”苏澈拿出了一个小册子放在了我面前,说道:“而其中的死者,也死的奇怪。” 我拿过了那个册子翻看了起来,见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死法,前面一些,有的是晒衣服的时候在阳台坠亡,有的是过马路的时候被半空坠物砸死,还有的是开车的时候车出现了机械事故,像是意外,但是后来的,就变得很诡异。 有的是失血过多,躺在自己的血泊之中,但是身上居然没有伤口,好像血液凭空给抽出来了一样,还有的是身体内部结了冰,活活冻死的,可是他的尸体没有转移过的痕迹,室温也正常,这就有些超出科学的解释了。 后面还有上次见到的,蜡像馆倒挂的女尸,非常明显是被害,但是找不到凶手的痕迹。 最后面,是一个失踪的养鬼师,赫然,是那个卖海货小姑娘。 我赶紧指着那个照片问道:“请问,你这里有这个小姑娘的资料吗?她就跟那个女人有关系!” 苏澈找到了资料,我一看,小姑娘是98年生人,一直住在玉宁的一个城中村,跟那个被倒吊的女人,居然是姐妹的关系,两个人深居简出,是红衣女人的死亡,促使警方清查,才发现这个小姑娘的跟她共同生活的线索,但是一直没找到人。 应该,就是附身菖蒲的那个魂魄,把姐妹两个人全害了。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苏澈没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有太失望,而是有礼貌的请我有线索再联络他,就对我说我可以走了。 我想起了程恪说过,要让我留在这里,就跟苏澈说希望通融一下,让我在这里等等程恪,苏澈也很大方的答应了,但是他那边来了电话,就去开会了。 结果不大一会,里面出来了一个警察,横眉冷眼的问我怎么还不走,我说等人。可那个警察却很凶的说道:“去外面等,这是派出所,不是公园。” 说着,就把我给赶出去了。 我心里也明白,这一出了公安局的门口,那跟羊入虎口差不多,但是赖也赖不下,百般抵抗,还是被扫地出门了。 我瘪着嘴,外面虽然是阳光明媚,可是没了程恪,对我来说却跟龙潭虎穴没什么差别。 四周环顾了一下,正看见公安局附近有几个小零食店,心里想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在公安局外面等着程恪,应该也是没有关系的,就随便找了一个珍珠奶茶的店门口坐下了:“老板,来一杯香芋味儿的,多加点冰。” 这个奶茶店的名字也挺奇怪的,叫“眼睛奶茶”。 “哦。”那个卖奶茶的小伙子长着一张清秀的瘦长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溜圆,拿出杯子装上奶茶卖力的摇了摇。 我伸了个懒腰,就把身子从窗口那里转回来了,那小伙子从我背后把奶茶递到了我面前来,操着一个口音浓重,不知道来自哪里的方言味儿普通话:“美女……你犯了啥事,怎么从局子里面出来啦?是不是……” 我一听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赶紧说道:“我可没犯什么事,就是过去帮忙查案子的,你可不要乱说。” “哎!”那小伙子顿觉尴尬,憨笑一声不说话了。 我将那吸管插进杯子,塞在了嘴里,奶茶冰是冰,却带着一股子腥气,我拿起奶茶杯看了看,立刻呆住了,怪不得,那店铺叫这个名字,原来,那奶茶里面一粒一粒的,不是珍珠,是一颗一颗小眼睛! 那小眼睛还转啊转的,像是活的,齐刷刷的,都在看着我! 小眼睛们众星捧月,还围着一颗大眼睛,而那大眼睛慢慢翻滚过来,瞳仁里面,还映出了我的影子!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回头望着那个卖奶茶的小伙子,只见那个小伙子正勤快的擦拭着自己的柜台,温柔的对我笑了笑,他那细长脸上,右眼还是黑白分明,左眼眶已经空了。 卖珍珠奶茶,还附赠自己的眼睛! “呕……”我肚子里面翻江倒海,只觉得嘴里的腥气越来越重,嗓子眼儿像是有什么东西想往外冲,却怎么也出不来。 “好喝吗?”那个小伙子腼腆的笑了:“独家配方,除了俺这里,别处喝不到。” 好喝你奶奶的腿!可是这话我却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的嘴往左右咧开了,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傻笑着回答道:“好喝,真好喝。” 我这就明白了,我是又被控制了!怎么我这个身体,简直跟个傀儡一样,整天这么容易被人控制,这是个什么要命的体质!我又不想当什么走阴通灵师! “那就好,让顾客满意,是俺的宗旨。”那个小伙子把那奶茶从我手上拿过来,伸手把那眼球从奶茶里捞了出来,湿淋淋的重新塞进了自己左眼眶里,眨了眨,说道:“俺也不管你要钱了,估摸着,这个地方的钱,你也拿不出来,你就把你那个包给俺吧!” 小伙子指着的,是我的长生香囊! 不用说,又是那个偷菖蒲尸体的一伙的! 但是,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轻车熟路的就把那香囊拿起来,往那小伙子惨白细长的手上递过去! 小伙子还是很羞涩的笑着:“多谢啦!” 我是满心的悲不自胜,这个香囊,四姑姥姥说过,非但死,否则不能打开,肯定是关乎着佩戴香囊的养鬼师的命,打开香囊,难道要我和四姑姥姥的命?我倒了血霉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把四姑姥姥给连累了…… 忽然,那个小伙子愣愣的望着我,说道:“你身上带着个奇怪的东西,咋就看不出来是啥哩……” 东西?是说我身上那个可疑的灵体? “我看看……”那个小伙子伸出了细长惨白的手指头,就要穿到了我肚子里面去! 这……这是要掏我的心,挖我的肺? 不成想,那小伙子刚要将那个手给伸过去,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一只大塑料拖鞋,正狠狠的砸在了那小伙子白净的脸上。 小伙子应声而倒,脸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鞋印子。 “啪嗒啪嗒……”我便听见了一个人急匆匆跑过来的脚步声,接着,那人提起拖鞋,重重的盖在了我的天灵盖上。 “啪!”我让那拖鞋盖了之后,那一阵恶心劲儿重新翻涌了起来,不由得低下头,吐了起来。 “你他妈的活腻歪了,连我们杨家人也敢动,真是屁眼儿上头拔火罐——找屎(死)!”一听那骂骂咧咧的声音,我立刻就清醒了,转过头来,只见来者是个瘦长身材,形容不羁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手里操着那只大拖鞋,一下一下“啪啪”十分清脆的扇着小伙子的脸,那个小伙子哼哼唧唧的讨饶:“俺有眼不识泰山,俺错了!” 我盯着那个小伙子,愣住了。环顾四周,这里根本不是警察就局门口,而是附近的一片荒郊,也就是说,我刚才被迷了心窍,居然从警察局走到了这里来! 而且,这附近黑沉沉,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别的摊贩,只有一团子杂乱的树丛,和几块大石头,大石头上面摆着一个长了锈的易拉罐,易拉罐里面满满当当是脏水,下面还泡着几块石头。 难道,那就是我刚才喝下那眼睛奶茶的真身? “你醒过来啦?”那老头一双铜铃大眼直直的瞪着我,只见他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大裤衩子,一只赤脚正踩在那小伙子的背上,手持拖鞋,凶神恶煞至极。 不过这个时候,我哪还顾得上吃惊,在我心里,这个大爷现在简直能赶上了英明神武的托塔李天王! “谢谢……”我舌头打了个结,才问出来:“您……您是……” “你不就是陆荞吗?”那老头儿盯着我:“我是你二姥爷杨不归。” “啥?”我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二姥爷……” 跟照片上那个英姿飒爽的年轻人,真是相差甚远,基本认不出来了! “我那一站火车来得早,怎么也等不来你,所以就顺着你四姑姥姥那个长生香囊追过来了。”那老头儿把从小伙子手里下夺过来的香囊丢给了我,盯着我问:“我看你的阴阳御鬼之术断了,跟你养的鬼怎么分开了?” “我刚才遇上点意外状况,给逮到局子里去了,”我怎么也没想到,跟二姥爷的初次相逢竟然是这样的情景,不由的也百感交集,忍不住吹了个牛:“我就派我养的鬼接您去了,没想到跟您走岔了。” “走岔?”二姥爷拧起了眉头来:“但愿只是走岔而已吧。” 我这没事,程恪自然肯定也是平安无事的,再说他本事还那么大,我应该也不用担心他,就赶紧道了谢:“二姥爷简直就是宋江的绰号——及时雨啊!” “不用溜须了,”二姥爷豪爽的摆摆手:“这不算什么。” “这个长生香囊说是能保平安……”我这才反应过来:“二姥爷,是不是就是可以让身边的养鬼师通过这个找到遇到危难的自己,跟那个gps报警器似的?” “也算是差不多,”二姥爷说道:“不过两个香囊之间,要有血脉之亲的关联,幸亏你这个香囊是你四姑姥姥的,这在几十年前就跟我的关系上了,所以我才能找到你,这个野鬼,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大脚又用力的踩到了那个小伙子身上。 我心头一阵暖,原来四姑姥姥特地把自己的长生香囊给我,就是为了让我能得到了二姥爷的保护。 “哎呀……哎呀……”被二姥爷踩在脚底下的那个小伙子发出了尖锐的呻吟声,像是痛苦难当。 原来是个鬼……想起他卖给我的眼珠子奶茶,我这嗓子里又泛起了恶心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地上那个小伙子,问道:“二姥爷,刚才我是怎么了?” “你还没看出来,刚才你中了这个倒霉玩意儿的迷魂术了。”二姥爷指着那瑟瑟发抖的小伙子说道:“他趁着你现在沾上阴气,时运走低,容易看见不干净的东西,特地用迷魂术把你给勾过来的,你自己看到的场景,都是它想让你看到的场景,被迷了魂,什么都得听他的。” 我恍然大悟,赶紧告状道:“幸亏二姥爷来得及时,这个野鬼,想着把我开膛破肚吃心肝呢!” 二姥爷听了,老实不客气的又抄起拖鞋在那个小伙子脸上啪啪啪一顿扇:“说,谁派你来的?” “俺可实在是不敢说……”那小伙子可怜巴巴的说道:“要是说了,俺这条命就……” 二姥爷见状,利落的就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麻布袋子来。 “别别别!”那小伙子像是认识那麻布袋子是做什么用的,立刻嚎叫了起来:“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俺上有老下有小,死不得啊!老母八十家中坐,娇儿襁褓声声啼……” “去你妈的!”二姥爷上去又给那小伙子一拖鞋:“说人话!” “是是是……”那小伙子思忖了思忖,看来是决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得不情不愿的答道:“您可万万不要泄露出去,这话是俺说的……” 眼看着二姥爷那拖鞋又举了起来,小伙子怕挨打,赶紧连珠炮似的说道:“俺也是没办法,俺的主人被那个阿九姑娘给抓去了,要是俺不帮她用迷魂阵迷这个美女,她就得宰了俺的主人。俺的主人也不容易啊,他上有老下有小,也死不得啊!老母八十家中坐,娇儿襁褓声声啼……” “闭嘴!”二姥爷不耐烦的扬了扬手上的拖鞋:“那个阿九姑娘又是个什么幺蛾子?” “她是个养鬼师!”那小伙子认怂的缩了缩脖子,赶紧说道:“长得跟这个美女有点像,就是比她好看不少,昨天一直穿着一身民国红裙装,好像是个搞cosy的。” 我立刻就明白了,赶紧说道:“二姥爷,就是它说的那个阿九姑娘,偷走了咱们杨家祖先的尸体,还绑架了姥姥姥爷!” “阿九?”二姥爷拧起了眉头,喃喃道:“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 我一听,像是个突破口,赶紧问道:“是不是咱们潭深镇上的人?” 二姥爷左思右想,抓耳挠腮,这才无奈的说道:“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那……”我只好说道:“慢慢想也行,二姥爷,咱们赶紧去找那个阿九姑娘,把姥姥姥爷他们给救出来吧?” “嗯,”二姥爷应了一声,盯着那个小伙子,说道:“你快说,你跟那个什么阿九阿十的,怎么联系?” “俺没联系过她……”那小伙子瑟缩着说道:“都是她来联系俺的,俺那主人还在她手里呢,俺可不敢怎么着了……” “别你妈的放屁!”二姥爷不知刚从哪里回来,一身的彪悍之气,上来又是一拖鞋,那小伙子也是被打怕了,居然呜呜的哭了,一边哭一边说道:“在……在玄阴地的夹缝,阴阳路后面。” 阴阳路……我想起来了,那应该是人间相近却平行的一个地方,里面的诡异情景,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知道了。”二姥爷一下子将那麻袋套到了小伙子的头上,小伙子随即跟泄了气的充气玩具一样,缩进了小小的粗麻袋里面,二姥爷收上了口,揣在了身上,说:“走。” 我一听,赶紧说道:“二姥爷,咱们是不是喊太清宫的几个道长过来帮忙比较好?还有,我养的那个鬼也还没回来呢……” 二姥爷想了想,说道:“看这个样子,你和你养的那个鬼之间的阴阳线像是被人隔开了,你别着急,等把你姥姥姥爷给救出来,你的鬼我给你找。” 救人如救火,也只好同意了。只是,我越来越担心程恪了,他找不到二姥爷,应该回来找我才对,怎么一直不见他的踪影呢? 二姥爷从裤兜里面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来,那黄纸上面还星星点点的着了点什么痕迹,二姥爷拿了个zippo点上了,在原地绕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迷人藏物,奔逐忙忙,搬运无常,逐厉避荒……” 说着,那黄纸“擦”的一下,立刻冒出了滚滚浓烟,那烟冲着我就扑过来了,我赶紧在脸边扇了扇,可是浓烟滚滚,怎么也扇不开,一转眼功夫,那浓烟居然遮天蔽日,把什么东西都给笼罩上了。 等着那浓烟给散开了,我这才看清楚了,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天昏地暗的,像是突然日蚀了一样,而且身边阴风阵阵,大夏天的,居然让人觉得冷。 我仔细一看,这附近黑沉沉的,突然一片萧瑟,抬起头来,太阳也没有了! 二姥爷拉过我,站在了我身后,在我左右两个肩膀还有头顶各吹了一口气,吹完了说道:“我暂时把你的命火给藏起来了,在这种地方,你可能会看见什么比较可怕的东西,不过你就跟在我后面,只要不出声,什么也伤不到你。” 我赶紧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上次程恪,也是这样说的,不能出声。 二姥爷领着我往前面走,我留心到,这路的两侧,都摆着很多的瓶瓶罐罐,而那瓶瓶罐罐里面,全插着三根树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我不敢碰,就小心翼翼的跟在了二姥爷后面。 二姥爷盯着四周围,手里拿出了一个跟四姑姥姥手头上很相似的罗盘来,那罗盘的指针转了转,并没有转出了什么所以然来。 正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戳我,我下意识的回过头来,只听“咔哒”一声,一个树枝正好落在了一个罐子里面。 就好像,有人刚拿着那个树枝戳了戳我,但是马上又把树枝扔了回去一样! 我头皮有点发麻,感觉身后跟站着个一心想戏弄我的隐形人一样。 “哒哒哒……”这个时候,我们身后过来了一个女人,打着一把红伞,红伞打的低,也看不见她的头脸,飘飘忽忽的,跟个影子似得,跟在了我们的后面。 我心里有点瘆的慌,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寻常地方,看见点不寻常的东西,也纯属正常,就没吱声,但是,我们走的快,她就也快,我们走的慢,她就也慢,总跟我们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 二姥爷却像是浑然不觉,只盯着那个罗盘皱眉头。 过了一会,那个女人终于开了口,话是对我说的:“我认识你。” 我一下子愣了,盯着那个女人挡在面前的伞,犯了疑惑,你认识我?可我没见过你啊! “我想跟你说点事。”伞下面伸出了一只白手,冲着我摇了摇:“你过来。” 我有点莫名其妙,看向了二姥爷,二姥爷终于也发现了这个女人了,一根食指竖在了嘴上,意思是让我不要出声。 接着,一把就将那个女人的伞毫不手软的掀开了。 对于二姥爷这种简单粗暴的习惯,我也真是有点目瞪口呆,可是,那伞一掀开,我更是傻了眼了! 第54章:深入巢穴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红伞下面,居然……是那个倒挂在了那个蜡像馆里面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我漫漫人生路之中见到的第一具尸体,那诡异的模样,至今时不时能闯进了我的噩梦里面来,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也是养鬼师?”二姥爷像是早看出来了什么,盯着那个打着伞的女人:“潭深镇上的?” 那个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要去哪里,我带你们去。” 说着,转过身,飘然而去。 二姥爷狐疑的望着那个女人,想了想,也就跟上去了,一边走,一边小声跟我说道:“这个女人在这里流连,应该还有很深的执念,才放弃了轮回,她撑着的伞,是养鬼师才有的遮阳伞,但不是遮挡阳光,而是遮挡阳气的,就为了能存留在这个不阴不阳的地方,不过,看着她那阴气也弱的厉害,估计快耗不住了。”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我也猜的出来,她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一定,是为了报仇,报自己的仇,报妹妹的仇。 我还记得,她的尸体被捆成了那个样子,就是因为杀人凶手要封住了她的灵魂,不让她的灵魂出去,怕她引了自己的小鬼报复,说起来,上次险些不是还被程恪的阴气滋扰了尸变吗! 估计着,是警察到了现场之后,无意中解开了那个困灵的阵法,把她禁锢着的灵魂放出来了,她就流连在了阴阳路上。 不大一会,那个女人走到了一个大门外面,说道:“她就在这里。” 二姥爷点了点头,拱手道谢。 估计,就是因为她自己报不了仇,这才把心愿寄托在我们身上吧。 “你可以做她。” 那个女人望着我,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看了看二姥爷,二姥爷也是一脸茫然,但是我们再转过脸来,她已经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了那把红伞在滴溜溜的转动着。 二姥爷拾起了那把伞,叹了口气,交给了我,说道:“她阴气散尽,魂飞魄散了,你就拿着这伞吧,说不定,还能有点用处。” 说着,二姥爷以一种对老年人来说难以置信的利落上了墙,说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咱们最好先潜进去,免得他们有所防范。” 我赶紧点点头,接下了伞,但是那伞收不拢,我也只好一点女性该有的仪态也顾不上了,把伞夹在了脖子上,拿出了逃学时候的本领,踩着墙角,也敏捷的上了房。 二姥爷对我娴熟的翻墙技巧竖起了大拇指,让我追忆起来自己的青葱岁月逃课史,有点尴尬。 一老一少从墙头溜下来,只见这个地方黑沉沉的,有点像是古装剧里面的义庄。扑面都是冷气,让人忍不住想把自己的胳膊给抱紧了。瞧着这个样子,应该里面没有人。 我刚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正这个时候,屋里出来了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 二姥爷把我护在了身后,看样子目露凶光,而那个中年人见到了我和二姥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恭恭敬敬的说道:“阿九姑娘回来啦!这真是,我也是迟钝,都没听见门响。” 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二姥爷藏起来了我的命火,这个人,肯定是因为我跟菖蒲有七分相似的容貌,又打着伞,还以为我是那个喜欢附身的阿九呢! 这下好了,阿九借着菖蒲的面貌嫁祸给我,现在她的手下,倒是也认错了主了。 原来,刚才那个女人说的“你可以做她”,是这个意思! 我也就将计就计,在红伞下面点了点头。 二姥爷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看明白了,替我应了一声:“还不快带阿九姑娘回去休息。” 那个人受宠若惊,赶紧堆着笑脸,弯着身子,像是旧时代的太监一样,麻利的把我给领进去了:“您这早出晚归的,也真是辛苦了,又养了这么多的鬼,实在是耗费精气啊……您要是不介意,养不下的鬼,我来帮着您照料。” 这个人的声音里面,带着一股子贪婪劲儿。 二姥爷听出来了,便顺口问道:“你小子也是个养鬼师啊?” 那个人赶紧点点头,说道:“没错没错,我叫罗白,是西川那一派的,这几天新跟着阿九姑娘,技不如人,所以甘拜下风,给阿九姑娘做事,嘿嘿嘿,这位老大哥,也是新近跟上了阿九姑娘的?” 我一下子就猜出来了,阿九这一阵子,说不定是杀了一部分不肯合作的养鬼师,留下了一些为了保命,甘心当她手下的,眼前这个人,应该就是这样的来历。 她这样呼朋引伴的,要在养鬼师里面建立个黑帮似的,来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野心可够大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能支撑起了她的这个野心来。 二姥爷刚才一听一句“跟着”,顿觉失了身份,很有点吹胡子瞪眼的意思,但是想想现在是个冒名顶替的状态,也不好张扬,只好含糊的应了一声,又开始跟那个罗白探起了口风:“这几天,阿九姑娘做了那件大事,也真是不容易,咱们这些个做底下人的,还是得伶俐点合适。” “那真是!”罗白赶紧应了声,正好借机溜须,说道:“听说那一对老头老婆儿,是潭深镇的族长夫妇啊!你说说,潭深镇的养鬼术,这么多年,风光一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是现在,阿九姑娘要抓,还不是一样的手到擒来。” 二姥爷听了这话,脸色更难看了,但还是接着说道:“阿九姑娘这一回来,就正是要去看看那族长两口子呢!一起过去吧!” 那个养鬼师赶紧点了点头,我们假模假样的顺着养鬼师的步伐,到了内室里面,那个内室关着沉重的大门,跟武侠小说里面的密室一样。 罗白带着点羡慕说道:“阿九姑娘这杨家人的嫡传养鬼术,也真是出神入化,血符咒印这种东西,除了自己,没人解的开啊,就算是族长,也只能乖乖的在里面待着了。” 我记得,这个术,好像就是封印菖蒲棺材的那个术吧? 二姥爷咳嗽了一声,说道:“行了,没你的事情了,阿九姑娘再有事情吩咐,我再去叫你。” 罗白一听,显然有点发愣,但还是马上又带上了一幅笑脸,殷勤的说道:“这也是,那,我就回避一下。” 罗白一走,二姥爷拧起眉头查看了一下那扇大门,那大门上面,隐隐的,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符咒,二姥爷骂了一句:“这他妈的,拿着杨家的法术,困杨家的人……陆荞,你好像跟那个先祖有些关联,试试你的血,能不能打开。” 我赶紧点点头,正要把手指头咬破了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罗白意外的声音:“阿九姑娘?您……您怎么从这里过来了?那刚才……刚才……” “刚才什么?”那个清清冷冷的声音说道:“你见了什么鬼了?” 二姥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低声道:“正主回来了,为了你姥姥姥爷的安全,咱们先躲一下,一会她要是开门,咱们就趁机上去,把你姥姥姥爷给救出来。” 我赶紧点了点头,二姥爷扬起了一道黄线,把黄线缠在了自己的腰上,又缠在了我的腰上,念动了几句咒文,按着我蹲在了一面墙后面。 说话间,带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附在了菖蒲尸体上的阿九果然来了! 但是,消失了的程恪,居然也跟她在一起! 第55章:阿九是谁 我心里一下子沉了下来,这是怎么个意思? 二姥爷掐着指头算了算,像是看明白了我和程恪的关系,转头有点吃惊的望着我,用口型说了一句不出声的“你的?” 我哪还顾得上说别的,一双眼睛光盯在了程恪的身上,胸口微微的有点发闷。 刚才二姥爷说什么阴阳线断了,估计我藏在这里,程恪也不会发现我的。 那个罗白皱了皱眉头,想问点什么,可是阿九明媚的眼珠子一转,就笑着对罗白说道:“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 那个笑容,在绝美的容颜上,那是赏心悦目,可是她眉梢眼角,总藏着一丝狠毒。 罗白自然是吓的打了个哆嗦,唯唯诺诺的就离开了。 罗白一走,阿九一双胳膊笼住了程恪,模样像是非常幸福:“你说,我是不是非常的幸运,我想得到的,总能得到。” 程恪微微一笑,把胳膊抽了出来:“你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阿九不死心,重新往程恪身边靠了过去:“聪明人,总是和聪明人在一起比较合适。” 程恪侧过身去闪避过去,一双眼睛只顾着四下里看:“不一定。” “我等了你很多年。”阿九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像是带着点威胁:“我做的一切,你不会不知道。” “是吗?”程恪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淡淡然的说道:“可那不是我让你做的。” 阿九的眼睛里面,终于露出了几分不甘心,不甘心里,又藏了点怨毒,那个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在哪里?”程恪却丝毫不把那个表情放在了眼里,桃花大眼盯着阿九:“我时间有限。” “为什么这么着急?”阿九咬了咬牙,再也不佯装成天真可爱的模样,而是透出来了一种偏执来:“对你来说,明明是关于她的事情最重要。” “咱们认识这么多年,”程恪沉沉的说道:“你知道,就算我死了,也不愿意为没有意义的事情浪费时间。” 认识这么多年?两个人,十分分明,那是旧相识! 而且阿九口中的那个“她”,应该也是菖蒲吧。 哪里,都是菖蒲…… 可是……他们相识在什么时候?为什么程恪以前总假装出来一个根本不认识她的模样? 这个感觉像是被人骗了,说不出是愤怒,还是伤心,我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控制不住有点发抖。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阿九唇边掠过了一丝凉凉的笑意来,伸出手,按在了那个门上。 照着罗白的话,姥姥姥爷就被藏在了那扇门的后面,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程恪这一次,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只听“哐……”的一声,那扇大门开了,我精神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但是与此同时,忽然一只冰凉的手遮住了我的嘴,一个细细的声音说道:“快跑!” 我呆住了,转过头来,捂住我的嘴的,居然是露露! 或者说,附身在露露身上,那个来路不明的鬼! 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我:“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正在这个时候,大门已经开了,里面像是触动到了什么机关,忽然浓烟滚滚,扑出了很多黑色的烟雾来! 我一下子就蒙了,阿九引着程恪过来,是因为这个……陷阱? 程恪颀长的身影是背对着我的,我看不清楚他究竟有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只不过一霎时的功夫,程恪居然已经被那浓烟给笼罩住了! “哈哈哈哈哈……”阿九早就跳开了,望着那浓烟,发出了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来:“很好……很好……这下子,你还是落在了我的手上了……” 就算是点烟雾,难道能伤的了程恪?但是那个味道一飘散过来,我心里顿时就明白了,那黑色的烟雾,不是别的,而是艾叶的粉末! 我没有忘记,上次阿九扮成了卖海货的小姑娘的时候,车子里面的艾草香包,轻而易举的让程恪缩了手!她那一次……那一次就是为了试探,程恪怕不怕艾草香包吗? 我的心像是被人猛地攫住了,疼的透不过气来,一个香包,已经让他刺痛,那这么多的烟雾…… 错不了,这肯定又是阿九引着程恪过来,设下的一个局! 露露她,是不是知道,所以才来警告我? 可是我也管不了其他的了,豁然站了起来,什么也不顾的就想着过去,但是还没等我动身,二姥爷比我更快,只见他飞快的丢出来了一串五帝钱,将那阿九就围了起来,怒道:“倒霉玩意儿,就是你侵占了我们老杨家先祖的尸身?你好大的胆子!” “哎呀,你们终于肯出来了,”阿九对我们的出现毫不意外,笑眯眯的对我说道:“眼看着,阴阳御鬼之术的那一方折在了我手里,现在你的心,是个什么感觉?” 这个时候,烟雾散尽,程恪已经不见了! 我心里又是疼,又是慌,咬了咬牙,盯着阿九道:“你把程恪怎么样了?” “也没怎么样。”阿九抓了一把艾叶的粉末在手上,樱唇鼓起吹了起来,芳香的味道四溢,她开心的笑了:“没有鬼,是不怕艾草的,艾草驱邪,菖蒲迷惑人心,两种植物的粉末混在了一起,程恪回不来了。” “我不信!”我死死的盯着阿九:“程恪才不会上了你这样当!” “你以为,你的程恪是个多英明神武的人?” 阿九又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抬起莹白如玉的手,擦了擦美目下面的眼泪,说道: “就因为,他想独自救你的姥姥姥爷啊!不让你跟着出来冒险,就把你留在了他以为安全的公安局里面,觉得里面的煞气,能够护你一天,可是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明白了……那个警察非要赶着我出去,就是因为她…… “要说这个程恪,对你倒是忠心耿耿,”阿九笑完了,眼睛里面重新折射出了一丝凶光来:“居然,独自过来找我,唉……阴阳御鬼之术确实厉害,他不管不顾的跟我硬碰硬,什么情分,也全当没有,你说,你何德何能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程恪刚才应该是制住了阿九,才跟过来的,要刚才急着问在哪里的,是姥姥姥爷,说是时间有限,是想尽快回警察局找我,心头像是散了乌云,但马上又聚拢了起来:“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你看见啦!”阿九的倾城容颜带上笑意:“你别说,幸好我早知道,你们一定会找过来的,所以,提前预备好了这个接风茶……” 她眨一眨眼睛:“好喝吗?” 二姥爷何等的聪明,什么都明白了:“好哇,你一开始把大哥大嫂给掳劫过来,就是为了把他们给引过来吧?你究竟是谁,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长生,我也要她的身体,”阿九纤细的手指点住了我:“她居然能伤我,能碰我,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也觉得,是一种忧患,这样的人,留在世上,对我来说,简直跟一个定时炸弹一样,我好不容易有了菖蒲的一切,就再也不想失去了,我的苦心,你们能懂吗?” “苦你麻痹!”二姥爷从来也不是个善茬,本来阿九抢夺先祖尸体,绑架姥姥姥爷,就已经是对杨家莫大的凌辱了,现如今,连外孙女也不放过,更是让二姥爷暴跳如雷:“倒霉玩意儿,看你大爷今天怎么收拾的你魂飞魄散!” 说着,二姥爷起手一扬,刚才那一大串跟四姑姥姥那样的五帝钱,利索的像是一排兵士一样,冲着那阿九就攻了过去,阿九微微一笑,面无惧色:“还以为,你这个长生行者有多厉害的手段,晚辈就是晚辈,只能玩一点孩子的把戏……” 说着,她素手一挥,那坚固的黄铜五帝钱,居然硬生生的在半空中齐刷刷断成两截! 二姥爷眉头挑起了:“我们老杨家的嫡传御鬼术,你倒是偷的一点脸也不要!” “哈哈哈哈……”阿九大笑了起来:“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我不管,是用什么法子得到的。” 说着,她抬起一只手来,跟上次一样,弹钢琴似的动了动手指头,大片大片的黑影子就争先恐后的从四面八方给冒了出来! 我记得,这是上次她在墓地之中,使出来的那种阴魂阵!四姑姥姥和三姨婆他们那么多人,全都抵挡不住,现如今,我是个没本事的,只有二姥爷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她! “刷……”二姥爷却是个浑然不惧的模样,倒是把大裤衩子上的腰带给利落的抽出来了,厉声说道:“傻逼,你以为,那些老掉牙的东西,就能困住了我?长生行者,有长生行者的道道儿!” 长生行者?这又是个什么新奇名词? 但见我眼前一花,二姥爷跟剥葱一样就把那个破皮带的外皮给撸下去了,只见那破皮带的内部,居然是个什么金灿灿的东西,简直晃人眼睛! “金钱桥……”阿九的眼神之中,也微微的露出来了一丝诧异:“想不到,你们还能有这种东西……”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二姥爷说完了,将那“金钱桥”挥舞的虎虎生风,金光闪耀之下,那些奇异的黑影子,像是碰到了火苗的纸片一样,迅速的燃烧起来,接着,逐渐变淡,逐渐消失! “慢慢来……”阿九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是阴阳路,阴魂众多,打到了你累死了,阴魂也来不完!” 说着,只见那黑压压的影子,越来越多,这个地方,也越来越冷了! 二姥爷嘴里是不饶人,可是他毕竟岁数也大了,挥舞那个东西虽然能暂时护住我们两个,可这又实实在在,是个体力活,眼看着二姥爷脸上,就逐渐的流下了汗水来了! 阿九饶有兴致的望着二姥爷,小孩儿似的拍起来了手:“好好好,妙妙妙,有个老头要往地府报道……” 我咬了咬牙,照着这样子下去,我们抗也抗不了多久了,忽然想起来,我倒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能够拳拳到肉的打到了她,心里就开始盘算了起来…… 眼瞧着二姥爷越发的体力不支,我就慢慢的蹭到了离着阿九越来越近的地方,估算了一下差不多了,我忽然就抬起头,又惊又喜的盯着阿九身后:“程恪!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果然,阿九一听了这个话,连思考都没来得及思考,就猛的回过了头去,我趁着这个机会,一下子扑到了她身后,把她给扑倒在了地上! 接着,我抓住了她那沉重的发髻,狠狠的给了她几下子:“你说!我姥姥姥爷还有程恪究竟在哪里!” “唔……”那样骄傲又自诩聪明的阿九,怎么会想到自己也会吃了这样的亏,不由猛的转过头来,一双美目死死的盯着我,两排银牙也紧紧的咬着:“好……你敢……” “啪!”我学着二姥爷的样子,把脚上的鞋脱下来了一只,狠狠的盖在了她头上:“你说不说!” 那光洁的额头,一下子就被我打的肿胀了起来,显而易见,她是十分重视自己这个容貌的,当时就又急又气,伸出手来还想着做法,我一脚就踩在了她的手上:“还想着耍什么花招?不好意思了您内!” 二姥爷一手驱赶着刚才被阿九给召唤过来的亡魂,一边盯着我,喟叹道:“不愧是我们老杨家的继承人,还真有几分你二姥爷的风范。” 那还真是,分明就是现学现用,从二姥爷收拾那个买奶茶的小伙子那时候学来的! “神兵渺缈,五鬼运行,在我身侧,与我而迎!”没成想,我一个没注意,她居然自顾自的念起来了一段咒文,这话音刚落,只听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来了,以罗白为首的那一群养鬼师,不知道从哪里全赶过来了! 他们一看见我和阿九撕打在了一起,一时间也愣了:“这是……” “替我把这一老一小给收拾了!”阿九满口的血,满口的土,狼狈的了不得:“我就将谁的精魄还给他!” 好家伙,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被她收拢来的养鬼师倒是派上了用场了! 那些养鬼师得了令,立刻各展奇招,就冲着我和二姥爷给攻了过来,我和二姥爷也一下子傻了眼,就算二姥爷厉害,以少敌多,也扛不住啊! 而且,阿九能换魂,我最多是把她的魂从菖蒲的尸体里面打出来,却没法子拿她的生命危险来要挟那些养鬼师! 再说……我心里一阵别扭,程恪他一定不希望菖蒲的身体,受到了什么损坏吧…… “嗷呜……”很多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东西忽然拔地而起,冲着我和二姥爷就飞了过来! 场面华丽的跟侏罗纪公园里面一样。 我眼睛也闭上了,心里跳的突突的,几乎都是一种认命了的感觉,可是就在那些纷纷繁繁的凉气扑过来,几乎要碰到了我的鼻尖儿的时候,忽然全停下来了。 一股子檀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这个味道,熟悉的,不能更熟悉…… 我睁开了眼睛,看见程恪一如往常的挡在了我面前。 “程……程恪……” “不是让你在警察局等着我么?”程恪没有回头,声音还是凉凉的。 “你刚才……”也许因为太震撼,太激动,我开始结结巴巴的语无伦次起来:“那些个艾叶……烟雾……” “我不怕艾叶。”程恪的声音听上去还是理所当然:“上一次,只不过是看她试探,就装装样子,不是跟你说了吗?” 原来他真的不怕艾叶,我还以为……他是为了安慰我! 说起了奸诈狡猾,程恪同样也是可以笑傲江湖,独孤求败了!那么早,就预备在阿九前面了! 阿九被我压在了身下,本来就灰头土脸狼狈不已,这下子听了程恪这一席话,小脸更是勃然变色:“你……你居然算计到了我前面去了……” 程恪不屑的说道:“你活了这么久,应该也看过了人间百态了,算计别人的心机,怎么还是小孩子的把戏?” “哈哈哈哈……”二姥爷也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好的很,自以为聪明,其实还是个傻逼……” “好……好……”阿九咬紧了牙关:”这一次,我记住了………” 忽然,她伸出白嫩的手掌,狠狠的拍在了地上! 而她那娇小的身体,就一下子沉到了土里! 我一愣,与此同时,半空之中忽然传来了“呜呜……”的风声,那风声刺耳,一瞬间寒气透骨,像是转瞬之间成了冬天一样! 当然,这个地方本来就凉飕飕的阴气重,可是这一瞬间的感觉,阴气,陡然增长了好几倍! “阴兵……”二姥爷的脸孔也勃然变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我赶紧问道:“阴兵是怎么回事?” “阴兵战死沙场的士兵,会跟活着的时候一样,成群结队的出现,因为活着的时候血染沙场,满身煞气,所以死后煞气更重……”二姥爷的脸色凝重了下来:“她本事不小,拼了命,连阴兵都要召唤……” 这会我脚底下一空,阿九的身体已经完全透到了那土下面去,水一样的渗下去不见了! 那些养鬼师则都是墙头草,两边倒,一看这个势头不好,阿九像是要同归于尽的态度,全吓的收下了手里面的鬼,抱头鼠窜而去了。 “阴阳路本来就不稳定,这下她还叫了阴兵,很可能就被冥界发觉了……”二姥爷赶紧说道:“咱们赶紧去找你姥姥姥爷,快逃出去,不然的话……” “二姥爷,姥姥姥爷刚才已经被我救出来了,”程恪淡然的说道:“咱们快走就行了,惊动冥界确实麻烦。” 我一听,心里一阵暖,原来程恪刚才消失,竟然是去救姥姥姥爷去了!自己一开始,还误会他来着…… “哄……”忽然地面震颤了起来,像是来了数不清的骑兵,二姥爷一跺脚:“真的把冥界惊动了,这下子,可他妈的是崴了泥了!” 听上去,冥界应该就是所谓的阴曹地府,掌管阴间的官方,当然是溜之大吉合适。 到了这个时候,我生怕自己拖后腿,就赶紧一马当先的冲到了前面去,程恪则一把拉住我,把我扯到了他背上背了起来:“你的腿,哪有我的长?” “等一下……”我忽然想起来了:“我刚才看见露露了……” 但是再回过了头去,露露已经不见了。 “应该已经走了。”程恪沉声说道:“咱们先走吧。” 二姥爷则拧起了眉头,领着我们就往外面跑,但是才到了外面,就看见附近是晃荡过来了两个非常高的人。 我仔细一看,那两个人,身高比房顶子还高一个头,虽然比例放小了,应该算是正常人,可是这样的高大,模样十分可怕! “坏了,是阴间监察阴阳路的官员……”二姥爷护在我和程恪前面:“往后面退……” 但是一转眼,那两个个子出奇高大的巨人,就已经三步两步的走过来了,声如洪钟的说道:“阴阳路这个地方实在麻烦,连二公子都惊动了,捉到了元凶,看不得让二公子叉进油锅炸酥了!” “是啊,二公子最近几天难得脾气好,这几个渣滓,真是耗子啃菜刀——死路一条。” 我心里一下就紧张了起来,难道,抓到了我们,会给安排一个十八层地狱一日游? “滴滴……”正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车喇叭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只见一辆出租车正停在了我们旁边! 那个出租车的款式很老,方头方脑的,类似于桑塔纳2000的形状,但是车身漆成了绿色,一个穿着工服的司机从里面探出头来,戴着一副巨大的蛤蟆墨镜,对我们说道:“您去哪儿啊?坐车走不?” 这种阴阳路,还有出租车? 二姥爷点点头,赶紧说道:“我们急着回玄阴地,你认识吗?” 那个司机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就是把车门打开了:“上车吧。” 二姥爷就带着我和程恪上去了,这个车的后座硬邦邦的,坐上去硌得慌,而且,车里的空气,隐隐约约,有点烧纸的味道,呛鼻子。 车开动了,我刚松了一口气,眼睛望向了窗外,心却又提起来了,不对啊,这车,怎么不往前开,反而是倒着走啊?我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上次踏错了阴阳路,那几个诡异的人影,就是倒着走的! 与此同时,我打量了打量车的内饰,马上愣住了,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车坐上去硬邦邦的,因为这个车,是纸糊的! 昨天才听到那个面馆的小男孩儿说过的都市传说,好死不死,居然又被我给遇上了! 偷偷看了一眼后视镜,果然,里面根本没映出来那司机的脸! 看来,这种车,大概不是给活人坐的…… 坐在副驾驶的二姥爷却是浑然不觉的样子,自己擦了擦秃脑门上的汗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今天运气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 我则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追问程恪。想了想,挑了个最要紧的:“姥姥姥爷,你救到了哪里去了?” “我让猫古神带到了玄阴地上去了。”程恪说道:“有点麻烦,等一下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麻烦?”我心头一沉:“该不会,姥姥姥爷他们……” “卧槽,阿九……”二姥爷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得,狠狠的一拍大腿:“他妈的我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我一听,赶紧问道:“二姥爷,您认识她?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第56章:长生行者 “不对呀……时间对不上……”二姥爷低下了头,像是个苦思冥想的状态,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只是同名同姓……我得回家查查去!” 我心里开始有点着急了,就接着说道:“二姥爷,你究竟是从哪里觉得耳熟的?不瞒你说,我从潭深镇回来的时候, 跟二姑姥姥一起看了族谱,可是那族谱里面,哪有个什么阿九。” “废话。”二姥爷沉声说道:“如果真是我想起来的那个阿九,她那个身份,怎么可能给写进了族谱里面去。” “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您能不能告诉我?”我感觉就跟饿极了的时候眼前放着盘烤肉,结果偏偏却不让我吃一样,急的眼珠子冒火,抓耳挠腮。 二姥爷苦思冥想了一下,说道:“我不是不告诉你,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等你姥姥和你姥爷给救出来了,我查清楚了再跟你说。” 我挺生气的瘪了嘴,好不容易能打听了阿九的下落,二姥爷又云深雾罩的,让我觉得十分憋闷。 二姥爷回过头,看见我的那个模样,挺好奇的说道:“你咋跟那个阿九,这么有兴趣?” 程恪就坐在了我身边,桃花大眼沉沉的冲着我扫了过来,一幅“我早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模样。 我顿觉心虚,总不能说是因为介意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好说道:“她,她就是个罪魁祸首,我能不介意吗?当初就是她当初带了我们,打开了那藏尸地,偷了咱们家先祖的尸体,我觉得,她好像就是潭深镇的本地人,而且,她知道好多关于咱们杨家的秘密。” “你放心吧,她不算是杨家人。”二姥爷说道:“其实我不是不告诉你,我只是稍微有一点印象,却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要是弄错了,我这一张老脸往哪儿搁?只要确定了,我第一个跟你说。” 我也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正这个时候,这辆纸车一转眼,已经开到了胭脂河边上来了,那个开车的司机那声音一点情感也没有,就平板版的说道:“玄阴地到了。” 二姥爷点了点头,说道:“车费怎么算。” “不要钱。”那个司机藏在墨镜下面的面孔跟个假人一样:“记下一个人情就可以了。” “人情?”二姥爷盯着那个司机:“怎么算这个人情?” “今天,是有人托付我来的,具体是谁,你们以后就知道了。”司机说完了,三面车门跟变形金刚一样全打开了:“谢谢光临。” 我其实坐上了这样的纸车,都有了被勒索的那种心理准备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有人,派了这个车来救我们一马? 程恪却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一样,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这个人情我们记下了。” 说完了,便下了车。 我完全是个不明所以随大流的,也只好心怀忐忑的跟着下来了,那车调转了车头,重新倒着驶了过去。 “人情不好欠。”二姥爷望着程恪:“难道你认识他?” “谁知道呢。”程恪微笑道:“要是还不起,大不了就赖掉。” 赖掉……真是让人无力吐槽,洒脱成了这样,也怪让人肃然起敬的。 我回过头来,只见夜色掩映之中,程恪的那座破旧小庙还是屹立在河边,远远望去,那个被称为“猫古神”的大叔正坐在马扎上刷ipad。 程恪领着我们走下去,我一直疑心。这样的地段,胭脂河一旦什么时候涨起来,第一个就要把这个地方给淹了。 那个大叔抬头看见我们来了,赶紧打了个招呼:“哎呀,你们回来啦?真是辛苦了!” 我的目光一扫而过,正看见了那个大叔屏幕上显示的是股票的曲线图,那大叔见了我的视线,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这真是,跌停一个点儿,大好山河一片绿啊。” 股票我一窍不通,因为怕丢人,就假装听明白了。 程恪没说话,径自进去了。 “来来来,”那大叔热情的也把我们引进了里面去,指着一张破床说道:“就在这里呢。” 果然,姥姥姥爷两个人都十分平稳的躺在上面,呼吸调匀,脸色也挺好的。 我又惊又喜,赶紧到了床边,唤道:“姥姥,姥爷!” 可是姥姥姥爷还是安安静静的睡着,一点也没有要起来的样子。 我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可是还没来得及问,二姥爷脸色一沉,早从大裤衩子的裤兜里面拿出了几根鸡毛,将那鸡毛搁在了姥姥姥爷的额头上,只见那鸡毛,一碰到了姥姥姥爷的额头,居然就跟粘上的一样,径直立了起来! 我大吃一惊:“二姥爷,这是一个什么说头?” 二姥爷拧起了眉头,说道:“你姥姥姥爷的魂魄,被人收走了。” “是阿九……”我立刻明白了,心头也就揪紧了:“她怎么就这么不留余地呢!” “她就是这个性子,竭泽而渔的高手。”程恪说道:“明明蠢,却自以为聪明。” 阿九那个诡计多端的性格,在程恪这里都成了个蠢,那我远远低于阿九的这种智商,岂不是更…… “阿九应该是做了万全准备,防着咱们哩,不过因为你姥姥姥爷族长的身份,她不会这么容易放手的。”二姥爷想了想,说道:“不过,他们应该还没有生命危险,看来,咱们还得再找阿九一次,把你姥姥姥爷的魂魄给要回来安魂。” 我想起来上次露露的魂魄被收走,四姑姥姥也说安魂是很容易的,只要肉身不死就行,加上姥姥姥爷的魂魄对她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它应该暂时不会伤害了姥姥姥爷的魂魄。 就算是这样,也是让人十分担心的。我赶紧问道:“二姥爷,阿九身子一沉,落到了地面下边去是怎么回事?” 这次她的落脚地让我们找到了,估计她不会再回去了,还得重新去找她。 “她用了那个阴兵借道之术,应该是十分伤元气的,加上咱们家先祖在藏尸地沉睡了那么久,身上积蓄了很多阴气,操控起来也大大的耗神,她肯定是缩到了地底下,暂时昏睡,出现一个假死的状态来养精蓄锐了。”二姥爷说道:“就跟知了猴似得,估计离不开玄阴地,再继续在这里找,一准能找到。” 我点点头,又问道:“那姥姥姥爷怎么办?” “他们两个是活人,虽然沉睡不醒,总还是得需要人照顾的,”程恪说道:“送到医院吧,什么时候找到了阿九,就立刻安魂。” 把姥姥姥爷两个人安置在了医院里面,办好了手续,我坐在了床边,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了起来。 潭深镇究竟有一个关于长生的什么秘密呢?就让姥姥和姥爷,成了这个样子…… 程恪望着我,没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我的头,说道:“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你休息一下,我来看着。” 二姥爷倒是十分洒脱,也没说什么,自己坐在家属休息区豪放不羁的抠起了脚皮来,隔着走廊对我大声说道:“不知道玉宁这么冷了,我刚从西川来,那边还热得很,早知道多带几件衣服,陆荞,你跟着我买几件衣服去。” 我一听,就点头答应了,留下了程恪,跟着二姥爷出来了,因为我从来没去过西川,话赶话的就聊起来了:“听说西川那边是个亚热带,稀奇的花果挺多的,还是旅游胜地呢。” “往那种开发好了的地方,是算得上旅游胜地,可到了深山老林里面,那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二姥爷吹了吹手指头,一边走一边说道:“前几年,不知道为什么流行起来了探险盗墓,西川那边几座深山里面,死了不少人,一些个业余的,去了就是送死。” 我顺口说道:“那您怎么也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您住在那里?” “西川那边,也有出名的养鬼师,说起来,名头仅次于咱们玉宁潭深镇了。”二姥爷很随意的说道:“既然有养鬼师,说不定就有长生的下落,我就本着家族的使命,往西川去了,反正我选了做长生行者,这一辈子,都是这么漂浮不定,去哪里都一样。” “长生行者?”我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寻找长生?” “是啊,”二姥爷莫名其妙的望着我:“你四姑姥姥没跟你说过,我是长生行者的事情吗?” 我想起来了,二姥爷在阴阳路阿九那里,就提起来过长生行者的事情,赶紧说道:“我没听说过。” “那我告诉你,”二姥爷说道:“潭深镇的每一代,都会挑选出留在潭深镇上,守护族人,传承长生秘密的族长,和出背负着找回长生的那个使命的行者,也就是飘流在外面的养鬼师,这一代行者的头头是我,所以离开潭深镇几十年了,你一直也没见过二姥爷。” 原来,那些走出潭深镇的养鬼师,被称为了“行者”,想着那些死去了的同乡,心里也微微刺痛了一下。 “只不过,有的人是因为行者这个使命而离开潭深镇,有的人是真的不想留在潭深镇了,类似于进城打工,才会到外面去闯荡的,”二姥爷的神色凝重了下来,说道:“不过,这一次,行者和普通的养鬼师,看来这一次,都成了那些人的目标了。” 我赶紧说道:“我明白的。二姥爷,我知道,长生本来是在潭深镇的,却究竟是什么时候遗失的呢?” “说起来,得一百多年了,”二姥爷说道:“长生这个物件儿,本领大得很,可是能做什么,历来,也就只有族长知道,因为关系重大,所以一直被妥善守护着,直到前百十年以前,魏长生接任了族长。” 我大吃一惊:“魏长生,不就是那个碧落门的头儿吗?他当过潭深镇的族长?” “是啊,”二姥爷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说道:“潭深镇几个养鬼的家族,每隔十年,就会换一个新的族长,在几个大姓氏之中轮流来当,那一次,是轮到他们老魏家了。” 三姨婆不就是魏家人吗?那身手,也是十分了得的。 二姥爷接着说道:“魏长生本来是个出类拔萃的人,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村子里面对于他当族长,也没有不服气的,可是,偏偏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他,动了这个歪脑筋,在担任族长,守护长生的这个时候,监守自盗,居然把长生,和长生的秘密,全带走了,与此同时,他还把知道长生秘密的几个前任族长,杀了一个干净。” 我身后一阵发凉,想也知道,能够担任族长的人,一定就是出类拔萃的养鬼师,却全被魏长生给杀了,可见魏长生得到了长生之后,一定有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力量。 “所以,人们对长生,传说的是众说纷纭,有的说,长生本来就是一种邪物,是在外面被封印了,潭深镇就是为了生生世世的守护着它,才建立起来的,,也有人说,长生这东西,有一种诱惑人心的能力,所以,只能德高望重的族长,才镇得住它的诱惑。”二姥爷说道:“不过,那些传说,现在也只不过是传说了,谁也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我这就明白了:“所以,魏长生血洗潭深镇之后,带着长生不见了,而潭深镇上的人,就是为了找回长生,不断的就派出了二姥爷这样的长生行者来。” “没错,”二姥爷点点头,说道:“我们都是以长生香囊为信物的,这个你应该知道。” 四姑姥姥看见了菖蒲墓葬里面的长生香囊,说了一句“她出去过。” 这么说,菖蒲也是一个长生行者?而现在看着这个形势,长生肯定跟程恪有关啊!他都没出现在族谱上,怎么会跟杨家的神秘人物菖蒲联系上的? 我觉得脑子里面都是团团的迷雾,虽然影影绰绰的,能猜一个大体的轮廓,却偏偏并不知道,迷雾后面,掩藏的究竟是什么。 “但是后来,魏长生不久之后,就遗失了长生,就组织了碧落门,也是为了找长生的,所以,各路养鬼师想方设法,都要寻回长生,一代一代的流传下去,就过了这么多年。”二姥爷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养鬼师之中,又出现了这么多被害的,看着像是碧落门,可是碧落门虽然是与潭深镇为敌,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背后,总有谁在操纵了什么大阴谋。” 我忙说:“听上去,确实很不对劲儿。” 程恪的事情,我要不要说出来?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说不出口。 如果,别人都知道,程恪跟长生有关的话,那许多养鬼师,岂不是都要蜂拥而至,那程恪他…… 想想,就觉得脑子里面,几乎是一片混乱。 正叹了口气,要走出医院长廊的时候,忽然我们面前被人推过来了一具尸体,白色的床单蒙着脸,推车人身后站着一个女人,掩着面孔呜呜的哭了起来:“你怎么……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了我……” 我被那哭声闹的心里一阵凄然,抬头一看,却大吃了一惊。 只见那个推车上的尸体,因为个子高,那白色被单只能盖住了他的头脸,却盖不住他的脚,他脚上的十根脚趾头上面,居然跟我一样,脚趾甲,全是黑漆漆的! “这个人,中了阴虱……”二姥爷的脸色也变了:“他最近,沾染过养鬼师!” 难道,是把阴虱种在了我身上的那个养鬼师,也对这个人下了手! 我还没反应过来,二姥爷先拉住了那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请问,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第57章:怪美容院 没想到,二姥爷的手才刚伸过去,那个女人已经软软要倒在地上! 我和二姥爷赶紧把她架起来了,她的女儿也赶紧把她扶到了长椅上,转身对推着小车的护工说道:“我妈不下去了,你们做主吧!” 那个女人给听见了,又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我们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我这才发现,这个人的尸体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膜里面,应该是诊断成了有可能感染的病症,要尽快销毁了尸体。 那个护工则急匆匆的跟其他的家属将那个推车推到了电梯里面,往负层下去了。 那个小姑娘跟我们道了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医生说,我爸感染了未知的真菌,身体里面被侵蚀空了,也就……” 我头皮发麻,要是找不到谁在我身上下了阴虱,我的身体,也要这样被侵蚀空了? 那个女人一听提起了这个来,嗓子里面还是细细的哭声:“一开始就不对劲儿,这个没头没尾的病,一定就是在那儿得的,我劝他,他就是不听,到现在,苦的还是我自己……” 我一听,觉得像是有点头绪,就问道:“请问,他去了哪里?” “色迷心窍,他就是色迷心窍……”那个女人提起这个来,又是气,又是苦,说道:“要不是那个美容院……” 说着,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卡片来,居然满脸恨意狰狞,塞进嘴里就要咬碎了! 她女儿见状赶紧就拦下来了,把那卡片抢过来丢开,我低头一看,那是一张十分精致的会员卡,印刷的很讲究,材质也上乘,一看就是个有格调的地方。 但是二姥爷一见那个美容卡,脸色就有点不对,低低的说了一句:“是无根纸……” 无根纸上什么我不知道,但能让二姥爷叫得出名字来的,大概也是在他专业范畴之内的东西。 正这会,这对母女的家人从太平间来了,也就把她给扶着走了,还一路安慰着人死不能复生什么的。 我低下头要把那张卡片给捡起来,二姥爷却拦住了我,他伸手拿出了一片干叶子,往那卡片上面一丢,只见那片干叶子背面上瞬间就出现了很多的花纹,接着,花纹闪过一丝火光,将叶子给燃烧了起来,化成了一片灰,二姥爷鼓起腮把那叶子灰吹尽了,才把那卡片给拿起来:“行了,你看看,上面写着什么?” 我拿过来翻弄了一下,把背面的内容念了一遍:“明笺美容院,凭卡首次做芳香疗法免费,满意可五折定全套疗程。” “有机会得过去看看,”二姥爷说道:“现在,每一个养鬼师,都是一个人人自危的模样,硕果仅存还没被害的,要么是力量强大的跟你二姥爷似的,要么……” 我心里当然明白:“就是害人的真凶。” 二姥爷点点头,说道:“从这一点找到了突破口,说不定就能把指使阿九的人找出来了。” “您觉得,阿九是被人指使的?” “她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二姥爷说道:“要是没靠山,她敢这么嚣张?” 我默默的就把卡片收起来了。 陪着二姥爷买了几件衣服,二姥爷表示要留在姥姥姥爷这里,免得阿九那边几个余孽养鬼师要过来做什么小动作,又说我留在那里也没啥实际意义,反正姥姥姥爷没有魂魄肯定醒不了,就把我赶回家去了。 我只好出了病房往外走,程恪跟着我进了电梯,正好有一个运送尸体的推车也在里面,我眼睛一扫,看见尸体的脚腕上挂着一条线,线上面拴着一个小纸片儿,跟恐怖电影里面的一模一样,这都是我今天看到的第二个尸体了,大概是心理作用,总觉得电梯里面寒浸浸的,忍不住往后面缩了缩。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不言不语的把我拉在了他身后。 我心头跳了一下,但是赶紧压下去了,跟程恪在不知不觉之中拉近的距离,又因为阿九和菖蒲的出现,不知不觉又拉远了。 程恪一双眼睛还是黑沉沉的,像是一口让人摸不到底细的深潭,根本看不出什么关于情绪的起伏。 也或许,他只是没遇上能让他情绪起伏的事情。 下了电梯,程恪忽然说道:“去看看那个在你身上撒下了阴虱的养鬼师吧。”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阴虱?” “你和二姥爷回来的时候,带在了身上的那个无根纸,上面有那个养鬼师的阴气。”程恪的声音也沉沉的:“我一直没忘记过。” 这都被看出来了…… 觉得心像是被稍微触动了,原来,他一直还记得,但是,我马上反应过来,我要是死了,程恪大概也就没法这么自由的在阳间行走了,所以不希望我死,是人之常情,不,鬼之常情而已,仅此而已。 夜风带着点夏末的凉意,往我们身上吹过来,风本来应该是清爽的,可是不知不觉,却像是带了点糊味,我皱起眉头四下里看了看,才发现在十字路口上,都有人在烧黄纸,远远的胭脂河上面也是火光闪闪,看样子,是有人放了莲花灯。 我这就想起来,现在是七月半,也就是鬼门关大开的时候,按着玉宁的民俗,这几天都是可以烧纸的。 也许是错觉吧,觉得路边摊上的食客,出乎意料的多,而且,一个个挂着一幅饿模样,脸色白惨惨的,让人很不舒服。 还有人,用长棍子拨开了纸灰,像是在翻弄什么东西似得。 夏天快要过去是一方面,街上多了很多平常不多见的东西,也是一方面,我只觉得,像是越来越冷了。 程恪却突然开了口:“你……没什么事情要问我?” 我还在神游天外,被他这一声吓了一个激灵。 “会告诉我的,你自然会说,”我反应了一下,说道:“不会告诉我的,我问也没有卵用。” 程恪倒是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会好奇。” 我冷哼了一声:“好奇更没有卵用。” 不过今天倒是有点奇怪,程恪一定心虚,不然的话,他才不可能这样跟我没话找话说,每次在一起,负责打破现场沉闷气氛的,永远只有我自己。 越想……越不是滋味,好像是掉进了一片泥淖之中,泡着泡着,也就习惯了,但是突然又猛然醒悟过来,再习惯,这也是个泥淖,并不是我家的浴缸。 程恪沉默片刻,说道:“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你和我是在一起的。” “是,”我点点头:“阴阳御鬼之术结成就解不开,所以由不得你后悔当初是不是选错了人,是不是?” “陆荞。”程恪的声音有点沉:“你知道我的意思。” 谁能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 一路无话,按着那个地址,倒是走着走着,到了上次的那个面馆,程恪忽然说道:“我也想点一下那个米线。” 我望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思,只好也就跟进去了。 面馆还是那样的烟雾缭绕,我坐下来托着腮,百无聊赖的望着那些个柔情蜜意的情侣们,忽然觉着,有一个普普通通,知冷知热的男人能跟自己一起哭一起笑,真好。 他们可以互相喂饭,互相牵着手,替对方点对方喜欢的饮料,也真好。 为什么,我就找不到那么个人?程恪坐在我对面,对着那热气腾腾的米线翻了又翻,可也没看见上次的那一朵花。 我挺鄙视的白了他一眼。 这会,几个学生正围着店里的一个照片墙看贴在上面的情侣照片,一边看还一边兴致勃勃的议论,跟电视里面看通缉犯画像的群众一样,旁边还有大字:“中元节秀恩爱虐哭单身狗:情侣留下亲密照片,赠送酱牛肉一盘。” 老板这是怎么个意思?单身狗招谁惹谁了,七夕被虐,鬼节也得被虐,老板是虐狗狂人啊? 也不知道,老板自己是不是单身至今。 我来了兴趣,就站起来去看那照片,只见照片里面,都是笑意盈盈,看着就甜的照片,看的我羡慕嫉妒之余,实在有点黯然神伤。 有张照片上,一个男生修长的手揽在了女生纤细的腰上,两个人的手还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心形,看着就赏心悦目,我鼻子像是吸进去了芥末,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有点发酸,看来我算是被老板虐了一个正着。 伸手从柜台上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鼻子,继续一张一张的往下看,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响在了我耳边:“美女,你也单身啊?” 我顿觉尴尬,这是以为我被当场虐哭? 抬起了头,是一个看上去笑容干干净净的年轻男人,长得不算惊世骇俗的帅,却挺讨人喜欢的,整个人给人一种挺阳光的模样。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颗虎牙和一个酒窝:“说实话,我也正在被虐呢!要是你不介意,可不可以一起吃个饭?” 搭讪!没错,我遇上了搭讪! 没想到,我还没反应过来,程恪不知怎么就悠悠然出现在了我和那个男人中间,沉沉的桃花眼盯着那个男人:“不好意思,名花有主。” “哥们儿,你开玩笑吧?”那个男人摊了摊手,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模样来:“如果你真是她男朋友,她至于看着这些照片,露出那种眼神?就算你是,估计,你也没给她带来恋爱的感觉吧?” “大哥哥,赶紧证明一下!”几个小毛孩子正看了免费的热闹,摇旗呐喊起来:“证明好了,还能弄一盘酱牛肉!” 我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赶紧摆了摆手:“其实我们……” 没想到,程恪转过身,一把握住了我的手,另一手抵在了我耳边的墙上,低下头,众目睽睽之下,深深吻在我的唇上。 我瞪大了眼睛,他冰凉的唇齿轻车熟路的攻城陷地,越陷越深入,唇齿交缠之中,那熟悉的,带一点苦涩的檀香味道蔓延进来,我的心再一次突突的跳了起来。 现场,一片寂然,也或许,我什么别的声音也听不到了,什么别的东西也看不到了,此时此刻,我的眼睛里面,满满当当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好好好!”半晌,小毛孩子们才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兴奋的大叫了起来,而一道闪光灯一闪,一直面无表情的老板居然捧着一台拍立得,当场留了个影! 等程恪抬起了头来,沾湿了亮晶晶的嘴角微微一勾,抬起手擦擦我的嘴边,望着那个男人,淡然说道:“你看明白了,什么叫恋爱的感觉了?” 那个男的也是一脸尴尬,摆了摆手,挺服气的回了自己的桌子上。 我这才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被搭讪的机会,又被程恪给毁了! “酱牛肉一盘!”老板伸着脖子跟后厨房喊了一声:“多加点料,这个猛。” 猛……猛是个什么意思! 没等我脑门上的冷汗散去,老板喜滋滋的把刚出来的照片贴在了“虐狗墙”上,只见我被程恪压在了贴满五色缤纷照片的墙上,瞪着眼睛,满脸惊骇,而程恪浓浓的睫毛低垂着,倒是挺熟稔,挺享受的! “壁咚啊姐!”小毛孩子们涌上来围观,嘴里啧啧称赞:“堪比偶像剧!” 我嘴角直抽,程恪则安然的牵上了我的手,说道:“早跟你说过,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这话我记得,可是当时我不知道,属于你的,还有一个菖蒲。 “唿……”这话一出口,口哨声更是此起彼伏:“求婚!求婚!求婚!” 程恪微微一笑,眼睛亮闪闪的盯着我,我只觉得该说点什么,可是又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大概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我考虑了一下,气定丹田,拔腿逃也似的跑了那个面馆,感觉尴尬的简直没法描述,打算这一辈子再不进去了。 没想到这一出门,倒是正好看见了那个美容院,原来美容院居然正跟这个面馆比邻而居。 led招牌上写着“明笺美容院”五个闪闪发光的大字。 找到了。 程恪早到了我身后,熟稔的牵上了我的手:“进去吧。” 我想挣脱开,却没挣脱出来,他握的很紧,却并没有弄痛我,这个力度……是不是,曾经和别人牵手牵出来的经验…… 没容的我多想,程恪已经推开了那一扇门,一进去,只觉得里面像是开足了冷气,扑的人有点冷,而就在我和程恪踏进来的同时,灯忽然一下子就灭了。 “诶?”我一下子愣了,而前台的位置上,有一个人影,那个人用很甜美也很职业的声音说道:“欢迎光临,店里线路断了,已经正在抢修之中,非常不好意思,请稍等一下。” 我赶紧点了点头,说道:“没关系……” 程恪冰冷的手指却一下子挡在了我唇上,示意我不要说话,我立刻想起来了刚才众目睽睽之下的一场……只觉得脸上发烧,赶紧把他的手给推开了, 正这个时候,日光灯“啪”的一下就亮了起来,我侧过脸,还想跟前台旁边站着的人说话,却愣住了。 前台旁边站着的,并不是人,而是……一个人形的立牌! 那个人形立牌是每个美容院门口都会有的青春美女形象,手上还托着一行字:“欢迎光临”。 那个立牌上的美女嘴角含着笑意,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是冲着我的! 我顿时后背凉了,颤声说道:“刚才是……” “欢迎光临!”这个时候,从美容院的二楼下来了一个年轻女人,是个明眸善睐的清纯模样,窈窕的身材上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套裙,胸前挂着工卡,显然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望着我和程恪笑靥如花:“两位是初次前来的?做美容么?” 我愣了愣,程恪替我说了话:“是。” 那个女人已经下了楼,站在了我们的面前,但是她一看清楚了我们,忽然露出一种戒备的神色来,但是马上把那个神色压了下去,转而又展露出了非常职业的笑容:“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会员制度,只做会员的买卖,而两位,看样子,是第一次来吧?那……” 程恪修长的手指头一翻,就把那张会员卡给拿了出来,摊在了手心上:“是这个吗?” 他这手倒是够快的,什么时候拿过去的,我根本不知道!不做个神偷,真是浪费了他的才华。 那个女人显然没有想到,脸色有点阴晴不定,忽然后面又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来客人了?” 伴着这个声音,又从楼上下来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穿着尖领子夏威夷花衬衫和紧身皮裤,中间扣着一个亮闪闪的“h”型腰带,走路十分妖娆,声音也婉约动人:“哈罗,你们好,我是这里的美容师lucas。” 那个年轻女人跟那个lucas耳朵旁边念叨了几句, lucas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样子来,冲着我们摆摆手:“so,跟着我来吧,今天的服务,我来做。” 程恪牵上了我的手,跟着他上了二楼,这个美容院装饰的十分华丽,铺在了脚底下的地毯也是软绵绵的,可是说不上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里的环境,让人心里有点发悬,似乎下一步,就能踩空了似的。 这里的墙壁上摆着格调高雅的装饰画,是一张一张的人脸,有的大笑,有的呼喊,有的哭泣,是很有艺术气息,可是,也很诡异。 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形立牌,现在,那个人形立牌一动不动,让人感觉,刚才也许只是一场幻觉。 上了二楼,lucas指了一个房间,很殷勤的说道:“这里是芳香疗法,美容的第一站,请美女就位吧。” 我从来没到美容院来过,当然也不知道什么流程,环顾四周,只见周围垂下了白色纱帘,还摆满了一根一根碗口大的粗大白蜡烛,简直跟灵堂里面一样。 那些个蜡烛的火苗就算没有风,也微微摇曳着,还释放出了淡淡的香气。 我按着那个lucas说的流程,忐忑的换了衣服,躺在了那张按摩床上,十分馨雅的香气飘散过来,就算心里紧张,也居然有点昏昏欲睡。 lucas一双细长的手按在了我背上,低声细语的问力道,我表示满意,正这个时候,我听到门开了,还有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进来了。 但是lucas并没有出声,程恪也没有出声。 我有点纳闷,怎么没人打招呼,因为按摩床是脸朝下,我能透过了那个洞看到了地板,只见一双赤脚以一种喝醉了酒一样的步伐在我能看到的地板上踩着。 我有点纳闷,谁来了? 但是再仔细一看,我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那双赤脚的脚腕上,也跟医院里面见到的尸体一样,系着细细的绳子,和一张写着编号的纸片! 那双脚,就在我面前逡巡不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发出了一种吸鼻子闻味道的声息“嘶……嘶……” 接着,几缕长长的黑头发,忽然垂在了我面前,那个人,好像弯下了腰! 我胸口砰砰的跳了起来,就算知道程恪就在我身边的休息区坐着,这种骇人的感觉,也让人窒息! 一股腥味儿,从那头发上传过来,让人几乎想吐,再裹挟上了芳香蜡烛的味道,更让人受不了! “嘻……”一个奇异的笑声忽然响起来了,那个人,像是找到了她想找的东西一样! 接着,一张惨白的脸,倒挂着,垂在了我面前,腥味扑到了我的脸上:“你占错了,这个位置,是我的……” 我腾的一下就从床上起来了,但是脸一离开了按摩床的那个洞,却发现,这个房间里面除了lucas和程恪,真的没有其他人,空荡荡的! 那个lucas倒是被我这么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强作镇定的问道:“美女,怎么啦?是不是我弄痛你了?” 我盯着lucas,说道:“今天,你还有别的客人吗?” lucas愣了愣,才十分女性化的摆了摆手,说道:“那不算什么,为了美女,推掉了。” 难道,那个奇怪的人影,就是这个地方本来预约的人! 这里,真的是做活人买卖的么…… 而程恪在lucas背后,竖起了修长的食指,气定神闲的指了指我的背后。 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第58章:染血黄符 我刚要回过头去看看,那个lucas就把我的脖子按下来了:“既然没事,那咱们就继续来做这个疗程,好不好?” 我被他按的挣扎不起来,好不好的也没法答应了。 只是觉得,刚才传来的那个腥味儿,怎么都挥之不去。 “芳香疗法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点,那就是,无与伦比的美好香气,”lucas还在叨叨着:“比如现在咱们使用的这个香味,叫做依兰,美女喜欢吗?” 我光闻到了那个腥味儿了,哪有心思去体验什么香味,一颗心里只是疑惑着,刚才那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好了,美女起来吧,仰面躺着。”lucas说着,把我扶起来仰面躺着,可是我这一躺下,不知道有个什么东西,从半空之中“啪……”的一下,正滴到了我的脸上! 我大吃一惊,这又不是澡堂子,天花板上当然不可能会落下了水蒸气凝结的水珠来,一下子又坐了起来,抬头盯着那个天花板:“什么东西……” lucas抬头看了看,房顶上除了垂下来了翩翩的白纱,什么都没有,嘴角不由的也抽了抽:“美女说的,是什么东西?” 我赶快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可是脑门上面干干净净的,竟然什么也没有! 程恪则像是什么都没看到,眼睛往天花板上扫了扫,接着微微一笑。 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了,就是不跟我说! 刚才,真的是有东西落在我脑门上了! lucas挺耐心的盯着瞠目结舌的我,像是在按压自己对我不满的情绪,看来我这一惊一乍的,几乎要冲破了他的底线了。 我挺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是有点累,出现幻觉了……” “美女,是不是不太适应啊?”lucas露出职业性的笑容来:“要不,改天再来?” 我是为了找到在我身上种下来了阴虱的养鬼师来救自己的命的,哪能错过这个探查内情的机会,只得勉强说道:“我没事……” 又闲扯了几句没用处的,便开始切入主题:“你们这边几点下班啊,我会不会耽误你了?” “哦,没事,我们这只在晚上营业,”lucas说道:“刚开门不久。” “晚上营业?”程恪问道:“为什么?” “哎呀,其实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lucas侧着头想了想,掐指一算:“我来了,也就两个月吧,雪莉是管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雪莉,应该就是穿淡蓝色套裙的女人吧。这个地方,真是处处都弥漫着一种不对劲儿的感觉。 “哒哒哒……”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lucas这次是听到了,跟我说了一声sorry,就起身开门出去了。而程恪站起身来,没干别的,倒是用脚步,把门口的距离丈量了一下。 见状,我赶紧问道:“程恪,那是个什么讲究?” 程恪头也不抬的答道:“一般门的尺寸,要用‘五尺’丈量,这样鬼就进不来,但是这个门,十分显然,悖了应该有的尺寸,是要对鬼怪行方便,让他们好进好出的。” 我心里一颤:“所以,这个地方,是不是全是养鬼师?” “不一定,刚才的两个人全没带着卡片上的那种阴气,所以阴虱跟他们没关系。”程恪转头又打量起了这个地方的屋顶,这才像是找到了什么似得,说道:“哦……在这里……” 我赶紧顺着程恪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些白纱布之中,夹杂了一块藏蓝色的缎子,那个缎子亮闪闪的,下面刺绣出来一个雪白无暇,展翅欲飞的仙鹤。 我不禁纳闷了起来:“这一块破布,是做什么用的?” “这不是破布。”程恪说道:“这种东西,叫做招魂,缎子里面夹杂着符咒,能靠这个把阴气聚拢起来……聚拢阴气,你知道是为什么吧?” 我点点头:“养鬼……” 程恪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顺着整个房间看了一圈,这里装潢的崭新,但是一个角落里面,明明的新贴上去的壁纸,居然卷了一个边儿。 这说明,这里潮气很大……跟养尸地一样! 程恪蹲下身子,拉开了那个壁纸,像是看明白了什么,就站起来了。 我赶紧说道:“那,你说咱们从哪里入手找那个养鬼师?” “他现在没在这里,但应该正是这里面的一员。”程恪说道:“等我把他找出来。” 说着走到了我旁边,伸手帮我擦了擦脑门。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滴在我脑门上的那个东西,赶紧就问道:“程恪,刚才那究竟是……” “相信我。”程恪悠然说道:“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一听这个我当然就明白了,这还用说吗?肯定是什么恶心的东西哇! 我忽然想起来了那个小伙子给我喝的眼睛奶茶,肠胃忍不住又翻江倒海了起来,自从跟他在一起之后,我碰上的,就没有一件好事! “咔哒……”门开了,lucas搓着手,带着一脸抱歉说道:“不好意思啦,刚才雪莉找我有点事,咱们继续?” 做完了一整套的美容,倒是也真挺享受的,期间就再也没碰上了什么怪事,lucas还挺热情的请我们去大厅里面吃夜宵,说是包含在美容项目里面的套餐。 下去了之后,只见大厅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客人了,程恪随手给我剥了个香蕉,我刚要吃,忽然一个坐在我对面的人大叫了起来:“哎呀,这不是上次那个大师吗!” 我愣了愣,大师?抬起头来,只见一个细瘦的豆芽菜似的男人看着我, 两眼冒光:“您还记得我不?我是黑霸帮飞哥手底下的, 上次大师您大展神威,我们大哥现在时不时还念叨起来您呢!”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个人肯定是当初绑架我治疗他们大哥身后人面疮的那群黑衣人其中的一个,就有点尴尬的点了点头:“你好,不过,我也算不上……” “二毛子,你看!”豆芽菜理也不理我这茬,赶紧就对着lucas喊道:“这就是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大师,诶呀妈呀,这大师老厉害了,来来来,我跟你引荐引荐!” 而lucas脸上的表情则青一阵红一阵的:“不是跟你说了,当着人要叫我lucas,别叫什么二毛子!” “那啥玩意儿都一样,咋非得分得那么清楚!”豆芽菜转头,热络的把自己揣着的紫砂壶也带来了,主动的在我和程恪面前的小杯子里面倒上了点:“诶呀妈呀,真是相逢不如偶遇啊,两位干一杯,二毛子你也别傻愣着,弄点儿瓜子来。” lucas有点吃惊:“两位真是大师?” 我看着这个lucas不像是装出来的,难道对美容院的怪事,他真不知道? 程恪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心诚则灵。” lucas听说,赶紧捧了一盘子葵花籽放在了我们面前:“小东说的,就是……就是超自然现象……” “啥玩意儿超自然现象啊,那他妈的就是闹鬼啊!”被lucas称为小东的豆芽菜神神秘秘的说道:“你别说,这个地方,是阴森森的,是有点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的简直大发了,这个地方的人形立牌,都能说话! lucas看雪莉不在,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是这样的,我一开始来,就觉得这里好像不太对劲儿,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像是有人晃荡我的床,还像是有人喊我起床一样,隐隐约约的,总听见了一个声音:‘让开……让开……’”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跟刚才我在那个按摩床上发生的事情一样吗! lucas继续说道:“我心里就纳闷啊,那床板子是活的,总摇摇晃晃的撞到了我脑袋顶上,好像还有什么湿淋淋的东西一下一下碰在了我头上,现在……” lucas把头给低下了,撩开了柔顺长发给我看他的头顶,只见头顶上,居然亮晶晶的秃了鸡蛋大的一块! 我倒抽一口凉气,那湿淋淋的东西…… “每次都觉得是做恶梦,可这天天这样,就有点奇怪……前几天,小东过来看我,我把事情跟他说了,他跟我回了卧室,把床掀开了,那床板子里面……”lucas说到这里,身上有点打颤。 豆芽菜赶紧说道:“那床板子里面,贴着满满当当的黄符!诶呀妈呀,太吓人了!而且那黄符上面,也不是朱砂,你知道是啥!那褐色的痕迹,我是再熟悉不过了,是血画出来的!” 我转头望向了程恪,程恪倒是对小东带来的茶挺有兴趣的,抿了一口,说道:“血符种类挺多的,因为上面的内容不一样,有的能驱鬼,有的能招鬼。” “怪不得呢……”lucas脸色有点发白:“我是不敢睡那张床了,可是按照规定,只要是美容院的人,就必须住在三楼宿舍里,而且,不是我们美容院的人,就不许上宿舍里面去,小东是兼职给我们这里当了保安,这才有机会过来陪着我。” 员工必须住在这里,外部人员不许入内,这个规定好怪…… 豆芽菜就赶紧说道:“你们不知道,这个美容院给的钱那是贼拉高,我当个保安,只要每天晚上过来睡一觉,就给八千,二毛子是个手艺人,能得一万二。” 我想了想,装出一种很讲义气的模样说道:“见面就是个缘分,这样吧,为了帮你解决问题,我也在你们这里找一个兼职,怎么样?” “诶呀妈呀!”lucas兴奋了起来:“大师可真是太够意思了,为了帮忙,还能屈尊来兼职啊?那可太过意不去了,啊,对了,我现在,还缺助理,能开一万。” 一万可不是小数目,比我以前的公司多了几乎一半!怪不得遇上这种怪事,lucas还是舍不得走。 就这样,雪莉帮我办了入职手续,我也得到了一身淡蓝色的套装,穿上了那身衣服之后,雪莉还是那副职业性的笑容:“咱们美容院的忌讳,我先跟你说一声,lucas应该跟你说过,就是,入职之后必须住在这里,也就是咱们美容院的三楼的员工宿舍,还有,三楼是不能让外部人员进来的。最后一件儿事,”雪莉说道:“就是不该看的事情,别多看,不该听的事情,别多听。” 我点头表示记住了。 助理的事情非常的简单,就是给lucas打杂,倒倒垃圾,收收东西什么的,我拎了一包垃圾,要倒在了外面,正看见一个老太太在垃圾堆里面捡东西。 我顺手就把能回收的易拉罐和矿泉水瓶分出来交给了老太太,老太太看看我这一身工服,摇头叹了口气:“又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年纪轻轻,非得赚个死人钱。” “死人钱?”我望着老太太:“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在殡仪馆上班,给死人化妆的吗?”老太太睁着浑浊的眼睛,指着我身后的美容院。 第59章:以蜡封阴 “老太太岁数大了,脑子不清楚。”忽然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回头一看,居然是面馆老板出来了,也拎着一兜易拉罐和矿泉水瓶子要给那个老太太送过去,还是面无表情,平板板的说道:“你在这工作啊?” 我还记着之前的事情,有点狼狈,就点点头,说道:“新来的。” “老太太这么说,是因为这里以前是殡仪馆,在这里倒垃圾的,都是遗容整理师,但是那个殡仪馆经营不善倒闭了,房子卖了翻修,不知道谁买了,成了这个美容院了。”老板说道:“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没啥大不了。” 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尺寸,要做成了让鬼通过的大小,果然,以前是做死人买卖的。 带着一种恍然大悟转过头望着那个大大的牌匾:“明笺美容院。” 这才又察觉到这个发音,跟“冥间美容院”的发音,居然一模一样。 “死了好几个咯……”那个老太太以一种唱歌似的声音说道:“也不差一两个咯……” 说着,老太太冲着我张开了黑洞洞,没牙的嘴,拎着瓶瓶罐罐走了。 那粗哑的声音,在这个晚上,显得格外的阴森诡异…… 我吞了一口口水,转身望着面馆大叔:“谁……谁死了?” 大叔耸耸肩,说道:“谁知道呢,只不过,这个地方,倒是老换人,除了那个管事的雪莉,没有一个人,能在这里待的超过了两个月。” 那个lucas,不也是来了不到两个月?他说他来的时候,这里只有雪莉一个人…… “有空来吃饭。”大叔跟我扬了扬手,走了,还没忘了说一句:“照片拍的不错。” 不行,我改天还得往面馆去一次——那个照片我得扯下来。 一回身,正撞到了一个人身上,这个人身上冷森森的,吓了我一跳,抬头才发现,正是程恪。 程恪做出了一个让我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我身后,那美容院的后门。 我赶紧把头回过去,仔细一看,一个人正鬼鬼祟祟的往外走,瞧着身影有点眼熟……啊!我想起来了,是阿九手下的那个养鬼师,罗白! 果然,这个美容院跟阿九有关系!我赶紧拉着程恪说道:“咱们快去看看,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阿九!” 程恪捉住我的手,说道:“急什么,阿九现在暂时应该还醒不了,她是一个假死,封存阴气的状态,等于蛰伏起来,断了线索,咱们找不到的。而且,这个美容院里的养鬼师没出现,咱们只能守株待兔,惊动了他,还怎么放血。” 我当然还记得,饲养我身上这个阴虱的养鬼师的血才能救我的命。 “可是,”我抿了抿嘴:“咱们两个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挺显眼的吧?” “你放心吧。”程恪眯着眼睛:“只要他一出现在附近,我就会在他发觉咱们之前,把他的血放的干干净净。” 程恪的这个自信的模样,让他整个人带着一种奇异的魅力,我看的有点傻眼。 是啊,他说过的话,没有一件失信,只要他答应我的,他就总能做到,他是程恪啊,独一无二的程恪。 程恪比我高一头,低下头望着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糖衣炮弹砸中,赶紧把脸别过去了。 “大师大师!”正这个时候,lucas从二楼探出半个身子来跟我招手:“快过来,有东西给你看……” 我本来就有点尴尬,赶紧趁机上了楼,我在这里是个兼职的身份,程恪又在该隐身的时候隐身大吉,不让雪莉看见他,倒是挺方便的。 “你看!”到了二楼,lucas急急惶惶的指着一个暗门说道:“刚才,这里有老鼠的声音,唧唧的,我想着打老鼠,却发现了这么个地方……” 我把头探进去,有点发愣。 那是一个香案,每个寺庙里面都能看到的香案,而那香案上面,也放着很多的香火和供品,但是,上面供的并不是神佛,而是鞋子。 具体来说,都是童鞋。 那些个小小的鞋子,成双成对,整整齐齐的,颜色各异,却透着诡异——谁会把鞋子供在了这里,而且,还都是穿过的鞋子。 有的鞋只有一点穿过的痕迹,跟新的差不多,还是干干净净的,还有的鞋则快被大脚趾顶出了窟窿来,鞋帮也磨的毛了。 这些鞋子,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那些鞋子的鞋底,都沾着一点尘土,像是才脱下来,就摆在这里。 “哎呀,邪门啊!”lucas抱着自己两条胳膊,战战兢兢的说道:“这是啥意思啊?”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悠然说道:“这是养先行侏儒俑的东西。” 不就是,在医院里面跟踪了我和李明朗,还把阴虱种在我身上的那个孩子模样的东西么! 我记得程恪是说过的,那种东西是泥塑出来的,我还看见过……不对,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在厕所隔间往旁边望过去的时候,那个攻击我的小孩儿明明是打赤脚的啊! 程恪似乎早猜出来我的想法了,就说道:“先行侏儒俑这种东西,使命是探路和报信,当然需要跑路,跑路就得需要鞋,这些鞋子供奉在了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们乘了鞋子的香火,跑的更快。” 看来果然没有找错,使用那个先行侏儒俑的养鬼师,就跟这个美容院有关。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香火还在这里,人肯定就不会离开,我记得程恪跟我说过的,香火如果断了,小鬼就会反噬,没有养鬼师,敢放弃了自己饲养的小鬼。 而且,看着那个香案,香火和供品还是十分新鲜的,说明前不久,这里才来人添过香。 我顺口就问道:”lucas,平时除了你,还有谁时常出入这个地方吗?” “没有啊……“lucas挺紧张的说道:”正是因为二楼是我负责的地方,所以我才疑心啊!雪莉最多经过了这里上三楼,里面的房间,可是从来没来过。” “这很简单。”程恪眯起眼睛,望着外面的月亮,说:“今天是十五,鬼门关打开,应该会有给小鬼的添香,咱们在这里守着就可以了。” lucas望着我,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师,我……” “没你什么事。”我说道:“过一会儿,我们在这里盯着吧。” “那可太好了!”lucas完全是一幅胆子已经被吓细的模样,赶紧出去了:“那,那就多亏两个大师了。” “等一下,”我忽然想起来了那个死在医院里面的男人,就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中年男性的常客,忽然不来了?” lucas眨眨眼睛,说道:“男性……没有啊!我们这里,还是女性顾客是主流的,男性几乎没见过。” “诶?”我拧起眉头,那个男人是…… “这里除了我和小东,就没别的男性了。”lucas掰了掰手指头,说道:“除了小东前面的那个保安。” “保安?”我立刻问道:“个子高高的,家里有个女儿?” “对对,”lucas一脸崇拜:“大师您真厉害,掐指一算就算出来了,我们都管他叫马大叔,可是前一阵子病了,就辞职了,所以小东就过来兼职啦。” 我这才明白了,这个美容院,之所以给工作人员开了那么高的工资,不是用来坑顾客的,而是……坑职员的? 程恪比我聪明,当然早想出来了:“脱下你的鞋子。” lucas不明所以,但是出于对我和程恪的迷信,马上就把鞋子给脱下来了,我低头一看,却看见他涂了一层蓝色的指甲油! 我一下子就愣了:“这个是……” “不怕大师笑话。”lucas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前一阵子,可能是得了灰指甲了,你知道,服务行业的人,怎么可以得传染病,一旦被人发现,那我这个事业就得完了呀!这不是,就遮挡一下子嘛……” 我脱下了自己的鞋,说道:“是不是,跟我的一样?” lucas一看我那乌漆墨黑的脚趾甲,跟见到了知音一样,赶紧说道:“哎呀,这么巧,大师也得了灰指甲啊?这真是缘分……” “你们这里,工资虽然高,是不是,顾客却很少?”程恪望着lucas:“几乎没有人吧?” “哎呀,是呀,”lucas赶紧说道:“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想的,做了这样亏本的买卖,也是挺奇怪的,我总在想,这样下去,只出不进,早晚得倒闭了,但是,在倒闭之前,我就多留一阵吧,毕竟这个工资吸引人啊,不瞒你们说,我们这男性美容师啊……” “你们的老板,你见过吗?”程恪没理会lucas的絮叨,直接打断了。 lucas忙说:“老板从来没出现过,都是雪莉一个人主管各种事情,可见雪莉是已经被老板全权委托了……” 程恪没听下去,只是望着我,说道:“看来,那个养鬼师,不仅养鬼,还顺带养人。” 我早猜出来了:“高薪聘请了员工,难道……是为了种阴虱,用阴虱吸人血,养某种东西的?” 程恪点了点头,皱起了英挺的眉头,等lucas走了,程恪拿起来了屋里的白蜡,点上了,用蜡油把门缝给填满了。 我好奇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养鬼师一定会回到这里来添香火,”程恪说道:“白蜡封门,主要是能遮挡了你我的阴气,让那个养鬼师察觉不出这里有异。” 楼房很少有制作门槛的,那条门缝也算得上致密,没有用了多长时间,蜡油就把门缝封了一个严实,程恪把剩下的蜡烛头摆在了门口上,烛泪缓缓的流淌了下来,堆了一地。 我望着腕上的手表,指针已经指向了近十二点的时候,程恪既然说是子时,那应该很快就到了。我回身望着一片漆黑,正能倒影出的影子的玻璃窗外斑斓的夜色,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叹了口气。 程恪就站在了我左边,玻璃窗上却只映出来了自己,这倒也是,我跟他,毕竟并不是一个世界里面的人,就算被阴阳御鬼之术困在了一起,我和他,也阴阳相隔。 不过……我忽然想了起来,我两次见到了那个疑似是菖蒲的身影,一次是在木桶,一次是在柜子的玻璃上,都是倒影! 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菖蒲的影子? 有点疑惑的皱起了眉头来,却猛然发现,想什么来什么,那个华服女人的影子,再一次的出现在了我影子的身后! 还是那个样子,一张面孔掩映在一团黑暗之中,可是我就是知道,她是她! 而程恪,丝毫也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只是也跟我一样,望着只映出了我的倒影的玻璃。 那个女人离着程恪不算远也不算近,但是,还是我头一次见到他们站在一起——除了那一张照片。 她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出现,她只是存在着,什么也不做。 可是我的心一下子就别扭了起来。 就因为她的存在? 不再是恐惧……而是,心头发酸。 她和程恪的那些个过往,我很想去知道,可是又不太敢去知道。 “你想什么?”程恪摸了摸我的头:“不要怕,我在。” 我扯了扯嘴角:“我不怕……只是……”我仰头望着程恪:“菖蒲再出现的话, 你会跟着她走吗?” 程恪的桃花大眼黑沉沉的凝滞了一下子,接着说道:“我不爱假设。” 如果……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假设呢? 可惜,这个问题,我并不敢问。 “咔哒咔哒……”正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 程恪一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又在我眼皮上抹了一把,这才松开,一道冰凉的感觉,转瞬而逝。 睁开眼睛,菖蒲已经不见了,而发出脚步声的人显然是想要从门口进来,“啪嗒啪嗒……”门还是没开,但是那脚步声,显然是已经进来了。因为我看见,还没来得及凝固的蜡油上面,留下了一串一串小小的足迹。 仔细观察一下,那些足迹,跟香案上面的鞋子形状,是一模一样的! “叽叽咯咯……”屋里传来了小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好像这个地方,挤满了看不见的孩子一样…… 看来刚才,程恪是不想让我看到那些东西,关上了我和他相通的眼睛。 为什么不让我看? 程恪侧着头,像是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什么,薄唇勾出一个不带什么感情的笑意来。 那个笑意出现的次数不太多,但是每次出现,似乎都不是好兆头。 我一颗心有点忐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过去,离着子夜越来越近了,与此同时,那些嬉戏打闹的声音,变成了不耐烦的声音,你催我,我催你,像是都在喁喁的抱怨着什么。 接着,那些小小的抱怨,又变成了厉声的呼喊,简直震耳欲聋。 眼看着,子夜的时候到了。 啪嗒啪嗒……一个十分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来了。 那个脚步声很明显,只有一个人,而这个脚步声一响,所有的吵闹突然同归于寂,好像一轮的班级后门来了班主任。 我知道,正主来了,就也屏息凝神的盯着门口。 “咔哒……”是钥匙拧开门把手的声音,接着,门口晃动了一条人影,那人影踩在了蜡烛上面,一下子停住了。 我的心咚咚的跳了起来,这……就是那个养鬼师? 那门开的一瞬间,程恪的桃花眼,已经闪现出了一种残忍的神色的时候,忽然外面一道亮光在外面照耀了起来,一个好听又熟悉的声音说道:“你跑不了了!” “咱们两头包抄,管保他跑不了!” 正好要进门的人受到了惊吓,只在门口晃动了一下,便消失了。 “啪……”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打开了门,果然,进门的不是别人,是李明朗和初阳道长! 程恪露出了一种十分可怕的神色。 而李明朗和初阳道长也愣住了:“你们,也在这里?” 傻子也看出来,刚才正要过来投喂这群先行侏儒俑的养鬼师,生生的被这两个人吓走了! 我也忍不住咬了咬牙,好像一只冰淇淋,还没到嘴,就被人给撞翻了,完完整整跌在了地上一样! 程恪二话不说的打开了窗户,往外面看了看,沉声道:“追不上了。” “陆荞,你们也是来追那个养鬼师的?”李明朗望着我,有点尴尬似的:“遇上的,倒是巧。” 我苦笑的一下,把事情说了一遍,初阳道长听了,大为钦佩的说道:“你这个时运走低,还没过去呢?能倒霉成了这样,真是威力无穷。” “这真是……”我叹了口气,说道:“这一次打草惊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遇见,要是遇不上的话,我这条命也就交待了。” 李明朗一张俊脸十分狼狈:“真是不好意思,我实在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程恪皱起了英挺的眉头:“你除了添乱,大概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明朗那个心高气傲的脾性,正是做错了跟自己生气的时候,被程恪这么一说,更是不甘心:“一个养鬼师而已,我会帮陆荞抓到的。” “你抓,也得看看是什么时候能抓到。”程恪拉住了我的手搁在了李明朗面前,眼里含着怒意:“瞧见了吗?不知道,你赔不赔得起。” 我低下头,这才骇然发现,我的十根手指甲,也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了!上次程恪说过,这种阴虱是由下往上的蔓延,一直到了将人的眼白填满黑色的时候,人也就要玩儿完了——跟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尸体一样。 李明朗也知道阴虱的厉害,蹙起了秀气的眉毛,一咬牙,说道:“在阴虱食脑之前,我一定会拿到那血给她解咒。” “话谁不会说。”程恪冷冷的说道:“可是事情,不一定会做。” “你……”李明朗显然也有点怒形于色,但是大概也想到了,今天这件事情,也确实是自己坏了事,只得咽下去了,强忍着转头对我说道:“你等着我,我……” “还要等着你?”程恪的声音带着点冷嘲热讽:“不好意思,我们等不起。” “行了行了,”我虽然也有些失望,但两个人要是再打起来,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只好挡在了程恪前面,转脸跟李明朗说哈岔开话题:“你们怎么也会到这里来?” “我们自从回了太清宫,一直也在查养鬼师的消息,”李明朗说道:“我表哥告诉我,说借用了杨家先祖尸体的那个人肆意屠杀养鬼师,我们就也追查过来了,想找找线索,就正在这附近,找到了养鬼师的阴气,就顺着那阴气给追过来了,看着有一个可疑的人影进了这里,就赶紧追上来,谁知道,他一看见我们,就逃了。” “你们来的倒是挺巧的,”程恪眯起眼睛,带着几分不屑:“该不会,这一次也又是被人给当枪使了吧。” 李明朗咬了咬牙,故意不看程恪,转而对我说道:“你中了阴虱,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叹口气:“又不是什么好事,再说程恪说,一定会帮我找到养鬼师的血的……” “你要是早一点告诉我就好了。”李明朗带着几分后悔说道:“我一定会想法子帮你。” “谢谢……” “帮谈不上。”程恪冷冷的说道:“少帮几次倒忙,我们已经感激涕零。” “行了行了。”我只好继续锲而不舍的打圆场:“咱们,也可以去问问雪莉,她不是这里的主管吗?而且,她并不是养鬼师,说不定,也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啊……”正在这个时候,只听不知哪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60章:一下一下 初阳道长是一个惊呆了的模样,连声说道:“这,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李明朗则早机敏的转过了身,下了楼。 初阳道长没办法,怕程恪把放走那个养鬼师的气撒在了自己的身上,赶紧也跟着跑下了楼。 程恪没说话,还是一幅不耐烦的模样,我忙拉着程恪的手,说道:“咱们也赶紧去看看。” “估计着,去看,也来不及做什么了。”程恪说道:”招魂现红,是说明,这里死了生人。” “死人了?”我提起心来:“难道是雪莉?” 程恪的脸色还是很深沉,转头望着那个香案,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这也发现了,那些刚才看上去还是非常新鲜的供果,这个时候,已经腐烂发黑。 一如上一次,程恪让飞哥找来给大哥医治人面疮的供果一样,上次他说过,这样,是因为有小鬼偷香,供果才会提前腐烂。 好像,是很不吉利的征兆。 “不管怎么样,咱们也还是得去看看。”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我拉住程恪就出去了。 程恪握紧了我的手,眉头皱起来:“你不怕?” “我干嘛要怕?”我回头望着他:“不是有你吗?” 程恪虽然还是什么也没说,但英挺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开了。 到了一楼,只见李明朗和初阳道长都正在一楼围着前台呢,我跑下去一看,只见雪莉站在前台,挺不高兴的看着李明朗:“我说过,我什么也不知道。这里是美容院,你们不是顾客,就请出去。” 我环顾四周,也并没有看见了什么别人,就赶紧问道:“雪莉,怎么了?” 雪莉冷冰冰的望了我一眼:“这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吗?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了那个兼职,不禁也有点尴尬。 李明朗耐心的说道:“我们,是为了你们好,在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的事情,跟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请便,不然我就要报警了。”说完,雪莉转过头,紧闭着樱唇,什么也不打算说,更不肯为刚才那一声尖叫负责。 李明朗环顾了四周,没看见什么,低声跟初阳道长说道:“师哥,罗盘呢?” 初阳道长还要从怀里拿,程恪却不屑的指了指天花板。 我抬起头来,正看见天花板上,有一串脚印。 天花板是装修成了雪白的颜色,那几个黑色的脚印子,特别的显眼,像是留的急匆匆的,足弓的地方缺了一块,几个脚趾头倒是非常重,步伐之间离得间隔也不小,像是,有人脱离了地心引力,倒着在天花板上跑过去的! 那一串脚印顺着房顶子一路延伸,出了门口,消失了。 如果那个尖叫声,是雪莉发出来的,那想也知道,雪莉看见什么了。 可是,她不打算说。 我有些糊涂,害怕是说明,她跟怪力乱神的事情没关系,可是既然会害怕,为什么还是要隐瞒? 能在这个的地方做主管,想来也知道,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程恪的脸色沉沉的,盯着雪莉,李明朗和气的问雪莉:“这个美容院,究竟是谁开的?” “没必要告诉你,”雪莉声音还是在又冷又硬:“你既不是地税,也不是警察,我们没必要接受你的盘问,小东!” “咕噜噜……”大厅里面的卫生间传来了冲水的声音,豆芽菜提着裤子出来了,揉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有人捣乱!”雪莉指着李明朗和初阳道长说道:“把他们赶出去。” “啥,敢在这里捣乱?”豆芽菜装模作样的撸起了袖子来:“怎么着,你们是要老虎脸上拔胡子?” 我赶紧把李明朗和初阳道长往外面推,表面是赶走他们,却低声说道:“我会留在这里,找一找那个养鬼师的线索的,你们先走吧,有事情,我给你打电话。” 李明朗拧紧了眉头,低声说道:“你记得,有事情告诉我,我马上就到。” 初阳道长撇着嘴,又是摇头又是咂嘴,似乎对师弟很是失望。 推走了他们两个,雪莉望着我:“你认识他们?” “没有啊!”我赶紧摇头抵赖:“今天第一次见到的。” “你应该还记得咱们这里的规矩。”雪莉丝毫也没有念我为她解围的好处,反倒是冷冷的说道:“这不是你的工作范围,我说过,不该管的,你就不能管,再发生这种事情,就请你离开这里。”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不通人情的主管。 偷偷望着雪莉在露趾凉鞋里面的脚趾头,倒是没有黑色的痕迹,看来这个店面的主人,倒是对雪莉手下留情了。 也或者,她们本来就是一伙人。 “知道了。”我道了歉,才踏到了二楼的楼梯上,忽然前台的位置,一声脆响,我回过头去,只见那个人形立牌,已经平白无故拦腰断了。 像是,被什么利刃斩断了一样。 雪莉没管那个立牌,只是瞪着我,我知道,这又是不该我管的事情,就拿起脚来走了,而程恪站在高处,仔细的看了看那黑色的痕迹。 “好像……”我小心翼翼的说道:“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只是你没发现而已。”程恪说道:“眼见不一定为实。” 这话我听得不太明白,就问道:“可是, 几个工作人员都在啊!” 程恪没答话,只是自顾自往楼上走。 “你说,那个养鬼师还会回来吗?”我追上去问道。 “不想回来,也非回来不可。”程恪说道:“ 咱们先留在这里,我会尽快找到属于他的蛛丝马迹的。” 我点点头,环顾着这个灯火辉煌,却空荡荡的美容院,问道:“你说为什么,这里不开别的,要开成了美容院呢?” “当然是要养育阴气。”程恪说道:“这里以前是殡仪馆,要改,也不能改成太离谱的,一个人,一个房间,一张床,都不能动,而生意也不能太好,免得阳气旺盛坏事,除了美容院这个幌子,还能开什么?“ 这倒也是,需要床的,只有旅馆和美容院了,如果是旅馆,晚上一定会来人的,总说客满,一定引人疑心,美容院嘛,就跟我们来的时候一样,推说是个会员制的,就可以把人拒之门外了。 程恪接着说道:“为了维持死气,也没有做过关于驱邪的仪式,加上地处于玄阴地,利用这里,应该是想以人血养什么。” 我忙问道:“是为了养先行侏儒俑?” “先行侏儒俑不用养阴虱养,有香火供鞋子就可以了,”程恪说道:“职员们的血,应该是用阴虱吸过来,养更重要的东西。”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也就明白了,那个东西,应该还留在美容院里面,所以,那个养鬼师,还是会回来。” 程恪拧了拧眉头:“只是,还是看不出来,那个东西究竟在哪里。”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我想了想:“高薪聘请职员来献血,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吧?” “说不好,养鬼师的养鬼术,每一个流派都不一样的。”程恪说道:“用人血来饲养的,估计是西川那一派的。” “罗白他们那一派?”我来了精神:“果然跟阿九他们有关系。” “西川的养鬼师一般民风彪悍,跟潭深镇的不太一样。”程恪说道:“一直是互相制约,互相看不起的一个状态,那个罗白跟阿九混在了一起,要么是被逼无奈,要么是别有用心。” 我看着,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咱们去看看,lucas床底下,究竟是有一个什么样的符咒。”程恪一边说着,一边跟着我上了三楼去。 “大师,大师,怎么样了?” lucas 一见我们上了三楼,两只眼睛紧巴巴的望着我们。 “你带着我们过去,看看那些黄符。”程恪说道。 “好咧。” lucas赶紧开了一扇门,引着我们进去了,利落的翻开了一张床,但见那个床下面,果然满满的全是黄符。 怪不得,人人管字迹潦草叫做鬼画符,这些符纸上的东西就是真是不明所以,全然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程恪看清楚了那符咒,转头对lucas说道:“你们每天晚上上完了夜班,一般是几点睡觉?” “早上5点歇业,”lucas说道:“我一般睡到下午。你们这是要做法啊?那我换个地方睡觉也行,大师放心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客人来,你们随意。” 说着就出去了。 不大一会,安静的走廊里面,传来了什么东西滚动一样的声音。 “咚……” 那个东西像是滚落了台阶,一下一下,发出来撞击的声音。 “咚……咚……”一声间或一声,那个声音来的源源不断。 “那是什么……”我拉开门,看见走廊里面,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 并不是什么东西滚落在了地上,而是那个身影,走一步,就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诶?” 我愣愣的望着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他在做什么?” 第61章:开口咬人 那个身影的面目模糊不清,看上去身形也是瘦小枯干,这个姿态,像是在虔诚的参拜什么…… “嘘……”程恪指了指那个人的脚。 我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跪下的时候,翻过来的脚心上,跟天花板上的脚印一样,是乌漆麻黑的! 奇怪,难道天花板上那一串脚印,根本不是养鬼师留下的,而是这个东西留下的? “咚……”往前走一步,他就磕一个头,缓慢而坚定的,很快就到我们面前来了。 与此同时,我这才听清了,那个人,磕一个头,就念叨一声:“三十五……” 再磕一个头,又念叨了一声:“三十六……” 我忽然想到了藏民的转山这个风俗,可是这里又不是什么宗教圣地,搞什么呢? 程恪侧过头定定的看着那个人,习惯性的把我拉到了身后,我只好按捺住了好奇心,乖乖的缩在了他后面, 这个感觉, 非常的熟悉,好像我经常站在程恪身后的这个位置上一样。 我,经常站在这里吗? 不对,站在程恪这里的,是菖蒲才对。 那个“人”像是根本没看到了我们,径直从我们身边,一直就进到了门里面来,像是被那黄符牵引着,爬到了床上,还在继续的数数:“三十七……” 他的额头,一下子撞在了床头板上! “三十七……三十七……” 一下,一下又一下……而他在数数的时候,嘴上,留下了一点一点的口水似的东西,落在了枕头上。 我算是明白了,lucas的脑袋为什么秃了一块!还有,我躺在按摩床上的时候,从天而降的东西了…… 难怪,程恪不想让我知道! 我的喉咙里越来越痒,将将的,就要呕出来了。 程恪冰凉的一双手遮住了我的嘴,低声说道:“不要惊动了它,咱们来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连程恪都不认识的,能是一个什么东西?我望向了那个怪东西,它明明就在眼前咫尺,却只能看到大致的一团轮廓,就好比照相机对焦不正确一样,比它近的比它远的,都能看的十分清楚,可是唯独它,模模糊糊的,就是看不清楚! “还没有成型,”程恪侧着头,模样十分认真:“口中的数字,应该也有数字的含义。” 那东西结结实实的在那个床上撞了又撞,似乎完全没理会床上究竟有没有人,只是机械的这样做。 “陆荞!”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了叫我的声音:“你工作时间在这里干什么?” 我听出来了,是雪莉的声音,而且,她的声音带了点怒意! 说来也奇怪,雪莉的这个声音一出,那个怪异的身影立刻停止了对床头的撞击,像是消融在了夜色之中,不见了! 我吃了一惊,回过头去,雪莉刚巧走到了我身后,一双杏子眼老大不高兴的盯着我,说道:“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今天第一天工作,就玩忽职守,让我们怎么用你!” 我赶紧认怂道了歉,说道:“我……我就是来帮着lucas整理一下卧室,毕竟我是他的助理, 给他做事,我以为是工作范围……” “美容院的生意,才是你的工作范围。”雪莉冷着一张脸,拿出了领导的派头来,硬硬的说道:“ 别有第二次。” 我赶紧点点头:“那好,我这就下去。” 雪莉看不到程恪, 白了我一眼,指着这附近的几个房间,说道:“现在咱们美容院的工作人员也并不是很多的,你可以住在左侧的房间。” 我点了点头,只能住左侧?那右侧,住不得吗? lucas的房子就在右侧,我留心了一下右侧的房子,果然,只要细细看,都能发现右侧的房子,有一点点黑色的痕迹,大概那个怪东西,逐门逐户要来拜访的。 “下来吧。”雪莉的语气可算是放缓了一点:“你有个男朋友?” 我愣了一下,接着顺口说道:“就是一个男性朋友而已。” 程恪的脸色立刻就沉了,我假装没看见。 雪莉点点头,说道:“这就好,我可不希望,你带了外面的人进这个地方,这是忌讳。” “我明白。”我当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 “那就好,跟我下来。”雪莉沉了沉,还是说道:“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请你当做没看见。”说着,转身就往楼下走了。 我便跟了下去,到了一楼,雪莉指着前台的柜子说道:“小东出去了,但是现在我也要急着去买一点东西,你在这里看一下。” 我赶紧点点头,雪莉有点不信任我似得,说道:“什么东西也不要碰,这里有监控。” “我不会乱动的。”我露出一个软萌无害的笑容来。 才怪。 等雪莉走了,我左右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个监控拍不到的死角,蹲下身来,蹭到了大办公桌下面去。 能开店,就一定得有营业执照,有营业执照,那就一定得有企业法人。 找到幕后黑手的线索,就要看这个了。 程恪皱着眉头:“你干什么?” “笨蛋。”我指了指监控。 我手指头刚指向了监控的时候,只见那个监控“乓”的一下子就爆掉了,还冒出了一丝白烟! “笨蛋。”程恪皱着眉头说道:“弄坏了,抵赖不就行了。” 我半张了嘴,这样的简单粗暴,真是跟二姥爷有一拼。 但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趁着她还没回来,我赶紧就把柜子里面的东西翻弄了出来,正这个时候,豆芽菜从外面晃晃荡荡的进来了,见我翻东西,大吃一惊:“大师找什么呢?” 我赶紧说道:“没什么,就是,整理一下文件……” “该不会,大师想查查这个美容院的底细吧?”豆芽菜露出一种秒懂的感觉,轻车熟路的抽出了一个白色的文件夹:“不瞒你说,自从二毛子出了那事儿,我心里也是疑惑,早查了一遍了,就在这里呢!大师看看!” 豆芽菜还真是如虎添翼的福将啊,我赶紧道谢接了过来,打开了一看,果然是开美容院的手续,但是所有的代表,全都是雪莉自己的名字! 她就是这里真正的老板?可是……不像!看来幕后黑手还真是做足了万全准备,什么事请,都让雪莉来顶缸。 看着雪莉的那个模样,就算顶缸,也是顶缸的无怨无悔啊…… 也是为了钱?可是那个卖命的样子…… 我想了想,把那些文件全放回去了,不大一会,雪莉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很多东西,看见了我,才要开口,却又看见坏掉的监控,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刚要发难,豆芽菜倒是站了起来:“哎呀,雪莉啊,真是挺不好意思的,刚才我把充电宝放在监控下面的那个插座里面了,谁知道,那玩意儿质量不好,给爆了,连累的监控器也……要不,修监控器的钱,你从我工资里面扣吧!” 豆芽菜真是太讲义气了!就冲这个,估计他在黑霸帮,那也早晚能出人头地!我忍不住投去了感激的一瞥,豆芽菜则大义凛然的回了一个“这都不是事儿”的表情。 雪莉的脸冷了一下,瞪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就把自己的那一包东西给塞到了办公桌下面,正这个时候,那个里面有一样东西给出戳来了,是个像是一个棍棒之类的条状物,把那个黑色的塑料袋撑的几乎要破。 奇怪,她买了什么?难道是筷子? 雪莉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穿着高跟鞋的脚一下子就把那个黑色塑料袋踢进了办公桌下面去了,冷冷的说道:“上二楼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我当然觉察出来自己多事了,讪笑着就转身过去了,豆芽菜还握紧了右拳摇了摇,示意“我看好你哦”。 我点点头,上了楼梯。 程恪的大眼睛黑沉沉的往那个黑塑料袋上一扫而过,也就跟着我上来了。 踩着那软绵绵的地毯,我低声问道:“你说,她买的是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不让人看。” “你没闻到檀香味道?”程恪说道:“里面,是上供用的东西。” 檀香……有你在身边,其他地方的檀香味,我又怎么闻得到呢。 “看来她肯定是跟那些怪事有关系了……”我自顾自的分析着:“不过她到底也是人,难道是为了钱?可是看那个账目的样子,钱又很像是她自己出的,真是怪哉……” 我低着头,只顾着说,却没留心一下子撞在了程恪的后背上,程恪回过身,拉住了我的手,另一手,指向了楼梯墙面上的一幅画。 我不明所以的顺着乘客的指尖看了过去,只见那幅画上画着的人,是那个人形立牌上的美女! 而与那个美女并肩站在了一起的,正是雪莉。 原来那个美女,是确有其人的?她跟雪莉的样子挺亲密的,跟两姐妹一样! 奇怪了,他们是个什么关系?仅仅是美容代言的工作伙伴,还是…… “咚……咚……”正在这个时候,楼梯上,又出现了那个叩头的声音!那个东西,从三楼上,下来了…… 我睁大了眼睛,只见那个团团的黑影子,正从楼梯的拐角下面冲着我们跪了过来! “你等着我。”程恪一手紧紧的握住了我,另一手,修长的手指头微微一动,就要抓住了那个怪东西! “三十七……三十七……”那个怪东西口中的数字,从刚才开始,就停滞在了这个三十七上面,到现在,还数着呢! 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紧紧的盯着那个东西。 程恪却眉眼舒展,像是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似得,已经高高的扬起手来,正在这个时候,我的另一只手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 同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喊道:“跑!” 我回头一看,也不是别人,居然是雪莉冲了过来,将我狠狠的一拉,推倒在了地上!我因为猝不及防,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挣脱了程恪的手,就在楼梯上滚下去了! 眼前一花,余光却掠到,程恪想对我伸出手,雪莉却一头撞在了程恪身上,往怪人所在的方向撞了过去! “哎呀……”身子滚了几层,额角撞上了几次台阶的尖角儿,这才重重的摔在了楼梯拐角的平台上! “晦气……”我摸着自己的腰站了起来,抬头要找程恪,却发现,楼梯上刚才热热闹闹的,现在却突然一个人也没有了! “诶?”我揉了揉眼睛,我就是摔下来这么个功夫,怎么人全不见了?闪电也没这么快啊! 我赶紧爬上了楼梯去:“程恪!程恪!” 可是楼梯上,确实空无一人…… 我吞了一下口水,背后发起了凉来,楼梯只有两层,不算长,我就往上爬了过去,可是,却发现,楼梯上面,还是楼梯…… 这是个什么情况?我按住了自己剧烈的心跳,转身又往下面跑,可是明明只有十几级的台阶,再走几步,就能到大厅了,可是往下面望过去,却像是漫长的没有尽头! 像是……这个台阶,有十八层地狱那么远…… 完全蒙了,楼梯走不出去? 两侧, 还是挂着那些笑着哭着的图片,地毯也还是软绵绵的,就连楼体上面的灯光,依旧亮堂堂,但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出不去的感觉,跟遇上了鬼打墙一样! 我忍不住,想到了一个恐怖电影的情节,两个学生半夜为了试胆子,要数清楚楼梯的台阶究竟是十二层还是传说中的十三层,两个人一上一下,同时来数,一个人,数到了第十二层,到了尽头,而另一个人,声音一直不停的传过来:“三十六……三十七……” 直到,再也没听到了那个声音…… 当时看那个恐怖电影的时候,我就觉得那种感觉让人窒息,可是,“多出来的台阶”这种都市恐怖传说,居然让我设身处地的遇上了! 上面,下面,都是密密麻麻,螺旋而下的楼梯,我找不到尽头…… 对了,这,是不是也跟鬼打墙一样,是一种迷魂的幻觉? 想到了这里,我立刻来了精神,二姥爷跟我聊天的时候说过,遇上了鬼打墙,只管在重复的地方吐一口唾沫,然后骂几句脏话就行了,我得试一试! 想到了这里,我顺着台阶到了本来应该下楼的地方,吐了一口口水,叉着腰,骂了一句:“乌龟王八蛋,给我让开!” 楼梯还是绵延不绝,望不到尽头…… 我一定是骂的不够脏,接着,我又指着那个角落骂道:“耍人一时爽,全家火葬场!” 这话骂出来,我有点心虚,能使出了这种招数来的,能是没进过火葬场的主儿吗!谁怕这个? 又是懊恼,又是着急,一时语塞,脏话也骂不出来了,就是满心的发慌! “咯咯咯……” 这个时候,我身后忽然响起来了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 我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就竖起来了! 回过头去,却发现周围,什么也没有!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上次,我在黑霸帮的时候,就是这样,有一个声音,就如影随形的挨在了我身后,可是别人却怎么样也听不到,我自己在此之后,跟做了一场梦一样,也什么都忘记了…… 就是那个声音告诉了我,治疗人面疮的,是贝母! “你想出去吗?” 那个声音十分清晰的钻进了我的耳朵里,还是带着上次那种忍俊不禁! 对了,李明朗,四姑姥姥,还有那个卖眼睛奶茶的小伙子都说过,我身上,带着一个看不出来端倪的灵体,难道,就是这个东西! 它,只在我孤身一人的时候出现,跟程恪在一起的时候,就半点声音也不出! 我还没来得及想出怎么回答它,它就继续说道:“我可以带你出去。” 这个声音,像是流进了我的脑子里面一样,我无法分辨出是个什么声音,可是,却能清晰地知道,它是一个什么意思! 应该答话吗?小时候,姥姥讲过吓人的鬼故事,说,一个人在外面,听到了喊你的声音,千万不能回话,要是答应了,就会被路过的鬼怪,当成了替身,拉去垫背! “咯咯咯……”那个声音像是完全能知道我在说什么,又说道:“我告诉你,你照着做就行了,闭上眼睛,一直一直往下走,哪里也不要碰,什么也不要想,就行了。” 这么简单? 但是细细一想,我也没答应什么,照做了,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吧?我已经在这个楼梯上,跑上跑下很多次了,现在要做到,也只不过是把眼睛闭上而已。 上次听了它的,确实没错,这一次,要不也试试? “咯咯咯……”那个笑声又回荡在了我耳边:“试试!” 一咬牙,反正已经是困在了这里,再坏能坏到了哪里去?想到这里,我闭上了眼睛,踩在了台阶上。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脚下没有台阶了! “大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闭着眼睛走楼梯啊?真牛逼!” 我睁开了眼睛,豆芽菜正站在了我面前,挺好奇的望着我! 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大厅里面来了! 那种劫后余生一样的感觉,像是大坝开闸一样,一下子汹涌而出,让我高兴的恨不得能抱一抱豆芽菜! “大师,你究竟是怎么啦?”豆芽菜看得出来我脸色不太对劲,赶紧问道:“刚才才上了楼,怎么这么一会又下来了,没啥事吧?” 我连忙摇摇头,深呼吸了一下镇定自己,接着,指着前台的位置问道:“雪莉呢?” “雪莉啊?”豆芽菜搔搔头,说道:“你没看见?你们才上了楼,她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似得,急匆匆的就跑上去了,我以为是找你有事呢!” 雪莉,一定跟那个叩拜地面,嘴里数数的怪东西有关系!可是,究竟有什么关系呢……等一下,那个怪东西数数,究竟是在数什么?难道,跟刚才的我一样,也在数楼梯? 我后背一阵恶寒,是不是,我要是留在了楼梯里面,早晚,也会变成了那个怪样子? “大师,你脸色不好啊!”豆芽菜望着我,转身给我接了一杯水来:“喝点喝点!” 我道了谢,把水给接下来喝了一口,豆芽菜又问道:“咦,你男朋友不是跟你一起上去的吗?怎么没跟你在一起下来吗?” “没有,刚才走散了……”我吐了一口气,说道:“应该一会儿就会过来找我了。” “哦,那就好,别说,大师那位男朋友一看就是个高手,大大的厉害,说什么都头头是道。”豆芽菜点了点头,接过了杯子,转身就放在了壁橱里面:“这次也是运气好,偏巧你们就来了。” “也就那样吧,你这话可太过奖了,”不知不觉的,我倒是替程恪给谦虚了起来:“也就是知道那么一点吧……” 豆芽菜一听,嘿嘿的笑了两声。 不对……我忽然想起来了,程恪刚才跟我下楼的时候,为了三楼不许外部人员入内的忌讳,应该是隐身不让其他发生人看到他的,怎么小东,倒是看见了? 我心里有点疑惑,美容院上四壁都是光闪闪的马赛克墙面,能清楚的照出了人影来,我略略抬起头,正看见我对面的马赛克墙面上,映照出来,我身后的小东一张苍白的脸,忽然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嘴角要裂到了耳朵后面了,接着,他张开了嘴,就要冲着我的头低下头来,要咬? 我身体比脑子的反应更快,一缩脖子就躲闪过去了,与此同时,“铿”的一声,就在耳畔,我听到了两排牙齿狠狠的一碰撞,像是咬空了的声音! 我转过头来,惊愕的望着小东,小东脸上还是挂着诡异的笑容,定定的望着我,脖子一缩,冲着我,张开大嘴就扑过来了! 第62章:等来你了 怎么个意思,豆芽菜的这个样子,难不成他是要吃人啊? 豆芽菜完全不是以前的那个样子了,非常明显跟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那单薄的身子摇摇晃晃的,瘦长的四肢做出一种动物捕猎一般,要扑过来似的姿势,略沉了沉, 一个弹跳就冲着我扑过来了! 我赶紧躲过去了,伸手拿了一个椅子挡在了前面:“小东,咱们有话好好说! ” “咭……”豆芽菜的嘴边,也滴下了口水来,真的完全跟一个猛兽面对自己的猎物一样! 我这才看到,豆芽菜的十个手指甲上,也全变成了黑色! 难道……被下阴虱的那个养鬼师控制住了? 惹不起躲得起,我回过身,就慌不择路的往才刚刚逃下来的楼梯上跑了过去,豆芽菜的身体,像是一个弹簧,微微一沉,就又扑了过来,我身子微微蹲了一点,豆芽菜一下子撞在了那几幅画上,画框哗啦啦的全砸了下来,把豆芽菜撞的顿时是一个头破血流的模样,但是他跟失去了触觉一样,好像丝毫感受不到疼痛,还是抬起了头,口中发出了“咭”的一声,依旧锲而不舍的冲着我扑。 真是花毯子不是花毯子,那是点儿被(点儿背)啊! 我心里一边叫苦,一边赶紧往楼上爬,现在这个楼梯,也不知道是不是无穷无尽的那样子了,豆芽菜手脚并用,跟个大号螳螂一样的追了上来,我伸手把椅子冲着豆芽菜砸下去了,把一步裙也提了起来,跑的什么形象也顾不上了。 “咭……”可是不管我怎么拼命跑,豆芽菜的声音,都紧紧的咬在了我身后,我不敢回头看,只生怕这一回头,鼻子会被豆芽菜的两排大牙给咬掉了! 到了拐角的地方,我忽然发现了,拐角的地方,黑洞洞的,像是踏上去一脚,就会落下了万丈深渊一样! 这可好了,前面黑洞,后面追兵,两面夹击,怎么都是一个死! “咭……”豆芽菜的声音,那是越来越近了!我心一横,想起来了刚才在楼梯上的遭遇,那个声音告诉我的方法,闭上了眼睛,就冲着那个黑洞给跳过去了! “嗷……”身后传来了一声嚎叫,和破风的声音,好像自己一脚踩空,落到了哪里去了! 这是一种,失重似的感觉! 但是马上,脚下就踩上了坚实的地面,这种感觉,跟刚从噩梦里面醒过来一样!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三楼的走廊里。 什么物理的逻辑也没有了,这个美容院,简直是个超自然的现象馆啊!回过了头去,豆芽菜并没有追上来,身后的楼梯空荡荡,黑漆漆的,我疑心豆芽菜步了我的后尘,落在了那个无穷无尽的楼梯里面数台阶去了。 一阵后怕袭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满满都是冷汗,我想了想,程恪会不会在这里呢?也不知道,他跟雪莉怎么样了。 看着刚才的那个意思,雪莉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程恪……程恪?”我试探着喊了几声,可是三楼空荡荡的,一点回应也没有。 放眼望过去,左侧的门全关的紧紧的,右侧lucas的房间开了一扇。 我走过去,探头望了望,里面灯是灭的,黑漆漆的一团,而走廊上的灯,也是忽明忽暗,像是电压低。 “lucas?” 我开了门口旁边的灯,一低头,正看见,床底下,露出了一双光脚,那光脚的脚心上,黑漆漆的! 那个怪东西,跪拜到了床底下去了? 我后背一阵发凉,可是那双脚,就那么停在了床底下,一动不动,没有在叩拜啊! 我实在也不想去作死,可是这个破地方,眼看着就剩下我自己了,上去是上不去,下去又不敢, 左思右想,也没有办法,忽然想起了李明朗来,赶紧给李明朗打了一个电话,这次运气实在很好,这里居然有信号! 电话接通,李明朗的声音非常焦急:“陆荞,你那里怎么样了?” 我把事情说了一遍,说:“我拍一张照片给你,你看看,能不能认出来,这是什么情况。” 李明朗答应了,我用微信把那个脚底板给李明朗发过去了,可是李明朗却迟迟没有回,我急的是个百爪挠心,也不敢大喊大叫,怕把怪东西引进来,正这个时候,那个露在床底下的脚,忽然动了一下! “诶?”我瞪大眼睛,下意识就要往后缩,忽然床底下传来了一声呻吟:“诶呀妈呀,哪个孙子下了这样的黑手……” 这个声音,不是lucas吗? 我前面有豆芽菜的教训,也不敢完全相信,只得站远了一点,说道:“lucas?” “大师啊?”lucas慢慢的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一脸茫然的望着我,说道:“你咋在这里呢?” “我……别说我了,你怎么钻到床底下去了?”lucas听我一问,登时露出了一个气急败坏的模样来:“不瞒大师说,也不知道那个孙子在我背后给我来了一下子,我这不是摔在这里了么!诶……” 说到了这里,lucas忽然露出了一种疑惑的样子:“大师你……” “可不是我打的!”我当然听出来了lucas的意思,赶紧说道:“我也是刚来的!” “也是……”lucas摸着自己的头站了起来,有点尴尬的望着我:“我也不是怀疑大师,大师也没啥理由打我。” 我看到了lucas的眼睛,一下子愣了,因为lucas的眼睛,跟戴了超大号美瞳一样,全是黑眼瞳! 上次程恪说过……一旦眼白也成了黑色的,就是阴虱由下往上,吃到了尽头,没救了…… “大师你咋那样看着我啊?”lucas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啊?” 我心头一阵紧,事情告诉他,并没有什么用,我自己也是重症患者,可是要是不说,心里总是有点…… 我想了想,问道:“lucas,被打倒了之前,你在哪里,做什么呢?行凶的人一点蛛丝马迹也没留下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lucas挺生气的摊了摊手:“也不知道招谁惹谁了,我这一辈子,也没得罪过谁啊……” “叽叽咯咯……” 这个时候,寂静的走廊里面,忽然传来了小孩子们嬉笑大脑的声音,是先行侏儒俑回来了? “啥玩意儿啊?”lucas也听见了,狐疑的说道:“来了带孩子的顾客了?我看看去……” “别!”我赶紧拉住了lucas:“咱们先等一下……” “滴滴……”我手机响了,是李明朗传过来的微信:“你的电话打不通了,这个是人蛊,你千万不要靠近,找一个远一点的地方躲起来,我马上就到。” 我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怎么这个美容院里面,哪里都是危险?人蛊又是什么东西?养阴虱的?这样说起来,我也是个人蛊吧…… 我想了想,往往楼道尽头去了,可是往下面一看,三层楼的高度,跳下去非得残了不可,而要是说下楼梯,豆芽菜一定还在楼梯上等着我呢! 躲……我现在还能上哪儿躲! lucas一看我脸色变了,赶紧问道:“大师,是不是,又是那种……不干净的东西?” 我拧起眉头,说道:“lucas,你脚底下的黑东西,是在哪里弄上的?” “脚上?”lucas不明所以的搬起了自己的脚,以一种金鸡独立的姿势看了看自己的脚心,愣了愣:“诶,我也不知道啊,这在哪儿踩上的,黑漆漆的?” 我转过头,看见了那一串的黑脚印,原来,是在墙上蔓延过来的。 好像,lucas他,以90度角的姿态,走在了墙上,接着,一直,到了床下…… 这是怎么回事? 我回过头来,发现lucas望着我的眼睛直了。 “lucas?”我心头一紧,病发了? “后……后面……”lucas颤颤巍巍的指着我身后:“你后面……” 我回过头,看见一直叩拜的那个黑影子,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它全身还是模糊不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能看见它裂开了嘴,一个诡异的声音从它的嘴里逸了出来:“三十八……三十九……” 数字,动了…… 不对,这次,是重复着两个,难道,他是在把我和lucas数进去不成? 接着,那个怪异的影子,跟刚才那个发狂的豆芽菜一样,奔着我们就过来了,还张开了大嘴! “妈呀!”lucas发出了一声惨叫,我赶紧把lucas推开了,顺手从床上扯下来了一条床单,拢在了那个怪东西脸上,拉着lucas:“跑!” 谁知道lucas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惊吓,完全受不了这个刺激,已经是被那个怪东西给吓的腿软了,居然一下子左腿绊右腿,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怎么也起不来了! 床单悄然的从那个怪东西头脸上飘了下来,它重整旗鼓,奔着我和lucas就扑了过来,口里还在带着点喜悦的数着:“三十八……三十九……” “刷……” 正在这个时候, 一道光芒闪耀了起来,照的我睁不开眼睛,只觉得一个冰冷的身影,挡在了我前面。 令人安心的檀香味道…… “程恪……” “对不起……”程恪回过头来,拧紧了眉头,那修长的手握紧了我的手:“刚才……我没有抓紧。” 心里微微一触,嗓子像是堵上了,我压了压自己的情绪,才问道:“刚才,你们在哪里?” “刚才?”程恪说道:“刚才我一直在找你,可是这个地方,被养鬼师做了幻术,应该是把你藏起来了。” 也就是在楼梯里面那一段遭遇,是个幻术? 可是,豆芽菜呢?豆芽菜追逐我那一段,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的? “妈呀……妈呀……”lucas这会好不容易是个反应过来了,还是瘫软在了地上,只顾喘粗气:“大师,这……这个玩意儿……这个玩意儿究竟……” 我眼睛越过程恪颀长的身影,只见那个怪异的东西倒伏在了地上,身上汨汨的流淌出了一团一团的黑雾来。 “啊……”一个凄厉的惨叫响起来:“不许你伤害它……我不许你伤害它……” 一个人影,也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死死的护在了那个黑东西前面:“你敢动它,我跟你拼命!” 不用说,那个人是雪莉。 雪莉头发凌乱,眼神凶恶,跟刚才那个冷若冰霜的美女,简直判若两人,只见她两只杏子眼也是血红的,狠狠的盯着程恪,仿佛程恪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程恪的眼神暗了一层:“拼命?那就要,看你是不是拼的起……” 说着,程恪抬起了手来,眼神冷冷的,只是残忍! 我赶紧拉住了程恪:“有话好好说,总不能杀人啊!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来路?” “是个人蛊。”程恪眯起桃花大眼来,神色冰冷:“已经有点成型了。” “成型?”lucas喘着粗气问道:“这……究竟是咋回事啊!” 程恪盯着那个东西说道:“那个养鬼师,在这里开美容院的目的, 就是这个东西。” 我一下子明白了:“阴虱吸血,养的就是这个人蛊?” 蛊,顾名思义,能联想到了数不清的虫子来,可难道,有人,用人的身体来养蛊? “弄死算了。”程恪轻轻的拉开了我的手:“炼制了一半的时候,那个养鬼师,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一动它,养鬼师肯定会出现……” 雪莉听了,脸色煞白:“不行,不行!你放过它你放过它!” “我放过它?”程恪完美的不真实的脸,一丝表情也没有:“谁放过我的她?” 说着,他一下也没动,可是雪莉那娇小苗条的身影,一下子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手摔开了一样,重重的跌在了墙角上! “唔……” 躺在地上的那个怪物,口中还是自顾自的念叨着:“三十八……三十九……” 程恪抬起手,正要打在那个怪物头上的时候,忽然一只手将我死死的往后拽了过去,一个阴森的声音响起来:“停手!不然的话,我就……” 程恪转过头,脸上挂着有点残忍的笑容,望着我身后:“终于等来了你了。” 第63章:中空的床 我回头一看,来到也不是别人,这不是刚才才落在了楼梯上面的那个豆芽菜么!这么一会,他就从那个楼梯上面爬回来了? “小东?”lucas也一下子给愣住了:“你说的这是啥话呀?你中邪啦?” 豆芽菜一张惨白惨白的瘦脸,一脸活人的精气神也没有,两只灌满了黑色的眼珠子,在那一张脸上更是显得无比骇人。 “这双眼睛……”lucas仔细的望着豆芽菜,全然是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咋跟个大眼灯似得?” 我暗暗的叹了口气,lucas不知道,自己的眼睛,现如今跟豆芽菜的眼珠子一样,全是满满登登的黑色! “他被阴虱给控制住了。”程恪冷冷的盯着豆芽菜,说道:“现在,是代表着饲养阴虱的那个养鬼师说话呢!” 我这就明白了,一定是那个养鬼师怕自己亲自前来,当场被程恪给抓住了放血,这才弄了个替身过来谈判的,真是老奸巨猾。 “嘿嘿嘿,”豆芽菜的声音跟他平常的声音现在听起来真的是完全不一样了,干涩又粗哑,听上去十分骇人:“潭深镇的养鬼师,都跟杨不归那个老东西一样,没有一个是好货色!” “杨不归?”这不是我二姥爷的名字吗?不用说,这个利用了阴虱来操控了豆芽菜的养鬼师,肯定跟二姥爷有过节啊! “我耐心有限,”程恪眯着桃花大眼,望着那个被附身的豆芽菜:“你最好现身,乖乖的把你身上的血拿出来,不然的话,我让整个美容院,不管是人是鬼,全都神魂俱灭。” 程恪的声音不算很大,可是一字一句,都像是直直的敲打进了人心一样掷地有声,那一种摄人的气势,立刻就把在场的人全给镇住了。 “哈哈哈哈,”豆芽菜一个一张嘴机械化的开了又合上,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愤懑说道:“也跟杨不归,一样的张狂!既然如此,咱们就来看看,是你的手快,还是我的阴虱快!” 那个老头子话音刚落,我的眼睛忽然一下子像是被人刺了一下似得,登时疼痛难忍,但是那一阵疼痛过去之后,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倒是lucas盯着我,又是一声尖叫:“诶呀妈呀,大师,你的眼睛,咋这一下子,也跟小东似得全黑了!” 我这就明白了,肯定是那个养鬼师操纵了我身体里面的阴虱尽快发作,已经由下到上,飞快的侵蚀到了我的眼睛里面了! 李明朗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眼睛里也变成黑色,叫做阴虱食脑,就救不回来了! 程恪望了我的眼睛一眼,什么也没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因为我在程恪身边,所以就算是这样的危险,我居然一点也不害怕! 不知不觉的,他就像是我心里一个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有了他,好像什么困难,什么危险,都是迎刃而解的。 他说过,我身边有他就够了。 而他一直以来,都做到了。 “看见了吧?”豆芽菜得意洋洋的大笑了起来:“你要是……” 程恪眼睛沉了一沉,转身盯着那个黑沉沉的影子,说道:“这应该是你最珍视的东西吧?” 豆芽菜听了程恪这个话,有点发愣,但转瞬又倔强的回答道:“是又怎么样?” 程恪一抬手,轻轻的就把那个怪东西的手臂一拉,只听“咔哒”一声脆响,那个怪东西的手臂,一下子就给断裂下来了! 程恪,不动声色的,就卸下了那个怪物的一条胳膊! 而那个怪物,却对自己受到的这种伤害似乎根本不以为意,只是静静的跪在了地上,口中还是兀自数着那些个数不完的数字:“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 似乎,它根本没有疼痛的感觉! “啊!”那个怪东西没有疼痛的感觉,倒是雪梨一声尖叫:“你……你放开他!” 说着,那单薄苗条的身体,就不要命一样的冲着程恪撞过来,想要保护那个怪东西! 可是程恪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修长的手一挥,分明没有碰到雪莉,雪莉却像是被狂风吹拂了过去一样,重重的摔在了墙面上! 但是她丝毫顾不上疼痛,还是要爬起来保护那个怪东西! 雪莉究竟为什么,因为那个怪东西,命也不要? 而此刻,豆芽菜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声音也带着几分失控的慌张:“你……你连你的主人也不顾,就擅自动手,你好大的胆子!” “她不是我的主人。”程恪的一双眼睛扫了过来:“她是我的女人,” 我的心陡然一颤,谁……谁莫名其妙答应当你的女人了! 而程恪正接着说道:“我倒是很明白,一旦答应了你的条件,她才是,永远都逃不开你的控制,所以,比起被动,我更喜欢主动。” 说着,他手中的那个断肢,就一下子丢在了豆芽菜的面前。 “蓬……”那个断肢一落在了地上,忽然像是炸其了一团子黑色的烟雾! 我仔细一看,才骇然发现,那不是什么烟雾,而是飞出来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子! 等那些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散尽了,地上露出了一截子洁白的人类手臂骨! 我后背禁不住一阵恶寒,这才明白了过来,怪不得那个怪异的身影总是一副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形体的模样,原来,他并没有血肉,是由阴虱附着在了骨头上面组成的! 这些阴虱,该不是,就是吃空了许多人的身体,才能飞过来,组成了这个“人蛊”吧? 而那个断了胳膊的奇异人影,还在兀自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你放过他你放过他!”雪莉挣扎着挡在了那个黑影子的前面,大声说道:“我们走到了这一步不容易,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如果你今天……那我们之前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你想着,自己家的辛苦白费?”程恪冷冷的望着雪莉:“那么被那些阴虱吃空,来组成这个人蛊的那些个人,他们家人的辛苦,就可以白费?” 雪莉听了这个,眼神一滞,说不出话来了。 程恪冷笑一声:“谁都有家人爱人和朋友,他们因为你们遭受的苦难,跟谁算?” 雪莉瞳孔骤然一缩,银牙紧咬,恨恨的说道:“我不管……其他人的事情,跟我有什么相干?我只要他活!我只要他活就可以了!” “执迷不悟……”程恪冷森森的盯着雪莉,一扬手,雪莉再一次被狠狠的摔出去老远! 豆芽菜见识到了程恪的能耐,已经是满脸的骇然之色, 但是他还像是不死心,沉沉的说了一声:“你要让我的人蛊受伤,我就要你的女人那身体补偿!” 那话说到了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种奇异的力量,狠狠的吸了过去! 宛如我是一块铁片,遇上了强力的磁石一样,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居然冲着那个黑影子过去了! 跟我一起跌跌撞撞,像是被无形怪手推过去的,还有豆芽菜和完全不明所以的lucas! 看来,是我们身上的阴虱被控制,让我们,去补贴那个怪东西身上失去的位置! 虫子蛊,是由许多各色的虫子形成的,莫非人蛊,是有许多人人组成的? 还来不及多想,我眼前一片黑,将将就要被吸进去了! 与此同时,那个怪异东西口中的声音更清楚了:“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吃了我们三个,他,就凑足了四十个人了…… “当啷……”只听一声脆响,我身上的那个怪力,忽然消失了,我睁开眼睛,却发现那个怪异的人,忽然断成了两截! “嗡……”数不清的阴虱腾空而起,迅速的笼罩在了半空之中! “啪!”程恪一个响指,那青白色的火苗便升腾而起,一下子将那些数不清的阴虱,全烧了一个干净,半空之中,传来了焦糊的味道,让人作呕! “不要……不要啊!”雪莉盯着地上两条白森森的腿骨,大叫了起来:“你放过他你放过他!” “好。”程恪盯着雪莉:“那你告诉我,那个养鬼师,究竟在哪里?” 雪莉望着那个怪异的东西剩余下来的白骨,几乎崩溃,她嘴唇发颤,转着脸,看向了那张床! 那张lucas天天睡着,贴满了黄符咒语的床! 与此同时,那个床的位置,也发出了奇异的响动来…… “啪!”我没看清楚程恪是怎么出手的,但是那个床,就一下子断为了两截字,我望着那断床,一下子就傻了眼了! 只见那个床中空的地方,居然爬出来了一个人! 第64章:人蛊白骨 那床板子断裂激起来的尘埃散尽,那个人的身形显露了出来,我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居然能躲在了狭小的床板里面,原来,那个人,竟然是一个瘦小枯干,不折不扣的侏儒! 他的个子比攻击我的那个先行侏儒俑大不了多少,可是那个面貌模样,分分明明,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长相! 他一脑袋地中海的油腻头发,穿着超小号,油渍斑斑的polo衫和短裤,露出两条毛茸茸的小腿,脚上还套着一双布鞋,整体看来,根本就是老头儿穿童装的感觉! “聪明,看来那些黄符,不是招魂,也不是驱邪,而是隐灵的,”程恪的眉头一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原来,你一直就在这里没有走。” 我印象很深刻,那些封住了床板缝隙的黄符,样子并不是崭新的,也就是说,贴上去,就一直没扯破过,那个侏儒男人,竟然很久以前,就一直住在了lucas的床板子底下? 天呀,他难道不吃不喝不活动?是怎么活下来的? 每天,跟这样怪模怪样的养鬼师住在一起,仅仅隔着一道板子,这个感觉…… 怪不得,那个黑漆漆的怪物每天要上lucas的床,想必,这是它跟这个侏儒养鬼师的一种交流! 我满身的不舒服,忍不住望向了lucas。 lucas今天受到了这么多的惊吓,现如今已经完全坚持不住了,见着养鬼师现了真身,竟然曾经跟自己那样接近,实在是受不住这种刺激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是一望向了那个侏儒养鬼师黄橙橙凶厉目光,两只眼睛一翻,人就晕过去了! 而豆芽菜从刚才被程恪从那个黑影子身边扯开的时候, 就已经跌到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像是个没人提线的木偶! “这也算得上聪明吗?”那个侏儒养鬼师开了口:“ 我从来也没说过,我不在这里。” 那个声音,也像是老人,也像是孩子,竟然能兼具着尖细又沧桑,听着让人简直毛骨悚然! 程恪眯起了眼睛来,像是一只捉住了老鼠的猫,倒是也不急着怎么样,只是盯着这个全然逃不开他掌控的养鬼师,沉下了声音来:“说,究竟是谁指示你,在陆荞身上放阴虱?” 那个侏儒养鬼师像是个抱着个必死的决心一样,冷冷的说道:“今天被你们给逮到了,横竖我也逃不了,做什么还告诉你们?” 这个侏儒养鬼师,果然是一个老奸巨猾的模样,看样子,是想着讨价还价要活命,却偏偏要装出这么一副高傲的模样来。 “很简单,”程恪松了口:“你照着实话说出来,如果没有欺骗了我的话,你的血,我会留下一些让你活命。” 侏儒养鬼师的一双眼睛跟猫头鹰一样,是琥珀色的,亮闪闪提溜圆,微微那么一转,他满脸不信任的说道:“要是我说了,你反悔,怎么办?” 程恪一双眼睛早就将这个养鬼师的想法给洞察出来了:”你是要我先放了那个人蛊?” 侏儒养鬼师嘿嘿冷笑一声:“你是聪明人。” “啪,”程恪抬起了手来,那一扇门一下子就开了,雪莉又惊又喜,知道程恪肯放她和人蛊一条生路,连道谢也顾不上,拖着人蛊就出去了。 门重新关上了,程恪盯着侏儒养鬼师:“你是西川的养鬼师?” 侏儒养鬼师个子就算小,也是挺胸抬头,气势不让人:“西川的杜家老三。” “怪不得,精通养鬼术和蛊术。”程恪说道:“也把人蛊,看的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人蛊是我这一辈子的心血,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自称杜老三的侏儒养鬼师死死的瞪着程恪,眼神里面都是怨毒:“看来,你居然倒是知道不少养鬼术的东西。” “人蛊需要吃四十个人,用四十个人的精血,构成一个新的人形,”程恪说道:“但是功夫复杂,伤人又多,伤天害理,也没有几个人能用,你倒是够狠。” “四十个……”杜老三咬了咬牙,凶狠的望着程恪:“可是今天被你这一拆,要变成吃八十一个人了。” “本来你伤多少个人,跟我也没有关系,可是你就是找死,非要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去。”程恪凉森森的笑了一下:“现在你应该也明白了,托你做这件事情的人,是借刀杀人。” 杜老三嘴角一抽,显然早也对跟我下手的这件事情有点后悔,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大丈夫做事,没有后悔这么一个讲究,别的不说,就凭她是杨不归的外孙女,我就乐意来动这个手!” 我忍不住问道:“你在西川的时候,跟我二姥爷有过节?” 杜老三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我:“ 回头,你好好的问问你那二姥爷吧!” “我劝你,还是赶紧说重点。”程恪说道:“你还愿意,被人利用?” “这个……”那杜老三森森然的说道:“反正冤有头债有主,那我就告诉你,委托我给你主人下阴虱的,是一个年轻女人。” “能劳烦杜家老三亲自出手的,当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女人。”程恪眯起眼睛:“她究竟是谁?” “说实话,我不认识,她也没说。”杜老三抿了抿嘴,尖细的声音倒是十分认真:“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女人提起来,她想要的是长生,而长生,好像正在你的手里。” “天下之大,哪一个养鬼师,不想要长生?”程恪修长的手指微微一曲:“你不会不知道那个女人的来路。” “那个女人很有钱……”杜老三想了想,说道:“她给了我很多的钱,让我来完成我的人蛊,条件就是,牢牢的控制住了你的主人,啊,对了!” 杜老三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说道:“顺着这个线索,你就知道了,那个女人,说了一句话,叫做……” 正在这个时候,杜老三黄色的眼睛,忽然也变成了黑漆漆的颜色!但是,他还是浑然不觉的模样!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个专门饲养阴虱的养鬼师,自己身上也中了阴虱不成?阴虱食脑是很重的程度,再怎么也不可能是他自己种在了自己身上的! 程恪一下子也看见了,说时迟那时快,程恪一伸手,就掏入到了那个杜老三的心窝! 那个杜老三自己还什么也不知道,就看见了程恪的手将自己的心给挖出来了,一时间,又是惊骇,又是难以置信,张大了嘴,嘴里本应该淌出来了血,却钻出了数不清的阴虱! “哄……”几乎跟程恪掏出他血淋漓心脏同时, 杜老三整个人全化成了黑漆漆的一片阴虱,四散飞去! “啪嗒……”只剩下了一幅骨头,和那一身童装横七竖八的跌落在了地上…… 而程恪白皙修长的手上,那颗心脏,还在腾腾的冒着热气! “哇……哇……”一阵穿透耳膜的哭声忽然响了起来,是先行侏儒俑的声音! 接着,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像是有本来满屋子安安静静的小孩儿,一下子全四散而去! 但是我也顾不上先行侏儒俑了,如果程恪出手再晚一点,那杜老三的心脏,也要变成了阴虱飞走,一滴血也剩不下来,而我已经到手阴虱食脑的地步,再没有了杜老三的血,那我,是不是,也要跟杜老三同一个下场了…… “闭上眼睛……”程恪的声音低下来:“剩下的事情,我不想让你看。” 我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赶紧闭上了眼睛,接着,一种温热的感觉浸润在了我身上,腥气扑鼻…… 我努力不去想,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只觉得一颗心突突直跳,不大一会,一个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我的额头上,像是……程恪的唇落了下去。 那熟悉的檀香味道袭来,我已经靠在了熟悉的,凉森森的怀里,耳朵贴上了那安稳的胸膛,是程恪低低的,却让人心安的声音:“没事了。” 我赶紧睁开眼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只见自己的手脚指甲,终于由黑色,变成正常的粉红色了,而lucas和小东,虽然也是昏迷不醒的模样,可是他们的手指甲,也正常了。 我知道程恪救我的功夫,顺带着把他们俩也救了下来,心也就放下了,但还是又提起来了:“杜老三,死了……” “死的透透的。”程恪盯着那一身油腻的童装,拧起了好看的眉头:“看来,是有人,想利用阴虱,要让咱们,跟西川的杜家结仇。” 我自然明白了,应该是早就有人将阴虱下到了杜老三身上,在杜老三即将说出秘密的时候,就催动了阴虱,让杜老三当场殒命,而刚才杜老三这一死,所有的先行侏儒俑全不见了。 可想而知,既然先行侏儒俑是养鬼师家族用来通风报信的,那这一通传,西川的杜家人没可能不知道,杜老三,是死在了程恪和我的手里。 “你好像时运实在是走低,”程恪揉了揉我的头发,不动声色的说道:“咱们这下子,要被西川的杜家盯上了。” 我赶紧问道:“西川杜家,也是非常有名的养鬼师家族吧?” 程恪点点头:“他们西川杜家,与潭深镇的杨家几乎齐名,但是潭深镇的养鬼术是中原一派,十分正统,可是西川那一派的养鬼术,是采用了南疆的巫术,西川本地的蛊术,再糅合了中原流传过去的养鬼术,算得上集百家之长,神秘莫测,非常的难对付。其中,又要数这个杜家最为出名。他们出手狠辣,从来不会对要下手的人,留一丝的情意。 ” 唉,二姥爷怎么惹上了这么一家子人啊!不过也是,他那个火爆的脾气,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那个背后下了阴虱害死杜老三的,真是下的好毒一步棋!我们什么也没做,居然就成了西川杜家的仇人!而且,听着杜老三的话,本来二姥爷就跟他们杜家很不对付,这下子,在名义上,杜老三又死在了名义上的潭深镇养鬼师,二姥爷的外孙女,我陆荞手上,那两个家族,岂不是平白无故的有了导火索! 不用说,催动阴虱的人,就是要点燃的导火索的人,目的,就是想让我们潭深镇的养鬼师,跟西川杜家反目成仇,两败俱伤! 这件事情,会是谁做的……不用想,肯定是在我们潭深镇杨家,跟西川杜家两家鹬蚌相争的时候,可以渔翁得利的!顺带,还会把与长生有关的程恪,也牵扯进来…… 要把我,做成了众矢之的? 做出这件事情的,是阿九,还是那神秘莫测,至今摸不到头尾的魏长生? 程恪的脸色凝重:“为了长生,他们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眼下,咱们似乎要站上了风口浪尖了……” “我明白……”我拧起了眉头来:“不过,既然跟你在一起,反正也是早晚,我就知道,你这个漩涡,陷进去,就出不来!” 程恪一听这个话,倒是展颜一笑:“什么时候,你能这样聪明了?” 我翻了个白眼:“我一直都不笨。” “咣……”正在这个时候,门被重重的打开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李明朗进来了,他一眼先望在了我的脸上,急切的说道:“陆荞,你没事?” 初阳道长也照例不情不愿的跟在了李明朗身后,撇着一张嘴,翻了个白眼。 程恪一见了是李明朗,那是满脸的看不起:“托你的福,幸亏你来得晚,要不然,还真不好说!” 李明朗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个眉眼高低,但是,连着两次,也确实是因为运气不好,被他坏了两次事,他也理亏不好反驳什么,索性一咬牙,只装作听不见,望着我,有点愧疚的说道:“我要是留在这里守着你就好了,可惜,刚才外面出现了不正常的阴气,我和七师哥就追过去了,这一下子,就走远了。” “没事没事,”我赶紧把手递上去,动了动已经恢复正常的指甲给李明朗看,又指着那地上的尸体,说道:“我挺好的,就是这个养鬼师给……” 顺着我的手,李明朗也看见了地上的那一堆骨头棒和衣服,还有满地烧焦了的阴虱尸体,不禁也皱紧了英挺的眉头,说道:“这是那个在你身上下了阴虱的养鬼师?怎么也像是,被阴虱吞噬而死的。” “呦,”初阳道长阴阳怪气的说道:“真是淹死的都是凫水的——死在自己特长上。” 我点点头,把事情约略的说了一遍。 李明朗想了想,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得,立刻说道:“刚才那股子阴气,难道……跟这件事情有关?” 我赶紧问道:“你刚才追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阴气?” “那个阴气我认识,师父教给过,是西川养鬼师的。”李明朗正色说道:“西川的养鬼术跟你们潭深镇的正统养鬼术不同,他们一般是拿着当地的蛊术结合上的养鬼术,非常的狠戾阴毒,非常难以解决,但是他们一般从来不出西川,总要住在了西川的大山里面,这次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玄阴地附近出现了很多。” 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为了长生。 可是,究竟是谁把长生的事情给泄露出去的呢? “这一阵子,玉宁实在不太平。”李明朗接着说道:“玉宁因为玄阴地的关系,确实会密集很多的养鬼师,借着这里天然的阴气来修行养鬼术,可是最近几乎是人人自危的时候,大量的养鬼师被杀或者失踪,可是,我表哥告诉我,就在这个时候,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养鬼师从外面进入玉宁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道是无利不起早,谁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险,来做赔钱的买卖,九成九,还是为了那个神秘的,连用处都不知道是什么的长生。 我望了一眼程恪,自从他被打开了封印,事情就一直在往一个近乎失控的方向发展过去,他究竟是谁,跟长生有什么关系? 程恪拧紧了眉头,像是不由自主的,就把我的手团在了他那冰冷的手里。 初阳道长看见了,又捅了捅李明朗,带着一种坏笑。李明朗看见了,只做没看见的模样。 我有点尴尬,但是真的安心,程恪他,也会紧张吗?他紧张的,是我,还是长生? “扑啦啦……”忽然整个美容院,忽然传来一种十分细小的声音,接着,一股子焦糊的味道扑了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我有点没反应过来,而李明朗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起火了……” 我一听,赶紧把脑袋探了出去,果然,只见那一片楼梯上,红澄澄的,真的映出来了一片火光! “诶呀……”我赶紧回过身,拍了拍lucas和豆芽菜:“快醒醒,快起来!着火了!” 可是那两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根本叫不醒! 倒是程恪,起手一个响指,那青白色的火焰一下子点在了那两个人头上,那两个人被那火苗一烧,“嗷呜”一声就醒过来了:“妈呀,着火了?哪里着火了?” “火都烧到了你们眉毛上了!”我赶紧说道:“咱们快下去救火!” 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迷迷糊糊的就站起来了,嘴里叨咕着:“刚才,好像做了好凶的一个噩梦……” “别管那个啦!”我赶紧把他们两个推了出去:“咱们看看,是不是还来得及!” 这个时候,那火舌已经卷上了二楼了,三楼虽然暂时安全,可是也抗不了多长时间了,lucas好歹是清醒一点,找到了墙上的消防栓,扑扑的灭起了火来,豆芽菜赶紧也上去搭了把手,一路跟着豆芽菜开出了一条路。 “对了,雪莉呢?”lucas想起了雪莉来:“她是不是,还在……” “呜呜……”隐隐然的,在大火之中,传来了雪莉的声音,像是在哭! “咱们得救救她!”lucas咬了咬牙,就要顺着雪莉哭的地方找过去! 初阳道长一听还要去救人,那是满脸的不乐意,可是这也没办法,消防栓在lucas手里,不跟着lucas,根本走不出去! lucas顺着声音,到了二楼去,“咚”的一脚,把美容室的门给踹开了。 “你们还给我……你们把他还给我……”忽然一阵呼天抢地的声音从门里响了起来,只见雪莉拖着那半截子人骨头,满脸惨白的闯对着熊熊燃烧起来的那个香案,嘶声道:“你们不是很有本事吗?” 那香案上本来供着很多的鞋子,现在,全化成了一片火海了…… “雪莉!”lucas赶紧冲了进去:“快跟着我们走!” “是你们对不对?你们假惺惺的,说要放了他,可是你们还是不肯!”雪莉一回头看见了我们这一行人,眼睛的神色异样的怨毒了起来:“他马上就可以吞噬了满四十个人了, 可是你们非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明明马上就可以回来的,你知道这四十个人,我们付出了多少吗?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不用说,那个养鬼师这一死,他的人蛊,当然也就完全失去了养鬼术的依赖,全然消失了。 雪莉说着,就要往程恪身上扑过去,李明朗忙把雪莉给拦下来了,说道:“这是人蛊,上面有毒性的,你不能碰!” “我为什么不能碰,它是我最重要的人了……”雪莉冲不过李明朗的胳膊,索性坐在地上,抱着那半具枯骨大哭了起来:“我要它回来……我要它回来……” 我看着熊熊的大火,也想尽快把雪莉给带出去,可是看她的那样子,根本不想走,只得赶紧问雪莉道:“现在美容院烧起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总不能为了一个死人,连自己的命也搭上!这个……这个人,跟你究竟是一个什么关系?” 第65章:血债血偿 “诶呀妈呀,说这么多干啥啊!再磨蹭下去,全他妈的得玩儿完啊!到时候,下了十八层地狱喝茶聊天啊!” 豆芽菜从后面挤了过来,那瘦弱的身躯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孔武有力,只见他那身子往前面一倾,扁扁的手掌并成了一个手刀,毫不迟疑的就往雪莉白嫩的脖子上面一砍,雪莉本来就纤细,又情绪失控,更是想不到豆芽菜会这么做,顿时一下子软绵绵的,就倒在了地上。 我也算是明白了,其实简单粗暴,真的有简单粗暴的好处。 lucas被豆芽菜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赶紧扑过去看雪莉,连那个灭火器也顾不上了。 我心头一动,lucas为了雪莉,居然能命也顾不上…… lucas试了试雪莉的鼻子,这才松了口气,一下子把雪莉公主抱在了怀里,整个人也没了平时的娘气,在熊熊火光的映衬下,俨然变成了一个铁血真汉子。 豆芽菜见状,赶紧将灭火器拿在了手里,充当了一下开路先锋,一马当先的迎在了前面,冲在了越来越旺盛的火里。 我们一群人当然是紧随其后,焦糊的味道传过来,简直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要被烧起来了,但是,我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在火焰的烘烤之中,我居然感觉不到热? 回头一看,程恪紧紧的护在我身后,整个身体几乎笼住了我的身体,不让那火苗靠近了一星半点,那颀长冰冷的身躯,像是什么都扛得住…… 他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唇边勾起来:“别怕。” 望着他被橙红色的火焰映照的简直亮的妖娆的瞳孔,我的心一下平定了下来。 我当然不怕,有他在,上山下海,我全不怕。 只要他在我身边。 这个想法很危险,我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不想阻止自己那种依赖他的心了。 阻止不住的话,就这样也好……就当成是一场梦境也好,只要还没有醒来,能不能,就这样的顺其自然……我不想醒来…… 程恪握住了我的手,皱了眉头:“看路。” 我回过头去,压住了剧烈的心跳,嘴角不知不觉的翘了起来。 这个……是幸福的感觉吗? “咣……”正在这个时候,走在我前面的lucas脚底下忽然像是绊上了什么东西,一个趔趄,险险就要栽倒在了楼梯上,滚进了火海里面! 我赶紧要伸手去拉,可是,在我伸手之前,一只胳膊,从火海之中探了出来,稳稳的扶住了lucas! 那是一条细腻洁白的女人胳膊,我甚至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纤细的手上,还涂着靓丽的指甲油! 而一行人里,除了被lucas抱在了怀里昏迷不醒的雪莉,和一个我,这一行人里,根本就没有女人! “帮我照顾好她……”一个柔柔的,十分清楚的声音就这么凭空响了起来:“多谢你。也请告诉她,她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以后的日子,请她自己好好过下去。” lucas大吃一惊,侧过脸去,那一条胳膊,却像是被那大火烧的融化了,就这么消失在了那火海之中不见了! 这个声音,我听过!不是别人的,就是初来的时候,立在了门口上的那个美女立牌在停电的时候发出来的那个声音! 一模一样的甜美,我绝对不会记错…… “咔……”楼梯两侧的画像之中,陆陆续续的,又有画像掉了下来,而我记得清楚,那些画像之中,有一张,就是那个人形立牌小姐,跟雪莉的合影! 我忽然像是明白了,是谁当时把我困在了楼梯里面,她……是怕我会伤害到雪莉吗? lucas人是愣住了,我赶紧狠狠的推了lucas一把:“快走!” lucas这才反应过来,大难当前的时候,他也顾不上那超自然现象了,随着勇猛的豆芽菜,我们一起跌跌撞撞的下了楼梯,到了大厅,四处已经一片火海,我看到红澄澄的火光之中,居然烧出了许多人脸的形状,哔哔啵啵的燃烧声之中,隐隐然的,还像是有什么尖叫呼喊的声音。 “是那些,眷恋在殡仪馆的灵魂 ……”李明朗沉沉的说了一句:“经了火,可以早生极乐了。” 这话一出口,程恪握着的我的手,忽然也不知不觉的紧了几分。 如果不是阴阳御鬼之术,他,也是经不得火的吗?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出了美容院了,就在到达了外面的一瞬间,对夏天来说十分少见的一阵凉风吹了过来,我打了一个寒颤,而身后一声“哐当”的巨响,那个写着“明笺美容院”的大屏幕,已经掉下来,在火海之中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扑……”正这个时候,忽然有人把一大桶水浇了过来,我们全体被淋了一个透心凉,我大吃一惊,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水,才看出来,往我们身上泼水的也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爱你永不变”面馆的老板! 老板也是刚刚赶到的,气喘吁吁的说道:“里面还有人没有?” “没有了!”我摇了摇头:“大叔,你这是……” “你们刚从火海里面出来,身上经了水,就不容易出现灼伤。”老板看上去表情老根一个平底锅似的,其实,也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呢! 但是老板盯着程恪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我回过头去,只见一行人全是湿淋淋的,只有程恪还是干干净净的模样,身上既没有烟灰,也没有水渍。 程恪回望着老板,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我本来以为老板会被程恪吓到,没想到,老板居然只是侧过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雪莉他们了。 奇怪,这样的处变不惊,老板,真的像是一个有故事的大叔啊。 确认了全员没事,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老板检查了一下雪莉也没有大碍,说自己已经报了火警了,招呼我们去他店里坐着,于是一群人水鬼似的进了“爱你永不变”的店面里面,踩了一地的水。 用光了桌子上的餐巾纸之后,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老板望着我,问道:“那火怎么着起来的?” 这话把我给问愣了,总不能说雪莉情绪失控,把供养小鬼的香案给烧了吧!我只好说道:“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老板低声说道:“姑娘,不是我说啊,你印堂遮乌云,那真是个时运走低,满脸晦气相,美容院天天开的好端端的,你说你咋一来,弄得美容院都起火了呢?” “啥?”我愣了愣,赶紧说道:“大叔你可不要乱说呀,美容院的事情,跟我可是……” 一点关系也没有几个字,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却卡在了喉咙里面,怎么也说不出来…… “哎呀,老板你也会看相啊?”初阳道长听了这话,倒是一下子来了精神:“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瞒你说,我没事的时候,就爱看看麻衣神相啥的,这个姑娘眉眼面貌倒是不错,就是那个印堂……” 老板一看跟初阳道长倒是很有共同话题和共同语言,俩人对我这个面相指手画脚,指指点点,聊了一个火热。 虽然很介意被别人当成“时运走低”的范本指戳来戳去的,可是我实在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只好鼓着腮坐着,程恪给我找了一杯饮料,帮我擦了擦头上的水珠,眼睛又落在了那“虐狗墙”上,桃花大眼亮闪闪的,带着点得意,说道:“老板照相,技术倒是不错。” 老板听了这话,挺起胸膛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我一下子又看到了那张“壁咚”照片,脸跟个烧开了的水壶似的,只差冒出蒸汽来了,赶紧就要去把那照片摘下来,可是程恪就是揽着我的腰不让我过去,声音低低的:“我喜欢。” 李明朗听见了,倒是也转头看了看那照片墙,怔了一怔,什么也没说。 “对了,”初阳道长问道:“老板,你整天在这里做生意,认识那个雪莉吗?” “那哪儿能不认识啊!”老板说道:“她们以前是姐妹俩一起开那个美容院的,好像父母不在了吧,雪莉和玛丽是她们俩为了开美容院洋气,起的外国名儿,本名一个叫明丽,一个叫笺丽,这个美容院的名字,就是以她们俩自己的名字拼起来的。” 原来,这就是“明笺美容院”的来历…… “雪莉还有个妹妹?”一种悉心照料着昏迷的雪莉的lucas闻言大惊:“我怎么不知道?” “你才来几天啊!”老板露出一种鄙夷的模样来:“她妹妹笺丽前一阵子跟个来路不明,痞子似的男的搞对象,雪莉并不乐意,多次棒打鸳鸯。 可是笺丽倔强啊!硬是不听姐姐的话,说走就跟那男的走了,跑的还挺远,出国还是干啥去了,反正丢下她姐姐,一个人走了,她姐姐就只好自己打理这个美容院呗,你别说,她妹妹你肯定见过啊,你就是不知道,美容院那个人形立牌,就是她妹妹的照片做的,漂亮吧!” 那个人……是雪莉的妹妹! 我赶紧问道:“大叔,笺丽出走的这件事情,是你看见了,还是雪莉告诉你的?” 老板理所当然的答道:“我上哪儿看见去,人家跟个男的跑了,也犯不着来告诉我啊,本来她们姐妹俩天天都来我这吃夜宵,可是那天开始,就剩下雪莉一个人了,我这一问,雪莉才告诉我的。” 我好像,全明白了……雪莉的妹妹,没跟老板说的一样,离开了美容院出了国,而是一直留在了美容院里面,不知道,是怎么留下的! “这么说……”我望向了程恪:“那个人蛊……” 程恪点点头:“你看见那具骨头的盆骨了没有?” 我左思右想,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具一直被雪莉抱在了怀里的骨头,盆骨是宽的,锁骨也是一个“v”字形状,这说明……那具尸骨,是个女人! “人蛊之术,阴虱是随意能使用的,而骨架,决定成型之后,那个人的样貌。”程恪低低的说道:“应该是在什么机缘巧合之下,雪莉遇上了杜老三,又得知了杜老三的这个人蛊之术,把自己妹妹的骨头拿出来,只为了她妹妹‘重生’。” 有这样的事情,杜老三应该是求之不得吧!他有可能,正缺少一个大势当下的藏身之地,雪莉能提供,再好不过,对他来说,人蛊练成应该就可以了,至于人蛊是谁的模样,他一定不在乎。 “可是……那个妹妹,根本没跟那个人蛊融为一体啊……”我忙道:“她的灵魂,好像一直留在了店里!” “人蛊不用魂,”程恪说道:“只需要血肉精气,那个人蛊,除了以那个女人的骨架作为支撑之外,根本跟那个女人毫无关系。” 但是雪莉,显然是不知道的,看她那个样子,她分明就是把人蛊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笺丽究竟是根本没走,还是回来了,而她是为什么而死,除了雪莉,估计没人知道…… “唔……”随着一声细细的呻吟,雪莉这会儿也醒过来了,她揉着应该是疼痛无比的脖颈,好奇的望着我们:“我这是…… ” 豆芽菜一看,赶紧伸过来了细细的脖颈邀功请赏:“那自然是我救出来的你啊!要不是我当机立断,只怕你现在还在火海里面,抱着那具骨头呢!对了……那具骨头是谁的啊?你哪儿弄来的?是不是特别值钱的人体标本啊?” 雪莉听了,环顾四周,她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尖叫道:“她呢?她呢?她出来了没有?” “没顾得上……”lucas有点愧疚的说道:“反正……反正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虽然逝者为大,可是,毕竟还是得先记着活人不是……” 雪莉脸色铁青,站起身来就要往那个美容院里面跑, 被lucas一下子给拦下来了:“哎呀妈呀,你这是干啥啊!都逃出来了,咋还往里面跑呢?” “放开我,你放开我……”雪莉的声音撕心裂肺:“说好了的……我们说好了,一辈子都在一起……谁也不许走,谁也不许走!” 她的声音,让人为之恻然。 lucas和豆芽菜都是不明所以的模样,只有我和程恪知道,这里面,只围绕着两个字“背叛”。 是男人背叛了妹妹?还是妹妹背叛了她? “呜哇……”远处响起来了消防车的声音,消防车来了,经过消防员的一番战斗,火势终于扑灭了,所幸没有殃及到邻居家里。 但是清理火场的时候,因为在美容院之中发现了人的尸骨,警察也来了,我们几个人作为证人,也做了笔录。 等到没我的事的时候,我正看见了雪莉被人送到了警车上面去了。 她有点失魂落魄,lucas也是。豆芽菜不明所以,一直在拍打着lucas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 我想要问一个清楚,可是又觉得,这样未免多事。 回想起来上次的那一声尖叫……我猜测着,也许是有什么人经过,看见了四处乱爬的黑影子,被雪莉压下去了? 正这会,李明朗过来了,冲着我说道:“陆荞,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我还没说话,程恪早挑起了眉头来:“好事不背人。” 李明朗毫不相让:“这件事情,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如果陆荞愿意,她可以在听了之后告诉你,只要她愿意。” 程恪还想开口,我生怕俩人又因为天生犯相吵起来,赶紧说道:“就说几句话,程恪你等等我。” 程恪老大不乐意,但是没坚持,只说道:“随你愿意。” 我跟着李明朗到了程恪听不见的地方,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给你说过,你身上带着一个灵体?”李明朗非常认真的说道。 “ 记得啊!”我赶紧点点头,说道:“那个灵体,有了什么线索了吗?” “今天我又看见了,而且,比之前清晰一些了,”李明朗像是下定了决心,才说道:“我告诉你,但是你不要害怕,那个灵体,微微的呈现出来,是一个女人的模样!” 我一下子愣住了:“你是说,我身上附着一个女人?” “只能勉强看出来是一个女人。”李明朗亮闪闪的眼睛映出我来:“而且,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笑。” 我后背一阵恶寒:“笑……” 难道,就是那个指引着我走出楼梯间的声音?她在笑…… 上一次,她告诉了我贝母,可是我的脑海就开始有点混乱,记不清是不是自己想起来的,这一次,我印象是十分深刻的,那个声音,能够跟我交流,能够知道我的每一个想法,就好像……它能跟我共用同一颗心…… “我知道,你肯定会慌张。”李明朗修长温暖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声音柔了下来:“我会帮你想办法的,但是你一定要小心,这个灵体,增长的非常快,以前在医院第一次看见,还是若隐若现的模样,可是刚才那一瞬间,她已经算得上大了。你有没有感觉过,自己不知不觉,做过了自己本来没打算做的事情?” 我强迫自己沉下了心思,想了想,摇摇头:“目前还没有。” “那你一定要格外留神。”李明朗说道:“我会尽快帮你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是你也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让那个奇怪的灵体,趁虚而入。” 我已经大致能猜出来乘虚而入是一个什么意思了,但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猜出来的是对的:“如果,那个灵体趁虚而入,那我会怎么样?” 李明朗沉下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等到那个灵体比你强大的话,她,会夺取你的意志,变成你。而你自己……” “我知道了……”我喉咙干涩,话也说的勉强:“谢谢……谢谢……” “我并不要你道谢,也不用你记人情。”李明朗永远都是那种十分认真的模样:“我只希望,你能永远是你。” “我一定会留心那个灵体的……” “不单单是那个灵体。”李明朗的声音有点发急:“你还应该留心程恪。” “留心程恪?”我狐疑的抬起头来:“为什么?” “因为那个灵体,很可能,跟程恪有关系。”李明朗说道:“可能,你跟程恪朝夕相处,你更加信任的是他,但是我绝对没有为了什么事情,说谎骗你,那个灵体,一直望着程恪,程恪不会不知道,可是,为什么他从来没跟你提起过?” 我的心咯噔一下,就像是猛地坠落进了万丈深渊之中,喃喃道:“也许……也许……” “你如果想找借口的话,世上的借口多得很。”李明朗带着点怜惜,说道:“可是,你终究没法对自己说谎。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就请你一定要留意他,他有一点的可疑之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保证,我一定会保护你,我也可以保护你。” 那个灵体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想怎么样?难道,想占据了这个身体,代替我,跟程恪结成阴阳御鬼之术? 我的心像是狠狠的被人捏了一下,痛的并不锐利,却非常沉重,她是谁……难道,是菖蒲…… “话说了多少……”程恪像是有点不耐烦了,但是看到了李明朗搭在了我肩膀上的两只手,近乎完美的脸上立刻笼罩上了一层怒气:“你好大的胆子!” 话音未落,我只听耳边像是有静电一样,“啪啦”一下微微的响,李明朗的手像是被电了一下,一下抬了起来,但是他也是毫无惧色,盯着程恪,说道:“ 你敢说,你没有秘密瞒着她?” 程恪听了这话,桃花大眼更是沉下去了一层:“这话,轮不到你来问!” “你才说过好话不背人,”李明朗还是毫不相让的模样:“好事是不是也不背人?” 忽然这个时候,我只觉得鼻子痒痒的,伸手一摸,居然摸了一手的血,一手的黑血! 程恪和李明朗正好也全看见了,架也顾不上吵了,倒是全拧起了眉头:“你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鼻子……”还来不及说出了一个“好痒”,我一个喷嚏打出来,血流的更多了! 李明朗二话没说拉过了我的胳膊,修长的指头娴熟的按在了我的脉搏上,白皙的脸色一沉:“中毒了……是蛊术!她是不是碰过杜家的人?” “杜老三……”程恪咬了咬牙:“为了解开阴虱,她碰过杜老三的血!” 我护着鼻子,血还是不断的往外面冒,头也开始有点发晕了,心里暗自想着,这个所谓的时运走低,到底还有多长时间能过去?我这样倒霉的人,也真是举世罕见了,刚刚才从阴虱里面得了救,怎么又中了什么蛊术了? 机器人也顶不住这样的折腾啊! “嗤……嗤……”一个诡异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有人在撕扯布料一样,我忍不住回过头去,正发现我的影子,正在微微的蠕动着。 奇怪,我根本没动,影子怎么突然倒是动了起来? 我刚要细看,突然,一个小小的黑东西,像是撕裂了我的影子,冲着我就扑了过来! 一阵腥气扑过来,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了什么反应,那个东西忽然就从我眼前生生的爆裂开来了! 犹如,那天在厕所里面遇见的,那个先行侏儒俑! 不用说,是程恪下的手! 眼前落下了很多腥气扑鼻的碎片,李明朗皱紧了眉头,伸手帮我把那些碎屑挡住了,沉声说道:“是西川杜家人!” “哈哈哈哈,你这个娃子倒是见过几分世面!”一个操着西川话口音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是太清宫的?” “没错,”李明朗无所畏惧的抬起头,挡在了我前面。 视线越过了李明朗的肩膀,我看见路灯杆子上,猫头鹰似得稳稳当当蹲着个人,十分明显,他跟杜老三一样,是个身材矮小如儿童的侏儒! 那个人在路灯的阴影里面,看不清楚长相,只觉得他的声音,也跟杜老三十分相似,尖细又沧桑:“你们敢杀我们杜家的人,看来是不想活了!” 我心里一沉,知道已经算得上跟杜家结下来了梁子,却没想到,居然来的这样快! 我试图想要解释:“将杜老三害死的,并不是我们,而是……” “你养的鬼,掏出来了我们家老三的心脏!”那个侏儒的声音里面带着几分怨毒:“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敢杀了杜家人,就算是潭深镇出身的,你也是第一个!” 我知道自己身上的长生香囊早就被发现了,也知道现在是个百口莫辩的时候,正在想法子沟通,程恪却早带着点怒意,连解释都懒得解释,当即就冲着那个侏儒用力的一挥,只见那个侏儒就像是被大风吹落了的树叶似得,轻飘飘的从高高的电线杆子上坠落了下来! 我心头一跳,会不会,就这样出了人命? 可是那个侏儒,就算坠落下来,却没有落地,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宛如一瞬间溶解在了半空之中! 正当我目瞪口呆的时候,那个侏儒的声音响在了我耳侧:“我要你,血债血偿!” 第66章:我的苦衷 我心里一惊,回过了头去,却不知怎么的,那个养鬼师的声音,却变成了一声惨叫,接着,一道黑影跳跃着,重新回到了电线杆子上,声音又惊又怒:“赤血咒……” 透过那背光的阴暗地方,我看见了那个养鬼师小小的身体上,居然冒出来了一股子黑气! “唔……”那个侏儒养鬼师呻吟了起来:“你够狠……” “赤血咒?”程恪将我揽过来,想碰一碰我的血,却也像是被刺了一下,将手给缩了回来:“专克养鬼师阴气的赤血咒……” “赤血咒?”我被程恪和那个侏儒养鬼师的表现弄的惴惴不安:“我是不是又被人给坑了?” “也算,也不算。”李明朗接口道:“看来,有人想要借着杜老三的心脏,来下毒害死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碰了杜老三的血之后,却成就了专门能伤养鬼师的毒血,这种血,只克阴气!” 这么说来,我简直是因祸得福,得到了一种能伤阴气的宝物了?只是我得用血,这未免有点…… 程恪抬起手,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只听那个养鬼师惨叫了一声,李明朗顺势也丢过了一道黄符,可是那个侏儒养鬼师险险的给躲过去了! “你有赤血咒,我伤不了你……”那个侏儒养鬼师咬牙切齿的说道:“但是,杜家跟你们潭深镇的梁子这就算是结下了,你等着吧,我们管保叫你们潭深镇那一脉,血债血偿!” 李明朗要追过去,可是那个侏儒养鬼师像是一个跳蚤一样,在高高的路灯杆上蹦来蹦去的就不见了。 程恪沉声说道:“杜家的大批人马,看来马上就来了。” “本来杜家就以小肚鸡肠,睚眦必报闻名,”李明朗十分忧心的说道:“这次,你还在名义上,伤了他们家的一条人命……” 别让我想了,我脑仁儿疼! 程恪想帮着我擦血,可是他碰不得,李明朗赶紧过来了,细细的帮我擦干净了,说道:“你这一阵子,要稳定情绪,千万不能激动,不然的话,就算这血厉害,你失血过多,也不是好玩儿的。” “那……”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中了这个赤血咒,我会不会死?” “这个咒,不是你中的,”程恪一把推开了李明朗,沉沉的说道:“是所有碰到你血液的养鬼师中的。对他们来说,才是赤血咒。” 我自己,倒是没事?这也太神奇了! “啧啧啧……”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可惜啊……“ 是阿九的声音! 我抬起头来,只见路灯杆的阴影后面,款款的走过来了一个窈窕的身影,那个身影苗条端丽,正是阿九占用了菖蒲的那个尸身! 程恪盯着阿九:“你醒的倒是快。” “承蒙关心。”阿九巧笑倩兮:“不瞒你们说,我有的是你们不知道的能耐。” “你为什么杀了那么多的养鬼师?”李明朗锁紧了眉头:“还将事情,栽赃到了陆荞身上!” “这能怪我吗?”阿九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摸了摸自己无瑕的面孔:“谁让她,是她们杨家的先祖呢!先祖闯了祸,后辈去挡一挡,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你,你简直厚颜无耻!”我瞪着阿九:“不用说,指使了杜老三在我身上种阴虱的,挑拨了杜老三跟我们家反目成仇的,就是你吧?我知道,你以前,也是潭深镇上的人,究竟跟我们杨家,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做出这么多恶事来!” “哈哈哈哈……”阿九借用了菖蒲的声音,笑的宛如银铃:“你猜,我跟他,跟菖蒲,是不是都有关系。” 他?是叫的程恪,怎么就让你叫的那么亲热!不仅如此,二姥爷也应该知道阿九的名头,可是二姥爷却推说,并不能确定。 我瞪着眼睛说道:“是啊,其实,我也知道一个阿九,潭深镇村子西头,一个老母猪生了九个小猪,最小的那个,就叫阿九,应该就是你吧,好久不见,你都这么大了。” “你……”阿九俏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狰狞,但还是压住了,宛然一笑:“你说,我不告诉你,你又能怎么办?” “那就,打到你说出来!”一点征兆也没有,程恪飞快的出了手,一道隐隐然的金线,冲着阿九就缠绕了过去,可是阿九的身体居然就地一转,软绵绵的往程恪怀里一倒:“你说,为了上次咱们约好的事情,你舍得对我动这个手吗?” 程恪一双手,居然真的犹疑了一下!他的眼睛里面,整整的倒映出了菖蒲那绝美的容颜! 我心头一阵不舒服,忍不住就把程恪拉了回来,问道:“程恪,你跟她约好什么了?” 程恪还没来得及回答,阿九先俏生生的对我飞了一个眼风:“这是我和程恪的,小秘密!” 程恪盯着阿九,眼神里有隐忍,也有凌厉:“ 这件事情,不许你再提起来!” “不提就不提,”阿九带了一丝委屈,但是转眼望着我,杏仁眼睛眨了眨,狡黠的笑道:“你想知道,就问程恪吧!” 我咬了咬牙,默然的攥紧了拳头,果然,程恪瞒着我的事情,不是一桩两桩! 李明朗却是毫不手软的:“你借尸还魂,也就不要这么嚣张,看我将你打出来,把尸体还回去!” 说着,起手一道黄符,冲着阿九光洁的额头就飞了过去! 阿九娇俏的腰肢一扭,轻轻松松的就躲过去了,笑道:“你知道,这里不是养尸地。” 我立刻明白了,赶紧拉住了李明朗:“如果,现在将她的灵魂打出来,那这具尸体,立时就要腐烂了!” “你倒是想明白了。”阿九笑眯眯的说道:“你知道,有人,不希望这具尸体,出一点问题。” “我也不希望这具尸体出一点问题。”我攥紧了拳头,忽然就把手上的血甩出去了:“但是我很希望,你能多多少少的,吃一点苦头!” 我记得很清楚,不知道为什么,阿九借用了菖蒲的身体之后,对我像是毫无抵抗力,加上得到了这种怪血,还不如活学活用一下! 果然,阿九那灿若桃花的面孔勃然变色,十分狼狈的躲闪了过去,面露阴狠之色:“你不要以为,误打误撞得到了赤血咒,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想整治你,我有的是法子!” “那你就试试看,”我盯着阿九:“我没忘记,上次我脚底下,踩着的是谁的脑袋!” 阿九当然还记得,我不仅踩了她的脑袋,还用鞋底子狠狠的扇了她好几下!按着她这个性子,估计着三生三世也忘不了! 果然,阿九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来:“你放心,连本带利,你总有一天,要还回来!” “行啊!”我攥紧了拳头:“我就等着你管我要!” “嗤……嗤……”正在这个时候,那种要扯破布料的声音越来越多了,我知道,是杜家的养鬼师过来了! 一听这个声音,阿九立刻笑了,她一双大眼睛明媚的望着我,说道:“我要是你,就担心担心,潭深镇出身的其他人,俗话说,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 我心里一沉,她的意思,是说躺在医院的姥姥姥爷,还有二姥爷! 话音刚落,阿九轻巧的像是一片乌云,隐然的躲在了那路灯杆子的阴影后面,消失不见了。 而我和李明朗的影子里面,又要蠕蠕的出来许多不正常的东西了。 手上还剩余一些血,我索性全甩在了影子上面了,影子里面的那些个怪东西,惨叫了一声,消融的像是阳光下的冰块一样,冒出了阵阵的白烟。 “嘶……”暗处,传来了倒抽冷气的声音,有人在窃窃私语:“是赤血咒……” “我要去医院!”我盯着程恪:“二姥爷他们,现在肯定也有危险!” 李明朗立刻说道:“陆荞,我跟你一起去。” 程恪拧起眉头,想牵上了我的手,我不动声色的挣开了:“我等你,把事情全告诉我。” 程恪那张近乎完美的脸微微一沉,什么也没说。 到了医院里面,推开了姥姥姥爷的病房,我一下子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个病房里面,空荡荡的,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二姥爷!”我赶紧进去找:“你在哪里?” “嘘……”一个护士过来了,挺不高兴的说道:“这个时间,不能在病房里面喧哗!” 我忙抓住了护士:“这个病房里面的病人和陪护人员呢?” 那个护士皱起了眉头,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说道:“你自己不会找找吗?病人又不是囚犯,非得在里面闷着,不能去透透风?” 别人是可以,可是姥姥姥爷,现在跟植物人一样! 正这个时候,我收到了一条微信,打开一看,是二姥爷发来的:“医院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杜家的那群小矮子,我先带着他们俩往虚平老杂毛那里躲起来了,你赶紧上太清宫来找我。” “你在看什么?”李明朗忽然重重的扳过了那个护士的肩膀,厉声道:“你不是这里的护士吧?当护士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病房里面的人,是不能起来走动的?” 那个护士嘴边露出了一丝奸笑,却发出了男人的声音:“哦,那几个人,去太清宫了啊……” 话音未落,那一套护士的衣服,凭空就落在了地上,可是人,就这么消失了! “是杜家的虚像术,”程恪沉下了声音:“其实就是变化了,过来刺探姥姥姥爷和二姥爷的下落的!” “你放心吧,既然在太清宫,那姥姥姥爷肯定是安然无虞的。”李明朗颇有自信的说道:“跟着我来,我带你们回去。” 我忙点了点头,路上又出现了不少杜家的养鬼师,好像暗影之中,总蛰伏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人一颗心七上八下,总不能平稳下来。 程恪的脸色,也总阴沉沉的,像是怀着一肚子的心事。 到了太清宫的门口,先回去的初阳道长正在里面等着呢:“快进来吧!我带着你们进去!” 我抬腿要进去,却发现程恪只停在了我后面,我侧过头问道:“你干什么,怎么不进来?” 李明朗犹豫了一下,说道:“太清宫有自己的屏障,他是一个鬼,进不来的。” 程恪的眼睛沉沉的,盯紧了我,忽然伸出胳膊,一下子把我揽在了怀里:“有些事情,并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你能不能相信,我有我的苦衷?” 第67章:一桶血水 他还是跟每次一样,抱我抱的那样紧,像是要将我整个人,全揉进了他自己的身体里,跟他合为一体一样! 一颗像是被猜疑和酸楚冰封上的心,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在檀香味道,再熟悉不过的怀里悄然融化了,我鼻子发酸,嘴角牵了牵,耳朵贴在了他没有心跳的胸膛上,说道:“我相信你,也理解你,可是,咱们现在既然已经在一起,遇上了什么事情,可以一起面对的,为什么你要一个人来承担?” 程恪身子微微一颤,将我抱的更紧了一点,千言万语似乎全梗在了喉咙里,顿了顿,才说道:“谢谢你,我……” “呸。”忽然暗夜之中,有人十分响亮的啐了一口:“一对狗男女,手上沾了人命,还有心思在这里卿卿我我。” 我抬起头来,看见又有一个神出鬼没的侏儒又出现在了太清宫门口,这个侏儒看上去倒是年轻的很,两只本来也是琥珀色的眼睛微微有点泛红,像是满满当当的积累着恨意:“还以为,怎么也得跟我们杜家名正言顺打一场,谁知道你们就是没用。居然往太清宫里面当缩头乌龟,你们家的杨不归不是出了名了的脾气大吗?现在怎么怂成了这个样子了?” “我也以为,你们能跟他们好好的沟通一下呢!”暗影之中,阿九又出来了,轻笑道:“我还特别安排了杜家人去医院接风呢,谁知道,你二姥爷胆子那么小,居然带着两个老的跑到这里来啦?真扫兴……” “哎呀!找上门来了!”初阳道长见状,拔腿就往里面跑。 “你们这算是上门叫阵?”李明朗虽然年轻,可神色也是凌厉非常:“既然如此,我就代替师父他们出来会会客人。” “别误会……”阿九借用了菖蒲的身体,举手投足都是对自己这种偷来的美貌的得意,此刻正抚弄着那一把黑头发,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愿意跟程恪和陆荞,谈一谈他姥姥姥爷精魄的事情,其他的跟你们太清宫无关,也请你们,不要来胡乱蹚浑水,沾染上了不必要的麻烦,不划算。” 说着,芊芊玉指展开了,两团白色光芒闪在了她的手心里:“想要你姥姥姥爷活,就过来拿。” 我明白,这是想让我和程恪为了姥姥姥爷的精魄上钩,好孤军深入,脱离了太清宫的帮助! 我都看得出来的事情,程恪自然不会不知道,但是程恪还是转头看着我,淡然的像是去超市买一包零食似的,说道:“你等着我,我去把姥姥姥爷的精魄拿回来。” “程恪……”我拖住了他:“现在这里这么多杜家人,你一个人去,也太冒险了!不如让我也帮帮忙,反正已经有了那个赤血咒,不用白不用。” “不行,”程恪斩钉截铁的答道:“谁也不许让你再受到一滴血的伤害,哪怕你自己,也不行!” 我心头一颤,与此同时,阿九嫣然一笑,已经将手指头收拢起来,转身走了! “你们居然还敢找过来,那就真是蛤蟆掉进了滚水锅,死路一条!”正在这个时候,二姥爷也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将那黄腰带给解下来了,挥舞的虎虎生风:“把精魄留下!” “杨家人出来了……” “是那个在谷秋典礼上闹事的杨不归!” 暗影之中,许多声音喁喁的响了起来,可想而知,全是上门报仇的杜家人! “你们这帮杜家的锉地丁,吃饱了撑的过来裹乱?”二姥爷破口大骂:“你大爷从西川都回玉宁了,你们还是紧追不舍,属马蜂的,叮死也不放?” “呸!”那个脾气暴躁的年轻侏儒拧紧了眉头,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你来的?别往那张老脸上贴金了! 问问你外孙女吧!这下子,咱们是血海深仇,化不开!” 二姥爷狐疑的望着我,我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当众说了一次:“所以,事情是阿九策划的,根本就是想杜家跟我们杨家反目成仇,她来坐收渔翁之利,你们千万不要上了她的当!” “不信我?”阿九露出了十分委屈的样子,说道:“可是,你养的鬼,是不是挖了杜老三的心?杜老三是不是因你而死?这些事情,全不是我说的,是他们杜家人自己从先行侏儒俑那里看到的,我只不过是过来从中调停的,也能怪我?我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阿九,你别怕!”那个年轻的侏儒显然是对阿九怜香惜玉:“谁要来栽赃陷害你,先过了我这一关!” “大傻逼!”二姥爷抿了抿嘴,沉声对我说道:“这家伙是杜家的继承人杜老七,这一代的头头儿,可惜别的本事没有,一辈子最喜欢美女,看见美女,三魂得掉了俩下去, 这不是一看见了阿九那容貌,早被迷了魂了,就算知道自己被骗,那准也是一个心甘情愿。我跟你说,事情说明白了也没用,他们本来就是借题发挥,想跟咱们潭深镇结仇,来夺取长生的。” 我一听,忙道:“他们该不会现在还以为,长生在咱们潭深镇手里?” “所以说他们傻逼,”二姥爷啐了一口,说道:“上次我去了西川,就是为了这件事情,跟他们打起来的,咱们长生行者还四处找长生呢!这帮傻逼还以为制服了咱们,就能把长生弄到手了,是不是很傻很天真?” 我算知道程恪之前为什么连跟他们解释也不解释了,原来,这根本就是一场为了长生的就坡下驴啊!想打的就是这一场架,管他什么借口不借口呢! “所以,你们把长生交出来,恩恩怨怨,可以一笔勾销,”阿九莫名其妙成了这场闹剧的主持人,媚眼如丝:“这个精魄,我也愿意拿出来,当杜家和杨家重归于好的一场贺礼!” 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贺礼? 阿九的眼睛扫到了程恪的身上,程恪却侧过了头来,脸色阴沉:“我却不想管那么多,把精魄还回来!” 说着, 轻轻的把我推到了李明朗的那个方向,声音也放柔了几分:“等一下就好。” “程恪!”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过去了,那个身影,还是那样颀长又潇洒,一如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一样。 这个夜晚好像格外漫长,那浓得化不开的黑夜,像是怎么也散不开! 我皱了皱眉头,他自己,怎么行? “你别过去!”李明朗赶紧把要过去的我拉过来护在了后面:“你今天已经失血不少了!” 与此同时…… “那个养鬼师派了鬼来了!” “你看看,是个厉鬼。” “就算是这样的厉鬼,咱们人多……” “先把头阵打响了,接着,血洗潭深镇!” “这一次,怎么也得把长生给抢回来!” 那些话一句一句的从阴暗的角落里面传入了我的耳朵里面来,阿九咯咯的笑了,望着我的一双美目凌厉:“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而这个时候,程恪已经到了阿九面前,阿九望着程恪的目光,含着期待,含着欣喜,也含着狠戾,像是面对着一个不择手段,一定要得到的猎物! “这话,我还给你……”随着程恪清清冷冷的一句话,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耀起来,亮的人甚么也看不到,李明朗回身遮住了我的眼睛,一阵风声从我耳旁呼啸而过,裹挟着一阵阵的惨叫声! “我不能让程恪自己面对那么多的养鬼师……”我咬了咬牙,却一点也不怕,心里沉寂如水:“李明朗,你放开我,我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可是,你现在没什么能做到的。”李明朗一双手却还是牢牢的按在了我肩膀上,沉声说道:“你真正能做的,就是保护好了自己!” “领着她进去!”二姥爷的声音也在那风声之中响了起来:“叫她放心,这里有我,她的鬼,一点事也不会有!” 血腥气……这里漫着血腥气! “走……”李明朗将我给拖了进去,声音却带着点苦涩:“你身边,也还有我!” 初阳道长似乎也出来了,一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像是一根树枝在戳着我,李明朗的声音有点恼:“师哥,你用桃木剑戳陆荞做什么?” “她那个时运低到了十八层地狱里面了,可别把咱们太清宫也连累了……”初阳道长的声音倒是清清楚楚的:“师傅说了,这样的私人恩怨,裹进去,对两方都不好,我劝你还是……” “那些事情,跟我没关系,”李明朗的声音毅然决然:“我只想护着她。” “你这个死小子,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怎么就让这么个祸害给迷上了……”初阳道长有点要跳脚的意思:“我早跟你说过,沾上就倒霉!我就是个前车之鉴!” “咣……”我推推搡搡之间,我听见了身后关门的声音,知道已经跟程恪隔开了! 李明朗已经放开了我的眼睛,那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苦笑,说道:“你恨我也没关系,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傻子……”初阳道长咕哝道:“阴阳御鬼之术结下来了,那个鬼玩完了,她也得失了魂!” “所以,我不会让那个鬼死。”李明朗回身说道:“师哥,烦你送她去她的姥姥姥爷那里去。” 我愣了:“你做什么?听得出来,太清宫不想管这件事情。” “那,就当我脱离了太清宫吧。” 李明朗撂下这句话,很矫健的越过了门楼,从上面跳了下去! “妈个鸡呦……”初阳道长忍不住咕哝了一句:“知道是坑还往下跳……” 转眼看着我,又是无奈,又是畏惧:“我说,你可得离着我远点,别以为跟上次似的,来勾引我,我就会帮你什么。” 我盯着那一道朱漆木门的门缝,身体比头脑反应更快,就要从那个门口冲出去,初阳道长见状,大叫起来:“你疯了!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该不会,你是希望他们这些个卖命的举动,活生生糟蹋了吧!” 听了这话,我的手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是啊,为了我,为了这个时运走低的我,他们拼尽全力,我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命当成了儿戏…… 鼻子,又在发痒,我抬起手来,摸到了一手血。 李明朗怎么说的来着,让我情绪不要激动? “初阳道长!”我回过头来,初阳道长被我吓了一跳,生怕我碰到他,仿佛我身上都是脏东西似的,连声说道:“你,你离我远点,有话好好说!” “我想要个水桶。”我盯着他。 “水桶?”初阳道长望着我,当我是个外星人似的:“你要水桶要干什么?” “越长越好,越粗越好。”我咬了咬牙:“有没有?” 初阳道长想了半天,才勉强答应了。 他拿来了一个大水桶,我接上了水,低下了头来,果然,鼻子微微有点发痒,接着,大颗大颗的血从我鼻子里面滴了出来,很快将清澈的水面染成了妖娆的红色,那红色的血丝缱绻蜿蜒,是画也画不出来的美丽图案。 很快,那水被我的血染的发红,接着,红色越来越浓了…… “你是疯了吧?”初阳道长已经猜出来我要做什么了,一张脸上的青春痘都快惊掉了:“这样做,你可能会死的!” “就当我是疯了吧。”我的头开始剧烈的发晕,但是没关系,我还撑得住。 勉强站起来,水是拿不起来了,但是初阳道长居然一咬牙,帮着我提起来了,并且,搬着那水桶,爬上梯子,到了门楼上面。 我咬住了牙,晃晃荡荡的上了门楼上。 外面自然是一个惨不忍睹的模样,阿九俏丽的身影在一片侏儒之中游刃有余,程恪身上,也头一次带了伤。 鬼跟人受伤的模样不一样,他的胸口破了洞,胳臂也像是断掉了,但是他还是那个潇洒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 李明朗和二姥爷,也是气喘吁吁的样子。 但是那些杜家的侏儒,一点也没减少。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准了人最多的地方,一脚就把那装满了血水的桶踢下去了。 “哗……” “嗷嗷……”几声惨叫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因为血是被稀释了的,自然没有之前那么强大的威力,能烧的他们身上冒出黑烟来,可是显然,也对他们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我的嘴角扬起来,谁让我的血,有毒…… “陆荞……” 门楼下面,像是有人在喊我,可是我已经分不出来是谁在喊了,因为所有的一切,全在我眼睛里面颠倒旋转,我什么也看不到了。 远远的,像是听见了一排晨起鸽子扑打翅膀的声音,是不是,这个黑夜,终于可以过去了…… 我像是慢慢的沉进了一个黑潭里面,希望,我能做一个好梦……最好梦里,能出现很多的星星,最好,能跟程恪给我变出来那个梦境,一样美好,我不管主角是谁,我也不想知道主角是谁,不管是谁的,能拥有一场,已经不遗憾。 人贵知足。 “陆荞……陆荞……” 总像是有人在喊我,也总像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盖在了我身上……会着凉的吧?我觉得有点冷,可是莫名其妙的,又觉得这种冷,没那么不适应,像是,我早就习惯了,早就习惯了……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了一片白色里面,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子,哪里都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呀,荞荞,你醒啦!”是姥姥的笑脸忽然出现在了这一片纯白里面,那粗糙温暖的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好受点了没有?” “姥姥?”我眨了眨眼睛,这是在做梦?抬手想揉眼睛,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不能动。” 我侧过头来,果然是程恪,冷着脸守在我旁边,脸色很差……虽然是从来没有好过吧,可也没有这么差过。 “你的手还打着吊针呢!”姥姥赶紧解释道:“跑了液就不好了。现在感觉咋样了?姥姥给你喊医生来吧?” “我挺好的,”我确认了,眼前人真的是姥姥,一颗心才放下来:“您回来了……” “啥话,姥姥本来也没走。”姥姥眯着眼睛,说道:“你姥爷跟你二姥爷在门口抽烟呢,我喊他们过来。” 说着赶紧出去了。 我侧头望着程恪那张冷森森的,似乎随时能冒出来凉气的脸,觉得现在问什么,都是白费力气不讨好,想了想,还是把头给侧过来了,谁知道程恪那修长的手忽然扳住了我的脸,那张近乎完美的面孔,就那么压了下来,冰凉的唇齿,一如既往的带着那檀香的味道,狠狠的撞在了我的嘴上。 苦涩的气息弥漫开来,我瞪着眼睛看着他浓密的睫毛,实在有点发蒙,可是不知不觉,却像是习惯了,习惯了他的索取,习惯了他的霸道,习惯了,他跟别人不一样的气息,习惯了,他就是他。 他总是不想放开,那一股子凉意慢慢的,像是渗透了我全身一样。 像是很重要的东西失而复得一样,唯恐再从眼前消失一样,他只想要占有。 “咳咳……”门口一阵响,有人尴尬的咳嗽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来人了,可是程恪偏偏还是压在我身上不起来,我脸上一阵发烧,要将他推起来,可是他还是不急不慢,非得像是品尝的够了,才缓缓抬起头来,盯着门口的人,那样的神色,理直气壮,倒是嫌弃来人不识时务一样! 我侧过头,果然是姥爷和二姥爷进来了! 程恪也没有抬头,只是低低的说道:“不管你为了什么理由用你的血,这是最后一次。” 地上有缝的话,我一定钻进去……在别处也就算了,偏偏,在就自己家章长辈面前! 二姥爷假装没看见,一双眼睛盯着吊瓶吹起了小曲来,可是姥爷平常就挺威严的脸色,一下子又绷了起来。 我赶紧把眼睛闭上了,假装还没醒。 “行了行了。”姥爷吐了一口气,说道:“你睁眼吧,多大的人了,装什么三岁小孩儿?” 我只得闪闪的把眼睛睁开了。 姥爷盯着我,坐在了我床边,伸手摸了摸我的脉搏,问道:“ 脑袋还晕不晕?” “还行……”我感觉了一下,说道:“就是不知道起来之后怎么样。” “说你时运走低,命倒是挺大的。”二姥爷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是,不要命了!” “我属龙的,都说能长寿。”我答道:“所以……” “你这跟长寿没有关系,你这简直是在自杀!”姥爷不大的眼睛精光四射:“你以为你干了什么好事?” “我可没敢居功自傲,”我赶紧说道:“也就是,力所能及的……” “胡说八道!”姥爷怒道:“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你为了这种小事就死了,还怎么担得起咱们潭深镇养鬼师的名声!” “潭深镇养鬼师……”我有点心虚,只好问道:“您……” “你的长生香囊,”姥爷丢了一个崭新的,带着玫瑰花芬芳的香囊在我枕头旁边:“东西,我给你装进去了,从此以后,你算得上,正式的长生行者了。” “诶?”我瞪大眼睛:“可是…… ” “事情陷入的这么深,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不过姥爷转瞬又露出来了一种十分头痛的模样来:“要是让你妈知道了这件事情……” “姥爷,事已至此,我觉得这个名头我不担也不行了。”我赶紧问道:“所以您放心吧,事情,我也一定竭尽所能的帮忙!至于我妈……她也是养鬼师?” 姥爷皱紧了眉头,说道:“你妈也是长生行者,但是她遇上了你爸之后,就不想再过这一种天天以身犯险的日子了,所以,关于家族的事情,一直全瞒着你,你长大懂事,你妈也不许你再来潭深镇了,就是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跟这样的事情,再也没有了关系,谁知道,就算躲在了玉宁,也逃不过……这是命,你天生,就该当个养鬼师,当个长生行者。” 我迷迷瞪瞪的点了点头,姥爷扫了一眼程恪,说道:“我们祖孙俩儿, 有话要说。” 程恪挑起了眉头来,看了看我。 我赶紧说道:“行个方便。” 程恪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姥爷又盯了二姥爷一眼,二姥爷露出一副“连我也瞒着?”的不甘心神色,但是明显对姥爷有所畏惧,比在外面快意恩仇的时候收敛的很,只好也出去了。 我莫名其妙的望着姥爷那种鹰隼一样犀利的目光,道:“姥爷,看着您这个阵势,有什么机密要事得跟我说吧?” “你倒是不傻。”姥爷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跟这个程恪的阴阳御鬼之术,结不得。” “什么?”我立刻愣住了:“姥爷,您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你们两个的这个联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姥爷的声音沉沉的:“你以后,愿意养鬼,愿意结阴阳御鬼之术,想跟谁在一起都行,就是他不行!” “可是……”我一下子蒙了:“姥爷,您好歹也应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 “你记住了就行了,不管是程恪,还是阿九,那都不是应该出现在咱们潭深镇上的,更是不应该跟咱们潭深镇的人扯上联系的。”姥爷的声音厚重又有力:“我知道,阴阳御鬼之术一旦结成了,就不能解开,但是,我会给你找高人,好生想办法的,反正你们的这个关系,非断不可,没得商量。” “姥爷……”我心头一沉,盯紧了姥爷:“难道,您知道程恪,究竟是一个什么来路?” “不能算是,也不能算不是。”姥爷把两条眉毛皱的跟对勾似的,十分认真的说道:“ 总而言之,这个鬼,未必就是真的对你好。” 李明朗这么说,姥爷也这么说,可是……程恪他…… 我不想相信! “就算你有什么舍不得的吧!”姥爷补充了一句:“最好也得斩断了!你千万,不能再对他有什么幻想,这是姥爷对你的忠告,不,不管你信不信,你都得听,这是你姥爷的命令!” “可是,话说清楚了才好!”我声音有点打颤:“我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你管那么多也没用。”姥爷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就会去昆仑山走一趟,找到了能断开阴阳御鬼之术的高人,你不许轻举妄动,现在玉宁和潭深镇全都很危险,等你出院了,哪里也别去,就给我好好的在太清宫待着。” “姥爷,我都这么大的人了,您不能……” 我说的话,姥爷却像是一个字也没听见,只是斩钉截铁的说道:“至于你跟那个程恪儿女情长的事情,想也不用再想了,我问好了,太清宫虚平的徒弟李明朗是属兔子的,算好了八字,正跟你合适,我已经跟虚平说了,这个亲事,算是定下了。” “姥爷,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来包办婚姻?”我只觉得肺都要炸了:“您再独裁,也得问问我的感受吧?” “你什么都不知道,能有什么正确的感受?”姥爷盯着我,说道:“有人屠杀养鬼师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养鬼师就要被杀一个灭门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事情正落在了你身上,你高兴也好,伤心也罢,事情定了,就是定了。” “姥爷!”这不是小孩儿一样嘛!怎么就说来就来…… “你给我好生的躺着!”姥爷呵斥道:“我很快就会从昆仑山回来的,在此之前,你千万别跟那个程恪,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能记住吗。” “您简直不讲理!”我瞪着姥爷:“您的精魄,是托谁的福才得来的,您不知道吗?” 姥爷听了这话,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采,但还是很快就压下去了,蛮横的说道:“那会我睡着了一样,什么也不知道!这个人情,要欠也是你欠的,跟我没啥关系。” 我简直欲哭无泪,姥爷……您还能更不讲理一点吗? “大哥!”正这个时候,二姥爷又从外面闯进来了,急切的说道:“出事了!”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姥爷呵斥道:“又出了什么事了,你不会好好说?” 第68章:两个阿九 “老四来电话了,说是碧落门的人往潭深镇闹事去了!”二姥爷急急火火的说道:“赶紧着,给老四回个电话吧!” “魏长生又来打长生的主意了……”姥爷拧起了眉头,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先回潭深镇一趟,再去昆仑山,你把陆荞给我看好了,出院就给我放到太清宫里面去,别让她出来,让她跟那个李明朗培养培养感情,等我想好了法子,早点了结了那个阴阳御鬼之术。” 二姥爷一听,有点骇然:“大哥,我看那个鬼对陆荞挺卖命的,就这样,不是也挺好?” “你知道什么?”姥爷呵斥道:“ 那个鬼,不是普普通通的鬼,他跟长生,有关系!” “跟长生有关系?”二姥爷瞪着我,又瞪着姥爷:“就凭他?” “还有菖蒲和阿九。”姥爷显然在我没醒的这段时间,把什么事情都弄清楚了:“这几个人,有可能,跟魏长生,是一个时代的人。” “哎呀……”二姥爷掐着指头算了算:“那得一百多年啦,可是,要真的是一个时代的人,咋族谱根本就没记载?” “ 二姥爷,你不是知道谁是阿九吗?” 我想起来在那辆纸车上面,二姥爷拍过的大腿,赶紧问道:“快告诉我,阿九到底是谁啊?” “是这样的,”二姥爷说道:“一开始,听到了阿九的这个名字,我心里就觉得挺熟悉的,但是怎么也没想起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地,在纸车上,我才想起来,我小时候,真的在潭深镇见过一个叫阿九的人。” “哎呀,那不就是有线索了吗!”我赶紧说道:“您上次说是不确定,这次确定了?” “还是不敢确定,因为同名同姓的人,也不算少。” 二姥爷接着说道:“我那会认识的阿九,他是个男的。” “什么?”我立刻呆住了:“男的?” “嗯。”二姥爷点点头,说道:“那个阿九,来路也不明,但是我总觉得,也许跟这个阿九,根本就脱不开关系。” 我赶紧要从床上挣扎起来:“怎么个来路不明法?” “那个阿九,不是潭深镇本地人,而是外地人,操的一口西川口音。”二姥爷简单粗暴的一下将我给按下去了,说道:“那一年,我才七八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才接触了养鬼术,总想着多去弄一点鬼回来饲养,有一次听说村子里一个老养鬼师过世了,他那些个后辈没来得及处理剩下的小鬼,跑出来了不少,我就偷摸摸的往坟地那里去找,打算趁火打劫,弄一点回来。 到了那个坟地,哪里哪里都是萤火虫和鬼火,四处绿森森的,我心里高兴啊! 可是没成想,居然有个人早我一步,先到坟地里去了。 我还以为是那个老养鬼师的家里人,生怕自己出来偷小鬼的事情被大人知道了,赶紧就缩回了墓碑后面了,但是竖着耳朵一听,那个人口里念着的咒,不是咱们潭深镇本地的。 我心里有点疑惑,多听了一点,更确定了,口音也不是咱们本地人啊! 我当时心里就挺生气,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潭深镇的小鬼,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外人给撬着走了,才想去警告警告那个外地人,却发现就算小鬼在他身边乱动,他也根本没有去收小鬼,而是四下里用脚丈量坟地之间的距离,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 ,像是在找什么方位!” 我拧起眉头来:“找方位? ” “没错,”二姥爷接着说道:“咱们潭深镇的养鬼师以养鬼术专长,有道是术业有专攻,那种风水堪舆的,咱们可能就没有外面的风水师精通,我当时心里越来越疑惑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心里也有了防备,就打算着看看他想怎么样,结果当时地上有露水啊,那露水一滑溜,我一下子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啃泥! 结果,可想而知,我就被那个怪人给发现了,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也没害怕,反而是叉腰问他到底是谁,来我们潭深镇干什么。 那个人是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黑,看见了我,倒是也有点意外,就自称叫阿九,是西川来这里找人的。 我当时就知道他骗人,大晚上的,来坟地找人? 我这不就威胁着,说要回家告诉我族长大伯去,我大伯就是你姥爷的爸爸,你祖姥爷。 结果那个自称阿九的人一听,不但不害怕,反倒是挺惊喜的,倒是问我这么晚来这里作甚么,我也是小,就告诉他了,他就眯着眼,说想跟我做一场买卖。 我是个孩子,还是头一次听见大人能这样,跟我以一种商量的口气说话,心里也觉得得意了起来,就问他做什么买卖。 结果他说,他有数不清的小鬼,我愿意要,能全都给我,而我,只要付出我的三滴血就够了。” 我立刻就想起来了,如果想要启动杨家人的棺材,那就必须得使用了杨家人的血! “所以……”我赶紧问道:“您给了?” “差点就给了,”姥爷插口说道:“当时我和你二姥爷睡在了一个屋子,半夜被尿憋醒了,起来一看,你二姥爷被窝是空的,摸进去,还有点温度,想起来白天他就说过要找小鬼去,生怕他出点什么事,就赶紧追出去了。 结果一出院子,正碰上了我爸也去茅厕,就带着我爸去找你二姥爷了,一到了坟地,正看见那个高高瘦瘦的黑衣人,正要放他的血,我一头就撞过去,把那个怪人给撞开了。 那个怪人抬头看见了我爸,笑了笑,说了一句,润麒都这么大了。 我爸的名字就叫杨润麒,当时也挺纳闷的,怎么这个外地年轻人,一眼就把他给认出来了,就大声问那个年轻人的来路。 那个年轻人笑了笑,说他以前还抱过我爸呢! 我爸知道这个人来路不明,上去就要把那个人扣下来,可谁知道那个人一身西川的养鬼术,比我爸厉害一些,轻轻松松的就跑了,说今天的机会浪费了,下一个轮回再来。”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 下一个轮回? 二姥爷有点心有余悸:“事情发生之后,我就挨了一顿臭打,慢慢的事情也就忘记了,那个人的长相也不记得了,但是阿九这个名字,我一直也没忘记,上次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二姥爷见过的阿九,说的是西川话,而我见过的阿九,能说潭深镇的话。 这两个阿九…… 姥爷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 “滴滴滴……”二姥爷的手机响了,赶紧把手机给了姥爷:“老四来电话了,肯定着急了。” “行了行了,”姥爷的眉宇之间笼罩上了一层忧色,一边说着,他们俩就一边走出病房,操心潭深镇上面的事情了。 程恪见他们出去,也就进来了,桃花大眼沉沉的看着我:“估计着,是让你离开我吧。”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你姥爷,好像认识我。”程恪若有所思的坐在了我身边:“他一醒过来,看见了我,惊慌失措,吓的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姥爷认识你?”我连吊针也顾不上了:“他有没有……” “他什么也没提,但是满脸那种戒备的神色,”程恪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我盯着程恪:“你不认识我姥爷吗?” 程恪拧起了眉头,拢了拢我额头前面的碎发:“实话告诉你,之所以很多事情,你想知道,我没能告诉你,是很多事情的记忆,我正在慢慢的消失。” “消失?”我盯着程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开始的时候,你打开了我的封印,我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程恪的眼睛里是碎碎的光:“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一直要等的人就是你。 ” 我的心被软软的触动了一下。 “我当时什么都知道。”程恪像是在追忆什么往昔:“我约略还有一点印象,我答应过你某件事情,也答应一直等着你,你来了,我功德圆满。” “可是……”我盯着程恪:“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帮我做什么事情的。” “那个你是现在的你,也不是现在的你。”程恪的面容难得一见的有点疲倦:“这个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 我还想问,程恪却自顾自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好奇,我慢慢跟你说。 你应该也知道,我在守护着长生,也许就是因为长生,我才能够有这么大的力量,但是我现在已经忘记了,究竟什么东西,才是长生。我更是忘记了,我之前认识的那些人,那些事情。” “你忘记了?”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复读机一样:“你怎么可能忘记?你不是记得菖蒲吗?你不是记得阿九吗?你不是记得潭深镇吗?” “之前全记得,”程恪望着我:“可是,现在的记忆全变成了跟你有关的,跟她有关的,全都模糊了,而且,昨天……昨天争夺姥姥姥爷的精魄的时候,我阴气损耗的很大,记忆流逝的更快了。” 我知道,昨天程恪一定争夺的十分辛苦,心里忍不住痛了一下。 “以前很清晰的印象,正在逐渐的消失,”程恪苦涩的一笑,说道:“阴阳御鬼之术的鬼,为了确保鬼是忠心的,这个术结成了之后,鬼会慢慢忘记关于以前的事情,唯独保留着跟现在这个养鬼师在一起的记忆。 我知道,以前的记忆至关重要,就曾经问过了看守我那个庙宇的猫古神,猫古神言辞闪烁,说在我被封印之前,他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对以前的记忆全消失了,千万不能帮我重新想起来,他起过誓言。” 我当然记得猫古神,猫古神也认识菖蒲,我赶紧说道:“既然事关重大,那……” “猫古神已经走了。”程恪说道:“他以前的主人,就是菖蒲。他说完成了对我这么多年的守护,已经兑现了对菖蒲的诺言,现在,菖蒲的身体被阿九盗走,猫古神想要凭着自己的力量,将菖蒲的身体给重新讨回来。” 我脑子里面一团乱:“你怎么能忘记,你怎么可以忘记……” “也许是那些回忆伤人,之前的我,不愿意重新想起来了,”程恪说道:“这些事情不跟你说,也只是因为,其实毫无意义。” “并不是毫无意义!”我望着程恪:“你知道,我只想做我,我不想当谁的替代品。” “你不是谁的替代品。”这话说出来,程恪的眼神却似乎有些闪烁。 “那你告诉我,”我直直的望着程恪:“你跟阿九之间,到底有一个什么约定?你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那么关于阿九……” “阿九很想得到我,”程恪说道:“你看得出来,当然,她最主要的目的是长生。她跟我约定,用封印小鬼的方式,将你的魂魄压一个不得超生的话,我就可以跟你断开阴阳御鬼之术,这样,她就可以把我失去的记忆告诉我,也会跟我说,菖蒲和我,究竟是一个什么关系,我当然没有答应她,可是,她说这个约定,永不失效。” “那你现在,”我有些艰难的开了口:“究竟还记得什么?” “我隐隐约约的,记得有一件事情非做不可,就是好好的守护长生,可是现在,我只记得长生被我守护的安然无虞,却不记得,长生究竟被我给放到了什么地方去了。”程恪说道:“我更不记得,为什么我要守护长生。” “这算是什么事请啊!”我忍不住拧紧了眉头:“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咚咚咚……”门口响起来了有礼的敲门声:“我可以进来吗?” 是李明朗的声音! 对了,姥爷说过,照着以前包办婚姻的那种法子,要把我抓到了太清宫里去,我一把先把手臂上的吊针给拔下来了,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一起,把你失去的记忆给找回来。” 第69章:纸人上坟 “找回来?”程恪眯起眼睛:“怎么找?” “总有法子的。”一阵天旋地转的头晕之后,往前一个踉跄,程恪在我前面一挡,我又陷入了那个冷冰冰的怀里去:“你的过去,我帮你找,总能找到了,姥爷要切断和你的阴阳御鬼之术的那个理由。” “这个契约……”程恪微微有点动容:“你不想解开了?” “这倒不是。”我心漏跳了一拍,脸上有点发烧,但只好故意嘴硬:“我只是,不想再继续被人蒙在了鼓里。” “陆荞?”李明朗听不到我的回音,声音听上去有点着急:“你醒着吗?我送了汤给你。” 接着是二姥爷粗豪的声音:“她在呢!你开门进去吧,甭这么不好意思,早晚是一家人,你认识我吧?管我叫二姥爷就行。以后陆荞,托你照顾了。” 李明朗的声音似的微微的有点愣,但马上是个高兴的声音:“ 我一定竭尽所能!” “这是什么意思?”程恪的脸色有点冷下来:“你姥爷是乱点鸳鸯谱了?” “咱们走。”我抬头望着程恪,扯出一个笑容来:“是不是,有点像私奔。” 程恪薄薄的嘴角露出来的笑,居然是难得一见的温暖:“是,私奔。” 逃出医院的时候,想起来了学生时代在社团里排练的舞台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来,当时我扮演了一个女仆,望着两个主角隔着矮墙,喊出来缠绵悱恻的情话,有些疑惑的想着,世上真的能有那种为了对方,宁可舍弃自己一切的事情吗。 可是,现在忽然觉得,也许真的有。 从阳台上逃出了医院,进了一个小咖啡馆,程恪要了姜糖水给我,拧着眉头:“你说,从哪里开始找起来?” 我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了那张槐树树洞里面找到的照片来,推到了程恪的面前:“我听说,鬼是不能轻易拍下照片的,所以这个时候,你还活着吧?” 程恪望着那张照片,一直深沉的桃花大眼,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惑来:“这个女人的脸……” “我觉得,是菖蒲吧!”我盯着那张照片,说道:“也许,当时有当时的不得已,必须要隐瞒你们之间的关系。” 程恪摇摇头,有些歉然的说道:“现在全不记得,唯独只记得,看见菖蒲重新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我就像也再次活过来,我的心,仿佛重新能跳动。” 我的心微微一痛,但转而还是笑了:“所以,她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啊!” 他会为了我,心跳的像是重新活过来了吗? 不知道,更不想去知道。 “这个地方……”程恪注意到,这是一张拍摄在外面的照片,两个人并肩坐着,身后是如诗如画的美景,远处朦朦胧胧的有一座山,那座山呈现出一种宛如心的形状,看上去非常特别。 正这个时候,服务小妹过来上姜红茶,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照片,笑着说道:“哎呀,这位帅哥也去过情人山?” “情人山?”我来了精神,赶紧问道:“妹子,你认识这里?” “是啊,”那个小妹一张圆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一样:“这应该是西川挺有名的景点吧!我在电视上看见过,听说住在西川的原住民族,在几百年前就有那种风俗,互定终身的情人在情人山的树上打一个情人结,那两个人准能天长地久。 现在这个风俗最近才流传出外面来了,去西川旅游的人,都愿意去那边挂情人结,你们什么时候去的啊?这个是美女你吧?好可惜照片有点残缺,不过在那种地方,拍了这种穿着老衣服拍了这种复古照片,真好看。” 原来那么久之前,西川就有那种风俗吗? 那程恪,应该也是跟菖蒲,一起去挂那个所谓的情人结吧? 莫名其妙,觉得姜糖水有点苦,但我还是做出一种特别高兴的模样来:“也许,你跟罗白和杜家人一样,也是西川人。” 程恪拧了拧眉头:“可是我说话,并没有西川的腔调。” “那哪里说得准?”我接着说道:“离开了西川之后,习惯说了当时的官话,也很正常。” 程恪没有一点动容,只是有点皱眉头。 我看他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就接着说道:“你提起精神来,这多好,这么顺利,就从这个照片里面找到了线索了,不过没想到,又是西川,杜家的地界。” “杜家人倒是无关紧要的,只是这个记忆,你真的希望我找回来吗?”程恪望着我,声音有点沉:“如果对你来说,没有那么重要的话,以后我的世界里面,慢慢的,就只剩下关于你的记忆了。” 我一怔,但随即说道:“我知道,你……也希望想起来吧?只可惜,猫古神并不肯说,所以,既然你想找回来,我陪着你,有什么不对?” “我希望,”程恪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不管寻找记忆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东西,你都不要后悔……。”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我盯着程恪,还有半句话,却没有说出来,只要你不变,只要你不变…… 但是……谁知道,他的心,本来装着的是什么? 也许,这是一场赌。 低下头,像是随随便便想找件事情分散分散注意力,我把那照片拿在手里翻弄了一下,正看见了,照片背后,用繁体字写着这么一行话:“惠人,留存。” “惠人?”我拧起眉头来,这是什么意思? 顺手拿出手机来搜了一下,西川,惠人,出来的都是一些跟无关紧要的内容,最后,才在一个私人博客的旅游攻略的页面里看见了这么一段话: “这次到西川的自驾游,留下了最深刻印象的,不是西川那名闻天下的风景,而是一个叫‘惠人’的小旅馆,古色古香,进去了跟穿越了一样,里面都是民国时期的摆设,觉得自己像是某个清王朝没落的阿哥,将国仇家恨,寄情山水,啧啧……老板说,这个旅馆一直保持原来的样子,大概是怕某人找不回来,是不是充满了传奇和绮思?浪漫不?” 还附上了一张图片,模模糊糊不清楚,但能分辨出来,确实是古老的建筑古老的陈设。 底下有人留言,抱怨博主是个西川旅行社的软广狗,他照着博主的话,去找了那个旅馆,却根本没找到,甚至连当地人都不知道当地有那么个惠人旅馆。 博主回复说:“明明就在情人山脚下,超好找的好吗?不过机缘巧合,我是迷了路才找到的,顺着山下一条小溪走到尽头就是。 几个网友稀稀拉拉的评论说博主也许真的穿越了,到了一个自己才能见到的旅馆。 但是博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复过。 “这里好像挺关键的,”我抬起头望着程恪:“咱们去看看吧?” 程恪的睫毛在金色阳光下面扑闪了一下,像是做足了决定,才点了点头。 买好了去西川的车票,途中我的电话响了好几次,不外乎是二姥爷和李明朗,我发了报平安的短信,调成了静音之后,安心多了,这会儿正是往西川旅游的淡季, 车上冷冷清清的,倒是也算宁静,我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身上微微有点发冷,抬起眼皮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了程恪的怀里,出来身上多了一条毯子。 他怕我碰着他会冷…… 在车窗外面的流光照耀下,程恪一张脸更是刀削斧劈一样的轮廓深邃,棱角分明,十足的英气,十足的好看。 像是,不应该存在这个世上的一种好看。 我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有点发呆,而程恪,还紧紧的捏着那张照片,苦思冥想什么似得。 但是他一看见我醒了,又摸了摸我的头,将照片收起来了。 于是我什么也没问。 大概谁心里,都会有不好触碰的一个角落,更何况,就连慢慢失去记忆,也能让他觉出来重要的一个人。 菖蒲,她究竟是谁? 车到站的时候,我整个人的精神也回复的差不多了,自嘲的想,也许很久不来大姨妈,倒是很能省下一部分血来。 这会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残阳如血,映照出来了秀丽的西川江水一片血红,在远山如黛的映衬下,是一种别样惊心动魄的美感。 “这个是我们西川的名胜,杜鹃啼血景!”一个操着西川本地方言味儿普通话的矮个子导游模样的人瞧见了我和程恪下了车,赶紧就过来了:“两位从外边来的,那一定得住我们西川原汁原味的客栈!我们青霞客栈……” “我们想去惠人客栈。”我望着那个导游,说道:“请问您认识吗?” 殊不知,一听到“惠人 ”两个字,那个导游本来满脸堆笑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像是吃了多大的惊吓似的,张了张嘴,一双略微有点浑浊的眼睛转了一圈,这才说道:“啊……惠人?不知道……没听说过……” 这分明是在说谎! 而那个导游本来是预备着拉我们住宿的,可是一听我们问这个,急匆匆的就缩回去了人堆里面,跟自己同行的人咬着耳朵窃窃私语,还对着我和程恪指指点点,他的同行听了这个话,脸色也有点变了,偷眼望着我们,神色诡异,显然是带了点惧色! 明显是心里有鬼啊!我还想再问,程恪却拖住了我的手:“算了,问不出来的,咱们自己找。” “可是,光靠着一个打听不出来的名字,上哪儿找?”我有点郁闷的说道:“ 光靠着一个情人山?可是能看见情人山的地方那么多……” “从照片上的这个角度来看,当时我正在情人山西侧,照着情人山的高度,算一算这个比例的大小,应该是在环绕着情人山西侧十五里地左右的地方。”程恪淡淡的说道:“找过去就行了,误差不会太大。 ” 我给听的有点发愣,程恪聪明我一直知道,可是这话一出口,我更觉得,他好像,是无所不能。 “看什么?”夕阳之下,程恪脸上的轮廓更显得深邃了,睫毛的阴影厚重的投在了眼窝上:“跟着我,就是了。” 我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果然,只要跟着他,就可以了。 我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跟着我爸出去应酬,我爸喝多了,回家的时候天很晚了,怕我妈骂他,就偷偷带着我往一个坟圈子里面抄近路,打算早点回家,谁知道,坟圈子里的小路错综复杂,根本找不到了出去的路,自己倒是迷糊了。 我吓的要哭,我爸却一手牵着我,一手晃了晃手里给我带着的果汁瓶子,带点酒气说道:“怕什么?有你爸在,什么也不用怕!看见这个瓶子了吗?哪个野鬼敢出来吓唬你,老子爆了他的头。” 当时我爸在我眼里面的形象,真的很像是威武的托塔李天王,浑身闪闪带着光直冒仙气的那种。 也许真的是一龙一虎的大属相,煞气太大,没能碰上了怪东西,后来怎么出的坟圈子,我是记不得了,可是当时我爸那个模样却深深的烙印在了我心里,我只觉得,就跟着我爸,就行了。 程恪居然,也带给我跟我爸当时一样的感觉。 有他在,我就甚么也可以不怕,因为有他,去哪里都行。 牵着他的手,好像随随随便便,往哪里走,都也是愿意的。 照着程恪算出来的那个距离,我们找了一个竹筏子,山水如画,那种清风吹过来,只觉得干干净净的,特别清爽,我的头发吹的扬起来了,程恪帮我拢了拢,忽然他低低的说了一句:“真好。” “嗯?”我转头望着他:“什么?” “这个样子真好。”程恪眼神里一抹暖意,映衬着那妖娆的夕阳,晶亮的不像话。 我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十分贪心,此时此刻,我居然能希望,天长地久…… “你们这小两口要往哪里去呦?”撑着竹筏的老汉显然也是西川本地人:“这个时候游山玩水,可有点晚了哟。” 有了刚才的经验,知道了那个惠人旅馆,只怕是这附近西川人民的忌讳,我生怕一提起来,吓坏了老汉,将我们推下水去,也就学乖说道:“西川空气好,我们想看看星星。” “看星星是不错,”老汉答道:“银河亮着哩,保准比那大城市都清楚!不过,你们要去的这个地方,可有点儿偏,你们还是小心点儿的好。” 我点点头,顺口问道:“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没有什么人家吧?” “是啊,”老汉神神叨叨的说道:“不仅没人,还……唉……怕吓着你们,打扰了你们的兴致,我也就不说了吧?” “我们倒是很感兴趣,”程恪接口道:“敢往这里来的,当然是找刺激了,大爷您肯定待过不少来探险的人吧?” “嘿嘿嘿……”那老汉裂开了没牙的嘴笑了:“可不是吗!这一代的年轻人,温饱过甚,反而是爱来找个刺激,这也真是的,一个念头兴一个年头的东西…… 不瞒你们说,离着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不远,别的没有,倒是有一大片乱葬岗子,都是以前的打仗的时候,胡乱掩埋的难民和军人,因为地势险恶又偏僻,并没有碍着谁,就一直没人管,你们可得小心点,看星星是看星星的,别遇上了鬼火就行,哈哈哈……” 程恪的桃花大眼黑沉沉的望着那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峦,只见层峦叠嶂已经慢慢的看不清楚了,夜幕正笼罩了下来,青色,变成了黛色。 水波微微的晃动着,我侧过头往清澈的水面上一看,正看见了我身侧,像是有一团雾气一样,笼着一个来路不明的白影子! 这一吓非同小可,就算这一阵子已经是看惯了,这也出现的太突然了! 正是这个时候,竹筏靠了岸, 我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在了岸上,程恪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我,带着我上了岸边,跟那个老汉点头道谢,付了船钱,等走得远一点了,隐隐约约的,还听见那个老汉挺热络的跟谁说话似的:“客气什么,不过顺路罢了……” 顺路?我忍不住回过头去,那个老汉已经撑着竹筏,哼着歌,掉头回去了。 小小竹筏水中游,应该是很美好的一个画面,可是不知怎地,就是觉得有点别扭, 我这才发现了,奇怪的是,怎么那个竹筏自己,反倒是在水上没有倒影? “不要看那个了。”程恪拉过我,说:“星星出来了。” 我抬起头来,只见壮丽的天幕已经厚重的拉了下来,初生的星辰正挂在了看上去居然并不遥远的天际,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天上的星星越来越多,与此同时,因为这里有西川水和芦苇丛,许许多多的萤火虫也从深处飞了出来,跟天上的星星,水中的倒影一起交相辉映,这个场景,美好的让人要屏住了呼吸! 可是不知不觉,我只觉得这个场景,我好像梦见过,那样的熟悉,好像从没改变过似得,我略想了想,啊,我做过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面的幻境,跟眼前的一切,居然惊人的相似! 梦里的身边人,也是程恪吗?我却有点不记得的了…… 仰起头来望着星星的程恪,应该也不记得了吧…… 顺着那莹莹的星光,真的看见了一条从山里流淌出来的小溪,那小溪亮闪闪的泛着波浪,像是洒下了数不清的,打散了的星光。 我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这个,是不是就是网上那个人迷路的时候遇上的小溪? 眼前的纷纷绿色更多了,像是下雨了一样,美好如画,但是有些绿色不大对劲儿……是鬼火! 鬼火也掺杂在了这些星光闪耀里面了! 我顺着鬼火的来源望了过去,只见那大片的鬼火,正从一片黑漆漆的地方源源不断的飘了过来,仔细一看,那个地方,好像正是刚才撑船的那个老汉说的乱葬岗! 而与此同时,一阵袅袅的歌声响了起来:“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声 琴声儿轻 调儿动听 摇篮轻摆动 娘的宝宝 闭上眼睛 睡了那个 睡在梦中……” 大晚上的乱坟岗,有人在唱摇篮曲? 鸡皮疙瘩顿时浮了我一身! 顺着那个歌声望过去,果然,一个头上缠着纱巾的女人,正背着一个孩子,在乱坟岗里面左右绕来绕去的,像是走一个s的形状! “程恪……”我望向了程恪。 “别怕,”程恪握紧了我的手,倒是露出了有兴趣的样子来:“咱们看一眼去。” 那个女人细弱的身体在坟地里面慢慢的穿行着,总像是在找什么似得,不大一会,她像是看准了一个地方,从怀里拿出了三根白蜡和一些供品,放在地上摆好了,两手合十的就拜下去了。 大晚上出来上坟,本来就很怪,加上还带上了孩子,这个感觉就更诡异了,走近了一些,我看清楚了那个孩子的眉眼,这才大吃一惊。 她背的不是什么孩子,而是一个纸人! 那个纸人戴着纸帽子,背着纸书包,穿着一身校服似的衣服,脸上粗制滥造的眉眼,腮上还像模像样的描绘了两团子高原红! 这是个什么讲究? 那个女人对我们的到来根本就是浑然不觉的模样,很从容的拿出了火柴将白蜡给点上了,白蜡缓缓的吐出了烟雾来,那个女人望着火苗,面纱后面的一双眼睛,笑的诡异! 我忍不住往程恪身边靠了靠,但是再看向了那个女人身下,分分明明,确实是有影子,脚也十分牢靠的停驻在地上,也就是说,她不是鬼? 那个女人唱着摇篮曲,仿佛身后的那个纸人,真的是她的孩子一样,还小心翼翼的拍着纸人的脑袋,好似怕纸人害怕似的! 我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果这是某种民俗,也太诡异了吧? 程恪看清楚了,牵着我的手紧了紧,沉声说道:“跟咱们没关系,咱们走吧。” “哦,好……”我赶紧答应了下来,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 我望着那个女人背后的纸人,心里就有点不舒服,我无意之中眼睛一扫,发现那个纸人忽然之间,眼睛居然像是眨了眨! 我瞪大眼睛,又疑心是自己看错了,可是那个纸人的眼睛,分明是画上去的,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眨动啊! 除非,它活了…… 这个想法让我打了一个寒颤,我赶紧跟上了程恪往前走,正这个时候,我看见深山里面,真的露出了一点灯火的光芒来! 只见那溪流的尽头,真的出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建筑,那个建筑看上去跟年代戏里面的一样,飞檐,青瓦,整整齐齐的院墙,尤其是大门口上挂着的两个大灯笼,火苗忽闪忽闪的,确实是装着蜡烛的老式灯笼,真的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那朱漆大门大开着,门口上面悬着一个大牌匾,上面写着的,果然是“惠人旅店”四个大字! 真的在这里!找到了,十分顺利的找到了! 程恪盯着这个旅馆,拿出了那张照片来,在清冷星光下面,我发现我们现在站着的角度,果然跟拍照的时候看见的那个角度一模一样! “进去吧。”程恪将照片放起来,沉声说道:“但愿,不虚此行。” 他还是愿意回忆起来自己那个往昔的,我一直知道。 这个地方庭院深深,门槛非常的高,我个子不算矮,却也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那个门槛上面跨过去。 不料想才进去,忽然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就从偏门响了起来:“欢迎光临。” 我这神经已经给吓的粗大了不少,这次只不过一个哆嗦就混过去了:“你……你好……” 门后的深重阴影里面,缓缓的移出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跟西川其他的人一样,个头不高,穿着一身马褂长袍,踩着黑底布鞋,甚至还戴着一个瓜皮小帽,完全是清末民初时候的打扮! 但见他一张白馒头似的胖脸上平板板的,露出泥塑木雕似的一个生硬表情来:“客官住店哪?” 喝,这个招呼,也完全是那个年代的文法,我忙点了点头,说道:“一个……一个标间。” “得……勒……”那个店老板或者是店伙计拉了长声,提了一个长柄灯笼,走在了我们前面。 透过那个灯笼的摇曳火光,我看见小径左右,种着纷繁的浅紫色绣球花,沉重的花几乎垂到了地上,空气里弥漫着浅浅的草木清香。 客栈里面,果然跟网上那个博主说的一样,确实古色古香,居然还点着油灯,搁着茶壶! 就连床,也是古装剧里面带着顶棚的那种红木床! “两位安歇吧。”那个胖馒头死气沉沉的说了这么一句:“热水在走廊最后一间的茶室,两位自便。” 说着,带上了刻着菱花的木门,自顾自出去了。 一种像是穿越百年的气息从屋子里面弥漫了出来,那个博主说的一点错也没有,进入了这里,似乎跟外面的世界是两个纪元,我也有了一种穿越了的错觉。 程恪四下里环顾了一下,我问道:“怎么样,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程恪想了想,摇摇头:“先睡吧,明天再查看也不迟。” 我点了点头,正这个时候,不知道哪里,居然传来了一阵“嗯嗯啊啊……”的娇喘声,十分像是……那种床,上运动? 旅店里,有这种声音,不足为奇,可是,声音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程恪显然也听见了,挑了挑眉头:“感兴趣?” “没有!”我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两只手只顾着乱摇:“你可不要误会!我没这个兴趣,也许,就是哪里有人在放av声音大了一点,我去看看,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 说着,我到了门口,才打开门,倒是愣了,只见那个深深的绣球花小径上,刚才背着纸孩子的女人,也走进来了! 她的身体绷的笔直,看上去非常僵硬,只有两条腿在摆动,可是胳膊却像是粘在了身体两侧,一动不动,纸孩子倒是被她的步伐一带,左摇右晃,像是活了,正在身上撒娇似的…… 正在这个时候,程恪一双手早环上了我的腰,那冰冷的气息正弥漫在了我的耳边,低低的说道:“看av干什么,不如,咱们自己演……” 第70章:窗外观众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觉得程恪已经将我的头转了过来,整个人压过来,我被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唔……” 我吃痛想叫出声来,可是程恪的唇早撞在了我的嘴上,熟悉的带着檀香气息的苦涩味道蔓延开来,我脸上发了烧,身子微微有点打颤,他一双手,跟我十指交缠在了一起,我慌乱之中,像是条件反射,还是想推开了他,他觉察到了,很有些不悦,惩罚似的轻轻咬了我一下。 我拧起了眉头,疼……也疼的让人越来越不清醒…… 他冰凉的唇齿吮过来,像是什么顾忌都没有,只是在大快朵颐,一路深入。 我身上有点发软,也有点发烧,这个岁数了,自然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心头狂跳了起来,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是的,我想……我想拥有他……我希望,他是我的! 终于,开始学着迎合,一股凉意透进了心里,他觉察出来,像是在高兴,和我纠缠的更紧密了,连修长的手,也终于松开了我的手指,一路慢慢的游移上来,轻轻抚着我的脸,抬起头,晶亮润泽的唇微微一勾,他嗓子有点沉:“你是我的,终究走不脱……” 我脸上滚滚的发了烧,实在不敢去看他,只得闭上了眼睛……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冰冷的陷阱,却坠落的心甘情愿…… 在他冰冷的身体正要将我给困住了的时候,“咚咚咚…… ”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像是被凉水泼了一下,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程恪的桃花大眼微微有点发红,正不悦的抬起了头来,眼神有点凌厉的扫向了门口,我眨眨眼睛,那个敲门的声音急促又沉重,带的整个屋子都像是颤动了起来。 “谁……”我才想说话,程恪却摇了摇头,食指竖在了我的唇上,自己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那扇会吱呀作响的旧门。 门开了,窜进来了一股子阴冷的风,我滚热的身躯打了一个寒战,探过了头去,只见长廊上安安静静的,什么人也没有。 程恪拧起了眉头,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模样,口里低低的念了一句我没听清楚的话,我问他说了什么,他摇摇头没告诉我,只是重新关上了门,故技重施,这次索性直接把我按在了床上,凉凉的气息继续在我耳边暧昧起来,清越的说:“闭上眼睛,我要……” “咚咚咚……”门口敲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再也坐不住了,两手握在了他的胳膊上:“是不是……杜家人追来了?” “杜家人不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来,”程恪英挺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利落的起身,问道:“你有没有镜子?” 我一听,忙把包抓了过来,拿出一个装bb霜的圆盒子来:“这里有一面。” 程恪修长的手指十分灵巧的将那一面嵌在里面结结实实的镜子面拆了下来,打开了房门,那种怪风再次卷了进来,将糊着老式窗户纸的窗格子都吹的吱呀作响,我这才发现,原来这里为了保持古色古香,窗户上没有玻璃,只要窗格子遮下来了,外面的东西什么也看不到,窗纸厚质细密,还是崭新的。 我从床上起来,看看程恪究竟拿着镜子做什么,只见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门框上丈量出来了一段距离,选了一个地方,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手掌往里面一按,那面镜子,居然就稳稳当当的挂在了门框上。 “行了……”程恪重新关上了门:“我们继续……” 我脸一下子就红起来了,与此同时,那个类似那啥片里的女声,叫的更起劲了,程恪低下头,桃花大眼里面满是戏谑:“是不是,终于能听见了你的声音……”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通”的一声怪响,不知哪里传来的。 我侧过头,瞪大了眼睛,只见那本来还平平整整的窗户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洞! 程恪看也没看一眼,手轻轻的一抬,忽然一个东西从那个洞口跌落了下来,居然,是半截子手指头! 我还来不及惊叫出声,那一截子手指头猛地化作了飞灰,只剩下了一截子骨头,咕噜噜的从缝隙之中滚出去了! 我身上彻底的冷下来了,望着那个黑窟窿,有点哭笑不得:“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观众。” “我不该说是演。”程恪唇边泛起了一丝冷笑:“这里不光是民风剽悍,连野鬼的胆子也这么大。” “这个旅馆……”我犹豫了一下:“该不会正是因为闹鬼才出名吧?你看见了,那些个本地人对这个旅馆讳莫如深的样子了。” “这个地方,看来百无禁忌。”程恪说道:“你还记得那个门槛吧?” “当然,我费了老大的力气才进来……啊,门槛!”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对了,养鬼师在没有主人邀请的情况下,是不能进门槛的,而我是进来了之后,那个店主人才出现说了欢迎光临……” “这个旅馆,看来藏着不少有意思的事情。”程恪摸摸我的头:“为了怕剩下的记忆流逝的更快,今天是没办法对那些东西大开杀戒了,所以,委屈你……”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红了脸说道:“谁委屈了!” “陆荞,”程恪微微一笑,伸过来了胳膊将我的头拢在了他的怀里:“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我心头一颤,他第一次,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心像是被轻轻柔柔的羽毛搔动了一下,微微颤着,但是,觉得很柔软,很幸福…… 是不是,一直不肯下定决心,是我在等着这一句话? 犹豫了一下,“我也是”三个字,却还是没说出来。 这一夜睡的异常安稳,安稳到,在遇上程恪之后经历的所有凄风苦雨里面,显得弥足珍贵。 他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可是他在,他在也就足够了。 不知道沉沉的睡了多久,连一个梦也没做,直到被外面的鸟叫声吵醒了,睁开眼睛,程恪一双闪亮的眼睛正望着我:“睡足了?” 我点点头,坐起身来:“外面好多鸟。” “是金头燕子。”程恪下了床,帮我把床上的帘子放下来:“换好了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 我一面在帘子里面换衣服,一面问道:“什么是金头燕子?” “一种只在阴气旺盛的地方才会出现的燕子,这燕子跟普通的燕子几乎是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跟普通燕子不一样的是,它们只用死人殉葬的东西来搭窝。” 对了,在这附近,就是乱葬岗,有这种鸟也不足为奇。 我穿好了衣服,打开了帘子,接着问道:“除了这个,它还有什么特征吗?” 程恪见我收拾好了,就把窗户打开了,说道:“这种燕子,最喜欢有阴魂出没的地方。” 我望着窗户,一下子看愣了,只见院子里的大桑树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燕子! 这样说来,这个惠人旅馆,是个阴魂密集的地方了…… “水打好了,你不要出去了,就在这里洗漱。”程恪指了指一个紫金缠花卉枝子纹,古色古香的脸盆架子说道:“茶水间,不太干净。” 我答应下来去洗脸,程恪细细的用毛巾把我脸上的水珠擦干了,眼睛里的光芒闪耀了起来,我知道他在看我,可是,他这样狂热的眼神里,看的是我,还是跟我有七分相似的菖蒲? 把这个想法压下去了,我笑了笑:“我饿了。” “去吃饭。”程恪有点失神,但是马上回过神来:“芝麻烧饼和紫米粥?加上一碟子脆笋。” 这样具体详细,大概,是以前的老菜单吧。 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我点了点头,跟着程恪走出了长廊。 在白日的风和日丽下面,我才看见长廊居然是雕栏画栋,细细描绘了很多古时样式的花卉,映衬着院落里面的绣球花,真的有一种身处世外桃源的感觉,而且,西川的天,特别特别蓝。 程恪顺着那开满了淡紫色绣球花的小径牵着我的手到了前堂,前堂地上铺着干干净净,磨的没有了棱角的青石板,陈设都是以前的老东西,小马自鸣钟啊,红木春秋椅什么的。 现在里面正是饭香扑鼻的时候,已经有几桌客人坐在那里吃饭了,油光闪亮的乌木桌子,一看就是老东西了。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进了前堂,那些客人抬头看见了我和程恪,眼神就有点不对,闪闪烁烁的,像是含着什么故事似的。 客人有三桌,一桌是三个瘦瘦的狐狸脸中年妇女,一桌是一胖一瘦的两个汉子,还有一桌,是单独一个大概也是年轻男人的背影,看不清长相。 狐狸脸妇女的眼神有点讥诮,两个大汉则装没看见我们。 我有点好奇,几乎疑心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程恪倒是不以为意,帮我擦干净了长凳子,按我坐下了,颀长的身影潇洒的冲着胖馒头走过去,跟胖馒头说了菜单,胖馒头还是那个死气沉沉的样子,点点头就操弄去了,我顺带着望着其他人吃的东西,也一律是古色古香的清粥小菜。 程恪刚坐下,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就阴阳怪气的开了口:“小两口年纪轻轻火气旺盛,我们是过来人,也都明白,可是声音太大,别人睡不了觉,就不太好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和程恪,感情是把昨天那娇喘的声音,当成了我发出来的了? 我赶紧说道:“你们误会了,昨天那个声音,我们也听见了,并不是我们发出来的,你们可不要误会。” “误会?”另一个狐狸脸中年妇女讥诮的说道:“全旅馆,就住了这么几个人,不是你们,还能是谁?吃了不说吃,拉了不说拉,有意思吗?” 只住了这么几个人?那年轻的女性,果然只有我一个!可是不对呀,昨天明明…… 程恪挑起了好看的眉头来,答道:“你情我愿的事情,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可声音不是我们发出来的,我们为什么要冒领了?” 话是普普通通的话,程恪的语气也并没有怎样不同,可是凭着他那个慑人的气场,一下子就把那三个中年妇女的气焰给压下去了。 她们对视了一眼,像是掂量着,程恪不像是个好惹的人,便不约而同的拿着碗喝起了粥来,显然是个口服心不服,敢怒不敢言。 那两个大汉全然是看热闹的样子,根本没有像是要插手这个摩擦的样子。 正这会,那个独自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年轻男人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几位婶子应该真的是误会这两位了,昨天,那个声音我也听见了,是从我房间的西面传过来的,可是这二位来得晚,分明是住在了我东面,虽然那个声音不知道是谁,但我可以作证,一定不是他们。” 我这才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长相,果然是跟我相仿的年纪,肯定不会超过二十八岁,一幅挺眉清目秀,挺讨人喜欢的模样,虽然比起了程恪的英气和李明朗的俊秀是多有不及,可也是一个难得的好模样了。 我赶紧道了谢,那个男人微笑道:“这个哥们儿说得对,不是你们的,真没必要冒领。” 那几个狐狸脸的中年妇女这才不支声了,吃完了粥,迈过了那高及膝盖的门槛,一扭一扭的出去了。 两个大汉也吃完了饭,背上了背篓,也紧随其后的出去了,胖大汉咕哝了一句:“这个日子口来的,估计着又是来者不善啊。” 瘦的大汉答道:“管那么多干嘛,咱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就行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才留心,屋子里的人穿着的衣服,都是那种上个世纪一样的手工衣服,刚才那几个中年妇女是老蓝布的夏衫,踩着手工纳的千层底布鞋,两个大汉也是,竹布汗衫,黑裤子,穿着手编的草鞋。 不仅这个地方的摆设像是穿越了,就连这些人们的衣服,也像是穿越了。 第71章:五足青蛙 玛吉玛吉水晶鞋打赏加更 难道是本地的少数民族? 而且,他们都背着背篓,大概是上山采药的? 那个帮我们解围的年轻男人,也是一身干干净净的手工制作白色立领衫子,领口还是古色古香的扣袢。 这虽然像是电视剧里的戏服,却在他的身上线的十分合体,整个人看上去整洁又精神,而且人也很爱笑,像是十分开朗的样子,看见前堂只剩下我们两桌人了,索性就侧过身子跟我们聊起来了:“看着你们这穿着打扮还有口音,不是西川本地人吧?” 我点了点头:“是过来旅行的。” “让我猜猜……”那个男人微微一笑,左脸露出了一个酒窝来:“啊,这么规范的普通话,是玉宁附近的?” 我一愣,全国这么大,普通话标准的,可并不仅仅是玉宁,这个人猜的也太准了,禁不住就点了点头。 那个人带着点恶作剧的笑容,说道:“是不是被我吓了一跳?不好意思啦!其实,我刚从玉宁回来,所以就听出来了。” “原来如此啊!”这么一说,也就让人有点亲近的感觉了。 “我叫罗蔚蓝,住在你们隔壁。”那个年轻男人冲着我笑了笑,牙齿雪白:“昨天你们过来的时候,我正好还没睡,扫了一眼,就觉得真是郎才女貌的般配,所以特别有印象,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 我就把自己和程恪自我介绍了一下,说道:“不知道你以前在玉宁哪里住?也真是缘分。” “我住在紫玉钗小区,”罗蔚蓝挺开朗的说道:“这一阵子经常玉宁和西川两头跑,就在紫玉钗小区买了一个房子。” 我心头一动,我自己住的小区,就是紫玉钗小区,不仅巧,还巧的有点出奇。 但是程恪略略低着头,一直也没有理会罗蔚蓝,他望着那桌子面,像是若有所思似的。 我顺着程恪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个桌子角落上,刻着一朵小小的菖蒲花。 那刻痕幼稚拙劣,像是小孩子的手笔一样,但是显然年代久远,经历了百十年的风霜。 我的心揪了一下,菖蒲,无所不在的菖蒲。 “你们这次来,也是为了那件事情吗?”大概冷场了,罗蔚蓝像是试图找话题似得:“也是个难得的日子。” 我这才反应过来,接口问道:“事情?这附近有什么事请吗?” “你们不是为了那件事来的?”罗蔚蓝有点吃惊,这才是一幅说漏了嘴的模样,有点尴尬的说道:“也是,这是本地人的节庆,你们怎么会知道,是我误会,以为你们慕名而来呢!” “反正来也来了,”我有了兴趣,就问道:“不知道,是一个什么庆典?” “是本地人,在情人山上面的一个节礼,”罗蔚蓝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也不是特别有意思,你们……你们还是不要去了吧。就当我没说过。”说着,收拾了一下,居然就站起身来走了。 他也带着一个背篓。 奇怪,越是这么遮遮掩掩的,倒是越让人好奇。 我望着程恪:“你还记不记得,是一个什么庆典?” 程恪摇摇头,眼睛扫过了那个罗蔚蓝,说道:“这个人,是个养鬼师。” 我这就噤声了,想了想,那样清秀挺拔的一个人,实在不像是杜家的,就问程恪:“那昨天的那个动静,是不是跟他有关系?” 程恪摇了摇头,眯着桃花大眼:“昨天的阴气躲闪的很快,看不出来,如果真的是他动得手脚,那他的能耐可确实不小。” 能避开了程恪眼睛的,肯定小不了。 正这会,那胖馒头来了,将程恪要的东西摆了上来,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跟个泥塑一样。 我学了乖,趁机就装作了一幅早就心知肚明的样子,投机取巧的问道:“老板,不知道今天的那个节礼,什么时候开始?要怎么走?” “你说拾骨节?”那胖馒头扫了我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你们也要去啊?” 拾骨节?这个名字……我点点头,说道:“慕名而来。” “正午的时候开始,”店老板说道:“ 就在后山的那个阶梯上,顺着上去就到了。” 说完了,转身就走了。 程恪皱起了眉头来:“唔……原来是拾骨节。” “怎么,你还记得?”我赶紧问道:“那是关于什么的?” “这是七月半。”程恪答道:“在别处,应该是给死人烧香送纸整修坟墓的,但是在西川的某些地方,养鬼师是要将先人埋在地下的尸骨取出来,在这附近最高的一个地方,经一经七月十五这一天正午的日光,先人那阴凉的尸骨晒的暖和了,就会保佑下一代养鬼术有成,出外行事,平安顺利。” 怪不得叫做“拾骨节”!原来是把先人的骨头翻出来!难怪……他们身上都要带着那种背篓呢…… “咱们也去看看。”程恪随手在自己的粥里面涮了涮我的勺子,插进了我的碗里:“吃吧。希望和你胃口。” 他显然知道,这个粥是个什么滋味的。 生前和菖蒲一起吃的吧。 我笑着点点头,一勺一勺的将那些粥给喝下去了,装的很喜欢。 其实,我没吃出来,那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吃完了,日头已经不算低了,程恪带着我,按着店老板说的地方,一路找了过去,果然找到了那个长长的石头阶梯,拾级而上,那阳光晃眼,程恪挺拔的身影挡在了我前面为我遮了光,问道:“累不累?” 我摇摇头,他牵上了我的手一路往上走,因为他的腿太长,我跟的有点吃力,他看见我额头上微微出了汗,矮下身子,也没问我愿意不愿意,就把我背在了不算宽广,却很安稳的背上。 天气很热,可是在他身上,只觉得沁人心脾的清凉,看着身后的阶梯越来越长,心头却莫名一怔,这个地方,我是不是也来过? 满山的野花开的纷繁复杂,都是我没看见过的品种,却只觉得,异样的熟悉似的。 到了上面,程恪将我放下来,我望着山顶,只见山顶上稀稀拉拉的站着几个人,正把自己背篓里面的东西摊在了地上,还用树枝翻弄着,一幅十分认真的模样,人影远远的看不清楚,但觉得这几个人,应该都是旅馆里打过照面的那几个。 全是……养鬼师? 程恪的手松开了我的手,在炫目的阳光下眯起了眼睛来,望着那些白亮亮的骨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我生怕自己打扰了他,就没敢开口说话,自己也在旁边转了转,忽然看见了西边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清泉。 那个清泉从一个怪石头底下缓缓的流了出来,看上去特别清朗,而那个怪石头的模样,仔细一看,居然惟妙惟肖的,像是一只青蛙,可是这个青蛙,身下却有五条腿。 人们都说“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而那三条腿的青蛙我倒是听说过,在传说之中,被称为金蟾,听说是能给人带来了财运的,而这五条腿的,还真是头一次看见。 禁不住好奇,我就过去了,走近了才看出来,那石头青蛙个头不算太大,因为年代久远,浑身包着一层花里胡哨的青苔,看上去,跟真的青蛙更像了。 从青蛙身下流出来的那水蓄成了一个天然的池子,青青绿绿的映照出天上的云朵,看上去特别讨人喜欢,我本来就有点热,禁不住就把手放下去了,正在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惊叫:“千万不能碰那里的水!” 第72章:夜哭之郎 我被那个声音吓了一跳,手立刻就缩回来了,抬起头来,看见说话的也不是别人,正是罗蔚蓝。 他正气喘吁吁的冲着我跑了过来,白皙光洁的额头上闪着一点汗,像是挺着急的样子:“ 那水,你没碰上吧?” 我抬起手来,挺不好意思的说道:“真抱歉,我不知道这里有这个讲究,幸亏你通知的及时,我没碰上。” “那就好……”罗蔚蓝松了一口气,也挺腼腆的搔了搔后脑勺,笑道:“没吓着你吧?其实,也不是为了什么别的,只是你是外地人,碰了这里的水,是对祖宗们的一种冒犯,一定会走背字的,所以一回头看见了,吓了一跳,没顾得上别的。” “你太客气了。”我因为罗蔚蓝这教养良好的,彬彬有礼的态度,对他一下子有了十足的好感,就说道:“是我自己不懂事,没有事先问问。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忌讳?” 罗蔚蓝指着那个青蛙说道:“这个地方的水,被我们本地人称为天水,专门是在这个时候取了来,在拾骨的时候,冲刷先祖埋在土里的骨头的,因为其中没有你的先祖,所以……你知道,养鬼师的先祖,也是养鬼师,让人倒霉,得到点教训,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后背一阵发凉,忍不住也是有点后怕的感觉,赶紧说道:“那可真是多谢你,要不然的话,我就……” 但是转念一想,谁看见我,都知道我印堂遮着乌云,是个走背字的时候,再倒霉,还能多倒霉? 罗蔚蓝搓搓手,说道:“没想到你们还是来了,我不如早先说清楚的。” “这里的事情我知道。”程恪正在这个时候走过来,不动声色的站在了我前面,说道:“刚才是我一时没有看好她,多谢你提醒。” 罗蔚蓝点点头,笑着问道:“看得出来,你们也是养鬼师,可阴阳御鬼之术不是我们西川的流派,你们是潭深镇的,还是碧落门的?” 这个罗蔚蓝,知道的倒是不少,我还没答话,他已经看见了我腰上的长生香囊,忙心领神会的说道:“啊,早该看出来是潭深镇的,我知道潭深镇的三个家族,是杨家,魏家和刘家,倒是没听过陆姓的,所以一时没想起来。” 这个人真的很神秘,他为什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正在这个时候,一朵乌云游移了过来,罗蔚蓝一看,说了声抱歉,赶紧去照看他的背篓去了。 程恪的视线跟着罗蔚蓝,桃花大眼眯了眯:“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我倒是觉得有点神秘。”我说道:“他好像什么都知道,还去过玉宁,跟咱们住在同一个小区。” 程恪点点头,说道:“不管怎样,防人之心不可无。” “是倒是。”我接口说道:“不过我觉得他那个人挺好说话,也挺友善的,知道的事情又很多,回头咱们不如跟他打听打听西川的事情?” 程恪不置可否,只是将我那手抬起来看了看,拧了拧眉头:“真的一滴也没碰到?” 我摇摇头:“他喊我的时候,我的手还没伸下去呢……” 不对,手背若隐若现的,好像当时是凉了一下子,会不会是被里面的水滴溅上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背,有点没法确定。 程恪望着我,淡定说道:“没关系,万事有我。” 我扯出一个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话说,到了这里,你想起来了什么没有?” 程恪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应该来过这里。” “说不定,你就是本地人,也来给祖先晾晒骨头呢!”我往里面走了走,这个地方的地面是非常平整的,看得出来,应该这些本地养鬼师是一贯都在这里晾晒骨头,是个特定的场所。 那些养鬼师从背篓里面将骨头给摊开了,摆成了人形的形状,我以前是学画画的,艺用解剖知道一些,看得出来每一副尸身,都能摆的十分完整。 而那些尸身上面,朦朦胧胧的,像是笼罩着什么黑气一样。 忽然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背着纸人儿的那个女人了,她是不是也是养鬼师?可是却没看见她在前厅吃饭,也没看见她来晒自家骨头。 “离着这里远一点。”程恪往后拉了拉我:“养鬼师的尸身阴气太盛,你挡不住,容易生病。” 我赶紧点点头,往后缩过去,四面八方看了看,一下子发现了一棵大榕树。 那棵大榕树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大概得十几个人合抱才能搂的过来,绿意莹莹的,上面还挂着五颜六色的很多结子。 我就想起了那个咖啡馆小妹说过的,这个地方关于情人结的传说了,不由自主就走过去了:“原来,拾骨节的举办地跟情人结居然是同一个地方。” 程恪跟了过来,那榕树粗粗细细的枝叶上,全悬挂着一种十分精致的结子,看着特别讨喜。 程恪摸了摸那榕树的枝干,满眼的怀念。 我心里刺了一下,以前是不是他跟菖蒲,也在这个大树上,打了情人结,照了情人照片? 这种事情,明明多想无益。 我从身上掏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能打结的东西,最后倒是想起来脑袋上还有一个绑头发的缎带,顺手就解下来了,下定决心似的,要把那个缎带缠在了树枝上。 没关系,关于我的回忆,我可以自己造。 没想到,我正想着要把手伸到了那个枝干上的时候,另一根带子忽然直直的垂了下来,正侧在了我耳边,还发出了“嗤嗤……”的声音来! 我眼睛一眨,这才反应过来,那哪里是什么缎带啊,那是一条蛇啊! 程恪早看见了,修长的手只是一闪,就把那条蛇狠狠的摔出去了,我知道程恪的力气有多大,忙转过头去,只见那蛇的头已经摔的烂成一团,殷殷的正在流血! 与此同时,我听见“咔”的一声,也许是转头转的有点着急,脖子居然给扭了! “哎呀……” “陆荞?”程恪拧起眉头望着我,冰凉的手触在了我的脖颈上,我赶紧往后缩:“没事没事,睡一觉就好了……这个时运走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 程恪微微一笑,笑的有点暧昧,他低低的在我耳边说道:“什么时候,你接纳我,成就了真正的阴阳御鬼之术,就过去了。” 我的脸烧了一下,嘴硬岔开话题说道:“这个……没什么所谓……不过,你摔死了这里的蛇,没问题吗?” “你怕这条蛇能变成蛇精来找我报仇?”程恪薄唇一勾:“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这种地方,好像什么东西都有讲究……”我也泄了气,重新把缎带拾起来,要绑在了头上,程恪却起手从我手里拿过去了,伸手系在了那榕树的枝干上,打结打的居然熟稔:“我好像,为了在这里打结,专程学过这个法子。” 情人结打出来也跟情人山一样,是一个精致的心形,那是个心形左绕右绕才能绕出来,程恪望着那个结子,有点失神。 我没法抬头看着他,只好护着自己的脖子从大榕树上下来,这种痛苦不是病,可难受起来要人命,有点像是落枕…… 啊,对了,是不是,刚才我真的不经意碰到了那个青蛙池水,那些在里面沐浴过的养鬼师祖宗要找我的麻烦? 苍天啊…… 这个时候,太阳十分和煦的照耀了下来,那几个养鬼师像是做广播体操一样,手舞足蹈的做起了一种动作,围绕着那个些个白色的骨头做完了,全蹲下身子来,一手护在了心口上,念念有词。 “这就是求先祖护佑的仪式。”程恪从大榕树的树根上走下来,沉沉的说道:“这些咒,我听过,依稀有印象,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有很多的养鬼师。” 这附近的养鬼师,是只来了这几个吗? 我头也不好点了,说道:“是很清静。” “回去罢,”程恪摸摸我的脖子说道:“我认识一种药草能治疗,涂上很快就好了。” “但是……”我犹豫了一下:“有点白跑一趟的感觉。” “就算我来过,也实在是想不起来了。”程恪环顾了四周,说道:“我也完全忘记了,我究竟是陪着谁来的,还是自己过来晾晒骨头的。” “咱们可以打听打听,既然这是百年的习俗,说不定这里的人也知道。”我就冲着那几个养鬼师打了招呼,问有没有人认识西川程姓的养鬼师,以前也会来这个地方过拾骨节的。 三个狐狸脸女养鬼师本来就不大待见我们,但是又不敢惹程恪,只得不情不愿的答道不知道,那两个大汉有点防备我们,也说没听说过,就连罗蔚蓝,也是左思右想,十分抱歉的说道:“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记性好,可是附近的养鬼师家族我都很熟悉,实在想不起来,这里出过姓程的养鬼师。” 没有打听出来啊……看得出来,养鬼师这个行当,应该也是越来越少的,这样的大日子,才来了这么几个人。 “没关系,”我望着程恪:“既然有一点蛛丝马迹,但总能找出来的。 ” 程恪不置可否,说道:“顺其自然吧。” 如果真的找不到,他过不了多久,是不是连菖蒲也忘记了? 我分不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就捂着自己的脖子下了山了。 罗蔚蓝倒是挺好客似的:“不看剩下的仪式了?” “看不了了,”我挺抱歉的说道:“今天打扰了。” “不碍事,”罗蔚蓝的笑容在阳光下面格外的灿烂:“你的脖子扭了吧?我会点土方子,等我回去,帮你看看。” 我想点头道谢,脖子又是一阵剧痛,旁边几个养鬼师则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那个意思是冷嘲热讽我作死去摸五只脚的青蛙下面那天水,活该。 程恪脸色有点不好,我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怕程恪惹麻烦,就赶紧跟罗蔚然道了别,拉着程恪往下走。 程恪带着我下山的时候,我想起了那个五只脚的青蛙来,顺口说道:“你说,那个青蛙是不是有什么典故?为什么是五只脚?” “那不是青蛙,是蟾蜍,”程恪答道:“我略微有一点印象,那是一种很罕见的东西,叫做五足蟾蜍,有剧毒,且通灵性,传说之中,西川人就是从这个五足蟾蜍那里学会的这一脉养鬼术,所以它一直被尊为西川养鬼术的祖师爷,是他们的圣物,只要是举办祭典的地方了都一定会有这个五族蟾蜍来坐镇。” “从蟾蜍那里学会的……”我想了想:“真像是小时候我爸给我讲的山海经故事。” 程恪微微一笑:“西川这种传说很多,他们是很尊崇蟾蜍的,比如,今天摔死了一条蛇没关系,如果摔死的是蟾蜍,会被围而攻之。” 原来这也是一种忌讳,我表示记住了,再也不会随随便便乱招惹东西。 “有我在,不管你碰什么,有什么后果都无所谓。”程恪淡淡的答道:“我帮你挡着就是了。” 除了我爸,这是第一个肯这样娇惯我的男人吧?靠在了程恪的后背上,心想,就这样吧,我希望,什么也不要变。 下了山回到了惠人旅馆, 那个胖馒头在柜台后面托着腮盯着外面发呆,见我们回来了,还是那个不咸不淡的样子,点了点头。 我顺口问道:“老板,您这个旅店开了多少年了?” 胖馒头没有排斥“老板”这个称呼,显然确实是这里的主人,只见他掰弄着粗短的手指头,说道:“大概二百来年啦。” “这么久了,一直也没整修过嘛?”我继续问道。 “好端端的,没必要整修,这个旅店,有五族蟾蜍神保佑,”胖馒头说道:“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程恪低低的说道:“西川风俗,盖新房子之前,一角要压上一个活物,方能镇宅,活物灵性越大,这房屋寿命越久。” “原来如此……”我盯着这个古色古香的宅院,暗自想着,难道这里真的镇压着那五足蟾蜍神了? “那,”我接着问道:“这个旅店是代代相传的吧?不知道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那胖馒头干巴巴的说道:“旅店是我开的,一直没换过主人。” 要真是一开始的主人,只怕也得200多岁了,可是胖馒头的模样,才四十多的模样。 跟着程恪穿过了花径,回到了房间里面去了。程恪把我安顿好了,说道:“你睡一下,我去找点药草给你抹上。” “诶?”我瞪大眼睛:“你上哪里去找?” “我当然有我的法子了。”程恪把帘子放下来,说道:“好好躺着,有什么声音也别去开门,我自己会进来。” 我点点头,看着程恪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太久没运动,今天爬了山,一阵困倦袭过来,我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哇……哇……”酣梦正沉,却听见了走廊上传来了小孩儿的哭声,一声高过了一声,硬是把我给吵醒了。 客栈里新来了带孩子的?我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开门想要出去看看,正在手碰到了门上的时候,我一下想起来了,程恪跟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请,也不许开门。 犹豫了一下,就把手缩回来了,毕竟这个地方不平常,我又是一个没本事的人,帮了倒忙就坏了。 但是那个婴儿的声音,就这么大声的喊着,我也禁不住坐立不安起来,别人也没听到吗?婴儿的父母上哪儿去了? 那稚嫩的嗓子慢慢的嘶哑了下来,像是没有力气了,那个挣扎的声音实在让人心里特别难受,忽然,那个声音停了。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再没常识也知道,孩子哭起来,怎么可能说停就停?除非…… “当当当……”在突如其来的万籁俱寂之中,我的门又突如其来的响了起来! 我一愣,还没等我开口,罗蔚蓝的声音正从外面传过来:“陆荞?我是罗蔚蓝,说好了帮你看看脖子上的扭伤,不知道现在方便吗?” 怎么偏巧是这个时候?我犹豫了起来,是熟人没错,可是……可是程恪的话,不能不听。 “多谢,我找了药草。”正在这个时候,程恪的声音适时从外面响了起来,门开了,程恪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就不麻烦你了吧。” “那怎么算是麻烦呢!”罗蔚蓝挺热情的说道:“出门在外,能搭把手的自然要搭把手了。” 一面说着,他一面也就随着程恪进来了。 程恪面无表情,不置可否,桃花大眼有点沉,他拿出了一个小碗,里面正装着一团子捣成了泥状的药草。 罗蔚蓝看见了那药草,有点发愣:“这个是我们罗家的土方子,朱砂蛇花莲,除了我们家人,一般没人知道,你怎么会……” 程恪转过头,看见罗蔚蓝手里,也放着一模一样的药草泥! 我精神一振,难道,程恪跟罗蔚蓝家有关系? 但是程恪一点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同来,只是淡淡的说道:“碰巧了吧,毕竟是一种药草,不会没人知道药性。” “可是……蛇花莲有毒,只有朱砂能克,确实是我们家秘传的方子啊……”罗蔚蓝看上去有点疑惑:“你是不是,认识我们罗家的谁?” “没有熟悉到了那种程度的……”我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们认识的养鬼师并不多。” “原来如此啊,”罗蔚蓝露出了迷惑的表情来:“可是这也太巧了……” 而我早开始疑心了,但是程恪是个按兵不动的样子,我自然也不好多话什么,想起了刚才门口有小孩子哭声的事情,就随口问道:“刚才你们过来之前,有没有在楼道里面看见过小孩子?” “没有啊?”罗蔚蓝说道:“我刚才一直在房里,没听到,怎么了。” 程恪也摇了摇头。 怪了,难道是我睡得太久,出现了幻听? 就只好答道:“像是听见了有孩子在哭,也许是我听错了吧。” “这一次惠人客栈的客人不算多。”罗蔚蓝说道:“我倒是没留心有带孩子的。” 这会儿程恪早把那绿色的药草泥抹在了我脖子上面,冰凉冰凉的,一下子把我弄精神了,也就跟罗蔚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了:“你们家一直都住在西川吧?” 罗蔚蓝点点头,还带着点自豪,:“土生土长西川人,我们罗家,在西川还是有点声望的,就是这一阵子往玉宁跑得有点勤。” 我想起来了他说过跟我在同一个小区买了房子,就顺着话头问道:“去玉宁是工作嘛?” “唉,是家族里的事情。”罗蔚蓝自来熟的拉开椅子,坐在了我对面,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我堂哥前一阵子往玄阴地养鬼去了,结果就跟家里断了消息,我们家都挺着急的,就派我去玉宁找他了,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是养鬼师,应该也听说了,玉宁很多养鬼师被人杀了,让人心里不由不惦记着,这年月,也真是……” 这件事情我当然知道,我还在李明朗的表哥哪里看到了失踪者的名册呢!有心看看是不是你能帮上一把,赶紧就问道:“不知道你堂哥叫什么名字……” “我堂哥叫罗白。”罗蔚蓝说道:“个子不太高,今年三十七了。” 罗白!我这才想起来,阿九手下,不就有一个罗白吗!阿九躲起来之后,他还悄无声息的在那家美容院附近出没过! “我们不认识这个人。”程恪轻描淡写的说道:“实在有些抱歉,如果以后在玉宁得了他的消息,一定尽快告诉你。” 罗蔚蓝本来也就是顺口一提,并没有抱着什么希望,也就没什么失望,随口说道:“那,提前谢谢你们了,但愿我哥他福大命大吧。” “哪来的夜哭郎啊?”忽然一个挺暴躁的声音响了起来,还重重的捶了捶我们的门口:“是你们这的孩子吗?” 程恪开了门,门口是那狐狸脸三姐妹之一,那个中年妇女一脑袋大卷发,挑着细眉毛,看样子本来是预备跟程恪来吵一架的, 可是也不知为什么,看见了程恪,那个气焰也就矮了三分:“你们……你们是不是带着孩子来的?” 程恪淡然摇摇头。 “那你们听见没有那个夜哭郎的声音?”狐狸脸中年妇女一幅不甘心的样子:“昨天叫猫子,今天夜哭郎,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罗蔚蓝一听,忙问道:“陆荞,你刚才说你也听见了孩子哭的声音?夜哭郎在我们西川这里,就是吵闹不休的孩子那个意思。” 罗蔚蓝说出来了,我也就答道:“是啊,我也听见了,但是程恪回来之后,一下子就停住了,停的有点,十分不自然,像是戛然而止。” “夹不夹的我是不知道。”那个狐狸脸中年妇女气咻咻的说道:“这个破地方,什么名堂……我去找老板说说,总不能就这样住店!要是这样,得退钱!” 说着,顺着那绣球花小径,一路往前堂里面去了。 孩子……我只想起来了,昨天晚上看见的,背在了那个女人身上的纸孩子…… 对了,那个女人打住店之后,一次面也没有露过呢! 我望向了程恪,却发现程恪正盯着门口,像是在看什么似得。 我也就照着程恪的目光望过去了,却看见了一个不太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 第73章:只有一口 那是一个纸糊的蟾蜍玩具,有五只脚。 "诶?"罗蔚蓝也看见了,蹲下身子捡起来了,拿在手里看了看,那个五足蟾蜍是用一张黄纸折出来的,十分精致,如果按压它后半部分,还能弹跳起来。 "这是,"罗蔚蓝看清楚了之后,一张俊脸变了颜色:"五足蟾蜍神?" 怎么了? 程恪接过了那张纸细细的看了看,说道:"上坟烧的那种黄纸叠出来的。" "奇怪,"我有点纳闷:"你们本地人,对五足蟾蜍神是那么敬仰的,怎么会有人折了当成玩具给孩子啊?" 程恪也像是认出来这个东西时什么来路了,微微蹙起了英挺的眉头来。 罗蔚蓝才要说话,正这会,前堂一阵喧哗,那个中年女子扭着胖馒头来了,胖馒头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模样,似乎连抬眼皮和张嘴都觉得很费劲。 而那个中年女子则是一副气冲冲的样子:"不管怎么样,今天你就是得把事情给看清楚了,究竟哪里来的孩子?" "这旅店,根本没住过什么孩子。"胖馒头用十分乏味的语气不冷不热的回道:"我说多少次你才能听进去?"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那个中年妇女气的那一脑袋大卷发都要炸直了:"告诉你,这个哑巴亏,别人吃了也就吃了,我们胡家人,可绝对不吃这一套!" "原来是精通迷魂术的胡家。"程恪转头望着那个中年妇女:"可是我记得,胡家的祖坟,并不在情人山附近。" 罗蔚蓝有点吃惊的望着程恪:"你认识胡家人?" 程恪摇摇头,说道:"只是听说过而已。" 不用说,胡家看来也是一个大家族,迷魂术?我又想起来了在派出所附近遇上的那个给我吃眼睛奶茶的小伙子来了,那个小伙子,显然也是长了一张狐狸脸啊! 说话间,那个女人已经揪着店老板到了我们眼前,口口声声的说道:"今天,就得把那个夜哭郎给找出来,要不然的话,我胡小秋跟你们没完!你问问他们,他们也听见了!" 店老板撩起眼皮望着我们三个人:"真有孩子的哭声吗?" 罗蔚蓝就把那个黄纸折成的五足蟾蜍给递上去了:"陆荞听见了,我们还在门口看见了这个。" 那个中年妇女一眼看见了那个五足蟾蜍,跟罗蔚蓝刚才的表现一样,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又是惊愕,又是骇然,瞪着眼睛望着我:"是了,你冒犯过五足蟾蜍神!" "啥?"我一听,赶紧摆摆手:"我当时也没有!" "你们不知道五足蟾蜍神的诅咒?"那个中年妇女露出一种老巫婆似的表情来:"你等着吧!有你们好看的。" 说着,一扭一扭的就走了。 "诅咒?"我拧起眉头来:"是冲着我来的?" "没事。"程恪没有多说什么,望着那个黄纸,说道:"别想太多。" "老一辈的故事了,"胖馒头说道:"大概意思,就是五足蟾蜍神每睡一段时间,就会醒了来吃人,在要吃的人家门口,会放上一个五足蟾蜍神的折纸。吓唬孩子的故事,你们不要相信。" 说着,径自转身就要回到了前堂里去了。 之前还挺认真的说自己家里就有五足蟾蜍神镇宅,现在又说是吓唬孩子的故事了,这个老板,也真是云山雾罩,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我想起来了那个背着纸孩子的女人,忙问道:"老板,您有没有问过,那个独自来住店的女人?她背着一个纸人儿。" "女人?"胖馒头回过头来,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多了一点莫名其妙:"除了胡家三姐妹和你之外,客栈里没有别的女人了。"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当时我和程恪住店的时候,是胖馒头领进来的,可是那个女人,是自己进来的! 罗蔚蓝听了这话,倒是有点若有所思:"背着纸孩子?" 我忙问道:"你知道吗?" 罗蔚蓝摇摇头,说道:"那天除了你们,我没听见别人的动静。" 奇怪,难道除了我和程恪,谁也没看见那个女人? "你也别太担心。"罗蔚蓝习惯性的搔搔头,又把话题给转回来了,说道:"毕竟,没有人真的见过五足蟾蜍神吃人。" 程恪道了谢,态度还是那样淡淡的:"如果真的来,我们就等着。" "那,只要有用的着我帮忙的,你们只管开口!"罗蔚蓝拍拍胸脯,一副十分讲义气的模样:"我还要再这里耽搁几天,所以,随时候命。" 我也道了谢,罗蔚蓝又跟我们闲话了几句,就走了,结果,临走的时候,他看见了程恪按在了门口上的镜子,又愣了一下,但是像是有点犹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报以一笑。 "这里真奇怪。"我忍不住说道:"比潭深镇还要奇怪。" 程恪修长的手指头把玩着那个黄纸蟾蜍,沉思了一下,说道:"静观其变吧,也许,真能发生点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我感觉,你好像跟罗家有关系呢!"我望着程恪:"那个药草,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不外乎是别人教给我的,"程恪说道:"我以前活着的时候,应该也只不过是个养鬼师,不是什么郎中。" 罗蔚蓝带来的小碗还是静静的搁在了桌面上,程恪拿起来看了看,没说什么,又放下了。 我觉得,程恪好像不太喜欢罗蔚蓝。 晚上,因为脖子还是没法子动,程恪又习惯了拥着我睡,我不管在他冰冷的怀里怎么躺,觉得整个人都是僵的,非常难受,辗转反侧睡不着,程恪拧了眉头望着我,桃花大眼沉沉的,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我怕他担心,就说道:"我没事。" 正这个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声,有人叽叽咕咕嚷着:"时候到了,时候到了。"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也转过头去,只见外面昏黄的灯光下面,有几个人的剪影,正落在了窗户纸上,看样子跟梁上君子一样,鬼鬼祟祟的。 "谁啊?"我挣扎着从程恪怀里爬起来往外面望,程恪按下我,自己坐了起来,轻轻的开了一点窗户缝。 透过那一点窗户缝隙,我看见了几个穿着黑衣服的身影,正蠕蠕的往外面走,每个人,都带着一个长柄灯笼,光亮洒在了密密麻麻的绣球花上面。 难道是隔壁那几个养鬼师吗,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我从床上爬下来,站在了程恪的身后,也勉强探着脖子往外面望,程恪回过头,刚想说什么,忽然我们的窗户"乓"的一下子,就被一个很大的力道给打破了! 像是有人操着千斤巨石,狠狠的砸在了窗格子上! 程恪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将我护在了身后,我越过程恪瘦削的肩膀望过去,只见床格子激荡起来的烟尘散下去了,在昏暗的油灯光下面,一个黑衣服的女人站在了门口,掩藏在面纱下面的两只眼睛,直愣愣的望着我和程恪。 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不是那天晚上,背着纸孩子的那个女人吗!" "呱。"那个女人张了口,却发出了这样的一个声音出来! 我头皮一下子就麻了! 程恪的嗓子低低的:"五足蟾蜍?" 而那个女人虽然是十分娇小的身躯,却异常的矫健,只见她的双腿微微一沉,紧接着便轻捷的弹了起来,冲着我和程恪就扑来过来! 那个姿势,跟蟾蜍捕食的姿态,居然一模一样! 程恪下手我知道,每次都狠的一点情面也不留,这次果然也是一样,眼见着那个女人扑过来,他扬起了手,只见那个个女人当即就摔在地上,头,身子,还有腿,断成了三截! 我一声尖叫憋在了嗓子里面,他,杀了活人? 但是还没等着我叫出了声音来,只听"扑"的一声响,地上的女人居然变成了一个断成了三截的黑色面纱! 与此同时,我耳边一痒,只觉得一条又长又湿润的东西贴在了我耳朵旁边,我早忘记了自己的脖子扭了,一转过去,那一种剧痛顿时让我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但是我还是看见了,那个女人,重新的站在了我身后,她的面纱已经掉下去了,露出了裂到了耳边的一张阔嘴,粉红色的长舌头从阔嘴里伸出来,正舔在了我的耳垂上! 跟,跟一只蟾蜍的脸一样! "啪!"只听一声脆响,那跟长舌头,也断下来,跌落在了地上,那个女人转过头来,一双发绿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程恪,一张嘴,居然重新伸出了新的长舌头来,这次冲着我的脖子绕了上去,死死的将我给勒住了! 程恪眼里泛出了怒意来,露出一丝狠戾的神色! 但是还没等他出手,忽然一种白色的粉末不知道从哪里劈天盖地的撒了下来,落了我和那个女人满头满脸! "呱。"那条舌头倏然的缩了回去,这一声,是个惨叫! 我回过头来,只见那个女人满脸扭曲,全然是个痛苦之色!程恪早将我护住了,抬起手来,一道光芒闪耀了一下,那个女人倏然不见了,地上唯独落了残破的一个灰绿色的东西。 "哎呀,我来晚了!"是罗蔚蓝过来了,他手里正捧着一个粗瓦罐子,拧着眉头说道:"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这才发现了,刚才那些个来路不明的粉末原来是罗蔚蓝撒下来的盐! 程恪瞥了罗蔚蓝一眼,蹲下身子去看那个灰绿色的东西,罗蔚蓝也奔到了前面来,喃喃说道:"蟾蜍皮。" 果然,在油灯昏暗的灯光下面,我也能看出来,那是一个还带着斑点的皮,那张皮有寻常的斗篷那么大,疙疙瘩瘩的,全是癞。 我望向程恪,程恪没说什么,倒是转头望着罗蔚蓝,我这才想起来道谢,忙说道:"多谢了!你来的真是及时。" "就是赶巧了。"罗蔚蓝忙摆摆手,说道:"不算什么,我刚才听见了动静,就过来看了看,谁知道,碰上了那种东西。" "原来蟾蜍怕盐。"我望着罗蔚蓝的盐罐子。 "这应该就是个常识,可是这倒是也巧,我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不寻常,正要撒一些盐驱驱邪气,就听见了这里的声音了,刚才那个东西,像是被附身了。"罗蔚蓝拧起了眉头来:"只是觉得,好像不大对劲,我看着程恪的那个速度,那个东西不应该跑的了的。" 程恪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大概是我失手。" "也有可能,她用了很难看出来的障眼法。"罗蔚蓝分析了一下子,转头望着我:"你没什么事情吧?" 我赶紧摇摇头:"没事。" 说完了,我这才发现了,原来我的脖子刚才那么狠狠的一扭,居然好了!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也许这也算是一种因祸得福吧,那个奇怪的女人这一出现,倒是帮着我治好了脖子。 程恪冰冷的手抚摸过了我的脖子,眼神有几分复杂。 而这个时候,忽然隔壁也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叫,罗蔚蓝一听,立刻抱着那个搁着盐的罐子就跑过去了,程恪牵上了我的手,也跟上去了,声音是从我们里面那一侧的房间里传过来的,而一出门口,我就看见了,门口有一道粘稠的痕迹,在走廊的地板上拖行而过,一直到了里面那一侧的某个房间。 罗蔚蓝早就冲进去了,我和程恪到了门口,程恪先看了一看,回身把我的眼睛遮上了,而与此同时,一阵扑鼻子的血腥气从里面传了过来,进了我的鼻子里面,接着,罗蔚蓝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是个惊骇过甚的口气:"这,这是。。。。。。" "到底怎么了?"我伸手把程恪的手拉了下来,越过他的肩膀望后面一看,不禁也是一个瞠目结舌,只见这个房间,原来是那胡家姐妹的房间,两个中年妇女站在原地,呆如木鸡,难以置信的盯着地上那一滩血迹里面躺着的无头尸体。 尸体穿着黑布鞋和竹布夏衫子,只是肩膀以上,是个撕裂了的伤口,血还汨汨的往外面流淌着,看着创面,简直,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口咬下去的! 我也看出来了,尸体正是刚才过来吵嚷了一番多胡小秋。 "刚才,刚才出什么事情了?"罗蔚蓝的声音也有点发急:"是不是,你们这个房间,来了一个大嘴的女人?" 而两个剩下的中年妇女完全跟泥塑木雕的一样,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经受不住刚才发生在了眼前的那一幕,整个人是个失魂落魄的模样! "需要先摇铃收魂,"程恪低低的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个铃铛。" 但是与此同时,罗蔚蓝已经先程恪一步动了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铃铛来,在那两个中年妇女的耳朵附近摇了摇,口中念着我听不明白的话。 居然很像是,那天晚上,程恪在门口说的那种话! 这个罗蔚蓝几乎是在程恪说话的同时动了手,没可能是听到了程恪的声音,两个人,怎么倒是根心意相通一样! 不大一会,那两个中年女人的身上打了一个颤,眼珠子,终于开始轮轮的转动了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语无伦次的张了嘴:"就,就一口,就只有一口!" "你慢慢说!"罗蔚蓝赶紧帮着那两个中年女人倒了茶水,又在里面撒了一把盐,说:"先喝一口压压惊!" 两个胡家姐妹接过了茶水,哆哆嗦嗦的喝了下去,但是因为其中一个呼吸太剧烈,一下子呛住了,不住的咳嗽了起来,罗蔚蓝赶紧帮着她拍了背,问道:"好点没有?" 那个中年女人才要说话,只听我们身后就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五足蟾蜍神吃人,当然只有一口。" 第74章:缸内之物 我回过头去,只见来人是邻桌吃饭,那个比较胖的大汉! 显然,他也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才赶过来的,一双眯眯眼盯着地上的那个女人,说道:“傻老娘们,作吧,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胡家三姐妹之中最小的那个,被罗蔚蓝摇铃铛摇的已经清醒了不少了,听了这话,哪里还耐得住那暴烈的脾气,瞪着眼睛望着那个胖大汉,怒道:“马二呆,你知道什么,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原来他们竟然是互相认识的! “瞎子也看得出来,这是五足蟾蜍神张口咬的,咱们都是干这一行的,难道看出来,还不许说?”被称为了马二呆的胖大汉撇着嘴,用一种幸灾乐祸的模样盯着胡小秋的尸体,完全是个百无禁忌的样子,蹲下身来,右手捻了捻地上的血, 左手却变魔术似的点了一团子火来。 被那火一照,满地鲜红的血居然化成了碧莹莹的绿色! 在场众人脸色全变了,我赶紧扯了扯程恪:“这个是什么意思?” 程恪沉沉的说了一声:“有毒。” “这么说,那个女人,被五足蟾蜍神给附体了……”罗蔚蓝望着那血,喃喃说道:“咱们得想想法子,千万不能让那个东西再胡乱的跑出来了!” “可是,谁敢伤五足蟾蜍神?”胖大汉站起身来,盯着罗蔚蓝,声音有点压人:“这是西川,不是别处。” “那也不能眼看着被五足蟾蜍神附身的那个女人跑来跑去的伤人!”罗蔚蓝却坚决不肯让步:“信仰,也不如人命重要!” “放屁!”胖大汉一根粗短的指头戳住了罗蔚蓝的鼻子:“你问问你们家老头老婆儿,你这一身养鬼术拜谁所赐?现在说什么信仰人命的,你不知道五足蟾蜍神是祖师爷?” 罗蔚蓝没有答话,模样却是十分倔强的,而胡家的姐妹则像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觉得自家姐妹死的冤枉,一方面又不敢触动了所谓的五足蟾蜍神,一抬头看见了我和程恪,一腔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就是因为你们!你这个异乡来的养鬼师,触摸了天水,这才引得五足蟾蜍神发怒,迁怒于我们,今天,要你们偿命!” 罗蔚蓝忙说道:“你们误会了,陆荞没碰上那水……” “你跟着放什么屁?”一个中年女人横眉冷对的回答道:“都是一丘之貉!” 说着,那两个中年女人怒气冲冲,从怀里抽出了一个很破旧的黄布来,在我们眼前一展,整个屋子,像是下了雾! 这个屋子顿时雾气昭昭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五足蟾蜍神跟我真的没什么关系!”我还要说话,却觉得程恪那冰冷修长的手却拉住了我,说道:“别说话,这是他们家最为擅长的迷魂术,你牵住我的手不要松开,等一下不管你看见什么,也别相信。” 我点了点头,程恪手一捻,不知哪里刮过来了一阵风,那些个迷雾之中,就出来了一条路! 这个地方明明是旅店的室内,满地铺着青石板砖的,可是现在,我们脚底下的,却是泥泞的一条土路!土路旁边,摇摇晃晃的,是许多的芦苇,风吹过,带过来一阵潮气,宛如胭脂河边的小路一样。 既然,是迷魂术,那看见什么也是不足为奇了,我定了定心神,压住了对眼睛奶茶的回忆,一心一意,就是跟着程恪走。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长柄灯笼的光亮,一个女人站在了路边。 那绝美的容颜和一身华服……是借用菖蒲身体的阿九! 不,不对……阿九不是这样的气质,这个人,是真正的菖蒲? 程恪显然也看见了菖蒲,脚下顿了一顿。 “跟着我走。”菖蒲的声音,音色虽然和阿九发出来的一样,可是却出奇的清冷,跟阿九那种时时的小人得势,截然不同。 我盯着程恪,只见程恪不由自主的,真的跟上去了! 不是说好,迷魂阵里面,看到了什么都不能相信吗? 我一下子想了起来,二姥爷跟我说过,迷魂阵会让人看到了自己最想看到的东西,我上次又热又渴,想喝奶茶,就看见了奶茶店,而这一次,是因为程恪残存的记忆里,也在思念菖蒲吗? 菖蒲鲜红的衣服下面配着鲜红色的鞋子,这样的打扮,像是一个新娘。 我还记得,刚遇见程恪的时候,他让我在阴阳路上换鞋,我当时穿着一双大红色的匡威,他还低低的说了一句:“我顶不喜欢红色。” 可是菖蒲,是顶喜欢红色的吧? “穿过这里就是了。”菖蒲没有回头,只是指着前面一条浅浅的河:“去吧。” 程恪一双眼睛倒映出来了,是一身红装的菖蒲,再不是我。 “各自珍重。”菖蒲说了这一句,那长柄灯笼的光芒暗了下来。 “菖蒲, 你等一下!”他握着我的手,突然松开了,身子往前一步,像是想要抓住菖蒲! 菖蒲回过头来,嫣然一笑,两个人的容颜在一起,真般配。 他们才应该站在一起。 我的手,头一次这样空落落的。 我一点也不想去拉程恪。 是自己的,走不脱,不是自己的,留不得! 那条河,我是不是应该自己过? 才迈出了一步,忽然一只手将我给拉住了:“陆荞,回来!” 接着,我只觉得天灵盖上被人拍了一下子,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了后窗户上,而后窗户下面,居然是陡峭的山崖! 如果我那一脚卖出去了的话……知道是个迷魂阵,我的魂怎么还是被迷了! 我一阵尴尬,赶紧就从后窗户上下来了,惴惴不安的望着程恪:“刚才……你是不是……” “都跟你说是幻境,什么也不要相信了,”程恪拧着眉头,老大不高兴:“让你握紧了,为什么要松开?” 原来,他没有走! 我一下子像是迷路被人带回来的孩子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哭了。 程恪倒是有些意外,以为自己话说重了,忙将我拉回来,一手将我的头压在了他胸前,清越的声音也紧张了起来:“我只是……” “谢谢……”我抽了抽鼻子:“谢谢你肯留下来……” “留?”程恪低下头,说道:“我根本,不会走。” “大婶,这样做怎么行,闹出了人命,不好交代啊!”程恪身后响起来了罗蔚蓝无可奈何的声音:“你们家里死了人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这也不能随意迁怒于人啊!这个幻境也太吓人了,我看见我奶奶的葬礼,快要哭出来了!” “就是要让你们看到,你们最害怕发生的事情!”一个中年女人红着眼睛说道:‘让你们也知道知道,失去最重要的人,是一个什么感觉!” 原来,是这种幻境,程恪,现在是我最重要的人吗? 我忍不住回头望着他:“你,看见了什么?” 程恪怔了一怔,桃花大眼头一次有点躲闪:“我,根本没中那个幻术,什么也没看见。” 猜也猜得出来,也许根本与我无关。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我得管。”罗蔚蓝正说道:“你们放心吧,这个仇,我帮着你们报,你们冷静下来想一想,那真正的五足蟾蜍神现身的话,怎么可能会把徒子徒孙吃了?我看,就是有人假借着五足蟾蜍神的名头,挂羊头卖狗肉,过来害人也说不定!” “借机害人?”一个中年妇女说道:“我跟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为什么要来害我们?” “这一阵子养鬼师被杀的风波,你们不会没听说过吧?”罗蔚蓝说道:“这个风波,一定是波及到了西川了!” 另一个中年妇女也像是反应过来了,跟那个女人窃窃私语了几句:“小春她妹妹,好像就是去玉宁之后,再也没回来……” 两个妇女还是半信半疑的,罗蔚然已经抱着那个装着盐的瓦罐子出去了:“等着我,把真相找出来。” 我忽然想起来了过来这里看热闹的那个胖大汉了,转过头,正看见了那个胖大汉也像是中了迷魂术,蹲下身子,正在那一堆绿血里面捧了满手,就要喝! 程恪大概看不过眼去,随手一挥,一根条凳落在了那个大汉的头上,把那个大汉重重的一敲,他才反应过来,盯着自己满手的绿血,“嗷……”的一嗓子就喊出来了! “走吧。”程恪拉住了我的手:“咱们也去看看,这件事情,究竟跟谁有关系。” “刚才那个迷雾,是怎么散开的?”我盯着程恪:“是不是…… ” “罗蔚然散开的。”程恪迟疑了一下,说道:“他用的咒,和我平时用的,一模一样。” 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已经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我都记不清楚,两个人的相同点,是第几次撞上了。 但是看上去,程恪却对这个寻找自己身世的机会,一点也不高兴! 也不太好问程恪,但我打定了主意,有机会,一定得找罗蔚然问一个清楚。 一边跟着程恪走,我一边问道:“ 那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一个普通人。”程恪淡然的说道:“不过,心里有空隙,就很容易被人夺取了心智,附身成了傀儡。” “普通人?”我说道:“哪里会有普通人背着一个纸人,大晚上的上坟去啊?” “你不知道,这是西川的一个风俗。”程恪说道:“那个女人,想要求子。” “求子不是应该……”我意识到这话说来不太合适,忙停了口,沉了一下才说道:“ 背着纸人上坟就能求子?” 程恪点了点头,说道:“在这种地方,女人成婚许久生不出孩子,还是因为旧时代那种男尊女卑的风俗,把罪过全推到了女人的头上来,被邻里指指点点,被公婆虐待,都是常见的事情,可想而知,她们有多希望能赶快生出了一个孩子来。 所以,就有了这样求子的传说,叫做‘拾子’。 也就是,在孤魂野鬼出没的地方,背上了一个纸人儿,然后烧香放供品,挑选了自己觉得合适的位置,就可以等着先要投胎的孤魂野鬼上了那个纸人的身,再带到了家里去,将那纸人供奉七七四十九天,那这个女人就可以得到了纸人身上附着的魂魄,肚子也就会大起来了。” 果然,听上去,像是在众多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里面“拾”了一个,难怪叫“拾子”呢。 我一下子想起来,当时我看见那个纸人眨过眼睛!难道,那个时候开始,就不对劲儿了? “所以……”我试探着问道:“那个女人非但没有拾到了想要的孩子,反而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附身了?难道,就是那个什么五足蟾蜍神?” “她怎么惹上的我还没看出来,”程恪说道:“不过,看样子,上了她身的,应该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野鬼。” “也就是说,是非常难对付的角色。”我的心禁不住沉下来,难道我们,又是因为莫须有的长生,被哪个养鬼师盯上了? 程恪点了点头:“早上跟你说过,这里聚集着大量能寻找尸体的金头燕子,说明这里阴气旺盛,什么怪东西出现在了这里,都不奇怪,因为这里的气,像是养什么东西的养料一样。” 我想起来的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和程恪的房间里面,被人捅开了的窗户纸了。 是冲着我们来的,还是本地碰巧有什么事情,正被我们撞上了? “本来这里应该就不太平,又混进来了怪东西,”程恪说道:“总而言之,小心为上。” 我点点头,这个时候,一直捧着盐罐子走在前面的罗蔚蓝回头说道:“你们觉察的出来阴气吗?那个东西的痕迹,不见了。” 程恪说道:“撒青粉。” “哎呀呀,我怎么没想起来!”罗蔚蓝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粗布袋子来,打开了系住袋子口的麻绳,从里面摸出了一把粉末来,利落的散在了地上。 撒青粉?我细细的望着那东西,那东西来也跟盐一样,是洁白无瑕的,可是那一旦落在了地上,居然就成了淡淡的靛青色! 那靛青色像是活了,星星点点的排列起来,像是一个夏夜星辰组成的路标一样,蜿蜒了出去! “果然……”罗蔚蓝刚要高兴,忽然又疑惑了起来,望着程恪:“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们罗家的撒青粉?” 程恪没有答话,只是顺着那个撒青粉的痕迹一路走了过去。 罗蔚蓝满脸的纳闷,也只好跟上来了。 又是罗家的东西,我越来越怀疑,程恪生前,就是那个罗家的人了。 可是罗蔚然又说过,并不知道有姓程的养鬼师啊! 程恪,他究竟是谁? 我还在想着,留心到我们已经出了旅馆,到了旅馆侧门的外面,刚走在前面的罗蔚然左看右看,忽然在一扇门外面停住了脚步,蹲下了身子来,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似的:“在这里……” 这个地方,在惠人旅馆外面的一个角落里面,应该也是惠人旅馆的组成部分,像是个柴房一样的杂物间,门上堆着重重的灰,像是很长时间没有人开过这一扇门了。 程恪眯一眯眼睛,也跟了上去。 走近了一看,那是一扇雕花木门,地上还淤积着湿淋淋的东西。 门缝里面不断的往外面延伸出来的液体,带着一点绿色。 “聚阴盆。” 这一句话,程恪跟罗蔚蓝说的异口同声。 他们两个对望了一眼,程恪也蹲下身去细看,我赶紧跟过去:“什么是聚阴盆?” “一种用来饲养炼化小鬼的容器。”程恪没有抬头:“用起来很麻烦,一般藏在了阴气旺盛的地方。” “这里阴气,就挺旺盛的。”罗蔚蓝抱着胳膊,警觉的四下里看了看:“桑枣杜梨槐,不入阴阳宅,桑树属阴,是个练鬼的好地方。” 我抬头一看,这个杂物间,果然正在那个布满了金头燕子的大桑树延伸出来的枝叶下面,房顶上积蓄着从大桑树上落下,品种不明的虫子尸骸。 程恪跟罗蔚蓝对望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罗蔚蓝摸出了一卷金线,利索的抖出来,拦在了那门口前面。 程恪则一手接住了那金线,修长的指尖在那金线上面点了点,那金线“铮”的一下子就颤了起来,罗蔚蓝修长的手一捻,将那金线一松,金线脱了力,像是离弦之箭一般,一下子稳稳当当的嵌入了那个门口的缝隙里面,只听“嘭”的一声,里面像是什么重物被慢慢的移开了,本来密不透风的门,露出了一道缝隙,自己打开了! 那个缝隙之中,扑出来了一种十分腥气的阴风来,味道难闻的让人窒息。 我探头进去,呆住了。 这个地方,有一个巨大的缸,缸里面,满满当当的绿水里面浸泡着的不是别的,正是人类白生生的残肢! 我差点呕出来。 “喂什么东西的……”罗蔚蓝一幅十分谨慎的模样,看向了程恪:“应该就是附身的那个怪物。” 程恪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而是先踩着满地的泥泞进去了。 我看着地上汪着的绿水,心里翻江倒海的,脚抬起来,终究没敢迈进去,论平时,我也算得上一个胆子大的,可是那个味道,实在让人望而却步! “这样贸然进来,是不是不太合适?”罗蔚蓝想了想:“不会惹出来什么乱子吧?” “不一定,”程恪说道:“还是问问当事人比较清楚。” 说着,他一道凌厉的眼神,望向了水缸后面。 “刷……”一个黑影子忽然从那个水缸后面一跃而起,冲着程恪扑了过去,程恪身子一侧,轻轻松松的就闪避过去了,那个黑影子扑了一个空,而罗蔚蓝也是一个眼疾手快的,早将那一瓦罐的粗盐泼到了那个黑影子身上! “嗤……”一道白气从那个黑影子上面给浮了上来,只听“呱……”的一声,那个黑影子又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来! 我算是看清楚了,原来刚才那个蛤蟆脸女人,是咬人之后,躲到了这里来了! 她发绿的眼睛滴溜溜直转,而那一张阔嘴边上,还挂着没干的血迹呢! 程恪一双手飞快的将罗蔚蓝的金线拿了过来,利落的在那个怪物身上一绕,那个怪物 一下子就困住动不了了。 “出手好快!”罗蔚蓝赞叹了一声:“留仙索在这里,看她还往哪里跑!” 果然,那个女人宛如一身软骨,想要故技重施,缩小了身子,扒掉一层皮挣脱出去, 偏偏她缩一分,程恪手里的金线也就越紧一分,那个女人,怎么也出不去! 不过,罗蔚蓝回过神来,望着程恪使用那留仙索的手,忽然像是才明白过来了什么,望着程恪的眼神,更狐疑了。 女人挣扎不得,我想起了那个纸人来,忙说道:“她一直背在了身上的纸人不见了!” “那个东西,现在应该藏身在那个纸人的身上。”程恪环顾四周,说道:“把那个纸人找出来,弄死算了。” “纸人……”罗蔚蓝这才反应了过来,赶忙点点头,四下里翻弄了起来,而那个女人本来被留仙索捆着,是安安稳稳的,一见了程恪和罗蔚蓝要找那个纸人,一下子发了急,“呱”的大叫了一声,忽然身子一跃,纵身投进了那个恶臭的缸里! 我大吃一惊,那个女人只不过是被附身了,可实际上,还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啊!扎进了缸里去的话,那…… 程恪早看见了,转过身,就要把那个女人从缸里拉出来,与此同时,一个东西忽然从天花板上坠了下来,正跌落在了地上,那个东西显然轻飘飘的,像是被风一吹,乘风而去一样,转眼就不见了! “刚才有个东西……”我赶紧说道:“跑了!” 罗蔚蓝见状,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了过来,就要往外面追过去,程恪也丢下了那个女人,跟了上来,我低头一看,那个女人双眼紧闭,像是晕过去了。 我抬腿就要跟着程恪他们过去,正在这个时候,“呱……”一个青蛙的声音,忽然从我的耳后响了起来! 我大吃一惊,回过头去,发现这个声音,也不是别处,正是从那个缸里发出来的。 接着,缸里面的残肢忽然蠕蠕的动了起来,像是缸里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一样! “嘎吱……” 那口缸开始自顾自的摇晃了起来,底部显然是个不稳当的模样,接着,“咚”的一声,那口缸禁不住晃动,索性倒了下来,里面恶臭的残肢全泼了出来,有缺少了食指的手臂,还有一个小婴儿的身躯,径直滑到了我的脚边来! 我心头一跳,突然就明白了,当时敲门的是谁,在门口哭喊的那个声音,又是怎么发出来的了…… 而这还不算完,那些东西像是被挤开了,最里面,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往外爬! “程恪……程恪……” 我大叫了起来:“你快回来,刚才吹走的那个,一定是什么骗人的障眼法,真正的东西,就在那缸里面!” 可是程恪和罗蔚蓝似乎追的急,已经走远了,根本没人回应我!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女人本来紧闭着的眼睛,也猛地睁开了,那阔嘴一咧,十分欣喜的吐出了“呱”的一声! “咕叽……”像是什么饱含水分的东西在回应那个女人的呼唤,要从里面钻出来了! 第75章:我有话说 我的心陡然一震,盯着那口缸,只见里面,出来了一个湿淋淋的东西。 那个东西像是被那恶臭的液体泡的胀了,淋淋沥沥的还在往下滴水,面貌是一团模糊,看不清楚究竟长的是一个什么模样。 那个蟾蜍脸女人满眼的希望,那个神色,慈爱又安详,好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拧起了眉头来,那些个残肢里面,又有多少是别人的孩子,别人的兄弟姐妹,别人的爱人呢! "呱!"那个湿淋淋的东西面庞上隐隐然能看出来眼睛的形状,手电筒似的闪烁着,看着我,像是挺高兴的样子。 我往后退了一步,心心念念,想让程恪回来,可是远处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干什么,也许程恪他们被调虎离山,也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那个蟾蜍脸女人身上还系着留仙索,完全是一个动弹不得,她正蠕蠕的冲着那个湿淋淋的东西靠了过去,像是要央求那个东西将自己给放开。 可是那个东西,并没有帮着"母亲"解开留仙索,反倒是张开了一张大嘴,冲着那个女人咬了下来! 显然,是因为短少了养料,连她也不放过了? 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倒是比脑子更快,还没想出什么来,我已经一步闯进去,拉住了那根金线,狠狠的往外面一拉,那个女的立刻被我给拉倒了,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那个女人的身体矮下去,"錚"的一声,湿淋淋的东西咬了一个空。 我趁着这个空隙,赶紧就把那个女人给拉回来了,那个女人当然是毫不领情的,见我将她给拖出来,满脸的憎恶,好像我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一张嘴"呱呱"的乱叫起来。 不领情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指望她报答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那个女人拖出了门外来,只见那个女人一身的伤,皮肤本来的颜色都看不清楚了。 "呱。"就这样把将要到嘴的东西给拉着走了,那个湿淋淋的东西当然是很不甘心的,冲着我,缓慢的蹭了过来,我留心到,这个东西站立不稳,看样子应该是刚刚成型,脚步很虚浮,移动的也比较慢,心里就有底了,估算着,应该没有我跑得快,就拖着那个女人,没命的往程恪追过去的地方跑了去:"程恪!程恪!" 但是一阵腥风扑过来,我拉着那个女人的手腕一痛,但见那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倒是张开嘴,狠狠的咬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还没来的叫疼,那个女人的脸色倒是一下子给变了,满嘴吐出来了一股子黑气,身子一翻,忽然像是什么力气都没有了,径直翻倒在了地上!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我还是那个什么"赤血咒"携带者,血里有毒,专克阴气! "呱!"而那个湿淋淋的东西,出了门口见了风,身上湿淋淋的东西可能干了,倒是轻盈了起来,身子一低,冲着我就撞了过来! 我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来挡着,忽然觉得不对,那个东西腥膻的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淡淡的檀香气息! "程恪!"我睁开眼,果然,程恪跟每次一样,都挡在了我前面! "都这么大了!"罗蔚蓝的声音也响起来,带着一丝惊诧:"金蝉脱壳!" 我回过头,只见那个东西的身躯,渐渐的干燥了下来,正是一个人的形状,只是,没有皮肤!而罗蔚蓝手里,正拎着一件肉色的轻薄东西,看上去,有头有手脚,简直,简直像是一张人皮! "杀要杀的趁早,"程恪的声音沉沉的:"现在刚好。" 那个东西"呱"的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来,身子一沉,正跟那个女人弹跳的时候一样,是个蟾蜍一般的模样! 程恪将我往后推了推,说道:"你等我一下子。" 不成想,正在这个时候,"噼里啪啦"天上猛然的落下了黄豆粒大小的雨,重重的砸到了地上,那个怪东西经了雨,忽然转过身,轻捷的跳到了房顶上面去,不见了! 那个速度,真称得上,是一个势如闪电! "该死!"罗蔚蓝跑了过来:"经了夜雨了!" "追不上了,先回去吧。"程恪沉下声音:"它还会出来的。" 说着,两手挡在了我头上,可是那夜雨却透过了他的手臂,砸在了我头顶上。 程恪怔了一下子,我则趁着这个夜雨,赶紧把手上的血偷偷冲干净了,很疼,但是比起了这个疼来,我更不想让程恪看见。 偏偏那血流在了地上,倒是让罗蔚蓝给看见了,不由得惊呼了一声:"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我有点狼狈:"就是,刚才蹭了一下子而已。" "唔。"忽然那个蟾蜍脸的女人发出了一声呻吟,我赶忙就伸头去看,只见那个女人虽然还是一身的伤,可是显然已经变成了寻常人类的模样, 那双绿色的眼睛,也重新变成了黑色,罗蔚蓝见状,过去将那个女人给搀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那个女人眼神迷迷蒙蒙的,望着罗蔚蓝又望着我,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我这是,怎么了?" "诶,好了!"罗蔚蓝忙将那个女人扶了起来,往旅馆里面走:"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 说着,就顺着侧门,一路上往旅馆里面去了。 程恪要牵我的手,却发现我手上的那个伤口虽然血被冲干净了,伤口却发白的翻卷了起来,英挺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带着点怒色:"怎么回事?" "我跑的太快,在墙皮上蹭了一下子,"我赶紧把两手放在了头上遮着那雨:"咱们,赶紧回去吧!"说着,先跟着罗蔚蓝跑进去了。 哗哗的雨声里面,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程恪好像叹息了一声。 我回过头来,他先牵上了我手,沉沉的说道:"走吧。" 程恪他,心里有事。 到了房里,他心不在焉的帮我擦干净了头发,我抓住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程恪挑一挑眉头:"你说的是什么事情?" "关于你跟罗蔚蓝那个关系的事情。"我说道:"你知道他们家的秘方,还会用他们家的咒,就连那个留仙索,你也用的那么顺手,咱们是不是应该到那个罗家查一查?"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程恪顾左右而言他:"相似的手法,多得很,既然我曾经来过西川,有类似的地方,不足为奇。" "那你怎么跟胡家和杜家没什么相似的地方?"我扳过了程恪的脸:"明明是一个机会!" "你说,这个机会要来做什么?"程恪直直的望着我:"如果我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情,会为了谁,再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喜欢你,你还可以接受吗?" 这话,把我说的愣了。 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我,如果他回忆起了往昔,也许就发现,他其实有更爱的人,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为了那个人! "就算是这样,"我吸了一口气:"我总不该占了别人的便宜,抢了别人的东西,这跟乘虚而入的偷有什么区别?既然不是我的,我不要就是了。" 程恪皱起眉头来,我接着说道:"我希望你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而不是拿来我当成了谁的替代品,如果你有你的真爱,你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找回来,这才是真正的公平。" "我知道了。"程恪的声音沉沉的,忽然一下子把我拥在了怀里。 我不知道因为那该死的骄傲,面临着将程恪拱手让人的危险这样做值不值得,可是比起来失去程恪,我更不希望,程恪失去自己。 我不喜欢这个公平,可是我不得不遵循这个公平,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可是正因为这个喜欢,才会怕我和他之间,掺杂了什么未知。 不管那个未知是什么,我只希望,他应该好好的对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不论,那个人是不是我。 这个感觉,莫名其妙,像是拾到了一件喜欢的东西,我只能暂时拥有,却一定要找到了失主才行。 因为也许,对失主来说,她喜欢的不比我少。 这个感觉很难受,很难受,他可能,是别人的,留下他,对他不公平。 "如果,我说如果,我真的跟你姥爷说的一样,不能跟你在一起呢?" "那就听我姥爷的话,从昆仑山找到了高人,将阴阳御鬼之术解开吧!" 程恪没有回答,只是将我拥的更紧了一些。 好冷。 "咚咚咚!"正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是罗蔚蓝的声音:"陆荞,你在不在?桃红姐想找你道谢。" "桃红姐?"我立刻反应过来了,从程恪怀里抬起头来,是那个变成蟾蜍脸的女人啊! "我在。"我就从程恪的怀里挣脱出来了:"我马上过去。" 程恪却将我给拉回来,低下头,不管不顾,重重的吸吮在了我唇上,冰凉的气息贯穿在唇齿之间,我闭上了眼睛。 "就算你说我自私也好,我却想留在你身边,久一些,更久一些。"良久,程恪抬起头来,低低的说道:"曾经的回忆,曾经跟别人的承诺,也许也是山盟海誓,可是一到要想起来的时候,我居然会慌。" 我一点也不想失去他,可是我更不想,让他在我身边的时候,心里永远残留了那种遗憾。 "也许,根本没有那么多东西,"我吐了一口气:"那就把你之前的事情找出来,将姥爷给说服了,不要乱点鸳鸯谱,随随便便的就跟李明朗定了那个婚约。" 未知就是因为是未知,所以不敢触碰,却满怀期待。 到了罗蔚蓝的屋子里,那个女人神色已经好多了,正垂着头,神态跟一个电视剧里备受欺凌的小媳妇一模一样,见了我,惴惴不安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多谢你们,将我给救了出来,我,我这心里。。。。。。" 说着,居然要冲着我们跪下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将那个女人给撑住了:"桃红姐是吧,什么年代了,你可千万不要这么客气,谁看见了别人遇险,总也不会放着不管,何况,何况也并没有帮上了什么大忙,那个东西,还是没抓到。" 提起了"那个东西",桃红姐身子微微一颤,抬起了头来,看着我,一下子愣住了:"你,你怎么也来了?" 我丈二和尚摸不得头脑:"桃红姐,咱们见过面吗?" 桃红姐惊骇的望着我:"你不记得我了吗?这个求子的方子,就是你告诉我的啊!" 我立刻明白过来了,回身望着程恪,程恪点了点头。 不用说,跟这个桃红姐说了背着纸人上坟这个风俗的,一定是借用了菖蒲那身体的阿九! "你再仔细看看。"我说道:"桃红姐,跟你说了这个方子的人,是不是穿着一身红衣服,比我漂亮很多?" 桃红姐揉了揉眼睛,这才恍然大悟:"是了,确实不是一个人,可是,可是这也太像了!" 我叹口气,问道:"你是怎么碰上那个女人的,她又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我只想要一个孩子!"桃红姐脸上呈现出了一种欲哭无泪的模样来:"是我有一次傍晚,实在想不开,在胭脂河附近坐着发愁,有心栽到了河里算了,却被一个人给拦住了,我回头一看,来人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面貌很可亲,问我为什么想不开,我就把实话给说出来了,家里那个情况,我实在是回不去了。 那个姑娘见状,就问我,你死也不怕,应该更不怕别的了吧? 我一听这话,觉得心里有点疑惑,就问她这是一个什么意思,那个姑娘就把这个事情说了一遍,还送给我了一个纸人,让我背着纸人往这个地方来,一定能得到了一个孩子, 说实话,我的家庭,再没有孩子,就真的要破碎了,想一想,确实如此,死都不怕,也真的没必要再去怕别的了,一咬牙,也就答应下来了,这不是,就到了这个地方来了。 谁知道,到了那个坟圈子之后,我就真的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心里又是害怕,又是高兴,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开始跟梦游一样,逐渐忘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就这样下去,一天一天的越来越迷糊。 今天,却像是忽然就醒过来了似的,刚才才听罗小哥说过了,原来我是中了什么迷魂术,险些就死了,多亏了你们出手相助,不然的话,我就,我就。" 我赶紧说道:"也没帮上了什么大忙,桃红姐别往心里去。" 非常明显,这个桃红姐,根本就是被阿九给利用了,可是阿九,又怎么知道,我们要到这个情人山来呢? 她能未卜先知,还是一直在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或者,她早就知道,我和程恪唯一的线索, 就是这个情人山? "桃红姐好好休息吧。"程恪开了口:"你身体受了很大的损伤,很需要快点复原,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了。" 说着,对我说道:"陆荞,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才要回去,罗蔚蓝却偷偷的拉住了我的手,在我手上划了几个字"我有话说"。 我一愣,显然是想要背着程恪,跟我说什么! 我回过头去,对上了罗蔚蓝一双眼睛,罗蔚蓝松了手,微微的点了点头。 第76章:杀人偿命 接着,他又在我手背上划了一个"明天"。 不由自主的,我就点了点头。 跟着程恪出了屋子,我忍不住问道:“那个奇怪的东西,当时为什么要在咱们入住的第一天滋扰咱们?” “还能为什么,”程恪说道:“不外乎,是不希望咱们结成真正的阴阳御鬼之术,想破坏了那一场春宵。” 我脸上滚滚的热了起来,立刻说道:“她管的未免太多。” 程恪轻轻笑了一下:“真的结成了,昆仑山的谁也解不开。” 难怪,姥爷想要让我住进太清宫里去,就是为了让我和程恪因为太清宫的屏障给隔开,免得这件事情成了? 我的那个红点,真是…… “那种东西,吃阴气,”程恪说道:“你的纯阴之气和我的阴气都是他们喜欢的,所以当然乐意前往了,你别放在心上,没事了,再出来,我杀了它。” 我知道,阿九一直想要程恪。 但是我分不出来,她是跟我一样的喜欢程恪,还是因为程恪的这个力量,单纯只是想占有? 她不是什么普通人,如果她真的跟程恪和菖蒲,在生前认识的话。 几百年的光阴轮回,她一直在等?究竟,在等什么呢? 我想不出来。 程恪回过头,望着那开的旺盛的绣球花,没有停下来的夜雨噼里啪啦的打在了绣球花繁重的花瓣上,响的动听,那一阵子草木清香随着夜风吹了出来,让人心旷神怡。 我看了看程恪那个有些微妙的表情,索性就拉着程恪坐在了回廊的栏杆上面:"我也不困了,咱们坐一坐。" 程恪望着满地的花开,说道:"是不是很好闻?" 我点点头:"有雨天和秋天的味道。" 程恪没说什么,握紧了我的手。 走廊上那油灯摇曳的光洒在了程恪高挺的鼻子上,映得他那鼻尖儿一抹亮光,眼睛也闪耀出来那种暗沉沉的神彩,像是整个世界全能淹没了进去。 我静静的望着他,心里想着,如果这一瞬间,就是永恒,那该有多好? 他能永远留在我身边,说"我在"。 想想就觉得,很奢侈很奢侈。 "你说,"为了避免这个上了瘾一样的感觉继续蔓延下去,我就没话找话的说道:"阿九是不是也在这附近?" "不知道。"程恪揽过了我的头,靠在了他肩膀上:"不去想了,你听,这个声音多好听。" "哒哒哒,啪。"雨水积累在了绣球花的花瓣上,花瓣实在承受不住了,才弯了下去,撒了一汪水,又重新抬起了头来,但是很快又被新的雨水灌满了,周而复始的承接着雨水,抛洒下雨水。 “是很好听。” 只要和他在一起,大概就连寻常风景,都能是那种带了绮丽光晕的一样,普通的雨声,也能听成了一个夜曲。 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做的话,你能不能等等我?"半晌,程恪沉沉的说道:"找到了长生,找到了菖蒲的身世,事情弄清楚了,一辈子,你什么时候想听雨,我什么时候陪着你,好不好?" 眼前细碎的灯光在我眼前模糊了起来,一个酸酸甜甜又带一点苦涩的感觉蔓延在了我心里,前所未有。 程恪的胸口总是那样的安稳,安稳的一点波动也没有,就算一个陷阱也好,就算一个漩涡也好,我好像沉进去了,再也出不来了。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等着你就是了。" 程恪的手臂,将我围的更紧了一些。 “ 愿君惜取眼前人。 ” 那个出现过了好几次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绕在了我耳边,我拧起眉头坐起来,左右看了看,程恪望着我,问道:"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见了,有人在说话?"我想起了李明朗跟我说过的话,就问程恪到:"对了,你有没有在我身边,看见过什么可疑的灵体?" 程恪蹙起了英挺的眉头来:"什么灵体?" 他看不见吗? 正这个时候,夜雨下的越来越大了,“啪”的一声响,外面打雷闪电,动静越来越大了。 程恪的桃花大眼映着夜色:“偏偏这个时候打雷……” 我问道:“怎么了?打雷……难道对逃跑了的那个怪物有影响?” “但愿不会,”程恪说道:“那个东西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经了天雷的话,很可能会出现什么变化,加上这里……” “哄!”又是一声巨响,接着“喀拉”一声,旅馆院子里面的那个老桑树居然被击中了! 一道闪电的白光掠过,那棵树断了一根枝桠,树干上冒出来了滚滚的白烟! “这是……”我站起身来,程恪将我按下来了:“别看了,吵得很,回去睡吧。” 我点了点头,跟着程恪回去了。 夜里,靠在程恪身边,望着他长长的睫毛,心里禁不住犹豫起来,罗蔚蓝,究竟想要跟我说什么? 许多事情,不可能是偶然。他真的会是百年之前的罗家人吗? 找回了他的身世生平,像是等待高考成绩一样,期待,又害怕。 这么想着想着,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半睡半醒的时候,觉察出来程恪悄悄从我身侧坐起来,定定的望着我的伤口,忽然弯下身子,给我吹了吹。 那冰冷的气息扑在了手上的伤口上,像是小孩子跟大人要的那种心理安慰一样。 我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那样气场强大的程恪,也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忽然我就觉得,什么也不重要,只要程恪就是程恪。 细密的雨声在外面持续着,隐隐然,像是夹杂了什么别的声音,鸹噪不绝,我就在那一片吵嚷的声音里面,终于睡着了。 “哎呀,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还没睡醒,外面先传来了一声尖叫。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觉得声音耳熟,是胡家的姐妹!坐起身子来,看见程恪早站在了门口了,一身白衬衫在初晨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回过头来,桃花大眼里面闪着细碎的光:“你怕蟾蜍吗?”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而外面的雨声还在持续个不停,我莫名其妙的从床上下来,说道:“不怕啊,怎么了?” “要是不怕,你就看看。”程恪打开了窗户。 透过那窗格子, 我头皮一下子就炸了起来,只见庭院里,回廊里,到处都是蟾蜍!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蟾蜍! 那些蟾蜍粗粝的皮肤上经了雨水,润润的闪着水光,肚子大大的,发出了飨足似的“呱”声来。 我探出头去,只见绣球花下面,桑树边上,比比皆是,而那个胡家的女人正在走廊上将脚往回一缩,声音发颤:“大姐,你看看!” 被称为大姐,岁数最大的那个中年妇女也探出了头,禁不住是个倒抽冷气的声音:“这么多……” “触动了五足蟾蜍神,这也是正常的事情,”那个胖大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等着吧,有的是能看的。” “马二呆,你是不是还想再喝一次那绿水?”小一点的胡家女人瞪着狭长的狐狸眼说道:“我们送给你一个新的迷魂阵如何?” 马二呆脸色一变,嘿嘿冷笑了一声:“你们心里明白,装腔作势些什么?既然是这个阵势,谁也别出去了,就在困在这里等着吧。” 我记得在西川这个地方,五足蟾蜍神的威力很大,西川人尊重之余,普通的蟾蜍也是不敢去动的,眼看着这里的蟾蜍密密麻麻的蠕动,一脚下去能踩死俩,一定谁也出不去。 胡家两姐妹合计了一下子,转头对着前厅的方向,用嘹亮如唱山歌的嗓子喊道:“老板!老板!你说这可怎么办诶!” 胖馒头从前堂的后窗户里面伸出来那个面无表情的白脸,也嘹亮的回答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诶!” 这一唱一和的,简直跟对唱山歌似的,虽然形势不太乐观,可是十分滑稽,还是让人禁不住的想笑。 胡家剩余的两姐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又喊道:“那总不能饿死在你们这里咯,有饭食你送来喂!” “出不去呦,我不杀生!”老板漠然的摇了摇头:“饭也做好了,热气腾腾,谁有法子谁就吃。” 我实在坚持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果然,几道刀一样的目光投射了过来,恨不得将我给割了。 程恪抬起头,回看过去,那几个人脸上僵了一下,又把眼神错开了。 他那桃花大眼望着我的神色,倒是柔了下来:“你饿不饿?” 我摇摇头:“还说不上。” “诶呀!”忽然另一侧的窗户里面,也探出来了一颗毛蓬蓬的头来,是罗蔚蓝,他那头发平时整整齐齐的,原来睡醒了之后,是这么一个模样,跟鸡毛掸子似的。 他转过脸来,也有点吃惊:“这是怎么回事?” 马二呆和胡家姐妹没有理睬他,马二呆倒是探头往屋里喊了一声:“老大,你看看,这可怎么办?” 那个跟马二呆结伴同行的那个细瘦大汉也从窗户上探出了头来,盯着满地的蟾蜍,拧起了粗短的眉头,说道:“麻烦了,五足蟾蜍神要是动怒,咱们谁也出不去。” “那,咱们……” “行了,”细瘦的大汉说道:“饭食我去拿,蟾蜍害怕烈日,这雨过去了,自然就没有了,等一等就是了,这雨下的,也真是够讲究的。” 说着,径直出了门,我瞪大眼睛,难道他能做到在这密密麻麻的蟾蜍里面走过,一脚也踩不上? 果然,只见他矫捷的在那些蟾蜍里面,跟电视剧里面的武林高手一样,伸手放出了一道金线来,将自己挂在了走廊的半空之中,身子微微一侧,便借着那个金线的力道,滑了出去!那个身姿,简直称得上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因为是悬空的,蟾蜍就在他脚下爬来爬去,也安然无虞。 到了院子里面,他一双脚在梁柱上微微一借力,金线利落的缠绕在了那大桑树上面,“刷”的一下,他跟蜘蛛人一样,成功的进了前堂。 胡家两女人露出了嫉恨交加的模样来。 “我们家老大的这个金丝游墙功,他说自己是第二,世上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马二呆倨傲的说道:“我就等着老大来送饭,你们呢,闻一闻这个香味就可以了。” 胡家两女人听了,啐了一声:“谁稀罕!” 就把门狠狠的给关上了。 “哈哈哈,”那个大汉得意的笑了,罗蔚蓝也露出一种一筹莫展的样子,侧头说道:“蟾蜍前面,不许随意用养鬼术,所以也没法子利用小鬼去取了……” 程恪却开了门,径自出去了。 他一双脚,就百无禁忌的踩在了那满地的蟾蜍上面,可是那些个蟾蜍却像是什么也感知不到,没有一个身上,有了受伤的痕迹! 对了,他到底是鬼,鬼应该是没有重量的! 罗蔚蓝瞠目结舌的望着程恪,我则想起来了昨天的事情,换了一个离着罗蔚蓝比较近的窗户,问道:“你昨天,想跟我说什么?” 罗蔚蓝这才反应过来,忙说道:“是关于你养的鬼,程恪。” 我猜也猜出来了,赶紧问:“关于他的什么事请?” “你,跟他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罗蔚蓝犹豫了一下:“可是,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我跟他在一起,都是一些机缘巧合,”我忙说道:“所以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你知道吗?” 罗蔚蓝点点头,露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来,却有点为难的望着那满地的蟾蜍:“我有东西想给你看,可是我过不去。” “东西?”我越发是有兴趣了:“什么东西?” “是我们家的族谱。”罗蔚蓝想了想,郑重其事的说道:“你等我一下!” 说着,他一头扎进了那个屋子里面,不大一会,拿出了一卷子样子十分沉重的黄纸来,在我面前展开了。 字迹不算大,我用尽全力,才约略能看一个勉强清楚:“这个,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罗蔚蓝一只修长的手指头指着自己的那个黄纸上面的一点:“你知道,我们这种比较悠久的家族,都会带着一个辈分,比如我,是蔚字辈的,叫罗蔚蓝,前面的还有胜字辈,还有青字辈的,当然,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往上翻一翻,有一个‘程’字辈。” 我心里猛的跳了一下:“程字辈?” “对对对,”罗蔚蓝忙说道:“你说姓程的人,我们这附近确实没有那个家族,但是,族谱上面,倒是有一个祖先,叫做罗程恪的。” 罗程恪……难道,程恪并不是他的全名,只是他的名字吗? “我想跟说的,就是这件事情,”罗蔚蓝犹豫了一下,说道:“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好像不愿意提起来这件事情,就特别想跟你说一说。我记得,在拾骨日的时候,你特别问起来过,本来,也没有往这方面想,可是,他的各种手法和习惯,跟我们罗家简直……” 话说到了这里,那个细瘦的大汉已经从那个屋子里面出来了,故技重施,还是想用那个金线来拴在了桑树上面,但是谁知道,程恪忽然说道:“那棵大桑树不能用。” 细瘦的大汉刚才就是从那个大桑树上过来的,自然不会再来听程恪的话,白了程恪一眼,低低的咕哝了一声:“一只野鬼,也来多管闲事……” “老大,你别理那个外乡的鬼,装模作样,什么东西。”马二呆仗着大哥出风头,一时也得意了起来。 “用你废话?”说着,那大汉一手搂着一小盆子饭食,一手将那金线束在了那大桑树上,身子微微往后一退,借了力,两条腿一顿,整个人就弹了起来,冲着长廊就过来了。 没想到那根金线半路上,忽然像是被桑树上的什么东西拉了一下,那个细瘦的大汉,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而一道模糊的影子,正出现在了桑树上,伸手一捞,那个细瘦的男人就被那个影子捞上去了! 那个大汉也禁不住大叫了一声,饭盆子倾倒在了地上,当啷一声撒了满地,与此同时,只听“咔嚓”一声,那个细瘦大汉的声音戛然而止,桑树上,溅下来了一兜子血! 我瞪大了眼睛,那个模糊的影子,不就是昨天的那个怪物吗!它果然又出来了! 而马二呆,此时也名副其实的成了一个“呆”,眼睁睁的望着自己大哥就这么消失了,立时想出去,可是那满地蠕蠕的蟾蜍,又让人无处下脚! 而这个时候,只听“彭”的一声,那个细瘦大汉的身体,已经从那棵树上给掉下来了,只是……没有了头! “老大!”马二呆这一声,称得上是一个撕心裂肺! 程恪早就把手里的东西丢下,踩着满地的蟾蜍追上了那大桑树,可是只听“呱”的一声,那个模糊的身影,居然跟刚才的细瘦男子一样,用那一根金线一荡,十分轻捷的逃了出去! 程恪有心要追,可是大概顾及到了我,只好停了手,从树上下来了,只听“彭”的一声,那大桑树上飞出了数不清的燕子! 那些金头燕子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四散不见了。 程恪拧起了眉头来,重新要了饭食拿了过来,顺带着给了罗蔚蓝和桃红姐,胡家姐妹的门窗这会儿也闻声开了,正探头出来看热闹,程恪没说什么,丢了一个装着馒头的笸箩在胡家姐妹的窗台上,径自回来了。 “老……老大……”眼看着细瘦男子就这么被一个不明不白的东西害死在了自己的眼前,马二呆整个人犹如被五雷轰顶,瘫软在地,浑身只是颤抖着。 胡家姐妹先是犹豫了一下程恪丢过来的馒头,又探头看见了细瘦男子的尸身, 也是勃然变色的样子,咕哝了几句:“真的,是五足蟾蜍神?” 程恪见我望着那个尸身发呆,倒是顺手将窗户关上了:“行了,别看了。” 而罗蔚蓝大概早也看傻了眼,这才反应过来,声音从窗外响了起来:“那个东西,好像越来越不好对付了,等天晴了,我去找找它。” 程恪不置可否,倒是盯着我说道:“你脸色不好。” 我想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不会好到了哪里去! 盯着程恪拿来的饭,一点胃口也没有了:“那个东西,看样子要大开杀戒……” “无巧不成书,”程恪侧过脸,说道:“那个东西显然昨天是躲在了那大桑树上,经了天雷了,看样子,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这么说,它还是会继续吃人?”我望着程恪:“那咱们……” “你放心,”程恪说道:“等雨停了就好了。雨水是阴的,这里又聚集着阴气,当然不好办,烈日灼下来,它缺水就活不了,到时候在附近的水源等着它,瓮中之鳖就行了。” 我点了点头,程恪却接着问道:”那个罗蔚蓝,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就掩盖下去了:”没什么,就是闲聊了几句。“ 程恪没有再开口,一双眼睛,也像是盛着心事,正这个时候,前堂忽然传来了敲锣的声音,我赶忙回身打开了窗户,只见胖馒头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又出现在了后窗户上,旁边的几扇窗户也打开了之后,胖馒头说道:“你们也看见了,今天的事情不太对劲,你们可千万不要出来了,等雨停了再说,要是害怕蟾蜍的话,把床柜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挂在了门口,就行了。” 我听了,转身就去找了,只见床柜子里面隔着的,是一大串干枯了的花环。 程恪见了,说道:“是端午的时候结出来避虫子的。” 既然这样,应该是驱逐蟾蜍的吧,我把那个东西挂在了门口上,一股子有点熏人的草木味道散发了出来,门口聚集着的蟾蜍,居然真的就不知不觉的散开了! “还挺管用的。”罗蔚蓝也把他房里的东西挂了出来,说道:“老板也真是一个懂行的人哪。” 我望着罗蔚蓝,暗暗想着他刚才说的话,程恪他,真的是他们罗家的祖先?没错,他是西川人,是养鬼师,而且各种咒术,全跟罗蔚然吻合,巧也不带这么巧的。 我打算着,有了机会,去问问那个”罗程恪“,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会儿,桃红姐也从罗蔚蓝隔壁的房间探出了头来,一张脸也变了颜色:“怎么,这么多蟾蜍……” 罗蔚蓝是个热心人,早把事情跟桃红姐说了一遍,桃红姐自然就照着做了,也挂上了那一束的干花。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马二呆和胡家姐妹那里,也喁喁的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听上去,痛失家人这个共同点,倒是让他们成了统一战线了。 我心里对那个罗蔚然说的话十分在意, 转头问程恪说道:“如果你真的是罗家人,那怎么办?” 程恪面无表情的望着我:“还能怎么办?” 是啊,还能怎么办?他跟菖蒲的那个纠缠,才是一个关键。 “哈哈哈哈……”忽然一串银铃似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回身一看,一个女人撑着一把血红的伞,穿着一身血红色的衣裳,正站在了门口上,红色的伞微微一抬,露出了雪白的一个尖下巴来。 果然,是阿九。 “你们原来是到这里来啦!”阿九从前堂里面看着我们,巧笑倩兮:“这一次的旅程,可还享受?我送来的大礼,你们也喜欢吧?” 罗蔚蓝则伸头看了看阿九,又看了看我,愣住了:“你的姐妹?” “不,”我摇了摇头:“我的仇家。” 而这个时候,阿九身后,冒出来了比癞蛤蟆高不了多少的人来,是杜家人,数不清的杜家人…… 那些杜家人的模样,全是冷森森的,发黄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我们:”杀人偿命!“ 第77章:长生何在 “仇家?”罗蔚蓝有点不明所以,看样子肯定还是认定了我和阿九是个亲戚关系,应该是为了什么事情反目成仇的,就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 “我也知道。”我盯着阿九,说道:“可是解不开。” “就是她……”桃红姐的脸色也变了: “让我到这个地方来求子的,就是她!” “本来我好心好意的想让你来求子,”阿九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来:“怎么你那么没用,连一个儿子也养不起来?怪不得,婆家嫌弃,丈夫虐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啊,就是一个废物。” 这话说的刻薄,桃红姐那个样子又一直是个逆来顺受的,听了这个,居然连反驳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说,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过分了吧?”罗蔚蓝忍不住了,盯着阿九说道:“你利用了她,养出了那种怪物来,居心何在?” “你是罗家的人?”阿九居高临下的望着罗蔚蓝:“哎呀,失敬失敬,不瞒你说,你有一个哥哥,也在我身边当差,叫罗白。” “你说什么?”罗蔚蓝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我大哥在你那里?” “人穷志短,他想活命,自然就愿意听从差遣了。”阿九说道:“你要是也肯听我的话,帮我办事,那我心情好了,可以让你大哥,出来跟你见一面。” “胡言乱语!”罗蔚蓝梗着脖子,显然是难以接受的样子:“我大哥怎么可能会给别人当什么走狗?” “刷……”阿九倒是从手里抖了一个小小的金线来,一甩一甩的晃着玩儿:“这叫什么?啊,好像,是留仙索?不知道,你认识吗……” 显然,罗蔚蓝一怔,认出了那个东西! “很好,你认识,”阿九因为对我还是有点忌讳,不想亲自跟我动手,转头说道:“那么,今天你帮我这个忙,把他们两个抓起来,我高兴了,就让你跟你大哥见一面,怎么样?” 罗蔚蓝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阿九志得意满,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围,对程恪说道:“这个地方,你早就来过,当初,想必也过的高兴,现在故地重游,身边换了人,应该是另有一番滋味了。” “那个东西长的很快,难为你居然找到了。”程恪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费心了。” “不碍事。”阿九答道:“为了你,我什么也做得出来,啊,对了,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喜欢菖蒲吗?你还记不记得这具身体啊?” 阿九原地转了一个圈:“你喜欢她,我费尽心思,得到了她,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履行承诺,回到了她身边来?” “菖蒲的事情,我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程恪说道:“现在跟我有阴阳御鬼之术的,是陆荞。” “这个很简单,”阿九那绝美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来:“把她杀了,困住魂,阴阳御鬼之术自然就解开了,到时候,你跟着我……” “你要是敢来动她。”程恪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我保证让你灰飞烟灭,一点残魂也剩不下。” 阿九怔了一怔,有不甘心,有恼羞成怒,还有难以置信,复杂的在她的脸上组成了有些扭曲的表情:“好,这话,是你第二次跟我说。” 第二次?难道以前,程恪曾经为了菖蒲,也跟阿九说过一样的话吗? “呱……”满地的蟾蜍蠕蠕的扭动了起来,杜家人也是西川的,对蟾蜍也是敬爱有加,此时见到了院子里面这么多的蟾蜍,脸色也有点不对:“为什么,这里居然有五足蟾蜍神现身了……” 阿九则说道:“只不过是我从一个养鬼师身上取来了五毒蛊,你们知道,五毒蛊之中的毒物都是在蛊里自相残杀的,谁也不知道吃够了阴气之后,孵化出来的是一个什么东西,天公不作美,偏偏孵化成了其中的蟾蜍了,你们不要忧心,跟五足蟾蜍神没关系。” “五毒蛊……”我知道五毒是壁虎,蜘蛛,蝎子,蜈蚣和蟾蜍,看来在那个种在了纸人身上的五毒蛊,是蟾蜍胜出,才变化成了那样的一种东西。 估计阿九当初利用了桃红姐,也只是为了让她身上的五毒蛊,因为我和程恪身上的阴气,来滋扰我和程恪,不要结成了真正的阴阳御鬼之术,拖延到杜家人恢复精力的时候,好打上门来的。 但是西川正有这个五足蟾蜍神的传说,看来,是阿九失算了。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五足蟾蜍神呢!”胖馒头忽然悠悠的从那个屋子里面出来了,望着那一圈人,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瞒你们说,这个惠人客栈,也有五足蟾蜍神呐。所以,你们最好不要随意滋扰蟾蜍,不然的话……” “我却不信。”阿九沉下来一张娇俏的脸:“这一次,只要有谁挡着我,人来杀人,佛来杀佛!” 说着,阿九随手抛出一个小小的团子,丢在了那棵大桑树上面。 大桑树“彭”的一下子爆出来了一团子火花来,整个枝干,全被烟雾笼罩上了! 而那迷雾扩散的地方,哗啦啦啦的掉下了很多的东西来,我细细一看,有金头燕子,还有数不清的虫子,像是中了毒! “是散魂烟……”罗蔚蓝倒是见过识广:“只要是带着妖气和阴气的东西,都会被散魂烟给迷了去!” “呱!”正这个时候,那满地的蟾蜍忽然全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似的,蠕蠕的就从那繁茂的绣球花底下穿行了起来,居然在那个大桑树下面,让出了一条路来! 难不成,那个躲藏在了大桑树附近的蟾蜍怪物,也被那一团子烟雾给迷住了? 阿九笑的志得意满,带着那一群杜家人就从蟾蜍让出来的路上过来了,程恪还是安安静静的,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挡在了身前,可是整个人的气势,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但我大概知道,程恪如果真的跟阿九他们动了手,不一定能占上风,因为杜家的那群侏儒,实在是太多了! “嘎吱……”正在这个时候,一声门响,罗蔚蓝忽然也从那屋子里面出来了,一双大眼睛盯着阿九:“将我哥哥交出来!” “嗯?”阿九倒是有点意外:“在这个时候,你也敢站出来?你不怕?” “我们罗家人,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怕。”罗蔚蓝说道:“你跟玉宁养鬼师失踪的事情有关系,是不是?你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你在这里捣什么乱?”那个杜家的首领杜老七站出来了,冷着脸说道:“现在,是我们杜家,跟这个养鬼师之间的恩怨,她杀了我们杜家的人,还伤了不少人,血海深仇,算不完!” “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来多管闲事。”阿九望着罗蔚蓝:“年纪轻轻,该惜命。” 说着,纤纤素手一挥,照着罗蔚蓝,跟赶苍蝇一样的赶了过去,罗蔚蓝一个没站住,险险就摔过去了! 但是罗蔚蓝身子非常灵巧的转了过来,大眼睛盯着阿九,说道:“我不会让你动他们的。” “就凭你?”阿九嗤笑了一声,而一行杜家人早露出了阴森森的模样来:“你是西川本地人, 不会不认识我们杜家人吧?” “认识又怎么样?” 罗蔚蓝沉声说道:“蟾蜍面前,不得使用养鬼术,你们应该也不会不知道。” 蟾蜍面前的讲究实在太多了。 阿九却站在了前面:“可惜,我并不是西川人!” 说着,出手如电,已经冲着我过来了! 程恪早挡在了我面前,伸手挥了过去,格住了阿九的手臂:“你这样阴魂不散,是在飞蛾扑火。” “那又如何?”阿九沉下小脸来:“我等了这么多的轮回,就是因为我愿意!”说着,眼风一转,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来:“你舍得下手,伤了我吗?” 这个时候将阿九给赶出来,尸身一定会腐坏的,但是程恪桃花大眼微微眯起来,显然不希望这个身体,受到了一点伤害! 我转一转,说道:“ 既然如此,我有话要说。” 阿九有几分意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陆荞!”程恪脸色则十分不好,还想说什么,我早剪断了他的话头,说道:“阿九,你想要长生是不是?” “长生”两个字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眼神全狂热了起来! “你知道?”阿九绝美的眼睛眯了起来,带着几分狐疑盯着我。 程恪的桃花大眼沉沉的,也扫向了我。 我点点头,说道:“长生就在我这里。” “什么!”这话一出口,杜家人简直要沸腾了。 我接着说道:“上次我错手伤了杜老三,心里也十分悔愧,也希望,借着长生,今天的事情能到此为止,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把长生交出来,咱们两家的恩怨,能不能一笔勾销?” 杜老七眼睛一亮:“你真的能交出来?”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倒是很识时务。”阿九就算狐疑,此时此刻,却也被贪婪给压下去了,眼睛一转:“长生究竟在哪里?” “我害怕杜家人,这样,阿九你过来,我把长生交给你,”我说道:“行不行?” 杜老七一双眼睛看向了阿九。 阿九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到了阿九的面前,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东西,塞进了阿九的手里,附在了阿九耳朵旁边,说道:“这样的话,他们会不会以为,长生现在到你手里去了?” 这话一出口,阿九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低下头,才看到了,我交给她的,不是别的,正是当初她以卖海货的小姑娘形象出现的时候,程恪买给我的艾草香包! 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好!原来,你骗我……” 我抬起头来,跟杜家的那些侏儒说道:“ 长生我已经交给了阿九了,事情因为长生起,也因为长生了结,咱们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阿九,长生呢?”杜老七赶紧凑了上来:“给我!” “她根本没有给我!”阿九凌厉的眼睛盯着我,甩手将那个艾草香包丢在了地上:“她只是想骗你们!挑拨咱们之间的关系!” “这……”杜老七盯着地上的艾草香包,又惊又怒:“这是什么意思?” “阿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说好了长生交给你了之后,你要告诉大家的,可是你偷梁换柱,把长生换成这个来抵赖,算是怎么回事?” 我也装出一副大惊失色,十分委屈的模样来:“长生已经给你了,你怎么拿这个东西出来骗人?快把长生给杜家人,不要辜负了杜家人对你的一片信赖!” “阿九,你想私吞了长生?”杜老七的脸色阴狠了下来,显然,就算他爱美色,也及不上爱长生! “你们才是被她给骗了!”阿九咬紧了牙齿:“她给我的就算那个东西,根本没有把长生拿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全看见了!”我说道:“阿九,你这样做不对!” 幸亏我从小喜欢看武侠剧,尤其是《倚天屠龙记》,活学活用一下里面的招数,想不到居然还真的奏效了! “陆荞!”阿九一咬牙,冲着我就扑了过来:“我杀了你!” 眼看着阿九现在是个失去理智的时候,我早就准备好了,趁着她冲着我一扑,程恪虽然拦了上来,我却利落的绕过了程恪,一头撞在了阿九身上,阿九显然没想到我没有躲避,反而还迎了上来,先是猝不及防,接着,就被我撞到了绣球花丛里面去了! “呱!” 绣球花丛里面的那些蟾蜍正被阿九压了一个严实,血肉横飞的死了不少! “她……她伤了蟾蜍!” 不知道是谁怪叫了一声! 与此同时,忽然那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从那个大桑树下面穿行了过来,奔着阿九就扑了过去,我则赶紧回身跳到了回廊上,只听“呱”的一声,那个怪东西,就冲着阿九张开大嘴咬了下去! 第78章:壮士断腕 风卿水晶鞋打赏加更 程恪先是拉过了我护在身后,可是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毕竟,阿九现在占据的那具身体,是菖蒲的! 只见程恪放下了我,自己先迎了上去,挡在了那个怪物前面! “程恪……”阿九的声音无不得意:“你心里,终究有我。” 我的心,像是被针戳了一下似的,刚才,我身上不知道在哪里蹭破了一块,还在流血,程恪却没发觉。 程恪只是冷冷扫了阿九一眼,根本没有答话。 眼见着,阿九从地上缓缓的起来了,缩在了程恪的身后,声音娇柔:“你担心我,是不是?” 程恪眼里,十分明显的扫过了一层厌恶来,与此同时,刚才那个怪物卷土重来,再次冲着阿九和程恪扑了过来! 这次阿九索性手也不动,就等着程恪保护她,一双美目瞥向了我,满满都是得意! 程恪以前,也是这样护在了菖蒲前面的吧…… 只见程恪回身拉住了阿九的手,就要将阿九给推开,与此同时,只听杜老七倒是一声尖叫:“阿九!” 只见他那小小的身躯跳蚤似的蹦了过去,比程恪还快的挡在了那个怪东西前面,那个怪物现如今模模糊糊一团子,看上去凶神恶煞,一看被那个杜老七迎过来了,索性也不理会程恪和阿九了,张开嘴就冲着杜老七咬了过去! 杜老七一心要护着阿九,下意识的抬起了手来,倒是被那个怪物一张血盆大口咬在了手上,硬生生的断了手掌! 在场的杜家人,脸色全变了:“当家的!” 杜老七一张小脸上密密的全渗出了汗水来,但是他虽然矮小,也是一条硬汉,硬是一声不吭,残留下来的另一只手,一把将那个怪物给推开了,回身大叫道:“将阿九带走,把长生从她身上找出来!” “是!” 阿九自然知道杜家人的手段,她往后一退,一双美目,死死的盯住了我,唇边带着几分讥诮,说道:“陆荞,今天的这件事情,我跟你没完!” 说着,她素手往地上一拍,地上忽然出现了许多黑色的影子来,那影子笼罩成了一团子,将阿九娇小的身躯,一下子全吞没了。 杜老七本来就是因为认定了长生被阿九私吞,才舍命前来救阿九,谁知道阿九倒是给跑了,这一气非同小可,简直跟五雷轰顶一样! 而刚才那个怪物,早兜转了回来,冲着杜老七就咬下来了! 我回过神来,顺手从胳膊上抹下来了那伤口上面的血,冲着那个怪东西撒了过去,果然,那个怪东西只微微的碰上了一点,便剧痛无比似的,“呱”的大叫了一声!缩了回去。 程恪愣了愣,这才发现了我身上的伤口:“什么时候……” “没事没事,”我赶紧说道:“这种小伤口,马上就好了。” 罗蔚蓝见状,忙伸手将一团金线给抖了出来,要将那个怪物给捆住了,谁知道那个怪物身上湿滑湿滑的,微微一挣,就从金线里面挣脱了出去,而与此同时, 那怪东西被我撒上了血的地方,正冒出了滚滚的一股子黑气,看样子,像是疼痛难当的样子,又觉出来自己是寡不敌众,倒是很有眼色,回身跳到了房顶上,不见了。 杜老七等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被我给救了,脸色阴晴不定,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我看他们那个样子,赶紧就说道:“上次的事情,确实也真的是一场误会,杜老三的人命被人算计,你们不会不知道,我也明白,你们想跟潭深镇争抢的,也就是一个长生了,现在,长生的下落你们也知道了,应该不用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吧?” 杜家人互相看了看,有的人像是相信,有的人还是犹豫不决,就都把眼神,投向了杜老七的身上。 杜老七大概这一辈子害人无数,还是头一次被别人给救了,这才张了张嘴,说道:“你,为什么救我?”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跟你们结仇。”我接着说道:“误会解开了就是了,现在你们是相信我,还是相信阿九,悉听尊便,但是你们要是再不追过去,恐怕阿九和长生就……” “咱们走……”杜老七掩住了自己断腕,冷森森的望了我一眼,也没道谢,也没恐吓,就这么带着那群杜家的侏儒出了门,临了,丢下了一句话来:“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 我可真心不想跟他们再后会有期了! 闹腾了这么一场,那纷纷扰扰的雨水终于算是停下来了,蟾蜍蠕蠕的重新将整个庭院围了起来,胖馒头叹了一口气,拎着扫帚四处扫了扫,那胡家的姐妹和马二呆看的有点失神,两只眼睛盯着程恪又盯着我,露出了惧色来。 “我说你们几个,”胖馒头盯着地上的那个细瘦男子的无头尸体,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总也不能暴尸荒野,这里阴气又重,下雨阴天,一个炸雷弄得跳了尸怎么办?” 马二呆豁然站出来,说道:“老板,你有法子吗?” “不瞒你们说。”胖馒头指着另一侧的客房,说道:“夜里新来了赶尸匠,你们这两具尸首,倒是正好能托付给他们,不如上门商量商量?” 赶尸匠?难道就是传说之中,驱赶尸体的那种人吗? 昨天晚上,是看见了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穿梭在了庭院之中,原来不是隔壁的养鬼师,而是新住进来的客人。 这个惠人旅馆,也真的是不一般,住客全不是干普通行当的,怪不得西川的那些本地人,对这个名字闻之色变。 “原来有赶尸匠?”胡家姐妹倒是振奋起来了:“那可倒是好!我家姐妹的头,能不能托他找回来?” “这你得问问人家了。”胖馒头死气沉沉的说道。 罗蔚蓝则还是一幅挺无奈的样子:“长生这个东西,真是余毒不浅。” “你也知道关于长生的事情?”我望着罗蔚蓝。 罗蔚蓝点点头,说道:“谁不知道呢!长生的这个传说,在所有养鬼师的耳朵里,那可都出现过。” 程恪的脸色很不好看,望着我,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只是盯在了我的那个伤口上,声音有点冷:“去洗洗。” 我点点头,正要跟着程恪回房,罗蔚蓝却说道:“我这里,有我们家的疮药,你要是不嫌弃,我帮你涂上一点。” 我道了谢,跟着就过来了,罗蔚蓝开了门,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瓷质葫芦来,在我手上撒了点药沫子,味道有点呛,侧头看着程恪还怔怔的站在了门廊边上,我趁着这个机会,问道:“你家的那个先祖,叫罗程恪的,有没有什么生平记载?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蔚蓝偷眼看了一下程恪,沉下了嗓子说道:“他……他可以算得上,唯一一个,死了没有葬在了我们罗家祖坟里面的人了。” “哦?”我想起来了潭深镇的那个讲究,问道:“他……没成婚,就英年早逝?” 罗蔚蓝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倒不是……因为,他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找回来。” 我拧起眉头来:“失踪?” “没错。”罗蔚蓝说道:“那个祖先,曾经去过玉宁的玄阴地,但是,跟我大哥罗白一样,就一直也没回来过,我听说,也是为了去找长生。” “又是长生……”我抬起眼睛望着罗蔚蓝:“为什么,连你们家,也对长生有兴趣?” 第79章:艾草团子 罗蔚蓝有点狼狈,回答道:“凡是养鬼师的家族,哪里会有对长生没兴趣的? 传说之中,有了长生,就能跟魏长生一样,得到逆转轮回,掌控生死的能力,当然,只是传说,毕竟现在世上真正知道长生的秘密的,只有魏长生自己了。” “原来如此……”人人都知道长生是个要紧的东西,就开始头破血流的去找,却连长生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这,算不算可笑? 我想了想,接着说道:“那,罗程恪消失的也跟魏长生有关了。” “族里的人也不知道,”罗蔚蓝压低了声音,说道:“魏长生本来是你们潭深镇上的人,就是因为长生的力量,创立了诡秘的碧落门,在养鬼师之中,是逆天而行,邪教一样的存在,人人想要从他那里得到长生,但就在这个时候,长生从碧落门给失踪了。” “我也听说过。”我接着说道:“所以,很多人跟碧落门的人,还有我们潭深镇的长生行者一样,过来寻找遗失了的长生,想碰一碰运气?” “也算是吧。”罗蔚蓝说道:“不过,抛开了长生不说,单说我们的那个叫做罗程恪的祖先,并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说到了这里,他有一点犹豫,小心翼翼的说道:“我说给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 我的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能这么近的知道关于程恪的事情!压下了剧烈的心跳,有点期待,又有点慌张的问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于程恪,我有过许多的猜测,也许,他是一个痴情的人,一直等着菖蒲,也许,他是一个很执着的人,总为了什么承诺留在原地? 总之,程恪对菖蒲的态度,就看得出来,他绝对不会是个薄情的人! 罗蔚蓝压低了声音,说道:“罗程恪,是个喜好杀戮,满手血腥,野心勃勃的人。” 我拧起了眉头,半张了嘴,这话进了我的耳朵,像是两根针刺进去了一样,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你说什么?” “看你对他的态度,我也知道你们俩的关系不一样,也许,你对他,有你的认知。”罗蔚蓝咽了一下口水,说道:“我只是说出实话来,他可以说,是我们罗家,百年难遇的一个逆子,当初为了养鬼术,他甚至不惜……” “伤口怎么样了?”程恪不偏不倚,正在这会侧过了头来,声音清越,却透着点凉意。 罗蔚蓝使了一个“保密”的眼色,说道:“上好了,大概没什么,希望不会留疤。” 我将手给收了回来,程恪的眼神之中有点疲惫,牵上了我的手,跟罗蔚蓝道了谢,带着我回去了。 我扭头望着罗蔚蓝,罗蔚蓝的眼神也挺复杂的, 嘴角扯出来了一个笑,望着程恪的模样,也是十分谨慎的。 程恪牵着我回到了屋子里,没有多说话,半晌,才望着我:“阿九的事情……” “我不介意!”我赶紧说道:“你只是想救那个身体,不是为了阿九吧?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程恪抿一抿嘴,将我揽在了他怀里去:“为什么,你一直信我?” 我心头一跳,扯出一个笑来:“就算你骗我,也说明你在乎我,如果敷衍都不去敷衍,才是……” “我不会。”程恪的胳膊更用力了一些:“你知道。” 这个怀抱还是那么冰冷,我忽然很希望,我的体温,可以让他也温暖起来。 他一个人,在那个小小的祠堂里面,过了多少个春去秋来?风霜雨雪,花开花落,他只是一个人。 还记得,他第一次抚上了我的脸,带着点孤寂似的说了一声:“暖暖的,真好。” 在他找到想要找到的事情之前,我能陪着他,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陆荞,如果,找到了我的以前,你发现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程恪顿了一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靠在他没有心跳的胸膛上,喃喃的说道:“我只要你是你,就可以了。” 谁没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我看得出来,在即将揭开面纱的那个身世上,程恪是在犹豫的,他应该,残存了很多想不起来,却应该是不怎么痛快的回忆。 猫古神说过,程恪在以前跟他约好了,如果他忘记了一切,请猫古神,千万不要告诉他。 可是,谁耐得住那种未知?还是对自己的那种未知。 “你觉得,罗蔚蓝是个什么样的人?”程恪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仰起脸来看着他好看的简直拒人千里的脸:“什么人?热情,也开朗,待人好像很真诚。” 程恪眉头挑了挑,好像不太高兴。 我从他怀里爬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程恪重新把我给按在了他胸口上:“记忆,要从罗家开始找吗?” “罗家总是一个机会。”我小心翼翼的望着他:“共同点跟你很多,是不是?” 程恪今天,怎么有点莫名其妙? “你说,都有哪些共同点?”程恪望着我,眼里像是凝聚了风雪:“不跟你和菖蒲那样,我和那个罗蔚蓝,长得一点也不像。” “未必非要长得像。”我想了想,接着说道:“你的那些咒,不是跟他一模一样?还有留仙索什么的……总不能说全是巧合。” 说着这个,我心里慢慢的有点揪得慌,程恪真如果是罗蔚蓝口里说的一样,是个满手血腥,嗜杀为乐的人,那就算回到了罗家,那…… “哗啦啦啦……”外面的雨只不过停歇了短短的一瞬,又继续下起来了,雨声之中,带着蟾蜍咕叽咕叽的声音,声声入耳。 “那就等到雨停。”程恪的下巴轻轻蹭在了我头顶上:“咱们去找。” 我点了点头,靠的他更紧了一点:“也许,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糟。” “糟?”程恪低下头:“你想的很糟?” “呃……”我好像说漏嘴了,只好硬着头皮自圆其说:“我只是在想,你跟菖蒲也许……” “我总不会,白白的认定了,你就是我要等的人。”程恪说道:“虽然忘记了,也总会有原因。” “我知道。”想起了阴魂不散的阿九和无处不在的菖蒲,我心里无端的别扭了起来,开始莫名其妙的遗憾,遗憾那个当年,没有我。 “对不起……”程恪握住了我受伤的手,忽然说道:“是因为我……” “我只想并肩跟你站在一起。”我把程恪的手也握住了,笑着回答道:“不是永远只能站在了你背后。” 程恪微微一笑:“好。” 他的笑意,终于不再像是冰川融水,而像是暖阳一样。 “咚咚咚……”外面忽然响起来了一阵敲锣的声音,我禁不住又站起来了:“店老板又有什么事情吗?” 推开了窗格子,却看见敲打着那锣的并不是店老板,而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那个人一身黑衣,头上戴着同色的布帽子, 腰上围着一道麻绳,身材很雄壮,看得出来肌肉结实,个子也很高,是个威风凛凛的样子,就是长得一张烧饼似的扁脸,配上了不太协调的小眼睛塌鼻子大还带了满颊的麻子,说句没礼貌的,真是丑到没朋友。 “那种赶尸的人必须得长得丑,才能镇得住阴气。”程恪的眼光投过去,说道:“看样子,是一个赶尸匠里面的老手。” “原来还得长得丑?”我说道:“这也算是个看脸的工作了。” “不仅要看脸,还得要看方向感。”程恪虽然没有了关于自己往昔的那些个记忆,但是对着这些个阴阳之术的记忆,还是朗朗上口:“拜师学艺之前,一定要在正午的烈日下面自行旋转,等到旋转完毕,还能认出来东西南北的,这才算得上是个有天分的——因为这一行,要在夜间赶路,如果阴天,没有了指引路线的星辰,那很有可能会在荒山野岭里面迷失了方向。” “想不到干这一行,要这么多的讲究?” “这一行能做好,才是真正的老天爷赏饭吃。”程恪说道:“跟养鬼师一样,八字要够硬,不然镇不住尸体。” 应该,也是得需要什么大属相吧。 这个时候,那个大汉正起劲的敲打着一面不大不小的铜锣,敲打的手法也非常的出奇,时短时长,时轻时重,像是有固定的点。 而随着那个锣的声音,桑树下面那个细瘦大汉,没有头的身体,忽然慢慢的蠕动了起来! 我早听说过赶尸的神奇,却还是头一次看见,自然睁大了眼睛。 但见那个死尸先是慢慢的动了手脚,接着,不跟平常人一样,弯起来胳膊弯起来腿的把自己的身躯给撑起来,而是宛如一块僵硬的板子,径自从地上直直的弹跳了起来,全身上下,连一个弯都不打! 对了,人死之后,尸体会出现了肌肉强直现象,根本也是没法子打弯了。 而那个赶尸匠口中则念起了咒文来,跟李明朗和四姑姥姥那种咬字清楚,旁人都能听得懂字面意思的不同,这个赶尸匠口中的咒文,细细碎碎,带着浓重的西川口音,根本也让人听不明白是什么,但是那尸体却听得懂,但见那个尸体非但没有奔着赶尸匠过来,反而转了身子,直直的往大桑树附近跳过去了! “这叫做寻尸。”程恪说道:“尸体会利用跟自己相似的阴气,将自己残缺的肢体给带回来。” 原来赶尸匠,真的还有这一门本事,怪不得刚才胡家姐妹心心念念的,想要问赶尸匠能不能找回来自己姐妹的头呢! 那个尸体先是试探性的奔着那个桑树赶了过去,脚底下,还踩了不少的蟾蜍,但是现在门廊里面没有外人,也就没人去阻拦了。 那个桑树昨天被雷给劈了,满地上都都是落叶纷飞,今天胖馒头应该也是因为雨下的厉害,并没有时间过去收拾了,枯枝断叶就着落雨泡在了水里,很有一种惨不忍睹的感觉。 而那个无头尸体则踩踏着那一堆的东西,一耸一耸的,居然就要往树上跳! 当然,他上不去。 而这个时候,那个赶尸匠就放下了那一面铜锣,亲自出马,到了那棵桑树下面,手脚并用,十分矫健的爬了上去。 “程恪……”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这个赶尸匠上了那个桑树左近去,会不会也跟细瘦大汉一样,被那个蟾蜍怪东西扑上去伤了? 程恪只是摇摇头,说道:“他干这一行这么久,自然能分辨危险与安全了,更何况,那个东西现在被赤血咒给伤了,肯定躲了起来养伤,哪里会因为什么事请,就贸然出来找死。” 果然,那个赶尸匠猿猴一样的揉身而上,窜了上去,一只粗壮的胳膊伸进了那树洞之中,用力的掏挖了一下,一个人头,就这样的被那个赶尸匠取了出来! 接着,那个赶尸匠将人头往下一丢,细瘦大汉的身体将那个头接着,重新搁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面了! 这一串的动作,利落至极,丝毫不拖泥带水,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细瘦大汉得到了那人头,也就呆住不动了,赶尸匠瞥了我们一眼,大概也看出来了我们不是什么普通人,又没有多事的样子,就没有理睬我们,张口跟屋子里面喊道:“小圆,出来,拿着针线!” 这个赶尸匠不仅人丑,声音也嘶哑难听的很,估计着,这也是赶尸匠的专业素养之一吧。 只见侧房那个门帘子一掀,露出来了一张小姑娘的脸,也就是二十出头,本来是个花一样的年纪,可有点让人遗憾的是,这个小姑娘,比起了那个赶尸匠来,丑的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外翻的鼻孔,塌陷的额头,面颊带着浓重的红色,应该也是一个当赶尸匠的后备力量吧。 那个被称为小圆的姑娘手里捧着满满的一团子钢丝线,又拿出了一根手指长的大头针来,穿针引线,将那钢丝线整理好了,打了结子,这才恭恭敬敬的交到了那 赶尸匠的手上去。 赶尸匠也就接过来了,口中一面念念有词,手上也上下翻飞,将细瘦大汉的那个脖颈,缝了一个密不透风,看不出来,那样粗短皴裂的手指头,也是十分灵巧的,不由得不让人心生佩服。 “行了。”收了手,赶尸匠将那钢丝线丢给了小圆,说道:“领回去吧。” 自己就踱步往胖馒头所在的前堂里面去了。 小圆一边捧着那个钢丝线,一边转头,口中也跟赶尸匠一样,念叨起来了模模糊糊的咒语,果然,那个细瘦大汉的身体,也跟刚才一样,自顾自的动了起来! 程恪望着小圆,像是很感兴趣,而与此同时,小圆正好转过头,看见了程恪,一下子就有点发愣,整个人慌慌张张的! 这一慌张不要紧,那嘴里的咒语也断了片,细瘦大汉的尸身一下子冲着小圆就要倒下去! 我赶紧拉了程恪一下让他去帮忙,程恪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身手飞快,我都没看见他是怎么过去的,他就已经将那个尸身给扶住了,除了待我稍微能柔和一点,他待别人,也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看路。” 小圆一张黧黑的脸色,顿时就红透了,一双小眼睛,也莫名的就闪亮了起来,两片厚唇碰了碰,犹犹豫豫的,像是想说什么。 程恪没有要搭腔的样子,只是径自回来了。 小圆见了程恪的那个态度,更是有点羞,整个人更是紧张的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又偷偷的看了一眼程恪,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先将那尸体赶回到了门里面去了。 我留心到,他们那个打开了一点的门后面,并排的站着不少穿着黑衣服的人,一个个跟纸人似得,面无生气的僵硬着,心里也就明白了,肯定就是他们需要驱赶的尸体了。 程恪扫了一眼,说道:“看来,他们还要在这里多耽搁几天,这一场雨,不像是很快就能停下来,赶尸在外,最忌讳的就是阴天下雨了。” “是个什么讲究?”我顺口问道:“就是你之前说的,怕晚上赶路看不见星星,指引不了那个方向?” “这是一方面,”程恪望着天际那浓重的乌云,说道:“还因为,赶尸最忌讳的就是雷电,经了雷电,很可能会带上了邪气,从而尸变,虽然每个尸体身上都要挂着镇灵符的,可是也难保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遇上这种时候,赶尸的就一定要等到天气放晴,才会赶路。” 想到跟一派尸体共同住在同一间客栈,心里倒是也有点别扭,不过,只要有程恪在身边,倒是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程恪像是早看透了我的心思了,问道:“怕不怕?” 我连忙摇摇头:“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 程恪好看的眉眼,微微有点动容,薄唇一勾:“那好,咱们也在这里住着,直到雨停,等到云散开了,我再陪着你看一次星星。” 我点了点头,笑道:“真好。” 正这会儿,那个叫小圆的姑娘又怯怯的过来了,说道:“刚才……真是谢谢这个大哥了,我……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这个茶点,是我亲手做的,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吃一点。” 我赶紧说道:“你真是太客气了,就是举手之劳而已……”说着,就把小姑娘往屋里让。 程恪倒是还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什么也没说。 小圆手里捧着一个白麻布的包,搁在了桌子上,打开来,里面是四个圆圆的团子,那几个团子通体是一种非常好看的碧色,像是四块上好的翡翠一样。 “这是艾叶窝窝团。”小圆说道:“抵抗风邪,清热解毒的……” 估计着,赶尸匠常年要碰触到了尸体的邪气,需要这种东西来抵御吧,我记得,端午节的时候,街上也总有卖的。 道了谢,就跟小姑娘攀谈了起来:“你叫小圆是吧?你是赶尸匠的家人吗?” 小圆摇摇头,有点羞涩的说道:“我是师父捡来的,小时候大概因为长得太丑,被大人给丢了,师父赶尸经过了坟圈子,看见了我,这才将我给救下来的,说……说我倒是个赶尸的好苗子,有意让我继承衣钵。” 就算说着这些个有些让人感伤的话,小圆那个态度也还是挺敦厚,一点也没有什么怨天尤人的样子,反而总像是怕给人带来麻烦似的,一幅怯生生的样子。 我答道:“你师父也真是好人。” 小圆还是害羞,重重的点了点头:“是个好人。” 说着说着,她倒是看见了桌子上一个发夹子。 那个发夹子是再普通也没有的一个塑料花形状,可是小圆却像是没看见过,一双眼睛透着喜欢。 我顺手就拿起来了,说道:“你送了窝窝团来,姐姐没什么回礼的,这个东西给你戴着玩儿吧?” 小圆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但显然还是这个年龄的孩子一定有的爱美之心,推辞不过,也就带上了,还偷偷在桌子上的反光看了又看。 莫名的,有点让人心疼。 “小圆!小圆!”这个时候,那个赶尸匠正从前堂里面出来,扯着嗓子在喊,小圆闻声赶紧就出去了,羞赧的跟我们道了别,这一眼见了程恪,小脸又红了个透。 小姑娘大概难得看到了这么好看的人吧?想到这里,作为程恪身边的人,我禁不住也有点得意了起来。 回身看着那个青团子,我也想拿过来尝尝看,可是程恪却摇摇头,说道:“这种东西不要乱吃……来路不明的人,谁知道弄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我一下子愣住了:“来路不明?” 程恪点点头,桃花大眼有点发沉:“他们赶着的,都是养鬼师的尸体,而且,你好像没看出来,他们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我瞪大眼睛:“跟阿九平时惯用的那种招数一样?” 第80章:拿走神像 “总而言之,这个旅馆是很热闹的。“程恪悠然的往外面看了一眼,说道:“这里本来就不太平,这下子,应该更热闹了。” “是因为拾骨节?”我拧起眉头来,一切事情,那也太巧了。 “不一定。”程恪说道:“你还记得入住的第二天,咱们去前堂的时候,罗蔚蓝和那几个养鬼师说的话吗?” 我想了想,当时罗蔚蓝问的是“你们也是为了那件事情来的”,而那两个大汉的对话是“偏偏是这个日子口。” 现在这么一想,确实有点奇怪,难道,拾骨节,只不过是罗蔚蓝为了掩盖某件事情的借口吗? 会是什么事请呢? 总之现在雨下的这么大,大家全是走不了的,看样子不管愿不愿意,也只好先静观其变了。 雨水淋漓的从天际浇灌下来,蟾蜍四处蠕动着。 我留心了一下那个大桑树:“对了,那个蟾蜍怪物,咱们……” “伤的很厉害,不用管它了。”程恪拧紧了眉头,说道:“赤血咒的毒性越大,对中咒的人伤害也就越大,说来也奇怪,分明你该中毒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能变成了赤血咒。” 我却想起来了掩藏在了我身体里面的灵体来了。 会不会跟它有关?每一次,只要我遇上什么危险,它总是出现的很适时,就算我不信它,可是……它现在,跟我是共生的?为什么居然能瞒过了程恪的眼睛去? 我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心里升腾起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来,难道那个灵体,就是医院之中将那两个医生吓的十分反常的元凶吗? 那两个医生被程恪一挡,便像是变了两个人,甚至,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 这些事情像是交缠成了一团子的麻线,怎么理,也理不清楚…… “雨又下起来了……”因为开着门,罗蔚蓝从隔壁的门口进来了,望着我们,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是啊,”我站起来帮着他拉了一个凳子,试探着问道:“你这次出来要做的事情,也被雨耽误了吧?” “也不算吧。”罗蔚蓝说道:“拾骨节之后,就要回家去了,这次跑玉宁,本来就是为了大哥的事情,既然大哥有了消息,等我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全去找那个阿九就是了…… 对了,那个阿九,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原来罗蔚蓝是来打听阿九的。 我叹了口气,说道:“阿九嘛,是个挺聪明,也挺有本事的人,但是我也摸不清楚她的来路,而且,她跟我们有仇,仇也越结越深。” “是看出来有仇了,可是她跟你长得那么像!”罗蔚蓝显然有点吃惊:“真的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这个……”我跟菖蒲肯定算是有,可是阿九是谁,长得什么样子,我至今不知道! “啊,也有巧合,”罗蔚蓝显然是个善解人意的,也没非要逼着问,就是撑着下巴,说道:“那个阿九,用的阴魂阵,是潭深镇杨家的法子,也许,也是个什么有自己想法的养鬼师吧,以前就经常有那种养鬼师,脱离了自己的家族,自成一派,也很能闯出名头,魏长生不就是个例子嘛!” 罗蔚蓝总能对那些个养鬼师的历史如数家珍。 “魏长生带着长生,当然不一样。”程恪抬起眼睛看了罗蔚蓝一眼:“罗家,也经常有那种脱离家族的养鬼师吗?” “不算经常吧。”罗蔚蓝抓了抓自己的耳朵,有点闪烁其词的说道:“只是有一个祖先,比较特立独行,后来……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他说的这个祖先是不是那个罗程恪。 不过,约略能听出来,罗程恪应该也是跟长生有关系的,罗程恪,菖蒲,阿九,魏长生…… 他们四个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谜团,也像是越来越多了。 “希望,你能尽快的从阿九的手里,把你大哥给找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屋子里的氛围有一点凝重,我就想把话题给岔开了。 “但愿吧,”罗蔚蓝拧起了眉头来:“也不知道,大哥现在究竟怎么样了,更不知道大哥的那个任务,完成了没有。” “任务?”我顺口问道:“你大哥去玄阴地,不就是为了养鬼吗?” “也是为了养鬼,但是族长爷爷也交给了他一件事情去做,”罗蔚蓝百认真的说道:“族长爷爷交代下来的,那应该就是全罗家的大事。可是玄阴地那里又乱糟糟的,很让人心烦。唉。” 我点了点头:“养鬼师被杀的事情,确实闹得人心惶惶。” “这个年月,连养鬼师都被人给盯上了,我们也只能是一个自求多福了。”罗蔚蓝想了想,接着说道:“要是这次大哥能被顺利找回来之后,他的事情,也许就得让我来做了,想想就都有点发愁。” 我随口问道:“你大哥的任务要让你做?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说是要紧,不如说是莫名其妙。”罗蔚蓝说道:“ 是族长爷爷,要让罗白大哥,找到一座小破庙,把里面的神像带回去。” “破庙?” 我心里陡然的跳了一下,胭脂河附近,除了巨大的太清宫,好像也就是程恪的那个小破庙了吧? “族长爷爷跟大哥说,就是一个又小又破的,”罗蔚蓝大大咧咧的说道:“应该是荒废了的,要不然,香火鼎盛的庙里面,怎么好去搬走人家的神像。对了,你是玉宁人,我倒是想打听一下,你知不知道,胭脂河附近,有没有那么一个小庙?” “这个……”我抿了抿嘴,望向了程恪:“好像……” 程恪没说话,一双桃花大眼,只是望着罗蔚蓝。 “不知道也很正常,”罗蔚蓝说道:“要是好找,罗白大哥早就找到了,哪至于拖到了现在,连人也找不到了,弄的现在神像的事情也只好撂下了,只好先找到了罗白大哥再说。” 程恪是说过,那个小破庙,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的,这个时候,罗家要程恪的神像干什么? 难道远在千里之外的玉宁,他们也能觉察出来,程恪的封印被人解开了? 罗蔚蓝接着说道:“其实这一次找罗白大哥,我顺便也问了几个本地人了,可是根本没人知道胭脂河附近有庙,我也就是随口问问你们,我还疑心呢,正准备这次回家再问一遍,也或者,是族长爷爷年纪大了,记错地方了。” 错不了,罗家,一定就跟程恪被封印的事情有关!我转头望向了程恪,程恪挑起了眉头来,问道:“你们族长,有多大岁数了?” “我记不清楚了……”罗蔚蓝跟小孩子似的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头,想了想,说道:“怎么也得八九十岁了吧,也或者,更大。” “只是神像?”我顺势问道:“有没有别的要做的?” “那就更莫名其妙了,”罗蔚蓝说道:“说是等到把神像找到之后,将那个小庙,一把火烧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 “希望尽快找到了罗白大哥吧。”罗蔚蓝低下头:“我也看出来了,那个阿九不是什么好人,但愿,不是因为罗白大哥被她挟持住了。” “吉人自有天相。”我已经是心乱如麻了,但还是勉强说道:“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阿九,留着罗白,一定还有用处。 “我也希望吧。”罗蔚蓝撑着下巴,说道:“其实,罗白大哥算得上是我们这一个辈分数得出名字的人才了,阿九小小的年纪,怎么可能差使的动他?一定,是用了什么阴招。” 我点点头,偷眼看着程恪,程恪微微低下头,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我莫名的心疼了一下。 如果……他真的是什么所谓的罗家一个逆子,那…… “对了,等雨停了之后,你们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不要跟我回罗家?”罗蔚蓝望着我手上的伤口,说道:“我看出来了,你中了赤血咒。正好这种东西,我本家的一个叔叔能解开。”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下意识的就答应了下来,但是,转而想起了程恪,忙转头望着他,程恪也终于是下定决心的样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客气什么,都是朋友。”罗蔚蓝摇摇手,说道:“也是,一场缘分。” 估计着,他也是因为,疑心程恪跟罗家的那个关系,才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将程恪给带回罗家去吧? 不管动机是什么,总而言之,跟我们的目的,算得上是个正中下怀。 “咣咣咣……”外面赶尸匠的那个小锣鼓,也重新的敲打了起来,胡小秋的尸体也重新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跟在了那个赶尸匠的身后,捧着自己的头,等着小圆缝好了,就进了那一扇存满了尸体的房子。 “惠人旅馆这次可真热闹。”罗蔚蓝看着那赶尸匠,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赶尸匠……看来,是死在了外地的养鬼师,实在太多了。” “难道,”我好奇起来:“赶尸匠是只赶养鬼师的尸体吗?其实现在这个年代,灵车水晶棺都很方便,赶尸倒是比较古老又麻烦吧?” “普通人的尸体当然很容易运输的,”罗蔚然答道:“是因为养鬼师的尸体,有时候还会携带了旁人不知道的小鬼和蛊术,很容易伤人,所以一定得有特定的人来驱赶才行。” 我记得程恪说过,这两个赶尸匠,用的都不是自己的身体, 难道,又是跟阿九一样的人,借用了赶尸匠的身体,想做什么吗? “希望不要打雷就是了。”罗蔚蓝接着说道:“不过也没关系,雷电总打不到屋子里。” 谁知道事与愿违,到了下午,那雨势是越来越大了,傍晚,索性乌云低垂,重新电闪雷鸣了起来。 我探头出去看那个装满了尸体的房间,也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总觉得,有点别扭。 小圆从里面伸出了头来,望着我甜甜的笑了,那个模样,根本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怎么就跟阿九一样,是个借尸还魂的人呢? 不过这个世界,普遍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半夜之中,雷声滚滚大作,一个比一个厉害,吵的人简直没法睡着了,程恪也像是怀着对罗家的心事,浓重的睫毛垂下来,迎着那黯淡的油灯光芒,显得有几分让人心疼。 我顺口问道:“咱们马上就能找到你的记忆了,高兴一点。” “我不知道,能有甚么可高兴的。”程恪望向了那跳动的烛火:“搬走神像,烧掉小庙,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我犹豫了一下,心里想着,最坏,也就是察觉了程恪的下落之后,来一个以绝后患,可是程恪,究竟是罗家的什么大患? 说是一直没找到了他,失去了他的踪迹,可是现在看来,小庙的事情,族长是一直都知道的。 “无论如何,只要把当年跟菖蒲和长生的纠葛找出来,也就行了。”程恪低低的说道:“看看你姥爷,究竟为什么不让咱们在一起。” “老头儿的心,海底针。”我咕哝了一句:“这也不想着钓虾了,光知道乱点鸳鸯谱,说什么李明朗属兔,和我的属相相合。真是……” “天龙拿地兔,当然相合。”程恪薄唇一勾:“可惜,我忘记了自己究竟属什么。” “啪嗒啪嗒。”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串脚步声,我疑惑起来,大晚上的,谁在外面溜达呢? 程恪也拧起了眉头来,那个脚步声乍一听不觉得什么,可是细细一听,却觉得不大对劲儿,不像是在走,反倒是,像是在跳! “通……”窗格子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个人头,猛地冲破了白纸,钻到了我们的房间里面来! 我一下子愣住了,那个人头面色惨白,两颊凹陷了下去,双目也是紧闭着的,分明,是一具尸首! 程恪一下子护在了我身前,声音沉下来:“看来雷电碰了尸体,现在,应该诈尸了……” “啪嗒啪嗒……”那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多了! 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 第81章:摄魂铃铛 “呼……” 外面传来了一阵口哨的声音,借着,是那个赶尸匠老鸭似的声音:“诈尸啦!诈尸啦!快醒醒喂!” 程恪下床站起来, 拧起了眉头来:“你在这里不要动。” 我点点头坐起来,那个尸体就算现在,额头上也结结实实的挂着一张黄符,这也太奇怪了,雷电明明没办法进去屋里,又有灵符护着,怎么就诈尸了! 那个尸首像是也没有什么意识,就是一股脑的往窗格子里面钻,那个样子仿佛就是什么惯性动作,想到什么算什么似得。 透过了那个尸首撞破了的窗格子,我从残破的窗户纸左近看见外面也蠕蠕的堆着一些尸首,全是盲目茫然的样子,也不知道挤成了一团子到底要干什么。 一股十分森冷的气息弥漫过来,让人有点冻得慌,觉得尸气扑人。 程恪利落的抄起了屋里所有的油灯来,整整齐齐的摆在了窗户下面,伸手在那灯油里面撒上了一点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尸首本来卡在了窗格子里面,被那明火一烤,像是烫了一下子,僵硬的身体往后面缩了缩,但没有要走的样子,还是冲着窗格子努力,飞蛾扑火一样,受到伤害又缩回去,周而复始。 接着,外面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像是炸了锅,可想而知,群尸暴走可不是好玩的,就连养鬼师也得多加小心。 “天呐!”隔壁传来了罗蔚蓝的声音:“怎么说诈尸就诈尸了!” “大哥哥,实在对不起!”小圆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我们也不知道,明明,这尸体在房里放的好好的!” 接着,外面响起来了赶尸匠念念有词的声音,这次声音很大很凌厉,像是带着点恐吓的意思,铜锣的声音也越来越响亮了,但就算如此,并不起作用,那些尸首还是一股脑的,想往里面闯。 我疑心起来,忙站起身来,问道:“程恪,看这个样子,是不是咱们这里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 程恪侧过头,扫了屋子一眼,说道:“咱们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我也过去了,望着窗格子外面密密麻麻的尸首,忽然扫见了,一个尸首的腰上,居然也带着长生香囊! 不对啊,赶尸匠既然答应了胡家姐妹和马二呆的大哥,那肯定是往西川去赶尸,怎么死人里面,还有潭深镇里出身的? 我留了个心眼儿,想仔细看一看,没成想, 这个时候,一个阴森森的尸首忽然狠狠的往窗格子上面一撞,那一排油灯一下子全被扑灭了,屋子里马上是个黑透了的样子! 这旅馆为了原有的民国风味,比故宫博物院保持的还好,连个电线也没牵,电灯开关等等现代化的东西是一概没有,油灯这一灭,我们立刻就沉浸在了这浓得化不开的黑夜之中! “嘎吱……嘎吱……”是什么东西在啃食那窗格子的声音! 十分显然,那些东西感知到了他们惧怕的灯火灭了,更是肆无忌惮的,想要闯进来! 我满心的疑惑,这些个尸首到底想进来干什么? 不过怕倒是不怕,好歹程恪就在我身边,黑暗之中,程恪一条冰冷的胳膊将我拉过去护在了身后,平平静静的说道:“不要动。” 我答应了下来,正这会儿,天际划过了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屋子,我正看见那密密麻麻的尸首守在了门口上,有几个,已经从窗格子下面的桌子上爬了下来。 程恪的一双眼睛,一定是能在暗处视物的,他倒是不慌不忙,抬起手来,而外面传来了小圆带着点哭腔的声音:“大哥哥大姐姐,我知道你们都是有能耐的人,可是我们赶尸也是得为这些个尸首的家人负责的,本来,他们就是希望这些失去的亲人能回到了自己身边。 你们……你们要是将尸体给损坏了,那他们心里,岂不是更难受了……看在你们和他们是同行的份上,能不能不要让那些尸体损坏了,算我求求你们!” 是了,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来保护这些个尸身,这个要求,也真是无奈之举,程恪根本没搭腔,我知道,照着程恪的那个性格,什么挡在前面杀什么,一直没见他手软过,就只好拉了他一下:“你看,小圆也不容易,那些尸首的家人,也怪可怜……” “那要看他们冒犯到了什么程度,”程恪的声音还是沉沉的:“不碰过来还好,碰过来,我让他们尸骨无存。” “铃铃铃……”那一片漆黑之中,忽然响起来了一阵铃声的脆响来,这个时候,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来,我正趁着那道闪电,看见了那些僵尸,竟同时把身子转了一个方向,像是在聆听那铃声一样。 程恪冰冷的手揽住了我的腰,有些警觉的说道:“摄魂铃。” “那是什么东西?”我问道:“难道,能控制僵尸?” “不错,”程恪的眼睛在紧密划过的闪电之中有一种异样的神色。 又一道闪电亮了过去,那些个僵硬的尸首,似乎是听到了那个摄魂铃里面的什么信息,齐刷刷的调过来了头,奔着我们就过来了!来势汹汹,前仆后继! 眼看着那些客死异乡的尸首也确实怪可怜,大概程恪也没有忍心真的碎尸万段,只是扬起了手来,那些个尸首就硬邦邦的倒了一片。 但就算这样,尸首倒地,还是立刻弹起来,奔着我们就抓,有一个尸首前进的很快,一把就要冲着我抓过来! 我早闪避过去了,可是程恪却隐约露出了一点怒意,伸手就把那个尸首僵硬的胳膊卸下来了! “程恪……” “再缝上就是了。”程恪冷冷的说道:“他们有的是线。” 说着,抬起手就要把那些个靠近的尸首毁了,没成想正这个时候,一道线卷了过来,挡在了那些个尸首前面,那些个尸首突然就束手无策似得往后退,结果一个压一个,纷纷的骨牌似的往后面倒。 “哎呀,幸亏还来得及!”一个带着点庆幸的声音响了起来:“窗格子还好说,你们要是把墙全弄坏了,那我们这里镇宅的五族蟾蜍神可就要不高兴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是胖馒头的声音!一盏摇摇晃晃的灯亮了起来,胖馒头那死气沉沉的脸露在昏黄的灯光下,居然是说不出的诡异:“死人跟我无关,毁了屋子,那就麻烦了。” 同时,一阵墨香扑鼻而来,我就着那灯光一看,刚才那拦住了尸首的,原来是一道黑漆漆的线,像是在墨汁之中浸泡过似得。 “墨斗线!”那个赶尸匠急匆匆的过来了,粗哑的嗓子倒是显出了佩服来:“老板也是各中高人!” “哎呀,不敢当,”胖馒头平板板的说道:“只不过,为了讨口饭吃,不得不多预备点东西了!饱带干粮暖带衣,总没错。” “不光是专克行尸的墨斗线,”那赶尸匠问道:“摄魂铃也是您老摇起来的?” “摄魂铃?”胖馒头摇摇头,说道:“没听见!” 刚才那个铃声,可不像是阻挡那些尸体的,而像是操控尸体进门的! 程恪往外面看了看,指着那个存放尸体的房间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跟着程恪探了探头,果然正瞧见了存着尸体的那个房间门口打开了,门框上有个亮亮的东西,像是一根丝线。 “是铜线!”罗蔚蓝也冒出来了,拧起来了眉头说道:“怪不得……会诈尸呢!” 我恍然大悟,铜线本来就是导电用的,这样的雷雨天气,看来正是想用那种东西,将雷电给引进来,导在了那些尸体上面! 诈尸,根本就是有人故意策划的! 小圆匆匆的跑了过来,跟我们道歉:“真的不知道,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这真是……” 我借着灯火,留心盯着地上的那些个尸首,却怎么也看不到系着长生香囊的那一个了,忍不住就问道:“ 你们这些个尸首,全是西川人吗?” “没错,全是西川的籍贯,所以才往这个方向赶过来的,本来明天就到了交尸体的地方了,可惜的是遇上了雨,就是想躲避,谁知道还是没避过去……”小圆捡起来了被程恪卸掉的那个胳膊,挺抱歉的说道:“让你们受惊了! ” 我盯着那些个尸首,李明朗的表哥苏澈给我看过失踪者的小册子,那小册子上面的面孔,七七八八我也记了一个大概,但是这些个横死的养鬼师之中,并没有小册子上的。 我想了想,也是的,那些能被公安机关拍照的,当然是会存放在公安机关了,怎么可能在没找到凶手的时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人给赶出来。 难道刚才是我精神过敏,看错了?谁也没可能这么快,把尸首上的长生香囊收起来啊!再说了,谁也不知道我刚才发现了那长生香囊。 “呐!”胖馒头将那墨线拿过来,给了赶尸匠:“借给你,有备无患,有了这个东西缠在了门框上拦好了,管他怎么诈尸也不怕。” “多谢了!”赶尸匠千恩万谢的说道。 “窗格子损坏了的钱,就算在了住宿费里面。”胖馒头的声音可没有一点人情味:“早点准备好了。” 赶尸匠的嘴角抽了一下,立刻答应了。 小圆低着头,拿了线正在缝被程恪损坏了的胳膊,撩起眼皮,怯生生的望着我们,想说什么,还是犹豫着没说。 等那些个尸首收拾好了,罗蔚蓝见我们也没有要睡觉的样子,又过来了,低声问道:“你看出来没有?” 我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啊?” “就是那些个尸首,怎么平白无故就诈尸了!”罗蔚蓝一只手,在那个停尸房指了指。 “看着铜线,应该是有人存心引得那些尸体诈尸吧!”我答道:“养鬼师师徒两个,碰到了这种事情,也怪倒霉的。” “他的意思是,”寡言少语的程恪倒是难得的答道:“养鬼师师徒是故意把尸首放出来的。” “什么?”我拧起眉头:“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尸体出来,别人第一个要怪的就是他们。” “灯下黑呗。”罗蔚然答道。 “你刚才其实察觉出来了,”程恪的桃花大眼沉沉的,说道:“整个走廊这么长,为什么那些个尸首哪里也不去,只往咱们这里冲?” 跟我刚才想的一样,那些尸首,果然是为着我和程恪来的。 还是说,为了那个莫须有的长生? 罗蔚蓝说道:“哎呀,你刚才一定是被吓坏了,根本没留意,看着那些个尸首都像是没有自己的意识,还以为是无意之中闯进来的吧?还是程恪的眼睛厉害。” “不敢当。”程恪淡然答道:“只不过刚才他们清点尸体的时候,里面,并没有胡小秋和马大呆。” 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如果真的是什么意外发生的话,那早被他们收拢过去的胡小秋和马大呆理所当然,也应该跟那些个尸首一起行动,可是那两个尸首不在,就说明了,是以前的尸首,准做过了某种准备,就为了听令而行。 罗蔚蓝和程恪的意思,是赶尸匠和小圆,监守自盗,自己差使的尸首,倒是还拉了一条铜线,装受害者。 偏偏他们没算计到,惠人客栈,正好也有两句尸体,需要交给他们加入到尸体里面去!而时间紧迫,胡小秋和马大呆的尸体应该是来不及有什么训练,就留在了停尸房没出来。 我想通了之后,后背一阵子发凉。 罗蔚蓝察言观色,说道:“我不问你们什么,我就是多话一句,毕竟,咱们有这个缘分,雨停了,还要继续结伴同行,我就厚着脸皮当自己是你们的朋友了,不管你们带着什么东西,还是小心点为好,毕竟是这个时候,人人虎视眈眈的盯着……” “这个时候?”我逮到了这句话,顺势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罗蔚蓝一听,立刻有了点懊恼的样子,像是深悔自己又多说了话,立刻说道:“其实……” “是不是,有人给你们送了信,约你们过来这里见面的?”程恪一双桃花眼望着罗蔚蓝:“为了长生?” 罗蔚蓝一听“长生”二字,脸色跟走马灯一样,整个换了好几个颜色:“你……” 谁都看出来了,程恪这话说中了! 我立刻来了精神:“怎么个意思,有人跟你们来信,说这里有长生的消息,所以,你跟马家兄弟,和胡家三姐妹,一起来到了惠人旅馆?” “不不不!”罗蔚蓝赶紧摆了摆手,说道:“我是来了之后,才知道,他们也得了信的!” 这话一出口,罗蔚蓝脸上的懊悔之情更深了,显然,这件事情他本来是打算着保密的!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所以,你那次在饭厅第一次看见我们,是以为我们也收到了那封信,而上一次,阿九正好上门叫阵,你才看出来,其实我们却是跟长生有关系的!” “我可从来没对你们动过什么坏心思!”罗蔚蓝赶紧说道:“天地可鉴啊!只是……事到如今,我也就说了,本来嘛,你知道,长生对所有的养鬼师家族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上门的匿名信,说七月十五,长生到惠人客栈,谁心里不痒痒! 我们家因为罗白大哥不在,当然就是把我给拍出来了,我是来了之后,才发觉,马家和胡家人也来了,他们都带着背篓,说是过来赶那个拾骨节的。 可是这件事情有点怪,本来情人山是拾骨节的地点没错,可是最近比情人山更高的梧桐山修好了公路,大家都是开车去梧桐山上晒骨头的,情人山已经很少有人来了。 而且马家和胡家,本来就离着梧桐山更近,往这里来晒骨头,舍近求远,简直是一个匪夷所思,我心里不得不有点疑惑,所以留了个心眼儿,就猜出来了,他们一定也跟我们罗家一样,接到了那匿名的信件!我也就跟他们的托词一样,自称是来晒骨头的。 遇上了你们,以为你们也是跟我们一样,是收到了匿名信,为了长生来的,谁知道,看你们在那个情人山的山顶上,连装样子也没装样子,实在有点奇怪,就多留心了你们一下子, 直到后来,那个莫名其妙的阿九,带着杜家人,张嘴就要长生,我才看出来,原来你们就是跟长生有关系的人!” 我叹口气,说道:“我当初拿了长生给了阿九的那一幕,你……你也看见了吧?” 罗蔚蓝有点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忙说道:“我相信,长生并不在你们这里。估计着,送信的那个人,不见的是安了什么好心,多亏你聪明,把长生的那个火,引到了阿九的身上去了。” 原来我那点小把戏,虽然瞒过了杜家人,却没瞒过了罗蔚蓝的眼睛! 我心头一跳,只好答道:“我也是被逼无奈,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认定了长生在我们这里,这次也不用说,看来那些个尸体,应该也是被摄魂铃引着,专门过来找长生的吧,可惜的很,又让他们给失望了。” 罗蔚蓝有点讪讪的,说道:“不过嘛,说句不好听的,无风不起浪,你们是怎么跟长生扯上了关系的?长生那个东西虽然是神秘又强大,可是那种东西,也很容易招来了无妄之灾啊。这次就是……” “我说我也不知道,也许你不会信,”我叹口气,说道:“你也看出来了,我和程恪,都是怕麻烦的人,也没有什么野心,真要是有那种烫手山芋,早点丢开还来不及,招摇过市,能图什么。” “这倒也是……”罗蔚蓝十分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只是……” 我猜得出来,他还是疑心程恪的身世,就答道:“不清楚的事情,就只能等弄清楚了再说了。” “对对对。”罗蔚蓝赶紧点了点头,说道:“这话有道理!” 程恪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在思忖什么一样。 我知道,他疑心的是,那一封寄给几家养鬼师家族的匿名信件,究竟是谁写的。 那个人,怎么就能未卜先知,了解到我和程恪会到这个地方来?阿九? 不,不会是阿九,如果是阿九,她干嘛要引了这么多人前来争夺长生?多一个,可就多一分失去长生的风险,没必要大张旗鼓。 长生,那个神秘的长生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果真的在我身边,我早就将长生交给了姥爷那里,继续按着以前的模式守护起来了,何至于自己带着,招灾惹祸。 长生,也真是个问题,被人当成携带嫌疑犯的感觉,十分不好。 罗蔚蓝闲话了几句,就回去了,程恪转头望着我:“果然,又是因为长生……” “没关系没关系。”我答道:“长生这种东西,被人眼馋也是应该的,等你找回记忆,将长生弄到手,甩到了别处去,就可以过安稳日子了。” 程恪点点头,说道:“所以,就算为了你的安宁,记忆,非找回来不可。” 我其实并不害怕。 就算各种倒霉事,各种危险,我还是觉得,能留在程恪的身边,真好。 弄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认真,可是对程恪的感觉,像是温水煮青蛙,开始觉不出来,慢慢的,已经出不来了。 现在,一切都来不及。 “你说,那一对赶尸的师徒,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我望着程恪:“难道……” “能借尸还魂,操纵死尸,”程恪抬眼望着那间停尸房:“错不了,是碧落门的。” “碧落门……”我这才恍然大悟,忽然有了一种“久仰”的感觉。 各种关于碧落门的传说,我都听了一个清楚,只是,这还是头一次真的见到了碧落门的人,他们的那个风格,应该是十分诡异的,这一次,也是为了长生才出现…… 难道,他们也跟马家,胡家和罗家一样,收到了那封“七月十五,长生在惠人旅馆”的匿名信? 写信的人……是谁…… 第82章:护住尸体 “他们借着这个动静,应该就是为了过来找长生的,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想用那些尸首把你给绑走。”程恪的眼睛里映出来了跳动的烛火:“这次失手了,下次一定还会再来的。” 果然,一个小小的惠人旅馆,倒是暗藏杀机的! 可是偏偏,要走,得等到了雨停,罗蔚蓝人是很不错,可总觉得深不可测,他跟程恪之间,也算得上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次要是真的去罗家,谁知道等着我和程恪的,会是什么? “呼呼……”外面的凄风苦雨,似乎将整个惠人旅馆,全困住了。 透过了暗暗的庭院,我看见了胖馒头所在的前堂里面,还窅窅翳翳的晃动着灯火,身为这里的老板,想必也不是什么平凡人。 好像每一个人,都带着自己的心思,自己的秘密。 现在,也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了。 我摸了摸腰上的长生香囊,这叫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天起来,风雨太大,蟾蜍大概也怕出点什么意外,全缩在了桑树和绣球花底下,小路上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 云朵没有一丝要散开的意思,让人心里沉沉的。 打了伞到了前堂,胡家的两姐妹已经戴上了白花,马二呆也像是把什么白东西撕扯开了,绑在了胳膊上以表示哀吊。 能被家族派到了这里来的,应该都是家族里面靠得住的人,罗蔚蓝起的从来都比我们早,正跟桃红姐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桃红姐是在场唯一的一个普通人,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肯定早也吓了一个魂不守舍,一双眼睛总含着点惊惧,也含着点无可奈何。 胖馒头上了菜,没吃几口,桃红姐就是没有胃口的样子,将那大粗瓷碗一推,小心翼翼的跟胖馒头说道:“老板……我,我想回家,这里雨不停,还能有车吗?” “车?”胖馒头平板板的答道:“你自己怎么上来的,不记得了吧?顺着那个小溪,都是河滩路,滚滚的都是鹅卵石,车根本开不上来,你要是想走的话,只能凭着脚了,不过这个天气……碰上了泥石流,人命就送进去了,你好好想想吧,好死不如赖活着。” 桃红姐也就听明白了,只得将头低的更低了点。 我顺口问道:“这里没有电话,也没有插座,估计桃红姐是没法跟家里人报平安,怕他们担心吧?” “这倒不是……”桃红姐勉强笑了笑:“我这种人,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找的,只是……只是……” 应该还是会挂念家里人吧,再说了,按着桃红姐的那个家庭地位,这次一回家,准又得被家里人一番折腾。 让人心里有点难受。 “店老板说的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胡家的那个大姐虽然算得上因为胡小秋的死,跟桃红姐有仇,可应该也知道,罪魁祸首其实是种下了五毒蛊的阿九,大概也动了恻隐之心,望着桃红姐,说道:“你看,风雨这么大,伞都能被掀翻了,你还是安安生生的在这里呆着吧,雨总有停的一天。” “那可说不准。”胖馒头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个地方,夏秋之交,从来不下这么大的雨,之所以这么反常,那肯定是前几天蟾蜍被压伤压伤了不少,触动的五足蟾蜍神生气了。” 阿九压死了几只,赶尸的尸体踩死了几只,这不,又跟五足蟾蜍神扯上了…… “要真是这样的话,”我顺口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得祭拜一下五足蟾蜍神?” “拜?”胖馒头说道:“真要是惹怒了,祭拜了也没用,我看你们,还是自求多福吧,在我这里,倒是能保一个平安,出去了,那就说不准了。” 赶尸匠师徒两个也是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本来蟾蜍也死的跟他们有点关系,露出了惴惴的样子来。 罗蔚蓝望着外面的乌云,也有点犹豫似的:“这一场的雨水,是来的非常急……” “哼。”胖馒头托着腮坐在了柜台后面,用一种唱歌似的调子说道:“只能等着五足蟾蜍神消气了。” “总还是有什么能让五足蟾蜍神消气的办法吧?”桃红姐抬起了头来:“比如,五足蟾蜍神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喜欢的……”胖馒头嘴边露出了一丝狞笑:“对了,你是外乡人。” 我早想起了那个传说来了:“桃红姐,在那个传说之中,五足蟾蜍神,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吃人,喜欢的……应该就是活人吧。” “吃人?”桃红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又不是没吃过。”胡家最小的那个小妹没有大姐的度量,嗤之以鼻的说道:“我家二姐的那个脑袋,就是五毒蟾蜍蛊附在了你身上,生生咬下去的,嘴里的血腥气还没散开,你就忘记了?” 桃红姐吃人的事情,我们一直也没跟她说,谁知道让胡家的那个小妹给说出来了! 桃红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忽然冲出了屋子,蹲在外面,细瘦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看得出来,也许吐了…… 我叹口气,抓了一个毛巾拿过来,又带了一杯水:“桃红姐,既然忘记了,就不要去想起来了,都过去了……” 桃红姐因为一直没吃进去什么东西,所以吐都吐不出来,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难受,她勉强着跟我道了谢:“我实在是不知道……不知道……”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眼睛扫过了大门外面的风雨,忽然觉得自己的腰间颤了一下,那个感觉,跟手机震动了一样。 我下意识要从口袋里将手机给掏出来,手落在了口袋里,才觉察出来,里面居然是空荡荡的! 对了,我来了好几天,这里又没有插座,手机早就没电了,我根本没带着! 可是刚才的那个感觉……我低下头,目光落在了长生香囊上面,对了,难道是长生香囊动了? 我想起来,长生香囊,是潭深镇出身的长生行者之间相认的凭证,就像上次我遇上了危险,二姥爷能感知出来,追上去一样,难道……附近有潭深镇出身的人? 我回过头来,这烟雨迷蒙里面,根本不可能有人冒着这个雨上山吧?是,在场的人! 不可能啊,他们都是有名有姓有来路的。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昨天那个尸首腰上挂着的长生香囊来了! 安顿好了桃红姐,我望着小圆,已经戴上了那个塑料花的发卡了,一直低着头,像是不敢抬头似得。 我就坐在了小圆的身边,闲聊了几句,就把话题扯到了那些尸首上去了:“唉,说来,那些尸首的家人应该也很着急,偏偏就被雨给耽误了。” “是啊,”小圆赶紧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这心里也挺不安的,居然赶的这么巧。” “这些人,你们都知道籍贯?”我问道:“都是西川哪几家的?” 赶尸匠一听这个问题,暗暗的扫了我一眼,小圆则是浑然不觉,说道:“人太多了,记不清楚,全记在了本子上面了,早也跟那些家属打招呼了,到时候,他们先来约定的地方等着的,粗略的想一想,有姓马的,姓徐的……” 我顺带着看了百科全书一样的罗蔚蓝:“这几家养鬼师家族,都是你的同乡,你都认识吧?” 罗蔚蓝摇摇头,有点意外的说道:“我不认识,也许,是那几个大家族的亲戚?” “是啊,说不准的。”小圆当然没想到罗蔚蓝能有那个过目不忘的本事,随口就说道:“那哪儿能有准呢!谁也不可能认识全世界的养鬼师啊。” 罗蔚蓝笑的有点微妙。 连阴魂阵是潭深镇杨家的嫡传招数这种生僻事情都熟稔于心的罗蔚蓝,却偏偏都认识。 那个赶尸匠察言观色,跟小圆喝了一声:“你知道什么,世上高人多得是,井底之蛙。” 小圆被自己师傅说了一句,也就不敢吭声了,怯怯的低下头,继续喝粥。 “吃饱了,就赶紧回去,你没见过世面,别让人家笑话你。”赶尸匠估计着怕小圆再说出来点什么话,就赶鸭子似的把小圆给赶回去了。 小圆只好点了点头,跟着赶尸匠回去了。 望着他们两个有点佝偻的身影消失在了停尸房的附近,罗蔚蓝立刻靠在了我和程恪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越来越不对劲儿了,他们刚才说的那几个姓氏,西川养鬼师里面,根本没有。” 昨天程恪就跟我说了,他们是碧落门的人,我就点点头,说道:“是不太对劲儿。” “那些尸体是从哪里来的呢?”罗蔚蓝自顾自的说道:“咱们得留点心,要不……” 罗蔚蓝压低了声音:“咱们往那个停尸房里面看看去?” 说实话,我正想着往那个停尸房里面看看,究竟有没有谁带着那长生香囊呢,算是正中下怀,但是还是转头看了程恪一眼,程恪望着罗蔚蓝:“你想看什么?” “当然是看看那些个尸体的来路了。”罗蔚蓝说道:“不瞒你说,只要看着那尸体,我就能认出来,究竟是哪一家的养鬼师。” 我心头一动:“难道,你能认出来各家养鬼师?” “没错,西川的养鬼师,都有自己惯用的养鬼术。”罗蔚蓝伸出了自己的手来,说道:“就拿着在场的这些个家族来说,我们罗家,习惯用留仙索,所以,虎口和食指,都会有留仙索磨出来薄薄的茧子,而胡家的人擅长用迷魂术,迷魂术需要某种药粉,天长日久的拈在手心,他们的手一般比别人的更白嫩,至于马家,你们看见,他们是用金线的,所以茧子的位置跟我们不一样,应该是在手心上。” 我不禁对罗蔚蓝有了点儿敬佩之情,不仅记忆力超群,整个人观察力也真是够敏锐的。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这个人,成为了我们敌手,那……势必非常难对付。 “怎么样?”罗蔚蓝征询的望着我和程恪:“去不去?” 程恪当然也看出来了,罗蔚蓝是疑心,那赶尸匠师徒就是残杀养鬼师的真凶,就微微的点了点头。 “可是……要怎么进去呢?”我盯着那个停尸房,说道:“他们不见得能让咱们进去。” “没有事端,当然就来制造一点事端了。”程恪薄唇一弯。 罗蔚蓝想了想,立刻露出了一种佩服的神色来。 我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为了避免丢脸,也装出了一幅早知道程恪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样子来。 只见程恪望着那个大桑树,冒着雨走了过去,雨水就算大,也像是根本打不湿他,但见他修长的身影蹲在了大桑树底下,动了什么手脚似的,那棵大桑树立刻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这一摇晃不要紧,许多栖息在了那大桑树上躲雨的金头燕子全飞了出来,冲着那停尸房的门,就猛的冲过去了! 对了!我恍然大悟,金头燕子喜欢死尸身边的东西,本来在大桑树上没有被惊扰,可是一旦醒过来,知道那里有尸体,当然要群起而攻之了! 不消说,那赶尸匠师徒门口受到了这样剧烈的撞击,立刻从里面赶出来了,看见了那么多的金头燕子,立刻也愣住了! “是金头燕子!”小圆失声道:“这么多!” 赶尸匠沉下脸,说道:“它们会攻击尸体,抢夺尸体上东西的,不能让这些东西进去!” 说着,从屋里拿出了铜锣来,狠狠的敲打了起来,就要驱赶那些金头燕子,可是金头燕子跟发了疯的似的,根本不听这一套,还是一股脑的冲上来!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罗蔚蓝立刻浮夸的大喊了起来:“你们别慌张,我来帮忙!” 说着,拉着我就过去了! 我顺势就把程恪喊了过来:“程恪,搭把手,帮他们护住了尸体!” 就这样,我们以一种热心人的姿态,顺顺当当的在赶尸匠师徒的感激不尽下,进了那停尸房! 停尸房里面的尸体,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再不像是昨天那个生猛的样子,除了面如死灰之外,倒是跟活人没什么区别,全像是睡着了,屋子里像是有什么遏止腐烂的东西,一股子药草的味道。 罗蔚蓝表面上假装保护尸体,一双大眼睛,早细细的将那些个尸体看了一个遍。 我也细细的寻找起了里面的长生香囊来,可还是一无所获,根本没有见到! 正这个时候,我腰上的长生香囊,重新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这是在呼唤我的意思吗? 忽然我就醒悟过来了,难道,昨天我看到的,根本不是尸体,而是,夹在了那些个尸体之中的某个活人? 第83章:扫帚尸首 这可就奇怪了,惠人旅馆,混进来了谁? 我感觉出来,长生香囊似乎给我引了一个朝向,这个感觉非常微妙,但是我就是知道,那个长生香囊的朝向在北边! 往北边仔细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了什么跟长生香囊有关的踪迹。 奇怪…… 罗蔚蓝趁着赶尸匠师徒正在门外面忙碌,根本无暇来看里面的情景,转身就过来了,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下清楚了,这两个人,根本不是真正往西川的赶尸匠!这些个尸首,就是拿来掩人耳目的。” 我回过神来,顺口问道:“那你看着,这些个尸体,是哪里人?” “看样子你不认识他们?这些个尸体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罗蔚蓝低低的说道:“茧子在食指第二个骨节子上,看着那个习惯,应该是潭深镇出身的。” 我心头一动,又是潭深镇上的?可惜,我并不认识这些个客死异乡的同乡。 仔细观察,也看不出来这些个面目僵硬的尸身究竟死了多久,因为防腐做的很够功夫,连腐烂的气息也闻不到,我就问罗蔚蓝道:“他们究竟有什么法子,让尸身不烂?” “肉体不烂,除非精神不灭。”罗蔚蓝说道:“那些个草药的味道,只是幌子而已,真正能让尸体如生,里面塞进去零碎的魂魄就可以了,而每个养鬼师手里,都有小鬼,随随便便,就能填充上一些,但是这样的风险,昨天你也看见了,就是容易诈尸。”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总而言之,我看着,他们就是四处屠杀养鬼师的真凶。”罗蔚蓝一双大眼睛也透着点寒意:“借着这个机会,将事情调查清楚了也好,说不定,他们也是接到了匿名信件,为着长生来的。” 四下里观察了一下,才看出来这个侧房是空荡荡的,连个家具也没有。 就连床,也是砖头和三合板子搭建起来的,简直跟停尸床差不多。 薄薄的被褥铺在了三合板上面,旁边搁着少得可怜的一点行李,看上去寒苦的了不得。 “差不多了,还是得赶紧出去,被他们发觉了就打草惊蛇了……”罗蔚蓝低低的说道:“咱们走……” 我点了点头,忽然这个时候,那停尸房的门却不知道被谁给一下子关上了! “诶?”罗蔚蓝一下子愣住了,转身要开那个门,却怎么也开不开! 我们,给人关在了这里了! “程恪!”我赶紧喊了起来,可是那个门关上了之后,整个屋子里面,便万籁俱寂,什么也听不出来,好像一下子与世隔绝了一样! “是封门阵!”罗蔚蓝咬了咬牙,说道:“他们……果然早有准备,难道,这就是就坡下驴,想把咱们给引进来?” “什么?”我当然知道那两个人来者不善,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慌慌张张的样子,难道都是假装的?” “好像是!” 罗蔚蓝拧起眉头,说道:“昨天他们就是奔着你和程恪去的,现在应该是忌惮程恪,正好趁着咱们两个进来,切断了你跟程恪的阴阳御鬼之术,让程恪找不到你!” “铃铃……”正这个时候,昨天才听到的那个摄魂铃的声音忽然想起来了,与此同时,那些个尸首,重新蠢蠢欲动了起来! 调查尸首来路不成,反倒是中了圈套,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眼看着那些个尸体一个一个咸鱼干似的挺了过来,奔着我们摇摇晃晃的就走,罗蔚蓝赶忙伸手拿出了自己的留仙索,要挡在了我前面,可是那留仙索根本没有昨天胖馒头拿出来的那墨斗线管用,那些个尸体,完全不吃他这一套! “你赶紧躲到了我后面来!”罗蔚蓝就算这个时候,也还是很有绅士风度:“不能让你在我身边受伤,不好跟程恪交代!” “没关系,我带着赤血咒呢!”我忍着痛,从才愈合不久的伤口那里挤出来了一点血,往那些个尸首上撒了过去,谁知道,那些个血溅到了尸首的身上,虽然也烧出来了滚滚的黑气,可是那尸首们没有感觉,还是继续蠕蠕的往我和罗蔚蓝这里扑! 对了……他们死都死了,还怕什么毒! 这下子真是坏了菜了,罗蔚蓝见状,知道我这个杀手锏也没有用处,一把就把我给拎到了他身后去了:“ 听我的!” 接着,他从怀里拿出了几张黄符来,要往那些个尸首上面撒过去,可是那些个尸首像是千锤百炼过,他手上的黄符,根本也不起作用。 看来虽然罗蔚蓝脑子很好使,可是说起了御鬼的能耐,可比程恪差远了,不大一会,在那些个尸首的攻击下面,罗蔚蓝就显得非常吃力,白皙的脖颈青筋暴起,单薄的胸膛也剧烈的起伏了起来。 我心心念念的想着程恪,按照着平时的经验,程恪就算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也会很快就赶过来救我的,这一次……我心里一沉,难道程恪也遇上了什么麻烦? 养鬼师跟外面的那些个野鬼不一样,如果出自神秘的碧落门,赶尸匠和小圆,比程恪的能耐更大的话…… 而眼前,数不清的僵尸早越过了那一道留仙索的防线,冲着罗蔚蓝就抓了过来,位置最靠前的那个僵尸,甚至将他的手,直直的戳进了罗蔚蓝的身上去! “唔……”罗蔚蓝吃痛,忍不住也闷哼了一声,我心里实在是干着急,可又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看见门口放着一个扫把,赶紧抄过来,冲着面前的那些个僵尸,噼里啪啦的就打了下去,说也奇怪,那些个僵尸,什么也不怕,倒是被扫帚给扫倒了一片! “扫帚?”罗蔚蓝本来因为受伤,有些个涣散的眼神,一瞬间又重新的明亮了一下:“你在哪里找到的?扫帚接地气,专能打僵尸,你仔细的看好了,往尸体的腿弯上面打!” 第84章:借助尸体 我听了,立刻一鼓作气,半蹲下身子一扫,将面前的那些个僵尸真的全给绊倒了! “真奇怪……”因为失血,罗蔚蓝的声音有点虚弱:“谁会把扫帚放在了尸体中间?” “也许,他们根本没看见这里面有扫帚,就把尸体放进来了。”我答道。 可是扫帚只能暂时的把那些个僵尸给扫倒了,不大一会,他们就又重新的弹跳起来了! “你撑着点!”我低头一看罗蔚蓝,赶紧说道:“程恪马上就会赶过来的!” “真是……”罗蔚蓝的衣服已经被血渗出来染了一个鲜红,只见他的眼神越来越涣散,终于两眼一闭,像是晕过去了! “罗蔚蓝,罗蔚蓝你醒醒!”我挡在了罗蔚蓝前面,心里想着,这下子可真是崴在泥里出不来了。 没想到,正在这个时候,那摄魂铃的声音又一次的响了起来,那铃声传过来,所有的僵尸,忽然全不动了! “诶?”我愣了愣,马上就能把我们全交待在这里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给停了? 那些个僵尸凝成了泥塑木雕似的模样,一个娇小的人影从那些个尸首中间给穿行过来了,也不是别人,正是小圆。 此时此刻,小圆可不再是那个忠厚老实的模样了,她抬起头来了,咧开了两片厚唇,露出一个挺难看的笑容来:“你想找那个跟你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的鬼,是不是?放心吧,他进不来,咱们之间说的话,他也听不到。” 我一颗心猛然的跳了一下,本来罗蔚蓝的这个模样,已经很让人担心,而素来无所不能的程恪,也遇上了对手不成?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盯着小圆:“我知道,你们是碧落门的人。” “行了,你不要装了。”小圆吐出了一口气,斜眼望着我:“你以为,我认不出来你?咱们在一起混了这么多年,别以为,你弄到了杨家人的身体,就玩狮舞戴道具——改头换面了。” 她认识我?这不可能啊!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错认了我是别人。 她说的是,杨家人的身体……她把我当成阿九了? 看我不答话,小圆走过来,轻轻地踢了踢罗蔚蓝的身体,说道:“这个小子倒是也挺能忍的,为了在你面前露个好,苦肉计演的不错呀。 怎么,你也不去抢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程恪了,倒是跟他勾搭在一起了,你迷惑起男人来,还真是好本事。” 现在看她深信不疑我就是阿九的样子,应该是刺探阿九身世秘密的大好机会! 我思忖了一下,顺着她的话头就说道:“我也没想到,你们能来。” “你胆子那么大,敢跑,以为门主不知道?” 小圆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来:“我说阿九,你一直自诩聪明,难道以为你这只孙猴子,轻轻松松就能跳出来来了门主那个如来佛的手心儿?” 门主……一定就是阿九背后的那个人! 我的心狂跳了起来,假装出一幅不以为意的样子来:“其实,我也没打算跑,只不过嘛……” 我故意留了半句,果然,那小圆接了上来:“只不过你以为偷到了杨家菖蒲的身体,继承了菖蒲留下来的养鬼术, 就可以自由自在了? 你活了几百年,倒还是真天真!告诉你,就算你跑到了天涯海角,只要门主愿意,都能轻轻松松的把你给找到!” “哦?”我望着小圆:“找到我之后呢?” “哼,看你这个怪样子!”那小圆说道:“也是你运气好,门主这次派我们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这次,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但是如果你还是找不到长生的话,可小心,门主将你的魂魄打散,让你永世也不得超生!” 我全明白了,原来阿九,是魏长生的手下!应该是按着魏长生的命令,四处里寻找长生的,可是她却为了一己之私,跑到了潭深镇,偷到了菖蒲的身体,取得了菖蒲那过人的养鬼术,以为自己能逃出魏长生的控制,就私自跑了,结果……被魏长生追查到了踪迹,派了这个赶尸匠师徒前来捉拿。 偏偏,不知道因为是借尸还魂还是什么别的,他们把我认成了借用菖蒲身体的阿九了! 这么说,这两个人,不是因为接到了那匿名信来的,而是为了阿九而来的! 我仔细想了想时间,当时阿九找上门来的时候,其实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却并没有出来,也许他们正在忙某件事情,偏巧把真的阿九,给错过去,正看中了我了! 想到这里,我就赶忙问道:“你这个眼睛还真是厉害,不知道,你是怎么认出了我来的?” 小圆那个塌鼻子不屑了哼了一声:“菖蒲的模样,门主可从来没有忘记过,早留下了画像来了,你还敢用这个身体招摇过市,蠢得真是没有救了。” 这么说来,魏长生既认识阿九,也认识菖蒲!他们,正是一个年代的人! 既然如此,魏长生就是唯一知道菖蒲,阿九和程恪,还有长生之间的关系的人了! 言多必失,为了怕露出马脚,我也不多话,就是继续听着小圆的。 小圆自顾自说的倒是很得意,接着说道:“我自从一过来,看着你就跟画像上一模一样,虽然画像给你这个身体美化了一下,可辨认出来,还是没问题的,我又特地上门细看,确认了你身上带着的,也就是潭深镇的长生香囊,不是你,还能是谁?” 原来就算被僵尸绊倒,以至于找个理由来上门道谢这样的小事,都是这个小圆算计好的! 看我神情闪烁,小圆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说,长生的事情,究竟办的怎么样了?该不会,你借着这个机会,跟那个程恪在一起了,取到了长生,才这样有恃无恐的敢于背叛门主吧?” “程恪……”提起了程恪,我心里抽痛一下,学着阿九那个腔调说道:“希望你们,还没蠢到对程恪怎么样,毕竟,知道长生下落的,只有他一个。” “这话还用你来知会我?”小圆拧起了眉头来:“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这次,一旦你再耍什么小花招,门主一定不会再跟这次一样的客气了!” 我思忖了一下,程恪那样厉害,应该不用我担心,当务之急是罗蔚蓝伤势很重,挺有点让人担心的,就望着地上的罗蔚蓝,说道:“你们想要的,也只不过是长生,你说惹乱子,是不是越少越好?” “那是当然,”小圆狐疑的望着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我指着罗蔚蓝答道:“你知道,罗家在西川,影响力可是大得很,而且,这个罗家的孩子说过,他们家人马上就要过来跟他汇合了,要是知道你们伤了他,估计着,还是一场麻烦事。” 小圆瞥了我一眼:“阿九,你变了。” 我心头一跳,压住了紧张:“怎么变了? ” “放在以前,你哪里会管他的死活?”小圆那小小的眼睛里面,露出了一丝邪恶的神色来:“你只会,将这个孩子的尸体丢在了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然后说自己根本没跟他见过面。” “人总是会变的。”我冷哼了一声:“再说了,这个孩子活着,留着还有用处。” “你该不会,连这个孩子也看上了吧?”小圆露出嗤之以鼻的模样来:“你这个口味……这么多年了,总也是不变,就是因为,你喜欢那个程恪,眉眼里面,约略有点他那个影子的,你都不放过。” 阿九,果然对程恪,别有一份心! 我赶紧咳嗽了一声,决定找到程恪再说,就说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也别耽误工夫了,把这个孩子救了,带我去见程恪,我去把长生的下落给问出来。” “你这一次,倒是不算太傻,”小圆以为我怕她,就露出了一种挺得意的神色来:“人得知道一个忠字,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望着她这个躯壳,心里也明白了,程恪说过,身体本来不是他们的,就顺口问道:“这些个赶尸的行头和尸体,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算是路上捡的吧!”小圆说道:“上次换的身体你见过,早就寻思着再寻个新的,免得让你认出来,早有防备,所以看见了这一行人,正好拿来当掩护。” 不用说,真正赶尸的师徒,应该已经被他们给害了。 “不过嘛……”小圆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得:“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我想起了长生香囊的事情来,忙问道:“什么事情不对劲儿?” “跟你没关系……”小圆本来想说,一眼正扫在了我胳膊上的守宫砂上,改变了主意,有点惊诧的转头看向了我:“阴阳御鬼之术,你都要来菖蒲的身体了,怎么还没跟他结成了最后一个?” 我一下子愣了,喃喃道:“这个……只不过,是机会未到罢了。” “机会……”小圆冷冷的说道:“男欢女爱,需要甚么机会?是不是,就算程恪跟你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也还是忘不了菖蒲,没法跟你共度春宵吧?我可没忘记,他早先,是为了菖蒲才死的。” 为了菖蒲才死的,不过短短一句话,不过寥寥几个字,却像是几块大石头,重重的打在了我的心上! 肯为对方死,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牺牲……程恪他果然,对菖蒲是那种心! “行了,不提你的这个伤心事了。”小圆看了我脸色不善,估计为了这个事情,跟阿九曾经吵过架,一幅讳莫如深的感觉:“你也不要找我来吵,我怕麻烦。” “我不找你吵 。”我努力的不让自己的声音打颤:“程恪对菖蒲,果然是一个生死相许啊。” “哼。”小圆不屑的看着我:“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当初你为了他,死去活来,他可都没有多看你一眼,我劝你,就算那个程恪现在是个鬼,他心里,也绝对不会抹去了菖蒲的影子。” “我知道……”我低声说道:“我一直都知道。” “所以,你还是省省吧,留着这个心,跟别的孩子打闹打闹不好?横竖……”小圆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点落寞说道:“咱们这种人的命,又不会终结,也没资格轮回,换一个身体,就算一个新的开始,你何必还那么固执,总记得以前的事情。” 我能猜出来,骄傲如阿九,对程恪也未必是爱,大概只是为了一个不曾得到过的不甘心。 因为现在,莫名其妙的,我也有了那种不甘心。 小圆嘴上冷冰冰的,不过也许真的是怕麻烦,也就信了我的谎话,给已经不省人事的罗蔚蓝身上撒了一把药粉,昏迷之中的罗蔚蓝勉强皱了一下眉头,也并没有醒来。 接着,小圆拍拍手,从地上撒了一把纸片儿,只见那五颜六色的纸片儿,跟四姑姥姥用的那种纸人一样,飞快的长大了,将罗蔚蓝给抬走了。 “你这是要把他弄到了哪里去?” “管好你自己吧。”小圆冷冷的说道:“跟程恪在一起之后,真的变得婆婆妈妈的,一点儿也不像你。” 我咬了咬牙,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要的是长生,先让我见见程恪。” “见是早晚都要见的,”小圆说道:“可是现在你要做的,是回到碧落门,跟门主请罪,反正你都跟程恪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了,到哪里,他不就也到了哪里?所以,有你一个人,就甚么都有了。” 说着,跟我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来:“自己走,还是打一场?” 我顿时是心乱如麻,现在的这个局势,我也太被动了,程恪踪迹全无,我又面临着被当成阿九送到了碧落门的危险,就算我承认自己不是阿九,也会因为跟程恪的阴阳御鬼之术被带走,怎么做都是危机! 没想到,正在这个进退两难的时候,我面前的小圆,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望着我身后,喃喃道:“是……菖蒲?” 第85章:长长舌头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她说的,是菖蒲? 小圆小眼睛睁得圆圆的,浑然是个惊骇的模样:“你不是……” 我猛地回过头来,只见菖蒲那淡淡的影子,头一次真真正正的和我对上了眼睛! 以前每一次见,都是在水面或者是玻璃窗上面的倒影,这次,真的是面对面…… 菖蒲还是惯常的那一身红装,容貌就算跟我非常相似,却是我远不及的绝色倾城,而且,跟阿九占着身体的时候完全不同,那种孤高清冷,简直跟传说之中的冰美人一样! 这样好看的人,程恪如何不动心…… 她的身体看上去很透,而且幻影一样的摇曳着,跟程恪一样,美好的不真实! “你……你不是……”小圆微微张了嘴,完全是不相信自己眼睛的模样:“这么可能……” 菖蒲微微抬起了眼睛,注视着小圆,小圆浑身打颤,显然,她怕菖蒲! 而且,怕到了,她居然两腿一软,就生生的倒在了地上,但马上反应了过来,神不守舍,生怕菖蒲追上来一样,奔着外面,摇摇晃晃的就跑了出去! 照着小圆对“阿九”的那个态度,张嘴就是随随便便的“打一场”,又是被魏长生派来了追踪阿九的,想来一定是跟阿九的本事不相伯仲,也是非常厉害的,可是只一见菖蒲的模样,吓的像是抱头鼠窜! 菖蒲,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我望着菖蒲,菖蒲没有说话,却浅浅的叹了一声。 许多疑问一下子升上了心头,我什么也顾不上了,张口就问道:“菖蒲,你究竟是谁!” “我是个死人,活在以前,不活在以后。”菖蒲终于开了口,那声音跟前几次听见的一样,空灵动听,像是飘渺的仙乐! “可是……”我咬了咬牙,千万个问题像是一起涌上了喉头:“你是杨家的什么人,你跟程恪,又究竟是一个什么关系?” “你最应该知道的,不是那些。”菖蒲说道:“而是你跟我,究竟有什么关系。” “我跟你……”我盯着菖蒲:“是,咱们没有理由,平白无故,就长得这么相似。” “照顾好程恪,”菖蒲的眼睛像是含着浩瀚星空,璀璨夺目:“替我。” 谁也听出来是个什么意思了,我心头抑制不住的有点发酸:“我并不能取代你。” “你不用取代我。”菖蒲微微一笑:“有的事情,只有你能做到。” “你这话的意思是……” 菖蒲的影子忽然越来越淡,像是稀释在了水里面的油彩,不见了。 “菖蒲……” “咚”只听门忽然一下子开了,像是一道疾风扑了过来,那个赶尸匠的身体像是一个球一样,重重的砸开了门,把那些个尸体横七竖八全撞到倒了下来! 程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逆着光,脸色阴沉沉的,一双桃花大眼里面,满满的,含着暴戾之气。 “你……你明明还没有结成了真正的阴阳御鬼之术,怎么可能有这种能力……”那个赶尸匠倒在了地上,公鸭似的嗓子剧烈的喘息着:“这不可能……” 程恪居高临下的望着赶尸匠:“只要你敢,可以再来试试看。” 那个赶尸匠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动了起来,忽然狠狠的抬起头来,就想自杀似的撞在了地上! 我知道,他们的这种寄宿魂魄的方法,被重重击打头部之后,魂魄就会被驱赶出来,显而易见,他想跑! 可是程恪哪里会给他这种机会,起手就抓住了赶尸匠的衣领:“有些话没有交代出来,你最好不要走。” “看在以前的面子上……你看在了以前的面子上!”赶尸匠满口的求饶:“你看看我,其实,我不过是换了身体,我是程华啊!” 程华? 程恪显然想不起来了,只盯着他:“你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赶尸匠满脸的惊骇,一双眼睛盯住了程恪:“你不认识我了?咱们……咱们曾经是同门之谊啊!你的阴阳御鬼之术把你的记忆全带走了吗?” “同门?”程恪拧起了英挺的眉头来:“什么同门?” “你也是碧落门的人,你生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那个赶尸匠连忙说道:“我知道你比我强,我一直都知道,只是我还是不服气而已……我以为,你被封印了那么久,我终于可以比过你了,可是,可是……” “你说,我曾经是魏长生的手下?”程恪的桃花大眼里面闪过了一丝莫测的神色来:“什么时候?” “你一直都是碧落门的人啊,可是,可是为了长生……”赶尸匠惊惧的回答道:“你……你就背叛了碧落门……” “封印我的,是魏长生?”程恪修长白皙的手扼在了赶尸匠粗短的脖子上:“为什么……” “封印你的是谁,我可不知道!”赶尸匠嗓子被卡住了,呼吸也困难了起来:“冤有头债有主,你愿意找谁报仇,就找谁报仇,可不要把这一笔乌头账,平白无故的算在了我的头上!” 程恪的神色有一点凝,我望着程恪,他也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得! “你把他给放开!”小圆的声音忽然从外面响了起来:“你要是不放开,我把这个罗家的小孩给弄死!” 我赶紧跑到了碎裂了的门口,果然,那个小圆被惊鸿一现的菖蒲吓的再也不敢进屋,只敢在外面叫嚣。 她身后,正是昏迷不醒的罗蔚蓝。 雨还在无休无止的下着,两个人淋着雨,罗蔚蓝胸前的药粉被雨水给冲了下来,鲜血重新汨汨的流淌了出来。 其实光看着外貌,小圆比罗蔚蓝小很多,可是听着小圆的口气,分明就是当罗蔚蓝是个小孩儿一样! 是啊,小圆跟阿九一样,不停的更换躯体,逃避轮回,不知道现在有多大岁数了! 程恪回过了头来,盯着那个小圆。 小圆就跟刚才看见菖蒲一样,眼神之中,有抑制不住的惧色! “程恪……”我赶紧过去了:“咱们总不能看着了罗蔚蓝死在咱们眼前!他也是为了照顾我,才被僵尸给弄伤了的!” 程恪就算不看在这个情面上,罗蔚蓝也是找回他的记忆的一个关键,怎么也不能让罗蔚蓝就这么死了! 程恪松开手,只是随随便便的一丢,那个赶尸匠的身体就轻飘飘的飞出去了老远,重重的跌在了地上,那赶尸匠吃痛的呻吟了一声:“唔……” 程恪挑起了眉头,盯着小圆:“魏长生在哪里?” 小圆被程恪的那个气势吓的禁不住倒退了一步,但马上反应了过来似的,梗着脖子答道:“门主想见你,自然会来的,门主要是不想见你,你当然就见不到,这可不是你能选择的了的……” 程恪的眼睛阴沉沉的扫下来:“说。” 短短一个字,小圆却像是被那个字压住了一样,她微微一颤,不禁说道:“我……” “呱。”忽然在刷刷的雨声之中,响起来了一声蟾蜍的声音! 小圆那话,被那清晰无比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 我也从来没听过,那么响的蟾蜍叫声! “唉……”前堂里,传来了胖馒头叹气的声音:“让你们千万不要动房子,让你们千万不要动房子,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呢?这个地方,可是五足蟾蜍神来镇压的,动了这里的土木,你们,要遇上大麻烦啦!” 我一愣,扫视了四周,这才发现,因为程恪刚才将那个赶尸匠丢了出来,赶尸匠居然将一面土墙,给砸穿了一个窟窿! 那一声“呱”,就是从那个窟窿里面传出来的! “五足蟾蜍神?”小圆拧紧了眉头:“那是一个什么东西?” 但是没等着小圆这话说完,忽然那土墙的窟窿里面,猛地伸出来了一条红红的东西来! 那个东西看上去湿淋淋黏糊糊的,轻轻一卷,居然就把那个自称是程华的养鬼师,给卷了起来! “程华!”小圆不禁大惊失色,而那个自称程华的养鬼师,挣扎也没来得及挣扎一下,就已经被那个东西密密的包住,整个人掩藏在里面,看不到了! 接着,那个东西飞快的缩回到了土墙的窟窿里面。 一阵子水腥气在屋里蔓延了出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东西,不是别的,居然是蟾蜍的舌头! 好大的舌头…… 接着,那个舌头飞快的又伸了出来,冲着离着那破洞土墙最近的我就卷了过来! 我下意识往后面一退,那冰冷的怀抱一下子将我给围住了,檀香的气息弥漫过来,是程恪低低的声音:“谢天谢地。” 我的头狠狠的撞在了程恪的胸膛上,耳朵嗡嗡的鸣叫了起来:“程恪……” “我在。”程恪拧紧了眉头,盯着那个翻飞的舌头:“真正的五足蟾蜍……” 舌头没有卷到了我和程恪,但似乎能感知到了活物的存在,居然又以一种飞快的姿态,冲着小圆卷了过去! 就跟蟾蜍,吞吃了小虫一样…… 僵在了原地的小圆整个人都傻住了,她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了这种东西,脸色也变了,但是身体的反应还是飞快,只见她轻轻一转,也飞快的闪避了过去,接着,这才想起来了被巨大的舌头卷走的那个程华来,起手一道凌厉的寒光闪耀了过去:“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将程华给放出来!” 随着小圆的一声怒喝,那粉红色的舌头,当即就沉重的落在了地上,断成两截! 而我这才看清楚了,小圆手里的那一道寒光,居然是一把锋利的短刀。 “哎呀,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胖馒头将两手揣在了袖子里面,津津有味的观赏着:“伤了五足蟾蜍神的话,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果然,那巨大的舌头落地之后,整个庭院里面那些个蟾蜍,一下子全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全蠕蠕的冲着小圆爬了过来, “呱呱”的声音不绝于耳! “妈呀,外面怎么这么闹腾!”剧烈的声响,把胡家姐妹和马二呆也给引出来了,他们一看见满地的蟾蜍,和那坠落在地上的半截子舌头,脸色全变了:“五足蟾蜍神现身了!” 说着,居然也没干别的,竟然跪拜了下来,不住的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行起了礼来! 小圆暗骂了一句,猱身而上,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一下子将那个土墙撞的松散了大半,看来想将土墙推开,把那个程华的身体从土墙里面给救出来,估计着那个程华的七窍被舌头堵住了,魂魄出不来,应该是很有危险的。 那土墙哄的一下子,应声塌陷了不少,一个绿色的东西从里面露了出来。 那绿色的东西是扁平状的,看不出是什么,只觉得满下里都是密密麻麻的疙瘩, 我忽然醒悟过来了,这不就是蟾蜍的脚吗! 是了,舌头那么大,脚当然也是小不了! 那带着蹼的脚,有磨盘大小,扬起来,冲着小圆就踏了过去! “哎呀哎呀,越来越热闹啦!”胖馒头第一次流露出感兴趣的样子,不住的在旁边叫好。 程恪忽然怔了一下,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惠人旅馆……这个房子,就是在这个巨大的五足蟾蜍上盖起来的!” 我瞪大眼睛,对了,整个旅馆的布局,确实是方方正正的,要说起来,跟一个伏在了地上的蟾蜍形状,居然一模一样! 我们现在,应该就是在蟾蜍肚子的那个位置上! 怪不得,胖馒头昨天要将那些个尸体给控制住,就是因为怕那些尸首一碰到了墙壁,会将封闭在里面的五足蟾蜍给惊动了! 可是今天胖馒头的这个样子,怎么又像是十分高兴? 让人摸不透胖馒头的底细! “上次跟你说过,建筑物下面,有活物相镇,才能坚固持久,”程恪说道:“看来,这个旅馆将五足蟾蜍不知道镇压了多少年,现在被惊动了,就要破土而出,镇不住了。” “那这个旅馆,就……就要……” “哄……”砖石的声音响了起来,整个旅馆,像是闹地震了一样,轰然的震动了起来! 第86章:由不得你 “什么呀,原来是镇宅的五足蟾蜍要反噬了……”小圆眼神里抹过了一丝狠戾:“既然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也跟我一样,早就活得不耐烦了吧?也好,那我就帮你实现了心愿,送你上路好了!” 说着,小圆踩着那些残垣断壁,轻捷的跳到了墙壁上面,手上的那个寒光闪闪的短刀,像是削铁如泥的利器,划豆腐一样的将那土墙划开了! 这样,蟾蜍的脚露出来的越来越多了! “啪嗒……”那巨大的蹼抬起来,重重的踏在了地上,地面狠狠的颤了三颤! 小圆却敏捷的顺着那巨大的蹼一路往上面攀爬了过去,嘴里叫着:“把程华还回来!” “呱……”那蟾蜍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了! 程恪护在我前面,拧紧眉头,沉沉的说道:“我先送你出去,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我没关系!”我赶紧说道:“趁着这个时候,咱们把罗蔚蓝救出来吧!” 程恪听了我的话,侧过头来,望着现在早已是一个面目全非的庭院,碎石头碎砖块将满院子的那绣球花砸了一个稀烂,慌乱的蟾蜍四处里逃窜,雨却还是越来越大,像是连接了地面和天际的丝线一样,绵延不绝。 胖馒头还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尚且没被波及到的前堂里,搬了个小马扎,坐看风起云涌,好像这个地方发生的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而胡家姐妹和马二呆则完全不敢动弹,就算四处里都是飞沙走石,硬是伏在了地上,头也不敢抬! 程恪四处里看了看,将我推到了桑树下面,说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下,这个桑树里还藏着那个蟾蜍蛊,它为了自己,也会护住桑树。” 我点了点头,程恪那颀长的身影十分敏捷的到了庭院中间,刚要将罗蔚蓝给拖起来的时候,地上忽然涌现出来了许多浓密的黑影子,黑影子伸出了手,冲着程恪拉扯了过去。 程恪脸色一沉,抬起手,那许多的黑影子便迎风而断,消融在了半空之中。 这些个驱使黑影子的养鬼术我见过,是阿九的法子! 果然,忽然前堂的房檐下面,传来了一阵拍手的声音,脆甜如铜铃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一个狗咬狗,一嘴毛,打的还真热闹!打啊打啊,千万不要停下来!停下来,我还看什么戏?” 真正的阿九正站在了那里! 她显然是经历过了一番磨难,锦绣华丽,从棺材里面,就一直 穿着的那一件红装,居然也磨破了袖口,撕毁了衣襟,可是她还是穿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就是不肯脱下来! 因为我上次撒了关于长生的一个谎言,她一定在杜家人哪里吃了不少的苦头,可是她应该终究是赢了,她重新回来了! “你!”那小圆刚要爬到了大蟾蜍的身上,可是大蟾蜍一下子震颤了一下,小圆立刻从那蟾蜍身上跌了下来,稳稳的落在了庭院之中,这一瞬,正盯住了阿九,脸色顿时变了,又转头盯住了我,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们……你们两个究竟……” “究竟谁才是真正的阿九吗?”阿九还是跟一个少女一样,葱白似的手指掩住了樱桃小口:“你猜。” 小圆应该是跟阿九一起在碧落门共事过很多年的,单单看着我,应该是比对不出来,可是真正的阿九既然出现了,自然是高下立判:“好啊,阿九,你居然为了逃过了门主责罚,还能给自己找来这样的一个冒牌货,来混淆视听!” “哈哈哈哈……”阿九大笑了起来,说道:“我说你啊,怎么就不肯动一动脑子?我为什么要容许自己身边有一个冒牌货?她要是死了,我就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取代菖蒲的人了,留着她,完全不是我的心愿,如果你今天愿意跟我搭上一个人情,那就请你赶紧动手杀了她,我看不惯她,已经很久了。” 小圆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直转,显然也正在拿主意,阿九这话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程恪也抬起头来,重新要将罗蔚蓝给拖起来,阿九却一扬素手,数不清的黑影子重新拔地而起,要将程恪给拢在了里面! “程恪!” 我的心一下就揪紧了,可是那黑色的影子转瞬之间就被斩断了,烟雾一般的散尽了之后,只见程恪已经将罗蔚蓝给背负在了身上,桃花大眼凌厉的盯着阿九:“多事。” “哎呀,我只是觉得,你救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处。”阿九完全对程恪的冷淡不以为意,樱桃小口抿了抿,似乎已经对程恪的态度习惯了:“我为了你好。” “你真的为了我好,”程恪毫不领情:“就请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阿九的眼睛终于沉了下来,但是她转瞬就又笑了起来:“是么?可是我就怕你会想我。思念的滋味太苦,我不想让你尝。” 程恪没有理睬她,径直要带了我一起走,可是阿九忽然身形一闪,挡在了我和程恪的中间,俏生生的立在了残乱的绣球花里面,此情此景,美的像是画卷一般,清灵的声音悦耳说道:“你等的人,明明是我。” “我要等的是谁,”程恪微微的眯起了桃花大眼来,整个人散发出来了一种张扬又危险的气息:“不用你来教。” “不知好歹……”阿九像是将满口的牙都咬碎了,才迸出了这几个字来。 “那咱们就来看看,究竟是谁在不知好歹!”说着,程恪放下了罗蔚蓝,冲着阿九扬起了手来! “你舍得动我哪里,你就来吧!”阿九樱唇一弯,身子一软,故技重施的依靠在了程恪身前:“你还记不记得,就在这个惠人旅馆,你跟这个身体的主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你可以忘,但你也可以再次想起来!” 程恪那修长白皙的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那好看的眼睛里面,像是映着什么他最珍爱的东西。 我的心疼了一下,以前,他那种眼光,只肯看向了我。 不,要说起了真正的以前,那……菖蒲一定比我早! “想没想起来,你为了她,刻在了桌子上的菖蒲花?”阿九自然见到了程恪眼神之中的反应,愉悦而得意的笑了起来:“你说,你希望那一朵花在你怀里,常开不败。” “常开不败”四个字一从阿九的口中说出来,程恪显然像是动摇了什么,他好像,想起来了这句话。 阿九伸出了手,轻轻的抚弄在了程恪的脸上,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对吧?我知道,你不是薄情寡义的人。” 我的嗓子像是堵住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简直要憋了一个七窍生烟! 正当这个时候,那个巨大的五足蟾蜍,重新在那些瓦砾之中抖动了起来,碎石头炮弹似的胡乱飞溅了过来,有一颗正砸到了我脑门上。 我下意识的护住了脑门,从桑树底下蹲了下来,好疼……好疼……为什么,会这么疼? 我分不清楚,是石头子还是心,总之难受的要命。 这一次,程恪没有挡在了我前面。 “呱……”那蟾蜍的声音越来越重了,小圆已经耐不住性子了,恶狠狠的说道:“阿九,你等着,收拾了这个癞蛤蟆,再来跟你算账!” 说着,飞身弹跳了起来,迎着那满满的瓦砾就洒下了一手的纸片子,那些个纸片子落地,“腾”的一下子,幻化出来了许多的人形,那人形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却动起了手来,搬动瓦砾,将那个大蟾蜍的身体,挖掘了出来。 那大蟾蜍不知道潜伏在宅子底下多久了,此时,那些个纸人似乎触动到了它哪一片逆鳞,只听见“哗啦”一声,那大蟾蜍猛地从瓦砾之中完全攀爬了出来! 它有多么大,我无法丈量,但是肯定有一栋房子那么大!随着那大蟾蜍的呼吸,庭院之中的砖瓦,全被它的大肚皮推到了桑树前面来,倒是在自己面前清扫出来了一块平地,原来那三件偏房,现在已经是无影无踪了。 只觉得,连用“庞然大物 ”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这个大蟾蜍,都有些苍白无力! 而且,这巨大的蟾蜍,在两只前腿之中,真的,还有第五条腿! “终于舍得出来了!”小圆矫健的顺着那大蟾蜍粗糙的皮肤,一路飞快的攀爬了上去,利落的到达了那大蟾蜍的头部, 扬起了手里的短刀,低吼道:“拿命来!” 那大蟾蜍黄中带绿的一双大眼睛倏然的转动了一下,一条长舌头如同一匹巨练,冲着小圆就过去了! 小圆敏捷的跟一个跳蚤似的,脚还不慌不忙的在那长长的舌头上面借了力,才轻盈的重新往大蟾蜍的脑门上劈了下去:“将程华还回来!” “呱……”那大蟾蜍忽然张开了大嘴,一条舌头势如闪电的席卷了过来,小圆这一次,却是躲避不及的样子,硬生生的就被大蟾蜍懒腰卷上,吞了下去! 我瞪大了眼睛,小圆的身手,已经称得上很矫健了,可是在那个大蟾蜍的舌头前面,几乎是不值一提! 居然就这么…… “哈哈哈哈……”阿九拍手大笑了起来:“好!这个五脚大蟾蜍,倒是我的福星呢!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只希望,它能更善解人意一些,把那个冒牌货陆荞,也吃下去就更好了!” 这个时候,程恪才终于想起了我来,侧着头过来看我,自然看见了我头上的伤,突然毫不迟疑的就把阿九给推开了,更顾不上躺在了地上的罗蔚蓝,立时到了我身边,拧起眉头来,想说什么,我却先往后缩了一下,扯出一个笑容来:“是我自己不小心,我会注意的,不疼。” 程恪的眼睛里像是弥漫过了一团风雪,我假装看不见,说道:“罗蔚蓝呢?咱们带着罗蔚蓝,快走吧!” “程恪!”阿九的声音重新在我们身后阴魂不散般的响了起来:“你不会想要忘记那些事情的,你迷失来的过去,我帮你找回来,好不好?” 程恪转过脸来,声音带着一股子凉意:“不需要。” 阿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结了起来,手也紧紧的攥住,指甲陷入到了手心里:“好!” 程恪重新将罗蔚蓝搭在了肩膀上,一手牵着我,就要往外面走。 没想到,阿九却说道:“你什么都忘记了,当然也不记得了我的性格,我得不到的东西,宁愿亲手毁掉了,也不会让他落入了别人的手里去。” 程恪转过头,只见阿九蹲下身来,一只手重重的拍打在了地上,清冽的声音大声道:“我今诵咒,却鬼延年,魔五束手,现身吾前,将临令至,斩鬼万千!” “哄……”数不清的黑色影子从地上冒出来,呼啸而出,却没有冲着程恪和我,而是冲着那巨大的蟾蜍过去了! 接着,阿九站起来,举起了那一只素手,狠狠的压了下来! 像是得了令,那些黑影子,像是一道一道的利刃,冲着那大蟾蜍粗糙的皮肉席卷了过去,“扑啦”,只听几声锐物割开皮肉的声音,那大蟾蜍身上,被结结实实的割伤了好几处! “呱……”显然,那大蟾蜍也被阿九的招式给激怒了, 本来连着吃了赶尸匠师徒两个人,是个飨足的模样,但这一下子又重重的缩了后腿,要冲着我们弹跳过来! 程恪一下子紧紧的抱住了我,往大桑树附近闪避了过去,不过是那么转瞬之间,只见我们刚才站着的那个地方,已经被一只带着蹼的大脚踩住了! 如果,如果稍稍的慢一点,那我们…… “啧,”阿九十分响亮的咂舌道:“好可惜呀……” 程恪的眼神笼罩了一层怒意:“你这是自寻死路!” “那又怎么样?”阿九咯咯的笑起来,笑声里却满满的只是凄楚:“我就是这样的人啊!我喜欢你,也希望你能喜欢我,为了你,我做了多少事情,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现在我死心了,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那我想要变成你喜欢的人,有错吗?为什么,你就是不来领情?” “我喜欢谁是我的事情,”程恪又冷又疏离的说道:“不用你来决定。” “呱……”这个时候, 那个怪异的大蟾蜍再次扑了过来,程恪顺手将我往那个大桑树旁边一推,自己顺手在那个桑树上面折了一根枝条,就迎了上去。 颀长的身影在那个巨大的蟾蜍前面,竟然显得那样的单薄。 “程恪!”我的心就要从嗓子眼儿里面跳了出来:“你不要过去!” 程恪却连头也没有回,只是蹲在了那蟾蜍的前面,用桑树的枝干在泥泞的地上,划出了一圈又一圈的奇怪图形。 “万钧阵?来不及了!”阿九的声音,在风雨飘忽里面的,显得那样的幸灾乐祸。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闪电从乌云之中闪了过来,程恪画出来的圆圈,居然像是霓虹灯一样,闪耀出了光彩来! 接着,程恪扬起了脸来,就静静的望着那个大蟾蜍。 大蟾蜍早就把刚才阿九给的那一下子,算在了程恪的头上,此时正怒不可遏的跳了过来,张开嘴,就要咬住了站在那些圈圈中间的程恪。 我口干舌燥,连叫的几乎叫不出来,眼看着,程恪就要被那巨大的舌头席卷进去的时候,“啪”半空之中,又是一道雷电! 那个雷电,却稳稳当当的劈在了那个阵法的中心,正落在了那个大蟾蜍的头上! “滋啦……”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大蛤蟆偌大的身体,一下子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那个阵法,是引来雷电用的? 程恪就算在这样骇人的场景面前,也是一种静静的,面无表情的模样。 “你运气真好。”阿九转过身来,倒是望着我,有些不甘心似的,以一种商量的口气跟我说道:“你说你什么时候能死呢?虽然你的身体,远远的没有菖蒲的好,但是程恪好像很喜欢,这样吧,你赶紧死了,将你的身体给我用,好不好?” 我望着阿九,说道:“你为什么,只喜欢去抢别人的东西?你自己,什么也没有吗?” 阿九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我有什么好值得拥有的东西呢?你看看我,我就是什么都没有!世上不公平,一切,当然靠着自己争取,像你这一种,才出生了,就什么东西被被安排好了幸运儿,怎么会知道我们这种人的辛酸呢?假装成这个悲天悯人的样子,给谁看呢?” “我没有假装。”我认真的望着阿九:“你有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只是自己看不到罢了。” 阿九一愣,嘴角抽了抽,想反唇相讥,却竟然不知道反驳什么好,只是狠狠的剜了我一眼:“轮不到你来说教!你也一样,菖蒲也一样,那种居高临下,悲天悯人,让人恶心!” 谁知道,那个大蟾蜍虽然被雷电给重重的打了一下子,却只是受了点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反而更是一个暴跳如雷的样子,张开了大口,重新冲着程恪过去了! “啪……”正这个时候,又是一道雷电劈了过来,程恪十分敏捷的从那个阵法的中间出来了, 那一道雷电,重新打在了大蟾蜍的身上! 大蟾蜍的身上,冒出了一股子白气来,显然是伤的不轻,四肢也抖动了起来。 大雨哗哗的浇下来,程恪拉住我的手,带上了罗蔚蓝,头也不回的,就要往外面走。 “哎呀,好可惜。”坐在了前堂看了一个过瘾的胖馒头摇摇头:“跟上一个轮回不一样了。” 上一个轮回,是哪一个轮回?我想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问不出口。 阿九就一直死死的盯着程恪,忽然说道:“你要带着他们去哪里?” “不关你的事。”程恪看都没有多看阿九一眼。 “好!很好!”阿九不怒反笑,转过身,还是一个少女的模样,十分轻盈的到了那个程恪划出来的圈子里面站定了:“我看,你有了她,应该也就不用念什么旧情了吧?这具身体,留着也没用了,不如,就毁掉算了!” 程恪一下子就转过了头来,正这个时候,天上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来,眼看着,又要劈下来了! 程恪连想似乎都没有想,将罗蔚蓝往我身上一推,整个人利落的冲了过去,一下子将阿九给撞开了。 阿九笑的志得意满,那一道雷电劈了下来,程恪硬生生的自己挨上了,只护了阿九一个周全。 “程……程恪……” 程恪什么也没说,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可是他的肩膀上,出现了很大的一个洞。 鬼跟人不同,他的那一个部位,没有血,只冒出来了冉冉的白气。 他会痛吗? 而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巨大的蟾蜍,忽然重新移动了起来,长长的舌头伸出来,将程恪飞快的卷入了嘴里去! 接着,发出了飨足的“呱”的一声。 “程恪!”我才像是被刚才的雷电劈中了一样,整个脑子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程恪!” 阿九笑了,笑的倾国倾城,她走过来,在我面前,笑的越来越厉害,连腰也没有能直起来:“你看见了,他到底为了我,跟以前一样,宁愿自己挡。” 她笑的流出了一串又一串的眼泪。 我咬着牙,举起手,狠狠的打了阿九一巴掌,阿九连躲避也没有躲避,还是笑个不停:“他为了我,他只是为了我……” “我要是你,就想办法把那个鬼给救出来了。”胖馒头悠然的对我说道:“五足蟾蜍神,能把带着阴气的大补之物,全吸收进来,成就了自己血肉,要是晚了,那个鬼被弄一个魂飞魄散,那跟那个鬼结着阴阳御鬼之术的你,大概也不能好。” “呱……”那大蟾蜍飨足的长大了嘴,打哈欠似的叫了一声。 “她救?”阿九对着胖馒头飞了一个眼风:“你觉得,除了跟在程恪的身后,她还能做什么事情?” 我只是转头对胖馒头说道:“罗蔚蓝伤势很重,老板念在他好歹是您的客人的份上,应该能救救他吧?” 胖馒头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第一次带了点意外:“你还担心他?这个倒是没问题,我总不能看着客人死在了店里,这可不是经营之道。” 阿九也狐疑的望着我:“你一点也不紧张程恪?” 我没有回答阿九,而是从地上捡起了那个程恪才用过了的桑树枝,冲着大蟾蜍身上,重重的戳了一下! 大蟾蜍被惊动了,果然立刻张开了嘴,一条长舌头就过来了! “你想死?”阿九显然想不到我有这样的胆子,大惊失色,同时想要逃开,我却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你不是喜欢程恪吗?那就跟我一起,把他找回来!” 阿九不知何故,偏偏就是没法抵抗我,白白细细的手腕被我抓死了,挣脱不开,而那大蟾蜍长长的舌头已经伸过来了,拦腰将我和阿九一缠,我眼前一黑,就跟阿九一起,被卷进了黑洞洞的嘴里! 眼睛看不见,五官全被湿滑的舌头给挡住了,我像是被包在了囊里,简直没法呼吸! 阿九的手腕还牢牢的握在了我的手里,冰凉冰凉的,她想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我估计着时候差不多了,咬破了舌头,就吐出了一口血来,果然,那舌头像是被猛的烫了一下,在半空中,一下子松开了,我和阿九,立刻狠狠的坠了下去,往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坠下去! 知道自己进了大蟾蜍的肚子里,还被我紧紧抓住的阿九这才带着绝望骂了一句:“你这个疯子!我不想陪着你死!” “不好意思,”我在耳边的破风声中回答道:“现在由不得你!” 第87章:漩涡黑洞 “为什么……”听了我这话,阿九的瞳孔骤然一缩:“你竟然跟那个该死的菖蒲,一模一样!” “就算我和菖蒲再像,我也不是菖蒲。”我将阿九的手腕捏的更紧了一些:“我希望,你最好是能分清楚了!” 阿九咬住呀,冷哼道:“你就没想到过,落在了这个大蟾蜍的肚子里面,你有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又怎么样?”我答道:“不试试看,谁知道!” 阿九的眼光投过来,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是似曾相识! 这个感觉让人非常不舒服,难道就连阿九,也要把我当成了是菖蒲? 正这个时候,一股子血腥气扑面而来,我和阿九重重的跌在了一团非常柔软,却黏腻冰凉的东西上! 我爬起来,四下里摸了摸,触手的都是冰冷滑腻的感觉,确信是到了大蟾蜍的肚子里了,这才松开了阿九的手。 阿九人都被我带进来了,自然只想着重新逃出生天,也没心思再来跟我争斗,只捻了捻芊芊素手,一团子绿莹莹的鬼火冷森森的亮了起来,声音恶狠狠的:“你别指望,我能带你出去。” 我没回答她,这才看清楚了,这里很大很宽广,而四周围是那大蟾蜍的内腹壁,粉白色的肉还在轻轻的抖动着,粗大的血管简直跟暖气管道似的,清晰可辨。 阿九也顾不上别的,伸手要从大蟾蜍的腹壁里开一个洞逃出去,可没想到,她的手一碰上了那冰冷湿滑的腹壁,居然一下子就被吸了进去! “唔……”阿九一声惨叫:“这个地方,能吸阴气!” 我赶紧把阿九给拉了出来,还好那个手掌陷入的不算深,只留下了浅浅的一个手掌印记,但是转瞬就消失了。 阿九心有余悸,拧起了眉头来:“原来进到了这里,迟早要被大蟾蜍吸进去,跟它融为一体。” 我早想起了胖馒头的话来,胖馒头究竟跟这个大蟾蜍是个什么关系?他自己守护着这个惠人旅馆,居然还会告诉我蟾蜍的事情? 不……还是说,那个胖馒头,存心让救人心切的我,自己跳进了这个蟾蜍的口中来? 无所谓了,无论如何,为了程恪,我是一定要进来这里的,管他是个什么目的,能救出程恪,就是我的目的! 蟾蜍应该是冷血动物,所以里面的感觉十分冰冷,我的脚下,也是软绵绵湿腻腻的,很难站立。 “程恪!”我高声的喊了起来:“你在哪里?” 可是这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的心揪的越来越紧了,程恪的阴气那样深重,会不会,被吸的更快…… 与此同时,我的双脚也微微有了一点下陷的感觉,抬一下脚,都需要挣脱那种黏着的吸力,十分费力。 阿九的一双眼睛转了一个圈,谨慎的四下里看了看,那鬼火也跟着她的眼睛旋转起来,而她每当迈出了一步,我也能发现,她的脚印更深一点,这就说明,单单的站在了这里,也有慢慢被腹壁吸收的危险! 我的心越跳越快了,这个地方,一定要越早离开越好! “唔……”正在这个时候,这个蟾蜍腔内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哼:“你们……你们也来了……” 我忙闻声而去,只听这个声音,是从那蟾蜍内腔的一个角落里发出来的,阿九一招手,那碧莹莹的鬼火也飘了过去,我看见那里一个头颅勉强的还露在了外面,身体已经全部陷入到了大蟾蜍的腹壁之中去了! 鬼火的绿光照耀了出来,那个人是赶尸匠。 “赶尸匠!”不用说,因为来的比我们早,身体已经被吸进去了! “哎呀,”阿九幸灾乐祸的嗤笑了一声:“刚才那个威风凛凛的劲头呢?怎么一会儿不见,你成了萝卜了?” 我忙要把他拉出来:“你看见了程恪没有?” “你们……你们帮帮忙!”赶尸匠用一种十分迫切的声音说道:“不用顾我,我还撑得住,你们……求你们先救救她,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知道那个“她”是小圆,就忙问道:“你说的她在哪里?” “唔……”赶尸匠的身体被困,基本上已经完全没法移动,只能靠着眼珠转动来给我们指明了方向:“就在这里,十几步的样子!” 我忙顺着赶尸匠说的话,丈量出来了一段距离,果然看见那一块的皮肉,像是微微有点塌陷一样:“应该在这里。” 阿九却盯着赶尸匠,冷冰冰的说道:“你进来的比她早,怎么她下去的比你快?” “她下来之后,是为了救我,力气用的太大,才深深的陷下去了!”赶尸匠带着点祈求的意思:“求你们,救救她,只要能把她给救出来,要我以后怎么报答你,我全悉听尊便!” 我伸手想要扒开皮肉,却怎么也弄不出来! “人多力量大!”我转头望着阿九:“时间紧迫,你想出去,当然还是多一些帮手来的好,救他出来,对你有利。” “少来跟我说教!”阿九瞪了我一眼,喃喃说道:“刚才还要将我抓回了碧落门,现在风水轮流转,倒是指望着我来救他们了!” “阿九,只要你肯救,今天遇上你的事情,我是决计不会跟门主说的!”赶尸匠的声音透着几分急迫:“你就看在,咱们百十年的交情!” “跟你们,不敢高攀交情两个字!”话是这么说,阿九思忖了一下,大概也确实觉得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从怀里一掏,拿出了一柄锋利的小刀子来,当即划开了了一层皮肉。 简直跟网络上的剖腹产图片一样,只见那一层皮肉给划开了之后,里面真的露出了一颗长满了黑发的脑袋! 我赶紧伸手抓住那个脑袋往外面拽,阿九则继续拿着小刀子往下划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才把小圆给拉扯出来,而耽搁的这一小段的时间里,我和阿九的脚,已经陷入到了皮肉之中去了。 阿九皱了眉头,划开了我们脚边的皮肉,那小圆本来几乎已经被蟾蜍的皮肉活埋了,被我们拉扯出来之后,这才是个重见天日的感觉,剧烈的喘息了起来:“我……我还活着……” “哼,”阿九冷哼了一声:“好人不长命,恶人遗千年。” “是你救了我……”小圆勉强的睁开了双眼,立刻紧张了起来:“程华呢?” 我忙说道:“就在那里,我们马上就把他也给……”结果我一回头,发现了那个程华的头,居然已经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 我豁然站起身来,难道是拉扯小圆的时候,赶尸匠倒是给…… 想到了这里,我赶紧将阿九的刀子拿过来,重新的破开了那附近的皮肉, 可是那一层皮肉下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晚了……”阿九盯着那一团子皮肉,声音也抑制不住的透着点骇然:“他……他已经被吞进去了,刚才还说什么,要报答,是悉听尊便,现在可倒好……” “怎么可能!”小圆大叫了起来:“ 他不会就这么抛下我的!” 说着,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可是因为刚才被埋藏的太久,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失控,根本走不稳,我只好扶着她,过来细细的看了,赶尸匠,真的被吸收的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 “说好了等活够后一起死……说好了等活够后一起死……”小圆两片厚嘴唇相互碰着,话也说的语无伦次起来:“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够……” 谁也能看出来,那个赶尸匠和小圆之间要超越了生死的情分了,我本想安慰,可是心里实在越来越挂念着程恪,只得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请你节哀顺变,还有,我的程恪,你看见了没有?” “程恪……”小圆沉浸在了失去了赶尸匠的痛苦之中,简直是难以置信和无法自拔,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眼神都涣散了,根本答不上来! “白费功夫,救了也不会念你的好,”阿九一双眼睛冷森森的盯着我:“如果为了救他们,倒是耽误你救程恪了,这算不算本末倒置?” “程恪不会有事的。”我盯着阿九:“程恪出事,我也会失魂,可是现在我没事,就说明程恪还好好的……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而已!” “哼。”阿九轻蔑的哼了一声,但是一双眼睛,也控制不住似的,在整个蟾蜍的内壁之中,寻找了起来。 不成想,正这个时候,这里忽然剧烈的震颤了起来! 我和小圆还有阿九,全站立不稳,滚倒在了地上,接着,是一阵的天旋地转,好像那个大蟾蜍,正在愉快的蹦跳一样! 我被晃动的发晕,整个人像是失重了,完全分不出东西南北,骨碌碌的滚出了好远! 而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在血腥气之中,闻到了一阵子淡淡的檀香气息! 错不了,是程恪的味道!程恪他,一定就在这附近! 我精神一震,伸手紧紧的抠住了身边的腹壁,手微微陷了下去,我但我立刻咬破了舌尖儿,喷上了一口血沫子,手立刻重新出来了。 与此同时,那大蟾蜍,终于也像是停止了跳跃,安稳了下来。 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我立刻四下里寻找了起来:“程恪!程恪!你能不能听到我!我是陆荞!” 身边没有什么回应,无所不能如程恪,现在究竟陷落在了什么地方?我的心里越来越紧张了,整个蟾蜍的腹腔大的很,一定是有许多角落我们找不到的,可是就算这样,我的声音,他也应该能够听见了才对! 对了,我们之间不是有阴阳御鬼之术吗,就算我没有跟他结成了最后一个仪式,可是好歹那个心意相通的关系还在,他也靠着这个阴阳御鬼之术,几次找到了我,我立刻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去看,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所有的声音好像全都消失了,脑海之中,真的隐隐然的出现了一点的印象来,程恪闭着眼睛,躺在了一处地方,身子慢慢的下陷! 他应该就在这附近! 脑海之中的那个影像,慢慢的,居然越来越清晰,他的肩膀上,还在冒出了白色的雾气,应该是那个被雷电击中了的伤势,一直在蚕食着他。 我屏住了呼吸,心里不住的在呼唤他:"程恪!程恪!" 可是,他依然还是双目紧闭,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你干什么呢?"阿九忽然从我身后狠狠的推了我一把:"我还想要你这个身体,我不许你这个身体被吞噬了!" 我被阿九这一推,才发现脚下又已经陷落了很多了! 赶紧把脚提起来,四处里继续寻找,可是那个大蟾蜍的肚子总在不太有规律的伸缩着,许多角落和褶皱,根本也看不完全! 这要怎么找! 大蟾蜍吞噬身体的那个速度,刚才我们也有目共睹,实在是太快了,我沉下心思来,脚下为了避免被吞噬,只好不停的走动,不大一会,便跟在跑步机上运动了一阵子似的,开始有了精疲力尽的感觉,而与此同时,程恪在我脑海之中,是越来越清晰了,我明知道他是危在旦夕的,可是我就是找不到,他究竟躺在了大蟾蜍腹壁之内的哪一个位置! "我说你,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没用?"阿九冲着小圆发了难:"口口声声的,说什么我可以随随便便再找男人,可是你的那个程华这一死,怎么就失魂落魄的了?没记错的话,你们应该早就活腻了吧?既然如此,你怎么不跟他一起死呢?" "你说的对!"小圆忽然喃喃的说道:"程华已经死了,我还怎么独自面对这过不完的岁月?" 说着,整个人往腹壁上一扑,口中说道:"程华,往来陪你!你变成了这个蟾蜍的血肉,那我就也来跟你融为一体!" 我赶紧把小圆拖住了,说道:"那个赶尸匠,把自己的命送了,才换取了时间来救你,你这样死了,他一命换一命,还有什么意义?" "一命换一命?"小圆骇然的抬起了头来盯着我:"他。。。。。。" "他想让你活下去啊!"我说道:"你的命,不就是他那一条命的延续吗?这样死了,你不就是让他的命白费了吗!这样做,你对不起他!" 小圆像是怔住了。 趁着这个机会,我就把小圆连推带赶,拖了回来,阿九怨毒的看着我,低声道:"让她死了就死了,跟你能有什么关系?多事!你觉得,就她的这样子,活着又能帮上什么忙?" 我猜的出来,阿九的意思是觉得小圆这样一个魂不守舍的样子,应该耶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让小圆伏在地上做垫脚石,自己踩在了小圆的身上,好延缓了被大蟾蜍吞噬掉的时间,但我就是假装看不出来,说道:"小圆,你有没有法子,能将大蟾蜍的肚子给破开?" "破开?"小圆勉强摇了摇头,声音还是有点发颤:"我进来的时候,程华已经在想办法了,可是却根本没有破开这里的法子,这个大蟾蜍应该这几百年来都是在吞噬活人,聚集了很多的阴气和怨气,那些惨死在这里的魂魄,根本就出不去,见到了新人,一定会更努力的拉进来,让他们跟自己融为一体!" 果然,这个大蟾蜍,连魂魄都能吞噬! "阿九,你是不是也想出去?"我望向了阿九。 阿九瞪了我一眼:"你这个疯子,说什么废话?" "既然这里隐藏着很多的魂魄,那杨家的阴魂阵,是不是能唤出来这里的魂魄,为你所用?"我问道。 阿九眉眼微微一动,显然也想起来了自己还带着菖蒲身上的养鬼术,唇边立刻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忙举起手来,念动了咒文:"天清气朗,仙运繁昌,我今唤鬼,浩浩泱泱!" 便把手拍在了大蟾蜍的腹壁上。 "呼!"只见阿九的手下那一块腹壁,忽然变成了一个黑洞洞的漩涡,阿九一个站立不稳,非但没能召唤出来了什么东西,反倒是被那个黑洞给狠狠的吸了下去! "啊!"阿九猝不及防,身子一倾,眼看就要背那个黑洞吞噬下去了,我赶紧出手拉住了阿九,嘴里一口血水扑过去,那个黑洞才消失了。 阿九惊魂甫定,望着自己的手。 她那白皙的手上,留下了很多的指痕! 像是,被很多双手一起往下拉扯过一样! "这里的阴魂动不得,会反噬!" 小圆这才反应了过来! 阿九险些送了命,也是花容失色,忽然转头死死的盯着我:"你想害我,是不是?你想让我,也被那些个冤魂,给拉下去吧!" "刚才还是我把你给拉回来的!"我盯着阿九:"我怎么会知道能发生这种事情!" "给一巴掌塞个枣,你当我傻?"阿九的眼睛里面弥漫出了一股子恨意来:"我看你是存心让我来试水的!" 我满心担心着程恪,也没心思跟她辩解什么,起身就想再去找找,忽然阿九倒是跟想起来什么似的,抓过了我,声音里透过一丝暗喜:"你身上有剧毒的赤血咒,是不是?所以,才能将那个黑洞也逼退了,这里不能动阴气,但是你的血,倒是还有用。" 我心里一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阿九眯起了好看的眼睛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十分危险的模样来:"只不过,想借用一下你的血!" 说着,她猛地伸出了纤纤玉指,就冲着我脖子上大动脉来了! 我猝不及防的往后面一缩,险险就要被她给抓破了,阿九出手如风:"你不是想要救程恪吗?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拿了你的血和你的身体,替你来救!" 我拧起了眉头来,反守为攻,身子往下一矮,冲着阿九身体死死的撞了过去:"怎么救程恪是我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了!" 阿九跟我算得上近距离接触几次,但是她总是打不过我,这次也一样,她单薄的身体被我狠狠的一撞,重重的往后面跌了过去,小圆这会算得上彻底的清醒了,连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眼看着一起困在这里,应该想想怎么出去才对,闹什么内讧!" 阿九一落地,身体立刻被吸住了,挣扎不起,我没有办法,程恪舍命也要护那个菖蒲的身体,我总不能眼看着那身体就这么喂了蟾蜍,只得重新过去把她给拉出来了。 她还是那个毫不领情的样子,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也不指望着她领情,只是更聚精会神的来想程恪,可是正在这个时候,大蟾蜍再一次的剧烈蠕动了起来,这个腹壁之内,摇晃了一个天翻地覆! 我们三个全站立不住,在里面跟着翻滚了一个七荤八素,简直跟晕车的感觉一样,眼前时一片天旋地转! 这个时候,那腹壁之内的肉,也剧烈的开始收缩了起来,我心头一紧,难道,大蟾蜍现在肚子饿了,要开始消化我们这些粮食了? 果然,只见大蟾蜍的腹壁之内,忽然分泌出了一些巨大的颗粒状液体,滴滴答答的就要流淌下来! 想也知道,被这样消化液似的东西碰上了,一定会被腐蚀的连个骨头渣子也剩不下! 我和小圆还有阿九自然是心知肚明,避免自己陷落紧腹壁的时候,还要预防被那些液体碰上,简直称得上是一个苦不堪言! 可是程恪呢,他会不会,也遇上了那样的液体? 我的心里越来越焦急了,正在这个时候,我脑子里面的程恪,一下子非常清楚起来,不知道怎么描述那个感觉,可是我忽然间十分确定的知道了他的方向,和离着我的距离! 阴阳御鬼之术,终于生效了!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边跌跌撞撞的避免自己的脚陷落下去,一边躲闪着那无处不在的液体,奔着脑海之中程恪所在的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但是天不遂人愿,我脚底下那一块腹壁,忽然猛的塌陷了下去,将我狠狠的卷了下去! 就是那么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我甚至连放出自己的血的时间也没有! 正在脑海之中一片空白的时候,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死死的握住了我的手腕:"看路。" 第88章:上个轮回 "程恪!" 那只修长白皙,却冰冷刺骨的手,怎么也错不了! 骨节分明的手将我拉了回去,我好不容易站稳了,这才看见了,程恪的身体正陷入在了大蟾蜍的血肉之中,只有手和脸还留在了外面! 他一张好看的不太真实的脸,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你怎么也给……" "你不在,没人保护我,我就也被大蟾蜍给吞进来了。"我随口扯了个谎:"没想到,还能碰上了你,还是被你给救了,我真命大。" 说着,我奋力的撕扯起了包裹在了程恪身边的皮肉来,但是怎么也拉扯不动,我赶紧划破了自己的手腕,用血在那紧紧缠绕在程恪身边的血肉上一撒,那血肉飞快的发黑萎缩起来,我趁机将程恪给拉扯出来了。 程恪盯着我的手腕,隐隐露出一丝心疼来:"我说过,不许你再伤自己的,可是……" "没事。"我怕我的血,程恪也受不住,就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将程恪架在了自己的身上:"咱们只要在一起就可以,总有法子能出去。" 第一次将程恪架在了自己的身上,我才感觉到,他,真的一点重量也没有,单单的,只有一个形体。 而他身上的那个洞口,还在冉冉的冒出了白气来。 "疼不疼?"我望着那个伤口:"你还撑得住吗?" "不过是损耗一些阴气,没什么。"程恪的声音,头一次的这样虚弱。 "那就好,咱们出去了,我帮你补充一点阴气。"我故作轻松的说道。 "我,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程恪清越的声音低低的说道:"对不起。" 我也知道,是因为我遇上了危险,他才猛然从昏迷之中醒过来的吧? "你别跟我道歉。"我扯出一个笑容来:"就跟你心甘情愿一样,我也心甘情愿。" 程恪抬起头望着我,眼睛亮的像是初升星辰:"菖蒲。。。。。。" 这两个字一出口,我和程恪两个人的脸色,全变了。 他,第一次对我喊出了菖蒲的名字来! 像是一柄锐利的刀子插在了心上,因为太锐利,我甚至感觉不到痛,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鲜血喷薄,有了深不见底的伤口。 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而程恪也全然怔住了,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了那两个字来,我只是。。。。。。" "什么?"我扬起脸来,笑眯眯的说道:"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找到了?"这个时候,阿九和小圆也赶了过来,阿九盯着程恪单薄过甚的身体,眼睛里又是高兴,又是悲伤,又是不甘心,掺杂出来了一个复杂的神色来:"哦,赶上了。" 程恪望了阿九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时候,整个腹壁之中的液体,越积累越多,滚滚的,几乎要将整个腹壁堆满了,简直跟火山的熔岩一样,让人退无可退! "碰上了那种东西,身体就完了!"小圆因为想通了,自己就算为了送命的那个赶尸匠,也得活下去的道理,也开始计划着怎么出逃:"这里也没办法离魂,得赶紧出去!" "你说的是什么废话?"阿九蹙起了细致的眉头来:"谁不想赶紧出去,可是你有办法吗?"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自保了,先退到了没有那种消化液的地方才行。 可是蟾蜍应该就是要靠着消化液来让自己吸收血肉,这个地方,不可能会有什么死角。 加上那吸收能力超强的血肉,简直让人无处可躲。 除非有什么东西,能穿透了那些血肉。 我们只能亦步亦趋的找到了比较高的地方躲避那些消化液,脚下的血肉也越发的粘脚了,走的实在艰难。 "想不到,世上还真有这种东西,"一边走着,小圆一边说道:"我从来没听说过,镇宅的异兽,能长的这样大。" "你是不是瞎?"阿九轻蔑的说道:"这个地方,阴气四合,从那么多喜欢阴气的金头燕子应该就看出来了,可见死在了这里的人,一定少不了。这个大蟾蜍,应该是某一种巫蛊之术,加上了养鬼的方法炼制出来的,就是为了吞噬阴气,保这个客栈的稳固,所以,客栈几百年来,都没有变过。" "听你这么一说,"小圆盯着阿九:"你以前来过了这里?" 阿九冲着程恪飞了一个眼风:"是啊,这一次,算得上跟着故人,有一次故地重游。" 我猜也猜的出来,程恪曾经跟菖蒲一同在这里待过,至于他们为了什么事情来,又做了什么事情,我,我还是不想了吧。 只是想不到,阿九居然像是如影随形,怎么好像程恪和菖蒲之间的事情,她那么一个局外人这么样清楚? 让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跟踪狂"了吧。 “这样下去不行,那种消化液,总会把咱们化成了脓水!”小圆也顾不上跟阿九再来多说什么,只是专心致志的去找比较高的地势。 可是那些个消化液,越来越多,终于有一颗滚了下来,正跌在了阿九的身侧。 阿九见状,身子非常灵敏的转了过来要闪避,可是身侧正好又碰上了新的消化液,一边的宽袍大袖,只被那消化液轻轻的一碰,一下子就被烧了一个干净,腐蚀的速度十分惊人,飞快的就往她身上蔓延过去! 我大吃一惊,但是阿九就是阿九,只见她当机立断,一下就将那珍爱的红衣刷的脱了下来,素手一扬,丢在了一旁,只见那红衣落在一侧,比经了火烧的还快,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那浓厚的消化液之中! 每个人的心间,禁不住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地方,简直比“步步为营”形容起来,还要凶险! 而这个时候,消化液已经四面八方的汇集起来,我们的脚也没办法长时间的碰触到了腹壁上,累的简直苦不堪言! “这样下去,没有法子,咱们也只能死在了这里了!”阿九转头瞪着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程恪护在了我身前:“你可以试一试。” 阿九望着程恪,凄然一笑:“也好,死,也死在了一处,死,也化作了一体!我并没有输!” “只要还有一口气,总还是带着一点希望的!”小圆说道:“当务之急是出去,有什么账目,出去再算!” 程恪皱着英挺的眉头,四处看了看,说道:“跟着我过来。” 我忙问道:“程恪,去哪里?” “那里。”程恪盯住了一个地方:“颜色不同,准有颜色不同的道理。” 我顺着程恪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发现了,蟾蜍的腹壁上,隐隐约约,像是有一块瘢痕! 颜色比起旁边的皮肉,略略的深一些,像是一个陈年的旧伤疤。 消化液已经滚滚而至,现在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我忙架着程恪,就过去了。 阿九和小圆现在跟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然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就跟了上去。 那个地方,地势很高,所以也自然是很难上去,程恪虽然虚弱,却也还是矫健的攀了过去,对着我伸出了手。 我赶忙也将手给伸了过去,没想到正在这个时候,一大滴的消化液正从我头顶上掉下来! 我躲闪不及,忽然阿九狠狠的推了我一把。 那一滴消化液擦着我身侧滴了下来,飞溅出来的小滴,将我的衣服也烧出来了不少细小的窟窿! 我回过头望着阿九:“谢谢……” “我不用你道谢。”阿九厌恶的望着我,美目一翻:“我也只不过是想要你的身体罢了,别自以为是了,我恨不得,你现在就死。” “那可太好了,我正不想跟你记这个人情。”我还没来得及答话,程恪已经将我给拉了上去,我两脚一踏上了那个地方,就感觉出来,这个地方,居然真的不粘脚! 难以置信的摸在了这个“瘢痕”的地方,果然,像是经年的老皮革,只是硬硬的,滑滑的,没有了那个可怕的吸力! 阿九和小圆也上来了,全松了一口气,小圆连声道:“这简直……像是一个救生岛!” “这个大蟾蜍的身上,怎么还会有这种地方……”阿九皱起眉头,蹲下身子来,纤纤玉手抚摸在了这个大蟾蜍的“瘢痕”上,狐疑的说道:“奇怪……” 我却疑心了起来,难道,大蟾蜍的这个部位受过伤……什么东西,连这样恐怖的地方也能伤了? 这个地方不算大,挤下了四个人,是刚刚好的, 再多一个,只怕也容不下了,四个人紧紧的靠在了一起,眼看着,脚下的消化液是越来越多了。 幸亏找到了这样的地方,但是,现在也真的是退无可退了。 我有些后怕,程恪轻轻的拥住了我,好冷……我望着他透着寒气的那个伤口,心里疼了一下。 “陆荞,”程恪的声音沉沉的:“你有没有后悔……” “没有。”我抬起头来,对着程恪笑:“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每一步,都有当时的道理,我从来都不觉得,有错的时候。” 程恪的手握紧了我的手,薄唇勾起来:“好。” 阿九拧起了眉头来,带着恨,带着笑:“没想到,终究,咱们还是要死在一起,混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总是会有办法的!”小圆颤声说道:“这个地方,不见得就真的出不去!” 我觉得也是,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瘢痕?我低下头,细细的看了起来,忍不住猜测道,会不会,曾经有某个被这个大蟾蜍吃下去的人,在这里开了破洞, 逃出去了? 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吗? 有……真的有!我的眼睛扫过了一个角落,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因为我赫然看到了,那个地方,刻着一朵菖蒲花。 那个菖蒲花,跟刻在了惠人旅馆那桌子上的,形状虽然类似,可是感觉却完全不同 ,这一朵菖蒲花,精致细腻,分明,是一个女人的手笔。 那个在这里连大蟾蜍都能战胜的,是菖蒲? 她好像,什么事情都做得到! 我忽然明白了过来,那个店老板说的“跟上一个轮回不一样”,意思是说,菖蒲和程恪,在大蟾蜍上一次出现的时候来过? 甚至,也一样被吞没进了这个大蟾蜍的肚子里面了? 可惜,我并不是菖蒲。 “能吃进去,也能吐出来。”忽然我耳边,响起来了这么一句话来! 这是……那个莫名其妙,寄宿在我身上的灵体的声音? 我精神一震,这个话的意思,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没有打破大蟾蜍皮肉的本事,让自己跟进来的时候一样,原路返回,从大蟾蜍的嘴里出去! 可是……大蟾蜍这么大,我的血只能起到了一星半点的用处,跟本没法子有能让这个大蟾蜍反胃的能耐。 而且,这个地方,还有那么多阴魂,在伺机等待着将我们抓到了大蟾蜍的血肉之中,跟他们混为一体。 怎么让这个大蟾蜍将我们吐出来呢…… 我忽然想起来了阿九的那个阴魂阵来了:“阿九……” “你喊什么,我还没死,你着急了?”阿九死死的瞪了我一眼。 “你能不能再动一下那个阴魂阵?” 我望着阿九。 “你刚才不是已经让我动了一次?”阿九横眉冷对:“你是想让我死?” “我是说”我盯住阿九:“同时开两个。” 阿九望着我,完全摸不出来我是个什么意思,程恪却转头看着我,立刻像是明白了过来:“你是想,让两个黑洞,吸在了一起……” “一个阴魂阵,能化出来了一个黑洞。”我说道:“要是两个黑洞一起开,是不是就可以互相的吸引起来,大蟾蜍的腹部会为了这两个力道纠缠起来,它会反胃,反胃的同时,也就会呕吐,那咱们,有可能,就会被吐出去!” 阿九这才听明白了,眼睛亮了一下子,但随即又暗了下去:“那个黑洞一开,那我就……” 我从手腕上挤出了血来,说道:“你放心,我会把你拉回来的,但是希望,你的力道,能用的够大。” 阿九犹豫了一下,这个时候,那消化液已经积累的越来越高,眼看着,就要淹没到了我们面前来了,阿九,也已经是没法子选择,她盯着我,说道:“我只信你这一次。如果出了什么差池……” “为了你占用的菖蒲尸体,你以为,我们会让你出事吗?”我对阿九说道:“你放心吧,咱们现在,活可以一起活,死,也只能一起死了。” 真是讽刺,生死仇人,现如今,倒是很有了生死之交的感觉。 阿九吸了一口气,伸出了纤细的手掌,左右手各按在了自己左右的两侧:“今我唤鬼,浩浩泱泱!” 大概她使用了十成十的能力,两个黑洞,居然各自有桌面子大小,里面伸出了无数的黑影子来! 我当机立断,立刻把阿九给拖了回来,阿九的身子这一退,两个黑洞之中的黑影子,果然互相的纠缠了起来! 那些个黑影子,都想要把对方拉到了自己的黑洞之中去! 两个黑洞越扩越大,交融在了一起,就连那些个消化液,也全都坠落进了那黑洞之中去。 趁着那消化液滚落了进去,我们也赶紧逃回了刚才那个瘢痕的位置上,只见,大蟾蜍的腹壁,逐渐的全被黑洞给扩充了起来,两个黑洞慢慢的靠近,慢慢的纠缠了起来! 整个腹壁的空间,像是被人大力的扭曲了起来,非常的骇人! 而那个大蟾蜍,显然也感觉到了痛苦,整个空间,又开始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起作用了! 第89章:守墓灵兽 但是一个不留神,只觉得大蟾蜍的整个腹壁,全反转了过来,我们几乎要被晃了一个大头朝下! 大蟾蜍现在应该是十分痛苦的,所以正在胡乱蹦跳? 我们简直要被震动的飘浮在半空之中了,这个时候,一股很大的力道,像是在牵引着我们,往下走! 我低头一看,因为那些黑洞的力量越来越大,我们反而要在被呕出去之前,先被那黑洞给吸进去了! 程恪见状,一把托着我往上推:"先往上面去!" 说着,程恪完全顾不上身体已经虚弱成了什么样子,转过头去,扬起了修长的手来,重重的放了下去。 "你不能使用阴气!"阿九忽然大声说道:"如果在这里使用阴气的话,很可能被吞噬进去!" 程恪薄唇一勾,低低的说道:"我说过要护着她,就一定会做到,不管用一个什么方式。" 这个她,是菖蒲,还是我? 算了,都一样,都一样吧? 果然,我们眼前的血肉,因为程恪突然猛烈起来的阴气,冲着我们便吸,而这个力道又被黑洞给捕捉到了,几个力道缠绕在了一起,几乎要在大蟾蜍的腹壁之内卷出了龙卷风来了! 这个时候,大蟾蜍完全是坚持不住了,一股很大的力道产生了,我们像是被卷在了几个强大的气流中间,被重重的冲撞了出去! "呱!"随着一声大蟾蜍透着点痛苦的声音,就那么一瞬间,面前的空气,一下子就清明起来了,我眼前一亮,我们已经被吐出来了! 而现在,正以很大的力道,往地面上摔过去! 阿九和小圆那个身手,我是早就看见了的,她们游刃有余的跟风筝一样,随随便便借了力,就跟电视剧里的武林高手一样,落花无声一般,稳稳的到了地上。 我心头一紧,估计自己也就是摔一个头破血流的样子了。 可是一个冰冷的怀抱将我给缠上了,我回过头,就算身上已经微微变成了略透明的,程恪也让自己的身体着地,垫在了我身下! 我那一瞬时,忽然间就想哭了。 "程恪!" 程恪却闭上了眼睛,全身都开始冒出了冉冉的白气来,显然阴气损耗的太严重了。他轻轻的说道:"你等一等我,我马上,就好了。" "我等着你,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等着你!" "呱!"身后还是那个蟾蜍的声音,我回过头去,只见那个大蟾蜍张大了一张嘴,发出了"嘶嘶"大声音,十分显然,它肚子里面的那些个黑影子,还在互相的纠缠着! "哄!"大蟾蜍身侧的房屋,一股脑被毁了一个干净,它庞大的身躯翻滚着,抽搐着,地面剧烈的震颤了起来,放眼过去,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这个东西看来是要玩儿完了。"阿九盯着那个大蟾蜍,转身又望向了依旧不动如山,事不关己的胖馒头,讥诮的说道:"你的镇宅神兽这个样子,不去救一救?" "万事顺应天意,时间过了这么久,怎么都好。"雨一直没有停止,空气阴森湿冷,可是胖馒头还是擦了擦脑门上也不知道怎么出来的油汗:"全是命,管什么。" "你的经营之道呢?"阿九却追问了起来:"老板,你不是什么平常人。" "平常人,不会在这里看热闹几百年。"胖馒头跟着孩子一样托着腮,十分惬意的望着那个大蟾蜍:"倒是觉得,如释重负。" "你到底是什么人?"阿九警觉了起来:"你跟那个大蟾蜍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在这里开旅馆?" 阿九这话说的老实不客气,可是老板居然也不动气:"其实,这里本来,是一片墓地,可并不是什么旅馆。" "难道说,"小圆却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来一样,脸上带着点惊骇:"你是守墓人?" "守墓人?"阿九先是皱起来了眉头,问道:"为什么你要把旅馆建造在了墓地上?" 胖馒头挺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因为无聊。" "到底是怎么一个守墓法?"阿九越来越好奇了。 "是养鬼师的守墓人。"小圆说道:"养鬼师一旦死后,身上养的鬼,总应该先散去,或者是被家人领养,可是如果有很强大的养鬼师死于非命的话,他身上的那些个鬼物和巫蛊,无人接受,会一直守护在了尸体旁边,作乱一方,这个时候,就需要更强大的灵物过来镇守。 这个灵物镇守的同时,也会吸收了养鬼师尸体上的灵气,壮大自身,以后将灵物杀掉了,这个坟墓的事情,就算了结了。 看守灵物的人,就是守墓人,守墓人跟灵物定下了契约,要靠着灵物的灵气生存,灵物守护墓地多久,守墓人就要在这里等候多久! 但是,一旦灵物死了,那守墓人,也就一起消亡了!" 胖馒头没答话,那一直死气沉沉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怀念似的笑容来。 我一下子也明白了,胖馒头说过,惠人旅馆,这几百年来,一直都没有换过主人! "这么说,有这么多的金头燕子,有这么多的阴气,是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养鬼师的墓地?"阿九难以置信的望着胖馒头:"葬在了这里的养鬼师,究竟是谁?为什么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不仅仅是一两个养鬼师。"胖馒头悠然的望着雨幕,说道:"当初,这里有过养鬼师之间的战争,死了很多很多养鬼师,只有五足蟾蜍神能净化了戾气和灵气,我就这么留下来了。" "你,你却任由这个灵物长这么大?"阿九盯紧了那胖馒头:"是因为你舍不得死吗? "你说呢?"胖馒头眯起了眼睛来:"我一直按照约定,一直等着,五足蟾蜍神将阴气给吃完,接着,来人帮我杀了它。 这样,我也就自由了。 可惜的很,它阴气吸收的太多,力量居然强大的超过了想象,几次受命前来的养鬼师,都送了命,唯独有一个最强的,也只不过把它开膛破肚而已,并没有办法将它给杀了。 遗毒留下来,过一个轮回,就要出来吃一次人,这次,我本来也不想惊动它,可是谁知道,这都是你们的命。" 怪不得,那个大蟾蜍居然能吞噬那么多的阴魂,原来它的使命,就是要来做这件事情的! 那个将它给开膛破肚的人,不就是菖蒲么!这么说,上次菖蒲到这里来,是为了杀这个灵物的? 虽然,没有成功。 "呱!"现在那个大蟾蜍,完全已经是一个痛苦不堪的样子,身子一侧,居然就往旅馆后面滚了过去,那沉重的身躯一路碾压,逐渐消失不见了。 终于,自己把自己,给吞噬了吧? "为什么,要在这里盖一个旅馆?"小圆带着点后怕似的盯着那个大蟾蜍:"这个地方,不是应该与世隔绝吗?" "因为我很喜欢人,也很喜欢热闹。"胖馒头还是面无表情,可是眼神一抹落寞:"等了很久,只还是我自己一个人。时间太长久,就算是匆匆过客,我也希望,能有这样一个相逢的缘分。" "嘎吱,嘎吱。"我耳畔响起了木料腐朽断裂的声音来,侧头一看,只见那些房屋不过转眼之间,就塌陷了下来,烟尘滚滚,颜色败落,成了一片废墟。 "这一切,也终于有了一个了结了。"胖馒头含着一丝笑意,挺满意的说道:"这真好。" 说着,胖馒头的身躯,也像是半透明的糯米纸一样,渐渐的浅淡了下来,居然就这样,在我们眼前消融了! "老板!"我豁然站起来,可是老板就这么消失在了那些残垣断壁的中间。 只是一瞬,庭院里只剩下了那个大桑树,还在雨幕之中,伸展着枝叶。 阿九吸了一口气,回头望着小圆:"你打算,怎么回碧落门交代?" "这是我的事。"小圆盯着阿九:"看你这个样子,你是要亡命天涯了?" "谁知道?"阿九转眼望向了程恪:"我当然,还有我想要的东西。" 我心头一紧,是程恪,和长生? 想到了这里,我下意识的就挡在了程恪前面:"你想怎么样?" "这还用问吗?"阿九讥诮的盯着我:"程恪的阴气损耗成了这样,估摸着,以前的记忆,全要消失了,趁这个机会,封了你的魂,取代在你的身体里面,他心里眼里,就只剩下了我的了!" "你可以试试看!"我盯着阿九:"和你打架,我从来没有输过。" "那是因为,你躲在了程恪的身后啊!"阿九露出了一丝狞笑来:"现在,什么也都说不准了。" 阿九一翻脸,还真是比翻书还快,我盯着阿九,思忖着,现在应该怎么办,忽然正这个时候,一支箭不知道从哪里射了出来,擦着阿九的头发,"铮"的一下,射到了大桑树的树干上! 我转过头来,正看见不少穿着本地衣服的人冒着雨,聚集到了这个残损了的庭院附近来,一个坐在了竹子软兜里面,手里拿着弓箭的老者厉声说道:"阴气冲天,就是你们搞出来的吧?" "你们又是什么东西,敢过来坏我的好事?"阿九绝美的容颜抹过了一层的萧杀:"好大的胆子。" 小圆盯紧了那些个人,却露出了一抹疑惑来:"是西川本地的养鬼师?" "哦?"那个射箭的老人盯着我们,倒是也没有为了阿九的肆无忌惮动怒,而是沉沉的说道:"你们也是接到了那封匿名信,为了长生来的?" 我立刻明白过来了,这些人,是接到了匿名信的那几个养鬼师家族里面的人,因为那几个人一直没有回音,居然一起找过来了! "大哥,没看见蔚蓝呀!"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男子凑了过来,对那个射箭的老人低声说道。 显然,这一群是罗家的人! "三姐儿他们也没在!"一个狐狸脸的女人也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盯着我们:"你们是哪一家的?看见了我们家的人没有?" 还有几个大汉,也走了过来,窃窃私语道:"女人和黄毛小子弱,不见了,倒是可想而知,怎么大呆和二呆也不见人影?" 不用说,是马大呆和马二呆的亲戚们! 这下子这几家人,在这个时候,算是凑齐了! 我转过头去,果然,身负重伤的罗蔚蓝,和胡家姐妹,还有马家兄弟,全不知所踪了! "搜!"一个大汉扬起了手来,我清楚的看到了那个大汉厚重的手掌上那茧子,跟罗蔚蓝说过的一样,应该是习惯使用那种金丝游墙功磨出来的。 "是!"一大群人涌来进来,搬开了残垣断壁,我心头一沉,马大呆和胡小秋的尸体,不就在赶尸队伍的那个停尸房里面么! "找到了!"那几个大汉手脚麻利,没用了多长时间,将马大呆和胡小秋的死体,全抬了出来! 要是小圆和那个赶尸匠当初没有将尸体给拼贴好了,头被遗落在大桑树里,那两个尸体无头,或许还分辨不出来,可是那断头现在已经安好的缝在了脖子上,尸体给雨水一冲刷,血污也干净了,自然一下子就被两家人认出来了! "是谁,敢动我们胡家的人?"那新来的狐狸脸女人见了胡小秋的尸体,一声尖叫就出了口:"哪个天杀的!给老娘站出来!" 小圆紧张了起来,在场的养鬼师人数不少,要是动起手来,一定是以寡敌众,再厉害也要吃亏的。 "大呆!大呆!"几个大汉也跌跌撞撞的出来了,声音嘶哑:"谁居然下了这样的毒手,连头也割断了!" 一个大汉转过头来,眼睛赤红:"你们谁干的?现在承认了,我留你们一个全尸!" "这件事情,跟我们可没有关系。"阿九的眼珠子一转,忽然巧笑倩兮:"我们,只不过是受人之托,来赶尸的。" 说着,牵上了小圆的手,说道:"我家姐姐,是个赶尸的能手,听说惠人旅馆有生意,大老远的,也就赶过来了,自然只看见了尸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全不知道啊!" 小圆那个样子,本来一看就是个赶尸人的模样,确实是毋庸置疑。 "受人之托?"那个大汉豁然站起来,一双鹰隼似的眼睛在我们几个人脸上扫来扫去:"受谁的托?" 阿九的眼波转到了我的脸上:"这个嘛,您看呢?" "阴阳御鬼之术?"那个射箭的罗家养鬼师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和我腰上的长生香囊:"你是潭深镇的。" "是倒是,"我忙说道:"可是这件事情,真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可以看一看那个伤口,是被人咬下去的!这里闹了蟾蜍蛊,就是这个阿九下的!" 阿九死死的瞪了我一眼,接着说道:"你以为你说了这话,还有人会相信?你们潭深镇,不就是以长生行者出名吗?该不会,你们为了长生,将这几个养鬼师杀了,抢了长生,好回到了你们潭深镇复命吧? 也别说,长生本来就是你们潭深镇出来的,你们急着想要物归原主,也是可想而知的,可是,本来光明正大的理由,你干嘛要嫁祸于人呢?这样,未免有损你们潭深镇的名声啊! 哦,我明白了,你之前,就是存心想要杀人灭口,才把那几个养鬼师给害了的吧?你年纪轻轻,倒是好狠的心肠!" 第90章:阴阳御鬼 "长生行者?"一众养鬼师的脸色微微有点变了,有一个身材细瘦,小眼睛小嘴,一脸小气相的养鬼师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马家和胡家人,也都找到了尸首,可是我们家的罗蔚蓝,被你们弄到了哪里去了?" 这个人,也是罗家人? 说实话,罗蔚蓝的下落,我还想找呢!本来,还指望着罗蔚蓝带我们回到了罗家,寻找有关程恪的消息,可是现在,居然一见面,就跟罗家在这种场合,以一种嫌疑人的姿态相见! "我认识罗蔚蓝!"我赶紧说道:"我也正在找他,虽然现在他忽然不见了,但是我想,吉人自有天相,也许,他跟马二呆,还有胡家的那两姐妹一起也说不定……" "狗扯羊皮,说的什么玩意儿?"那个猥琐的养鬼师是个嗤之以鼻的模样,跟罗家其他的人说道:"我看,就是你这个长生使者,为了长生,害了我们的族人!" “蔚青,现在没有证据,不要乱说。”那个射箭的,像是罗家来人之中定海神针的男人望着我们,沉沉的说道:“咱们不冤枉别人,但是,也绝对不会放过恶人!” 那一双眸子,冷森森,阴沉沉,我心里一动,倒是真有点程恪的影子! "不管你们怎么说,事情肯定跟你们有关系!"一个马家的大汉耐不住了,先挺身在前,冲着我们抓过来:"你们几个过来,把事情给说清楚!"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阿九却先咯咯的笑了:"事情如果真的有误会,你们就自己查清楚吧!剩下的,我也不奉陪了,怎么对付这个女人,悉听尊便。" 说着,转头看着我:“你总有好运气给用完了的时候,我,就等着那个时候。” 说着,素手往地上一拍,无数黑色的影子从地上蔓延起来,将她娇俏的身影吞没了之后,隐然不见了。 "阴魂阵!"一个看上去颇为见过世面的养鬼师立刻说道:"她也是潭深镇的!" 小圆见事不好,也扭转了身体,轻盈的跳到了大桑树上:"事情不仅跟她无关,确实也跟我无关,我也不奉陪了,江湖浩瀚,有缘再见。" 说着,也要逃开了去。 跑了一个阿九,剩下的养鬼师自然不肯再放过了小圆,几个马家的大汉当即就把那金线放出来,冲着小圆就缠了过去! 可是小圆的那个身手,比跳蚤还要更灵活一些,跳皮筋儿似的闪避过了那些金线,算是走出了失去赶尸匠的那个阴影了,悠然的跟我道了一声"珍重",等那些大汉们的金线一到,早就不见了踪迹了。 我心里叫苦不迭,这下子可倒好,“知情者”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了!而且,程恪还是那个阴气损耗的虚弱样子,我根本逃不开! "刷!"像是怕我跟阿九和小圆一样逃之夭夭,那罗家的人几个一起利落的用留仙索先绕在了我身侧,厉声说道:"就剩下你自己了,将他们几个的下落说出来!" 跟每次一样,我又成了争夺长生的头号嫌疑人。 "我真的不知道!"我连声说道:"胡家姐妹和马大呆,确实是被蟾蜍蛊生生咬死的,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大桑树里面搜,那个蟾蜍蛊,现在应该还留在了那大桑树里面呢!" 几个养鬼师半信半疑,一个样子莽撞一些的马家养鬼师先靠近了那棵大桑树,一掌下去,就真的硬生生将那个大桑树的树干拍断了! 只见那个中空的树干,立刻弥漫出来了一股子青色的烟雾来,那个大汉躲闪不及,被那青色的烟雾扑来一个正着,整个人熏了一个倒仰。 "五呆!"其余的马家人见状,赶紧上前去救,而那个蟾蜍蛊虚晃晃的影子,飞快的越过了大桑树,就往外面跑! 罗家人见状,立刻伸出了手里的留仙索,要将蟾蜍蛊给扣住,可是蟾蜍蛊大概连接吃了两个养鬼师,也有了养鬼师的本事,本事大的很,硬生生闪避了过去,又一次逃脱了! 这个蟾蜍蛊,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快,几次三番,都能逃出生天! 我心底不由得哀叹了一声,我要是也能有这样的本事和运气,该有多好? 就连唯一的“人证”蟾蜍蛊也跑了,我更是一个百口莫辩,也不知道这个时运走低,到底是要走到了什么时候去! "姑娘,你将实话说出来,我们不为难外乡人!"那个射箭的罗家人掌事人走了出来,目光灼灼的说道:"我家的罗蔚蓝,和胡家姐妹,还有马二呆,究竟到哪里去了?" 我倒是想说,可是能说出了什么来?我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让他们自己去看那大蟾蜍滚落下去的痕迹:"你们可以看看,这个旅馆,刚才才毁了的。" 一众养鬼师也都是专业人士,当然很快就看出来了,确实曾经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但是他们毕竟没有亲眼看见,更没法子相信我说的是真是假,于是互相商量了一下,那个形容猥琐的养鬼师像是咬死了我,转头对着我说道:"上嘴唇碰了下嘴唇,说话是好说的,可是有人证吗?依我看,就是这个女人动的手,所以,她养的鬼才虚弱成了这个样子,刚才那两个逃走了的女人,身手也不一般,肯定都是为着长生来的。" "大哥,"罗家的其他男人也跟那个射箭的老人商量道:"这个姑娘的话,不可全信,毕竟,她是潭深镇的人,为了长生,她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就是,"马家和胡家也有人也说道:"事情跟她,一定脱不了关系,长生行者出现在了这里,可更说明,那封匿名信里的,未必是假的,长生,说不定就就在这个地方!" "姑娘,既然如此,你就先留在了这里吧!"射箭的男人显然是这些个养鬼师们的主心骨,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我,沉声说道:"你没说谎的话,我们自然会放了你,但是,如果我们查出来,我们几家养鬼师失踪和过世的事情,真的跟你有关的话,那……" 想也知道,他们已经疑心我跟长生有关了,我是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那咱们现在就得把她给抓起来!"那个猥琐的养鬼师留仙索一收,奸佞的说道:“我来看着她!” 说着,就要把我和程恪束起来! 我心里一急,别的不要紧,只怕他伤了程恪,也没顾得上多想,先把手里的血洒了出去:"有话先好好说,不要动他!" 我的血溅了出去,那个猥琐的养鬼师们脸色立刻变了:"是赤血咒!" "用这么阴毒的手段,还说不是她!"罗家一个挺清俊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忽然撒出了一把粉末在我身上:"可惜,我专门治赤血咒!"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罗蔚蓝是说过,他的一个堂叔,是专门能治赤血咒,还以此为理由,要邀请我去罗家的! 我心里叫苦不迭,怎么我倒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只见那粉末一出来,我的血果然没有了本事,本来硫酸似的,带着些破坏能力,这下子可好,全被压了下去! 真是一个屋漏偏逢连夜雨! “怎么样,肯定就是她!”那个看我不顺眼的猥琐养鬼师忙说道:“咱们不如……” 手上做出了一个收紧袋子口的动作! 这不就是要把我抓起来吗?我还想辩解,可是还没张嘴,只觉得自己的后脑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子,就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喂,喂!” 朦朦胧胧之中,我觉得像是有人在推我,我睁开眼睛,头上的一阵剧痛立刻袭过来了,我咧了咧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果然,满手都是伤口刚刚结痂的感觉,简直头痛欲裂! 这些养鬼师,下的好狠的手! “你醒啦?”那个把我叫醒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我抬起头,只见在油灯如豆的火苗下面,有一个细瘦的男人正立在我面前,满脸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个男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啊,对了,这不就是那个一心一意,要将我给抓起来的猥琐养鬼师吗?也不知道为什么,看我那么不顺眼。 他是我的看守?真是简直要恭喜他得偿夙愿了。 环顾四周,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了倒塌大半的旅馆残余房间的泥地面上,身边都是残碎的瓦砾,跟刚闹过地震一样。 我知道自己算是身陷囹圄了,心里一边叫苦,却又一边紧了起来,别的也顾不上去想,光想着,我没事,程恪呢? 转过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见程恪离我不远,还是不省人事的模样。 "程恪!"我过去拉住了他的手,这才感觉出来,他的手冰冷的,比每一次触碰都更甚! 怎么,会这么凉? 我低下头,看见程恪的身体,已经越来越透明了!甚至,能看到了他身下的石子砂砾! 这是不是说明,程恪的阴气损失的太严重,正危在旦夕! “我就是特别来告诉你的,”那个养鬼师黏糊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这只鬼可能快不行了。” “我已经把事情全说了,可是你们还是这样的苦苦相逼,”我盯着那个养鬼师,说道:“到底想让我们怎么样?” “也没什么别的事情。”那个养鬼师凑了过来,挺猥琐的盯着我手臂上的守宫砂,说道:“你把我们族里的人都害的消失了,让你留下来赔偿,也是应当应份的。” “赔偿?”我一下愣了:“怎么赔偿?” “不瞒你说,你这样的纯阴处子不好找啊!”那个养鬼师伸手要划在了我的守宫砂上,笑的越来越猥琐了:“听说,跟纯阴处子有过了欢好,可以大大的补充阴气,我今天看见你,就想着试试,这才专门自告奋勇过来看守的,你也别害怕,只要你答应了,我就跟族里的人说情,放了你和你的鬼,也是小事一桩。” “你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今天那样为难我,原来就是为了……” “本来你身上带着赤血咒,我还有点忌惮,担心见了红,我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个养鬼师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可是吧,正好堂叔在你身上撒了能克赤血咒的药粉,来压制那毒性,这一下,我就什么也不怕,没有后顾之忧了,你也不要害羞,这个年纪了,是不是也该到了想男人的时候了?我就让你尝尝,男人是个什么滋味的……” 说着,他那猥琐的身体就冲着我压下来,一双手,也要扑在我身上乱摸! 我脑子腾的一下就空白了一片,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能遇上了这种事情!下意识的赶紧死命的往后面缩:“你最好不要过来,我养的鬼是很厉害的,惹恼了他,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呦,你吓唬谁呢?”那个养鬼师一脸猥琐的笑容:“那个鬼?以前厉害不厉害,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看上去,那个鬼,可马上就要阴气散尽了,救你?白日做梦!” “阴气散尽……”我心头一下揪了起来:“你胡说!” “没错,没错。”那个养鬼师暧昧的在我耳边吹了一口气:“要是不管他, 很快就魂飞魄散了,你要是能让我高兴,我就帮你救救那个鬼……” “你干出这样的事情,就不怕别的养鬼师知道吗!”我眼睛一转,正看见了脚边有半块碎砖头,赶紧就抢在了手上:“我喊起来了!” “喊起来又怎么样?”那个养鬼师眯着眼睛:“你的命关乎长生,事关重大,可是单独关在了这里,除了我这个看守,谁也进不来!你就放声的叫吧,看看谁能过来!” 说着,那个养鬼师死死的将我按在了墙上,两手胡乱的在我身上游移了起来:“只要事情成了,我也会想法子……” “你给我走开!”我毫不留情的将砖头砸在了那个养鬼师的头上,那个养鬼师闷哼一声,两只眼睛暴怒的睁圆了:“我看你不知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两手用力一扯,我胸前一凉,便发现衣服已经被他给扯开了! "哎,本来以为会有好男人的,怎么是个这么丑的?"正在这个时候,我身后忽然响起来了一个女人娇媚的声音。 那个养鬼师大吃了一惊回过头,这个坍塌大半的破房子里面,倒是也留着一个残损的后窗,一个女人的头正从那个后窗探了进来,笑眯眯的说道:"可惜呀,可惜,本想看个春宫好戏,却看到了丑男人,真是倒胃口了,啧啧啧。" 她一张圆圆的脸,样子很年轻,杏仁眼,红嘴唇,鬓上还插着一朵绣球花,样子妩媚而有风情。 "你,你是什么东西?"那个养鬼师惊骇之余,瞪大了眼睛:“鬼?” “你真是见过世面。”那个女人笑眯眯的说道:“连鬼都认得出来。” “你胆子倒是不小,敢到养鬼师面前来撒野!”那养鬼师也顾不上我了,先抬起手来,只见一道绳索从他手里飞出去,冲着那个女人便绕了过去,可是那个女人却什么也不怕,转过身来,居然穿墙而过! 这种穿墙而过,在电视上不知道看见过了多少次了,可是一旦这个穿墙术真的在眼前展现了出来,简直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我平时呀,最喜欢吸吮男人的阳气了,尤其是在欢好的时候,可是今天看见你就恶心,不太想吸吮你的阳气。”那个女人一只素手轻轻的点在了那个养鬼师的额头上:“今天,就放过你吧!” 这娇滴滴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养鬼师大睁着眼睛,整个人,就栽倒在地上了! 接着,那个女人妩媚的眼睛扫上了我,又扫上了我的胸口:“啧啧啧,没有我的大,就不要拿出来炫耀了。” 我这才反应了过来,脸一下滚滚的烧了起来,赶紧把衣服合上了:“谢谢……谢谢……你是……” "嗯?你不记得我是谁了?"那个女人挺遗憾的摇摇头,说道:"前几天,你应该听过了我吸吮阳气的声音了,难为你啊,还帮着我背了一次黑锅,嗯?" 那个姣妍欲滴的声音一出来,我立刻就想起来了:"难道,我们第一天住进了惠人旅馆的时候,那个……你,是你的声音?" 就是听见了那个暧昧不明的声音,我才被惠人旅馆的住客误会了的…… "讨厌。"那个女人嘴里这么说,脸上可没有一丝羞耻的模样,只是微微的一笑:"那天,可真有趣,你们不是也想着要男欢女爱?我还想看一看,你们要怎么共度春宵呢!好可惜,被那个不解风情的大蟾蜍给搅了!" 我反应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你觉得,我会是个人吗?"那个女人笑的满意:"不过我呀,还真是就喜欢做人,尤其是做女人的这个感觉呢!" 难道,是个聊斋里面那样,专靠跟男人欢好,换取阳气的艳鬼? "我说,你的鬼怎么成了那个样子了?"女人抿了抿嘴,说道:"长的真不错!可惜啊,我只能采阳补阴,没法子跟鬼来共度春宵,要不然,这还真是个好男人。不过,他都伤成了这样了,你还不去帮他补一补?再不补,就来不及了吧?" "补?"我心头一跳:"怎么个补法?" "哎呀,是个雏儿,所以不知道?"那个女人一眼看见了我胳膊上的守宫砂,眉眼一弯,说道:"要不,我来教给你?阴阳交合,就是最大的补益了,你要是想救他,把你自己给他。” 说完了,她害羞似的飞了一个眼风:“我就不在这里看着了,你们慢慢来,春晓苦短。以前的那个人情,我算是还给你了。”说着,她忽然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在了程恪的身上。 以前的人情?这是什么话,我分明是今天第一次见到了她啊!这是…… 我还没把问题问出来,忽然就觉得被她推了一下之后,身上好热! 我的脑子,一下子混沌了一片,根本也没法子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只觉得,口干舌燥,身上像是要着了火,而程恪身上,冰凉冰凉的吗? 正在这个时候,像是感知到了我的温度,程恪微微的睁开了桃花大眼:“陆荞?” 程恪的嘴,只是微微一张,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低头就吻了上去。 第91章:梦境无痕 程恪的眼睛本来微微眯着的, 见我低下头来,幽深的瞳孔骤然一缩,想说什么,那一张薄唇却被我的唇齿给堵上了。 奇怪的一种冲动,整个人,像是被火烧了起来,满心的发慌,好像就是飞蛾扑火一样,就得这么做不可。 不带着理智,只带着欲望,他那冰凉润泽,带着点檀香味道的感觉,吮上去,莫名其妙的熟悉,这个味道,像是在做一场隔了千百年的梦境,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不是在以前,做过跟现在相同的事情。 身后传来了那个女人的轻笑,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行走了,只听那个女人低低的说了一句:“很好,好好领悟吧,我把碍事的,给你带走……” 似乎,还有刚才那个罗家养鬼师吃痛呻吟的声音,但很快,万籁俱寂。 我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程恪一个人。 缱绻良久,我才抬起头来,程恪的桃花大眼像是带了水雾,看着我,也像是隔着一层迷蒙,他薄唇一动,显然却有些难以相信,却又十分欢喜,一双修长的手环住我,清越的声音低低的说道:“像是在做梦……” “就当是场梦……”我把头埋在了他的耳畔,答道:“做完了,你就好了……” 我知道,我喜欢他啊! 就算不知为什么,突然这样的意乱情迷,我也明白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更知道未必他对我的心,也跟我对他的心一样,但是…… 但是没关系,我想让他留在我身边,多一分,多一秒,也是好的。 就算,他只是这个时候能属于我…… 大概,也已经很好了。我不敢奢望什么别的,知足常乐。 我没法子眼睁睁的让他消失,只要我可以为他做的,我都能做到。 像是酒意正酣,我的手指滑过了他轮廓分明的面庞,迷醉的望着好看的拒人千里的容颜,灯光发昏,可是他还是那样的耀眼。 程恪抓住了我的手,厚重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声音含着压抑,好听,却低低的:“陆荞……你真美好……” “嘘……” 感觉到了我的温度,他的眼睛骤然睁开,喉结很明显的上下滑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我却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轻轻说道:“闭上,不然,这场梦,会醒的……” 把我自己给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仅有的事情。 这会儿不是春天,可秋风也让人沉醉,就算这一场风光霁月,包含了很多不该包含在里面的东西。 我是因为某种外在的媒介在冲动,可是我想我不会后悔。 是啊,为了他,我可以,不顾一切。 而那种锐利的疼痛于我,像是一颗流星,飞快的从天际滑落,带了一瞬间的光芒与耀眼,永远无法回头。 闭上眼睛,好像,完成了一件,早就应该完成的事情,不管我认不认,这是命。 就算时时都带着要触礁的危险,让我这么沉沦,也好…… 不算芙蓉帐暖,甚至这个地方是寒苦的,可是因为有他,哪里都像是云端上。 一夜缠绵,不知什么时候才筋疲力尽的睡去,勉强再睁开了眼睛,头靠在了程恪有些硌人的锁骨上,借着窗外的初阳,发现程恪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原状,还是坚实的,修长的,跟一个真正的人一样。 他还没有醒来,我的手抚摸过了他高挺的鼻子,和立体的轮廓,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分明没有离开过,却觉得是好久不见,他回来了。 这样的睡颜,再没有平时那种凌厉的气势,简简单单的,简直像是一个少年。 他真好看。 我滑过了他的面颊,他皱起眉头来,我缩回了手,没想到正这个时候,外面正响起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就是这个潭深镇的长生行者干的!” 有人来了? 我侧过头,只听“咣当”一声,一行养鬼师撞进门来,盯着我,说道:“你的本事倒是不小,关在了这个地方,还能将蔚青给弄成了这样……” 我记得清楚的很,“蔚青”这个名字,不就是昨天那个猥琐的养鬼师么!他昨天应该是在我被那个女鬼给……的时候,被女鬼拖走了的。 说话间,那个猥琐的养鬼师罗蔚青就在两个养鬼师的搀扶下进来了,只见他头脸整个肿胀了起来,泛着青紫的颜色,头发上满满的沾着草叶子,身上也滚的满身都是土,看上去十分狼狈:“就是她!我被挂在了山崖的树枝上,要不是你们,恐怕我早见了阎王了!就是她害的!其余的几个同门,一定也是她害的!” 我眼晴扫下去,看见他的裤裆全湿了一片,难道,给吓尿了? 看见了我的视线,那个罗蔚青更羞愤难当:“她先是脱光衣服勾引我,才让我上了钩,一个男人,哪里受得了那种刺激?我也没想到,她这么不知羞耻,为了让我把她放出去,如此下贱!我没答应,她就……她就……” 说着,添油加醋的描写了一番,我是如何诱惑他,他如何放松警惕,而我又弄出了一个喜阳补阴的女鬼,差使女鬼如何害他。 想也知道,这个罗蔚青被女鬼丢下了山崖之后,肯定历经千辛万苦,才被家族里的人发现了,恐怕因为昨天对我的那个龌龊心思,也是衣衫不整的样子,大概嫌丢人,索性把事情全推到了我身上来了,反正我黑锅背得也够多,多一两个,也应该是不痛不痒。 “你说,其他的那几个同门,是不是也是你以这种办法害了的?”一个罗家人横刀立马的站在了我面前,一根手指头戳在了我鼻端:“你简直……” 可是那话还没说完,那个罗家人的身体像是一下子被一个黑洞吸了过去一样,重重的摔在了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我不喜欢有人指着她。”程恪凉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了起来:“更不喜欢,有人冤枉她。” “她的鬼……她的鬼缓过来了!”几个罗家人见状,盯着程恪,说道:“好像……是个厉鬼……” “那又怎么样?”几个罗家人说道:“这个女人,害了咱们罗家的人失踪的失踪,受伤的受伤,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说着,只见一行人伸展出了留仙索来,冲着我和程恪就缠了过来! 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感觉,那些个留仙索,分明过来的很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那些绳索过来的方向和速度,似乎那些东西在我眼前,是长长的慢镜头,非常简单的,我就躲避过去了! 难道,这是和程恪的阴阳御鬼之术,生效了? 那些罗家人见状,脸色全变了:“怎么不过一夜不见,这个女人,倒是灵活了不少……” “而且那个鬼,昨天分明是要阴气散尽,怎么倒是好了?” 程恪盯着那些罗家人,手里倒是把那几条留仙索受了过来,熟练的拈了拈,唇角勾起来:“是罗家的人么……”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们就是西川的罗家人!”一个罗家人望着程恪对留仙索熟稔于心的样子,就算带了点畏惧,也梗着脖子接着说道:“你是哪里来的野鬼,怎么也懂得我们罗家的养鬼术!” “不对啊,”有个罗家人忽然有点发愣似的望着程恪:“昨天他倒在了那里,气息奄奄的,没觉得怎么样,今天看着这个样子,怎么有点像是……” 被那个人一说,其余几个罗家人,也像是发现了甚么似的,满脸的惊骇之色:“没错……好像就是他!快,快把大哥叫过来!” 说着,一行罗家人像是看见了甚么怪物一样,跌跌撞撞的就冲了出去。 而架着罗蔚青的那两个人,也将罗蔚青给拖走了,罗蔚青还是不明所以的样子:“那个鬼怎么了?你们又是怎么了?” “你还看不出来!”一个架着罗蔚青的男人急急的说道:“上次族长爷爷给咱们看的,你忘了?” 一听到了“族长爷爷”四个字,那罗蔚青的五官,却也一下子抽搐了起来:“该不会……” 可想而知,他们说的大哥,应该是昨天那个射箭的,有点年岁的罗家人。 还没回过神来,身体已经陷入了程恪那冰冷的怀抱之中,他的声音第一次放的这样柔:“昨天,我做了最美好的一个梦。” “知道是梦就好。”我抿了抿嘴:“春梦了无痕,你别想太多。” 程恪却怔了一下,拧起眉头望着我:“你知道,我……” 我假装没听见,只是把话题给岔了过去,望着窗外,说道:“你看,那些个罗家人,好像认识你。” “这件事情,我不是第一次知道。”程恪一双桃花大眼微微眯着,注视着窗外滚滚而来的罗家人:“是不是,关于小庙里的那个神像?” 这次,我也愣住了:“你,一直都知道?” 程恪还没回答,门口已经被那些罗家人撞开了,众人簇拥着那个射箭的男人,那个男人一双鹰隼似的眼睛,盯牢了程恪,满脸的难以置信:“没错……” “你们,认识他吗?”我赶紧问道:“他跟你们罗家,究竟是一个什么关系?” 第92章:赶尸匠人 为木槿花夕月锦绣打赏马车加更(1) “来不及了……真的是他……”那个“大哥” 的眼神闪烁,像是融进去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复杂的难以形容:“晚了……看来还是晚了……” 他说的“晚了”,意思难道是,他们罗家,想要在程恪解开封印之前,就将程恪的神像搬走,小庙烧掉吗? 而现在,程恪的封印早就解开了,还跟我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 “真的是族长爷爷说的那个?”罗蔚青满脸的难以想象:“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那个冲着我撒药粉,专治赤血咒的“堂叔”冷冷的说道:“看来,他来到这里也不见得有什么善意,也许,也是为了信里的长生而来的,估摸着,是为了报复罗家,才将无意之中出现在他眼前的蔚蓝抓走的。” “没错……”罗家人议论纷纷,戒备的盯着程恪:“要不然,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我越来越糊涂了,难道程恪,跟罗家人,有那样的深仇大恨? “听上去,你们跟我有旧识。”程恪一双眼睛凛冽的望着那个“大哥”,清越的声音也十分压人:“我跟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你不要装糊涂了!这里发生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吧?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那个恩怨,想报复罗家?”那个“大哥”本来也算一个气场强大的主心骨,可是在程恪的面前,不知为什么,就像是矮了一头似的,两片嘴唇一碰,十分明显是在惊惧! 一旁的罗家人对这个“大哥”是个察言观色的模样,大哥有了惊惧的样子,其他的人,心里可就更加没底了! “报复?”程恪完美的脸上,几乎没带着一点表情,随口说道:“我要想报复,你们以为,你们还能站在这里么?” 一句话,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大哥”脸色猛然一沉,如同要做殊死之斗一样,沉重的跟那些个罗家人举起了手来:“围阵!既然已经见到了他,就不计一切代价,抓住他们,带给族长处置!” 我心里一沉,程恪跟罗家的那个关系,果然根本没有罗蔚蓝说的那样简单,这样的一种阵仗,分明是真刀真枪,要拼了一个鱼死网破的! “是!”随着那个“大哥”的一声令下,一群罗家人也顾不上害怕了,都像是死士一样,张手拉出了那绳索来,齐刷刷的就冲着程恪攻了过去! 我见过程恪使用留仙索,是十分凌厉的,那些罗家人也不遑多让,那些绳子,像是毒蛇一样,冲着我们缠绕了过来! 程恪跟每次一样,将我拉到了他身后,我抬头一看,他光洁额头上面的头发,忽然像是被风吹动了一样,轻轻的飘扬了起来,整个人的气势,摄人的强大。 那些留仙索被一行罗家人围成了奇异繁杂的花样,冲着我们便紧了起来,后面还有几个养鬼师,手一伸,不少铜钱便竖着从那留仙索上,对着程恪滚动了下来。 是四姑姥姥用过的,五帝钱! 而我的眼睛,忽然能看见了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东西,只见伴随着那些五帝钱的,居然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白光! 难道,那就是养鬼师的灵气? 可是程恪毫无惧色,只见他伸出了修长白皙的手来,只是轻轻的划在了那些留仙索上一下,那些看上去非常坚固的绳索,居然全跟烂泥一样,稀松的断掉了,五帝钱滴溜溜滚了一地! 程恪以前就很厉害,可是这一次之后……他的能力,更是让人惊魂动魄! 被那个力道一掀,几个放出绳索的养鬼师一下子便顺着惯性,往逆反的方向倒仰了过去,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阴阳御鬼之术很厉害……”一个年岁比较大的罗家人带着满脸的惊慌,跟“大哥”说道:“咱们……咱们打不过!” “打不过也要打!”“大哥”那鹰隼一样的眼睛放出了点点寒光:“他已经到了咱们面前!难道还要坐以待毙!” “可是……” “没什么可是,族长爷爷说过,不是咱们罗家死,就是他亡!”那个“大哥”几乎是抱着了一个必死的决心一样,再次说道:“给我上!” 那些罗家子弟没有办法,只好从地上爬起来,硬着头皮要往上扑! “罗大哥?”正当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踏踏踏的脚步声,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外面喊道:“我们胡家的两个姐妹,还有二呆和蔚蓝,有消息了!” “甚么?”一听了这个话,那个“大哥”的脸色又是青又是白。 本来,这个“大哥”认定了程恪盯上他们,对罗蔚蓝等人因为家族的仇恨动了手,这才要以死相拼,但是没想到,这还真是误会我和程恪了。 罗家几个养鬼师也收了手,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迷惑,一双一双的眼睛全盯住了“大哥”,“大哥”吸了一口气,才说道:“你们……从哪里找到了他们的消息?” “有人上山的时候,看见他们四个了!”那个胡家女人的声音说道:“据说,她们四个人跟着一个赶尸匠打扮的人,往西川的方向过去了,怎么喊他们也不回话,四个人真跟僵尸似的,头也不回一下,就那么直挺挺的跟着那个赶尸匠!” “赶尸匠?”“大哥”那一双锐利的眼睛禁不住也有了点疑惑:“哪里来的赶尸匠?” “这谁知道啊。”那个胡家女人说道:“那人自己不敢轻举妄动,就先回来报信了,现在去追,估计着还来得及!” 哪里又突然跑出来了一个赶尸匠?我心头一跳,立刻想起来了,难道……是那个混在了尸体之中,挂着长生香囊的人! 果然……他跟那个赶尸的队伍,一定有关系! 罗蔚蓝说过,赶尸队伍里面的尸体,大多是潭深镇出身的人,也说不定,那个队伍本来是想要去潭深镇的,可是,却被小圆和程华在路上给劫走了,还占了两个赶尸匠的身体,往这里来找阿九了。 也许……那个队伍里,其实有三个赶尸匠?只是,小圆她们不知道! 第93章:太岁的手 怪不得,小圆说起了赶尸的队伍来,好像有什么疑惑的事情一样! 那个“大哥”的眼睛望着我又望着程恪,有点惊疑不定,我知道他是在忌惮程恪,忙说道:“本来事情也是一场误会,我们确实跟他们几个人的失踪没关系,既然弄清楚了,你们还是赶紧去找罗蔚蓝他们去吧!” “大哥,好汉不吃眼前亏。”有人跟“大哥”说道:“真要是跟这个家伙动手,不如多问一句族长的意思再说。” “大哥”却扬起手,示意那个男人不要说话,接着转过了头,倒是跟我们说道:“这件事情上误会了你们,我实在抱歉,可是,我还有个问题想问。” 程恪根本没有打算理睬他,我只好代表程恪答道:“我刚才就说了,误会解释清楚也就算了,罗先生有什么事情,请说。” “我想问的是……”那个“大哥”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你的这个鬼,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玉宁,胭脂河畔,一个破庙里。”程恪却忽然开了腔,桃花大眼直直的盯着“大哥”:“我叫程恪。” 那个“大哥”的身子微微一颤:“你……你叫程恪……” “请问,你们认识他吗?”我急忙问道。 族谱的事情,不见得只有罗蔚蓝自己知道! 那个“大哥”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忽然门一下子被人给大力踹开了:“你们罗家还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家里人都被抓着走了,还能悠哉悠哉的?你们去不去追?你们不去,我们马家先去了!” “我们当然要去,只不过,现在这里有事情要处理……”那个专治赤血咒的罗家人答道:“请稍微等一等……” 其中一个马家人冷笑了一声,说道:“也是,他们也是被你们给冤枉了的,什么事情,也都能这么糊涂,我说,胡家的,跟他们搅合在了一起,只怕咱们也落不到什么好,还是趁着这个机会,自己先去吧,毕竟,人命关天。” 这话一出口,对胡家的人来说,竟也是个正中下怀的样子:“没错,既然如此,你们慢慢说,我们先去了。” 说着,居然真的急急忙忙的全走了。 罗家人的眼睛,又全落在了那个”大哥“的身上! 十分显然,他们以为,那个神秘的赶尸人,带走了那罗蔚蓝他们,肯定是因为长生,这几家人的关系,从先前住旅馆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虽然哥哥姐姐的叫着,可根本是个面和心不合的样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了长生的下落,自然恨不得全过去拔尖儿了。 说是去救人,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长生。 罗家人也都有点着急,生怕耽搁了功夫,找长生的事情落在胡家马家后面, 吃了大亏,可是眼看着,程恪跟他们罗家关系也不浅,真是手捧刺猬,拿着放着两头难。 正这个时候,忽然那个专治赤血咒的堂叔,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得,附在了那个“大哥”的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眼睛却是望着我和程恪的。 那“大哥”听了,立刻望向了我,说道:“姑娘,你之前,说你认识蔚蓝?” “我之前是说了,我们是朋友。”我点点头:“他帮了我很多忙,所以这一次他失踪了,我也很担心。” “既然如此,那可太好了,现在寻找蔚蓝,我们正需要人手,”那个“大哥”的眼睛闪了一下:“ 你可不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找?” 一起去?刚才还要跟程恪拼命,转瞬之间,居然完全换了一副脸色,想也知道,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 下意识的,我望向了程恪。 程恪眼睛亮亮的,只把我映出来,声音里面,满满的都是宠溺:“你说。” 那样好看的眼睛,光华肆意,简直能把人的魂儿也吸进去,看了他这张脸这么久,还是时不时会看的怔住,我赶紧回过神来,本来,计划着就是去罗家找一找程恪的那个过去,好把长生和菖蒲的往昔,还有姥爷跟程恪的关系给挖掘出来的,可是却遇上了很多意外的事情,一路拖下来,把罗蔚蓝也拖的不见了。 加上刚才罗家人对程恪的那个态度,不用说,肯定跟程恪的关系浅不了。 为了程恪,为了那个对菖蒲的“公平”,就算知道他们应该是带着某种心思的,我也点了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尽力而为,能帮忙的,一定帮。” “好!”罗家的那个“大哥”眼睛一亮:“那,就请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跟在了他们身后,我脑子里面有点乱,路也走的跌跌撞撞,程恪拧着眉头望着我:“你……你是不是不习惯?” 我知道他的意思,抬起头来:“你说的是阴阳御鬼之术?我……我没事。” 似乎看出来了我是在扯谎,程恪暗暗的握住了我的手,声音有点发沉:“我们已经……注定一辈子在一起了,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挡在你前面的,永远是我。” “我知道。”我微微一笑:“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后吗?” “你的心思,我看得出来。”程恪的桃花大眼闪过一丝歉然,薄唇一抿:“如果不是为了摆脱长生,我宁愿不要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随着阴阳御鬼之术更深了一层,程恪对以前的记忆,应该也是越来越淡薄了,但是他应该还勉强有一些印象,就是之前的记忆,也许不堪回首。 那会是,多么刻骨铭心? 人感受到的幸福的记忆,总不如痛苦记忆来的深刻。 我忽然有些羡慕,菖蒲,曾经能让他的心,那么疼。 “陆荞,”看我不回话,程恪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现在,我只想要你。” “我知道。”我望着他笑了:“我一直都在。” 现在只想要你……那,以前呢?长生……又是怎么样的一个长生…… “过了这个山梁,应该就差不多了!”罗家的一个养鬼师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地上的痕迹:“那个赶尸匠领着他们走过的痕迹,还很新。” 他说的痕迹,并不是足迹。 这里才停了雨不久,太阳也是惨淡的,青石板铺成的山路还是油光水滑的,他说的,是阴气。 我的眼睛,现在能隐隐约约的从地上看到一个又一个发青的痕迹。 那发青的痕迹不是实的,而是虚的,像是浮在半空之中的云雾,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仿佛无师自通,我发现自己居然能认识了许多以前认不出来的东西。 那阴气看上去不深不浅,正在慢慢的消融,像是留在了这里的一个个路标。 程恪望着我好奇的模样,薄唇一弯:“有趣?” 我点了点头:“有趣。” 这个地方在深山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凿出来的山路,就算环境是是十分清雅宜人的,可是走起来,也很容易累,加上昨天晚上,根本没有睡好,我走了一阵子,就有点迷迷糊糊的。 而与此同时,就算马不停蹄的赶路,那青石板上面的阴气痕迹,也渐渐的消融,渐渐的散去了。 奇怪。 “等一下。”程恪忽然拖住了我的手:“这里的是风水迷魂阵。” “风水迷魂?”我这才反应过来,抬起头来,前面那些个罗家人,也早有点沉不住气了:“大哥,不对啊,我怎么记得,咱们刚才曾经从这一片竹子下面走过来过?” “就是啊,大哥!”另一个罗家人说道:“你看这边的石头,我刚才吐了一口口水,现在还有那个痕迹呢!” 我皱起了眉头来,上上下下的山路,还能走迷了?但是再一想,在那个美容院里面,不是也从小小的楼梯上,遇上过鬼打墙,下不去了吗! 那个“大哥”警觉的四处看了看,说道:“你们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落单了,我看,这里是有陷阱!” “大哥,蔚青不见了,在你们那里吗?”忽然有一个人问道。 “没有啊?”“大哥”身边的一个罗家人说道:“蔚青身体不好,不是一直跟在最后面吗?” 说着,那一群人的眼睛扫向了我和程恪。 我忙答道:“我和程恪一直走在了最后面,根本没看见过他。” “如果是这样,也不像是掉队……”那个专治赤血咒的男人说道:“大哥,他是不是……” “他一定是被风水迷魂术给迷住了。”“大哥”的脸色沉了下来。 “那,咱们找一找?”早有人说道:“山路,也只不过就这么长。” “这里面的讲究有很多,”“大哥”的视线看过了这周围:“如果不小心犯了那一处,迷在了里面,那就只有设立阵法的人才能把他从无限的循环里面放出来。” 我立刻想起来了我在那个楼梯里面的经历,原地绕圈子,怎么也出不去的死循环,真的能把人吓到了窒息! “大哥,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早有罗家人耐不住性子了,急匆匆的问道:“总不能,这样一圈一圈的绕下去罢?再耽误下去,那个赶尸匠留在山路上的这个阴气,都要散尽了,那到时候,咱们上哪儿找去?” “风水迷魂阵,要找到了设立在这里的阵法,”“大哥”目光炯炯的说道:“阵法,一般就是出奇诡异,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能起了作用,将人瞒骗过去。依我看,也许,就是有人故意留下了这个阵法,拖延咱们的时间。” “难道,会是走在前面的胡家人和马家人?”一个养鬼师小心翼翼的说道:’也许,他们就是怕咱们,也跟着分了长生这一杯羹!“ ”他们的心思龌龊的很。“另一个养鬼师当即狠狠的啐了一口:“为了长生的线索,居然用了这样的阴招。” “行了,没有证据,不要乱说,”一个年纪稍长的养鬼师说道:“我看,还是先听你大哥的话,把阵法破了再说,当务之急,不是找谁算账,而是赶紧出去。” “三叔公说得对。”看得出来养鬼师家族,总是一个长幼有序的模样,对那个岁数稍大的三叔公,是敬爱有加。 “找!”“大哥”的眼睛锐利的扫过了身子周围的一圈山石:“看见了什么比较特别诡异的怪东西,先告诉我,说不定,就是那个阵法了! ” “是。”罗家人应了声,我倒是终于能找到了机会歇脚,赶紧坐在了身边的一块石头上,程恪却将我拉了起来:“太凉了。” 说着,自己先坐下了,将我放到了他身上:“这样好一点。” 其实,他自己跟石头的凉度,也是不分伯仲。 我讪讪的,就没有坐下去,借口说往别处看看,程恪却一把抓住我:“你在躲我?” “没有!”我赶紧摇了摇手,说道:“其实,我也并不算是很累……” “昨天的事情,你有没有后悔?”程恪打断了我的话头,一双眼睛认真的盯住了我:“是不是,你不过是形势所迫,却并不愿意?” 我愣了愣,莫名其妙不敢看他,目光也躲闪了下来。 是啊,如果不是遇上了那样的事情,我非要救他不可的话,自己,还会不会,那么义无反顾…… 菖蒲,怎么都像是心头的一根刺,从开始到现在,越扎越深。 “我不会让你后悔的。”程恪低下头,声音又清越又沉:“你相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我望着程恪:“你真的,已经足够好了,也许是我……” 话正说到了这里,忽然前面几个罗家人大声的说道:“你们快来看看,是不是,大哥说的那个阵法,就是这个怪东西?” 我抬起了头来,只见那个几个人,正围成了一圈,对着一个东西指指点点。 程恪拉上我,说:“看看。” 到了那里,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到了一个灰色的东西。 那个东西磨盘大小,看上去软绵绵的,质地像是一层胶质,整个身子正缓慢的鼓起来,有瘪下去,像是海洋生物在呼吸一样。 “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太岁!”那个“大哥”赶了过来:“你们千万不要乱动!” “太岁……”我望着程恪:“太岁头上动土那个太岁?” 程恪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种东西。” “生长在了这种阴气繁盛的地方,只怕也长不成什么善类。”那个老成持重的养鬼师说道:“说不定,风水迷魂阵就是跟这个东西有关。” 一个年轻胆子大的养鬼师大概从来没有见过了这种东西,满脸的好奇,蹲下了身子,就要去细看,却正看见了,那个“太岁”下面,像是压着了某种白花花的东西。 “这个是……”我仔细一看,不由得愣住了,那太岁下面,压着的也不是别的,居然,是一只手! 那只手光滑润泽,白皙细腻,形状也非常的完美,小巧的指甲透着粉红色的光泽,完完全全的,就应该生在了某个妙龄女子的皓腕上,怎么……居然会在这种深山老林里面,突兀的出现……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应该听说了一句:事出反常必为妖。 “大哥”定定的注视着那只妙手,也犹疑了起来,问那个老成持重的养鬼师道:“三叔公,你看这是……” 三叔公却也摇了摇头:“我这一辈子走南闯北,还从来没有见过了这种东西。” 就算是残肢,也没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这一只手,分明,是活的! 根本就是跟死去凝滞皮肉不同,那皮肤上面的毛孔,似乎还能呼吸呢! “对着这种东西,有什么可害怕的。”那个专治赤血咒的养鬼师却过来了,说道:“让我撒上点药粉,就知道这种东西,究竟是个什么幺蛾子了……” “老四,你想怎么样?”“大哥”盯着被称为老四的养鬼师:“难道……” “我这种药粉,能融化很多东西。”老四答道:“如果这个东西里面,也有骨头的话,那……” “老四,先等一下……” 而那个老四根本不听劝,一伸手,整瓶的药粉,全撒在了那个手上面! “嗤……”只见一阵子十分刺鼻的烟雾当即就胧了出来,程恪拧起眉头,拖我过来遮住了我的鼻子,而那烟雾散尽了,那太岁附近的草,居然全迅速的枯黄了下来,显然被那药粉毒死了。 而那白润润的手,却一点损伤也没有。 “你们看明白了吧?这可不是人类的手。” 老四得意洋洋的直起腰来,说道:“大哥,这个,应该就是风水迷魂阵的那个元凶了,铲除了这个玩意儿,咱们赶紧去找赶尸匠和蔚蓝去!” “嗯。”这么一试,“大哥”也放心了,他拿出了自己的弓箭,张开了,只听“铮”的一声,那一支白翎箭就带着破风声射了出去,看样子,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准能命中那只白手。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只白手,居然跟真人一样,张开了手指,稳稳当当的接住了那支白翎箭! 我一下子看的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那一支箭,射的几乎快速的连看也看不分明,就算是人,也不可能徒手接住。 可是那只怪手,做到了! 在场众人,全倒抽了一口凉气! “咔”,紧接着,那只手,居然硬生生的将那只白翎箭给折断了! “这是……”一个养鬼师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哥,是不是,这个太岁要成精,已经先长出了一只手来了?过不了多久,也许……也就就变成了人模样了!咱们还是……” “怂货!”又有一个养鬼师说道:“这算什么,难道为了这个东西,咱们要在这个风水迷魂阵里面绕一辈子不成?时间这样紧,哪里容得咱们磨蹭!依我看,不如放一把火,还是烧了干净!” 大哥拧起了眉头来,还是点了点头:“今天的时间,实在是耽误不得,万物有灵,得罪了。” 一小瓶养鬼师随身携带着的油被拿出来,浇在了上面,“大哥”盯住了那太岁,点上了火来。 “嘭……”没想到,火苗一上去,那个怪异的太岁,居然整个冒出了一团子黑烟来,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只白手,还在诡异的摇动着,做出了扇风的动作! “闭上呼吸……”程恪立刻将我的脸转过来:“有毒。” “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程恪眉头一皱,忽然低下头,用他冰冷的唇齿,堵在了我的嘴上! 带着檀香气息的味道一下子贯穿了我整个人,微凉的气息笼罩,我脑袋有点发空。 程恪长长的睫毛,在我眼前闪动着,我忽然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好像喝醉了一样的晚上…… 我承认,我真的很希望,时间能停止在这样一刻,能让他抱我抱的更紧一些,吻我吻的更深一些。 可是……可是…… 正当这个时候,我腰上的长生香囊,忽然再一次剧烈的颤动了起来,我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烟雾散尽了,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罗家人。 就连“大哥”和“三叔公”也不例外。 “刚才那是……” 程恪面无表情的说道:“是一种被人早下好了的毒雾。” “没想到,真是打扰了。”一个非常清雅好听的声音从我们身后响了起来,程恪抬起头来,我也回过头,看见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上去年纪跟我和程恪差不多,身材修长挺拔,俊秀的面孔,更是好看的让人几乎惊为天人,那一双丹凤眼,眉梢眼角带着笑意,却也莫名其妙的,像是带着点妖气。 我愣愣的望着他:“你是……” “你找的,不是我吗?”那个男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向了自己的腰间:“咱们,是一路人。” 他的腰上,也挂着一个长生香囊,而那个长生香囊,正跟我的一样,在微微的颤动着! 是长生香囊,在呼唤同伴! “你……”我盯住了那个年轻男人:“你就是那个赶尸的人?” 第94章:妖邪之气 “哎呀,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那个男人愉悦的笑了:“不过只那么一眼,能让你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荣幸之至。” 程恪的桃花大眼有些阴骛的扫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上,微微拧了眉头,不知不觉,就像是带着点敌意。 “我记得你,是因为你也有长生香囊。”我望着挂在那个男人腰上的香囊,问道:“这么说,你也是潭深镇上的人?” “是啊,只不过,少小离家老大回。”那个男人挺怀念的摇了摇头,怡然说道:“现在,应该是儿童相见不相识了。” 我望着他那张堪称风华绝代的脸,带着满腹狐疑问道:“不知道你是……” “我叫魏浅承。”那个男人伸出了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来:“是你的长辈。” 我一愣:”长辈?你认识我?“ ”是啊,“那个自称魏浅承的男人说道:”村子里的辈分而已,论不论,也无所谓的。“ 姓魏,这么说,是三姨婆家里的人了。既然也是潭深镇的同乡,虽然他还是带着满身的疑点,我还是下意识的就要把手给伸过去。 可是程恪却抓住了我的手,抬头望着这个自称魏浅承的男人,说道:“这个山水迷魂阵,是你摆出来的?” “哎呀,原来是阴阳御鬼之术,真是好本事。” 那个魏浅承也看出来了程恪这种来者不善的样子,知道他好像看自己不大顺眼,就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子,眯着丹凤眼,十分轻松的说道:“啊,算是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忍不住问道:“你把罗蔚蓝他们怎么样了?” “哦?你也感兴趣?”魏浅承微笑着问道:“你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是没有,好歹算是认识。”对这个魏浅承,我只觉得城府深深,摸不到底:“为什么你要……” “这个么……”魏浅承说道:“因为五足蟾蜍出现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躲闪,还死跪在了那里,身上,已经中了五足蟾蜍脓包里面的毒,成了上好的炼尸材料了,我看着喜欢,就要了,谁知道,倒是因此被纠缠上了。” “他们死了?”我瞪大了眼睛,简直没法相信! “死人不能炼尸,”程恪低低的说道:“活人的魂魄留在了尸体里面,成了听令于人的行尸走肉,才是炼尸。”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无怨无仇的,他就因为这样的原因挟持了罗蔚蓝一行人? “不过我也没想到,这几具尸首,能引来那么多养鬼师,我也是迫不得已啊!”魏浅承话是这么说,眼里却还像是含着几分愉悦似的,分明是有点幸灾乐祸:“这些人自己利欲熏心,才前仆后继的来飞蛾扑火,简直愚不可及,自己送死,也不能怪我。” 这话一出口,我也就明白了,那些养鬼师这样趋之若鹜的来“救人”,就是以为罗蔚蓝几个人的失踪跟长生有关系,本来就是为了追逐他们而来的,两下里一见面,一言不合动了手,也是可想而知。 “这么说,你已经见过了胡家和马家的人……”我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魏浅承那张跟程恪一样毫无瑕疵的面孔:“该不会……” “哎,麻烦啊麻烦。”魏浅承悠然的甩了甩手,那一张薄薄的唇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红的有点过分:“他们以为我找到长生了,二话不说,就要杀人搜身,我没有办法,只得让他们安静安静。” 这话,却让人后背泛起来了一股子凉意,那些养鬼师来是整个家族倾巢出动,连阿九和小圆,也并没有敢于直接跟他们动手,而是逃走了,这个魏浅承的本事居然这么大,一个人,就能将那么多养鬼师给…… 而且,我看着他虽然是不以为意的模样,身上的妖邪之气,倒是重的很! 潭深镇的长生行者,原来有这样厉害的人! “所以,他们……”我却说不出剩下的话来了! “长生本来就是咱们潭深镇上的东西,流失在外,物归原主也是常理,”只听他魏浅承接着说道:“而这些西川的养鬼师,趁火打劫,倒是也想着染指,不是贪得无厌是什么? 我看见那两个家族来了之后,后面又是一队人,实在怕麻烦,就放了一个肉身灵芝在这里,做了这个阵法,想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转圈玩儿玩儿也就算了,谁知道,也是他们自己多事,非要去碰,你看,这下子,全军覆没,能怪谁呢?” 生路……我侧过了头去,想再看一眼那些横七竖八倒在了地上的罗家人,程恪却将我的头一把拧回来了:“不用看了,全死了。” 我只觉得,像是有人拿着一桶冰水,灌进了我的后衣领一样,整个人全僵住了:“死了……那么多人,全死了?” “是啊,”魏浅承完全像是不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还抿了抿一张红唇:“肉身灵芝都长了手来,可见灵力已经很高了,再过不久,就要成人了,这样的东西他们也敢动,不死还能留着过年?啊,别说,也怪可怜的。” 说什么可怜……分明就是他自己亲手放下了那个什么肉身灵芝害死的啊! 我本来一直觉得程恪下手已经非常狠厉,可是跟这个魏浅承比起来,让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感觉简直心慈手软的跟老太太一样! 怪不得,程恪望着魏浅承的眼神,那样警觉! “怎么那样的一副表情?”魏浅承打量着我,微微一笑,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魂魄不存, 这不是咱们潭深镇的祖训吗?你不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望着魏浅承那张笑的灿烂的脸:“不好意思,我还真的不知道……” “江湖险恶,适应了就行了。”魏浅承还是带着有妖气似的盈盈笑意,一双丹凤眼穿过了朦胧的远山,说道:“寻找长生,真是路漫漫修远啊!你呢?同为长生行者,找到了什么关于长生的苗头了吗?” “没有……”我抿了抿嘴,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是啊,这么几百年,都没人找得到长生的下落,也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魏浅承眉眼弯弯,挺惬意的在那满地死尸里面伸了个懒腰:“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 就算是现在,看着他这样一个谈笑风生的样子,我也实在不敢相信,那么多人,全死在了他的手上,不光是我们眼前中了毒物的罗家,那……走在罗家前面来找他的胡家和马家,看来,也应该无一幸免了。 就算程恪就在我身边,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带着寒气的惧意来。 想了想,我还是问道:“既然你跟我一样,是潭深镇的长生行者,又跟小圆师徒两个,是一个什么关系,怎么会混在了那天晚上要破门而入的尸体里面?” “你们还不知道?” 魏浅承转过脸笑了,酒窝里也像是装满了毒酒,甜美而危险:“现在,四处都有养鬼师被莫名其妙的残害了,所以在西川,也有很多长生使者死于非命,我这才找了赶尸匠,打算一路将找得到的被害长生行者的尸体护送回潭深镇的,顺带,想查查究竟谁下了这样的毒手。” “护送?”程恪冷冷的说道:“可是两个赶尸匠还是被人偷梁换柱了。” “这也确实是我不对,”魏浅承挺遗憾的摇摇头,说道:“本来我是要一路陪伴的,可是半路上,我打探到了长生的消息,这才暂时跟他们分开了一下,想去探访,谁知道,寻访不得,铩羽而归,赶到了约定好了的惠人旅馆之后,赶尸队伍就已经出事了。” 说着,那一双含着妖气似的眼睛扫向了我:“我才发现,惠人旅馆里面,还有一个你,而附在了赶尸匠身上的那两个养鬼师又好像对你有什么阴谋,所以就没敢打草惊蛇,想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就一直用长生香囊呼唤你的,可惜,你没有过来见我。” “原来如此,”我只得说道:“我算得上是半路出家,并不知道长生香囊震颤的意思,实在很抱歉。” “我后来才看出来,也是我观察不仔细。”魏浅承笑了,两个酒窝更深了:“做长生行者不容易,同在他乡,我也只不过就是想帮帮你。” “这么说来,”程恪薄唇一勾:“ 原来阁下倒是一片好心。” 魏浅承微笑道:“不敢当,大家都是养鬼师,搭把手帮个忙,也不算什么,啊,对了,潭深镇的人,现在还好吧?” “托福。”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应该,还是老样子。” “大概得等到了长生物归原主的时候,潭深镇才会变成以前的那个平静样子吧。”魏浅承摇摇头,含着一丝微笑,说道:“我也听说,长生现在,就在西川。” 我心头一紧:“难道,你也收到了那个关于长生在这里的匿名信?” 魏浅承挑起了眉头来:“你们也知道匿名信的事情?” 那匿名信……究竟是谁发出来的! 第95章:他的弱点 为木槿花夕月锦绣马车打赏加更(2) “那封匿名信……”我忍不住问道:“是怎么到了你手上的?” “因为是匿名信,当然就是自己突然出现的了。”魏浅承笑起来,居然带着点餍足的感觉:“你以为呢?” “有人以长生为名,将这么多养鬼师凑到了这里来,一定有什么阴谋。”我望着魏浅承:“好像,是在织一张网,想要把这里的养鬼师,给一网打尽一样。” “织网?”魏浅承收了笑意,带着点妖气的眼神一凛:“也没关系,反正世上,也没有能困住我的网,谁挡路,就杀了谁。” 话说的张狂,可是被他说出来,却只让觉得应当应份!似乎,他天生就有这种张狂的理由!这个人,全身都透出了一种危险的感觉,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 我心底一阵不舒服,不由自主的,就想往程恪身边靠。 “就好像这些人……”魏浅承眯起了丹凤眼,扫视了地上横七竖八的罗家人尸体:“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杂碎,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他们敢对你不敬,我看着不顺眼,杀了也就杀了。” 我一下愣住了,这话说的,怎么杀人,倒是跟我有关一样! 程恪将我护在了背后,敌意越来越明显了:“她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我只得说道:“是因为同乡的情谊?那谢谢你,但是,你根本不用,伤了那么多人命!” “你误会了。” 魏浅承却根本没有听进去我和程恪说了甚么,红唇一弯,肆无忌惮的望着我,很突兀的冒出了一句:“其实,我从惠人客栈就开始留意你,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你,很像我以前的女人。” 以前的女人?我心头一跳,跟我长得相似的,不就是菖蒲么? 难道…… 而程恪一张脸上,早就笼罩上了一层怒色,才要说话, “唔……”正在这个时候,山石旁边,响起了一阵呻吟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罗蔚蓝! 我转过头去,只见过人高的草地微微晃动着,我忙过去扒开了草丛,在里面躺着的,正是罗蔚蓝! 只见他身上的血早就凝固上了,衣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烧了一样,破烂不堪,鞋子也掉了一只,赤脚上,满是淋漓的划痕,两片干裂的嘴唇上下一碰:“陆荞……” “罗蔚蓝!”我赶紧蹲下身来:“你要不要紧?” “我总算……”罗蔚蓝只是又动了一下,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又重新闭上了。 “哎呀,真命大,怎么能逃到了这里来?”魏浅承扫了一眼罗蔚蓝那残损的身体,跟看一只小猫小狗一样,轻松的说道:“不听话。” “你究竟拿他怎么样了?”我回头盯着魏浅承,只觉得这个人像是盘在了一处的毒蛇一样,就算一动不动,也危险的很。 “刚才跟你说了,我想拿着他来炼尸。”魏浅承偏着头,说道:“你听说过五毒蛊吧?五足蟾蜍的毒,来制作五毒蛊,想想就觉得有趣,可遇不可得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能跑出了我布下的那个封印,求生的欲望倒是挺强烈的。” 五毒蛊……不就是阿九用来种在了桃红姐身上的那种东西吗? 事情不见得那么凑巧,阿九一定跟这个魏浅承有关系! “你非要将他炼尸吗?”对于他这个又邪又狠的劲头,我也不怕了,只是隐隐约约对他有了抵触,抬头说道:“他还活着!” “那又怎么样?”魏浅承露出一抹感兴趣的模样:“你对他有兴趣?” “他救过我的命。”我并没有忘记,在小圆摇晃摄魂铃,驱使僵尸攻击我们的时候,是罗蔚蓝挡在了我身前:“请你放了他。” “这不是什么大事。”魏浅承弯下身子,一根手指头挑在了我的下巴上:“你来做我的女人,我就放了他。”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这话音还没落, 一道凌厉的力道就划了过来,魏浅承白皙修长的手指头上,当即就渗出了一缕血丝来。 接着,程恪那颀长的身影,又挡在了我前面,他跟魏浅承的身量相当,两个人的两双眼睛,正寒光四射的对视着! “嗯?”魏浅承低下头,望着手指上的血,抬起来,不以为意的塞进了嘴里:“哟,看来是小看你了,你还挺有本事的。” 我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程恪动手,卸人家胳膊卸人家腿,简直眼睛都不眨,这一次,怎么面对了跟我这样无礼的魏浅承,只让他流了几滴血? 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程恪那个力道本来是奔着断指头去的,却仅仅只能划破魏浅承一道小口子! 这个魏浅承,实在不简单! 程恪望着那魏浅承完好的手指头,桃花大眼里面也禁不住闪过了一丝异样来,但旋即说道:“你再敢动她,我就跟你说的一样,人若犯我,魂魄不存。” 魏浅承本来就红的让人不安的嘴唇,挂上了那一滴血,更是妖艳非常,他不怒反笑,转过头看着我:“你的鬼很凶嘛。” 我知道魏浅承的本事,只怕程恪跟他动手,吃了什么亏,立刻站起来说道:“咱们都是一样的长生行者,犯不着真刀真枪的,起了内讧,倒是让别的养鬼师家族看了笑话,根本没什么必要。 再说了,就算咱们年龄相近,你说过是我的长辈,长辈作为表率,就该有个长辈的样子,开这样的玩笑,是不是有点不妥当?” “玩笑?”魏浅承一双丹凤眼扫过来,潋滟而凛冽:“你觉得,我这样一个人,会把伦理纲常放在眼里吗?” 我心头一寒,程恪的清越的声音早沉了下去:“陆荞,跟这种人,犯不着多说。” 我知道程恪的脾气,赶紧拉住了他,说道:“能不动手,就别动手。” 程恪皱了眉头,但还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我把罗蔚蓝架在了他肩膀上,另一手拉住了他:“咱们走。” “等一下。”魏浅承一张红唇往左边一斜,笑容居然莫名其妙带了几分邪气:“ 我还没说,你们可以走。” 我生怕魏浅承伤了程恪,立刻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魏浅承望着我的眼睛,十分显然,带着一种病态似的迷恋:“既然找到你了,那我要你跟以前一样,安安心心,留在我身边。” 那个以前,不是我的以前! 我盯着他,说道:“请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你以前的女人。” “我说你是,你就可以是。”魏浅承红唇还是弯弯的:“除了你,大概世上,再也没有能替代她的人了……” “她只能是她,”程恪望着魏浅承,一双眼睛寒光四射:“没必要做谁的替代品。” 我心头一酸,是么? “可是只要我看中的,不管用什么手段,总能得到。”魏浅承说道:“哪怕,是抢!” 这个腔调,怎么居然跟阿九这么相似! 但是还没反应过来,我忽然看见,程恪的身后,泛起了幽幽的绿光,这个绿光,浓烈的简直耀眼! 我吃了一惊,好浓烈的阴气! 而那绿光一闪,竟然化作了利刃一样,冲着程恪划了下来! 程恪自然早也反应过来了,扬起了手来,一道白光一闪,就把那绿光给压灭了,绿光像是被打碎了,星星点点的落在了草丛上,草丛“腾”的一下子,冒出了一股子白烟来。 魏浅承露出一种刮目相看似得模样来,点点头,居然还带着点称赞的样子:“很有意思……” 说着,扬起了修长的手来,身体往前一倾,势如闪电,冲着程恪便抓了过来! 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修长白皙的五个手指头上,全带着一抹白光,难道,那就是所谓的灵气? 而魏浅承全身上下,也全泛出来了那种淡淡的光晕! 程恪轻轻松松的就闪避了过去,也顺势抬起了手格住了魏浅承瘦削却有力的胳膊,另一手抬起来,奔着魏浅承的胸口就去了,可是才到了魏浅承的胸口,一下子就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着,猛的弹了回来! 程恪皱起了眉头来,魏浅承趁着这个机会,一把就要从程恪的胸膛穿过去! 我立刻喊道:“程恪,往后退!” 而程恪的身体,居然真的往后面退了不少,却不是他自己动的,而是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猛然拉过去一样,险险才躲了过去! 程恪侧头望着我,满眼的不可思议,我立刻就明白了,四姑姥姥说过,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的最后一个仪式之后,我就可以命令程恪,做我想让他做的事情! 我……可以控制程恪! 但是还来不及多想,魏浅承一扬手,又冲着程恪过去了,程恪的身手也是非常凌厉的,可是偏偏魏浅承身上带着那种灵气的屏障,程恪根本伤不到他! 我越来越担心了,魏浅承有了这样的“盔甲” 那程恪岂不是…… 这个时候,我发现魏浅承全身,虽然都笼罩在那一圈白色的灵气之下,可是唯独有一个地方,灵气是飘飘忽忽,时隐时现的,也就是说,那个地方的灵气最弱! 第96章:养蛊之术 “程恪,打他的天灵盖!” 我话还没说完,只在脑子里面有了这样的强烈愿望之后,程恪的手,真的就反过来,重重的砸在了那个魏浅承的天灵盖上! 而且,真的没有被弹开,而是得手了! 随着程恪的手碰上了他的天灵盖,只见他周身那白色的灵气,居然也消融掉了! “唔……”魏浅承全然没想到自己的弱点居然被我看到了,眯着凤眼抬起头来:“很好……果然,关于我的这件事情,只有你知道……” 我心头一跳,只有我知道? 程恪根本不容他多说什么,一下撞过去,将魏浅承扑倒在地,左手利落的扼住了魏浅承的脖子,扬起右手来,沉声说道:“做过的事情,总该付出点代价……” “哈哈哈……”魏浅承却忍俊不禁似得笑了起来:“代价……我今时今日的这一切,代价,早就付过了。” 程恪拧起了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魏浅承身上,一下子冒出来了团团的绿色火焰! “程恪!”顺应我的心思,程恪利落的躲闪开了,那绿色的火焰将魏浅承整个人全吞没了下去,燃烧殆尽,只有魏浅承的声音回荡在了半空之中:“今天也就算了,但是,你早晚,还是会回到了我身边……” 程恪抬起手,还要将那火苗压下去,可是那火苗被一阵风一卷,全不见了。 但是我看得出来,程恪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儿。 “这个魏浅承,打不过就跑,也没什么能耐,还是我家程恪有本事。”我生怕从来都是无所不能的程恪会觉得失落,赶紧恭维了几句:“估计着,也就是吹吹牛,要说有下次,也许他根本不敢出现在我们眼前,你说是不是……” “陆荞……”程恪转过头,认真的望着我:“他的弱点,在天灵盖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微微一愣:“怎么知道的……我看到的啊!自从跟你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之后,你知道,我看见了很多以前看不见的东西。” “那是因为,我能看见什么,你也就能因为我的能力看到什么,”程恪的桃花大眼映出我张惶的倒影来:“可是,我并没有看到,他的弱点,在什么地方。” 刚才,魏浅承说过什么来着…… “这件事情,只有你知道……” 天地良心,他一定把我跟他说的“以前的女人”混在了一起。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菖蒲吧…… 我抬起头望着程恪:“那个人,是不是跟阿九他们一样,用了什么歪门邪道的法子,借尸还魂,抢了别人的阳寿和身体?” 程恪摇摇头,说道:“那样的灵气,不会出现在那种人身上……他是个活人。” 活人……真的只有二十几岁?那断然是不可能认识菖蒲的,难道,是我想错了? “陆荞……”正这个时候,罗蔚蓝也醒过来了,一双充了血的大眼睛望着我:“你们……” “罗蔚蓝,你没事吧?”我赶紧过去了,扶住了他:“你感觉怎么样?那个魏浅承,把你怎么样了?” “别处倒是都是小事,不过一点皮肉伤……”罗蔚蓝说道:“只是……泡在了五毒蛊的缸里,伤口很难处理……” “你撑着点!我们这就帮你想办法。”环顾他身后,是空荡荡的,我这才反应了过来:“跟你一起被抓走的马二呆和胡家姐妹呢?” 罗蔚蓝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他们没有我运气好,已经回不来了……” 我心里一颤,果然,那几条鲜活的人命,在那个魏浅承的手上,说没有,就没有了…… 但我还是马上打起精神来,说道:“你告诉我们,离着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哪里,我们这就送你去……” “这附近,哪里有什么医院……就算有医院,也绝对治不了这个伤,只有擅长使用蛊术的人,才可以解开。”罗蔚蓝勉强说道:“如果可以,希望你们,能送我回家……我们家,倒是有用蛊术的能手……” 罗蔚蓝家里的大部分人,应该刚才都死在了那个长着手的肉灵芝喷出来的毒雾里,包括那个他心心念念,专治赤血咒的堂叔。 我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只得说道:“你说,你们家,怎么走?” “顺着情人山南面的路,一直往西边走,绕过了两个山梁之后……”说到了这里,只听罗蔚蓝闷哼了一声,又晕了过去。 这一晕,是怎么喊也没喊起来,程恪说道:“为了避免他毒气攻心,先不要喊他了,到了那里得到了医治再说吧。” 我忙点了点头,按着罗蔚蓝说的方向,程恪架着他,我跟在了后面,绕过了几道山梁,真的就看见了一个村落。 这个村落是典型的西川建筑,白墙黑瓦,在一片绿地之中坐落有致,土路边上,还散养着几只白鹅,伸着脖子悠然走来走去。 “应该就是这里吧?” 我四下里看了看,却并没有看见人:“难道……养鬼师们,真的已经全出去了,只留下了一个空村子……” “这个地方,好像有点不对劲……”程恪眯起眼睛:“你看到没有?每座房子的墙根底下,都带着点阴气。” 被程恪这么一说,我才留心到,果然,每个房子确实都带着一点绿森森的东西,看上去像是苔藓一样,但要是走近了,又什么也看不到。 我也狐疑起来,阴气,每家每户都有,应该不是寻常事情吧? 而罗蔚蓝现在双目紧闭,脸色蜡黄,整个人看上去越来越虚弱了,嘴也干的裂了口子。 “养鬼师的地界,有点阴气应该也正常吧?”我望着被架在了程恪肩膀上的罗蔚蓝:“咱们先进去看看,罗蔚蓝这个样子,没鱼虾也好,现在就得找个地方赶紧治疗,没法耽搁了,进去撞撞运气吧。” 程恪皱起眉头, 桃花大眼里面虽然还是有点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的家家户户,全关着门,难道都不在家? 我心里越来越沉了。 “有人吗?” 终于看见了一个半掩着门口的人家,我赶紧就过去敲了敲门:“请问,这是不是罗家村啊?” 那个院子深深的,种了几大棵硕果累累的枣树,枝干都被枣子重重的压下来,像是垂着腰的少女一样。 可是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我有点泄气,刚要跟程恪一起出去,没成想,院子里面却响起来了一阵脚步声。 我赶紧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太正从门口里面出来,一张晒成了深棕色的脸皱纹密布,冲着我们,咧开了没剩下几颗牙的嘴,像是笑了。 我赶紧上去问道:“婆婆,请问这里是不是罗家村啊?我们想找姓罗的养鬼师。” “哦哦啊啊。”没想到,那个婆婆张开了嘴,只发出了破碎的几个音节来,她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并且摇了摇头。 我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婆婆是个聋哑人,怪不得刚才我敲门那么久,老婆婆也没有出来,应该是一直没听到。 老婆婆望着我和程恪,伸出手比划起来,可是我不懂手语,根本也看不明白。 我想了想,就拿了树枝在地上,试着写了字来问老婆婆,结果不出所料,老婆婆根本不认识字。 我叹了口气,这怎么打听呢? 没想到,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个老婆婆一眼看见了架在了程恪肩膀上,昏迷不醒的罗蔚蓝,脸色全变了,急急忙忙的就冲到了程恪的身边,仔细的望着罗蔚蓝,还拉过了罗蔚蓝的的手腕,摸了摸,瞪大了浑浊的眼睛盯着我和程恪,神色分明就是阴晴不定的样子! 我忙问道:“老婆婆,您……” 没想到,那个老婆婆张皇失措的后退了两步,转过身,抬腿就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屋里去了。 “她……”我皱起眉头:“是不是在害怕?” 程恪摇摇头:“我看不出来。” “既然这样,也没办法了……”我叹了口气,刚要带着程恪和罗蔚蓝离开这里,往别处去打听的时候,只听老婆婆那蹒跚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 我回头一看,只见老婆婆捧着一个大罐子,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一把抓起了那大罐子里面的东西,就往程恪和罗蔚蓝头脸上洒了过去。 我当时就愣住了,低头一看,只见那老婆婆拿着的,是粗盐混合上了某种像是植物种子的黑色颗粒物。 “吼……吼……”那个老婆婆一边撒着,一边还发出了那样奇怪的声音。 我看傻了眼,立刻想起来了前一阵子,罗蔚蓝用罐子里面装着的粗盐去撒蟾蜍蛊的事情了,想不到风水轮流来,短短几天的功夫,他也沦为了被撒盐的人。 对了,撒盐是驱邪的样子……我望向了老婆婆,难不成,这个老婆婆,也有能分辨阴阳事的本领? 程恪侧过头闪避了过去,刚想说话,那老婆婆便上前来,一把拉住了罗蔚蓝的手,从怀里取出来了一根明晃晃的银针,看准了,一下子扎进了罗蔚蓝的血管里面! 我吓了一跳,只见那老婆婆一面咕哝着,一面抽出了银针,熟练的在罗蔚蓝的手腕上捻了捻,指肚一压,罗蔚蓝的血管里面便流出来了一股子细线似的血! 而这血,是乌黑乌黑的颜色! 但是不长时间,黑色的浓度就有所减淡,最后,再流出来的,就是正常的鲜红色血液了。 我也看明白了,原来老婆婆,是用一种土方子,在帮罗蔚蓝解毒! 想不到我们误打误撞,还真遇上了懂行的人,我一颗心这才放下来,接着,老婆婆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挥挥粗糙的手,示意程恪赶紧跟着她往屋里走。 程恪便跟了上去,老婆婆指了一张枣树下面乘凉用的竹椅,程恪便把罗蔚蓝给放下了,光线透过了枣树浓绿的叶子照在了罗蔚蓝的脸上,看上去,脸色居然好多了! 不再是刚才那样一个蜡黄的颜色,而是淡淡的,透出了一点正常人的血色来,看来老婆婆的那种治疗方法,非常见效! 我终于彻底的松了口气,明知道老婆婆听不懂,还是点头鞠躬的跟她谢了又谢,老婆婆倒是被我弄得很不好意思,连连摆手,眼睛眯了起来,接着,她示意要去取什么东西,给我们拿出了两个凳子来,请我们坐在了枣树下面,自己就急急忙忙的跑到了里屋去了。 看来老婆婆也算是罗蔚蓝说的那种高手了, 我望着程恪,说道:“跟你在一起这么久,头一次遇上这么好的运气,你说我印堂上的乌云,是不是已经散开了?” 程恪微微一笑,道:“我跟你说过,完全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之后,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就不再会是影响运势的异物,所以,现在运势变好,也是可想而知。” 想起了那件事情来,我的脸上还是微微有点发红,赶紧把话题给岔过去了:“你看着那个叫魏浅承的,真的会是我们潭深镇的长生行者吗?” 程恪摇摇头,才缓和下来不久的脸色,一下子,又冷峻了下来,说道:“你觉得,他的本事,跟你二姥爷比起来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道:“他一个人,就可以杀了那么多的养鬼师, 而我二姥爷跟你合力,也没有打过了杜家的那些人,照着这么想的话,他一定比二姥爷厉害很多。”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你二姥爷还是长生行者的头领,而不是这个年富力强的魏浅承呢!”程恪说道:“你知道,阿九杀害了养鬼师的时候,曾经拿走了很多的长生香囊,所以,这个人既然跟阿九有关系,从阿九那里拿到了某个人的长生香囊,来冒充潭深镇的长生行者,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果然,程恪也从那五毒蛊上,看出来了这个魏浅承和阿九,应该就是同一伙人。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老婆婆从屋里出来了,拿出了一个小碗,小碗里面盛着满当当的一碗浆糊似的东西,米黄色,半透明,看上去非常的粘稠。 只见那个老婆婆将那浆糊抹匀了在手上,便从罗蔚蓝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涂抹了起来,不大一会儿, 那浆糊上,居然跟出汗似的,冒出了很多的小圆点儿来! 我好奇的盯着那些小圆点儿,却赫然发现,那些小圆点儿也不是别的,正是虫卵! 看到了这样的光景,我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程恪见状,说道:“害怕就不要看了,这种东西,正在吸罗蔚蓝身上中的蛊毒。” 五毒蛊里面,我知道其中的壁虎和蛇,就是卵生的! 老婆婆看着罗蔚蓝体内排出来的卵,点点头,像是很满意的样子,随手便将那些卵小心翼翼的给刮了出来,装进了一个小盒子里面去。 接着,比比划划了半天,又不住的指着天空,我才勉强猜出来,罗蔚蓝应该还需要在这里治疗一段时间,到了太阳或者月亮到了头顶上这个位置的时候,经一经光,就能痊愈。 这样说来,我和程恪还要陪着罗蔚蓝在这里等上一段时间。 不过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只要罗蔚蓝的命救回来,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了。 老婆婆人是十分热心的,还铺了床铺,留我们住下。 随着时间的推移,罗蔚蓝身上的那些虫卵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好了,只是大概精气损耗过甚,还是一直没醒过来,但是呼吸调匀,听上去就不像是昏迷,而像是在沉睡了。 很快,到了夜里,我和程恪守在了罗蔚蓝的身边,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好像静的有点实在过分,一般的山村里面,到了这个时间,应该怎么也会有蛐蛐和狗零碎的叫声,可是这里万籁俱寂,连虫鸣的声音也没有。 我心里有点疑惑,难道老婆婆家撒了驱虫的农药? 我们在枣树下面坐了这么久,什么蚂蚁,吊死鬼之类的小虫子,也没有见到了一只,甚至无处不在的苍蝇蚊虫,都不曾飞来过。 “你说,这里是不是特别干净?”我望着程恪,说道:“干净的,有点过分。” “饲养蛊虫的人家,都是这样干净。”程恪望着我,说道:“你没有看出来,这个老婆婆,应该是个养蛊人。” “ 养蛊……“我一下想起来了:”对了,罗蔚蓝说过,他的这个毒,只有养蛊的人才能解开。“ ”西川这个地方,蛊术不算罕见。”程恪说道:“不过这个村子,也实在是安静的有点过甚了,好像除了这个老婆婆,没有住着别的人一样。” 我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个地方的人,难道都进城打工,只剩下了一个留守老人了吗?” 没想到,这话刚说完,那门口上,居然不偏不倚,正“咚咚咚”几声,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来! 程恪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没有人,就来人了。” 第97章:风花雪月 我和程恪是客人,出于礼节,怎么也没有代替主人开门的道理,听见了这个声音,我赶忙站起来,起身进屋去找那个老婆婆开门了。 进了屋,只见这里阴森森,挺潮湿的,地面还是难得一见的泥地,抬头能直接看见了房梁子,屋里也没什么家具,只有一个铺着草席的土炕,和几把缺胳膊少腿的破椅子,看上去,每一样的东西,都像是年代久远的旧货。 内室有三间房,堂屋里面空荡荡的,我四下里找了找,正看见一个橱柜开了一道缝隙,就走过去了,不看不要紧,只见老婆婆那佝偻的身躯正窝在橱柜里面,背对着我,一整张脸埋在了手掌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奇怪……怎么钻到了橱柜里面去了? 我赶紧过去了,碰了碰老婆婆的肩膀,说道:“婆婆,有人敲门呢!” 结果我这一碰之下,老婆婆身子像是受了惊吓似的一抖,下意识的回过头来,我立刻瞪大了眼睛,只见老婆婆,居然满口满脸,都是赤红的鲜血! 那鲜血还从老婆婆下垂的嘴角滴了下来,模样十分骇人! 我忍不往后面倒退了一步,这才看见老婆婆的手里,像是还握着什么东西,但是老婆婆赶紧就把手里的东西给盖上了,擦了擦嘴,脸色一下子变的很差。 我定了定神,赶紧道了歉,又指着外面,比划着敲门的动作。 老婆婆这才缓缓的站起来,用手在嘴上指了指,摆了摆手。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我不要把这件事情给说出去?还是……她让我不要对她吃东西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管是个什么意思,老婆婆救了罗蔚蓝的命,还收留我们在这里,不刨根问底,也是应该的尊重,我赶紧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老婆婆这才擦干净了手脸,将那刚才拿在手里的东西藏了起来,慢悠悠的出去了。 这个味道……没错,就是熟悉的血腥气。 我留心望着地面,只见地面上,也有干涸的一点血迹。 她,吃了什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隐私,我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一个人留在主人卧室东看西看,也实在很不应该,就拿起脚来,跟着老婆婆出去了。 这个时候,敲门的声音还在持续着,而且是一个节奏分明,鼓点似的声音,好像门外的人,是以敲门为乐一样。 程恪黑沉沉的桃花眼扫过了门口,投在了我脸上,带着一种看热闹似的表情。 程恪他,又看出了什么来? 正这个时候,罗蔚蓝忽然缓缓的动了一下,我赶紧就过去了,老婆婆就在这个时候去开了门,对着门外“依依哦哦”的吐出了一些破碎的声音,听着那个态度,像是在驱赶来人。 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了,好像外面的人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老婆婆很不高兴的在拒绝一样,开始是一种要争执的感觉了。 我抬头想去看看,程恪那冰冷修长的手却抓住我,摇了摇头。余光扫过了门口,却见了一个黑糊糊的东西紧贴着地面,猛地划了过去,看着,有点像是一条黑狗跑了过去。 老婆婆这才重新的把门给关上了,脸色看上去有点复杂,又比比划划了半天,意思应该是让我们不要把外面的事情给放在心上。 狗总不可能去敲门的。 我忙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看向了罗蔚蓝,原来刚才他只是梦话似的闷哼了一声,也并没有真的醒过来,我摸了摸罗蔚蓝没有糊上那些药膏的皮肤,觉得温度跟我相似,应该没有发烧之类,大概很快就能痊愈了。 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不知道哪里,跑过来了一只老鼠,摇头摆尾的上了枣树,吱吱喳喳的啃啮起了枣树的树皮,而不大一会,那个老鼠忽然“咚”的一下,居然从枣树上直接给掉下来了! 诶?我有点意外,老婆婆则啪嗒啪嗒的走了过来,对枣树指指点点的,那个意思应该是说老鼠上了枣树,该死。 接着,拿了扫把和簸箕,将那只老鼠给收走了。 借着朦胧月色,我倒是看出来,这个老鼠,瘦的有点厉害。 从来好像很久没吃过东西一样,整个身体虽然细长,却是十分干瘪的。 奇怪了……这里的老鼠,怎么营养不良成了这个样子? 而且,看得出来,老鼠身上,也跟家家户户的墙根儿一样,带着一小圈儿绿色的阴气。 我狐疑了起来,这个老鼠,难不成,死的跟枣树有关。 还来不及多想,月色已经被云朵给笼罩上了,随着一阵冷风,滴滴答答的,居然就要下雨了! 来到西川的这些日子,好像一直都在各种雨天里面经过。 既然下雨,当然也不能任由罗蔚蓝躺在了外面,老婆婆也做出了手势来,让我们将罗蔚蓝往屋子里面抬。 我想搭把手,程恪却摇摇头,低声说道:“你记着,我可以做到的,就不让你动手。” 简简单单的话,却像是一句沉重的许诺,一下子跌在了我的心坎上。 进了屋,老婆婆将程恪往客房里面领,安顿好了罗蔚蓝之后,外面的雨势已经越来越大了。 老婆婆撑了一把伞,出去收东西了。 “这个雨季,好像怎么也过不去,也许真的惊动了五足蟾蜍神了。”我叹了口气:“店老板说过,以前西川的秋天,从不下雨。” 程恪扫了我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个店老板胡言乱语几句,你还真信了。” “我这个人开不起玩笑,说什么都会当真。” “我知道,”程恪说道:“好在,我从来也不喜欢开玩笑。” 我坐在了罗蔚蓝身边,望着罗蔚蓝一张睡脸,干笑了几声,随便找了个话题,说道:“其实……罗蔚蓝长得跟你真还有点儿像,这样的鼻子,这样的眼睛……” “就算像……世上只有一个我。”程恪望着我,桃花大眼目光灼灼:“也只有一个你。” 我想起了许多事情,却不知道说什么,先点点头:“你说的对。” “其实,有些话,有些猜测,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程恪将我的手团在了手心里,沉沉说道:“是不是?” “我没有什么猜测。”我赶紧说道:“一路以来,我已经心满意足。” “随你……”程恪伸出手,将我揽在冰冷的怀里:“可是,你有心事,我会心疼。” 他的意思我知道,头靠在他没有心跳的胸膛上,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阵想哭。 时间越长,越不想放手,他像是一个沼泽,陷进去,就出不来。 “那个长生……“我抿了抿嘴:“究竟是一个什么怪东西,如果世上没有这么一种东西,是不是反而会更好……” “长生总会找到的,”程恪说道:“到时候,还回哪里去封印着,只听你的,我还想,带着你回到了玄阴地的餐馆,去吃那碗底能浮现出了玫瑰花的面。” 想起了那碗面……好像,那只出现过一次的玫瑰花,预兆着我是程恪的,程恪却不一定是我的。 菖蒲……你究竟是谁? 外面雨声淋漓,让我一下子想起了雨打绣球花的那一天,我还能这样跟程恪靠在一起,再听几场夜雨? 多一场,算一场,檀香的味道隐隐约约的萦绕在了鼻端,他的怀抱是天下最安稳的地方,我能被他环住,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 程恪形状完美的下巴抵在了我的头上,轻轻的说道:“不光是雨,不光是星星,我还可以给你看你所有想看的风花雪月——只要你愿意。” “好啊。”我笑了笑:“怎么都好。” 我愿意,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只要你心里想陪伴的那个人,真的是我。 不知什么时候,我靠在了他的怀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一个非常柔软的东西贴在了我嘴唇上,浅尝辄止,像是怕惊扰了我一眼。 这个感觉,凉凉的,很香。 我没有睁开眼睛。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但是在睡梦之中,我忽然听见了“咔嚓……咔嚓……”的声音来。 我睁开眼睛,往外面一看,只见老婆婆正冒着雨站在了院子里面,摘枣子? 程恪没有睡,只是在窗台后面静静的看着,转头看见我,皱起了英挺的眉头来:“弄醒你了?” 我揉了揉眼睛,说道:“没事。” 就也爬上了窗台。 只见那老婆婆一面摘着枣子,一面哼着什么像是很高兴的歌儿,摘好了枣子之后,她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挖开了枣树下面的土,将小盒子里面的东西,施肥一样的埋在了树根下面去。 我的眼睛,现在看着黑夜之中的东西,居然也十分亮堂,实在是说不出的一种感觉,我看清楚了,老婆婆的那个盒子,正是白天装了罗蔚蓝身体里面那虫卵的那个。 接着,老婆婆移开了枣树下面一块石头,石头下面,掩藏着一口小缸,老婆婆正把那一篮子的枣子,全倒入了那口小缸里面,喃喃的说道:“我饿……我饿……” 第98章:枣中之物 我后背一阵发凉,老婆婆,原来会说话?那她为什么还要装成了聋哑人? 望向了程恪,程恪薄唇一勾,说道:“不用想太多,事出必有因。” 这样模棱两可的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从程恪口中听到了, 只得撇了嘴,继续看着老婆婆诡异的举动:“这就是,所谓的养蛊吗?或许,这只不过是一种风俗习惯,咱们还是保持一个尊重的态度吧?” “很难说。”程恪桃花大眼一眯,说道:“吃牛肉鸡肉,也是人类的风俗,而这件事情,牛和鸡,也要保持对风俗的尊重吗?” 我一下子梗住了,程恪望着我的样子,浅浅的笑了:“所以,不管尊重与否,事实也都不会改变。” 说着,将我拉过去,声音低低的:“不看了,我哄你睡觉。” “我不用你哄,又不是小孩儿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程恪轻轻吻在了我额头上:“我喜欢哄。” 像是被一片羽毛轻轻的搔动了一下,我心头一跳,就往后退了一下,却正触手摸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 低下头来,看见手蹭到了席子的边缘。 我拧起眉头,掀开了那席子,这才吃了一惊,只见席子下面,压着满满的黑头发! 程恪早看见了,一下子把我的手拉了过来:“不要乱动,这也是蛊术的一种。” “这这这……”我盯着那些乌黑油亮的头发,忍不住问道:“这是个什么蛊术?” “应该是西川本地的枕席蛊。”程恪说道:“用处女的头发压在了枕席下面,能让睡在了这里的人夫妇和合,取一个祥兆。” “夫妇……”我有点疑惑:“怎么……老婆婆不是一个人住吗?难道,还有个老公公?” “现在没看见,可没法说明以前也没有。”程恪漂亮的眼睛越过外面的雨帘,说道:“老婆婆活了这么久,大概也经历过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情吧。” 我也顺着程恪的视线看过去,老婆婆已经不见了。 住在人家,就不要多管人家的闲事,我跟自己说道,明明是欠了老婆婆的人情,疑神疑鬼可不对,再说了,人家自己家里,做什么,也轮不到我来操心。 罗蔚蓝还是老婆婆救了的呢!这个人情还没还呢。 反正,等罗蔚蓝好起来,我们也就离开了这里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相见的时候。 重新躺下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很想去厕所,可是又不太敢去,只好在程恪怀里左翻右翻,怎么也睡不踏实,程恪拧起英挺的眉头来:“起来,我陪着你去。” “诶……”我的脸刷就红了:“你……” 说着,程恪已经起了身,下了床,伸手从床下捞起了我的鞋来,说:“过来。” 我伸过了脚,程恪给我套上了,牵上了我的手,拿了堂屋门口的一把打伞撑开了,在雨线过来的那个方向倾过来,挡在了我身侧。 “谢谢……”我望着那伞侧过来的角度,心里一下就暖了。 “行了。”程恪随意的说道:“想去哪里,我都陪着。” 这种一种,忍不住的高兴。 老婆婆家的厕所修建在了院子的一角,黑洞洞的,很有点瘆得慌,程恪探头看了一眼,说道:“别怕,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我点了点头进去了。 厕所是跟浴室修建在一起的,所以算是一个套间,过了浴室之后,才是厕所的门。 我刚要推开,却发现那门里面居然站着一个女人,面无表情的望着我。 我往后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 她年纪很轻,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长得虽然不算多国色天香,可是也算清秀可人,那纤细的身材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轻纱,看上去,居然有点不食人间烟火气的感觉。 而那一头长发,跟床头上压着的一样,油光闪亮的,只是她一张脸却惨白惨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 我一愣,这是谁? 这里除了老婆婆,还住着其他人?只是……老婆婆没说? 我忙道了歉,说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里面有人。” 里面的女人直直的看着我,却没有回答我,我猜测了起来,这个女人,是老婆婆的什么人?孙女儿吗? 她慢慢的从厕所里面走了出来。 我挺不好意思的,忍不住就说道:“打扰了,我家里只有老婆婆之一个人住呢。” 那个女人只是安安静静的在水池子旁边蹲着洗手。 我寻思了一下,是不是我打扰了她上厕所,她不高兴了?就接着试探着说道:“你好,我叫陆荞,请问你是……” 那个女人还是没理睬我,只是径自站了起来,我有点疑惑,觉得不知道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儿。 眼睛落在了水池子上,才反应过来,那水面上,居然映不出女人的倒影!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是…… 那个女人扬起脸来,带着点迷茫似的说道:“你走错了,这个地方,不是活人该来的。” “你你你……”我话还没说完,那个女人已经往门口走过去了。 程恪听见了我的声音,探头进来:“你好了么?” “没有。”我回头跟程恪说道:“刚才……里面有人……你,看见了那个出去的女人了吧?” ”女人……“程恪拧起眉头,侧头说道:“什么女人?” 程恪……没看见? 见我惊骇的有点语无伦次,程恪低下头,望着那个水池子:“在这里看见的?” 我忙点了点头,走近了,才看见那个池子底下,好像沉着什么东西似的,绿森森的。 是深重的阴气。 “行了,回去吧。”程恪说道:“见怪不怪。” “还没去厕所……” 虽然是个闹鬼的厕所,虽然才见了鬼,可是实在比不过一个人有三急。 从厕所出来,我忍不住猜测了起来,那个女人,究竟跟老婆婆是个什么关系? “你知道什么是蛊吗?”程恪一面走,一面侧过头来看着我。 “我听说,是九十九只虫子在一起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就是所谓的蛊,可以害人,是不是?”我说道。 “蛊,有时候是可以害人,可还有时候,能做一些其他的事情,”程恪说道:“比如说,完成自己的心愿。” “完成心愿?”我说道:“蛊术不是一直被称为了什么阴狠毒辣的旁门左道吗?” “这要看使用蛊的人怎么想了。”程恪说道:“就好比一把刀,在厨子手里能切菜,可是在匪徒手里,能杀人。” “我明白我明白。”我赶紧接着问道:“蛊都怎么来害人?是钻进人心里,然后让人跟吞下了孙悟空的铁扇公主一样?” “有的蛊可以种在了身上,有的蛊,能长在了心里。”程恪说道:“比如著名的心蛊,从前,西川的男人出远门,总不敢跟别的女人亲近,因为在他们离开家里之前,总会被妻子下了这一种蛊。 心蛊寄宿人身,别的感觉是没有的,但是一旦这个男人跟妻子之外的女人动了情, 心蛊就会蚕食这个人的内心,那种感觉,堪比一切酷刑,是无法形容的苦不堪言,蛊虫跟饲主是心意相通的,男人的心一旦出现了变化,女人,要么让蛊虫吃了他的心,如果心软,阻止蛊虫,那蛊虫就会反噬,吃了女人自己的心。” “原来饲主也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我听愣了:“蛊这种东西,实在太可怕了。” “还有一种叫做邪蛊的,也是这样。”程恪接着说道:“如果有人跟人积怨,放出了邪蛊,可以将对方害的时运走低,家破人亡,但是一旦有了这样的一个开始,那邪蛊就会周而复始,一直害人。 如果饲主不让邪蛊去害人,自己就会被害——蛊术,是双刃剑,可以伤人,也可以自伤。” 就是说,这件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 程恪微微一笑,道:“你怕不怕?” 我答道:“也……没什么可怕的,不就是虫子而已……” “可惜我已经死了,”程恪忽然说道:“不然说起了心蛊来,我倒是也想你能养在了我身上,这样你也就放心了,我要是喜欢上了别人,让心蛊吃了我。” 我望着程恪那一种云淡风轻和无可奈何,忽然也笑了:“说得对,这样,我才能放心。” 可是,真要是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大概,是宁愿心蛊反噬,也不会让他们去吃程恪的。 不管他心里有谁,我心里有他。 “所以,”程恪沉沉的叹了口气:“真可惜。” 我假装听不出来他这话的意思。 夜色深沉,窗外的枣树叶子还是不断的淌下雨滴来,滴答滴答的,催人入眠。 这个声音,很容易就能让人放的轻松了,我撂下了一切的心事,居然睡的安稳。 再醒过来的时候,脑袋正靠在了程恪胸口,脖子有点难受,起来晃了晃脖子,发现日头已经穿过了窗外的枣树,照在了土炕上面,程恪本来凝望着罗蔚蓝,见我醒了,薄唇一勾:“睡的好吗?” 我点点头:“好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安稳了,罗蔚蓝怎么样了?” “说了几句梦话,好像想回家找奶奶,吃奶奶做的香椿鱼。”程恪微微一笑:“很简单的愿望。” “希望能帮他实现了这个愿望。” 我望着沉睡不醒的罗蔚蓝,转头说道:“老婆婆呢?” “没在家,不知道上哪儿了。”程恪望着那几棵枣树,说道:“大概,要为了这几棵枣树奔走吧。” “枣树?”我想起来了昨天老婆婆摘枣子时候的那种诡异,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咚咚咚……”正这个时候,门口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诶?”我立刻想起了昨天的事情,忙从床上爬起来:“又是昨天的人?” “不见得。”程恪站起来,牵上了我的手,往庭院里面走过去:“咱们去看看。” “可是老婆婆不在家,这个门,”我犹豫了一下:“该开吗?” “咔哒。”没想到我们还没有开门,那门倒是自己被人给推开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说道:“请问……有人吗?” 一个十分年轻的姑娘出现在了门口。 她二十上下,身材单薄,穿的也不多,在初晴的冷风之中,像是在瑟瑟发抖一样,但是,满脸的尘霜倦怠,也遮掩不了那清丽的一张容颜,泉水似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带着点拘谨。 我忽然有点疑惑,觉得好像在那里看见过她一样。 她见了我们,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迷路了,只看见这一家好像还有人,能不能……让我们进来喝口水,可以的话,还想吃点东西,你放心,我们带着旅费。 ” 迷路?我往那个姑娘身后一看,只见几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正跟在了她后面,全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都带着大包,还装着摄影器材。 “我们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那个姑娘赶紧拿出了一张名片来,我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西川旅游频道 走遍山水栏目主持人:初雪。”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看她眼熟呢!西川旅游频道的节目,我也看过,眼前的这个姑娘确实就是那个漂亮的主持人:“啊,我认出来了!我看过你的节目,还是你的粉丝呢!” “那可太好了。”那个姑娘忙露出了一种职业性的笑容来,说道:“所以……” 我忙说道:“不瞒你说,我们也是这里的客人,主家现在并不在,没法做主,这样吧,我看着,主家也是挺热心的人,大概不会拒人千里之外,你们先进来在院子里面歇一歇,应该没什么问题。” 初雪听了,满脸掩饰不住的露出欣喜的表情来,忙抬脚迈进了门槛,将后面的摄影师等等的的工作人员也带进来,坐在了我和程恪的面前:“那可真是多谢你们!” 我拿了茶水来,她十分感激,我顺势问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录制节目?” 他们喝下茶水,人都像是有了点精神,初雪介绍了一下情况,原来,他们是要录制一个叫做“巫蛊西川”的特辑,这才跑到了这个西川的内部来,但是正跟我二姥爷说的一样,西川大山外面是很现代化的城镇,可是西川山里,依旧是没开发的穷山恶水,十分危险,结果摄制组在一个山坳里面迷了路,兜兜转转的绕了几圈,也没找到了地图上的地方。 本来想依靠现在的gps定位系统,谁知道昨天下雨,淋的仪器全盘失灵了,她们走了将近一个晚上,这才到了这么个有人烟的地方来:“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正想着找本地人打听打听呢!对了,”她说完了,好奇的问道:“你们也是这里的客人?是怎么过来的?” 我苦笑一下,也自我介绍了一下,说道:“我们的情况比你好不了多少,朋友在路上出了点意外,为了救他,也是胡乱找过来的,连这个村子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一座都不知道。” “还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初雪叹了口气,望着我和程恪,问道:“你们往这样的深山里面来,是不是也听见了那个西川旅游频道宣传的巫蛊传说,来探险的啊?” “传说?”我望着初雪的眼睛,说道:“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传说?” “嗯?你们不知道?”初雪算是休息过来了,开始跟电视里面看见的一样,开始侃侃而谈:“我们几个就是为了那个传说来的,听说西川这里,有很神奇的蛊术,能起死回生,永葆青春,而且,关于神秘的巫蛊之术,外界知道的不多,都说这种巫蛊之术既能救人,也能害人,非常神奇,我们这才按着台里的意思,来做这一期节目,想带动本地旅游业的发展。” 我点点头,忍不住问道:“对了……你们过来的时候,怎么知道这里有人的?是不是,看见了一个老婆婆从这里出来?” “没有啊!”初雪说道:“我们倒是没看见老婆婆,是有一条黑狗,像是通灵性似的,抢了我们的一个信号盒子就跑,我们一追,就追过来了,看见这个盒子就放在了门口,这才想说是不是黑狗是这里的宠物,就试着敲门,进来了。” “原来如此啊……”我立刻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老婆婆驱赶的那个敲门人了。 “你们刚才说,有一种巫蛊之术,是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一直没作声的程恪忽然开了腔:“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个传说?” 就算是见惯了大世面的初雪,看见程恪,也忍不住有点晃神似的,反应了一下,才说道:“这个……” 一个编导模样,戴着鸭舌帽的男人说道:“这是西川口口相传的一个传说,说是西川的腹地,有一个村落,叫做长生镇,之所以得到了这样的名字,是因为住在了这里的人,通晓一种叫做‘长生’的巫蛊之术,能逃过了生老病死,永葆青春,我们就想着围绕这个人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长生’来做文章,出这一期栏目。” 程恪的桃花大眼还是黑沉沉的,没有起一丝的波澜,我倒是愣住了,长生,又是长生! 真的有这种功效的话, 难道程恪在失去记忆之前,是将那个传说中的长生给藏到了这里来了? “不过呀,”另一个摄影师模样的人说道:“毕竟这只是个传说,连那个‘长生镇’都没人真的进来过,这个传说,可不是就显得更虚无缥缈了吗!我看着,随便找一户人家,采访了一些个当地的巫术就行了,世上如果真有那种东西,那么多有权有势的人,大概都会排关系挤进来,全不用死了。” “哈哈哈,说的也是,”其他的工作人员也笑了起来:“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那秦始皇大概也死的太冤屈了,还派徐福去什么蓬莱岛啊,西川就有这种本事,简直舍近求远。” 秦始皇那么久远, 我就不去想了,可是一提起来“长生不老”,我倒是想起来了新遇上的那个魏浅承来,程恪说过,魏浅承是一个真正的活人,没有跟阿九小圆他们一样,是用的借尸还魂个的方法,会不会,那个魏浅承跟那个‘长生镇’有关系呢? “不过在这里生活,也真够呛,”那个编导说道:“电话也没有,手机更没信号,住在这里,能把人给憋疯了,怪不得人们全搬出去了,找来找去,也只找到这么一个空村子。” “就是啊,”其他的工作人员也哀叹道:“刷不了微博,玩儿不了微信,亲朋好友还以为咱们人间蒸发了呢!” “所以,拍完了,赶紧回去,大家打起精神来,”初雪说道:“这期节目想想卖点还是很足的,收视率上去,咱们大家辛苦一趟也算值得。” 一众工作人员忙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初雪接着跟我说道:“不知道主家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想跟他问问路。” 我只好说道:“我也拿不准,应该是早上就出去了,应该不会太久吧?” “正好停在这里歇歇脚。”几个工作人员说道:“我们等着。” “唔……”正这个时候,屋里的罗蔚蓝像是醒了,我赶紧就跟他们说了不好意思,转身往屋里去看罗蔚蓝了。 只见罗蔚蓝现在终于是睁开了眼睛,他揉着眼睛问我道:“陆荞,这是哪里啊?” “你可算是醒了!”我赶紧说道:“你指路只指了一半,我们也不知道你们家究竟在哪里,正好看见了这里,就把你带过来了,幸亏你命大,遇上一个很有本事的老婆婆,这才把你给救了的。” “老婆婆?”罗蔚蓝撑起了还有许多伤口的身体,疼的是呲牙咧嘴,但是他仔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口不由得又高兴了起来:“哎呀, 想不到,还真是遇上了高手了,我身上的蛊毒,还真是干净了!” “那就好。”我也跟着高兴了起来:“等老婆婆来了,好好谢谢人家吧!” “不过……”罗蔚蓝犹豫了一下,说道:“能治疗这种五毒蛊的,可不会是什么普通人家,一定得是大养鬼师或者巫蛊师,才做得到的吧?你们人生地不熟,怎么说碰到就碰到了?” “你运气好,还这么疑神疑鬼的。”我说道:“你是唯一的本地人了,快起来看看,这个地方,究竟是哪里,往你们罗家,究竟要怎么走?” 罗蔚蓝伤势还没有好利索,他是想着起来,可是却没有起来的力气,因为微微一挣,开始要愈合的伤口很容易就会崩开,全然是个痛苦不堪的样子。 我看那个样子,赶紧说道:“咱们不急着走,你先养着,伤口愈合的好一些,在看不迟。” 罗蔚蓝只得点了点头,但还是满脸的好奇:“你刚才说过,帮我解毒的,是个老婆婆?” “是啊!”我把老婆婆的样貌描述了一下,罗蔚蓝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并不认识这个养鬼师……也不记得她用的这种术。” 罗蔚蓝的那个脑子,简直就是养鬼师资料的搜索引擎,连他也不记得,一定是非常神秘的,我说道:“你先好好养着,老婆婆来了再说。” 罗蔚蓝刚点了点头,忽然外面初雪他们一行人,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来:“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听见了声音,赶紧跑出去了,只见他们那一群人正围着甚么东西,露出了很惊愕的表情来。 看见我出来了,初雪忙说道:“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我凑过去一看,只见,他们正在对着一枚枣子出神。 这里的枣子个头很大,有一般的冬枣那么大,像是小苹果一样,青青红红很讨人喜欢,估计是有人闲得无聊,从树上摘了一个想尝尝看。 我把头伸过去一看,一下子,也愣住了,只见那个大大的枣子带着齿痕,像是被谁给咬开的,已经一分两半,可是该是枣核的那个位置……居然是一根人的指头尖儿! 那个指头尖儿是手指顶端的第一个关节,上面还带着一片小巧的指甲! “天哪……枣子上,能结出了人的指头来……”一个工作人员反应比较快,赶紧掏出了仪器来就要拍,但是那个编导挡住了那个工作人员,说道:“你拍了这个东西,会引起恐慌的,知不知道?手指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碎尸案!这种东西,不管真假,怎么能拿到了电视台里去播,光是审查,也通不过!” “可是,这不是碎尸,这就是枣树里面结出来的啊!”一个工作人员挺委屈的说道:“是我亲手打开的。” “亲手打开又怎么样?”那个编导疾言厉色的说道:“这种地方,出现了多神奇的东西都不算神奇,谁让这里是巫蛊之乡呢!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动了人家的东西,可不要也沾上了某种跟巫蛊有关的事情。” “老大……”初雪却说道:“枣子里面长出了人类部位的事情,实在很难得一见,应该是很好的噱头啊。”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那个编导大手一挥,说道:“赶紧把东西扔了,不要被主人家看见,这里忌讳多得很,得罪了人,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赶紧的,把枣子给埋回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几个工作人员只好挺委屈的将枣子收拾了,在枣树下面挖了一个洞,把果肉和残肢埋进去,想象到,一动土,那几个工作人员却忽然惊骇的大叫了起来,还有个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第99章:长生村镇 我一听,赶紧就要凑过去看看,程恪却一把将我给拖了回来,冰凉的手指把我的脸转过来:“别看了,我告诉你,里面,有很多的尸体。” “尸体……”我想要挣脱开:“什么尸体?” “唔……”我身后的初雪是看到了,结果人往后面一退,蹲在地上,忍不住就干呕了起来,好一阵子,她才说道:“真的,你……你还是不要看了……” “赶紧埋上!埋上!”那个被初雪称为了老大的编导,立刻过去了,连声说道:“你们可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给说出去,不然的话,一定是大麻烦!” 尸体……自然是能让人联想到杀人碎尸案了,这个蛊术,每次怎么都能跟碎尸体连接在一起?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桃红姐之前被阿九种下了五毒蛊,变成了人不人,蟾蜍不蟾蜍的怪物的时候,也在惠人旅馆一个大缸里面,发酵了许多的碎尸块儿,那个场景,看一眼,一辈子也忘不掉! “是蛊术的养料。”程恪的眼睛映出了那青葱的枣树枝叶,轻轻的说道:“真不少。” 这个时候,几个男性的工作人员,已经手忙脚乱的将树根重新掩埋好了,初雪本来奔波劳累,大概没吃什么东西,又受到了惊吓,脸色蜡黄蜡黄的,像是脑袋发昏。一下子就双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自己当时面对那口大缸时候的感受了,忙把初雪给拉起来了,说道:“你……你先缓一缓……” “这个地方,实在太可怕了……” 初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说道:“难道住在这里的,是一个连环杀人犯?” 说到了这里,我脑子一闪,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老婆婆在那个橱柜里面,津津有味,吃的那种奇怪的东西了,血淋淋的,难道,是生肉…… 甚至,是…… “呜呜……”一个怪异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响了起来,我回头一看,只见那院子门口,正蹲着一只黑狗! 那个黑狗膘肥体壮,看上去毛色也是油光水滑的,吃的一定很好,跟昨天的那个老鼠,简直是天壤之别,如果没人饲养,同是野物,这差距,也实在是太大了! “就是这只黑狗,这只黑狗抢了我们的东西,把我们给带到了这里来的!”初雪一回头,也看见了那只黑狗,满脸惊骇的指着那黑狗:“你看,它像不像……是在笑?” 果然,跟初雪说的一样,这个黑狗一张阔嘴左右一咧,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黑漆漆的眼睛珠,怎么看也显得是在幸灾乐祸,确实,像是在笑一样,还是那种,冷森森的阴笑! “这个狗,一定有主人。”程恪低低的说道:“却未必是那个老婆婆。” “你是说……”我忙道:“这个村子里面,除了老婆婆,真的还有其他人?” “这个村子,总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空成了这个样子。”程恪说道:“就好像,九十九只虫子住在了一起,为什么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只虫子?” 我心里一下就明白了过来:“难道……是老婆婆下了毒手,把全村子养蛊的人,全都给……” 程恪还是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这这……”初雪黄着一张脸,惶惑的对那个主事的编导说道:“老大,你看,咱们现在怎么办?是赶紧走,还是……” 摄影师模样的年轻人忙说道:“还是什么?老大,这个地方留不得,咱们都是外地人,死在了这里也没人问!看样子,住在这里的人,百分百是个变态杀人狂啊!说不定,整个村子空了,就是那个他们口中的老婆婆杀的呢!咱们得趁着那个老婆婆没回来,赶紧走!” 而另一个工作人员则说道:“咱们现在走了,我看也就是在大山里面继续乱转,找不到出路啊!你们应该也没忘记,进西川的深山腹地,连个向导也找不到,本地人根本没有愿意带路的,光靠着咱们几个,又没法在山路里面开车,走了这么久,这是唯一的一个人家,要是再把这个机会错过去,那咱们,是不是……” 那个编导模样的人想了想,又狐疑的望着我和程恪,说道:“也许,咱们跟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应该也不会平白无故杀人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两个比咱们先来的客人,应该比咱们更早就遭遇了毒手了,可是,他们还活着,同伴还被人给救了。” “这倒也是,可是……”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心有余悸的望着那棵枣树,显然还是处于一种惊骇的状态上:“总觉得,还是不宜久留啊老大。” “这样吧,反正对方只有一个老婆婆,咱们打起精神来,警惕一些,做好了防备,等问出了路来,再走不迟。”那个编导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说道:“你们全不要再碰这里的东西了,就在这里好好的等着。” 几个工作人员只好答应了下来,正在这个时候,那个黑狗忽然又不甘寂寞似的,冲着我们大叫了起来。 那个叫声,在万籁俱寂的村庄里面,说不出的,就让人瘆得慌。 有一个一直闷不吭声的工作人员像是实在受不了这个氛围了,忽然从地上捡起来了一个石头,就冲着那个黑狗给扔过去了! 那个黑狗见状,却眯起了一双眼睛,敏捷的跳起来就把那石头给叼在了嘴里,得意洋洋的就走了! 奇怪……那只黑狗,怎么倒是很像是一种计谋得逞了的感觉? “告诉你不要轻举妄动,你这是干什么?”那黑狗一走,编导就跟那个扔石头的工作人员发了飙:“枣就是你摘下来的,现在不好好的待着,还敢惹那只狗!万一真出什么乱子来,大家伙都得跟你倒霉!” “我都说了,不想来,不想来,你们非要逼着我来!”而那个工作人员,也是赤红了一双眼睛, 握紧了拳头,说道:“我怎么知道,这里连枣子,也藏着猫腻!反正你不肯走,还要留在这里,那怕什么,要死,大家一起死!” “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初雪赶紧上前去劝:“小王,这怎么行?大家出来,就是一个team,一个整体,你不能……” “别以为我不知道,因为我摘了那个倒霉的枣子,什么事情,就又跟以前一样,全推到了我头上!”那个被称为了小王的工作人员像是把之前受到的压力一下子全爆发了出来,大声说道:“我资历浅,我年纪小,可是我也是人!” 显然,他的反应,也太过于激烈了,事实上没有一个人,埋怨过他摘了枣子,这个态度,有点不对劲…… 我忍不住望向了程恪,程恪低低的说道:“那些枣子,不是给人吃的,他碰上了,应该也会受到了那个蛊术的影响。” 我吞了一口口水,问道:“不知道,是个什么影响?” 程恪扬了扬形状完美的下巴,说道:“只怕,就是手指头主人残留下的东西了。” 果然,那个小王开始絮絮的说起来了,他在参加了工作之后,遇上的所有不顺心的事情,仿佛全世界的人,全都在欺负他,凌辱他,践踏他,而世界是没有任何公平可言的,还不如死了算了之类的等等负面情绪。 我被那些委屈说的有点心慌,而那几个工作人员显然也被这种奇怪的情绪给影响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争论了起来, 而罗蔚蓝也听见了外面吵嚷的声音,开始喊我:“陆荞!陆荞!” 我就往屋里去了:“罗蔚蓝,怎么啦?” 罗蔚蓝刚才好好的脸色,这么一会功夫,又有点不好看了:“我想问问,这个村子,有鸡吗?” “鸡?”我有点纳闷:“你找鸡干什么?” “我好像,猜出来了这个村子是什么地方了,只是……还是不敢肯定……”罗蔚蓝因为伤口剧痛,呼吸有点急促:“只要知道这里有没有鸡,应该就差不多了。” “我来的时候,是没看见鸡。”我想了想,说道:“进村子的时候,好像看见过,外面有一群大鹅……” 程恪答道:“这里没有鸡——天亮的时候,这里没有一个鸡叫的声音。” “是……那就是了……”罗蔚蓝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说道:“原来,误打误撞,真的到了这里来了……” 我赶紧问道:“这么说,你知道这是哪里?” “我听说过,但是没想到,这个村子真的存在。”罗蔚蓝透过窗子,望着外面的那棵枣树,说道:“这应该,就是那传闻之中,专门制作巫蛊的长生镇。” 我刚才,听见了那几个工作人员说起了,心里隐隐约约的,就有点不祥的预感,想不到,还真的就到了这里来了! 罗蔚蓝接着说道:“ 在西川,一直有这种传说,那就是西川的腹地之中,有一个地方,叫做长生镇,长生镇上的巫蛊之术,能让人长生不老,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使用巫蛊之术来永葆青春,但是传言是这样,却从来也没人看见过,我们更不知道,这一个‘长生’的意思,跟我们要寻觅的那个遗失了的宝物‘长生’究竟是不是有关系。 传言之中,这个地方,每隔着一段时间,在每年的鬼月,也就是七月,村子的封印会打开,引进了外来的人,进到了这里作为巫蛊之术的养料。” 中元节刚过,现在,自然是七月! “你……”我忍不住抿一抿嘴:“怎么认出来的?也许,这也就是普通的蛊术村子呢?” “你们知道,我是西川本地人,西川的大大小小角落,我从小跑到大,就没有一个地方是不认识的,包括了一些蛊术的村镇也是,我见一眼,全能识别出来。” 罗蔚蓝说道:“而这个地方的建筑和摆设等等习惯,全是我没见过的那种风俗。还有就是,西川一般,村子里都会养鸡来下蛋和打鸣,几乎每一家都不可或缺, 唯独养蛊之人有一个禁忌,就是鸡。 鸡的尖嘴,能掘地三尺,将虫给吞进来,加上朝日而啼的习性,有正气,更不惧五毒,是蛊术的克星。一般没有鸡的村子,准是蛊术之村。所以……我寻思了一下,这里,就是那个传说之中,跟长生有关的地方了。” 可是,那个老婆婆,还非常热心的救了罗蔚蓝啊。 想到了这里,我自己倒是先明白过来了,难道,正是因为,罗蔚蓝身上,带来连魏浅承都喜欢的,五足蟾蜍的蛊毒,才被那个老婆婆看中,从他身上,将蛊毒抽出去,是要为自己所用? 所以,大晚上,将那些从罗蔚蓝身上抽出来的蛊毒,全倒进了枣树下面去…… “嘎吱…… ”正在这个时候,院子里面的铁门给推开了,我抬起头,不偏不倚这个时候,老婆婆回来了! 第100章:少男少女 一见她回来,外面吵嚷不休的摄制组也一下子全傻了眼,露出了十分惊骇的样子来。 而老婆婆低下头,正看见了,枣树下面的土,被人松动过的痕迹! 我赶紧从屋里跑了出来,这个时候,老婆婆的眼睛,已经阴骛了下来,那个阴森森的气势,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我想要跟老婆婆解释一下这些人的来历,而老婆婆则直接低下头,只是盯着那大枣树下面的土,蹲下摸了摸,才抬起头来,重新看着那一行人,显然带了点敌意。 “快,按着刚才说的……”那个编导推了推一个工作人员。 那个工作人员身上都在打颤,但还是上前去了,冲着老婆婆一番比划。 原来,是这个工作人员会点手语,他照着编导的意思,编导说一句,他就跟老婆婆用手语“翻译”一句,自报家门了一下,说清楚了自己的来意,还有对老婆婆的歉意,包括也讲了一下自己的困难什么的。 怪不得刚才在我说了老婆婆的情况之后,他们那群人还是预备着跟老婆婆问路呢,原来有专业人才。 老婆婆听了他们的难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这才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背篓放了起来,又跟那个工作人员比划了一下。 工作人员看了,转脸求助似的望着编导,编导更是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意思?” 工作人员苦恼的说道:“老婆婆说,让咱们留在了这里,多住一天,明天再走,说是看着天色,还得下了大雨。老大,你看……” 看见了刚才枣树下面的那个场景,谁还愿意留在了这里,大家的表情都很微妙,全盯着了编导。 编导显然也有点想不到,就跟那个工作人员说道:“你就说,咱们不怕下雨,只要给指路,就行了。” 我抬起头来,也确实看见了早上的那一轮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云彩给遮住了,又是云朵四合的模样。 我忍不住问程恪:“咱们怎么办?这个地方,好像跟长生有关系……” “既然跟长生有关系,那咱们就留下来看看。”程恪抬起头,亮闪闪的桃花大眼映出了天上的乌云,倒是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气势:“万事有我。” 那一边,工作人员得了编导的令,还想再跟老婆婆比划比划,谁知道不偏不倚,这天上真的淋淋漓漓的下起了雨来!而且,还啪嗒啪嗒的夹杂着冰雹! 程恪一手拢在了我头上,一手拉着我往屋子里去,十分随意的说道:“何况,不舍得让你淋雨。” 这被人疼,被人宠的感觉,真好……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对待我的好没有安全感,总觉得自己得到了的这一切,全是因为跟菖蒲的相似,从菖蒲那里偷过来的,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怕留不住。 如果留不住,我不敢投入太多,因为,我可能接受不了那种挖心挖肺一样的空洞失落。 可是现在,程恪这个感觉,忽然像是融入了命里,贴到皮肉,不舍得再分开。 我不舍得再分开。 下意识的,握紧了程恪的冰冷修长的手,程恪微微一怔,侧头看着我,忽然笑了。 那个笑容,像是春日的冰川融化,好看的让人目眩神迷。 “你笑什么?”我心跳有点过速,奇怪,为什么我看他那张脸看了那么久,还是没法习惯这个容颜? “你,第一次主动握住我的手啊。”程恪的桃花大眼眯起来,说道:“为此,值得添酒加餐。” “行了,你们别在一个单身病狗面前秀恩爱了!”罗蔚蓝早耐不住了,说道:“我都听见了,估摸着,大概老婆婆有什么大事,才要留下这么多人呢!” “大事……”我侧过头,望着那扇被老婆婆紧紧关上了的门口,心里想着,会不会,跟那个黑狗的主人有关系? 那一行摄制组人员也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器材,这会儿带着几分狼狈的也进了屋。 老婆婆也跟着进来了,帮着一众人找好了毛巾送上去,咿咿呀呀的指明了哪里有热水。 我心里暗想着,老婆婆那天晚上喂枣树下面莫名其妙的东西的时候,不是开口说话了么!她装一个聋哑人,是不是有什么自己的用意? 可是我又想起来那天传来了夜半敲门声的时候,老婆婆躲在了橱柜里面吃东西,显然确实被我吓了一跳,她如果听得见,绝对不可能那么猝不及防啊。 我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了什么所以然,问程恪,程恪又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模棱两可,让人心里很不爽。 摄制组擦干净了头发和器材,一人手里捧着一杯老婆婆拿过来的热茶,却都是小心翼翼的样子,并没有人敢动嘴喝。 初雪也过来了,靠近了我,带着点惧意,低低的说道:“你说,老婆婆把我们留下来,是不是,也想着把我们给……埋在了那枣树下面去?” 我忙说道:“你先别害怕,这个……怎么说呢,现在也确实是形势所迫,不得不留下,只能说,自己尽力警醒一点吧。” “你们也是,多留个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初雪犹豫了一下,就算老婆婆在大家面前,绝对是一个真正的聋哑人的模样,她也还是怕老婆婆听见似的,靠在我耳畔说道:“我总觉得,这里哪里哪里都是诡异的,就连这一场雨,也来的这么诡异,之前,还是好日头呢!该不会,是老婆婆神通广大,连雨水也能操控吧?” “这也太玄乎了吧?她再厉害,也不是龙王爷啊。”我只得说道:“不过,也是来的挺巧的……”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摄影师也挤过来了,压着惊慌的说道:“现在怎么办啊?” “我们两个女流之辈能有什么办法 。”初雪有点泄气的说道:“现在,完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哎呀!”没成想床上的罗蔚蓝看见了初雪,倒是一副惊喜的模样,连自己身上的伤口也完全顾不上了,挣扎这就要起来:“你……你是不是西川旅游卫视的那个节目主持人初雪啊?” 结果这一挣扎,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呲牙咧嘴。 初雪这才留意到满身是伤的罗蔚蓝,客套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好。” “哎呀我是你的粉丝啊!”罗蔚蓝赶紧说道:“你主持的节目,我几乎每一期都看!比如说‘美食西川’‘乐活西川’ ‘行走西川’从来不落下……” 看着罗蔚蓝那个如数家珍的模样,我叹了口气。 初雪大概也是觉得,在惊骇的时候,能多一个人陪着也是好的,为了分散紧张的情绪,就跟摄制组的人员一起,与罗蔚蓝聊起来了关于节目的事情。 我回过了头去,看见了程恪一双眼睛,还是跟在了老婆婆的身上,而老婆婆无声无息的,弯着身子,在橱柜里面像是折腾着什么似的。 “怎么啦?”我低低的问了一句。 “有血腥气。” 程恪扬起了形状完美的下巴,说道:“好像,多了什么不速之客。” 我扫过了这个阴暗潮湿的堂屋,仔细的一看,只见这个地方,确实也笼罩着淡淡的阴气,再聚精会神一点,就能勉强的分辨了出来,那阴气在地上,是形成了一串一串的脚印形状。 是赤足的脚印,足弓的部位还微微的残缺,痕迹十分新鲜。 我拧起了眉头来,以前看过的侦探小说桥段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面乱晃,我想起来,辨认足迹分三类,是步长,步宽,和步角,这是赤足的,所以应该更简单一些。 我过去比了比,脚的大小和步伐的长度,跟我很类似,但是比我的幅度稍微小一点,看得出来,应该是一个比我矮小一点的女人留下来的。 那个阴气脚印脚趾的地方圆润饱满,应该,是个年轻女人。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厕所里面那个脸色苍白的鬼来。 也不知道,她跟老婆婆,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枣树的枝叶在大雨下面不停的震颤着,外面的泥地已经被冰雹砸出了许多的小坑来。 罗蔚蓝从跟摄制组人员的谈话之中抽了空,往外面看了一眼,喃喃说道:“这个天气,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过不去啊……” 听了他这话,摄制组的人员,都露出了忧心忡忡的模样来,只有那个咬开了枣子的工作人员,一副冷漠的表情,像是盘算着什么心事一样。 在雨幕之中熬了一天,入了夜,老婆婆很热情的打了地铺给大家睡,并邀请我和初雪跟她同屋住,初雪吓的面如土色,可又怕触怒了老婆婆,来点什么无妄之灾,所以也不敢拒绝,只把全部希望都压到了我身上来了。 罗蔚蓝想了想,忽然说道:“陆荞,你过来,我给你个东西。” 我忙走了过去:“什么呀?” 罗蔚蓝神神秘秘的从破烂不堪的衣袋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来,低声说道:”万一看到了什么,把这个撒在在你们俩身边一圈,那些东西,就碰不到你们。”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心里有底,也就接过来答应了。 老婆婆的屋子,就是橱柜所在的那个屋子,细细的嗅闻,还是能闻到了那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我忍不住多看了那橱柜一眼。 躺在了冰冷的芦苇席子上,因为没跟程恪在一起,哪里哪里都不习惯,听着外面沥沥不绝的雨声,我不知不觉就叹了口气。 结果我这一叹气不要紧,初雪也不知怎么,一下就哭了,但是她不敢让那个老婆婆听见,只压着嗓子,低低的说道:“我想回家。” 望着她那断了线似的泪珠,我心里也不好受起来,往西川来了这么久,电话是完全没电没网络,跟我爸妈,也好久没有联系了,报个平安都不行,不知道他们旅游这一回来,会有多担心,再说了,姥爷如果再跟我爸妈说起了这个那个的来,他们会有多害怕? 尤其,是那个为了逃脱养鬼师这个身份,一心往西川躲避的母上大人,知道女儿还是躲不过这个家族传承的命运,她会怎么想…… 哎…… 但是眼下,我也只好撑住了,宽慰初雪说道:“你别想太多,雨又不是一辈子都不停,明天雨停轮到时候,让你们那个会手语的同事过来了,跟老婆婆打听好了,一定就能出去了。” 说到了这里,我故意的转头跟躺在了我们身侧的老婆婆说道:“您说是吧?” 但是老婆婆还是侧着身子,什么也没说。 我之所以故意这么问,是因为侦探小说里面经常说起,一般人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听到了别人的喊自己的时候,眼睛总会先做出反应,眨动或者转动。 可是我留意着, 老婆婆半闭着眼睛,听了我喊她之后,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确实是个听不见的模样。 我心里面的狐疑,越来越深了。 初雪倒是说道:“你忘了,老婆婆是聋哑人。” 我笑了笑,说道:“我这个人,还真是的,经常犯了糊涂,累了一天,睡吧,睡着了,做个好梦。” 初雪知道我也是想着宽慰她,就只好也闭上了眼睛,也许这一整天,都是紧张和惊惧之中渡过了,好不容易放松了一点,她很快就睡着了。 我却实在是不习惯没有程恪冰冷怀抱的时候,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程恪像是一包毒品,沾上了,就戒不掉。 他跟我,不过隔着一个堂屋,不知怎么的,却觉得,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一样。 他现在身边没有我,会不会也不习惯? 分开的感觉,哪怕这么短暂,也足以让人失眠。 “滴答……”慢慢的,外面的雨逐渐停了下来, 又变成了万籁俱寂的样子,远远的,另一个屋子,还传来了打鼾的声音,不知道是谁。 忽然,我觉得屋子里面,突然有点冷。 奇怪,门窗没关好,透进了夜风? 我睁开了眼睛,却吓的僵住了。 那个厕所里面出现过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正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窗边,弯着腰,低头看着床上躺着的我们这三个人! 我一口大气也没敢出,那张惨白的脸,正挂在了我面前! 而且,之所以这么凉,是因为她正撅着嘴,冲着我的头顶吸气! “呼……嗤……” 我顿时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觉得身边这凉气,越来越盛了! 那个女人的眼神很空洞,惨白的脸上也没带着什么表情, 只是这么默默的吸着,宛如嘴里有一根看不见的烟似的。 她到底……想干什么? “咳咳……” 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老婆婆坐起来了。 她转过头,望着那个女人,口中还是依依哦哦的那个声音,像是跟那个女人,在闲话家常! 那个女人没有作声,直起了身子,幽幽的说道:“他们来了。” 这是怎么个意思?谁来了? 我还没来的及做出什么反应, 老婆婆先摆了摆手,往外面指了指,那个意思,像是要让那个女人出去,自己,也倒是取代了那个女人的位置,站在了我面前。 我赶紧一动不动的继续装睡。 果然,眯着眼睛,能看出来老婆婆的脸,正探到了我的面前,一双阴骛的眼睛在团团黑影下面,诡异的盯着我看。 接着,嘴一咧,低低的“依依哦哦”说起了我听不懂的音节。 我努力让呼吸比平时粗重一些,装成了酣睡的样子,而初雪是真的睡着了,所以老婆婆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了什么端倪来,也就放心的下床了。 接着,就是门板掀动的声音,她跟那个女人一起出去了。 我撑起身子来,从窗子的缝隙之中,看见老婆婆那佝偻的身躯,果然往枣树下面去了。 而那个神秘的白衣女人,再一次的消失不见了。 难道她刚才是在吞吃我的阴气吗? 还没想出什么来,只听又有一阵脚步声,像是蹑手蹑脚似的,从程恪他们所在的卧室,小心翼翼的响了起来。 我拧起眉头,是谁?偏偏这个时候起夜吗? 接着,那个脚步声到了堂屋里面,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胆怯的先说道:“老大,这样真的能行吗?” 是摄影师的声音,我记得他,他好像胆子挺小的。 “怎么不行。”另一个声音说道:“这种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也是西川人,看得出来,这个老妖婆子的蛊术的蛊灶,就在那大枣树下面,你没看,她选择了半夜十二点,也就是子时的时候去么!就是因为蛊虫昼伏夜出,现在正欢实!” 这个声音……是编导!怪不得白天看着编导是个指点江山的样子,还觉得他挺靠谱的,想不到,还真是个懂行的。 “哥,你们家真的也会这种东西?”那个摄影师的声音战战兢兢的说道:“总觉得,有点……” “废话,就是因为村子里面发展不好,养蛊没有前景,我们家才搬迁到了山外面的,但是小时候我姥姥养蛊,我怎么也耳濡目染了一些,绝对错不了。”编导的声音信心十足:“我绝对不会弄错,现在她正预备害咱们呢!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你明白吗?” “那……那就好……”摄影师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老大,你真不叫小王?” 小王就是白天咬开了枣子,还闹了一场情绪的那个工作人员。 “废话,叫他干嘛?坏事!再说了,也不能惊动那几个别的客人,”编导的声音虽然压得低,也是中气十足:“女的倒是没看出什么来,不过那俩男的,一个病歪歪的,一个连影子也没有!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没准儿,还是养鬼师呢!千万不能信他们。” 编导倒是真挺厉害的,连程恪的来历也看出来了,却还是一直泰然自若,按兵不动,真是让人佩服。 “嗯……”摄影师估计也是被挤兑的没办法了,只好说道:“那就听哥的。你说,咱们怎么办?从后面把老婆婆压住?” “嗯,你一会儿看见了老妖婆子,先压住了,养蛊的人不会弯膝盖,你踩住了她的脚,她就动不了,”编导说道:“趁着这个功夫,我把那老妖婆子的蛊灶给捣了,她就没法害人了。” “事已至此,全听老大的。”那个摄影师也像是下定了决心,摩拳擦掌。 “嗯,”编导像是热了热身, “咔哒……”只听堂屋那虚掩的门板开了,编导沉下了声音,说道:“走……” 就这么贸然出去了? 耐不住性子,我爬了起来,打开了门,刚悄悄的把头探了出去,就一头撞进了程恪的怀里;“诶……” “别出声,”程恪说道:“咱们去看看,枣树下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见了站在我面前的程恪,短短的分别,居然也像是隔了好久一样,莫名其妙的,心里欢喜了起来。 “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不习惯。”程恪拉住了我的手,轻轻的说道:“我知道。” 他知道,会不会,也是因为他跟我一样? 唇角一下子就不受控制的弯起来了,是啊,我很高兴。 到了门口,摄影师和编导已经到了那枣树下面去了,而刚才还在外面的老婆婆却已经不见了。 “我饿……我饿……”忽然,枣树下面,又传来了那个声音!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明白了,昨天那个声音,原来根本不是老婆婆发出来的,而是,在这口缸里发出来的! “老大……”摄影师那个样子,吓的脚也软了:“这……这缸里怎么还有说话的声音?” “怕什么?”编导沉声说道:“那肯定是人蛊,趁着老妖婆子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咱们赶紧打开了,烧了一了百了!估摸着,雨也就停了,咱们也就能走了。” 原来这个编导,也当那一场大雨和冰雹,是老婆婆为了留下他们,施展的法术了。 “打开了,如果放出了什么东西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程恪清越的开了口:“我劝你,想清楚。” 那两个人没想到我们也醒了,自然大大的吓了一跳,摄影师哆哆嗦嗦的看着编导,编导死死的盯着我们,已经是个破釜沉舟的样子:“我知道,这里就是蛊灶,破了这里,术立刻就停止了,你是养鬼师的鬼吧?咱们虽然没交情,可也没仇,我们总不能,就被那老婆子留在了这里当了枣树的肥料!” 怪不得能过来当这个“巫蛊西川”的编导,果然懂的很多! 说着,那个编导生怕我们拦着他似的,先走过去了,掀开了那个大缸的盖子来! 我忽然听到了不对劲儿的声音。 这个……像是 是有人在用扫帚扫落叶似的沙沙声! 那个编导先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接着忽然狠狠的把盖子给掩上了,还惊骇的往后面退了几步! “老大……那……那是……”摄影师的声音透的满满的惊骇:“是不是……” 而编导还没来得及答话,只听“哄”的一声,那口缸的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撞开了,很多灰茫茫的东西,一下子冲着外面,潮水似的涌出了进来! 我眯着眼睛,这才看清楚了,涌出来的,居然全是灰色的大老鼠! 这么说,刚才的那个扫落叶似的“哗哗”声,是老鼠攀爬过来的声音?不,问题是,那口缸本来就不大,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老鼠? 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些老鼠,跟死在了树下,被老婆婆收走了的老鼠,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干瘪细长,极度营养不良的样子,分明跟干尸一样,抖动着细细的四条腿,张开了满嘴的白牙,跑的飞快飞快的! “叽叽叽……”那些老鼠欢快的冲了过来,冲着摄影师和编导就扑,摄影师和编导躲避不及,一下子就全摔倒在了地上! 我赶紧跑了过去,顺手就把罗蔚蓝给的那些个小瓶子拿了出来,将里面的东西,撒在了摄影师和编导的身侧,围成了一个小圈子,自己也站了进去。 瓶子里面,是一种带着浓重香气的药粉,黄褐色的,不愧是罗蔚蓝的东西,果然是十分管用的,那些个老鼠碰到了药粉,全跟中毒了一样,当即就翻了肚皮不动了。 但是挡得住一些老鼠,挡不住全部的老鼠,那些老鼠跟发了疯的似的,冲着小房子就过去了! “程恪……”我赶紧就把小药瓶丢给了程恪。 程恪修长的手一扬,早把那小药瓶给接着了,白皙的指头十分利落的握紧了瓶子,将药粉洒在了门口上。 那些药粉宛如一道无法逾越的大坝,老鼠们一过去,成片成片的就死在了药粉外侧。 与此同时,我发现那些老鼠的尾巴,似乎都挂着点绿色的东西,错不了,正是阴气! 而那阴气一碰到了药粉,立刻就跟灯火一样的熄灭了,与此同时,老鼠也就不动了。 不大一会,那些个老鼠的尸体,在药粉前面堆的跟小山一样,全没了动静。 我这才吐了一口气,对程恪说道:“ 这种东西来当老鼠药卖,那一定是大大的赚钱啊!” 程恪却侧过头来,说道:“这不是毒药,只是吸取阴气的净阴粉, 这些老鼠,本来就是干尸,是被蛊术驱动了,才出来跑跳的。” 我大吃一惊,这个意思就是,这是老鼠僵尸? 摄影师和编导早吓的哆哆嗦嗦的,还要说话,忽然大门忽然自己给开了。 程恪侧过头来,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我顺着程恪的眼光望过去,却发现, 门外的,并不是老婆婆,而是一大群陌生的少年少女。 那些少男少女站得整整齐齐的,像是在排队搞一个什么欢迎仪式一样,看上去,虽然整齐,却异常的诡异。 我瞪大了眼睛,空村子里,怎么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还都是……那么年轻的人? 他们之中,岁数最大的,也不会超过了二十五岁左右的模样。 摄影师和那个编导,也愣住了:“这……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而那些少男少女们抬起头来,望着我们,咧开红润的嘴唇,露出了满口白惨惨的牙,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开口说道:“这下子,终于能进来了。” 我忽然醒悟了过来,这些人,难道,就是刚才那个女人跟老婆婆说过的“他们”? 第101章:净阴粉末 “汪汪汪……” 那只白天过来狂吠的黑狗,也冲在了门槛前面,得意忘形的大叫了起来。 果然,黑狗的主人,就是她们! 那些少年少女慢慢的走进来,虽然还是不谙世事的年纪,可 脸上那副表情,却怎么都像是贪婪无比,想要吞噬什么似的。 “这些人……”我忍不住望向了程恪:“是不是人 ?” “自然也算是人了。”程恪说道:“你看得出来,虽然有阴气,可是,却有影子。” 也算……我细细一看,确实,每个人脚底下,都有稀疏的一团子影子,多亏了通过阴阳御鬼之术,得到了跟程恪那样的眼睛,任何东西,在夜色深重之中,还是清晰可见。 “人?”那个编导先反应过来了:“这些鬼气森森的东西,真的是人?” “嘿嘿呵呵……”那些少男少女们,已经登门进来了:“是啊,我们是人,货真价实的人。” “粮食……你们是粮食……” “粮食什么意思?”摄影师一下子吓的软了半截子,忍不住抓住了编导的衣襟:“老大,这……是不是说,收留咱们的老婆婆要吃人啊!”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情急之下,编导也爆了粗口:“谁知道,这是一个什么讲究!” 接着,编导转过头,盯着那些少男少女:“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正这个时候,老婆婆忽然从套间里面出来 ,看见了这个场景,脸色大变,赶紧冲着我们比划了起来。 “老婆婆,说的什么意思?”编导赶紧把摄影师拖到了前面来。 “她她她……”被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场景吓的有点语无伦次的摄影师说道:“她说,咱们不该,多管闲事……千万不能出去,不然的话,会有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编导还要问,只见老婆婆二话没说,却转过头,往套间里面去了! ”跟我们走吧!” 说着,几个走得靠前的少男少女刚要进来,老婆婆忽然又从厕所的那个套间冲了出来,一大盆水就泼在了我们几个人的身上! 这应该,就是那个映不出白衣女人倒影的那个水池子里面的水! 我完全给蒙了,编导和摄影师也全然瞪大眼睛张开嘴,是个大惊失色的样子,他们刚想开口,老婆婆一把把我们推到了枣树下面去,指着嘴,摇了摇手。 是……让我们不要出声? 而与此同时,那些少年少女们,一下子像是看不见我们了,白皙娇嫩的脸上,全露出了一种怒色来,声音也是杀气腾腾的:“不见了……” “那个老东西,又来坏事!” “被藏起来了?” “找找……可以找找……” 说着,那些少男少女,鬼魅一样的潜了进来,伸出手,盲人摸象似的,开始满院子在空气之中碰运气一样的乱划拉! “在哪里呢?” “总能摸到。” 傻子也知道,这少男少女,一定不是什么善类!而老婆婆那一盆水,应该是能让我们在那些少男少女前面隐形,不出声,就可以躲过一劫。 虽然不知道这些少男少女是个什么来路,可是摄影师和编导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吓的脸色都白了,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出。 程恪已经护在了我身前了,我心里暗想,万一给他们摸到了,那后果,一定是个不堪设想! 接着,有几个少年少女,伸出了娇嫩的,年轻人特有的手,真的往我们这里摸了过来!摄影师和编导两个人满身打颤, 呼吸都似乎吓得屏住了! 忽然,一个少女往前一倾,那葱白似的的指尖儿,就要划到了摄影师鼻子上了! 摄影师本来就胆小,这个时候,满脸的冷汗都给吓出来了! 望着那越逼越近的白手,程恪的手上,做了一个小动作。 修长的手指翻弄了一下,忽然一只老鼠从尸体堆里窜了出来,冲着那个少女就咬了过去! 少女被那个老鼠吓了一跳,嚷道:“哎呀,你们看,这里还有老鼠呀!” 其他快要过来的少男少女听了,都露出了对老鼠的恐惧来,忙躲闪的远了:”离这种脏东西远点儿。” 程恪倒是很悠然的样子,望着那些少男少女的桃花眼,满满的兴致盎然。 老婆婆一双眼睛望着程恪,似乎觉得程恪这个人,让人捉摸不定。 接着,老婆婆伸出了干枯的手来,给程恪翘起了大拇指来。 程恪只是薄唇勾起,微微一笑,好像刚才,他什么也没做一样。 我心里忽然骄傲了起来,只要在程恪身边,不管在哪里,不管做什么,我都不怕。 这个感觉,叫做安稳。 那正房的门口,有挡住死老鼠的粉末,少男少女们也跟老鼠一样,居然无计可施,硬是进不去。 如果是真正的活人,根本不用怕那种净阴粉,这些少男少女身上,想必一定有什么非同凡人的秘密。 长生镇的传说,就是长生不老,永葆青春,我略略的,有点猜出来,他们是什么来路了。 “咦……好可惜呀!” “没错……来也来了,好不容易,那些东西散开了……” “咱们得想想办法,时间不多了……” “是啊,七月,眼看着就要过去了……” 少男少女们像是吃不到饭的孩子一样,露出了十分失望的模样来:“白跑一趟了么?” “那么咱们明天再来。” “跑不了,他们跑不了……” 那些少男少女像是放弃了,怏怏不乐的转过身子,像是死了心,要离开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握紧了程恪的手,抬头看向了程恪,程恪一双灼灼的眼睛,却看向了正房的门口。 我莫名其妙,顺着程恪的实现也看向了正房的门口,正当这个时候,屋子里面果然有了动静,一个人影缓缓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出来的人,是那个打开枣子,闹情绪的小王。 大概是被院子里的声音惊醒了,他揉着眼睛,到了门口,往外面观望!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小王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编导和摄影师见状,也傻了眼,赶紧手舞足蹈,跟他做出各种手势,让他千万不要出声,不要被这些少男少女看到,我也赶紧点头示意,表示现在情势危急,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小王却露出了一种十分迷惑的模样,显然看不懂,他侧头想了想,接着就露出了一种怒意来,张嘴大声说道:“这些人是来救人的吗?你们,是想自己逃走,不带着我们,是不是?” 完了! 这话一出口,那些少男少女们缓慢沉重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猛然的回过头来,正看见了小王! 她们的脸上,难以抑制的,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来! “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吧?”小王一个箭步就冲出来了,噼里啪啦的说道:“那可太好了,我早就看出来,那个老婆婆不是什么好人,枣树下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尸体啊!屋里还有几个人呢,一起将他们给救出来吧!” “嘿嘿呵……” 小王这一出声,那些少年少女们滴溜溜直转的眼睛,立刻笑成了弯弯的:“太好啦!” “这些人到底是谁?”小王转头望着编导,露出了一副怨恨的模样来:“你们怪里怪气的,一直不出声,又究竟想怎么样?” 这个小王啊…… 编导的那个样子,恨不得从地上捡一块石头,当场砸死小王。 老婆婆也不住的摇起了头来,样子十分焦急! “我们就是来救你们的啊!”一个模样很清秀的少女微微笑着,催促道:“那个老婆子,像是好人吗?你有没有看见,枣树下面埋藏着什么?” “跟我们走吧!”一个少年也说道:“我们,带你们出去!” 一方是阻拦着不让出去的老婆婆,一方是危言耸听的陌生少男少女。 那个小王望着老婆婆,又望着那些少男少女,转头跟编导说道:“你装哑巴,我就非得听他们的话!想着丢下我们,没门!” 说着,就跨过了那一道药粉,要走出来! 老婆婆见状,甚么也顾不上了,矮小佝偻的身体冲上去,就将小王给撞到了那一道药粉后面去,满口的“依依哦哦”要阻止小王! 小王却嫌脏似的,一把将老婆婆给推开了,满口说道:“老妖婆,你想干嘛!” 说着,转头望着那编导:“你是不是,把我们卖给了这个老婆子,换自己的生路?好跟着他们走?” 说着,还是要出来,老婆婆却锲而不舍,从地上爬起来,拉住了小王的裤脚,小王毫不留情,一脚就将老婆婆给踹开了,怒道:“老子的命是自己的,不是谁能买卖的!” 说着,小王一下子扑了出来,到了少年少女的人堆里面去了! “嘿嘿嘿……” 那些少男少女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小王, 像是欢迎他一样,却忽然每个人都低下了头,咬在了小王的身上!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小王的身体已经被那些少男少女埋住了,冒出了凄厉的惨叫声来:“啊!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 月亮从乌云里面露出了一丝清辉,少男少女们慢慢的散开了:“不过瘾……” “只有一个,根本不够吃……” 只听“啪嗒”一声,小王的身体落在了地上,虽然一点外伤也没有,却成了干瘪的模样,似乎全身的血肉,一瞬间都流失了,已经跟那些老鼠一样,成了干尸…… 而每一个少男少女,全都容光焕发了很多,显得比刚才,似乎还要年轻了一点似的! “妈……妈呀……”这个时候,摄影师完全忍不住了,脚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吃……吃人了……” 坏了,摄影师,也出了声! 果然,那些少男少女听到了摄影师的声音,更高兴了:“哎呀,又有了一个……” 摄影师的身体摇晃了起来,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啪嗒啪嗒……”那些少男少女,冲着摄影师就扑了过来! 而此时此刻,老婆婆忽然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打开了那口缸,“依依哦哦”的嚷了起来。 “饿呀……饿呀……” 那口缸里,传来了空洞的声音,接着,只听“嗤……嗤……”的声音响了起来,那缸里,爬出了一个面目模糊的东西来,看样子,跟上次看到的那个蟾蜍蛊,十分相似! 那个东西摇摇晃晃的从缸里走出来:“饿呀……饿呀……” 少男少女们见状,全露出了骇然的神色来,惊惧的躲闪了过去,低沉的用西川话咒骂了起来:“这个老东西,还是要跟咱们作对……” “杀了吧,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不行呵,还得靠着她,引来了新人……” “谁知道,她还能不能活到了明年的七月……” “现在,吃一个,算一个……” “别等了,等不及了……” 说着, 有一个少年,对门外抬了抬手。 而白天出现过的那只怪异的黑狗,忽然一下子从外面窜了出来,冲着那个怪异的东西,便咬了过去! 谁知道老婆婆出手比那黑狗更快,只见她平常那憔悴的身形,现在倒是称得上一个矫健,单薄的身体一扑,就抓住了那只黑狗,像是跟撕扯冰棒一样,轻而易举的就把那只黑狗给撕扯成了两半! 一腔热血从黑狗的腔子里面喷溅了出来,撒了老婆婆一身! 编导和摄影师一下子吓的全不出声了,颤颤抖抖的,就要往后缩。 老婆婆整张脸,也被黑狗的血溅上了,看上去狰狞的像是城隍庙里的妖鬼一样,接着,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老婆婆忽然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喝起了尚且温热的狗血! 我立刻确定了,这么说,上次老婆婆在橱柜之中吃的,确实是血肉了…… 接着,老婆婆跟庙会上那种喷火的艺人一样,含了一口那鲜红的狗血,就猛地喷在了那些少男少女的身上! 第102章:七月嫁蛊 “啊……脏啊……脏死了……” 那些少男少女全像是有洁癖一样,露出了嫌恶的感觉,纷纷的往后面缩了回去! 我这才发现,她们刚才碰上了老鼠,也是一样,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嫌脏! 那狗血淋淋漓漓的喷到了少男少女前面,别说显然有洁癖的他们了,那腥膻而温热的味道,让我肚子里简直都要翻江倒海。 程恪也很喜欢干净,但是碰上了什么觉得脏的,宁愿自己碰上,也要挡在我前面,清越的声音透着点厌恶,英挺的眉头一皱:“后面去。” 我赶紧听话的缩到了他后面去,少男少女望着那些黑血,露出咬牙切齿的憎恨模样来:“好哇……你既然要护着他们,估计是自己也不想活了……” 看着他们那个跃跃欲试的样子,估计他们很想扑到了老婆婆身上,跟吸小王一样,把老婆婆给吸一个好歹,可是老婆婆满头满脸的鲜血,对他们来说,很有点手捧刺猬,无从下嘴的感觉。 与此同时,那个从缸里爬出来,身形模糊的东西,像是融化了似的,东倒西歪的奔着那些少男少女就过去了:“饿啊……饿啊……” “是他呀……” “吃了吧……” “以前,我小时候还跟他玩过跳棋呢……” “可惜,他不肯跟咱们一样……” 听上去,这个蛊,原本是人,还是跟这些少男少女认识的人? 老婆婆盯着那个略微有点人形的怪东西,一双眼睛,像是含着许多的悲怆,许多的不舍,口中咿咿呀呀的呢喃了起来。 “饿呀……饿呀……”漫无目的,只想着填饱肚子似的,那个怪东西,冲着那些少男少女就冲撞了过去! 少男少女们根本就不怕他,倒是还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只见他跌入了少男少女之中,跟刚才的那个小王一样,宛如掉进了食人鱼群里的活物! “哎……哎……”老婆婆嘴角抽动,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她舍不得那个蛊,可是,为了保护这里的人,她不得不让那只蛊出去? 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我猜测起来,那个所谓的“人蛊”,难道,是老婆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炼化出来的吗? 程恪侧过头,看见了老婆婆的那个样子,桃花大眼闪烁了一下。 “程恪……”我抓住了他的手,抬眼望着他:“帮帮老婆婆……” “知道了,”程恪扬起下巴来:“那就,听你的。” “碰……”忽然平地上一声巨响,那些少男少女娇弱的身体,全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冲开了,重重的倒仰在后面。 “哎呀,没想到,这里还有养鬼师……”一个少年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边的血:“真有意思。” “吃了他们……”其余的少男少女也从地上爬起来,那敌视的眼光,全落在了我们身上! 那个身形模糊的怪东西,刚才受到了少年少女们的攻击,已经是个气息奄奄的样子,趴在地上不动了,而少男少女们也像是对那个蛊没有了什么兴趣,而是虎视眈眈的望着我和程恪:“养鬼师,不多见……” “大补……大补……” 老婆婆见到了那个怪东西倒在了那里,一边“吚吚呜呜”的说着话似的,一边将那个怪东西扶了起来,满心的惊慌,望着程恪像是个很能撑场面的,就踌躇了一下,将那个怪东西给重新拉到了缸里去了。 “告诉我,”程恪的眼睛阴骛下来,整个人又是那种极其摄人的气势,视线扫过了那些少男少女们:“你们所谓的‘长生’,在哪里?” “长生么?”那些少男少女对视了几眼,忽然不约而同的一起大笑了起来:“那就把你吃进肚子里,带你一起去看!” 说着,那些少男少女们,带着凌厉的阴气,张牙舞爪的冲着程恪就扑了过来! 程恪眯起了眼睛来,斜斜的靠在了枣树上,那张好看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不知好歹 ”的表情来。 眼看着,那些少男少女都要扑到了我们身侧了,就连破风声,也响在了我的耳边,只听“乓……”的一声,没人看见程恪是怎么出的手,可是那些少男少女们,再一次重重的跌在了地上,摔的口鼻冒血! “这个鬼,不对劲儿……”那些少男少女望着彼此面孔上淌下来的血,这才反应了过来,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这是什么养鬼师?” “没见过……” “怎么啦?”只见屋子里的油灯亮了起来,唯一留在了屋子里的普通人初雪也全被外面的动静给惊扰了,从屋里跑了出来:“外面雨停了……诶?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这下糟了……初雪,也出来了…… “呵呵呵……”那些少男少女回过头望着初雪,露出了非常高兴的模样来:“哎呀,今年,这老东西干的还真不错……” “这下子,够吃了……” “嘿嘿嘿……” 初雪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疑惑的望着我们:“这是什么意思……” “千万不要出来啊!”编导憋了这么久,实在是忍不住了,也大声的呼喊了起来:“你进去!进去!” “还有!还有!” 少男少女们更兴奋了,那稚嫩的脸上,露出看到了一顿大餐似的渴望来:“从来没有跟今年一样,大丰收……” 这下子可倒好了,全线暴露出来了。 罗蔚蓝的声音也从里面响了起来:“初雪,快……快回来!外面的,是活人蛊,吃生人气的!奶奶呀,怎么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了……” “活人蛊……”初雪完全听不明白罗蔚蓝的意思,挺纳闷的望着我:“陆荞,究竟怎么了……” 我已经看见了,初雪出来的太急,一只脚,已经跨出了撒着药粉的那条线了,踩上了硬邦邦的老鼠干尸,忙大声说道:“你赶紧往后退!往后退!” 她听了我的话,不明所以的一低头,这才反应了过来,一声尖叫,脚下一个没站稳,身子便倒仰着摔了进去! “初雪……” 这一摔不要紧,初雪的脚一碰,那些老鼠尸体轰然倒塌,将那一条净阴粉划出来的线,一下子给埋住了! “哎呀……”那些少男少女一见通向了屋子的唯一阻拦也没有了,全是眉花眼笑的模样,离着那门口比较近的,直接就冲过去了! 而离着我们比较近的少男少女,早商量好了,跟他们兵分两路,冲着我们过来了,那些少男少女们张开了黑洞洞的嘴,黑雾一样的虫子,“嗡”的一下便冲着我们笼罩了过来! 我看得出来,那些虫子身上,也挂着星星点点的阴气,估计着,应该是跟之前跑出来的那些个老鼠一样,不过是被蛊术控制着的死尸! 程恪生怕我被那虫子扑上,先抬起手来,护在了我前面,只听“啪嗒”一声,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那些虫子便“哄”的一下子,噼里啪啦的熊熊燃烧了起来! 那虫子被烧着了,喷出了虫子的少男少女们,也像是感同身受一样,惨叫了起来! “初雪……” 透过那重重的虫子引出来的浓雾,我看见满身是伤的罗蔚蓝忽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意志力,居然硬撑着出来,挡在了初雪的前面,伸手往地上一拍,两个穿着红肚兜儿的小孩儿忽然就出现在了他身后,跑到前面来,伸出藕节儿似的胳膊,挡住了那些少男少女! 结果,这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孩儿,就被那些近乎疯狂的少男少女撕扯了起来! 我知道,那两个小孩儿,总不可能会凭空出现,只不过是罗蔚蓝养的小鬼,可是就算是小鬼,在人面前被剥皮拆骨,也是十分…… 初雪更是看不得这个场景,两眼一合,就晕过去了! “初雪……初雪……”罗蔚蓝到底是个靠谱的人,只见他忙拖住了初雪,就往屋里去了。 自己的伤势那样重,还能救别人,人能被激发出来的潜能,还真是无穷大。 还来不及多想,那些我们面前的虫子越来越多了,摄影师和编导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吓的呆住了,一点反应也做不出来! 可是程恪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轻轻松松的就把那些个虫子毫不留情的给驱赶开了,放出虫子的少男少女,那本来干干净净的脸上,也露出了烟熏的痕迹,果然养蛊的人,对蛊虫所遭遇的一切,是感同身受的,开始不断有少男少女倒下去,余下的少男少女,知道自己并不是程恪的对手,又开始商议了起来。 “哎呀,真是碰上了硬茬了……” 少男少女们全是泄气的模样,低低的说着:“天快亮了……” “得尽快呀…… ” “尽快?” “那就,用那一招吧?咱们,等不起了……” 说着,那些个少男少女们忽然抬起了头来,手牵手站在了一起。 “诶?”摄影师愣愣的望着那些少男少女:“怎么个意思?闹的,跟要大合唱一样……” 编导是个懂行的人,眯起眼睛,恍然大悟:“不好了,他们,要用连心蛊!” “连心蛊?”我忙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那就是,所有的巫蛊师,将自己身上的蛊,跟别人身上的蛊联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心意相通的样子来,这个时候放出来的蛊,是集合了所有巫蛊师的力量,大得吓人……”编导颤声说道:“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巫蛊师的一种杀手锏!” 说是什么杀手锏,不就是打群架的意思吗?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则还是一副完全不放心心上的感觉,俊脸上光是有点事不关己,好像本来就是为了看戏来的! 只见少男少女们手拉着手,全然是个互相之间,十分亲厚的样子,接着,围成了一个圈儿,低下了头,念动了我听不懂的话。 接着,更让人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们也没干点别的什么惊天动地的招数,而是齐刷刷的,在他们那一圈人围出来的那个圆形之中,一起吐了一口口水。 “诶?” 我还没来得及多想,忽然觉得像是地震了一样,脚下的土地,轰隆隆的震颤了起来! 接着,少男少女们围出来的那个圈子里面,地面微微隆起,接着,撑出来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缝,像是有一棵参天巨树,要从里面顶破了土地发芽一样! 果然,有东西从那里面钻了出来! 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圆柱体,顶着泥土,钻了出来,稳稳当当的盘踞在了这个不大的院子里面! 少男少女们望着那个东西,都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来:“嘻嘻嘻……” 仔细一看,那东西,是一个白色的,亮闪闪的东西,有点像是八爪鱼的触手,却浑圆粗壮,又像是巨蟒的中段。 “依依哦哦……”老婆婆见了这种蛊术,一张脸色蜡黄了下来,忙慌慌张张的赶紧跟我们比划起来,大家没一个是能看得懂的,所以视线全落在了摄影师身上,摄影师见状,忙结结巴巴的翻译到:“是是是,老婆婆说,让咱们赶紧跑,那个东西,很难对付!” 可是摄影师的话还没说完,那个白色的东西已经从土层之中完全撑出来了,身边还发出了剧烈的一声“嘶嘶……” 好大……这个东西,有五六个人合抱那么大! 我盯着那个东西,却也认不出来是个什么物种。 说是蛇,并不是蛇,蛇身上的是鳞片,而那个东西,完完全全是一个一环套一环的样子,像是蚯蚓似的,而且,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棒状物,怎么说呢…… 有点像是,没有头的蛇颈龙脖子! 没有眼睛,没有嘴,只有那么长长的一大段! “叱蛇……”那编导大叫了起来:“这个东西,是叱蛇!我还以为,只是我姥姥讲了来哄我的传说,想不到,世上还真有这种东西……” “叱蛇……”摄影师哆哆嗦嗦的问道:“老大,啥是叱蛇?” “叱蛇是一种住在了山野里面的怪物,在山里行走,能钻破了岩石,打出山洞来,{程恪悠然的答道:“浑身坚硬无比,刀枪不入,一般只比普通的蛇大一点,这个倒是挺难得的。” 他给我带来的这种感觉,像是来动物园里给我解说一样的轻松自在! 虽然眼前这个叱蛇,大的跟史前怪物一样! 程恪侧着头望着那个叱蛇,眯起了桃花大眼。 而那些少男少女们,则全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来,叫嚣道:“砸死他们,吃肉喝血!” “呼……” “嗤……”那个怪物听了少男少女们的命令,当即就低下头,冲着我们便砸了下来! 十分明显,这个东西全身都是坚硬的甲壳,一下子砸下去,准是一个深坑啊! 这么大的东西前面,躲藏肯定是躲藏不过去,摄影师和编导,张大了嘴,全然是一副要等死的模样! 而程恪却蹲在了地上,随手拿了几块石头,利落的摆出了一个小小的圈圈来,地区包围中央,将其中一块石头围了起来,那修长的手对着那石头划了一下,忽然,简简单单的几块石头,就全靠着中心的一块石头滚了过去,好像中间的那块石头是磁石,其他的石头是铁块一样! 接着,只听“轰隆”一声,远处也滚来了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石头,就在这个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压倒了围墙和树木,全冲着那个叱蛇滚了过来! 因为叱蛇低头砸下来,本来也只是一瞬的时间,可是程恪修长的手指头做的这一切,比那叱蛇更快! “哄……” 很快,叱蛇还来不及将自己头给砸下来,就被许多石头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天巨大的坟包! 叱蛇当然不甘示弱,想将这个坟包给弄开,可是一旦顶开了一块石头,马上还会有其他的石头给补上去,将叱蛇困了一个结实! 少男少女们看着程恪的这个举动,脸色全变了,忽然他们重新互相点了点头,再次一起张开了嘴! 这下子,动作整齐划一,放出来的虫子更多了,纷纷扰扰的将小院儿也给填满了,程恪眯起眼睛来,显然对那些铺天盖地的虫子有点不耐烦,那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打了一个响指,那些虫子被更猛烈的火苗吞噬了,浓烈的烧焦味道弥漫在了小院儿之内,等虫子散尽了,那些少男少女,已经不见了。 程恪的眼睛扫到了门口上,看到了一串一串带着阴气的脚印。 我也就明白了,程恪,应该是故意将那些个少男少女给放走了,就是为了,追踪他们身上关于长生的秘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有点发白了。 “程恪……”我转头望着他:“我跟你一起去。” “嗯,”程恪侧过头,望着我,说道:“如果,这里真的有长生,咱们就把它找回来,而我之前的记忆,也就不用找了吧?” 我鼻子微微有点发酸,重重的点了点头:“好,找的长生之后,别的都不找了,你就是我的,只是我的。” 程恪唇角一弯,带着点宠溺,说道:“ 我一直,都只是你的啊。” 那一刻,刚好有一阵晨风吹过,清晨的第一缕光线,正透过了枣树的枝干,照在了程恪高挺的鼻梁上。 我忽然就明白了一句话:春风十里,不如你…… “快……快来人啊……”罗蔚蓝的声音忽然从屋里响了起来:“你们看看,初雪,好像也不知什么时候,中了蛊术了!” 听见了这个话,我们便赶忙进了屋,只见初雪正躺在了床上,一动不动,本来白皙的面孔,显得有些紫涨。 “这是怎么回事?”摄影师怯怯的问道:“老大,她……” 那编导走了过去,四下里检查了一下,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忙差使了摄影师把老婆婆给喊进来,摄影师百般的害怕老婆婆,但是更不敢忤逆编导,只得垂头丧气的去把老婆婆给喊了过来。 老婆婆刚把自己那个蛊给安顿好了,看见了初雪的样子,脸色大变,忙过来,看见初雪的手是紧紧的握成了一团子的,就用力将初雪那纤细的手指头全给掰开了,我探过头去,这才发现了,原来初雪的手里,攥着一个小东西。 那个小小的东西只有指头肚大小,外面包裹着一层金色的东西,还镂刻出来了繁杂的花纹,非常精致,看上去,像是少数民族特有的工艺品。 老婆婆和编导的脸色,一下子全给变了,编导的声音也有点打颤:“这这这……你知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到了这个东西……” “这个…… ”摄影师忙说道:“我看见过她拿着,是在村子门口捡的,她说好像是个护身符,想着找个绳子穿上了当项链戴。” “戴……戴个大头鬼!”编导红着一双眼睛说道:“这……这是嫁蛊!” “嫁蛊?”摄影师不明觉厉的问道:“是本地的一种嫁妆?” “屁。”编导盯着那个小物件儿,是个毛骨悚然的样子:“这……是一种嫁接的蛊术。这种蛊术,是专门用来害人的,你不害别人,就得害自己,所以,主人要是丢弃,就会被蛊虫反噬。 要想摆脱了这种东西,一般会把它放在了街头巷尾,谁要是被这个好看的外表骗了,拿着这个东西据为已有,意思就是,自己要成为了这个蛊的新主人了!初雪又不知道这个讲究,应该是已经开始被反噬了!” 这……这不是跟网络上流传的那种诅咒短信一样吗? “收到了这个短信的人,如果不在一定时间内转发给多少多少人,厄运就会降临你身上 ”的那种! “这个,要怎么解?”罗蔚蓝听了,脸色都白了,忙说道:“咱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初雪死在了这里啊!” “还能怎么解……”编导盯着那嫁蛊,说道:“除非,把这个嫁蛊,重新的还给了原来的主人!” “那谁知道,这嫁蛊原来的主人是谁啊……”摄影师一面说着,一面望向了老婆婆:“这个……您知道不?” 老婆婆一张嘴“咿咿呀呀”的说着,比划了比划,摄影师这才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模样,转头对我们说道:“老婆婆的意思是,这个嫁蛊,本来,就是专门用来害人的。” “具体怎么个情况,”编导忙说道:“你慢慢说!” 摄影师一面望着老婆婆的手势,一边解释道:“是因为这个村子,从来都是为了某种秘密,与世隔绝的,但是每当到了七月的时候,就会打开大门,等着外乡人进来,外乡人进来了之后,会看到一个空村子,谁碰巧在这个空村子里面给捡到了那个嫁蛊……谁就是,这一年,被村子里选中了的人。” “这是什么没头没尾的?”罗蔚蓝皱起了眉头来:“选中的人?选什么?” 我……已经有点猜出来了,程恪的桃花大眼低垂下来,望着那个精致的嫁蛊,说道:“很简单,吃生人气,就跟,那个小王一样。” 摄影师望着老婆婆的比划,说道:“就是……就是这个意思的……老婆婆说,他们村子的人,都在修炼一种蛊术,叫做长生活人蛊。” 我就知道,那些少男少女,如果不是练了那种吸人气的蛊术,应该也不一定就跟外貌一样那么年轻, 长生,长生,是为了自己寿命的永恒,剥夺了别人的东西,堆叠在了自己的身上吗? 这样算起来,除了不换身体,跟阿九他们的那种借尸还魂,简直没有两样。 “这种长生活人蛊,本来是村子代代相传的一种法术,只要修炼了,人就可以长生不衰,只不过……一旦练就,就永远也不能生育,自己的血脉,就只能靠着自己延续下去了。”摄影师望着老婆的手势,接着翻译道:“但是……有一年,村子里的那个长生蛊术,突然发生了意外,反噬了起来,村子里练就的人猝不及防,全都元气大伤。 而且,没法子白天出来行走了,因为,日光会轻易的将被反噬的人烧成灰烬……” 这样子,听上去倒是跟吸血鬼差不多。我忍不住想起来了吸血鬼电影的桥段,暗自想着:与世隔绝,昼伏夜出, 青春永驻,不能生育,一点也不差。 “那,”罗蔚蓝倒是听的入了迷:“元气大伤之后呢?” 摄影师继续说道:“元气大伤之后,那些人失去了长生的能力,为了保持自己的青春,就一定要吸食生人气,而且,每年至少一个人,但是……村子里的人数毕竟很少,吸食来吸食去,就只能跟蛊一样,只剩下一个。 但是人并不是蛊,所以,不如通力合作,一起肩并肩的活下去。所以,村子开始定了这个规矩,就是把自己长生的秘密,宣扬出去,引起了外人的主意,让外人产生兴趣,好能来访。 每年,到了七月的时候,就是吃生人气,新旧更替的时机,在七月,打开村子的封印,让外人能进入到了村子里面来,村子里面,出来某人人作为代表,将那些贪婪的外人引进来好生招待,方便等到了时候,让其他人一起出来,吸食了他们的生人气……” 翻译到了这里,摄影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么说,我们……我们也是被引进来的?” 我立刻想起来了,那个黑狗叼走了摄制组的东西,送到了老婆婆家门口的事情来,忙说道:“难道,老婆婆就是那个被指派出来,吸引外人的那个代表?” 摄影师将我的问题给比划了出来,老婆婆露出了一种十分羞愧,又十分悲哀的模样来,沉重的点了点头。 “诶呀妈呀!”摄影师颤声说道:“这老婆婆,原来真的想对咱们动了毒手啊!” “老婆婆,一定是有老婆婆不得已的地方。”我忙说道:“那些人,全能保持青春,而老婆婆的这个外貌样子,你们也看见了,而且,她也能轻松的在白天行走,说明老婆婆,根本没有跟他们一起练了那个长生蛊术。” “不是一伙的?”摄影师转了转眼睛,望着老婆婆,我说道:“看着这个样子,老婆婆明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却还要守在这里,为那些少男少女们所用,一定是因为,少男少女们,拿住了老婆婆某种软肋,借此要挟的。 你问问老婆婆,究竟,她有什么苦衷,要做这种为虎作伥事情?” 第103章:是肉鳖甲 肯定,是跟那个缸里的人蛊,还有厕所里面的白衣女人有关系! 老婆婆哀戚的望着外面的枣树,是一个十分难过, 不想提起的样子。 “哎呀,这样吧,”罗蔚蓝却是有点耐不住性子了似的, 拉着我说道:“老婆婆的事情,我们来问,陆荞,你不是也想追寻这里跟长生有关的事情吗?就事不宜迟,请赶紧过去吧!老婆婆说清楚了她的事情,等你们回来了,我来告诉你好了。” 这罗蔚蓝一直也很想替罗家找到了长生,现在,倒是挺迫切的希望我们去,我的眼睛扫过了初雪手上的那个嫁蛊,也明白了,他完全是个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然后顺带着,将初雪中的这个嫁蛊给解开?” 罗蔚蓝挑起来了大拇指:“知我者,莫若陆荞也,要不是你早跟你家的程恪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我简直要疑心,咱们两个,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嘿嘿嘿……” 程恪那黑沉沉的桃花眼扫了过来,罗蔚蓝本来还想着故作轻松的说点什么,却被程恪的那个气势给压下去了,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尴尬的干笑了两声:“你懂的。” 我怎么不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呗。 眼下,又是个英雄救美的大好时机,要是罗蔚蓝没有身受重伤,大概早披挂上阵,冲在了最前方了。 我转头征询似的望着程恪,程恪还是闲闲的道:“你决定。” 我想了想,本来也是一定要追过去,找寻长生下落的,送回嫁蛊,本来也应该就是一个顺便,也就答应下来了,转头说道:“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 “等一下!”没想到,那个编导,也背上了摄影器材,说道:“我们跟着你们一起去。” “什么?”编导那话一出口,别人没怎么样,那摄影师完全是傻了眼:“老……老大,那么凶性的地方,人家他们当养鬼师的,有专业技能,去了也就去了,咱们这些普通人,去了不少送死吗?就好比小王……” 说到了这里,摄影师打了一个寒颤,用一种祈求的眼光望着编导。 “你傻逼不傻逼?”那编导怒道:“小王是怎么死的,你说!” “小王是被那些个怪人们给吸干了啊!所以……”摄影师满头雾水的说道:“那咱们这一去,不也是凶多吉少吗……” “废话!”编导早把包给背好了:“小王死,是被吸干了,你看见了,可是别人看见了吗?咱们是一个团队,死在外面了一个,回到了西川,问责找谁问?是不是还得找上了咱们?咱们大大咧咧的说:哎呀,小王吗,被一群怪人突然就给吸干了,你跟谁交代去?一个弄不好,咱们也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成了小王意外死亡的嫌疑犯!” “啊……”那个摄影师这才一拍脑袋,明白了过来:“老大的意思是,去拍一些证据,到时候回到了西川,好证明了咱们,根本跟小王的死无关……” “你他妈的终于明白了!”编导重重的打了一掌在小王的头顶上:“明白了就赶紧背上了家伙,跟着两个大师去!” “是……是!” “还有啊,你问问那个老婆婆,知不知道,昨天那些个怪人,都藏在了哪里?”编导冲着老婆婆指了指。 摄影师忙答应了下来,赶紧跟老婆婆比划了一番,然后按照老婆婆的意思,翻译道:“老婆婆说,因为老婆婆没有练蛊,所以从来都只是那些人来找老婆婆的,老婆婆并不知道他们白日里藏在了哪里,也不知道是分散着还是聚集着。” “应该不会分散。”我说道:“那些少男少女们,昨天看样子,都元气大伤,而且,听他们的那个意思,今天好像还是会预备再来,分散对他们来说不太可能,应该就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呢。你们放心吧,我们能看见一点关于他们的痕迹,让我们带你们去吧。” “ 哎呀,那可太好了。”编导高兴的说道:“有两位大师,那我们俩,也就不用担心什么,只管把东西拍下来就行了。” 看得出来,编导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应该是对我和程恪很放心的,应该也是顺便想借着这个机会,好把那些想拍摄的“巫蛊西川”特辑给做好了。 跟着我们出了门,日头正慢慢的在升高,脚底下的草叶子,已经挂上了沉甸甸的露水,那些阴气的脚印,一路蔓延,顺着草地往另一侧去。 “对了,老大,那些怪人们,是不是很怕脏啊?”摄影师倒是跟我看出了同一个问题,便走边问道:“好像他们害怕老鼠和黑狗血,只是因为脏。” “蛊是最爱干净的。”编导一边小心翼翼的跟着我们,一边打开了摄影器材,四下里拍摄了起来:“只要有蛊的人家,尘土是颗粒没有的,房梁墙角, 也绝对不会长出了蜘蛛网,所以包括,把蛊养在了身上的人,也是一样的,他们就跟有洁癖一样,一点脏也容忍不了。” “这就是被蛊给影响了啊……”摄影师挺佩服的点了点头:“我还纳闷呢,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还一起吐口水?” “那是召唤蛊术的仪式。”编导说道:“你知道蛊术是怎么练就的吗?一开始,人就是要用自己的唾液来养蛊的,当然要用唾液来召唤了。” “唾液……”摄影师吞了一下口水,很有点不自在的样子。 编导接着说道:“喂养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这个蛊,也就跟自己心意相通,可以寄存在了自己的身上了,蛊还能幻化成了各种的形状,可以变成狗,变成蛇,甚至变成小孩儿的模样,帮养蛊的人做事,搬运东西也好,害人也好,全不在话下。 所以呢,因为蛊的这个可怕名声,基本西川本地的原住民,并不敢跟养蛊的人家来往,我们往往是自己居住在自己的村落,与世隔绝。” 狗……我想起了死在了老婆婆手上的那只大黑狗来,难道那只狗,也只是一个蛊? 那一天那只狗半夜敲门,应该就是嗅闻到了我和罗蔚蓝的生人气,前来要求老婆婆把我们交出来的,可是老婆婆,却严词拒绝了。 “那听上去,跟世外桃源也差不多。”摄影师说道:“反正大家都会蛊术,应该也是互相制约,相安无事。” “嗤……”编导嗤之以鼻的说道:“可是现代社会的那么多好东西,不是全不能用了吗?依我看,还是在外面住着舒服……” “这倒也是……”摄影师说道:“比如昨天的那些怪人啊,连出屋子都出不来,天天跟无期徒刑似的蹲在某个地方,这样的长生,有什么好?” “人各有志……”编导答道:“也可能,就是因为年轻的时间太久了,反而比普通人更惧怕衰老。” 听着摄影师和编导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我倒是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那个魏浅承来。 他口中说的那个跟我相似的女人,如果真的就是菖蒲,那他一定,也是程恪他们那个年代的人,但是他没有借尸还魂,难道是用了这种长生的蛊术? 可是显然也不是,他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说明从来没有跟村人一样,被反噬过。 长生……长生……究竟他,是不是跟魏长生有关?甚至,他就是那个传说之中的魏长生呢…… 想到了碧落门三个字,心里总有点后怕似的感觉,碧落门的阿九,小圆,没有一个,是好打发的,说起行事阴狠诡秘,也的确是所传非虚,跟他们为敌,怎么想,怎么觉得是往铁板上面踢。 那个长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越来越想知道了,这么多年来,世上的养鬼师们,为着那种东西,争抢了一个头破血流,到底值得吗? 想着想着,没想到前面的程恪停下来了,我一下子撞上了他的后背,他回过头摸了摸我的额头,说道:“阴气就散在了这里。” 我伸过脖子一看,面前是一条溪流,溪流后面,有好几座建筑物。 那些建筑物古色古香也兼具了民族风情,如果开发成了景点,应该会很受欢迎的。 阴气迷在了那些建筑物的门口。 “在这里?”摄影师也来不及再跟编导多说什么了,赶紧就过来将那些个建筑物给拍摄了下来,接着问道:“这么多门口,不知道是哪一个啊?” 程恪带着我们越过了那条溪流,绕着门口转了一圈,仔仔细细的看好了,我的眼睛也扫过了门口和墙角,只见这些地方,全是干干净净的,都没看见有什么脏东西的踪迹。 我想了想,就找了一个门槛,故意把鞋底子曾在了那门槛上。 鞋底子上沾着灰土,轻轻的坠落在了门槛下面。 编导一看,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感觉叫上了摄影师:“快来,一起去门槛上蹭鞋子底子,看看土能不能掉进门槛里面,就能试出来了。” 摄影师不明所以的跟过来,也各自在几个门口试了试,过了一会,那个摄影师忽然“咦”了一声。 我们忙闻声过去了,只见摄影师望着自己的鞋底,有点意外的说道:“我刚才在外面蹭上土了啊,可是,怎么灰尘掉不进去……” “你再蹭一下!”我心头一跳,赶紧把头也探过去了。 摄影师忙又把脚给伸过去了,在门槛上一擦,那尘土本来簌簌的落下去了,可是一转眼,门槛里面的地面,还是光洁如新,那灰尘,像是在半路失踪了一样! “没错……”我和编导对望了一眼,转头对程恪说道:“找到了,这里有蛊在打扫灰尘,他们那些人,应该就是住在了这里。 往里面一走,只觉得这个地方,说不出的一股子不对劲儿,有阴气是肯定的,可是我进入过那么多有阴气的地方,也没有感觉跟这个地方一样,满是不自在的感觉。 这里是非常的干净,干净到简直虚假,空气里面弥漫着一种来路不明,甜滋滋的味道,可是只让人觉得这个味道十分的腻人,根本没有什么舒服的感觉,甚至还隐隐的,有点让人作呕的意思。 而且,这里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静,这种静,简直让人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一样,带来了满心的压迫和心慌。 进了院子,看得出来,这个地方应该是用来存储粮食用的,麻布袋子整整齐齐的堆在一个地方,库房则是门口紧闭,一副拒人千里的感觉。 现在这个时候,太阳当空照,那些怪人脚印之中留下里的阴气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了,走近了门口,我这才发现,那扇门的门缝之中,像是填塞着什么黑糊糊的东西,全将缝隙给填塞住了,编导上前推了推,那门纹丝不动,像是焊住了一样,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师,您看着,这扇门,咱们怎么开?” 程恪望着那门缝,说道:“你们带着玻璃做的东西吗?” “玻璃……”摄影师想了想,倒是拧下了一个镜头:“这个,行吗?” 程恪将镜头给拿在了手里,手腕灵活的找阳光的位置,将阳光,借着镜面,将五色的虹彩,反射到了那门缝上。 只见那门缝里面黑糊糊的东西,一被那反射过来的淡淡虹彩一照,像是融化了的蜡一样,居然就那么淋淋漓漓的给退了下来,不大一会儿,只听见“吱哟”一声,那门自己开了。 一股子凉气从那门口里面扑了出来,甜甜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了,简直有点熏得慌。 程恪将那镜头给还回去了,摄影师挂好了镜头,好奇的问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啊?怎么那么结实,被阳光一照,就全退下去了?” 程恪答道:“那个,是尸蜡。” “尸……尸蜡……”摄影师一双眼睛立刻就瞪大了:“那那那……” 程恪接着说道:“尸蜡和尸油,混合在了一起,加上了蜂胶,能将阴气封住,一丝不漏,只有靛青色的阳光照上去,才会分解失效。” 之所以用玻璃,是因为玻璃能跟三棱镜一样,将阳光拆开,取出了靛青色的光啊。 “好大的讲究……”摄影师忍不住满脸的佩服。 “所以,人家才是大师么!”编导不失时机的恭维道。 这个地方,黑洞洞空荡荡的,看上去十分阴森,正在这个时候,随着我们进了门,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忽然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这……这是啥啊?”摄影师缩在了我身后:“大师,有点像是炒栗子的声音,是不?” “你个吃货,这里上哪儿找炒栗子去?” 编导盯着四周,喃喃的说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沙沙……”那个声音,是越来越响了,程恪的眼睛,落在了一处墙角上。 我顺着程恪的眼睛看过去,后背顿时一片发凉…… 那,是数不清的,乌黑油亮的黑色甲虫,潮水一样的冲着我们涌了过来! “原来,是肉鳖甲……” “肉鳖甲?”摄影师也看见了那些个黑色甲虫,吓的脚也软了,哆哆嗦嗦的问道:“这个虫子,是干啥用的?” “废话!”编导脸色也有点发白,嘴唇颤颤的:“虫如其名,这个东西,是能钻进了皮肉里面来,把人从里面到外面吃空的东西,到最后,人会被吃的肉也不剩下,只留下骨头和皮!” “沙沙……”那些个肉鳖甲,源源不断,全用一种十分迅捷的速度冲着我们爬了过来,现在就算往外跑,也来不及了! 第104章:不像是人 “妈……妈呀……”摄影师见状,想要往后面退,却左脚拌右脚,一下子栽了跟头,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把身上背着的包都给压扁了! “你真是……”编导见状,慌张之余,忍不住说道:“每次都特么的这样,关键时刻掉链子!” “沙沙……”那些肉鳖甲飞快的往上面蔓延了开来,油光水滑的,看上去很像是象鼻虫,却比象鼻虫大了很多,身上是坚硬的甲壳,头顶长着一个吸管儿似的小尖儿,估计就是拿着那种东西吃血吃肉的。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从裤袋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布包来,小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装着什么,接着,他把那个布包随手一丢,扔在了墙角里面。 这个是…… 我心里还有些纳闷,谁知道,那个布包居然像是有很大的吸引力,居然引着那些个肉鳖甲,调转了方向,一鼓作气的就冲着那布包给扑过去了! 好像布包里面,有比我们更能够吸引人的好东西! “那……那个里面,放的是什么?”编导先反应了过来,喃喃的说道:“这种肉鳖甲,应该只吃人肉啊,除了人肉,哪里还能有更吸引他们的东西呢?” “肉鳖甲,其实更喜欢的是米。”程恪悠然的说道:“其次,才是最喜欢吃肉,混着肉的米,对它们来说,比什么东西都更能吸引他们。 ” “可是,老婆婆家根本没有肉啊……”我盯着程恪:“该不会,你是把那个枣树上面结出来的枣子给……” 程恪薄唇一勾:“蛊术炼制过的肉,当然是更有吸引力的了,不过其中的细节嘛,也没必要说的太细。” 程恪,好像什么都知道。 编导忙把摄影器材对准了那些个团团的肉鳖甲,只见那些肉鳖甲你拥我,我挤你,围着那个袋子,全然是个不亦乐乎的模样。 程恪倒是带着我,先往肉鳖甲钻出来的地方去了。 肉鳖甲钻出来的地方,是一个地窖口。 地窖口黑洞洞的,露出了一条缝隙,程恪伸出了修长的手,将那个地窖口完全给拉开了。 “嘎吱……”一种让人老大不舒服的感觉从底下往上冒出来,冷森森的,而且,是一种凝滞的冷。 编导和摄影师本来正在拍摄肉鳖甲,可是肉鳖甲这个时候,忽然不再执着于程恪丢下的那个布包,而是重新活络了起来,开始四散着往下胡乱爬着,编导和摄影师见状,吓得赶紧就冲着我们跑过来了:“不好……不好……那些个米,好像被它们给吃完了……” 程恪站起身来,拉住了我的手,就往那个地窖口上跳了下去。 他那冰冷的手握住我的手,破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是一瞬间的惊骇,可是,就算这种情形,我只觉得,只要他带着我,上哪儿都行。 “砰……”程恪颀长的身体十分轻盈的落在了一团子软绵绵的东西上,我并不知道那些个东西是什么,因为程恪,先将我抱在了怀里,根本没有让我的脚落地。 “是不是在怕?”程恪清越的声音倒像是很愉悦:“还是说,觉得很有趣?” “像是在飞一样。” 我从他怀里跳出来,发觉脚下正沙沙作响,一股子干草的味道袭来,不过,混杂在了那甜腻的味道之中,也没有平时的那种好闻的感觉了。 而头顶上的编导和摄影师也忙从地窖口给跳了下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干草垛上,编导还在埋怨着:“这家伙……放一个梯子,能费多少事,非要整的跟蛤蟆一样蹦蹦跳跳的,简直没法闹!” “啪嗒……”正这个时候,那个地窖的板子落下来了,里面,猛地漆黑一片! 但是,我还是可以借着阴阳御鬼之术清楚的看到黑暗之中的东西就是了。 “哎呀……”摄影师一下子就缩在了那编导的身后:“老大,咱们,是不是被那些个怪物们给算计了,他们那个意思,就是想把咱们给引下来,挖坑给咱们跳,然后来一个瓮中捉鳖啊?” “你问我,我问谁?”编导将摄影师给推开了:“把灯给打开了!” 摄影器材之中有一种在暗夜拍摄的时候使用的光源,摄影师赶紧“啪”就打开了,那大灯立刻在一片漆黑之中放射出了刺目的白光来。 这个地窖里面,居然是四通八达,很有点像是窑洞的感觉,一个洞连接着一个洞,宛如一个迷宫,怪不得那些个少男少女,要藏在了这个地方。 想来,跟上面的那些个建筑物,是上下呼应,全开凿通了。 “他们,这不跟田鼠一样吗?”摄影师四处观看了一番,搔着头,苦恼的说道:“这么多的洞口,迷宫似的,咱们往哪里找啊?就算找到了,咱们还能回的来不?” “这也不是用你操心的。”编导冲着程恪嘿嘿的笑了起来:“大师肯定有办法,只要听大师的就行。大师,您看,咱们现在走哪一条合适?” 程恪望着那些个四通八达的洞口,说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洞口才能通向了那些个少男少女们住的地方。” 编导那个笑容一下子就僵硬在了脸上,因为一点都没想到程恪这么干脆利落,实在有些难以置信:“那……” “我虽然不知道,可以找一个带路的来。” 说着,程恪变戏法似的,从手里拿出了一个肉鳖甲来。 一见程恪修长白皙的手里搁着一只肉鳖甲,那摄影师和编导忍不住一起倒退了一步:“这这这……这是……” “你想着,让肉鳖甲领路,从哪里爬出来的,就原路返回到哪里去?”我一下子来了兴趣:“你要怎么让它原路返回?” “肉鳖甲习惯群居,离开了伙伴,会焦躁不安。”程恪毫不手软的将肉鳖甲头上的那个尖角给“咔哒”一声折了下去,将肉鳖甲给放在了地上,那个肉鳖甲落了地,团团乱转,像是迷失了方向,好半天,才转动着身体,歪歪斜斜的,冲着里面爬了过去。 而且,因为那个尖角被程恪扭断,伤口之中,冒出了粘腻却晶亮的液体,顺着它的身躯,一路蔓延在了身下,留在了地上。 “就算是找同伴……”摄影师疑惑的问道:“地窖板子上面不就是有很多的同伴吗?为什么它不往上爬,而是原路返回?” 程恪侧过头,薄唇勾起来,微微一笑:“你猜。” 我总觉得,程恪的脾气,好像变好了。 “废话!”编导敲了那个摄影师的头顶一下:“要是那些个同伴还活着,这个肉鳖甲就算跟你一样笨,估计也绝对不会舍近求远的!” “你是说……”摄影师是个恍然大悟的模样:“那些个肉鳖甲,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全都给……” 是啊,那些肉鳖甲,应该是碰了那米袋子以后,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大师那么神通广大,本事怎么能是你知道的。”编导不耐烦的说道:“人笨就不要多说话。” “不多说话,不就更笨了么……”摄影师小声的咕哝了一句,但看着大灯下面的编导一副脸色不善的样子,赶紧闭上了嘴,不支声了。 那个肉鳖甲因为头上的角没有了,歪歪扭扭的像是喝多了似的,走得也不快,我们只好跟着“向导”的后面慢慢走,我得以细细的观察了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用圆木加固了,起到了一个支撑的作用,修建的十分靠谱。 像是准备常住久安的样子。 进了第一个洞口之后,里面的洞挖的越来越开阔,形成了一道回廊,而那回廊之中,也带着一扇又一扇的木门,像是一个又一个的旅馆房间一样,看上去,应该是曾经有很多人在这里聚居过,但是现在,是一个门庭冷落,万籁俱寂,连一点人声也没有了。 老婆婆说过,这个地方的人,要依靠吸食别人的生人气,才能存活,而现在全村的人,除了老婆婆之外,只剩下那些少男少女了,可想而知,有许多的人,应该是被弱肉强食,死在了自己同村人的手上。 自相残杀,跟蛊一样,谁强一些,谁就能活到了最后。 但是他们后来醒悟了,离开同伴,独自活下去,大概也没有什么意思,所以,就把手,伸到了外人身上了。 好一个远近亲疏,不熟悉的人,对他们来说,死了也就死了吧! 反正,死的不是自己,不是跟自己亲厚的人,也就足够了。 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跟着那个肉鳖甲往前走,不大一会,那个肉鳖甲就找到了一扇雕花木门,从门缝里面利索的钻进去了。 看样子,应该就是这里了。 而那腥甜的味道,越来越浓重了,像是粘腻厚重的某种东西,重重的包裹在了每个人的身上,透不过气来,满身满脸沉甸甸的。 摄影师和编导拉开了摄影器材,一顿猛拍,程恪的一双桃花大眼仔细盯着那个雕花木门,将那扇门给拉开了。 木门之内,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别有洞天? 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里面是个空荡荡的库房,堆着一垛木头。 肉鳖甲爬过了那一堆木头,一路往里面游走了进去,摄影师一见没有什么异常,胆子放的大了一点,为了追踪肉鳖甲,也就急急忙忙的赶上去拍摄了起来,他一脚蹬在了那木头上面,往里面去:“哎呀,你们快过来看看,这里,还有一扇……” 他半句话还没有说完,脚底下的那几截木头,忽然一下子蠕蠕的动了起来! 那摄影师脚底下这一个不稳,“咚”的一下子就从上面滑落了下来,吓了一个半死:“诶呀妈呀,这木头怎么给活动了……” “你个笨蛋!”编导赶紧就把摄影师狠狠的给拉了下来:“这他妈的哪里是木头啊!是蛇!是蛇!” 摄影师一听,硬是没回过神来:“老大,你刚才说的是……” 我这才看清楚了,原来,那根本不是木头垛,而是五六条靠在一起的大蟒蛇,刚才是静止着的,基本看不出来,而现在,它们正在微微的蠕动着! 那些大蟒蛇的鳞片纹路,全都是深棕色的,还有细密的纹路,与树皮十分接近,怪不得进来之后,被我们给看成了木头垛,原来竟然跟枯叶蝶一样,是保护色! “这这这…… ”摄影师结巴了起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像木头的蛇……咱们,是不是遇上了新物种了……” “你他妈的小命差点给便当了,还有心思想着这个!”编导心有余悸的说道:“这玩意儿,一看就不善乎!” “这个东西……”程恪望着那蛇,像是触动了什么往昔的回忆,说道:“叫做椴木蛇,身子能跟参天大树一样,时间越长,长得越大,模样,也跟木头十分类似,看不到蛇头的人,总会以为是真正的木头,以腐烂的树叶和果子为食,天生不吃肉。” “诶呀妈呀,原来不吃肉啊?”那摄影师和编导这才松了一口气:“闹半天终于遇上吃素的了,这还好……这还好……” “可是,”程恪这话锋一转,我一颗才放下来的心就又跟着悬起来了,果然,程恪接着说道:“除非,刚出生的小蛇,就开始饲喂人血人肉,让小蛇以为,自己天生,就是该吃血和肉的,这样,就可以攻击活人了。” “什么,吃过人肉……” “扑……”只听一声巨响,一个“木头”忽然拔地而起,冲着摄影师和编导给张开了血盆大口! 摄影师还是愣着的,编导倒是给这一路冒险给磨练了出来,一把拖住了摄影师,就死死的给拉了回来,说时迟那时快,那个“木头”巨蛇的大嘴,正要咬到了摄影师和编导身边的时候,程恪拿起了一个细细的东西,利落的插在了那个大蛇的嘴里! 那个细细的东西轻而易举的没入到了那大蛇粉红色口腔之中,蛇自然剧痛无比,立刻满地打起了滚来,将剩余几条,跟它堆叠在了一起的大蛇,全都给惊动了! “嘶……”蛇吐信子,大家没见过真的,也在电视里面见过,不过一个气声,可是现在,因为那些个大蛇身材巨大,所以那齐声吐信子的声音,也是狂风一样,震耳欲聋! 程恪抬起头来,那光洁额头上面的刘海,也因为那蛇激荡起来的气流,轻轻的摇晃了起来,可他还是跟往常一样,微微的眯起了桃花大眼,跟看什么可爱小动物一样,颇感兴趣的望着那几条大蛇。 因为一只大蛇被程恪插进去了什么东西,显然,是十分痛苦的模样,原地扭动了起来,而其余的几个大蛇,也因为本来是纠缠在了一起的,因为那条大蛇的挣扎,竟然跟麻花一样,扭在了一起! 我忽然看见了,程恪修长的手指头正背在了后面,灵活的上下翻飞了起来,而那被戳上了什么东西的那条蛇,正顺着程恪手指头滑动的轨迹,跟剩下的几条蛇缠绕在了一起! 程恪,通过那个东西,能操控了大蛇! 很快,大蛇们彻底的被缠在了一起,打成了一个死结,只能伸着脖子,徒呼负负,还想着攻击我们,却无能为力。 程恪的一双长腿先踏在了那大蛇上面,回身伸出了手,拉着我也上去了。 硬邦邦滑溜溜的蛇身,还在微微震颤着,却成了我们脚下的台阶了! 摄影师和编导忙也紧随在我们身后,这个功夫,那个肉鳖甲,早就跑的连个影子也没有了。 但是,还能看到了肉鳖甲身下粘液,流出来的晶亮痕迹,一路顺着那仓库的暗门,通到了里面去了。 我已经记不清楚了,这是第几扇门了,也惴惴不安的,不知道,里面会冒出了什么怪物来。 程恪握紧了我的手,说道:“不用担心,已经到了。” “到了?” 程恪修长的手,打开了那一扇门。 果然,那些少男少女们,都正在那扇门后面,但出奇的是,他们现在的这个模样,实实在在,已经不再像是人。 第105章:奇异反噬 像是……蚕茧里面的甬虫…… 那些个少男少女们,跟蚕茧一样,被包裹在了厚重的团状物体里面,而那团状物体,也确实是被细丝构成的! 放眼望过去,只见那些细丝的来源,全在地上一个被细丝缠绕着的东西上面,好像是那里面能够冒出细丝,将少男少女们裹缠起来的一样! “妈呀,这……这不成了盘丝洞了吗?”摄影师见了这个光景,也顾不上害怕了,赶紧就拿着那摄影器材对着那些个少男少女们猛拍了起来:“蜘蛛人啊?” “什么蜘蛛人……”编导却是个耸然动容的模样:“这不是成了大蛾子了吗?” 不用说,那些个细丝,肯定跟地上被包裹起来的东西有关,还是说,他们那奇特的长生不老的能力,就是从那个被包裹着的东西里面来的呢! 少男少女们闭着眼睛,娇嫩的脸色十分红润,露出婴儿一样满足而纯净的面貌来。 摄影师叹为观止,也带了点职业性质上的兴奋,想拨开了碍事的细丝,进去到了里面拍一个清楚,程恪却沉沉的说道:“不想死,就不要过去。” “诶?” 我望着那些细丝,只见上面凝结着数不清的,小小的水珠。而那水珠,在摄影大灯的照耀下, 居然反射出来了五颜六色的虹彩。 “难道……有毒?”摄影师惊魂未定,赶紧缩回来了。 “笨蛋,到了这里,还毛毛躁躁的,是不是找死!”编导又打了那个摄影师一把。 “咯吱……咯吱……”随着一种细丝晃动的声音,那些蚕蛹似的茧子里面,少男少女们开始抬起来了娇嫩的面孔,睁开了赤红的眼睛,不约而同的说道:“找上门来了……” “看门的不顶事……” 既然养蛊之人跟那蛊术是心灵相通的,那刚才程恪将守在门口的那些怪物给解决的事情,他们一定也早知道了。 “你们的长生,就在这里?”程恪的眼睛扫过了那个被细丝缠裹的密密麻麻的东西。 “哈哈哈。” “嘿嘿嘿。” “你们也是为了长生来的?” “没有一人想老,也没有一人想死。” “人人想长生……人人想长生……” 那些个少男少女发出了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声音来,稚嫩的面容扭曲着,看上去,诡异非常:“你要是也想要长生,就自己过来拿了吧!” “簌簌簌簌……” 一阵十分剧烈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那细丝上面的水珠,像是滚雪球一样,凝结的越来越大, 那些细丝像是承载不住了,开始微微的震颤了起来。溜溜的就要往下滴! 摄影师和编导见状,当然也不用程恪说,侧身就躲到了程恪后面去了:“那种东西……” 两个人的话还没说完,那透明的液体滚落到了地上,居然将地面烧灼出来了一个窟窿! “嗤……”一股子焦糊的味道溢出来,把那浓浓的甜味都冲散了,谁都看出来了,这种东西如果沾染到了身上,一定得皮焦肉烂,堪比硫酸! “来也来了,不吃白不吃!” 说着,那些凝结着透明液体的蛛丝,带着“刷刷”的破风声,一路往我们所在的方向缠绕了过来! “啪!”程恪修长的手指头以个响指,那一点青色的火焰就点了起来,顺着那蛛丝烧了过去, 可是没想到,那火焰遇上了透明的液体,居然被压的熄灭了! 程恪微微的皱起了英挺的眉头,喃喃道:“长生…… ” “没错,就是长生!”少男少女们怪异的笑声回荡了起来:“从长生这里释放出来的,当然也能长生!” 这就是说,因为这里“长生”的力量,蛛丝也可以百折不挠,什么伤害也不怕! 那个传说之中的长生,真的在这里? 程恪侧过头来,修长的手指滑过了那蛛丝,一道浅浅淡淡的薄烟雾笼罩了出来,我看得很清楚,程恪身上的阴气,被那蛛丝给吸走了! 我心头一颤,这种东西,不仅有剧毒,还能将阴气吸走,简直太难对付了! “哈哈哈哈……”那些少男少女们笑的更高兴了:“来来来!来来来!吃了你们!” 在这里,用赤血咒,能不能行?被那个罗蔚蓝的堂叔撒药粉撒了那么久了,估计着,药效也要过去了。 我紧张的望着程恪,预备将手弄破,程恪却似乎早就看出来我的心思了,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压了下去,沉沉的说道:“我来。” 说着,弯下腰,在地上敲了三下。 这是干什么? 只听“沙沙……”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些个潮水似的肉鳖甲,忽然再一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给冒了出来! “呀呀呀……”摄影师的声音都带着点哭腔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事情都凑在了一起了!” 不对……我听着这个炒栗子似的声音,却总觉得跟刚才那种危险的感觉不太一样,仔细一看,只见那只被程恪握断了尖角的肉鳖甲,领在了前面,像是带路的,而剩下的肉鳖甲,身上星星点点,萤火虫似的,带着点绿森森的阴气! 那个阴气的颜色……错不了,跟程恪身上的那种,一模一样! 我心里顿时有了底,果然,听那少男少女们的声音诧异了起来:“谁把肉鳖甲给放出来的?” “不是我……” “也不是我!” “刷刷……”肉鳖甲潮水似的涌了上来,张开了头上的那个尖角,居然将蛛丝上面的那些个透明液体,吸进了自己肚子里面去了! “这……” “这是怎么回事!” 少男少女们全露出了大惊失色的模样来! 虽然那细丝密密麻麻的,可是耐不住肉鳖甲数量多,又很能吸食东西,何况被阴气控制住,根本如同行尸走肉,也并不怕那个毒,就算被毒液烧的噼啪作响,也没有退缩的样子,不大一会,就将所有的细丝全爬满了! 而那细丝就算坚固,也禁不住那么多的肉鳖甲这一压,很快,就被压的弯了下来,以至于,从半空之中,硬生生的垂到了地上。 包括从那个源头,到了那些悬挂在半空之中的茧状物之间作为联系的蛛丝! 是程恪通过了肉鳖甲的那个习性,在那只肉鳖甲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以至于,那只肉鳖甲回到了族群之中,居然“策反”了那些其他的肉鳖甲,被程恪给控制了! 敲地三声,显然就是信号! “让它们退下去!让它们退下去!”顺着那些四通八达,星罗棋布的蛛丝, 肉鳖甲一鼓作气,连那些少男少女们挂在了半空中的一个又一个的茧子也爬满了,少男少女们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个肉鳖甲爬到了自己的面前,啃咬起了自己娇嫩的面庞,全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来! “哎呀妈呀,这实在是太凶残了!”摄影师嘴里说着,手里也没放下了器材,一阵猛拍了起来。 “嗡……”就在肉鳖甲将要把那些个少男少女所在的茧子给覆满了的时候,所有的细丝,忽然十分剧烈的震颤了起来! 那些肉鳖甲禁不住那震颤,噼里啪啦,下雨似的的就坠落到了地上! “这个是……”我望着地面,看见原来是那个被细丝紧紧缠绕着的东西,发出的这个力道。 “哦,”程恪望着那个东西,桃花大眼一眯:“终于,要有点行动了……” 那个东西上面覆盖着的细丝,也因为那个东西发出来的震动,被抖动的跌落了下去,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来。 那个黑漆漆的东西,像是一个海盗电影里面常见的藏宝箱! 上面挂着一道又一道十分粗大的铁链子,将那个大箱子密密的缠绕了起来,十分明显,那些细丝,全是从那个大箱子的缝隙之中给冒出来的。 那些让少男少女们长生不老的东西,显然就在那里面。 大箱子的外皮是玄铁色,看上去坚固异常,上面还贴着了不少黄符,那些黄符应该一直以来都在细丝的包裹之下,不见天日,所以样子还是十分崭新鲜艳的,但是那些细丝抖落了下去之后,黄符见了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给腐朽了下去! 接着,化作了烂泥似的东西,跌落在了地上。 而随着那大箱子完全暴露在了外面,甜腻的味道,越来越浓重了!果然,那个怪味道的来源,就是这里。 随着那“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剧烈,不仅仅肉鳖甲被抖在了地上,就连被蛛丝联系着的那些少男少女们所在的大茧子,也接二连三的掉了下来,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闷响,和一声又一声的惨呼。 少男少女们露在了大茧子外面的脸,已经被肉鳖甲咬了一个面目全非,血肉淋漓,看上去简直惨不忍睹。 “嘻嘻嘻……”可是那些个少男少女们,非但没有惊惧,反而一起咧开看残缺的嘴唇,大笑了起来:“这下子,有肉吃了……” “还是很好的肉呢……” “叽叽咯咯……” 程恪的眼睛扫过那个大箱子,我意外的发现,他的眼睛里面,像是竟然又一种似曾相识! 心里控制不住的往下一沉,他见过的话,那就说明这个大箱子的来历…… “那个大箱子里一定有古怪!” 摄影师是一个跃跃欲试的模样:“大师,打开了看看吧!” 编导也忘记了这些个艰难险阻,全然是一种十分期待的模样:“哎呀,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个什么牛逼的妖怪……” 我看清楚了,那个铁箱子上面,挂着一把锁,而那个锁头上,还是阴魂不散的,镂刻着菖蒲花! 那无所不在的菖蒲花! 红色嫁衣上面有,惠人旅馆的桌子上有,五足蟾蜍的腹壁里面有,甚至,连这个神秘的箱子上面也有! 菖蒲究竟是一个何方神圣,为什么,让人感觉她本事通天,世上几乎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她才能,那样跟程恪并肩坐在了一起,拍下了情人山下的那张照片吧! “扑……”冷不丁的,那口大箱子的缝隙之中,喷泉似的喷出了那细密的白色细丝来,冲着我们就卷了过来! 程恪眼疾手快的将我拉到了身后,修长的手一扬,那些个肉鳖甲重新密密麻麻的爬了过来,前仆后继的挡在了我们前面! 蛛丝被数不清的肉鳖甲一压,也低了下去,但是眼看着,那些细丝像是突然产生了黏性,将那些个肉鳖甲牢牢固固的粘在了细丝上面,爬不动了! 果然,那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的话,是可以通过外部环境的变化,来调整自己细丝性质的,也就是说,那种东西,有思想! 程恪却趁着那些个细丝被肉鳖甲牵制的时候,矫健的踏在了被肉鳖甲掩盖着的细丝上面,伸出修长的手,重重的往那个箱子盖上面一推,那个箱子上面的锁链,居然一下子就被程恪给震断了。 但是,我看得清楚,只是锁链断了,那镂刻着菖蒲花的锁头,是完好无损的从箱子上跌落了下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程恪的手心里,被他握住了。 我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就把眼光给挪开了。 “诶呀,好功夫啊!”摄影师和编导见状,赶紧拍起了手来:“实实在在是好功夫!” 而随着那铁链被震断了之后,玄铁箱子的盖子,也一下子松动了起来,眼看着,那盖子一松,箱体露出来的缝隙也就越来越多,又有数不清的细丝,全从那些缝隙之中飞快的伸了出来,冲着程恪就缠! 程恪知道那些个细丝能吸收阴气,自然不会跟那些细丝接触,只见他轻捷的踏着那些肉鳖甲往上一跳,修长的手指头轻轻一翻,更多的肉鳖甲从后面源源不断的赶上来,将新出来的细丝,也爬满了! 本来是这些个少男少女们饲养了来看门的肉鳖甲,却被程恪做成了踏脚石了。 肉鳖甲飞快的在细丝上面铺出了路来,程恪踏上去,一脚就把那个大箱子的盖子给踢开了! 我心头一阵紧张,低头看下去,只见那个箱子里面,还是白茫茫的一片细丝,而细丝被里面的某种东西,缠裹成了一个圆形,那圆形不断的滚动旋转着,细丝也还跟老式棉花糖一样,在源源不断的往外面延伸着! 但是这个细丝里面的东西,忽然一下子转了颜色,刚才还是近似于透明的白色,转瞬之间,像是染上了鲜血一样,红的妖艳! 而与此同时,那些少男少女的脸色,却全变了。 “老大,老大!”摄影师一面端着摄影器材拍摄,一边大叫了起来:“快看啊!那些个吸人气的怪人,现在也……也……也被那个细丝给吸了!” 果然,只见那些个少男少女的脸色,带着一种猝不及防,飞快的衰败了下来,缠绕在他们身上的蛛丝,看来是逆了原来的方向,本来要输送了某种奇异的力量给他们来永葆青春,现在因为形势危急,倒是立刻调转了头,把那些少男少女的力量给吸过来了! 眼见着,那些少男少女娇嫩的皮肤先是变得蜡黄,接着变得干燥,皱纹跟蜘蛛网一样的在他们的脸上蔓延了开来,那些少男少女们,像是被疾速的风干,居然成了老态龙钟的老年人…… 而且看上去,那个年纪,一个个的,全比聋哑的老婆婆还要大! 被一直以来依赖着的那股力量的源泉,反噬了…… “哎哎……”那些人开始发出了惨极了的呼号,让人背心发寒:“啊……啊……我的青春……还给我……” 那些声音,也由之前的爽脆动听,变成了干涩粗哑,带着一种掺杂着绝望的恐惧,十分可怖! “嫁蛊呢!”我大叫了起来:“他们好像活不成了,现在不还给了他们,那初雪那里,就来不及了……” “嫁……嫁蛊……”编导这才想起来,那个东西被他放在了身上保管着,忙手忙脚乱的将那个金色的小东西取出来,丢在了其中一个少女大张着呼号的嘴里。 “滋滋……”一种奇异的声音响了起来,如果生命被吸走的时候,是能出现声音的,那肯定,就是这种吸尘器似的声音! 这个时候,所有的少男少女身上的蛛丝,已经全部变成了红色,他们渐渐的又从老人的模样,变成了干燥的模样,跟小王一样,由鲜活的生命,转眼的,就变成了没有生气的干尸! 那么多的生命,就在眼前,跟流沙成塔一样,轰然倒塌,就算那些少男少女,这些年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人,怎么也算是一个罪有应得,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以这种惨烈的模样死去,还是让人心里,极其的不舒服。 “不甘心啊……” 偶尔,还会有微弱的声音从生气还没有断绝的人口中溢出来,但是,慢慢的,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死了……全死了……”摄影师喃喃说道。 “死的透透的……” 我抬起头来,看见了箱子里面的那个东西,正闪耀出来了耀眼的光芒,那种鲜艳赤红,简直跟一轮落日一样! 与此同时,那种甜腻的味道,也浓厚到了一个极致,越来越让人喘不过气来,宛如被一双手,死死的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一样! 那个球体发出来的光芒,映在了程恪晶莹的桃花大眼上,让程恪那本来就好看的容颜上,增添了一种妖气,我一颗心狂跳了起来,那种东西,真的是程恪能够对付得了的吗? “嗤……嗤……”那个红色的球体,逐渐的停止了转动,那些个细丝,也全都给断落了,看样子,是被那个球体给舍弃了。 被那旋转的力道带起来的气流,吹拂在了程恪的刘海上,他面无表情的望着那个圆球,手心,倒是越握越紧。 我知道,他手心里面抓着的,是他本来流溯走了的那个往昔。 “程恪……” 他侧过头来,薄唇一勾:“等着我就是了。” 说着,他低下头来,居然伸出了一只手,穿插进了那个球体里面! 我一时愣住了,为什么……他明明知道的,他明明知道,那个球体,能够强烈的吸附阴气,为什么,还要这样的铤而走险…… “啪嗒……”程恪的手插进了那个球体之中以后,那个球体“刺啦”一声,发出了一个破碎一样的声音! 第106章:你反抗我 钻石满1300加更 那个远远的东西露出了一条裂缝来! 接着,一道非常亮的光从那个球体里面放射了出来,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程恪却还是站在了那里,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依旧对着变成那样的球体用力下去,看样子非得要将那个球体给完全打开。 那个球体刚通过了蚕茧,吸收了很多的生气,那些红丝,变得更加妖娆艳丽,也更有力的奔着程恪缠绕了过去! 程恪拧起眉头,他周围的肉鳖甲身上的阴气,因为程恪自己本身的阴气减弱,也逐渐难以驱动,我眼见着那绿色的光点,就那样黯淡了下去,肉鳖甲们停驻下来,成了彻头彻尾的尸体,一动不动了! 我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程恪他现在还能拿什么抵挡那些个红色的细丝! 对了,我的赤血咒……我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腕,预备咬破了! “陆荞,我跟你说过,”程恪早扫见了我,再一次厉声说道:“ 不许伤自己!” 说着,他挥起了一只手,利落的就将那些断不了的细丝拨了过去! 细丝本来也是能够吸收阴气的,这下子,一些细丝在跟他接触的这个瞬间,更用力的抽走了他的阴气! 我宁愿没有看见了这个场面,那些绿莹莹的阴气,像是失控了一样,飞快的顺着那细丝流失了过去! 与此同时,程恪那双好看的手,像是被那耀眼的光灼了一样,慢慢的,变成了半透明的。 我心里明白,是因为,那个怪异的光束,也跟那细丝一样,正在猛烈的吸取了程恪的阴气! “程恪!”那种突如其来的紧张,让我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不管那是什么东西,你离那个地方远一点!” 程恪颀长的身影微微摇晃了一下,这是我的命令,所以他很自然的因为阴阳御鬼之术做出了反应来,可是,他却硬是站住了脚跟,没有听我的话! 他……在用自己的意志力,反抗阴阳御鬼之术? 心像是冷不防的落在了一个黑洞里面,狠狠的沉下去,他究竟想干什么,还是说,他已经想起来了什么? 一阵很大的旋风从那个球形物体里面席卷而出,那些沾满了肉鳖甲的细丝,也被席卷了起来,凌乱的飘扬了起来,接着,重重的从程恪身边砸下来,回落回了那个箱子里面。 他透明的手臂,甚至能被那些杂物直接重重的砸穿了! 上次肩膀上的那个洞,我还记得…… 那个力道,像是一道漩涡,猛力的往那个球体身边吸,我和摄影师还有编导几乎也要在那个猛烈的力道里面站不住脚,往前跌下去,编导倒是还在忙乱之余,拉了我一把:“大师,我看着那位大师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你倒是应该小心点!” 我也顾不上道谢了,转头望着程恪,只见他不仅是手,连胳膊,也要被那个光芒给照的变透明了。 可是他还是坚持的站在那里,像是徒手深入到了油锅里面去捞铜钱一样,明知道危险,明知道痛,却还是义无反顾。 我心口发堵,又被那个甜腻的味道弄的作呕,弄的连嗓子里都有点发甜,咳嗽一声,一口血从喉头里面冲了出来。 这……是赤血咒的“并发症”?只要是情绪激动些,血就自己从各种部位不由分说的涌出来,觉得到了有自己用武之地的时候了。 我这个情绪激动,来的,倒是没什么意思,没有任何人,需要我情绪激动啊。 在那席卷而来的狂风之中,程恪就站在中间,显得意外的单薄。 是因为, 他有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看得出来,那个球体里面放出来的光芒,像是一道一道的利刃,要贯穿了程恪的身体,可是他不闪不避,就那么标枪似的站在了原处,像是在奋力的要拿起来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 疼……为什么,那种万箭穿心一样的感觉,我能感同身受? “那里面的东西,一定是很厉害的。”摄影师自顾自的揣测着:“大师就是大师,真有胆色啊!” 他是在用自己的阴气,跟那个东西在两败俱伤的拼。 我实在忍不住了,跳到了那些肉鳖甲僵硬的尸身上面,满口的血,全吐在了那个已经裂了缝隙的圆球上面! “咔哒……” 那个圆球上面的裂缝被我的血一激,终于越来越大了! 我精神一振,程恪却不悦的瞪了我一眼,满满的不悦! 我毫不示弱的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回答道:“是你先不听话的!” 不想去记住,那样用力的去违逆阴阳御鬼之术,对程恪来说,是第一次。 程恪没有说什么,只是垂下了眼帘,喃喃说道:“我只是不想你有一丝闪失,这样,我会忍不住怪我自己,没有护你周全……” “我知道。”我迎上了程恪的眼光:“我也只不过,跟你一样,希望,你好端端的留在我身边,也没有一丝闪失!” 程恪单薄的身影微微颤动了一下,薄唇勾出了一个凉凉的笑意来:“好。” 一面说着,他那几乎快要完全看不见了的手指,再一次重重的压在了那球体上面。 看哪一方,先坚持不住…… 这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非常难熬的,终于,那个球体再次发出了破碎的声音,裂缝开的越大,放出来的光芒,也就越多,程恪的身影,像是即将完全淹没到那一束没完没了的光芒之中的时候,那光芒倏然暗下去了。 冷不丁的暗下来,眼睛倒像是有点没法适应,眨动了一下,才看见,程恪的一双胳膊,已经透明到了若隐若现的样子,几乎是只剩下了一道虚影。 开始就算这样,他左手的虚影之中,还紧紧的握着那把刻着菖蒲花的锁头。 我什么也没说,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周遭肉鳖甲的尸体和残余的细丝堆叠的一片狼藉,终于是静止下来了,我探头望见了那个光华散尽了的箱子,那些碎片之中,安安静静的躺着一面镜子。 我的呼吸也忍不住的急促了起来,难道……这个东西,就是那传说之中的长生吗? 第107章:相反长生 那面镜子不大不小,能照到脸和脖颈的样子,是手握的样式,上面镂刻着精致的缠枝花纹,还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宝石琉璃,一看那个模样,就知道是个古典样式。 不过这个镜子就算经历了许多岁月,也还是个崭新崭新的模样,光可鉴人。 “这个……”编导和摄影师跑了过来,摄影师探头望着那个镜子,自顾自的说道:“显然是民国时候的款式啊,我拍摄过饰品特辑,知道这种花纹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这么说来,那些个怪人们,活了好几百岁了?” 编导则抬起头来望着程恪:“大师,难道说,这这就是那个元凶?一面镜子,威力倒是很大。哎呀……” 编导那话还没问完了,一双眼睛已经落在了程恪近乎透明的手臂上,吓的一个踉跄:“大师,你你你,你这是……“ “他只不过是被那镜子的光照的,就是幻觉,很快就好了。”我先把这个问题压下去了:“你们放心。” “哎呀哎呀,那就好那就好。”编导嘴里这么说着,却是满脸的不信,倒是有点怜悯的望着那胳膊,似乎,他也能猜出来,程恪的身体,受到了什么样的创伤。 我抬起眼睛望着程恪,程恪的桃花大眼没看着胳膊,也没看着我,只亮闪闪的映出了那面镜子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盯着程恪:“长生?” “不是长生。”程恪的嗓子好听是好听,可还是沉沉的,像是压着满喉咙的心事:“但是,这个镜子,一定照过真正的长生,长生的虚像,留存在了镜子里面,才能让这个镜子得到了长生的力量。” 这把镜子,仅仅是照过了长生,就能有这么大的力量,能操控全村人的青春与寿命,那真正的长生,岂不是更加可怕!怪不得,所有人头破血流,都想找到它! 不是长生,好歹也是长生的一个线索,还有……这个镜子与长生,通过了那个菖蒲锁头,也能看出来跟菖蒲有关系。 我望着程恪:“你,是不是见过这个东西?” 程恪的桃花大眼扫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嗯,很好,更可以说,也许,跟当年的程恪也脱不开关系,百十年前,菖蒲带着长生,来过这里,还将这面照过了长生的镜子,留在了这个长生村镇之中! 这一切……是为什么…… “其他的呢?”我故作轻松的问道:“还有什么能想起来的吗?” 我也知道,这话问的可能有点刻意,程恪已经跟我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的最后一层,他的记忆,应该因为“新主人”的缘故,完全被抹杀了,可是,我心里,就是不踏实! 果然,程恪的大眼睛里不出所料的像是泛过了一丝波澜:“我有印象,曾经帮这个镜子的主人,梳过头发,我还在那满头黑发上面,戴上了黄金打造出来,那新娘子的凤冠。” 新婚?看得出来,那个记忆,不可磨灭。 只是,是喜是悲? “好事啊!”我的心,像是被什么钝物重重的砸了一下,不见血,却痛到了心里去,但是唇角一扯:“也许,咱们要离着真相,越来越接近了!” 程恪的眼睛,终于映出了我来:“你觉得,这是好事?” “不是好事是什么?”我身上已经打了颤,但还是神经质似的,一直在笑,根本顾不上,话说的一点条理也没有:“总觉得,找到了你遗失的东西,我功德圆满。” 菖蒲,也算是那遗失了的东西吗? 找回来,又如何? 程恪望着那面镜子,又转头望着我,一双快要看不见了的手拉住了我的手,我被冰的微微颤了一下,程恪这才意识到,阴气的损耗,让他的手冷的像冰,忙就缩回去了,刚要开口,忽然, “唔……”的一声,正这个时候,一个细细的呻吟声从满地的杂物之中响了起来,我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大蚕茧里面,还躺着一个老人,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想不到,刚才的那个情形之下,还能留下了活口! 我正趁着这个机会闪避开了程恪,赶忙就过去了,找了一个散落在地上的木棒,将那个老人身上披挂着的大茧子给弄开了,编导和摄影师赶紧也过来了,将那个老人从茧子里给拉了出来,那个老人是个极其虚弱的样子,现在骨瘦如柴,一见白色的麻布衫子,挂在他那细瘦的身上,简直晃荡的夸张。 他整个的躯体,只剩下骨头,和一层皮了! “老人家……啊……”摄影师想了想,并不知道怎么称呼,索性也就将这一层称呼给略过去了:“你……你没事吧?” “咳咳……”那个老人咳嗽起来,喉咙和肺像是风箱一样,剧烈的喘着粗气,挺生气的答道:“你看着,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摄影师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话头一下就给那个老人冷冰冰的堵住了,满脸的尴尬,就算知道不过片刻之前,他还只是一个少年,可见了他现今这个佝偻而又老态龙钟的模样,摄影师也不得不发挥了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没继续跟那个老人争论什么。 “有事没事的吧……”编导倒是不吃这一套,硬邦邦的问道:“你这都不死,倒还真是挺命大的。” “哈哈哈……那自然是大的,”那个老人露出满口残缺的牙齿,发出了悲怆的笑声来:“可惜,躲不过,终究,人不能和天命争。” “说实话,”摄影师说道:“你们为了自己能年轻美貌的活下去,害的人也太多了,虽说人人都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人总有一死, 总不死,那还是人吗?” “不是人……”那个老人听了这话,单薄的身体居然一个激灵,暮气沉沉的说道:“是啊……不是人,简直,成了妖怪了……” “你明白了就好,”摄影师还想说话, 编导早把摄影师赶鸭子似的赶到了一边儿去了:“你懂个屁,还跟个老人精讲起了人生道理来了,你知不知道马王爷长着几只眼啊!出来卖乖,还早了点,去去去,把机器和灯光弄好了。” 摄影师被编导一顿抢白,顿时不支声了,只好讪讪的在按着编导的吩咐做。 而编导倒是挺利索的将摄影器材拉过来了,笑眯眯的说道:“ 大爷,现在,您想,您都成了这样了,您那丰富的精神遗产,那不是得跟我们说一说吗? 这样的话,您就算以后没有了,您留下的东西,那还是能在子子孙孙里面发光发热,那才是真正的永垂不朽呢!我来访问您一下,这个长生不老的法术,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愧是编导,刚刚是一个劫后余生,马上又立刻恢复到了职业状态里面来了。 长生不老,这是多少人心里盼着念着的事情? 后背一凉,程恪已经到了我身边来,可是因为他是很寒冷的一个状态,并不敢离着我太近,英挺的眉头皱起来,像是想说什么,可是又无从下口似的。 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转过头来,继续看着编导和摄影师采访那个老人家。 隐隐约约的,余光扫过,程恪那完美的侧脸,像是低低的,怀着心事。 他的心事,我猜也猜得出来。 “这个么,我也记不清,那个东西在村子里面,究竟多少年了,我也记不清楚了……” 那个老人用一种老年人特有的“孩子没娘说来话长”的腔调开了口,却是个东拉西扯的闲话:“还小啊,那个时候我还小,娘给我种了长生蛊,盼着我是个长命百岁,谁知道后来,一语成真,真的长命百岁,成了老不死的……” 说着,那个老人一双浑浊的几乎快分不清瞳孔的眼睛眨动了一下,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又一圈,望着这个狼藉的地方,苦笑了一声:“那面镜子,说是长生……其实,是不得不生……” 不得不生?这话的意思,是说,他们自己根本没得选? “不得不生?”我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是因为想要得到了长生不老的能力,才吸食生人气的吗?” “要是混成了我们这个样子,大眼贼似的,躲藏了田间地下,你还会愿意活着吗?”大概是因为身体的各个器官迅速的衰退,也大概是因为真的渡过了长到让人厌烦的年年岁岁,又见到了那么多同伴的惨死…… 那老人家这会儿,完全褪去了刚才少年模样时候的诡谲,跟邻家普通老人一样,居然变成了一个闲话家常,看惯了云淡风轻的样子:“长生蛊反噬,你们怎么会知道,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宁愿被绞成肉泥,也不愿意尝试那个万蚁噬心!” “这件事情,那个聋哑的老婆婆,倒是跟我们说过这件的,”我忙说道:“正是因为那个反噬的危险,你们才用了长生……却不知道,那个东西是怎么出现在了村子里面的?你们又是怎么知道那个东西的功效?” “是一个神仙送过来的。”老人家眯起了眼睛,怔怔的望着顶板上面漏下来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线,又开始跑题了,但见他伸出了干枯的双手,要去接那一线光:“ 多少年,我没见过太阳了……也不知道,日出日落,晨起晨昏,变了没有。” “那个肯定是变不了的,”摄影师插嘴道:“这一点您放心吧。 ” 我看着这话题是越扯越远,忙又把问题给拉回来了:“您说那个镜子,是神仙送过来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神仙?” “我见过,我刚好见过。”老人眯起了垂坠着松垮眼皮的眼睛来,像是在回忆什么幸福的记忆:“ 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一个人。有那种容颜,那种本事的,当然只可能是神仙了。她的名字,也跟神仙一样。” “叫做菖蒲。” 我就知道,我就是知道。 “没错……”那个老人笑容可掬,甚至有点慈祥似的点了点头:“你猜对了,是叫做菖蒲。” 好啊,世上终于能有活人,知道关于菖蒲的事情了。由此可见,这个“高仿”的长生,倒是也没有一无是处,好歹帮上了一点忙。 扫了一眼程恪,程恪一张脸像是花岗岩雕凿出来的,纹丝不动,像是根本没听见“菖蒲”的这个名字一样。 但是很明显,他不仅听到了,还听的挺聚精会神的。 我微微一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她穿着鹅黄色的衫子,身上总在某个地方绣上了菖蒲花,可见,她似乎十分喜欢自己的名字,那天我在村口玩儿,看见她跋山涉水到了这里,说是为了找一样东西,找的是……” 那个老人皱起了眉头来,仔细的想了想,却遗憾的摇摇头:“不记得,她究竟要找什么了。只记得当时忙乱,正是长生蛊反噬的时候,长生蛊在村子里面修行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 但是那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村子里面的人,就硬是生生被反噬了大半,不少家破人亡的,需要别人帮助,她虽然是个外乡人,可是,就这么留下来了。” 长生蛊反噬……我拧起眉头来:”这么说,还没有这个镜子的时候,你们这里就有了长生蛊这种东西了?” 老人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是啊,不过那个长生蛊,不提也罢!谁也没想到,会反噬的那么厉害。” 果然,这个村子,在菖蒲还没来的时候,自己就有关于长生的方法! 我顺着就问下去:“就是她,留下了这面镜子?” “不错,不错……”老人摇头晃脑的,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竟然带了点微醺的神色来:“她喝了我们这里的水,你知道,只要是知道‘蛊’字的人, 是绝对不可能喝养蛊人的水的。 我们与世隔绝,也是因为,人们怕蛊,一旦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总要嫁祸给蛊。没有人,拿着我们蛊民,当正常人看。” 这倒是,历史上学过汉武帝时期“巫蛊之祸”,说的不就是这样的事情吗!尤其是科技不发达的那个时候,更是把‘蛊’字,给妖魔化了吧。 “只有她,只有她,虽然是外来的人,却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了有毒的人,” 老人微微笑道:“也正是她,拯救了我们整个村子。就用那个镜子的长生为媒介,连上了我们的蛊术,让蛊虫跟那个东西交接在一起,源源不断的寿命和青春,就从镜面里面,回到了我们自己的身边来了。” 对啊,正是这样,人人都喜欢菖蒲。 热心善良又勇敢,跟程恪一样的无所不能,她好像,一点缺点也没有。 只要她存在着,那就是无以伦比的美好。 “可惜,这不是长生。”程恪望着那面镜子,沉沉的开了口:“这个东西,是假的。这个镜子面反射出来的能力,虽然是映照着长生,但是留存下来的那一些,却正是与真正的长生相反的力量。” “我知道,可是这件事情,不能怪菖蒲,”那个老人到现在提起了菖蒲,还会是一种十分恋慕的神色:“本来那个镜子,足够我们使用,并且可以让我们长长久久的活下来,菖蒲她,一定也不会知道,竟然发生了后面的事情,那就是,镜子,也发生了逆转。” “ 逆转?”我瞪大眼睛:“您的意思是说,跟反噬一样?” 第108章:血染嫁衣 寒玥水晶鞋打赏与正常更新两更合更八千字 “不一样。”那个老人望着那镜子,露出了一丝苦笑来,说道:“本来,镜子的力量与我们的蛊术结合在了一起,能让镜子的力量到我们身上,借此来让我们续命,可是谁知道,看守着这个镜子的人,偏偏就对镜子里面的力量,动了邪念。 他一心想到独占了镜子,对着那镜子,施了术,想要把镜子里面的力量,全吸收到了自己的身上,结果,镜子不知怎么的,就逆转了开来,居然把他,给吞噬了进去。” “吞噬?”摄影师战战兢兢的望着那面并不大的镜子:“还能……这样?” 老人没接茬,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从那一天开始,镜子从输出力量,便成了吸入力量, 所有的人为镜子所用,被那看不见的细丝困住,我们存在的意义,居然成了给镜子做事的鸬鹚了。” 我当然知道鸬鹚,那是一种捕鱼的活工具,渔翁养了鸬鹚,会将鸬鹚给丢在了河水里,等鸬鹚捕捉到了鱼,大的就自己留下,小的“赏”给鸬鹚。 说白了,是自己的奴隶一样,给的那村人们一个青春永驻,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原来,是我们之前误解了,以为村人是因为贪生怕死,爱慕青春的年华,这才甘愿跟那个镜子结成了术,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个原因…… 长生……长生……即使只有长生这一小部分的力量,也能跟长生一样,可以引诱人心? “有弱点的人,会被长生引诱。”程恪说道:“而那面镜子里面,本来就是相反的长生。再加上,吸进去的那个人,也会污染了里面的力量。” 吸进去的那个人,带着一个贪字,所以,把贪传染给了镜子。 “这是村子里面继长生蛊反噬的第二个灾难。”老人怃然说道:“每年七月,每个人必须献出足够的生人气,献出去的生人气不够,自己就会被那镜子吸干,村子里的人开始自相残杀,有的自保,有的是为了保护自己所爱的人,甘愿将自己的生人气,给自己的身边人献祭……好比我娘。” 娘为了自己死了,所以这条命贵重,不论如何,也要延续下去,因为,只要活着,就等同于,娘和自己在一起了吧。 我猜得出,为了,继续活下去,为了,家人的希冀继续活下去,还能有什么办法? 村子里的生人气没有了,镜子却还是无底洞一样的每年吃生人气,就只好从外面引进来了。 一年吃一次……我想起来二姥爷说过的,西川这个地方,时常有人死了,尸体也找不到。 是呀,一年只在七月开门,其他时间是与世隔绝的封印,当然谁也找不到这里来,只能遗留下这里的传说。 “对了……那个老婆婆!”编导忽然想起来了那个聋哑的老婆婆,赶紧就问道:“为什么,她没有跟你们一样,成了你们的这个样子?” “因为她,本来就不是我们长生镇的人啊。”老人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六十年前,她跟她的家人,也是在七月的时候, 被引进村子里来的,她的家人被吸干了,她当时还是个婴孩儿,生人气不多,与其吸干了,倒是还不如就留在了这里,帮着我们当个诱饵引人来。” “为了不让她把你们的秘密说出去,”我心里猜测出来了:“你们让她变成了聋哑人?” “哈哈哈哈……”老人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很残忍,是不是?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么说,她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摄影师忍不住问道:“可是,她怎么会打手语的?” “说来也可笑,”那个老人半眯着眼睛,说道:“后来…… 她居然能跟一个误入村子里面的男人相好上了。” “啥?”摄影师瞪大眼睛:“老婆婆还能找到男人?” “你是不是傻?”编导说道:“谁这辈子没年轻过,又有谁这辈子不会老!不过……我们这一次,倒是没看见什么男人,现在……死了?” 我想起来了那枕席下面黑魆魆的头发,和厕所里面的年轻女人来:“是……缸里面的那个怪异的人蛊吧?是不是,他们成家之后,还有了一个女儿?” “你们肯定,把他们俩的生人气,也吸干了吧?”摄影师也猜出来了:“难怪老婆婆那么恨你们,因为保护我们这些生人,就可以饿死你们。” “没错。”老人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来:“他们两个人成了家,有了个女儿,一家三口,老老实实的留在了这里,给我们引人来,倒是好的,可惜啊……那个女儿,因为每年那些外来的人,开始对外来的世界,有了兴趣, 要走。你说,能不能走?” “所以,你们追上了那个女儿,把她吸干了……”编导颤不自然的抽了抽嘴角:“够狠。” “是啊,人不狠,站不稳。”那个老人吐了口气: “她不死,消息传出去,如果引来了大量寻访长生的养鬼师,那死的就是我们。老头子见我们追了过去,为了保护女儿,也一起被吸干了,她恨我们,恨的有道理。” “换了谁,都会恨你们的。”摄影师忍不住说道:“你们毁了多少人……” “谁希望事情是这样的呢?”老人完全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这么说,缸里的那个怪东西,是……”摄影师打了个寒颤:“该不会……” “那个东西,叫活人蛊,就是用尸身滋养树木,再用树木结出来的肉块投喂缸里的东西。”编导喘了口气,说道:“能将人的尸体,带着人的灵魂,继续存在下来,但是老婆婆好像还没能把活人蛊养到了最后的时候,我当时以为,她是故意害人养活人蛊的,想不到,那个人,居然是她自己的老头。” 空无一人的村子里面,仅有的两个家人还死于非命,那种孤独,谁能想得到?想要这种亡羊补牢的方法来陪伴自己,可想而知。 老婆婆,一定是根本没法从这里走出去……从小生长在这里,年岁已经如此,还怎么去适应外面的生活呢…… 这才留下了老爷爷的身体,养在缸里陪伴自己。 而那天晚上,为了保护我们,她宁愿将老爷爷的活人蛊给放出来,对抗那些少男少女们。 多少恨,多少孤独,她想报仇,也只有这种保护外来人的方法了。 而那个年轻女人的魂魄,是不是,就是已经炼成的那种活人蛊呢!大概过不了多久,老爷爷也能以那种姿态,重新活在了老婆婆的身边吧! “老婆婆,被你们害惨了……”摄影师忍不住说道:“简直,是惨绝人寰!” “你们怪我们,我们怪谁?”老人闭上了眼睛,喃喃道:“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好过的,你们又怎么知道?” 是啊……又能怪谁呢…… 怪菖蒲?怪长生?怪第一个对那镜子产生了贪念的人?就算怪,又有什么用处。 “你们走吧,事情看来是结束了。”那个老人说道:“不管是喜是悲,也全结束了。” “我们带你出去!”编导想了想,做出了一个看上去挺重大的决定来,说道:“你活了这么多年,那是历史的遗留活文物,把你送出去,一定还能对祖国做点贡献呢!” “贡献……”那个老人怔怔的说道:“我能做出了什么贡献……村子,算是全完了,我,也算是全完了……” “出去再说……”编导先将老人给背在了背上,说道:“你刚才不是,很久没见到阳光了吗?镜子被高人给破了,这样,你就可以重新看什么日出日落,晨起晨昏了……” 我回头望着程恪,程恪的手里,透明的手里还拿着那镜子,锁头却不见了。 他本来有点出神,见我望着他,却还是薄唇一勾,说道:“走吧。” 编导和摄影师带着那个老人走在了前面,我望着程恪,说道:“菖蒲到这个地方来,留下映照过长生的镜子,总不可能是个偶然。” 程恪的眼睛扫下来:“嗯?” “我是说。”我胸口像是憋了一口气,有点不吐不快:“菖蒲不会不知道,长生能引诱了人的贪念,更不会不知道,长生会带来多么大的毁灭的力量,可是,她还是这么做了,就把那个镜子留在了这里……” “你是说,今时今日,这个村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是菖蒲造成的?”程恪脸上什么表情而已没有,话也没说的很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突然就给人感觉是寒浸浸的,让我忍不住也冷了起来。 “事情发生在那么久远的以前,”我停顿了一下,还是接着说道:“我没有看见,当然也没有证据,可是菖蒲出现的时机,也非常巧,为什么,正是在本地的长生蛊反噬的时候?到了现在,村里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长生蛊会反噬……” 程恪第一次打断了我,一双桃花大眼寒潭似的望着我:“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抿了抿嘴,说道:“菖蒲当时是不是,只希望,世上只有她自己的那个长生?而其他的长生之术,能不存在,就不存在,这样的话,长生,才是独一无二的……” 没错,我就是觉得,说不定,是菖蒲借助于那个照过了长生的镜子,毁了这个村子!而之前的那个长生蛊术反噬,谁知道,跟她有没有关系呢! 我也知道,这话听上去,像是在嫉妒,像是在诋毁,可是我隐隐约约的有了一种感觉,也许菖蒲,并不是我之前想象出来那样善良的人 也或许,菖蒲当时有菖蒲的什么难言之隐,那个老人不是说过吗?菖蒲一个人独自前来,自称是要往这里,来找什么的…… 事情,是不是可以从这里入手…… 可是这些猜测,不知为什么,我居然没法从程恪面前说出口。 他会,把我当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程恪那一双桃花大眼认真又耐心的望着我,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顺着那条路出去了。 他……这一次,并没有先来牵我的手。 那个背影潇洒又绝对。 还能怎么样呢? 我自嘲的跟了上来,那个人是菖蒲啊,我怎么能在程恪面前去怀疑那样一个完美的存在? 程恪就算不高兴,也有他不高兴的道理,就算人无完人,菖蒲是。 我追了上去,望着程恪那半透明了的手臂,心里有点忐忑,只得问道:“要不要,我……” “没事。” 只淡淡的一句,听不出什么语气,他连头也没有回。 自己,又胡乱作死了吧?菖蒲,就是他身上的那一片逆鳞,谁也摸不得,谁也碰不得。 就算,他不确定,他不记得。 一路无话,脚底下深深浅浅,跌跌绊绊,居然觉得比来的时候,难走了很多。 顺着那个来时肉鳖甲留下来的痕迹,我跟着他们出了那个错综复杂的地道口,地窖的板子还是关的紧紧的,摄影师赶紧拿了一个用来支撑器材的架子,将那个顶板给撑开了。 外面应该是正午时分,那一缕阳光暖暖的倾洒了下来,照在了满地的干草上,跟阳光一起,那甜腻的味道,被冲散了不少,干草的味道透出来,让人觉得暖融融的。 “这真好。” 靠在了编导身上的那个老人全身沐浴在了那一方阳光下面,十分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微笑了起来:“真好……” 但就是与此同时, 那个老人单薄的身躯,忽然往上升腾起了许多的火苗,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 编导侧头一看,自己的背上着了火,吓得一个哆嗦,那老人就从编导的背上给落在了地上,安详的躺在了那阳光下的干草垛上,眼睛眯起来:“死之前,能晒一晒太阳,估计着,那些个老不死的,也会羡慕我吧……” 老人身上的火苗将那些干草也点燃了,噼里啪啦的就烧了起来,摄影师瞪大眼睛,呆若木鸡:“这这这……就算是那个镜子让大师给破解了,他们身上还是……” “也许,因为他们,早就不该是阳世之中的人了吧……”我望着那个老人在火苗之中安详的闭上眼睛,说道:“到底,到底……” “行了,大师,我看咱们还是出去再说吧!”编导生怕那火苗烧到了自己的裤脚,兔子一样的蹦跳了起来躲避,将摄影师一个架子抢了过来,往上一跳,用架子勾在了那地洞口的边沿上,像是个运动健将一样,敏捷的就翻上去了,又把那个架子伸下来:“你们快抓住!赶紧着!” 摄影师见状,忙抓住了,被编导一把给拉上去了。 我回头望着程恪,程恪一语不发,忽然过来将我的头按在了他冰冷的胸口上:“在这里抱你,不会那么冷了吧……” 火焰在我们身边噼啦啪啦的燃烧着,我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程恪身上,现在就连那檀香的味道,都淡了不少…… “以前的事情,咱们一起来找。”程恪低低的说道:“没关系,只要你陪着我,一些不愿意再次想起来的东西,我也可以在想起来之后,重新去忘记。”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只要在一起就好。” 程恪冰冷的手轻轻抚摸过了我的头,说道:“菖蒲的事情,我心里有分寸,她再也回不来了,我知道,你一直在,我也知道。” 我心里微微一怔,他第一次,把我和菖蒲,相提并论。 ”所以……“程恪那微弱的檀香气息弥漫过来:“有你真好。” 一颗心微微的一颤,这种满足,无以伦比,像是在春日细雨里面淋漓的浇了一场,暖暖的,润润的,满满的,全是希望了。 “两位大师,赶紧上来吧!”编导的声音从地洞口传过来:“再不上来的话,恐怕就不好出来了!” 火苗的温度炙烤在程恪身边,让他第一次抱起来,有了这种虚假的温暖。 我舍不得从他怀里出来,我舍不得。 “走吧。”程恪握住了我的手:“咱们去做,应该做的事情。” 在飞快燃烧起来的火焰之中,程恪的眼睛亮闪闪的,美好的不像话。 我,何其有幸,而且,意外的安心。 像是一直漂浮着的心绪,终于稳稳当当的落了地。 真好。 出了洞口,外面的阳光让人目眩神迷,程恪站在我前面,想要帮我挡着光,可惜,他没有影子。 “哎呀,这次真是收获颇多!”编导跟摄影师翻弄着器材里拍摄到的资料:“你看着,节目剪辑出来,神秘与悬疑并重,准能一炮而红!咱们俩就坐等奖金吧!” “可惜呀,现在那一把火下去,整个洞窟,是不是全完了?”摄影师望着那火炉似的洞口说道:“老大,要是上面让咱们取点实物的证据,咱是毛线也拿不出来啊!” “有了这些影像资料,那就足够了。”编导说道:“只不过,回去了要剪辑的再玄乎一点,不然的话,就算是真人真事,也还是缺乏点真实感……” 两人絮絮的说着工作上的事情,我则望着程恪透明了的胳膊,有点担心的说道:“你还熬得住吗?” “我没事,”程恪低下头,清越的声音暧昧的响在了我耳边:“我有你。” 我当然知道他这话是个什么意思,那檀香气息像是一根羽毛,轻轻的搔动在了我耳畔,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下次你不许……” “嗯。”程恪应了声:“我知道了。” 但愿,他说的是真的。 “哎呀,等了好久,等的都快要睡着了,你们才出来?” 一个只听过一次,却一辈子也忘不了的那个声音,忽然近在咫尺的响了起来。 我后背一凉,抬起头来,果然,魏浅承那一副颀长的身材正慵懒的斜倚在一棵树下,正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接着,他冲我们走过来,眯着一双丹凤眼,红唇一勾,视线落在了程恪手中的那个镜子上面,酿出了一个妖气十足的笑容:“辛苦辛苦,菖蒲的遗物,终于也拿出来了,我左思右想,世上最近似长生的,也就只有这个东西了,刚好现在又是七月,村子的封印终于能打开了,你们来拿,刚刚合适。” 说着,脸颊上的酒窝更深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 程恪也抬起头,望着树荫下走来的那闲适的魏浅承,在炫目的光线下,眼睛一眯,瞳孔也充满敌意的缩了一下子。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难道,在我们带着罗蔚蓝回罗家村来的那条路上,你动了什么手脚,是故意把我们引到了这里来的?” “你聪明,这样说话是最省事的。”魏浅承满意的点点头,从树荫下面走出来了,望着我们,说道:“下面的味道不好闻,一百年前来过一次,受不了那个味道,才留下了那些蝼蚁似的东西在底下借住长生的力量来苟延残喘,现在你们帮我取出来,不也是顺便的事情吗!” 说着,对着程恪,理所当然似的伸出了一只没有一点血色,倒是白的发青的手来:“给我吧。” 程恪不光脸上没有表情, 身上也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魏浅承:“你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说梦话么?” 魏浅承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狭长的丹凤眼眯起来:“不要逞强了,解开了那个镜子的术,你的阴气就会损耗了八成,眼看着站也站不住了,还好意思来跟我口出狂言?” 接着,那带了点妖娆的丹凤眼看向了我来:“陆荞,现在,你的鬼虚弱成了这个样子,用阴阳御鬼之术来给他补充阴气,大概也来不及了,这样吧,把镜子给我,你也跟着我走,这个鬼,我不伤。” 是啊,将我们引过来,我们一定会过来追寻长生的痕迹,程恪也会竭尽所能,取到了那面跟长生有关的镜子,在程恪阴气剧烈损耗的情况下,他再适时出现在我们面前,来一个趁人之危。 不仅狠,而且,简直下作。 “要是他争不过你,死就一起死了也好。”我望着魏浅承:“不要以为,你是世上的太阳,什么东西,都非得围着你转。” “你们认识?”编导和摄影师面面相觑,可是这个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下,也只会让人心生尴尬,实在无从下嘴问,而魏浅承,又显然是个硬茬,他们两个估计着是内部矛盾要内部解决,就赶紧就说道:“既然如此,那……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收拾起了那些器材,就要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去。 “你朋友?”魏浅承的丹凤眼挑起来,兴趣十足的望着那两个人,红唇勾起来:“不过,好像不够朋友,要不要,我替你教给他们一点,为人处事之道?” 那凉凉的话音未落,忽然摄影师和编导两个人的腿就不由自主的弯了下来,我看得出来,魏浅承,想要弄断他们的腿! 我心里一沉,知道魏浅承那个狠,立刻先挡在了魏浅承前面:“你干什么?” “哎呀!”魏浅承挺夸张的叹了一声,一根手指头又跟上次一样,轻车熟路的挑在了我的下巴上:“为了自己,态度那么硬,为了他们,居然来投怀送抱了……” 程恪那近乎透明的手臂一下子就将魏浅承的手给格了过去,声音透着寒意:“我劝你,知道什么叫做分寸的好。” “什么叫做分寸?”魏浅承脸上还是挂着笑,却是一个凌厉而肆无忌惮的笑:“我只知道,世上,就没有我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想要,而得不到的人。” 说着,我只觉着一股子力道从我耳边穿过去,重重的冲着程恪过去了! 程恪一拧眉头 ,抵挡起来,也全然是个有些吃力的样子,身上透明的程度,更重了! 看到了这个场景,摄影师和编导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着器材飞快的逃走了。 走了好…… 我赶紧挡在了程恪前面,盯着魏浅承那双蓄着妖气的丹凤眼:“你到底想怎么样?不就是从我们这里找长生吗?可是长生并没有在我们这里,你杀了我们,也没有用。” 魏浅承像是不想伤了我,饶有兴致的收了手,说道:“哦?不在你们这里?可是菖蒲临死之前,不是把长生,交给了你的鬼吗?” “可是因为跟我的阴阳御鬼之术,他已经把之前的事情忘记了。”我说道:“所以就算你苦苦相逼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你在心疼他?”魏浅承的眼睛里面露出来了一丝不悦:“还是,跟以前一样……” “我知道你说的是菖蒲。”我抬起头来,毫不畏惧的望着他:“魏长生。” “哎呀,你还知道我这个名号?” 魏浅承先是怔了怔,接着又很满意的笑了:“是不是,你也有点残留下来的记忆?不瞒你说,菖蒲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 “我不许你再提起菖蒲……”程恪一双桃花大眼,瞬时也阴骛了下来:“你不配提起他。” 不配……难道程恪,也想起了一些关于魏长生的事情? “哦?我不配?这么说,你配?对了……你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想把那些记忆全给丢开?这种逃避,可并不是你的风格啊!” 而魏浅承望着程恪的神态,显然透露出了一种泛着危险的样子来:“这样吧,我帮你想起来好了,你仔细回忆回忆,菖蒲她,究竟是为了谁死的?她那一身大红嫁衣上面,淋淋漓漓的,是谁的血?” 程恪的那张俊脸,一下子,就勃然变色! 是了……我记得,程恪说,他顶不喜欢红色…… “哎呀,你说现在怎么办?”魏浅承的眼睛尖的很,自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程恪是个什么变化,红唇一勾,继续带着那种妖孽的微笑,说道:“你啊,总喜欢逼迫一个人,逼迫的那么紧,知不知道,有些东西像是沙子一样,握得越紧,溜的越快?就好比说,菖蒲当年,是为了什么,才跟我在了一起……” 一股子奇异的感觉从我背后升腾而起,我惊骇的回过头来,程恪的脸色,已经微微有点发青,全然,是一个让人心头发颤的厉鬼模样了! “程恪!” 那莹莹的阴气,从程恪本来就损耗严重的身体上闪耀了起来,周遭的空气,像是冷了好几度! “你不要这样,他就是趁着你身体虚弱,在用了激将法!”我心头一跳,赶紧拦在了程恪身前:“这样的话,你……” 程恪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只是凌厉的望向了魏浅承:“你想一分生死,那就如你所愿。” “好!”魏浅承显然是个正中下怀的样子:“我等的,就是这句话!百十年前,你争不过我,百十年后,我看这个结果,到底也还是一样!” 程恪平常,是个沉着又冷静的人,唯独是一碰上了跟菖蒲有关系的事情,硬是跟个血气冲头的少年一样! 菖蒲在他心里有多深,我一直都知道…… 那魏浅承抬起了手来,点点头,说道:“看在你好歹对菖蒲还有点良心的份上,我就做个好人,把事情再跟你说的细一点,当年菖蒲要嫁的那个人,你还记得是谁吗?我来提醒你一下,那就是……” 可是魏浅承的话音未落,程恪一双修长的手,已经先抬了起来,耀眼的光芒闪过去,冲着魏浅承那张妖孽的脸就过去了! 魏浅承侧过头,闪避了过去,志得意满的盯着程恪那越来越透明的身体,笑的像是一只抓到了老鼠的猫一样:“真怀念啊,我等着你醒过来,等了好久了……” 说着,他那修长的手也翻飞了起来,接着,按在了地上。 “扑……”地面上,忽然窜出了很多的黑色阴影来,是阿九平常使用的那种阴魂阵! 魏浅承并不是杨家人,他为什么也会…… 第109章:不过替身 “哗……”数不清的黑色影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涌了出来,冲着程恪就缠绕了过去,程恪甩开了那些影子,还用力的将我往身后拖过去,可是程恪现在脸色难看的要命,像只靠一口气提着,宛如紧绷着的一根弦,看上去,随时能断! “你总是这样,顾不上别人的感受。”拉出了那许多黑影子的魏浅承好整以暇的望着程恪:“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你拼尽全力的来跟我打,那你一定会魂飞魄散,陆荞也会因为跟你的束缚,活不了了。” 果然,这话传到了程恪的耳朵里之后,他那驱赶黑影时利落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疑! 我心里一沉,这个时候,最不该有的,就是迟疑! 果然,手上慢了这么一分,几道黑影子就缠绕上了程恪的手腕,牢牢的勒住了,程恪拧起眉头,露出一个狠厉的表情,伸手将那几道黑影子扯了下去,但是那些黑影子前仆后继,滚滚而来,没完没了! 就算是这样慌乱的时候,程恪也是要仔细的留心我身边,只怕那些黑色影子缠绕上了我,我咬了咬牙,也尽力闪避那些影子,故意把话音放的满不在乎,说道:“你不用管我,不管他想怎么样,死也死在一起好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程恪的脸色已经明显有了疲态,但是仍然以称得上潇洒的动作,驱散了那些阴魂:“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魏浅承饶有兴致的看着程恪,扬起了精致的眉毛来:“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为好, 反正你也只不过是个死人,可是陆荞,还有好几十年的人生要过,就这么陪你死了,是不是,有点划不来?” 我知道魏浅承就是想要扰乱了程恪的思绪,忙说道:“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只要能跟着程恪在一起,是一个什么命,我就要认一个什么命!” 程恪听进去,桃花大眼也忍不住起了一丝波澜:“陆荞……” “呼……”地上出来的黑影子,越来越多了,死死的将程恪的脚纠缠了起来!而程恪损耗了太多的阴气,拧起眉头,身体忽然被那些黑影子,拉的重重的往下陷! 我顾不上别的了,给自己放了血就撒了上去,黑影子像是被我的血给烫了一下子,猛地往后面一缩。 趁着这个机会,我赶紧把程恪扯开了,但是那个黑洞虽然缩了一下,却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扩越大,是个蠢蠢欲动的样子,还要向着我们的脚下延伸过来! 魏浅承看清楚了我带着赤血咒,侧头道:“你说保护她,怎么还让她沾上了那种东西?你不是不知道,赤血咒多用一次,血气也就多损耗一次,又比正常人补充的慢,很容易失血过多,人就完了,万一哪一天她来保护你,倒是跟菖蒲一样,为你死了,难道你一点也不内疚?” 这话显然触动到了程恪最不愿意触动的心事上,程恪薄唇一抿,望向了魏浅承,站直了身体,沉声道:“不管以前我跟你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纠葛,到现在,我都不可能再让往事重演一次!” 说着,他居然对着那个黑洞似的漩涡,伸出了手去! 那手……那手已经透明的快要看不见了啊!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凝滞上了,想去拉程恪,却根本快不过他,只见他一双手,探进了黑洞之中,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用力往外面一拉,一道长长的黑色东西,就被他给扯了出来! 那像是一道被抖落开了的黑色绸缎一样,利落的展开在了我眼前,但是仔细一看,那是一张又一张的人脸,深深浅浅交织在了一起组成的,毫无疑问,是死在了这个村子里面的冤魂,被魏浅承给呼唤出来了! 程恪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将那一片黑色,冲着魏浅承推了过去。 魏浅承不跟程恪一样虚弱,他强大的让人喘不过气来,那修长的手只是挥动了一下,浓重的黑色,便一片又一片的碎裂了开来,重新落在了地上,不见了。 程恪是鬼,不用呼吸,可是他单薄的胸膛,现在剧烈的起伏了起来。 趁着这个功夫,魏浅承忽然再次的扬起了手来,一道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的光凌厉的闪耀了起来,带着排山倒海之势,奔着程恪冲了过来,如果是平时的程恪,闪避过去根本不在话下,可是今天……今天他这个样子,能坚持站在这里,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程恪……” 程恪躲闪是躲闪了,却躲闪的勉强,左边的手臂,被那光线重重的烧灼上了,已经透明到,就算是我的眼睛,也是完全看不见了! “九成。”魏浅承满意的眯起丹凤眼:“程恪身上的阴气,已经损耗了九成了,再晚一点,准是个魂飞魄散,陆荞,你想清楚了,这样的他,怎么保护你?与其耗尽了他,不如,你跟着我走吧。” 说着,他加重了那个讥诮的语气:“只要你能活下去,你还可以从我身边逃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是程恪的阴气一旦被完全消失了,可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你别听他的,我还能撑的住。”程恪仅有的那一条胳膊将我挡在了自己身后:“你在我后面,就可以了。” 得到了阴阳御鬼之术之后,我勉强也算是借着程恪的能力,可以自保了,可是眼前的这个对手,偏偏是让人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的,那个著名的魏长生! 我的身上很痛。 虽然我毫发无损,可是程恪所经受的那些痛处,在身为“主人”的我身上,也一样能感同身受,他现在,受的是怎样的一个折磨,我很清楚。 “九成五了……” 魏浅承红唇一启,露出了整齐的白牙,甚至,还有一颗虎牙:“你最好,赶紧作出决定,跟我走,还是跟他死。” 我不想程恪这样痛,更不想他消失……我后悔要跟他同生共死,与其让他消失,我宁愿自己消失! 可是因为阴阳御鬼之术,我们只能同生共死。 程恪的肩膀,也就在我眼前,一点一点的淡薄下去了,与此同时,魏浅承的手扬起来,又要施展出什么招数了! 我下定了决心,扳过了程恪的肩膀,踮起脚来,重重的对着他的唇齿吻了下去。 程恪的瞳孔骤然一缩,感觉的出来,我自己身上,源源不断的流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唇齿之中,渡到了程恪那边去,慢慢的让他近乎透明的身体逐渐的充盈了起来,可是我自己的头却发了昏,视线也渐渐的模糊了起来。 程恪身上的一切都好凉……好凉…… 他自己,会感觉到冷吗? 想不了那么多了,天地开始旋转了起来,我脚底下发软,有点站不住,只能勉强的靠在了程恪单薄的胸膛上,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抬起头来:“我会回来的。” 程恪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桃花大眼立刻泛出了怒意:“我不许!” “你答应过我,再也不会不听我的话!”我抓住程恪肩膀的手,因为用力,已经让骨节都开始泛白了:“你答应过!” “其他的什么都可以,就算你让我离开你,我都会听你的!”程恪勉强露出一点形状的手紧紧的揽在了我腰上:“唯独这一件,绝对不行!” “后退……”我望着程恪:“你离我远一点。” 因为我的命令,程恪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在往后拉扯,可是他就是倔强的站稳了脚跟,一步也不肯退! “后退!”我集中了所有的精神,一心一意的祈愿着,让程恪,离着我远一点,再远一点! 程恪拧起英挺的眉头,显然是在对抗着这个命令,却还是因为太虚弱,一个吻,也弥补不了什么,终究没能支撑的住,那颀长的身材踉跄了几步,还是离开了我。 “陆荞!”那个声音,带着听得出来的痛。 我转过头不看他,只是望着魏浅承:“我跟你走。” “我喜欢聪明人。”魏浅承星眸一闪,心满意足的笑了,越过我,他的丹凤眼里映出了程恪:“ 你不可能争得过我,以前一样,现在也一样!” 程恪没有回话,可是我的心,感到了一阵被生生撕扯开了一样的剧痛,像是已经鲜血淋漓,一片模糊。 这个痛,是程恪的吗? “相信我。”魏浅承牵住了我的手,凉凉的声音响在了我的耳畔:“你总会,庆幸你今天做的这个决定。” “就算有,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跟现在的我无关。”我抬头对上了魏浅承妖孽也似的一双眼睛:“我只希望,程恪不要魂飞魄散,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再次回到了他身边。” 对着我的眼睛,魏浅承的丹凤眼像是堆上了千年积雪,寒凉迫人,红唇一启,声音带着点解不清的恨:“我不喜欢这个眼神……” “我更不喜欢你。”这几个字,是我咬着牙,说出来的。 这话一出口,魏浅承的眼睛,再一次的凝滞上了,像是陷入到了某种不愿意想起,却阴魂不散的回忆之中来,但是那个凝滞转瞬即逝,他那张堪称绝美的面孔上,换了一副笑容:“你喜不喜欢我,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说着,我只觉得自己的腰被他的手臂重重的揽上了,整个人跌进了魏浅承的怀里,本来就觉得天旋地转,现在更是眼睛发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程恪好像是在喊我,那个声音十分让人心疼。 我也听不大清楚了,但是我心里很高兴,他不用魂飞魄散,这真好。 迷迷糊糊的,我觉得魏浅承身上,有一种晒过初夏太阳的树叶子味道…… 再次睁开眼睛,我窝在了一个很大的吊篮里面。 吊篮是用竹篾子似的材质编制出来的,却透着罕见的紫色,触手冰凉滑腻,显然是某种好东西。 身下垫着同色的软垫子,稍微一动,整个吊篮就微微的摇晃了起来。 现在自己,像是关在笼子里面的一只鸟。 这个地方,是哪里? 像是一个空旷的山谷,抬起头,却只能望见狭长的一线蓝天。 偶尔耳边还会有细碎的鸟叫,空气很清爽。 吊篮是被挂在了一棵浓荫浓荫的参天大树上,离地有三尺见方,我从吊篮上跳下来,脚底下触上了柔软的青草。 吸了一口气,花香扑鼻,我侧过头来,看见了一条围绕着大树的浅浅溪流,溪流旁边,生长着大片大片,几乎望不到尽头的菖蒲花。 菖蒲…… 眼看着这里,除了我,倒是也没见到有别人,更不知道魏浅承将我弄到了这里之后,打算将我给怎么样。 程恪他现在,阴气恢复了多少了?没有我,他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这里是不是很美?” 那个凉凉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响了起来:“你喜欢这里吗?” “看得出来,应该是精心布置的。”我没有回头,说道:“菖蒲一定很喜欢吧?” “我以为她喜欢。”就算提起了菖蒲来,魏浅承的声音也不带着一丝的波澜:“不过谁知道呢?女人很麻烦,口是心非,想知道她们的心思,全要凭着猜测,这多累。” “喜欢谁,去猜测他的心思,大概也是一种幸福吧。”我说道:“没必要总说的那么明白,那就没趣味了。” “你跟她长得很像,却一点也不一样。”魏浅承的声音透出了点兴趣来:“很有意思,既像是菖蒲,又不是菖蒲。” “菖蒲她,究竟是什么人?”我忍不住回过头,望着魏浅承:“她没有进我们杨家的族谱,更没有进入祖坟,尸体就停在了养尸地,而且……” “你想知道她?”魏浅承走过来,跟我并肩的站在了茂盛的菖蒲花丛里面,说道:“她……应该是最好的一个养鬼师了,不过很可惜,她要走的路,分岔口太多,迷了路,再想回头,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知道,你之所以被称为魏长生,是因为你在离开了潭深镇的时候,带走了长生。”我接着说道:“所以,菖蒲以长生行者的身份来接近你,想要得到长生,你因为喜欢她,就把长生给她了,是不是?可是没想到,她又把长生,交给了来历不明的程恪……” “那些流年往事,久远的要发了霉了。”魏浅承挥了挥那只玉一样的手:“我们这些老人家也不想回忆,怎么偏偏你有兴趣?” “人人拿着我来当菖蒲,我当然有兴趣了。”我望着那满谷的菖蒲花,说道:“可惜,我没有菖蒲的那种福气就是了。” “相信我,”魏浅承说道:“你完全不用去了解她,你的福气,比她好的多,她……她有她的难处。” 我侧头望着魏浅承,他那精致绝美的一张脸上, 居然不由自主的,带了点怜惜。 对菖蒲的怜惜。 “好,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我望着那些馥郁的菖蒲花:“你是不是,有一个心愿,就是在这个地方,跟菖蒲高高兴兴的住在了一起?将我带过来,就是为了填补上了这个梦想吧?” “你说的对。”魏浅承说道:“这里任何的一切,都是她喜欢的,其他的,我全能为她做好,唯独只差一个她。” 像是有配套的茶具,偏偏少了茶壶,只好天南海北的去找到了其他的替补上——没有别的要求,相似就行。 我抿了抿嘴,一低头,倒是发现自己的长生香囊不见了,想也知道,是魏浅承摘下去的,随口说道:“你杀了那么多养鬼师,抢夺长生香囊,究竟为了什么?” “那些养鬼师,不是我杀的。”魏浅承淡淡的回答道:“我要长生香囊干什么。” “不是你,还能是谁?”我被这个几乎是盖棺定论的嫌疑人的否认弄的有点吃惊。 “天知道。”魏浅承说道:“如果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抵赖?” 奇怪……这话说的倒是对,以魏浅承的能力和名声,根本没有不承认的必要。 那么,杀了那些养鬼师的,难道真的另有其人? 魏长生好整以暇的望着我:“我也很想知道,做这件事情的,究竟是谁,要是没人承认,这个黑锅,估计就要给我担了。” 阿九杀了养鬼师,我一直以为,阿九是听令而行,但是现在,阿九已经背叛了碧落门,难道,真的跟二姥爷说的一样,阿九的背后,有一个大有来头的势力在支撑她的所作所为…… “你好像不怕我?”魏浅承望着我,带着点出乎意料:“你应该听说过,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名鼎鼎的碧落门门主魏长生,谁不知道。”我答道:“现在不怕,只不过是因为我实在也没什么好怕的,我身边现在唯一重视的,只有程恪, 只要他没事,我什么也不怕。” “哦,你陷进去了……”魏浅承的声音响起来:“可是,你知道,你这么对他,是因为你心里只有他一个,可是他心里最重要的,大概永远也不会是你。” 我的心,像是被猛然扎进去了一根刺。 但是随即我又释然了:“那又怎么样,我跟你一样,喜欢他,是我的事,他喜不喜欢我,不是我能掌控的,我也就没必要去掌控。” 魏浅承没有说话,半晌才答道:“为什么……这一点,你居然跟我一样?” “嗯?”我回过头望着他,只觉得他的丹凤眼像是含着甚么落寞一样。 “单方面的喜欢,只能是喜欢。”魏浅承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展颜一笑,堪称惊艳:“两个人两情相悦,才能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爱,是不是?” “你也知道什么是个爱?”我一不留神,就有点说漏嘴的感觉:“我以为,你只懂占有。” “为什么要占有,不就是因为喜欢吗?”魏浅承眯着眼睛,溪水的反光跳跃在他的眼睛里面:“如果我能拥有,为什么还要去占有呢?” 莫名其妙,这话说的有点让人心疼。不……不对,他那种人,还轮不到我来心疼。 “我什么都没有,所以只好抢。”魏浅承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不……你就是那种什么都有的人,不会懂。” 这话我也从阿九的口中听到过,他们俩,大概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 “我是不太懂……”我站起来,抬头望着比我高一头的魏浅承:“可是我知道,不是我的,抢来也没意思。” 魏浅承一双眼睛扫过来:“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这种眼神。” 我转过头,心里想着,这里应该有什么封印吧?程恪,一定进不来,看来只能自己想法子出去了。 一边想着,我一边往溪流另一侧走过去,留意着,这里的封印在哪里,打算尽快找找逃走的方法,下意识的就随口说道:“你喜欢不喜欢,关我什么事?” 没想到,就在这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魏浅承拉住了我的手,我愕然侧过头,他的红唇勾起来,渗出了一股子妖气:“说的也是,喜欢不喜欢,关我什么事?占有了,也就行了……” 我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头一紧,就要把手给抽出来,可是魏浅承力气很大,一下子就把我给扯过去了,树叶子的味道扑过来,他那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居高临下的望着我,凉凉的声音带着一种恐吓:“那就让我,先占有了再说……” 说着, 低下头,就要吻上来! 那个瞬间,要是在以前,我是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的,因为太突如其来,但是因为有了跟程恪的阴阳御鬼之术,我就算没有魏浅承快,也赶紧侧头躲闪了过去:“你看清楚,我只是个替身,并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那又怎么样?”魏浅承的声音里带着戏谑:“我可以,把你当成了那个人……” 说着,一只手攀上来,不由分说,拉着我的衣服就要往下扯! 第110章:我的婚礼 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想挣扎,可是身上一凉,却已经被他重重的压在了菖蒲花里面,菖蒲花那馥郁过分的味道一下子更加浓烈了,让人简直没法呼吸! 魏浅承身上很温暖,是活人才有的那种带血气的温暖,跟程恪完全不一样,我望着他眯起来的丹凤眼,身上就颤了起来:“请你……” “请我什么……”魏浅承的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面,肆意的游走起来,红唇一勾:“我不求别的,你只要留下来,以后陪着我,就可以了,你心里有谁,我不管。” 那一双手的手心发烫,烫的让人只想躲!我奋力的挣扎了起来,可是手却被他压住了。 “你不愿意?”他拧起眉头来,像是很失望:“为什么,不能是我?” “因为我喜欢的,只有程恪!” “女人总喜欢那些甜言蜜语……”魏浅承树叶子一样的味道弥漫在了我的耳边:“至少,我坦诚的告诉了你,我只是喜欢菖蒲,拿你当一个替身,可是他是不是,跟你说他喜欢的是你?” 我一瞬间有点失神。 “他其实和我一样,”魏长生很满意我的反应,某个滚烫的感觉抵在了我身上,牙齿也磨在了我的耳朵上:“你知道,你在自己骗自己。” 被他压在身下的感觉很难受……非常的难受…… “就算骗自己也好……”我还是忍着这个感觉,奋力的抗拒着魏浅承,有些绝望的看着魏浅承身后蓝的过分的那一线天空,喃喃道:“我不管,他说,我就信。” 脸上有点湿,可能在这种压迫下,竟然哭出来了——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魏浅承的丹凤眼里映出来了我的眼泪,滑过我身上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从我身上抬起头,拧起眉头。很仔细的看着我,沉沉的问道:“为什么?” “很简单,他肯骗我,已经是在足够在乎我了。”我嘴角一扯:“如果连骗也懒得骗……” 他没有答话,天地万籁俱寂,溪水潺潺的声音响在了我的耳边,他自嘲的勾起红唇,抬起丹凤眼望着那满山满谷的菖蒲花,低低的说道:“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活的时间越长,那身边失去的东西也就越多,而我真正喜欢的,往往干脆是得都得不到。所以这一次……” 他像是做了决定发了狠,手上用力一扯,“嗤……”是我衣服破碎了的声音…… “给我……” “唔……”我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他温暖的唇齿压下来,跟我交缠在一起,微微带点苦涩的味道蔓延出来,一路霸道的攻陷下去…… 我忽然反应了过来,趁着这个机会,我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血腥味突如其来的蔓延了出来,魏浅承一碰到了那血,吃痛猛地抬起头来,整个人带了一种可怕的怒色,那么好看的脸也狰狞了起来,拧紧了两道修长的眉毛,咬牙望着我:“你……” 他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魏长生,我回来了。”正在我满心绝望的这个时候,一个甜美又悦耳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想不到过去这么多年了,这里还是以前的那个老样子。” 魏浅承转过头去,我从魏浅承瘦削的肩膀上望过去,一个俏丽的身影正立在了离我们不远的花丛里面。 她侧着头,望着那些菖蒲花,笑了:“真难为你,什么都要记着。” 是真正的菖蒲……不,不对,是借用了菖蒲尸体的阿九! 她怎么会来……但是,我心头一振,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在救命! 我趁着这个机会,就推开了魏浅承,把撕开的衣服拢了起来。 之前她那件从棺材里面带出来的红衣,已经被五足蟾蜍的消化液腐蚀了一个干净,现在她换上了一件轻飘飘的白纱,被微风和煦的吹的衣袂飞扬,更是显得美好如画。 可是魏浅承望着那真正的菖蒲的面貌,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那好听的声音也沉了下来:“哦,你来了。” 显然,魏浅承知道那个人其实就是阿九! 阿九拨弄着菖蒲花的花瓣,笑眯眯的说道:“我是过来找你的,可是没想到,扰了你的好事。” “她早晚是我的,所以也不用急于一时。”我分不出这话是他说的几分真,几分假,只见他将自己身上那件衫子解下来,信手丢在了我身上,就转过身去,望着阿九:“能主动回来,还真是难能可贵。” 他的身体这样没遮没拦的出现在了我眼前,那件还带着魏长生气息和体温的衫子,也就这样紧紧的贴在了我的身上,不知为什么,我脸上发起了烫来。 “你这样说,我可是要害怕的。”阿九也忍不住扫了魏浅承近乎完美的身材一眼,微笑了起来,说道:“怎么,这次要好好的找我算账?”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明白。”魏浅承说道:“长生没找到,菖蒲的尸体倒是被你找到了,不过……你未免太蠢,戴上了别人的面具,你也不会成为别人。” “那又怎么样?”阿九玩弄着手边的一绺黑头发,笑眯眯的仰起脸来,说道:“你知道,我找这个身体,找了好久。知道她也是你的意中人,才不敢来见你,只怕你要生气。你不会,还恋慕着这个身体吧?” “人都死了, 尸体就算没烂,也只是尸体而已。”魏浅承侧过头说道:“比起尸体,我更喜欢活人。” “所以,从程恪身边把她弄过来了?”阿九摇摇头,眼睛扫在了我脸上,幸灾乐祸的说道:“菖蒲是你的,她也是你的,魏长生就是魏长生,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这没什么好恭维的。”魏浅承望着阿九,说道:“有长生的消息了?” “程恪把什么都忘记了,所以不是很好找。”阿九走到了魏浅承身边来,笑着说道:“这次来,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你说。”魏浅承声音里带着点玩味:“不是为了长生,难道是为了潭深镇的那一群闲得发慌的养鬼师?”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阿九微笑了起来,说道:“潭深镇的那些养鬼师被杀死了很多了,现在那些事情全给推在你的身上,也怪让人心疼的——找不到元凶的无头公案,总要赖上你。” “哦,这种事情,我早就习惯了。”魏浅承满不在乎的说道:“你给我好好说一说,潭深镇的人,到底想怎么样?” “他们,好像想把把所有养鬼师家族的力量,全调集起来,”阿九说道:“说是为了自保,要跟你拼一个你死我活。上次你杀了不少罗家的人,我又把杜家给得罪了,证据确凿,他们认定了罪魁祸首就是你。” “啊,真麻烦。”话是这么说,可是魏浅承的语气还是非常的悠然:“不过也好……没有点麻烦事,怎么来渡过这么漫长的人生呢!你肯冒着被我杀了的险过来通知我这件事情,也算你有心。” “再怎么说,也是百十年的交情了,谁知道,你大动肝火,把程华他们也派去了,何必呢?” 阿九微微一笑:“你舍不得杀我,我倒是知道。” 魏浅承不置可否,只是望着那溪水,说道:“旧相识不多,死一个,就少一个。” 我心里暗想,碧落门的劣迹,所有的养鬼师没有不知道的,之前四姑姥姥也一直怀疑就是碧落门杀的人,还去坏潭深镇的风水,这下子,大动干戈,看来完全是要针尖对麦芒的打起来了。 不过……如果杀养鬼师的真的不是魏浅承,那就是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养鬼师跟魏浅承拼一个你死我活,坐收渔翁之利! 阿九……是阿九背后的那个势力! 阿九一双美目已经扫了过来,见我正望着她发怔,神色满满的都是讥诮,我满心尴尬,只好慌慌张张的穿上了魏长生的衫子,有些狼狈的从花丛之中站了起来。 大概,没有比现在更难堪的时候了吧。 “哎呀,你现在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阿九走过来,到了我身边,望着我的胳膊,大概也留意到了守宫砂消失了,笑着说道:“我早跟你说过,程恪身边,没有那么好待,你就是不信。” 我望着阿九,没有答话。 没想到,阿九的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扫着魏浅承似乎听不到的样子,居然压低了声音,跟我说道:“我就做个好人,跟你说,程恪现在没事,疯了一样的找你,不过这里的封印,他解不开,也进不来,你就不要指望,他能再一次英雄救美了。” 我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难以置信的望着阿九:“你……” 阿九带着捉弄人似的一抹笑容,低低的说道:“我猜,你在找这里的封印,想逃出去,可是魏长生的能耐,谁都知道,凭着你,基本没什么希望。” 我的心又有点往下沉了。 “可是……”阿九眯起妩媚的眼睛,却藏不住一丝狠厉的神色,说道:“也许,你可以找到了魏长生的弱点,他那样的强大,弱点只有枕边人,才能抓的到。” 我忽然想起来了,上次我见过,魏长生的弱点,在天灵盖上!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盯着阿九:“你想利用我,制住了魏长生?” 阿九掩住嘴,微笑着说道:“我想要自由,可是跟在他身边,也许我的就得不到自由,不过,这本来也是一箭双雕的事情,为着我,也可以算是为着你,你看,只要有魏长生在,你就没法子跟程恪在一起,他会千方百计从中作梗,跟当年对菖蒲的所作所为一样。” “又是菖蒲……”我盯牢了阿九:“你究竟跟菖蒲还有程恪他们,是一个什么关系?菖蒲又是为了什么才死的?还有那长生……” “这个……那就是说来话长了,当年……”阿九满脸的缅怀,刚要说出来,忽然魏长生的声音凉森森的,带着点戒备响起来了:“阿九,你在跟她说什么?” “闲话家常。”阿九飞快的转过了头,露出了一个笑脸来:“这真好,我听说,娶妻不过十里,自己家乡的人,才是最合适的,我替你高兴。” “娶妻……”魏长生忽然怔了怔,说道:“也许,是该给她一个婚礼。” 我一愣:“婚礼?” “哎呀,这可是个好主意,你就可以昭告天下,她是你的妻子了!”阿九兴高采烈的拍起了手来,跟刚才的那个阴狠的模样绝对是判若两人:“程恪知道,她跟过了别的男人,一定也不会再来跟你抢了!” 魏长生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久远的事情,嘴角扯了扯:“你叫人置办一下,给我订最好的锦绣,准备了一百年前的那种凤冠霞帔,再来一个民国年间样式的婚礼。” “恭喜恭喜!”阿九一面说着,一面侧头给我飞了一个眼风:“你看,好事将近。” 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来:“我新弄到手的,送给你,当成新婚的贺礼。” 说着,将小盒子塞在了我的手里,还故意像是暗示什么似的,拍了拍我的手背,转身就走了。 她纤细的身影穿过了一丛茂密的菖蒲花,不见了。 魏浅承望着我手里的盒子:“这是什么?” 那个盒子自己一下子就打开了,一方锦缎中间,摆着一个漂亮的珠钗。 那个珠钗是金子打造出来的,上面细细的镶嵌了各色的宝石,顶上一串指肚大小的莹润珍珠,组成了梅花的形状,看上去很值钱。 “好看。”魏浅承一点也没有疑心,只是将那个珠钗拿出来,揽上了我的肩膀,将那个珠钗插进了我的长头发里面,仔细的看了看,像是很满意:“阿九有心,你就戴着吧。” “你……”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道:“阿九这次背叛你之后又突然回来,难道你一点也不怪她?” “并没有什么好怪的。”魏浅承的丹凤眼一闪,里面像是弥漫过了一团风雪,轻轻笑道:“人活得时间长,也就把很多该看淡的事情全看淡了。只要能在我身边,管她是个什么心?只要肯回来,我就肯接纳……因为愿意留在我身边的,不多啊。” 我的心像是被触动了一下,他就算强大的让人害怕,好像,穿越百年沧桑之后,除了一身寂寥,什么也没得到。 活的那么长,真的是一件好事吗?跟他说的一样,大概失去的,永远会比得到的更多。 还在胡思乱想,那双暖暖的手,已经将我的手团在了掌心里面,魏浅承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惜,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包上了我的手,像是在握住了什么宝贝一样:“以前不能给你的,现在,我全给你。” 当年,他就是这么珍惜菖蒲的吧? 可是菖蒲,那个血染嫁衣的时候,究竟是选择了谁? “阿九说的也对,时间长得很,我也可以等……”魏浅承的声音低低的在我耳畔响起来:“那就,婚礼之后,名正言顺的得到你吧。” 我却想到了那个珠钗……阿九做事,一直都带着自己的用意,她过来为我出主意,看上去就危险。 但是我现在,好像是别无选择。 程恪还在外面等着我呢!我想……赶紧回到了程恪身边,越快越好。 那珠钗非常的锐利,如果能插在了天灵盖上的话……那会不会就连魏浅承,也……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的去那个手。 第111章:长生长生 钻石满1400加更 菖蒲好像是死在了婚礼上的……我想了想,问道:“婚礼会来客人吗?” “随你。”魏浅承说道:“你要把潭深镇的亲戚们叫来吗?” 我怔了怔,要是被姥爷他们知道,我不仅跟程恪结成阴阳御鬼之术的最后一层,现在转而又要跟魏长生结婚,那他们的表情,我想都想象不出来。 “你要是喜欢热闹,我可以多叫一些人来,”魏浅承在炫目的太阳光芒下面眯着眼睛:“热闹热闹也好。” 魏浅承想办婚礼,还是民国年间的那个婚礼,动机十分明显,是想弥补了以前的某个缺憾。 “你……”我望着魏浅承:“多大了?” 魏浅承挑了挑秀气的眉毛:“不记得了。能帮我记住生日的人,全死光了。” 是啊,百十来年了。 程恪以前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估计着,帮着他们两个记生日的,只能是菖蒲了。 “要不然这样吧,今天,就算做是我的生日好了。”魏浅承忽然浅浅的笑了,那酒窝深深的,红唇一启露出虎牙来,整个人显得特别纯良无害:“择日不如撞日,你给我煮个长生面?” 潭深镇的风俗,是要在人生日的时候,主人的妻子或者母亲,女儿这一类的女性家人亲手擀制出面条来,放在大锅里面,面条越长越好,水开了捞出来,挑出那最长的面条,给当天的寿星吃。 面条要整根吃进去,不能断,取一个长字的吉利,这就是长生面。 “那个味道,很久没吃过了。”魏浅承满脸的怀念:“因为我已经足够长生。” “好。”不知道为什么,我这话就突然脱口而出:“潭深镇的那种面条,我看着姥姥做过。” 魏浅承大概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我真的能答应,丹凤眼带着点惊喜似的,点了点头。 原来这个山谷里面,除了那个吊篮能躺人,大树后面还有一个小房子,那小房子里面倒是整整齐齐的,放着各种寻常人家过日子用的东西,最里面,还放着一个大缸。 我以为是水,想掀开了那个盖子,魏浅承忽然拉住了我的手:“这里的东西,不能碰。” 我立刻就想起来了失踪的桃红姐还有胡家姐妹,马二呆等人来,对了,魏浅承也会蛊术,留心这个地方,也的确是纤尘不染,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个大缸里面,是蛊。 心头一跳缩了手,魏浅承已经十分殷勤的将清澈的溪水打来了:“菖蒲她,一直喜欢活水。” 我点了点头,开始揉了面:“你平时自己住在这里?” “不一定,我住的地方很多,什么时候来西川,什么时候住在这里,菖蒲喜欢这,到这里,我总能想起来她,”魏浅承虽然年纪上肯定是个老大爷,神态却还是跟孩子一样,目光灼灼的望着我揉面:“你的手真好看,比她的还好看。” 我假装没听见,接着问道:“这次,你来西川,就是为了那封说惠人旅馆有长生的匿名信?” “是啊。”魏浅承只是专心的看着我的手,完全是心无城府的样子:“自从菖蒲带走了长生,我就一直在找长生,可惜百十年来,一直也没有什么下落,前一阵子,听说程恪醒过来了,估计着他有长生的下落,本来想立刻去找他的,但是又有消息,说长生在西川。所以我就过来了。” “长生对你来说,是背叛了族人,才弄到手的东西,不是吗?”我忍不住侧头望着魏浅承:“所以对你来说,一定非常的重要,你明知道菖蒲是为了长生才来接近你的,为什么你还是给了她了?” “这有什么好疑惑的?”魏浅承红唇挂着笑,眼睛里却还是含着冰块似的,凉的化不开:“我不会去爱人,我只知道喜欢谁,我就把她想要的全给她, 不管她要的是什么,我的命也可以,何况一个长生。” 喜欢别人,喜欢到这种程度,怎么也称得上是一个真爱了吧……可是很显然,魏长生应该没有得到了菖蒲同样的回应。 她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呢?我忍不住遐想了起来,好像一个女人该有的优点,她都有。 程恪和魏浅承,已经是很好的男人了,都喜欢她,一定有那个喜欢的道理。 我真的也想,让程恪跟喜欢菖蒲一样的喜欢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奢望。 煮好了面条,我挑出来过了水,给魏浅承送过去,魏浅承是丹凤眼亮闪闪的,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微笑来:“菖蒲……从来不下厨。” 说实话面条做的很一般,根本没有姥姥和舅妈他们的那个手艺,可是魏浅承吃的很高兴,那个神态,让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少年。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魏浅承,能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经历过的谎言和背叛,想也知道会有多少,是因为对那些伤害麻木了,还是……他一早全都看开? “我跟程恪不一样,我还可以生孩子。”吃着吃着,忽然魏浅承从碗里抬起脸来,居然是满眼的诚挚:“以后你给我生一个孩子,跟我一起吃你做的面,好不好?” 我的脸一下就烧了起来:“谁给你生孩子……” 我现在,连大姨妈都没有了…… 魏浅承显然有点失望,但是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继续仔细的去吃那一碗面,那种珍惜,像是生怕这是他吃过的最后一碗。 跟程恪不一样……是啊,程恪不过是个鬼,怎么可能,会跟我生孩子? 不,那还太远了,不是我该想的。 “铮……”忽然这个时候,我头上的那个簪子从我头发里面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铺的整整齐齐的青石板上。 那个簪子的下半部分,非常的锋利,而魏浅承的那个头顶,我看得出来,有一小块,阴气上面的残缺。 我捡起了簪子来,那簪子触手冰凉,魏浅承则完全是个浑然不觉的样子:“你怎么不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长生面了。” “我……” “咕咚咕咚……”忽然这个时候,那个缸传来了撞击的声音,像是里面装着什么活物一样,一个模糊的声音从那个大缸里面传出来:“长生……长生……” 第112章:身后的脸 我猛地侧过头来,那口大缸里面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死命的摇晃着,似乎,想要从里面爬出来! 魏浅承抬起头来,秀气的眉头皱起来,望着那口大缸,眯起了眼睛,站起身来,掀开了那个缸的盖子,伸手丢进去了什么东西。 就在盖子开启的那一瞬间,缸的边沿,露出了一点点白生生的东西,但是魏浅承手里的那个东西丢下去之后,那个白东西立刻沉下去了,缸也马上就平静下来了,一股白酒的味道弥漫了出来,他颀长的身影一转,望着我微笑道:“里面的东西不听话,你别放在心上。” 能让魏浅承放在了自己身边的东西,想也知道,一定非常的要紧。 “咚咚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门口忽然来了一只鹦鹉,正在用自己的嘴敲打着那个门框子。 魏浅承有点不耐烦,抬起了温润如玉的手腕来,那只鹦鹉就“忽”的一下飞到了魏浅承的胳膊上,一张嘴,说了人话:“有一只厉鬼找上门来了!有一只厉鬼找上门来了!” 厉鬼!我精神一振,肯定是程恪来了! 魏浅承眯起眼睛,站起身来,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那口缸,你千万不要打开。” 我点了点头,魏浅承就出去了。 留心着他颀长的背影,显然也是跟刚才的阿九一样,进了菖蒲花丛里面,转瞬不见了。 看来封印,一定就在那些菖蒲花附近!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口缸,想了想,为了谨慎,还是不能轻举妄动,就先出去了,顺着魏浅承刚才留下的那一点点阴气的痕迹,我追上去,只见那一串脚印在花丛深处戛然而止,一下子就消失了。 就是这附近! 我蹲下身子,拨开了那些菖蒲花,细细的看起来,可是就算是我的这种眼睛,底下也没找到了什么玄机。 又拨开了左右的花丛,更是一无所获。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那个鹦鹉口中的厉鬼,如果真的是程恪的话,他的身体也不知道恢复好了没有,这样贸然的找上来,会不会在魏浅承那里吃亏? 因为还要留着我活下去充当菖蒲,完成魏浅承自己的梦想,所以忌惮着同生共死的阴阳御鬼之术,魏浅承一定不会将程恪打成魂飞魄散,可是…… 也许会有更糟糕的情况,那就是魏浅承将程恪跟以前一样,封印在什么地方…… 这个想法让我背后一阵发凉,我心里越来越着急了,可是打开封印的地方,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头绪。 顺着山谷一直往外走的话,又不知道会走到了哪里去,这个时候,我还不能冒险——程恪还在外面等着我! 正在这个一筹莫展的时候,屋子里面传来了一阵吵嚷的声音,我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看见了那口缸,还在屋子里面左摇右晃。 魏浅承说过……千万不能打开那个缸的盖子。 到现在已经看见了两口关于蛊的缸,都没能看见什么美好画面,我心里有了防备,也小心的就往屋子里去了。 “你来啦?”那口缸跟刚才一样,发出了活人似的声音来:“魏长生走啦?” 我拧起眉头,魏长生说过不许打开,倒是没说过不许搭话,就一面防备着,一面回答道:“你是什么?” “我是人,我是个人啊!”缸里面的声音透着几分迫切:“我跟你一样,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心头一紧:“难道……你是所谓的活人蛊?” “对对对,想不到你也知道,这可太好了!”那个声音赶紧说道:“我被魏长生害惨了,你救救我啊!” “救你……”这样神秘的缸里,一个陌生的声音,谁能这么贸然的打开? “没错,我知道,你是被魏长生抢来的吧?”那个声音像是什么都听出来了:“你不是很想逃出去吗?只要你把我救出来,我可以告诉你,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 “你知道?”我继续问道:“你如果是个人……你是谁?为什么会被魏长生抓到了这里来?” 那个声音沉寂了几秒钟,说道:“你不相信我,也可想而知,既然这样,我就把我的事情跟你说一遍……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是个养鬼师,可是,就是因为遇上了魏长生,他喜欢我身上的某种蛊毒,就把我给抓进来练蛊了,我现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蛊毒……我想起来,罗蔚蓝和惠人旅馆的其他几个养鬼师,不也是因为相同的理由,被魏浅承炼了,只有罗蔚蓝一个人逃出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忍不住问道。 “我叫马二呆!” 我心头一跳,马二呆,不就是跟罗蔚蓝一起消失的那个养鬼师吗!真的是他? “当时,我中了五足蟾蜍的剧毒,跟同住旅馆的人一起被抓进来的,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人间炼狱,魏长生心狠手辣,要将活人给炼成了五毒蛊!” 跟罗蔚蓝说的一模一样,简直滴水不漏!难道,罗蔚蓝自己逃出来的时候自顾不暇,没发觉马二呆也活着? 可是这个声音模模糊糊的,跟马二呆以前的声音,一点也不像了。 “马二呆……你自己没法掀开这个缸盖子?”为了谨慎,我还是有点狐疑的问了一句废话。 “要是可以,我还用得着等到现在?”那个声音里面带了几分凄楚:“这个盖子,只可能从外面打开,里面实在是无能为力的……” “我再多问你一句,”我沉下心思,说道:“你刚才,为什么叫什么长生长生?” “那不是他的名字吗?”里面的声音挺委屈的说道:“我只是在喊他的名字,想让他把我给放出来!” 马二呆也确实是认识的人,我最后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们当初,是怎么遇上了五足蟾蜍的?” “还不是因为旅社里面的那个小娘养鬼师,还有她养的那只鬼!跟几个赶尸的闹起来,惊动了五足蟾蜍神,才让我们遭了殃!再找到他们,我们马家,跟他们潭深镇,势不两立!”那个声音急的像是火烧眉毛了:“你真的,不要犹豫了,再犹豫,魏长生回来,那就来不及了,你想出去,我也想出去啊!” 全对上了,这缸里面的,难道就是马二呆! 我望着那口缸的盖子,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感觉自己简直是在赌。 赌赢了,我就能出去,可是万一赌输了……输都不知道我会输进去什么。 权衡再三,赶紧出去找程恪的这个念头占了上风,明知道带着一半的危险,我还是过去了,提了一口气,打开了那个缸的盖子。 谁知道,里面的东西,却着实让我大吃了一惊! 那个缸里面,哪有什么马二呆,只有半缸水,什么活物也没有,刚才爬在了缸的边缘上那白色东西,也消失了,只空荡荡的映出了我一张苍白的脸来,还有……我身后的,另一张脸! 那张脸惨白惨白的,五官模糊成了一片,却能隐隐约约的看出来,一张快要咧到了耳朵根的阔嘴,正弯了起来,像是,带着一脸的狞笑! 完了……那个缸里的东西出来了! 我明明应该记得,自己时运走低的,怎么还要去赌呢,这不是找作死吗…… 转身也来不及,一只手狠狠的在我背上一推,我不由自主就大头朝下的跌了下去。 而那个声音正缓缓的说道:“现在,我就教给你,出去的办法……” 再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坐在了小屋里面,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侧过头,那口缸还是好端端的摆在了那里,盖子也还是严严实实的。 我站起身,糊涂了起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没想到,这一抬起了头来,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我面前的桌子边上坐着一个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我自己! 那个“我”却像是根本没看见我一样,悠然的坐着,托着腮,望着外面的菖蒲花,手指头敲打起了桌子面来! “你……你是谁啊?”我却是吓了一跳,可还是按住了心慌,忍不住到了那个“我”的面前,问了一句。 可是“我”根本没有一点反应,眼睛里面,完全透过我,映照出来了门外的景物。 也就是,我对“我”来说,是个透明的! 奇怪……是缸里的那个东西,夺了我的身体?不……不像!我脚踏实地也有影子,分明还是有肉体的,可是眼前的“我”就是看不见我。 这是怎么回事?也太荒谬了吧?我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居然一点也不疼! 我一下就明白了,眼前这一切,都是幻境或者是梦境,眼前的一切,全是假的! 而我好像完全,就是这个梦境之中的旁观者。 一定,跟那口缸有关!我赶紧过去,重新想掀开那个缸的盖子,问一个清楚,却出乎意料的发现,现在这口缸的盖子,竟然不论怎样怎么也掀不开! 我心里发急,想立即从这场真实的可怕的梦里醒过来,却怎么都无计可施! 而 不大一会,魏浅承居然也进来了,跟那个“我”一样,也是完全看不到我这个人,只伸出了一根修长的手指头,挑起了“我”的下巴来,微微一笑,好听的声音说道:“真听话。” “我”也笑起来,眼波流转,居然顺手攀上了魏浅承的手臂,将头靠在了魏浅承的胸口上:“你回来了。” 魏浅承没想到自己会得到了这种待遇,倒是十分惊喜,丹凤眼一眯,露出一个笑容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见到了程恪?”“我”完全是一副很柔婉的样子,靠在了魏浅承的身上:“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魏浅承坐下来,将“我”放到了他的腿上,一手亲热的环着“我”的腰,满不在乎的说道:“跟我打了一场,到底是打不过我,不过,刚巧来了一群潭深镇的养鬼师闹事,这才将他给护着走了,不然的话……” “哎呀,潭深镇的养鬼师来了?”“我” 眨眨眼睛,问道:“我二姥爷吗?” “杨不归,是个挺暴躁的老头子。”魏浅承说道:“因为是家里的丈人姥爷,我也不好怎么样。” “你待我真好。”“我”一双眼睛弯起来,环住了魏浅承的脖子,居然轻轻的给他脸颊上印了一吻! 魏浅承一张绝美的脸上,登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光彩:“你……” “我想明白了,你和程恪,心里全是菖蒲,可是你坦诚相告,程恪却硬是骗我,这样比较起来,我还不如跟着你。”“我”一双手抚摸在了魏浅承的脸上,像是带着疼惜一样:“我舍不得,你这么长的人生里,只有一个人。” 魏浅承像是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丹凤眼闪闪发亮,握住了“我”的手,声音好听又认真:“我会待你好的……” “嗯……”“我”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将嘴唇凑到了魏浅承面前去,魏浅承受宠若惊,就也顺势吻了上来,那漆黑的睫毛,像是拢进了一个最美的梦。 而“我”就在这个时候猛地睁开了眼睛,抬起手拿出了那个簪子,又狠又稳又准的将簪子插进了魏浅承天灵盖上的那个阴气残损的地方! 好大的手劲,那簪子……全没进去了…… 魏浅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有点难以置信的望着那个还在笑的“我”,但随即又是一个带着点无奈的释然:“我就知道……” 这个时候,我忽然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阴气的分布,跟封印的裂缝,像是一扇门,正打开在菖蒲花丛里面! 魏浅承的力量,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我”自然欢喜,可是,我却说不出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 这个时候,“我”站了起来,刚要出去,忽然看见了阿九款款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说道:“你干的真漂亮。” “我”望着阿九,声音凉凉的:“怎么,你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是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阿九捂着嘴,“扑哧”一笑:“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帮了你这么大的一个忙,你不知好歹,就这么对待我?” “哦……”魏浅承望着阿九:“我知道,你从来都是这样,无事不登三宝殿。” “谁说不是呢!”阿九娇俏的笑了:“你要是死了,那所有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魏浅承转头望着我,声音带着点凉意,说道:“你说的对,抢来的东西留不住,因为他们还认主。” 我的心里,莫名其妙的疼了一下! 阿九却款款的走到了魏浅承身边,素手一扬,五根手指头,也插进了魏长生的天灵盖里! 魏浅承的丹凤眼里没有恨,只是一种不知自己做错什么了的孤寂,他的眼波凝滞……死了…… 我知道这是梦,可是这个梦,我已经要做不下去了! 魏浅承这么容易就死了?即使在梦里也荒谬!他不是别人,可是大名鼎鼎的魏长生啊! 可是“我”全然是个铁石心肠的样子,只是转头望着阿九:“现在咱们两清,魏浅承给你,程恪是我的。” 说着,就要转身到菖蒲花的那个门里走过去! “我可没说,事情你帮我做了,程恪就能让给了你……”阿九忽然转过身来,放开了不能再动的魏浅承,对着“我”说:“你也死在这里,才最好……” 说着,一只手就冲着“我”凌厉的伸了出来! “我”却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样子,不知什么时候早放了血,手一扬,利落的溅在了阿九的眼睛里面,阿九吃痛,当即就叫出了声来,十分痛苦的蹲在了地上,“我”则冷笑了一声,穿过了那个菖蒲花丛里面的门,一点留恋也没有,就那么飘然出去了。 这个“我”……下手还真是够狠的…… “看见了吧?”那个缸里的声音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响了起来:“为了报答你放我出来,我把出去的方法教给你,我从来不会食言而肥,照着梦境里面这么做,一定能出去……” 那话一灌进了我的耳朵里面,就像是沉睡之中,被人给叫起来了,我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伏在了那口缸的缸盖子上,而我的手里,还紧紧的握着那个簪子! 我身上冒出了一股冷汗来……终于从这场梦里给醒过来了! 深呼吸了几口,明白过来,那口缸里的东西,一定可以读取人的记忆,这才在之前我问它来历的时候,知道了我脑海之中所想的事情,把我正在想的马二呆拿出来骗我,好让我信他。 然后,在我打开缸盖子的时候,让我做了那样一个梦,示范怎样才能打败了魏浅承和阿九! 我的心忐忑了起来,缸里的东西,想不到真的说话算数,告诉给我了怎么出去的法子! 可是这个方法,未免…… “你脸色不好。”魏浅承的声音已经从外面响起来了:“是不是累了?” 我心头一颤,忙抬起头来,望着还是好端端的魏浅承。 忍不住一下就想起来,在缸里东西让我做的那个梦里,被簪子刺穿了天灵盖的魏浅承,那个目光…… 魏浅承狐疑的望着我,伸出了手来,要盖在我的额头上试一试温度,我躲闪了一下,站起身来,不知不觉,问出来的话,居然跟那个梦境之中一模一样:“你告诉我,那个找上门来的厉鬼, 是不是程恪?” “你猜出来啦?”魏浅承一脸的扫兴,坐在了桌子旁边,说道:“除了他,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 跟我打了一场,到底是打不过我,不过,刚巧来了一群潭深镇的养鬼师闹事,这才将他给护着走了,不然的话……” 我的心沉了下来,那个缸里的东西,难道不仅能够读取记忆,甚至还能未卜先知?就是因为这样,魏长生这才将那个东西给养在了里面,舍不得放走吧? 我定了定神,继续跟梦里一样问道:“潭深镇的养鬼师啊……是不是,有我二姥爷杨不归?” “杨不归,是个挺暴躁的老头子。”魏浅承果然跟梦境之中说的话是一模一样的:“因为是家里的丈人姥爷,我也不好怎么样。” 按着缸里东西教给我的办法,我正应该趁着这个机会,麻痹了魏浅承,将那簪子埋到天灵盖下面去! 可是……我握着簪子的手,在微微的发抖…… 不行,我还是没能跟那个梦境里面教给我的那么做…… “你到底怎么了?”魏浅承盯着我,一转眼,看到了那口缸,眉头一下子挑起来了:“哦……你不听话……” 这下子好了……没把握住机会,跟缸里东西教给我逃生的方法,彻底的背离了! 我的心狂跳了起来,忍不住的往后退:“我……” “可是你没按着它说的做,不是吗?”魏浅承的唇角一勾:“那缸里的东西跟你说出来什么话, 我猜也猜得出来。” “你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没想到。”魏浅承望着我手里的簪子,有点发怔:“你居然真的对我下不去手。” “哼……”若有似无,门口飘过了一个好像冷笑的声音。 “也不是……”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很多都能见怪不怪了,可是唯独这一次,我居然局促不安了起来:“我只是……” “你舍不得我啊。”魏浅承的丹凤眼带着点戏谑:“我知道。” “我根本没舍不得你!”我咬了咬牙:“我现在,还有点后悔呢!既然这样,你告诉我,那缸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缸里面的东西,是心梦蛊,”魏浅承侧着头:“它能看透人的心,也能用人的记忆,捏造了各种梦。” 我心里一凉:“原来,刚才那一切,全都是你在试探我?” “我告诉过你,不能打开缸的盖子啊!”魏浅承眯起眼睛来:“不过,我现在,终于知道了,世上还是能有人,宁愿自己留下来,也舍不得我死…… ” “我挺讨厌你的。”我盯紧了魏浅承,只觉得他像是一条毒蛇,不管什么时候安安静静的盘卧着,却总能出其不意的来咬人! 魏浅承的丹凤眼里面,像是正在下雪似的,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因为我,岁数大了,唯一害怕的,就是失去……” “这也果然是魏长生能干出来的事情。”我倒是忍不住笑了,望着他:“也没关系,你试探不试探我,怀疑不怀疑我,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差别,反正,我不可能……” 草叶子的味道忽然一下子把我给暖暖的环住了,魏浅承的声音低低的响在了我的耳畔:“可是我确定了,就算世上人,都希望我死,唯独你还不希望……” 我也不喜欢魏浅承,可是……可是我真的只是下不去那个手而已! “啪……”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像是有什么东西给碎了,细微而熟悉的檀香味道弥漫了过来! 我从魏浅承的怀里抬起头来,看见程恪居然突破了封印,颀长的身材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一般,气势逼人的站在了门口上! 他英气的面容上,透着一股怒意,脸色头一次难看的这么厉害! “魏长生……”程恪的声音,像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的:“ 把她还给我……” “哎呀,你居然进来了?”魏浅承很扫兴的回过头来,揽着我腰的手却一点也不肯放松:“你看见了,她现在,是我的。” ”程恪!“我望着他,就要从魏浅承的怀里挣扎出来:“带我走!” 第113章:红色手套 钻石1500与固定更新两更合更六千字 程恪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穿着的魏浅承的衣服上,桃花大眼顿时泛了红:"魏长生,你好大的胆子!" "人人都这么说。"魏浅承不以为意的说道:"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程恪现在看上去全然像是好了,别的也顾不上,我心里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想挣脱开魏浅承的胳膊,可是魏浅承的胳膊虽然也跟程恪一样,是个细细的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死死箍在了我腰上,根本不肯松手! 程恪的头略略低下来,整个人杀气腾腾,修长的手指头一握,冲着魏浅承便划了过来,那凌厉的破风声在我耳边一闪,魏浅承只是稍稍的侧过头,左手拥住了我,右手就抬起来格了过去,程恪早趁着这个机会,看穿了魏浅承胸口是个空门,一道白光闪过来,冲着魏浅承胸口扑了过去:"陆荞,闪开!" 我看清楚了,一猫腰闪避到了魏浅承的身后去,魏浅承一手却迅速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纸来,轻吹了一口气,那符纸立刻飞刀一样冲到了自己身前,居然挡住了那一道光,跟那光一起消融了。 两个人出手都飞快,要不是因为跟程恪的阴阳御鬼之术,大概我连看都看不清楚! 我盯着魏浅承抓着我的手腕,说道:"你放开我!" "我就是不放!"一遍抵御着程恪,魏浅承一边轻轻松松的说道:"我还等着,你给我和孩子做长生面呢!" 程恪一听这话,咬了牙:"魏浅承,你胡说什么!" 说着,对着魏浅承下的手更狠,那盈盈的阴气四溅,整个小屋都拢在了一个阴森森的氛围里面,空气顿时冷了好几度!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魏浅承看着程恪真的动了怒,倒是一个挺高兴的样子:"就因为阴阳御鬼之术?别担心,你能给她的,我能给她更多!" 程恪的脸色难看的要命,更是让人心疼!我犹豫了一下,对着魏浅承温润如玉的手腕,猛的张口就咬了下去! 温暖腥甜的血溅了出来,我愣住了,战无不胜,攻无不破的魏浅承,这么容易,就被我咬破了手?我只是,只是想让他松开而已! 抬起头,魏浅承的丹凤眼也扫了下来,声音居然还是故作轻松:"你想咬就咬吧!我,不疼。" 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难道魏浅承,只是对别人设下了防备,对我却。。。。。。。 心像是猛的动摇了一下,但马上稳住了,趁着他一瞬间的失神,我挣扎开来,跑到了程恪身后去。 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道,我的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程恪一手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清越的声音沉沉的说道:"你放心,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松开!" 魏浅承侧着头,神态像是一个别扭的少年,就算落寞,也还是满脸的故作轻松:"哦,又来抢亲了,男人们全是这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我不管什么得的到,什么得不到!"程恪阴沉沉的盯着魏浅承:"现在陆荞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 我心头一跳,不管从前,我有他的现在,就心满意足了,他的手还是那么凉,修长的手指头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像是永远也不想松开! "程恪!" "我在。" 魏浅承的红唇一勾,想笑,却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又是这样的鹣鲽情深吗。" 我看得清楚,因为魏浅承的情绪波动,他身边的那些个阴气一下子跟梦境之中看见的一样,居然出现了空门! 他,难道也有脆弱的时候? 顾不上这么多了,我立刻对程恪说道:"我看见了,阴气的缝隙!" 将那些方位告诉给了程恪,程恪心领神会,冲着魏浅承的那些个弱点就给攻了过去,魏浅承只是微微笑着,很随意的阻挡了起来,当程恪再攻向了他的天灵盖的时候,忽然魏浅承像是早料到了程恪这一手,出其不意的将程恪的手腕给握住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魏浅承的手,像是跟长生镇上的那个镜子一样,猛的将程恪的阴气给吸了过去! 程恪猝不及防是猝不及防,但另一手重重的往魏浅承手上一推,就从魏浅承手里给抽出来了,但是与此同时,那手略略的就带了些透明! 魏浅承露出那些破绽,原来,就是故意要引着程恪过去的! 他有时候看上去简简单单,可是有时候,又让人只觉得城府深深,永远也看不透! 魏浅承得意洋洋的抬起了手来,说道:"你还是没法子跟我比,毕竟你死了很久,而我,还一直活着。" "那又怎么样?"程恪就算才刚刚吃了亏,可是在摄人的气势上,却一点也不输魏浅承:"你这样的活着,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魏浅承猝不及防,像是一下子被程恪给说中心事,脸色一下子也难看了起来。 忽然,我脑子里面,走马观花的,像是想起来了很多的东西! 在血红的残阳里面,两个的背影相互依偎着,女人一身红装,身材纤细,显然是菖蒲,她飘渺如仙乐的声音响了起来:"浅承,残阳真美,我喜欢红色。" 而男人显然是魏浅承,他也穿着民国年代的衣服,一只手握紧了菖蒲的手:"你喜欢,那世上有多少次日落,我陪你一直看多少个日落。" 白皙十指紧扣,在落日的余晖下面,居然十分耀眼! "浅承,"菖蒲的声音柔柔的:"为了谢你,送你一个礼物,你闭上眼睛。" 魏浅承很听话,漆黑的睫毛在红红黄黄的阳光下给映成了金色。 谁也猜到出,菖蒲要做什么了。 但是谁也猜不出来,菖蒲手里拿出来了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锥子一样的东西,硬生生的插进了魏浅承的头顶上! 血,很多血,从魏浅承的头上淌出来,跟残阳交相辉映。 "可惜,我不想身边那个人是你。" 悦耳的声音,说出了寒透人心的一句话之后,菖蒲走了。 魏浅承一个人望着淹没下去的残阳,露出了一个苦笑。 这个画面,就像是我亲身经历的一样!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魏浅承的天灵盖上,会有那样的一个弱点了! 奇怪,这个画面,我是怎么看到的? 好像魏浅承的记忆,莫名其妙的到了我的脑海里面来了一样! 接着,那些纷繁的记忆走马观花似的闪动了起来,一帧一帧的,全都与菖蒲有关,有的时候,是菖蒲梨花带雨的一张脸:"为什么,你为什么偏偏是魏长生?" 有的时候,是菖蒲闭上眼睛,睫毛抖动的一张脸:"浅承,我好累。" 还有的时候,是菖蒲微微带着笑,那样的菖蒲,美丽的像是春日骄阳一样,几乎全身都是光芒:"浅承,你真好。" "浅承,"菖蒲白皙的指尖儿划过了魏浅承的脸:"咱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我的心莫名其妙的慌乱了起来,像是自己偷窥了别人的隐私,是个贼! "菖蒲,我的心只有这么大,一个你,就已经填满了,别的东西,再也装不下。" 菖蒲不是程恪的女人吗?这是什么时候,跟魏浅承牵扯在一起的?啊,为了长生,为了从魏浅承这里得到长生吗? 可是魏浅承,不会看不出来这样的把戏,却还是沦陷的深深的! 还有一帧画面里面,魏浅承拥着菖蒲,喃喃的说道:"真好,终于能有人陪着我了。" 菖蒲却伸出修长的手抚弄过了魏浅承的脖颈来:"你怕痒,是不是?" 魏浅承蹙起眉头来,一边笑一边躲:"这是软肋,碰不得碰不得!" 怕痒,说明,他平常,不会武装到那里? 猛地回过神来,魏浅承和程恪还在对峙着,两个互相毫不相让。 我心里暗暗的用阴阳御鬼之术那种心意相通的法子,跟程恪说道:"魏浅承的脖子,应该没有设防。" 就像是一种奇异的直觉,我感觉的出来,刚才看到的画面,不管是怎么进入我脑海之中来的,一定不是魏浅承再次使出了诱敌之计,而全都是真的! 程恪显然已经知道了我想法,抬起手来,一道凌厉的光芒从下到上,扫到了魏浅承的脖颈上! 果然,魏浅承根本没想到这一招,整个人往后退了过去,而趁着这个机会,我下了命令:"程恪,带我走!" 程恪一下子转过身来,将我拥在了怀里,檀香的味道扑过来,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真好,我回来了。 再睁开了眼睛,我和程恪正站在了一条路边,抬起眼睛,能看见了西川那个出名的情人山,但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程恪一下子将我的头按在了他的胸膛上,修长的手臂将我给环在了怀里去,下巴抵住了我的头顶:"你受苦了。" "我没事。"就算这个怀抱,千年寒冰一样的冷,心里还是暖融融的:"有你在,是魏浅承受苦了才对。" 程恪一听到了那个名字,像是怔了一怔,喃喃道:"为什么,他的弱点,你全知道?" 我也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因为答不上来,只得讪讪的回答道:"也许,就是我运气好。" 更也许,是那菖蒲,在暗暗帮助我?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不管为什么,你回来就好。"程恪几乎要将我的身体揉进了他的身体里面去:"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有第二次。" "嗯。"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也会努力变成更厉害的养鬼师的,虽然我养的鬼,只有你一个。" 程恪难能可贵的倒是笑了:"只有我一个,难道还不够?" "你们知不知道,总这样,对一个单身狗已经造成了累计两千点的暴击。"原来罗蔚蓝正盘腿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托着下巴望着我,打了一个招呼:"可算是回来啦!" 我回过神来,望着罗蔚蓝,从程恪怀里起来了,说道:"初雪呢?" "当然是回西川市里了。"罗蔚蓝托着腮,一个很惆怅的样子,手指里把玩儿的,好像正是初雪的名片。 我转而看向了程恪:"对了,是不是,二姥爷他们也来了?" 程恪挑起眉头来:"你怎么知道的?魏浅承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问道:"二姥爷他们呢?" "他们帮着我打开了魏浅承的那个封印,往碧落门去了。"程恪说道:"这一次,来了很多的养鬼师,说是要联合起来,跟魏长生拼一个你死我活。" 这不就是阿九跟魏浅承说起来的那件事情吗? 我思忖了起来,二姥爷他们要杀魏长生,那肯定就是认定养鬼师死亡的事情跟魏长生有关系,可是,那些人,显然是被嫁祸到了魏长生身上来的,这样的鹬蚌相争,那最后总会有谁渔翁得利。 可是如果我跟二姥爷说了这件事情,又完全没有证据,凭着一面之词,他们怎么可能相信我。 最好,就是赶紧将那个杀死养鬼师,挑出事端的凶手给找出来,对了,阿九,阿九倒是这件事情的突破口,只是她神出鬼没,每次都是她找到我们,我们又没地方找她去。 总觉得,事情已经以长生为中心,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我们全被有意无意的卷进去了。 "你在想什么?"程恪拧起眉头来。 "没什么。"我想了想,说道:"很担心二姥爷他们,咱们也帮帮他们去吧?" "老当益壮,不用担心。"程恪轻描淡写的说道:"二姥爷还特别嘱咐了,让你不要过去,免得又被魏长生给盯上,还得顾着你,更麻烦。他们倒是挺希望你回玉宁的,说是李明朗还在太清宫等着你呢。" 我留心着程恪的表情,倒没因为李明朗而出现了什么变化,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说道:"这倒也是。" 想必魏长生也要为了那些个新仇旧恨,被养鬼师们给缠住,也没心思再来找我和程恪的麻烦了。 "他们有他们的事情,咱们有咱们的事情。"罗蔚蓝一扫之前那个病恹恹的感觉,又是个精力十足的样子了:"走,先带你们,回罗家村去。" 是啊,还得去追寻了关于程恪的那个身世,好唤回回忆,找到长生。 其实这些事情魏长生一定知道,但是,估计不好问。 "这里,有什么商店吗?"程恪忽然说道。 "商店?"罗蔚蓝转头望着我身上那件不合体的衫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哦,有有有,翻过山梁,就能看见了。" 程恪低下头,虽然知道那是魏长生的衣服,也还是帮着我拢了拢,没有说话,牵上了我的手就跟上了罗蔚蓝走了。 我有点想跟程恪解释一下,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样尴尬的事情,怎么说,怎么是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好在,程恪跟我心照不宣,问也没想问。 罗蔚蓝一路走着,一路跟个导游一样,把关于这里的风土人情跟我们卖力的讲了一遍:"这个地方,叫回龙潭,传说每年八月十五,都有一黑一白的两条龙,要在这个地方大战一场,其实,说白了就是涨潮,不过那水花四溅,也挺好看的。 还有那边,那叫死人坡,只要上去,准能滚下来,迷路的砍柴人和那些不明所以的游客,总有从那上面滚下来,挺不吉利的。" 罗蔚蓝的脑子很好,像是关于西川的一切事情,他全都知道,走过了很漫长的山路,终于看见了久违的人烟。 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镇,里面星罗棋布各种摊子,五颜六色的,卖西川少数民族的工艺品,倒是挺好看的,程恪给我买了一件本地姑娘穿的长裙子,是扎染的工艺,颜色很好看,裙?像是太阳花,我也一扫这么多天来的紧张,穿好了原地转了一圈给程恪看,问道:"好看吗?" 程恪点点头,满眼是宠溺:"什么衣服穿在你身上都好看。" 说是这么说,魏浅承的那个衫子,已经被他丢在了一个篝火堆里面,烧成了灰。 "这里晚上还有歌舞呢!"罗蔚蓝兴冲冲的说道:"晚上还有很多的漂亮姑娘,热闹的很,你们最好留下来看看,平常根本看不到。" 程恪显然对花团锦簇的少女们没有什么兴趣,罗蔚蓝有点扫兴,只好领着我们去找公交车。 因为西川内部也修了盘山公路,这下子终于是能坐车了,这一阵子自从到了惠人旅馆,几乎就是跟穿越了一样,一点现代文明也没看到,手机什么的也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简直要成了古代人。 无奈的是到了车站,才知道这里一共只有两班车,已经全部发完了,现在也只能是留在了这里过夜,等明天清早的车了。 罗蔚蓝听说了这个消息,倒是还挺高兴的,连忙说道:"你们就是有福气,今天能开一开眼,篝火晚会开始了,还有烤羊腿吃呢!" 事到如今,不管愿意不愿意,也没别的办法了。 我们住进了一个挺整洁的小旅馆里面,这个地方跟惠人旅馆那是一个天壤之别,还带电脑,带网络,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 程恪望着这个地方,像是挺有兴趣的,用手丈量了一下门框的宽度,若有所思。 我看着程恪的那个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又有古怪?" 程恪摇摇头,说:"没什么。" 这一阵子,遇上的怪事可是够多的了,我叹口气,真是不希望再碰上了什么幺蛾子了。 夜幕降临,外面的星星闪耀了起来,眼见着是个难得一见的好时候,罗蔚蓝赶紧从隔壁的房间过来了,要拉着我们去凑那个篝火晚会的热闹。 果然,白天集市里面那些个地方已经清理好了,被堆上了层层叠叠的圆木头,少数民族的少女们穿着特色的衣服,载歌载舞,看样子全是喜气洋洋的样子。 跟着凑热闹吃烤肉,玩儿的高高兴兴的,程恪现在真的跟一个平常的人一样,这真好。 那个歌舞里面,要有人邀请了陌生的异性,交换着跳舞,一个陌生的小伙子跟我伸出了手,我望向了程恪,程恪摇了摇头,那个小伙子只好扫兴的摇了摇头,转身找别人去了。 罗蔚蓝吃的倒是挺不亦乐乎的:"我跟你们说,这次可真的是来着了,你看,这里的风俗,就是。。。。。。。" 罗蔚蓝还没说完,我忽然看见了罗蔚蓝身后,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那个人一身黑衣,手里倒提着一把黑伞,模样朦胧看不出清楚,只见到了握着黑伞的手上,戴着一双几乎称得上是耀眼的红手套。 那个人就静静的站着,似乎跟当地的热闹,完全融不进去。 奇怪的是,周围的人,似乎全看不见他一样。 我忍不住碰了碰罗蔚蓝:"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罗蔚蓝回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大概是个赎罪的吧。" "赎罪?"我来了兴趣:"怎么个赎罪法?" "传说人要是犯了杀生的罪过,死的时候,就会在阴曹地府给砍断了双手作为报应,所以,他们就会在临死的时候,倒提阳伞,让自己带上了阴气,然后戴了红手套,在外面站一夜,鬼差路过的话,就会以为他的手已经被砍掉了,从而在生死簿上勾掉了。" 罗蔚蓝说道:"所以,七月的时候,鬼差出现的频繁,这个时候站在了外面,被鬼差发现的那个可能性就更大一些,这也算是一种招鬼术。" 对了,这个漫长的鬼月,到现在也还没有过去。 这么说,这个黑衣人,以前是个屠夫? 风俗就是风俗,我也没多想,就回过了头来,继续吃肉,没有理会,程恪倒是看了那个黑衣人好几眼,桃花大眼里面,若有所思的样子。 篝火晚会结束了,我们回到了旅馆里面,算得上十分满足,但是回房间之后,我刚要拉上了阳台上面的窗帘,却发现那个"赎罪"的黑衣人,正站在了我们楼下,仰着头,像是在看我们的这一扇窗户。 而且,咧开嘴,望着我,眉眼弯弯,像是笑了。 第114章:拉帘公交 招魂是招魂,怎么招到这里来了,是巧合吗? "看什么呢?"程恪比我高一头,越过了我的肩膀看了过去:"哦,来了人。" "阴森森的,不像是什么好人,"我拧起眉头望着那个怪人,说到:"好像是个活人,照着罗蔚蓝那么一说,这个奇怪的阴气应该是在那个招鬼术里面,被倒置的阳伞带过来的。" 那个阴森森的人侧着头,望着我们的窗户,像是有话要说似的。 我留心到,一种发青的阴气正弥漫在了那个人的身子后面,啊,还有一只白生生的手,搁在了那个人的肩膀上,像是,背上趴着一个人? 我明白过来了,原来这是鬼上身。 果然,不大一会儿,那个黑衣人的肩膀上,慢慢的探出了一个白脸来,程恪不以为意,要拉上窗帘,我有点发愣,拉住了程恪的手,因为这个白脸,我认识啊! 这不就是那天晚上,教我跟程恪解开阴阳御鬼之术最后一层的那个女鬼吗? 那个女鬼还是那个妩媚的样子,圆圆的杏仁眼望着我,红唇轻启,笑了,一双赤脚在那个男人的腰部左摇右晃,看样子十分惬意,还伸出了在暗夜之中白的耀眼的胳膊,冲我招了招手。 "怎么了?"程恪早看出来我的表情了。 "欸,"对了,当时程恪是个昏迷着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我犹豫了一下,怎么解释?这个女鬼曾经教我跟你共度春宵? 有点说不出口,我只好说道:"那个女鬼,在罗家人抓住咱们的时候,帮过我。" 程恪看我好像不想提起,眉头一挑,没说什么。 "所以,"看着程恪的那个听之任之,不感兴趣的样子,我只好说道:"我下去,跟她见一面,行不行?反正现在我也会阴阳御鬼之术了,她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一听我这话的意思,聪明如程恪,怎么会不知道我不想带着他,桃花大眼眯一眯,居然就点了点头。 我自己都没想到程恪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倒是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愣神,跟程恪道了谢,赶紧就下楼出去了。 上次那个女鬼的一句话,让我十分介意,那就是她说过,帮我,是为了还我的人情。 那个人情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哪里算来了的。 下了楼,旅馆门口那棵大合欢树上正坠落下来了粉色的合欢花,掉了我一脑袋,我一面从头顶上往下拿那残花,一面望住了那个女鬼。 "你自己下来的,没带你的鬼?"那个女鬼没有要从倒提阳伞那个男人身上下来的意思,只是闲适的望着我,托着腮,弯起了杏仁眼笑了:"哟,不愧是结成了最后一层的阴阳御鬼之术,你这个气色还真不错,阴阳交合,多有裨益吧?" 我的脸一下就滚滚的烧了起来,其实那种事情,一共也只做了一次,不过这话可不好说出口,只得岔开了话题:"你,你是来找我的吧?是不是,正好因为这个人正在用那赎罪的方法招魂招魂,就顺势附在了这个人身上?" "是啊,这个人杀了人,心里负疚,内心有弱点的人,那可是最好利用的,话说回来,好久不见,你好像聪明多了。"女鬼风情万种的望着我:"不再是以前那个青涩的小姑娘了,难道,是你那个鬼教给你的?" "过奖了,"我抿了抿嘴,说道:"你找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上次,还没有谢谢你,如果有什么能为你做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也没什么别的事情,"那个女鬼妩媚的撩拨了一下那过肩的波浪卷发,笑盈盈的说道:"惠人旅馆那边玩完了之后,没找到了什么好去处,今天这一出来,正好遇上了有人招魂,我走的累,就让他背背我,估计,他也是乐不得的呢!" 说着,那纤细的指尖儿划过了那个男人呆板的脸,那个男人黎黑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似笑非笑的诡异模样来,让人不寒而栗。 那女鬼接着说道:"不过啊,这次来找你,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因为,受人之托。" 说着,那女鬼从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来:"有人说,你戴着好看。" 那个东西,是差点插进了魏浅承天灵盖上的簪子。 我心头颤了一下。 "拿着吧,别让我这个送礼的为难。"女鬼晃晃那个簪子,说道:"咱们俩之间,多少也还是算有点人情的,是不是?" 我还是没有接那个簪子,抬头望着那个女鬼:"你跟魏浅承,是个什么关系?" "嗯?"女鬼唇瓣一弯,说道:"你应该问的是,咱们跟魏浅承是个什么关系。 "咱们?" 触手一凉,就算我没接,那个簪子也还是突然到了我的手里,女鬼微笑着说道:"他让我跟你带个话,说是你可以在结婚之前四处跑一跑,长长见识也不错,跟着谁,他也不管,不过,结婚之后,还是留在他身边相夫教子的好。" "……"我想说很多话,却实在不知道哪句话能代表我现在这个心情。 "咯咯咯,"那个女鬼的娇笑声响了起来:"果然,你比菖蒲的福气更好。" “菖蒲?”我一怔:“你也认识菖蒲?” 可是抬起头来,那个女鬼已经不见了,只剩下那个倒提阳伞的红手套男人还满脸迷茫的站在了原地,面对我,眨了眨眼,倒像是充满防备似的:"你是谁,我怎么会到这里来?你把我怎么样了?" 我心里乱糟糟的,没话好跟他说,转身就走了,可是那个男人却咬死了我不放,一只戴着红手套的手就拉住了我的肩膀:"小娘们,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究竟是谁派你来的,这个是什么?迷魂阵是不是?" 我只得甩开了他的手,试图好好的跟他解释一下:"你误会了,我就是个过路的,现在你没事了,赶紧回去吧,七月晚上走在外面,本来就不安全。" "过路的?"那个男人却还是一副抵死不相信的样子,一双手又抓了过来:"我刚才在篝火旁边,转眼到了这里,那边我就看见你了,现在你还站在我面前,说是过路的,谁信?要不,你就把话说清楚了,要不我就……" 那个男人带着狞笑,那一双手,越来越不规矩,就要往我身上摸! 是啊,女鬼说,他是个杀人犯。 我拧起眉头来,抓住他的手,重重的往地上一摔,那个男人根本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大头朝下的就重重的跌在了地上,一双血红的眼睛充满惊恐的望着我:"你,你会妖术!" 我本来是绝对没有那么大力气的,可是因为阴阳御鬼之术,我看得清楚,反应的快,手上的劲头,不知道为什么也大了起来。 沾了程恪的光。 我望着那个男人说道:"今天你运气好,我不想跟你计较,我劝你,夜路漫漫,还是家里安全。" 那个男人一听这话,晃晃荡荡的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赶紧走了,一边走,一边回头,像是怕我追上来一样,就差当场开闸尿裤了。 我低下头,望着手上的那个簪子,犹豫了起来。 扔掉?留下?好像都不太好。 算了,下次看见了魏浅承或者阿九,直接还给他们吧。 打定主意,放在了衣兜里,走上了狭长的楼梯,到了屋里。 程恪颀长的身材就算只是斜倚在床上,也潇洒的要命,他那一双桃花大眼映出了电视机里面的脑白金广告,露出十分认真的神态,像是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这个广告里面一样。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还收脑白金…… 我眨眨眼睛,觉得他认真的不太对劲儿,凑近了一看,只见他头顶上,居然还挂着半朵粉红色的合欢花。 我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为什么他这么认真了。 程恪挑起眉头望着我,清越的声音莫名其妙带了几分不悦:"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凑近了程恪,猫一样的窝进了他冰冷的怀里去,谄媚的说道:"好看。" 程恪的薄唇忍不住就勾起来了,但是那个微笑夭折了,马上又压下去,还是平常那个凉凉的样子:"魏浅承不是比我更好看?" 这话像是泡了醋,听上去有点酸溜溜的。 "他妖里妖气的,没什么看头。"我悄悄的拿下了程恪头顶上的合欢花来,心满意足的笑了:"脸太白,嘴也太红,眼睛比女人还风流。" "这话像是在夸他。"程恪眯起眼睛来:"还说没看头。" 我一愣,忙反应过来了,说道:"总而言之,我还是喜欢看你。" 程恪的桃花大眼早瞥到了我衣袋子里面那个簪子的形状了,却就是假装看不见,一手拥在了我肩头上,说道:"你,是不是想要个婚礼?" "嗯?"我这才想起来魏浅承在程恪面前说过的话,忙说道:"婚礼那种东西,可有可无,两个在一起才最要紧,你吧,也没有身份证,总没法子跟我去民政局,到时候,也许可以在家里摆摆酒席,反正……" 我想说的是,反正也不会有孩子,犯不上为上户口发愁。 只是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很认真的望着我:"我确实没法比魏浅承给你的更多,但是我有多少,就一定给你多少。" 我赶紧点点头:"我都知道。" 程恪的手握在了我的手上,我留心那手比平常要更凉,低头一看,到现在还是微微带着点透明似的,拧起眉头来:"为什么这么久了,阴气还没恢复好?" "因为魏长生吸的阴气,不好补。"程恪唇角一勾,暧昧的声音响在了我耳畔:"要不,你帮我补补?" 这话,并不是商量! 他顺势压在了我身上,手和嘴唇,都跟以前一样,肆无忌惮,轻车熟路的一路游移。 我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昏黄的灯照在了程恪的后背上,让他看上去映衬出了一团子光晕,好看的简直像是画里的人。 "你是我的。"良久,他从唇齿交缠里抬起头来,薄唇亮晶晶的。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我是你的。" 鼻子触碰到他冰冷光洁的肌肤,檀香的味道真好闻。 "好温暖,"程恪低低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说道:"我也希望,能给你一样的温暖,但是很可惜……" "已经足够了。"我把手贴在了程恪没有心跳的胸膛上:"我心满意足。" 能把自己给程恪,真的,已经足够了。 初秋的夜晚,慢慢的下起了雨,本来凉意袭人,却又是春意撩人。 ”程恪……” ”嗯。” ”没事,”我顿了顿,说道:”有你真好。” 在外面的鸟叫声之中醒过来的时候,一缕阳光正从外面映照进来,昨天晚上的夜雨早就停了,我整个人窝在了程恪的怀里,只觉得身上发软,像是全身的力气全抽离出去了,程恪倒是难得的脸色好,精神足,见我睁开眼睛,薄唇又轻轻的印下来:"睡的好不好?" "咚咚咚!"还没答话,外面已经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起床起床,赶车去!" 是罗蔚蓝。 洗漱完了,穿好了衣服,罗蔚蓝已经是个等得不耐烦的样子,才要抱怨几句,望着我的脖子,一下子不吭声了。 我想也想出来他看见什么了,也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赶紧把脖子缩起来了。 到了车站,果然还有几辆公交车,罗蔚蓝见状高兴了起来,赶紧去买票:"三张玉峪的票。" 玉峪应该就是罗家村所在的那个大站了。 没想到那个中年妇女售票员翻了翻本子,干巴巴的说道:"往玉峪的票卖完了,明天早点来。" "不对呀!"罗蔚蓝一下子怔住了,指着那个行车的时间表,说道:"往玉峪的还有两个小时才发车呢!我们肯定来的够早,怎么就没有票了?" "你问我,我问谁?"售票员还是个干巴巴的口气:"你们来得早,别人就不许比你们来得更早?" "那也不可能啊!"罗蔚蓝环顾着空荡荡的候车厅,说道:"要是真有那么多人,为什么现在半个人也没有?" "人家发车的时候才来,你管得着吗?"售票员好像心情不太好,发黄的眼珠子死死的瞪着罗蔚蓝,骂了一句西川本地话:"剋崽子。找什么不自在。" 罗蔚蓝的脸都青了:"阿姨,你不能这么说话吧?别以为我听不懂,我也是西川本地人啊!这个镇子往玉峪的公交车,我每次坐都稀稀拉拉的,怎么这次就买不到票了?该不会,阿姨你跟二道贩子之间,有点什么不公平的买卖吧……" "我说你,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许乱说啊,你这是在侮辱我的职业,侮辱我的人格!"眼看着那个售票阿姨简直要从柜台后面跳出来当场撕了罗蔚蓝,我赶紧拦下来了:"阿姨您别激动,他也就是回家心切,跟后辈也没什么可计较的是不是,哪个孩子没有任性的时候呢!您多包涵。" 那个售票员一把将一个本子给摔了出来:"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了,票是不是全卖出去了!" 罗蔚蓝本来就不信这个售票员,眼看有了物证,赶紧就拾起来了,却真的拧起了眉头:"诶?不对劲儿啊,真的卖出去了?这,这会儿也不应该有什么旅行社到玉峪的。" 这里的卖票机器可能出故障了,全凭着售票员自己在本子上记清楚了。 我把头也探过去了,只见那个本子上面,果然记得清清楚楚的,确实一张一张全卖光了。 "也许,咱们今天来的不是时候?"我望着罗蔚蓝,说道:"实在不行的话就明天。" "可这也太反常啦!"罗蔚蓝就算看了那个本子,也还是一个不甘心的模样,当即就坐在了候车厅,说道:"我就等着,看看那满满的两车人,是个什么来路。" "你等着吧,最好等的屁股起茧子。"售票员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 我没办法,也只好坐在了罗蔚蓝旁边,程恪最近莫名其妙的,很喜欢去丈量门的宽度,又跟在旅馆的时候一样,去饶有兴致的看门框子去了。 我靠在了罗蔚蓝身边的椅子上,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再醒过来,是被罗蔚蓝给摇晃醒了的:"陆荞,快醒醒,到发车的时候了,咱们看看去!" 我迷迷糊糊的被他给摇了起来,被他拖着就往公交车停着的地方走,到了地方一看,果然,只要两辆车在那里,根本没见什么人。 昨天下过雨的泥地也平平整整的,连个脚印也没有。 "怎么样!你看那泥地!"罗蔚蓝露出一种义愤填膺的样子来:"分明就是两辆空车,就是不卖给咱们票!今天这样,明天也这样,那咱们就一辈子留在了这个地方,省的走了。" “咱们最好还是先问清楚了,”我拉住罗蔚蓝,说道:“那俩人肯定是司机。” 罗蔚蓝回过头来,果然看见了两个穿着黑衣服的年轻人,要往车上走,脖子上还挂着工作证。 我迎了上去:“请问,现在就要发车了?” 两个司机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就要发车了。” “可是,人还没来!”罗蔚蓝义愤填膺的说道:“不是说票全卖出去了嘛?” “确实卖出去,”一个司机说道:“人也满了。” “这不可能!”罗蔚蓝立刻说道:“我在外面等了这么半天,一个人也没来,怎么就满员了!” 说着,罗蔚蓝拉开了车门就上去了:“你们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是一上车,罗蔚蓝剩下那半句话像是被人剪下去,不吭声了。 “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司机说道。 我纳闷起来,上去一看,这才看见了,这个车上,居然每一个座位上都拉着帘子。 而帘子离着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刚好看见了,帘子下面露出一双双脚。 真的满员了! 但是就算坐满了人,整个公交车也还是死气沉沉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一种,很诡异的氛围。 不过,这西川的风俗么?坐公交车还要拉上了帘幕,弄得跟洗澡间似得。 “行了,你们看也看见了,不要拦着了,”一个司机说道:“我们要开车了。” 说着,推开我们,就要上车。 罗蔚蓝下了车,却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这不可能啊!我们明明就在前面等着,怎么可能会有人进来而不知道!还……还满员了……” 而且地上根本没有脚印啊!总不可能那些人昨天晚上下雨之前就上车了吧! “你们这里,为什么坐车还要挂帘子啊?”我一面望着那些个整整齐齐的帘幕,一面顺口问道。 “山路太晒了,阳光射进来,不拉帘子人根本受不了。”罗蔚蓝狐疑的望着公交车,说道:“不过,一般开起了车来,才会拉遮阳帘,这还没开车,拉的这么严实干什么……” 可是现在就算奇怪,也多说无益了,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我们也只好退开了,那司机上了车,才发动了起来,忽然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特别嘹亮的嗓子喊了起来:“等会儿,把他们三个加上!” 我回头一看,只见程恪那颀长的身影,正跟着那个售货员阿姨走过来了。 而且,售货员阿姨一下子像是容光焕发,一扫刚才那个干巴巴的模样,望着程恪的那个表情,也满满的都是钦佩! 这是怎么回事? “诶?”两个司机愣了愣,都把头从车窗里探了出来:“黄阿姨?” “没听见啊?”售货员阿姨说道:“让你们两个挤出三个位置来,让他们三个上车,到玉峪!” “可是……”一个司机望着售票员阿姨,满脸的迷惑:“您知道,这趟车……” “我就是知道,才让他们上车的,别废话了。”说着,那阿姨上了车,回身跟我们招了招手:“快上来吧!” 我和罗蔚蓝对看了一眼,程恪倒是先上去了。 “你老公,真是神通广大啊!”罗蔚蓝反应过来,一脸钦佩,挑起了大拇指说道:“这个老妖婆也能降服,高,实在是高!” 一听“老公”两个字,我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赶紧假装什么也没听见,跟着程恪上了车。 售票员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了几个座位出来,但是都是分开的,没法坐在一起。 不过,好歹有座位,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我坐好了,那个售票员刷的一下,把我面前的帘子也给拉上了。 嗯……这个感觉闷闷的,很不舒服,空间本来就狭小,这帘子还裹着人,也不知道其他的乘客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加上……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没踩泥地就上了这个公交车的呢…… 我想了想,侧过头来,身边的那帘子也拉着,望着帘子缝隙下面,能看出来是一双血红色的高跟鞋,而那高跟鞋纤尘不染,根本没跟我们一样经过了那泥地的痕迹。 估计坐着的是一个时髦女郎,就先打了个招呼,想问一问:“你们来的真早!也是去玉峪吧?” 帘子另一头,没有回应。 我讪讪跟自己说,也许人家睡着了,就没太当回事。 正这个时候,司机的声音通过了重重的帘幕传了过来:“各位乘客,乘车之后,请不要随意触碰帘幕,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不遵守的话,后果自负。” 为了保护隐私?不过,各位“乘客”,跟各位“程恪”是个谐音,听上去真有趣。 世界上,只有一个程恪,而且他还是我的。 忍不住觉得,我真了不起。 接着,车启动了,我头一次看不到窗外流溯的风景,很有点不习惯。 而程恪和罗蔚蓝离着我也挺远,不好隔着别的乘客聊天,我百无聊赖,觉得非常难挨。 但是待着待着,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这个车里面,人既然是满的,就算没人说话,这么安静,也实在有点诡异。 而且我身边的时髦女郎,别说说话了,就连呼吸声也没有。 我盯着那双大红高跟鞋,心里越来越狐疑了,能不留痕迹经过泥地的,自然只有程恪那样的鬼了。 有心偷偷掀开帘子的缝隙看一眼,想起来刚才司机吩咐的话,又觉得未免失礼,只好继续坐在原地发呆。 这一层一层的帘幕,全是黑色的绸布,挡光又挡风,看上去阴沉沉的。 正这个时候,外面一阵风忽然吹了起来,我旁边的窗户可能没关严,一下子就把那帘幕吹起来了一角,我扫了一眼,结果这一扫不要紧,我立刻呆住了…… 那地面上,只有一双红色的鞋,根本没有腿! 难道……是旁边的乘客脱了鞋,盘腿在座位上? 我忍不住好奇,等着那风再卷进来的时候,还是逆反了司机的话,探过头去,这才确定了…… 座位上,根本没有人,是空荡荡的! 第115章:路遇山魈 这是怎么个讲究,难怪一个个座位全拉上了帘子,又没有人气,感情那些所谓“满满一车人”,其实是满满一车鞋! 司机不可能不知道车上是怎么个情况,所以才在一开始就不让我们上车,更不让我们拉帘子了。 正常人多神经病也干不出这种事。 我左思右想,只确定了我身边那个高跟鞋是没主的,可是再旁边的…… 扫过了我右边的座位,帘子底下露出来的,是一双上班族男人穿的黑皮鞋,款式不算落伍也不算时髦,中规中矩的,鞋面不新不旧,已经微微的有了一点折痕,蒙着浅浅的灰尘,想必鞋子的主人,应该是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我抿了抿嘴,还想着探头看看,忽然那个帘幕后面,发出了一个低沉浑厚有磁性,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的声音来:“姑娘,不守规矩,没有方圆,咱们上了车,就得按着车上的规定来,你说是不是?” 我心头一跳,被……被人发现了?可是隔着帘子,他根本看不见我啊! 没别的解释,肯定是他也跟我一样,偷偷的掀开了帘子看见我了,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不过,有了这个人声,我心里更疑惑了,难道只有这红色高跟鞋没主,其余还是有乘客的? 想到了这里,我索性接上话,说道:“叔叔,实在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的,不过这里实在是太闷了。” “入乡随俗,没办法呀!”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用一种很愉悦的腔调说道:“西川都是山路,你是外乡人吧?没坐过,不知道,不拉上帘子,那日头能把胳膊晒出泡来。” 我只好道了谢,顺势问道:“这么说,叔叔是本地人么?” “是呀。”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说道:“土生土长。你们是游客?” 我想了想,只好说道:“算是吧,叔叔这是从哪里来?” “我往玉宁去出差,才回来的。”那个中年男人说道:“听着你的口音,也有点像是玉宁人。” 跟罗蔚蓝一样。 我答道:“没错,我就是玉宁人, 叔叔的行业很辛苦,要跑这么远。” “没办法啊,这年头钱太难赚了。” 说着,一张名片从那个帘子的缝隙之中缓缓的滑了出来。 我赶紧捡起来了,那是一张十分干净的名片,上面写着某某贸易公司经理,许英生。 “我是做竹炭买卖的。”那个中年男人接着说道:“西川这里虽然人少,产的竹子倒是好,烧出来的品质不错。” 我点点头,又意识到对方反正也看不见,就接着说道:“不过呀,就算人少,这里的票挺难买的,我们差点没坐上车。” “唔。”那个自称许英生的男人沉沉的笑了起来:“非常时期嘛。” 非常时期?我再想问,那许英生却自称困了要睡觉,结束了对话。 我转了转眼睛,也不知道程恪和罗蔚蓝在干什么,靠在了座椅上,窗缝里透出来的微风拂面,要不说我这个人心大呢,就算对这个公交车是满腹狐疑,可也还是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但是没想到,刚睡着了,只听见一阵“哒哒……”的响声来。 我从睡梦里睁开了惺忪睡眼,那个声音,像是高跟鞋踩在了地板上的声音。 高跟鞋?我一下子精神起来了,眼睛忍不住就往那帘幕下面扫了过去,那一双高跟鞋是没主的,当然是纹丝不动,与此同时,那个哒哒的声音也消失了。 奇怪…… 我再闭上眼睛的时候,那个哒哒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立刻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那高跟鞋果然自己动了一下! 就好像有人正穿着它在走动一样! 自从跟程恪在一起,稀奇古怪的事情看多了,可是这一次,也确实觉得让人毛骨悚然! 正这个时候,忽然隔着那一层黑色的帘幕,我听见了“哎……”的一声,浅浅的叹息。 虽然只是个叹息,也能辨认出来,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来。 我抿了抿嘴,眼睛四下里转动着,开始努力的辨认起来,这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异常。 我现在看速度飞快的东西,和不遮不掩的阴气是非常容易的,所以感觉这里的诡异气氛,应该是被某种方法遮挡住了,就是不想让人分辨出这些个鞋子的主人,都是一些什么来路。 我非常仔细的观察起来,就像是近视眼的人努力看清远处的方向一样,眼睛看的微微有点发酸,才突然豁然开朗,只见那双鞋的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光。 那红光跟红色高跟鞋自己的颜色实在是太近似了,所以之前很难分辨,一旦是发现了,这才轻而易举的看出来,其实那种暗暗的红色,在这个公交车之中,到处都是。 它们深深浅浅的蔓延在了地板上,是鞋印子的形状,也有是挂在了帘幕上面,是手掌印子的形状,好像,这是一种我之前没见过的阴气。 程恪不知道怎么打动了那个售票员阿姨,一定要坐上了这一路车,想必也有程恪自己的道理。 红色……红色……血的颜色,应该也是厉鬼的颜色,莫名其妙有一种直觉,这满车的鞋子上面承载的,只怕是很不好对付的东西。 不过我们一行人只是搭车去罗家村的,这里既然本来就是巫蛊之乡,不该管的事情,还是不要管的好。 我打定了主意,继续留心观察了起来。 要做一个长生使者,先好好学习,提高了自己的专业素质吧。 正在我出神的望着那些红色痕迹的时候,那个自称要睡觉的许英生忽然又说了一句:“我说,你是不是养鬼师啊?” “嗯?”我转过头来,心里也明白,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来养鬼师和正常人,知道这个人只怕也是来者不善,就顺着他说道:“叔叔,怎么了吗?” “唔……”那个中年男人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应该能看出来,这个车不对劲儿吧?” “这个么……”我索性就把问题给丢过去了:“叔叔难道觉得不对劲儿?哪里不对劲儿呀?” 那个中年男人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被我一梗,思忖了一下,说道:“我就是觉得……” 结果那个中年男人的话还没说完,一直平稳行驶的公交车忽然一下子就停下来了,还是一脚急刹! 我猝不及防,险些撞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个靠垫上,幸亏现在今非昔比,赶紧撑住了我面前的座位,但是整个车被那个惯性一带,十分明显的倾了一下子,帘子也全震动了起来,我趁着这个机会四处观察了一下,果然,那些个鞋子就算在这样的惯性下,居然也是纹丝不动,没有一只鞋按照常理,咕噜噜滚到了前面去。 错不了,那些鞋子上面,如果不是被人好端端的穿在了脚上,那就是附着了一些要命的东西。 而且,出了这种事,整个公交车,连一声“哎呀”的声音也没响,还是万籁俱寂,死气沉沉。 还是罗蔚蓝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先响起来了:“司机师傅,这是怎么回事啊?哪有这么开车的!” 显然他跟我一样的心大,也睡着了,司机的声音里带着点慌:“这里,下雾了,我看不清楚,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 “诶?”罗蔚蓝声音传来的方向,响起来了帘子拉开的声音,他显然是从里面钻出来了,说道:“撞上了什么了?可别是跑出来的山民!” “这个……这个……”司机的声音更慌了:“雾气太大了,我也不知道啊……” 反正是非常时期,司机现在正需要人的帮助,既然罗蔚蓝拉开帘子没事, 我肯定也能照猫画虎,就趁机也将自己面前的帘子给拉开, 看着伸出头来的罗蔚蓝,使个眼色说道:“要不咱们下车跟司机师傅一起看看去?” 罗蔚蓝本来就是个喜欢管事的热心人,忙点了点头,说:“走。” 程恪则连声音也没出,估计着,他留在车里,肯定有留在车里的道理,就也没多想,跟着罗蔚蓝一起往车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司机一见我们两个肯帮他壮胆,也没计较我们“犯规矩”拉来帘幕的事情了,赶紧开了车门,十分谨慎的等罗蔚蓝下了车,自己才跟上去。 我在最后面下的车,一探头,只见盘山公路陡峭的外侧,是深深的竹海,应该是美景怡人的,可是现在,全被大雾给笼罩上了,更是跟仙境一样,简直神秘莫测。 在这个时候下雾…… 我仰起头来,只见雾色滚滚,遮天蔽日的,能见度极弱,这司机还真是艺高人胆大,这样还敢继续在盘山公路上面开,一个看不好或者避让不及,整个车估计都得来个侧空翻。 罗蔚蓝已经先跑到了车头上去了,仔细的找了一遍,说道:“师傅,你确定撞上东西了?可是这一片儿,什么也没看见。” 我也过去了,只见那盘山公路上只有一些被雾水沾湿了的竹子叶,其余干干净净的。 “是真的……”那个司机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真的是撞上东西了,千真万确!可是……” “你看见影子,还是全凭感觉?”我问道。 “影影绰绰的,是像是有个半人高的东西突然从路边给撺出来了,我当时吓的愣了神,赶紧就一脚急刹,”司机结结巴巴的说道:“觉得就撞上了,还……还以为……可是,这也太奇怪了……” 撞上死物会有擦行的痕迹或者碎屑,撞上死物会有血迹,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个时候,跟在了我们后面的那辆公交车也停下来了,那个司机从车窗里面探出了头来,吸了一口烟,那红色的光点儿闪了一下,问道:“二毛子,你要死啊,怎么突然停在这里了?” 被称为二毛子的司机抬起了头,满脸难以置信的说道:“三毛子,我好像……撞上什么东西了,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一听这个话,被称为三毛子的后车司机那一张脸,在雾气昭昭之中也变了脸色,掐灭了手里的烟,也赶紧跑了过来。 他一手叉着腰,一面看着车前面,咋了咋舌,指着车头的一块痕迹说道:“是……” 我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果然,只见车头上,确实撞出来了一个凹痕,而且很显然,那痕迹才破了漆,亮闪闪的,是新的! “妈呀……”二毛子盯着那个痕迹,脸一下子就白了:“该不会是……” “山魈啊……”三毛子夹着熄灭了的烟的手,也颤抖了起来。 山魈……我当然知道非洲有一种灵长类动物就叫做山魈,不过,那也是因为中国的传说里面的一种给鬼怪,才给那种灵长类起的名字。 在民间传说之中,大山里面,生活着各种魑魅魍魉,山妖精怪,那山魈就是其中的一种,据说是一种吃人的巨怪,来无影去无踪。 罗蔚蓝也拧起了眉头:“山魈?就是那种拦路的东西……” “你也知道?”二毛子像是快哭出来了:“是啊,本地是有这种传说,说是修建了盘山公路,惊扰了山里面的精怪,他们有时就会出来吃人,上一次,还听说有一辆客车就是侧翻倒在了盘山公路中间,车上的人,却一个也没有了,只剩下了,满车的血,他们都说,就是山魈干的,这一次我看也……” 侧翻在公路中间……我不会开车,可是想也知道,在盘山公路上侧翻,除非是被起重机那么大的力道生生给掀开了。 “跟传说里面一样。”三毛子也是一脸的凝重:“说是山魈会前来拦车,人要是下车,就抓出来吃掉,但只吃一个就可以,但人要是有所防备不停车, 把他们撞开了,那他们就会动气,将一整辆车,全给掀翻了,吃一整车的人……” 怪不得,刚才那个二毛子要等罗蔚蓝先下车呢!感情是想着万一有个什么好歹,能有个给自己垫背的。 不过,照这样看来,本来车上就很古怪,好家伙,山魈遇上鬼车,这下子肯定是热闹了。 但是原地等了等,又什么也没等出来,只有那竹海在外侧发出了优美的簌簌声来,雾气也很大,吧我们的衣服都打湿了,也没见什么别的东西。 “既然没撞上什么东西,又没人来问责,要不咱们直接走了吧?”我望着忧心忡忡的两个司机,说道:“也许,这传说就是个传说而已,也没必要这么干等着。” 罗蔚蓝也大大咧咧的说道:“是啊,又没人亲眼见过,咱们先开车吧,就算是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想办法不迟。” 两个司机对望了一眼,像是别无办法, 也只好点了点头,我和罗蔚蓝也就上了车,再回到了帘子里面,我忽然意识到,刚才的那双黑皮鞋,居然不见了! “诶?”我试探的问了一声:“叔叔?” 但是,根本没有回应! 他……下车了? 我刚想跟司机说一声,但是正这个时候,司机就转动了钥匙,紧接着惊呼了一声:“坏了……车……发动不起来了!” “什么?”我忙拉开了帘子,那司机慌慌张张的打开了窗户,跟后面的车也喊了一声:“三毛子,你那里……” 后面也传来了那个三毛子惊慌失措的声音:“我这个车,发动不起来了!” 果然,是有谁,想将这两辆车给留下来。 第116章:十面埋伏 苗苗妈妈水晶鞋打赏加更 “诶?”罗蔚蓝从帘子后面跟雨后蘑菇一样突然冒了出来,盯着司机,问道:“哪里失灵了?” “不知道啊……”二毛子摸摸档位,又看看仪表盘,喃喃说道:“我们的车都要提前检修好才上路的,这次也是新保养的,不可能出什么问题,何况……” 何况,还是两辆车,一起出的问题。 “下车看看情况吧!”罗蔚蓝走出来,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话,估计是他的口头禅。 我有点忍不住了,回头一看,却发现程恪也不见了! 虽然隔着重重的帘幕,可是因为阴阳御鬼之术的原因,我能一眼穿越过去,透过任何东西看见他,奇怪……刚才下车的时候,他明明还在呢! 跟那个奇怪消失的黑皮鞋大叔,一定是脱不开关系。 想到了这里,我闭上眼睛,感觉起来,画面在脑海里面逐渐清晰了,程恪正站在了公路一侧的竹林旁边。 他怎么倒是先出去了? 而这个时候,罗蔚蓝早冲到了司机旁边了:“开门开门。” “可是……”二毛子颤着声音说道:“我估计着,就是有东西,想让我开门,好让人下去……” “不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罗蔚蓝挺着急的说道:“停到了猴年马月去?饿也饿死了!” 我站起来,透过了司机的挡风玻璃,看见外面的雾气,越来越浓重了。 “也不用你开,我亲自下去。”罗蔚蓝从腰里抽出了一叠子符纸来,说道:“看见没有,我是养鬼师。” “诶呀妈呀!”二毛子一看,那是惊喜交加,赶紧巴巴的站起来,说道:“您怎么不早说啊先生!有养鬼师,这下子心里就有底了!” 说着,从车窗探出了身子,对后面的那个公交车喊道:”三毛子,咱们有救啦!原来这里有先生!” “诶呀妈呀,那可太好啦!”三毛子在后面的车上也激动不已:“咱们真是命不该绝啊!” 就跟平常人跟医生的旧时尊称一样,原来西川人管养鬼师是尊称先生的,想想我也是个先生,应该也能高人一等,腰板都硬气了不少。 想到了这里,我赶紧问道:“帮你们可以,不过有件事情,你先跟我说清楚了,这个车上的乘客,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来那个二毛子是个兴高采烈的模样,一听我问这个,脸色又不好了:“你也是个先生?不是我不说,只是……这件事情,我是答应好了,绝口不提,到终点算完事的,您……您也不要为难我……” 说着,我从后视镜里面,一眼就看出来,二毛子的眼睛无意中就往我身边的座位瞟,那就再明显不过了,他之所以不说,是在忌惮坐在车上的那某个人。 为什么忌惮,肯定是因为,他答应的就是那个人! 这下子错不了了,自称卖竹炭的那个大叔,肯定不是什么吃素的。 “你别怕。”我想了想,压低了声音,故意吓唬起了那个二毛子来:“你们就是干这个的,天天都在盘山路上跑,你说怎么天天都没事,就今天遇上了山魈的怪事?” “这个……”二毛子是个挺迟钝的人,没听明白我要表达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啊!天气预告也没说起雾!” “啧!”我只好循循善诱的继续往下说:“这肯定,是因为你们车上,带了跟平常不一样的东西啊!不然,怎么会引来平时没有的异常呢!” 罗蔚蓝一听我说的这话,忍不住就挑起了大拇指,用口型说道:“高,实在是高!” 我假装没看见。 “诶!”听了这话,二毛子才是个醍醐灌顶的样子:“诶呀妈呀,难道是因为,这满车的……” 我耳朵也支棱了起来:“满车的什么?” “满车的乘客吧?”忽然那个穿黑皮鞋的大叔那个声音突如其来的响了起来:“这真是,也是挺奇怪的。” 我猛地回过头去,只见那双黑皮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下子回到了原来的那个位置上去了! 两个车门一直都关的严丝合缝的,就算他上次是趁着我们下车溜下去的,可是这会儿,是怎么上的车! 难道……他会传说之中的穿墙术不成…… 罗蔚蓝比我高,越过我看过去,一双英挺的眉头也给皱起来了,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 司机一听了那个黑皮鞋大叔的声音,额头上直冒冷汗,怎么也不肯接着说了,只得讪讪的说道:“咱们现在,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们也都是有本事的人,这件事情,咱们一起商量,行不行?我是吃这碗饭的,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们,也是有要去的地方呀!“ 真是的, 这个司机脑子这会儿反应的倒是挺快,那个黑皮鞋大叔一听,也说道:“哎,是呀,我们这还有急事呢,这么耽搁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了……本来该几点到站来着?” 那司机忙说道:“三点钟肯定就到了,可是你看这车抛了锚,还有这个大雾……” “也是让人着急。”可是,那个大叔说话的腔调,可是慢悠悠的,透着一种自在,一点也不着急! 该不会,他就是让车子抛锚的罪魁祸首吧?带着一车鞋子,往这里找山魈来? 诡异! 我望着罗蔚蓝,罗蔚蓝半张着嘴是个发呆的样子,我就跟罗蔚蓝,做出一个”打开“的手势。 罗蔚蓝虽然一直热心过度,可是从来都挺聪明的,一看我这个姿势,就知道我要从那个大叔那里下手,忙点了点头,表示支持和掩护。 我打定主意,那个大叔再怎么厉害,充其量也是个吃阴阳饭的,现在陆荞我好歹也算是个身怀绝技的养鬼师,就算程恪现在不在,那我也还有罗蔚蓝”护体“,根根没必要怕他。 想着想着,便走过去了,要掀开了那帘子:“大叔,这么说话也不太方便,要不这样的,你也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说着,我就要把那个大叔座位前面的黑布给掀起来! 可是我的手才伸到了半空,忽然就被一双冰冷修长的手握住了,檀香味道一扑,我回头一看, 正是神出鬼没的程恪回来了。 他那桃花大眼沉沉的望着我,还跟平常一样面无表情的。 “程恪……”我眨了眨眼睛:”你……“ 程恪握紧了我的手,搁在了自己身侧,薄唇一勾,对着那窗户说道:“外面来了怪东西,估计着你没见过,我就没打,特别叫你看看新鲜。” “什么呀?”我回过头去,透过了玻璃,正看见了雾气昭昭之中,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许多怪模怪样的黑东西,正团团的往这里冲,跟麻将牌似的,将这个公交车给围起来一圈! “妈呀,山魈!山魈!”二毛子也一回头,忍不住吓的大叫了起来:“这个东西,肯定就是山魈!这可咋办啊,卧槽,山魈要吃人啦!” 我靠近了玻璃,抹开了上面的雾气,只见那些黑色的东西不大不小,半人高,莫名其妙的,有点憨态可掬的样子,乍一看有点像是体型较小的黑熊,可是他们一直低着头,也看不清楚面目,只看见四条奇怪的…… 呃……我没法形容那四条肢体!应该是前肢后肢的,可是偏偏那肢体的末端,居然长着跟人类一样的手和脚! 而且,那手和脚上面,还长着尖锐的指甲! 那些黑东西,滚滚而来,离着公交车越来越近了! 第117章:魑魅魍魉 “吱吱吱……”那些黑东西口中,发出来了一种嘹亮的叫声来,听上去,很像是吃不到食物的猴子一样,急的抓耳挠腮! “山魈……”罗蔚蓝像是开了眼,盯着外面那团团的黑东西,倒是露出一种挺惊喜的样子来:“这个玩意儿,不是很常见,连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了真家伙!” 我忙问道:“这么说,这种东西,还真的吃人?” 罗蔚蓝还没来得及答话,只听到了一阵十分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低头一看,原来是几只黑漆漆的山魈伸出了锋利的指甲……不,这怎么算是指甲,这分明是爪子,抓挠起了公交车的外部来! 公交车的外壳是十分坚硬的金属配上了烤漆,坚固是可想而知的,可是在那些怪东西的爪子下面,居然跟甘蔗似的,轻轻松松就被剥下来了一块! “妈呀……”二毛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抱着自己的脑袋就大叫了起来! 其他的那些山魈看见公交车的外壳如此“脆弱”,也一个个的依样画葫芦,纷纷攀爬了过来,扬起了利爪,冲着公交车就抓搔了下来,一时间,那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简直让人牙碜的要命! 这还不算完,有几个带着创新精神的山魈大概觉着抓外壳没什么技术含量,没法彰显自己的技能,居然踏在了一心一意埋头挠车门的同伴身上,够着玻璃,大爪子伸过来,冲着那玻璃就拍! 而那山魈一上来,脸孔也露在了外面,那一张脸……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只怕看了当晚就得做噩梦! 那张脸介于人类跟猿猴之间,大眼睛,没鼻子,阔嘴上面只有两个黑洞洞的鼻孔,皮肤是沟壑纵横,满嘴的大獠牙,白生生的,还带着勾! 我记得这种牙齿,上生物课的时候老师教给是“犬齿”,也就是能跟狗和狼一样,轻松的撕咬猎物的肌肉! “吱吱吱……”那山魈就跟我们,仅仅隔着那一层玻璃,一只爪子用了力,“乓”的一下子,当时就把那片薄薄的玻璃给击碎了! 玻璃碴子刚要飞溅出来的时候,程恪挡在了我面前,伸手在那个玻璃上面花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圈,那个玻璃也不知道怎么的,本来裂的跟哥窑瓷一样,但是被程恪那么一指,居然就重新凝固在了一起! 而玻璃外面的那个山魈,大爪子非但没有如愿拍碎了玻璃,反而被那个玻璃烫了一下子似的,竟然给生生的从外面给弹了下去。 “先生好手法!”二毛子望着程恪,看傻了眼:“怪不得……怪不得黄阿姨让你们上来,这简直了,简直就是救命星啊!” 程恪没答话,只是挑起眉头望着那些山魈,说道:“这种东西一般是群居的,一起行事,肯定是因为听了某个首领的号令。” 这话我明白,不就是擒贼先擒王吗!有程恪在这里,来的再多也不怕,但是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些个山魈,是怎么跑到了这里来的,跑到了这里来,究竟跟那满车的鞋子有关系没有。 我回头瞥了一眼,却无意中发现了,那些本来隐隐约约的红色痕迹,跟通了电似的,居然比刚才明显了很多! 所有的鞋子底下那痕迹,都能让我看的清清楚楚,唯独那双黑皮鞋下面,一点红色的痕迹也没有。 他要么是个普通人,要么就是个能把自己伪装成普通人的厉害养鬼师! 正这个时候,罗蔚蓝跟看球赛似的,挺激动的说道:“陆荞,你看你看,看那个山魈!” 我顺着罗蔚蓝的声音看了过去,只见那只山魈被程恪从那个玻璃上给震下来了之后,气息奄奄的就躺在了地上,其他的山魈见状,大概是出去同伴之间的义气,一起同仇敌忾的转过了头来,死死的盯着罪魁祸首程恪,阔嘴一咧,那白生生的尖牙就露了出来,显然是要对程恪下战书。 而程恪薄唇一勾,倒是露出一种凉凉的笑意来。 他每次露出这种表情,每次都能引发了一场灾难…… 说时迟那时快,许多的山魈像是听到了什么号令一样,整齐划一的就凑在了一起,互相踩着肩膀,跟猴子捞月亮一样,组成了一个山魈梯子,奔着我们那块玻璃就又过来了,伸出了长长的爪子,狠狠的就往玻璃上面撞击了过来! 二毛子已经是个认命的样子,吓得把头缩在了胳膊下面,脸也不敢露,罗蔚蓝倒是更兴高采烈了,好像他本来就是为了山魈才来观摩的一样:“哎呀,想不到这种东西,居然还是这种本事呢!” 程恪没答话,忽然一伸手,居然利落将那个刚画上去的怪圈痕迹给擦下去了!而那玻璃就在一群山魈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成了粉碎的,噼里啪啦的落了那些山魈满头满脸! “吱吱吱……”那些山魈没想到程恪会有这么一手,下意识的就抬起头挡着脸,应该是怕眼睛给溅进去玻璃碴子,就在这一瞬间,程恪修长的手猛地伸了进去,一下子就抓住了其中一只胸前有白毛,体格特别健壮的山魈! 那只山魈个头又不小,看上去也一定很沉重,可是程恪分明细的弱不禁风的胳膊,一下子就把那山魈跟提着洋娃娃似的,轻飘飘的就给提到了公交车里面来! 那个动作潇洒的,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那山魈一从那山魈梯子之中抽离了出来,那山魈梯子立刻是个土崩瓦解的样子,一众山魈摔了个呲牙咧嘴,倒在地上胡乱打滚,我也没心思看了,转而把目光放到了程恪手上的这个山魈上面来。 二毛子一听哗啦哗啦的响声,显然是心疼玻璃的,还想劝阻劝阻程恪不要对着公交车开刀,谁料想程恪居然将一只自己躲避都躲避不及,还活生生的山魈给抓进车里来了,立刻瞪大了眼睛,与此同时,那个山魈的眼睛也投了过来,瞪着那个二毛子,吱吱的就怪叫了起来,还腾空的张牙舞爪,像是要攻击二毛子一样。 二毛子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 两只眼睛一反插,就给晕过去了! 罗蔚蓝则继续是个兴高采烈的模样,眯起了眼睛,啧啧称赞道:“哎呀,我也听说了,对着山魈,眼睛不能瞪得太大,这个瞪眼睛,对山魈来说,就是下战书挑战的意思,果然一点不假!” 好家伙,怪不得呢! 我听了这个,就把眼睛也给眯起来了,望着那山魈,说道:“这个就是头目吗?” “吱吱吱……”那个山魈像是能听懂我说什么似的,傲然就梗起了脖子,那个意思应该就是“本大爷就是。” 我觉得,我是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这么凶的东西,居然能给我带来了一种萌感。 程恪倒是毫不手软,将那个山魈给提起来,先”咔哒“一声,轻而易举的折断了那个山魈胡乱抓搔的锐利爪子。 那个山魈一见自己引以为傲的爪子也没了,整个兽都发了慌,那个嚣张气焰也矮下去了不少。 程恪将那爪子随手一丢,淡定的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诶,跟山魈说话!难道山魈,真的能听懂人话…… 那山魈撇着嘴,望着程恪,但是对上了程恪的桃花大眼,倒是也没嗔怪比它的大,反而在程恪那摄人的气势前面,带了点惧色,声音也收敛了很多:“吱吱吱……” “啊……”罗蔚蓝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原来有人约他们过来的,看来是谋划已久了。” 我转头瞪着罗蔚蓝:“你听得懂?” “你听不懂?”罗蔚蓝望着我的表情,居然比我还吃惊。 看来山妖精怪,魑魅魍魉的语言,也是养鬼师的必修课,我还得更努力学习才行。 程恪的桃花大眼闪起了潋滟的光芒,扫了车里一眼,与此同时,那些个红色的东西,现在是越来越耀眼了! “吱吱吱……”那个山魈又叽里咕噜的吐出了一堆杂乱无章的声音,眼巴巴的望着程恪。 虽然听不懂,我也是能结合情景猜出来,这应该是在示弱投降,并且为自己的族人们求情。 这种东西,怎么说呢?有种欺软怕硬的感觉。 程恪没说什么,修长的手扬起来,就跟丢垃圾一样,将那个山魈,随意的就给丢到了车窗外面去了。 那公交车底下的山魈一看头领回来了,激动的吱吱大叫,列队欢迎,但是头领哪里顾得上这么许多,一边护着摔疼了的屁股,一边一瘸一拐的带着那些个山魈飞快的撤退了,时不时还回过头来,像是怕程恪追上去。 “啪啪啪……”忽然这个时候,那个一直坐在了帘幕后面的黑皮鞋大叔莫名其妙的拍起了巴掌来:“不愧是碧落门的, 好手法。” “碧落门?”我早就对这个运鞋的大叔起了疑心了:“大叔,你又是什么人?” “哈哈哈哈……”那个大叔发出了一串爽朗的笑声来:“我呀,就是你们的死敌。” 那个“敌”字的声音还没有落地,忽然公交车的地板上,多出来了很多的手臂,冲着我们就抓了过来! 程恪似乎早看出来了这个大叔究竟想做什么,早将我给护在了身后,一听见了碧落门三个字,他好像,就带着一种戾气,而这个戾气闪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算好看,也是有点让人不敢接近的。 只见他轻轻的抬起手来,那青白色的火焰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将那些个手臂全点了。 我见过程恪用出了这一招,每次都能把阴气给焚烧了一个干净,却不会损伤了阳世里面的东西,可是眼下,这一招并不管用,那些手臂一点反应也没有,却变本加厉的冲着我们抓了过来! 程恪英挺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罗蔚蓝倒是从旁边一马当先的给冲了出来,对着那满地的手臂洒下了黄符来,那些黄符落在了那些个手臂上面,倒是锐利如刀,将那些个手臂一下子给划断了! 程恪望着罗蔚蓝的那个招数,大概自己也是不知不觉的,桃花大眼里面居然流露出来了一点羡慕。 我一下就猜出来了,也许,程恪成了鬼之后,有些个养鬼师使用的法子,就再也用不了了。 罗蔚蓝射出来的那些黄符上面带着微微的黄光,是阳气。 对,程恪他,再也没有阳气了啊。 这个时候,那些手臂因为那些个黄符,全萎缩了下来,抽成了干巴巴的模样,落在了地上,成了一截一截黑糊糊的干莲藕。 “是幻术……”罗蔚蓝盯着那地上的藕片,厉声问道:“你是许家的人?” 程恪早也看清楚了地上的那些个残片了,轻描淡写的说道:“就是耍弄把戏见长的那个许家。” 我想起来了那个名片,本来还以为他都骗了我说是卖竹炭的,肯定是个假名,想不到这个人还真的姓许!我赶紧就把那个名片给亮出来了:“刚才还没来得及给你们看,这就是这个大叔的名片!他叫许英生。” “哟……还知道我们许家?”就算人还是躲在了帘幕的后面,那个黑皮鞋大叔也像是看见了我们的一举一动:“罗家百十年前就出现过了叛徒,现在时隔这么久,又出现叛徒了,真是贼窝里出不了举人。” “你说谁是贼窝! 我们根本不是碧落门的,”罗蔚蓝一下子就不乐意了:“藏头露尾的,人都不敢出来,难道你还自以为正派?” “哼,碧落门的人,都敢这么招摇了,还不敢承认?魏长生的手下,没有一个能拿出来见人的!”那个大叔像是预防腿麻了一样,先是跺了跺脚,又热身似的发出了一个伸懒腰的声音,说道:“嗯,我们许家,跟你们罗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养鬼师家族,好歹这么邪念来,也算得上有点交情,让你跟我喊一声叔叔,也绝不为过,今天,我就看在那点交情上面,代替你们罗家,清理一下门户!” 说着,我忽然听到了一阵金属般的声音,低沉沉“呛”的一声,带着点龙鸣虎啸的感觉,这要是在武侠剧里,那就是宝刀出世的声音,果然,侧过头来,只见那些个帘幕的后面,忽然又齐刷刷的射出来了明晃晃的许多飞刀! 天哪,这下的,可是死手! 那些飞刀划破了数不清的帘幕,锐利的冲着我们射了过来,我倒是看得清楚也反应的快,抬手把车门子旁边的灭火器给抡起来,把那些个射过来的刀子给挡下去了,只听一阵“叮铃铃”的清脆撞击声,那些个小刀子落在了地上,居然变成了无数白色的毛毛虫! 我愣住了,侧头望着罗蔚蓝:“他……只会用这种方式?那小虫子只是幻觉,是不是射到咱们身上也没事?” “射到了咱们身上,那可就是大事!”罗蔚蓝赶紧说道:“这个幻术,利用的是人自身对看见东西的感觉,就好比蒙上眼睛,告诉你要用烙铁烙你,你要是相信了,用别的东西随便碰你一下,你的身体,也会做出了反应,产生一个火泡。 这个幻术,就是这个道理,你见到的是尖刀,那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尖刀,你的身体也会做出了被尖刀刺中的反应!” 罗蔚蓝这么一说,我是想起来见过报纸上有这种报道,说是一个工人被锁在冷库里被冻死了,但实际上,冷库根本没开制冷。 自己吓死自己的催眠术? 程恪的脸色早就沉下来了,一双眼睛阴骛的扫到了满室红色的光芒上,我忙问道:“这些阴气,为什么跟以前看见的不一样啊?” “你也看见了?”程恪淡淡的说道:“因为这并不是阴气,而是怨气。” 死不瞑目的那种怨气…… 正这个时候,罗蔚蓝已经横刀立马的站在了那些个虫子中间,厉声说道:“许英生,不知道你是那一派的,可是我就是得跟你说清楚了,我们跟碧落门也有仇,不知道你从哪里就认定了,我们是碧落门的人,我看,你来路不明,鬼鬼祟祟的,是不是你才是投靠了魏长生,倒是贼喊抓贼起来!” “ 哼,你们身上还带着魏长生的阴气,那个鬼,使用的更是碧落门的招数,难道我说错了?”那个黑皮鞋大叔的声音里透着凛冽的恨意:“只要跟魏长生有关的一切人,我都要杀了才解恨!” 我一愣……魏长生的气息……一定是因为刚跟他接触了没多久的我。 而照着以前在惠人旅馆的时候,听到那个程华说过,程恪以前也是魏长生的手下,刚才划玻璃的招数,看来也是从魏长生那里学来的,这才被这个许英生给认定了。 他还说过,罗家百年之前出过了一个叛徒,这就更…… 我忍不住抬眼望向了程恪,程恪却还是那个冷眉冷眼,懒得解释的样子,说道:“你不信,就算了。” 但是说话间,不知道哪里刮来了一阵大风,一下子就把那些个帘幕给吹动了起来,果然,除了那个穿着黑皮鞋的大叔,剩下的,全都是空空的座位,和一双一双样式各异的鞋子! 那个大叔倒是跟想象之中差不多,长得很儒雅,穿的也体面,只是身上总带了点土灰,像是从建筑工地刚走出来一样。 他眯着眼睛望着我们,不屑的说道:“你们就是为了贪恋一个长生,这才疯了一样的追随在了魏长生的手下吗?要知道,用了那个所谓的长生之术,就一辈子再没有办法重新的投胎转世,繁衍后代,难道你们也觉得划算?” “我说你是不是交流障碍,怎么就是说不通?”罗蔚蓝怒道:“我们确实不是魏长生的人!” 那个许英生也是倔脾气,根本听不进去,刚要说话,忽然整个公交车里,响起来了踢踢踏踏的声音。 我眼睛一扫,原来,是在场所有的鞋子,全活了! 只见那各种各样的鞋子,像是被套进了一个个隐形人的脚上一样,来来回回的走动跑跳,弄的十分热闹,而这个时候,后面那车的司机三毛子正好喊了一声:“二毛子,你那究竟怎么样了?” 二毛子可能跟三毛子是心意相通的,这才揉了揉眼睛,从山魈的惊吓之中清醒了过来,谁知道,这一转头,正看见了那满公交车跳动的鞋子,两只眼睛一翻,人又给晕过去了! 我盯住了那个许英生,说道:“这全是你弄出来的把戏吧?你带了这么多的鞋子,究竟是想干什么?” 而许英生那一张老成持重的脸,对上了这么多的鞋子,也露出了一种愕然的模样来:“这些鞋子,不是我命令的……” 什么? “这里挤死了。我平时都坐私家车的……” “哎,怎么到了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车什么时候到站。” “我渴了……” “车子不动,要不咱们下去吧?” “走。” “走!” 本来万籁俱寂的公交车上,一下子人声鼎沸,像是坐满了隐形人一样! 那些个声音,男女老少俱全,熙熙攘攘的,连说话的内容也跟平常的乘客一样! 而那个许英生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也顾不上跟我们之间的争斗了,脸色如同死灰一样,忽然跪在了地上,咬破了手指头,就在地上画起了符来! 他画出来的符,果然也跟那些红色光芒的印记是一样的。 “砰……”谁知道,他沾满了血的手指头才要画完了,却猛地被某种很大的力气弹回来了,接着,一个很厚重的男人声音开了腔:“怎么,还想将我们全封印在了那些个鞋子里面?你放心吧,我们出来了,就绝对不会回去!” “不回去!” “是啊,绝对不回去!” 还有一个妖娆的女人声音响了起来:“许英生,这件事情,我们跟你没完。” 整个公交车,虽然看上去还是只有我们几个人,却吵吵嚷嚷的被那些声音闹的乱成了一团,而且那些声音,显然杀气腾腾,来者不善! 我忽然有了一种预感,那些来路不明的鞋子,是来路不明的麻烦…… 第118章:驱阴之术 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映出来了那个张皇失措的大叔,薄唇一勾:“驱阴却被撞破了阴气。” “而且,看那个样子,这里面,有不好对付的厉鬼……”罗蔚蓝也插口说道:“这个大叔,究竟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山魈那种东西会撞阴气,还要引出来耍弄,简直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驱阴之术……”我望着那满地乱走的鞋子,问道:“驱阴之术,是不是跟赶尸一样,是一种运送方法?” 罗蔚蓝点头说道:“看这个样子,是他把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厉鬼,给封印到了鞋子里面,鞋子是人的一个魂门所在,他才用了这种办法,驱动过来了的,难怪这些鞋子上了车,可是车外面的泥地,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要是山魈的出现,会惊扰了这些阴魂,那这个大叔,何必还要去引山魈呢? “这下子,随了你们的心意了吧?”那个大叔抬头望着我们,恶狠狠的说道:“本来不知道你们是魏长生的手下,想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却引来山魈惊扰阴魂,这下子,阴魂反噬,你们也跑不了!” 果然,那些山魈跟大叔不仅没关系,大叔还以为山魈是被我们给引过来的! “不对啊,这样说来,引来山魈的,肯定就是另有其人了。”我望着那个大叔:“这中间,肯定还有别人从中作梗!” 可是一共就两个司机两车鞋,还有谁…… “二毛子啊!鞋……鞋活了!”后面的那个车上,也传来了三毛子的惨叫声! 那些个鞋子现在不仅踢踢踏踏的乱走,还开始摇晃车门,显然是想要下去,但是应该受制于那个大叔的某种封灵法术,根本就出不去,开始发出看可怕的呼喊声,影影绰绰的许多身体,冲着那个大叔就扑过去了! 十分显然,这又是某个想引发了我们跟大叔之间争斗的圈套,只是不知道,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我沉下心思,倒是将那个灭火器给拎了过来,放了一手的血,将灭火器的头放在手上,白色的烟雾带着我的血就喷了出去,将那些个阴魂一下子冲散了。 那个大叔一抬头,发现是我解围,一下子就愣住了,随即拧起了眉头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不管你信不信,我们不是碧落门的,那些个山魈,也不是我们引来的,现在我们只想安安心心的去玉峪,其他的事情,跟我们无关。”我转头对罗蔚蓝和程恪说道:“咱们帮着把事情了结了,赶紧回罗家村吧!” 罗蔚蓝为了那个大叔骂他们家是个贼窝,心里十分介意,但是也想起了,这条路上就这么两个公交车,我们总不能天长地久的耗下去,就也只得拿出了自己的黄符,冲着那些个乱跑的鞋子给盖了上去。 他罗蔚蓝动作很快, 将一些普通的阴魂重新打到了鞋子里面,那些红色的光芒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那个大叔先是对我们的举动有些不解,但也马上跟我们并肩作战的一起收起了那些阴魂来,说道:“这些个阴魂,都是别处弄来,难以封印的厉鬼,这才装载在了鞋子里面,要送回村子里解决的,其中,有两个厉鬼,非常的难以收伏!” 应该,就是阻止这个大叔在地上画符的那个低沉的声音和其中一个尖锐的女声了,我留心看了一下,果然看见了其中有一双大号塑料拖鞋上面的红色光芒,尤其显眼! 而那个大拖鞋,正吧嗒吧嗒的冲着大叔走了过去,影影绰绰的,能分辨出来,穿着那个大拖鞋的,是一个魁梧的大汉! 我刚想过去,程恪早拎住了我的衣领子往后面轻轻松松的一丢:“不用你管。” 说着,自己颀长的身影倒是挡在了我前面,轻轻松松的就格住了那个大汉,简简单单的就将那个大汉给推开了,那个大汉只是碰到了程恪的胳膊,却像是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忽然露出了一丝狞笑来:“阴阳御鬼之术的活鬼…… 好像吃了,大补……” 对了,我也听说过,鬼能通过吃其他的鬼,来补充自己的力量! 程恪挑起眉头来,说道:“想吃,就来试试看。” “那就让你,也跟本大爷融为一体!”说着,那个穿着拖鞋的鬼身子像是烟雾, 面部还是一团模糊的,可是却猛地在嘴的位置张开了一个清晰的黑洞,那个黑洞像是漩涡一样,猛地一张开,就冲着程恪吸! 连我的头发,也感受到了那个力道,飘扬了起来,其间,一些弱一点的穿鞋身影,已经被慢慢的吸了进去,他们脚上的鞋子吧嗒一声,跌落在了地上,一点红光也没有了。 被……吃了! 而吃的鬼越多,那个巨大的身影,也就越清晰,逐渐能看出来,那个大汉一身的腱子肉,面目狰狞,还蓄着络腮胡子,要是再戴上个眼罩,应该跟传说之中的海盗差不多。 程恪光洁额头上的刘海也因为那个大汉的力道,缓缓的飘扬了起来,他眯着桃花大眼,却是纹丝不动,只蹲下身来,在那个巨大的鬼怪前面,画下了一个圈子。 我还想看看那个圈子画的是一个什么意思,正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身后,又响起来了那哒哒哒的脚步声,一回头,正是那双血红色的高跟鞋! 那双高跟鞋以一种聘聘婷婷的姿势立在了我身后,可是一股子寒意却一下子扑过来了,显然,那个高跟鞋的主人,对我倒是十分有兴趣! 我赶紧侧身躲开了,可是那双红色高跟鞋移动起来却非常的快,居然对着我紧追不舍,哒哒哒的跟着我跑,而那个尖锐的女声也响了起来:“我要你的生人魂……” 好家伙,这些鬼们的胃口还真是千奇百怪,有的喜欢死鬼,有的喜欢活人! 我顺手又把那个红色的灭火器给提起来了,一下子就掷到了那个虚虚浮浮的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影子上,本来鬼是一种烟雾似的物质,应该是没有实体的,普通人掷过去什么东西,也会一下子就穿透过去。 可是我现在有了阴阳御鬼之术,可以直接触碰到鬼的身体,那个红色的灭火器,也因为我的能力,一下子重重的砸到了那个女鬼的身上,将女鬼给撞出了老远。 “唔……”那个女鬼显然想不到我有这种本事,气的发狂,冲着我就扑,忽然,那个拖鞋大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的力量,也借给我用一用……” 说着,只见那个女人刚要显露出来的身体,也被那个大汉厉鬼的黑洞一吸,身不由己的就飘了过去! 那一双高跟鞋一下子就坠落到了地上,又成了普通的高跟鞋了。 而那个大汉一将那女鬼给吃下去,身体居然跟程恪一样,成了普通人的模样了! 只是,那个脸上的黑洞,还没有消失…… 而程恪早也从那个自己画出来的圈子里面抬起了头,悠然的望着那个大汉,那个穿着拖鞋的大汉,则张开了大嘴,冲着程恪咬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程恪修长的手往那个怪圈子里面一拍,圈子里面忽然凭空飞出了许多怪模怪样的东西,那些怪模怪样的东西像是一只一只的纸鹤,本来就是轻飘飘的,又被那个大汉的大嘴一吸,全进了大汉的肚子里。 大汉本想咬程恪,却没成想吸了这种东西,是个愤愤然的表情,还想着卷土重来,忽然大汉的那个肚子一下子上上下下的起伏了起来。 跟跳肚皮舞一样。 大汉眨眨眼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低下头来,才发现那巨大的肚子,竟然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从里面往外面冲一样,忽然一下子就爆裂开来了! 原来,是被那些个刚才吸进了肚子里面去的纸鹤从里到外的破开了! 那个大汉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黯淡了下来,而那个大汉肚子里面的,随着纸鹤,还冲出来了许多虚浮的影子!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黑皮鞋大叔忽然矫健的从地上一跃而起,张开了一个大袋子,一下子将那些个虚虚浮浮的东西给收纳了进去,整个公交车里面,那种诡异的气氛,一下子就一扫而空了。 瞬间,是真的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满地横七竖八的鞋子。 收下了那些个怪影子,那个大叔盯着我们,露出了一种惊疑不定的表情:“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跟魏长生,到底有没有关系?” “不是早就跟你说了,我们跟魏长生也有仇,山魈的事情,更是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罗蔚蓝直起腰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可是你就是不信!” “这……”那个大叔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忽然车窗外面,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叹息声,柔婉又好听:“真可惜,以前我从来都会失算,可是遇上了你们,居然不知不觉,失算了好几次了。” 我立刻回过头来,只见阿九那个娇俏的身影,正站在了车窗外面,还是含着那个甜美的笑容:“魏长生也好,山魈也好,厉鬼也好,怎么都对你们无可奈何呢?真是扫兴……” “又是你……”罗蔚蓝立刻明白过来了:“就是你引来的山魈,惊扰了驱阴之术,让这个大叔怀跟我们打起来的?” 第119章:柚叶拍身 木槿花马车打赏加更两更合更九千字 “又是你……”罗蔚蓝也认出了阿九,露出了满脸的警惕。 ”你就是引来了山魈的元凶?“那黑皮鞋大叔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盯着她说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做事情,要什么理由?”阿九巧笑倩兮,扬一扬手,那车门也就开了,她上了车,望着我们,说道:“我就喜欢被山魈一惊动,那些乱起来的厉鬼,我就喜欢,你们一群人,打一个一塌糊涂,怎么,不行吗?” 我知道她一来,准没有好事,要是这么简单,只想在我和程恪的旅程之中捣乱,那还是轻的,怕就怕,她这一出来,带来的,是更麻烦的事情。 程恪一双桃花眼带着一股子戾气,盯着阿九只说了一个字:“滚。” 阿九那漂亮的嘴角弯了起来,眼睛里却还是带着不甘和怨毒,但还是迅速的压下去了,换上了一个笑容,说道:“哎呀,入秋了,你们一个个的,好大的火气。” “你是魏长生的人……”阿九一上车,那个大叔立刻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身上的是尸体……长生之术的臭气!” 臭气?但是我仔细看一看,果然,阿九隐隐约约的,带着一点泥土色的感觉,不是看出来的,是感觉出来的……啊,是死气! “那又怎么样?”阿九笑道:“我至少,不用跟你一样的变老。” “我听说,用了那种夺人身体的长生之术之后,再也没法子轮回转世,什么时候失去了身体,你们就跟青烟一样,魂飞魄散!”那个黑皮鞋大叔露出一种非常鄙夷的模样来:“一辈子,只能抢别人的尸体,像是吃腐肉的野狗一样。” “你说什么?”阿九一双眼睛瞪起来,攥紧了雪白的拳头,就要动手,程恪则望着阿九,沉沉的说道:“我说过,让你滚。” 他身上,是一种戾气…… 阿九怔了一下,松开了那拳头,忽然笑了起来,转头望着我,说道:“其实……我是过来找你的。” “你找我?”我望着阿九:“你找我干什么?” “你最好跟我过来,借一步说话,那个菖蒲花的山谷里发生的事情,我还没跟你贺喜。”阿九说道:“要不,我讲给了程恪听一听?” 山谷里……魏浅承的那件衫子…… 我立刻说道:“ 对了,我正好也有事情找你。” 反正跟阿九打架,我是从来没输过的,就算别人没法子对她近身,我倒是每一次都能拳拳到肉,阿九最忌惮的应该就是我,因为她从来没有从我这里讨到过任何的便宜。 说着,我回头望着程恪,程恪不大乐意,但还是说道:“随你,她要是敢动你,我不再去管那具尸体是谁的。” 他终于,能为了我,放下了对菖蒲尸体的执念了?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阿九则冷笑了一声:“好,风水轮流转。” 跟着她下了车, 我把那个簪子拿出来:“这个东西,我要还给你。” “这个?”阿九露出不屑的模样来:“你留着吧,我放着也没什么用处,玄金的东西,太伤身。” 我还要说话,阿九却挥挥手打断了我,倒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东西,丢在了我手上。 我无意识就接下来了,是我的那个长生香囊。 “魏长生说,你还是带着好,万一遇上了什么麻烦,好歹能靠着这个找到个伴儿。”阿九红唇一勾,说道:“他对你好像很上心。” “他只是对菖蒲上心而已。”我将那个长生香囊挂在了腰上,说道:“上次送簪子,为什么没让那个女鬼一起带来了?还要麻烦你一次。” “这个么……”阿九微微一笑:“他说,这样就能让你,想起来他两次。” 我心头一跳,随即镇定下来:“费心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等一下!”阿九忽然拉住了我的手,低低的说道:“上次跟你提过,你身上的那个灵体的事情。” 我立刻回过头来:“你肯告诉我了?”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阿九露出一丝讥诮的表情来:“那个灵体,应该出现过吧?” “是出现过,还帮过我,可是,好像程恪看不到。”我望着阿九:“她到底是谁?” “你说呢?”阿九一根指头划在了我的脸上:“她为什么帮你?因为……她想要你的身体啊!你要是有什么损伤的话……” 我立刻明白了:“你是说,那个灵体寄居在我身上,是为了有一天力量壮大了,能取代我?” “你总算脑子能转弯儿了。”阿九含笑望着我,说道:“那个灵体,是程恪放进去的。” 我忽然想起来了,那一阵子,程恪每天晚上都要偷偷的出去,那一天,在落地窗旁边回来后,他跟我说过一句:“对不起……” “你说,程恪希望谁能复活?”阿九那个腔调,像是在唱歌一样:“男人,心头最深的,永远是最初爱上的那个人。” 这话说的很明白……菖蒲…… “我不信……”我转头望着阿九:“程恪不可能让我当让菖蒲复活的载体!”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是好心好意。”阿九那一笑,好看是好看,却有点像是狐狸。 “你能好心好意,大概屎壳郎都能赏花了。”我梗着脖子说道:“认识你以来,你除了撒谎,什么也没干过” “哈哈哈哈……”阿九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你真是傻到家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我跟你说,这件复活菖蒲的事情,那是非你不可。” “怎么就非我不可?”我盯着阿九:“要是程恪真想让菖蒲给复活的话,这个放在养尸地的尸体不是更好?干嘛要我?” “因为,菖蒲的尸体放在哪里,程恪根本不知道!”阿九盯着我,说道:“我也是费尽心思才找到的,而且,复活她,也不是普普通通谁也行的,需要跟菖蒲同样的杨家血脉,还有跟菖蒲一模一样的八字,你想,程恪等了多少年,才能找到了你?” 找到我…… “而且……” 阿九接着说道:“现在,我抢到了这个身体,他们更无计可施了,不用你的,用谁的?” 我是能从各种倒影之中,经常看见菖蒲, “你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替代品。”阿九看着我的表情,一下子掩口笑了:“是不是?等到程恪取得了长生,菖蒲应该就能彻底的复活,你自己,也就什么全没有了。” “我就是不信!”一口气憋在了我的胸口,我盯着阿九,说道:“就算以前程恪真的这么想过,现在他也不会这么做的,等我们……” “等你们找回那个程恪的记忆吗?”阿九笑的更高兴了:“那也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还想反驳,却莫名其妙的,居然底气不足了起来! 我和程恪之间,似乎也确实一直没有超越了他曾经对菖蒲的那个情深…… “我就等着,一场好戏……”阿九身子一扭,就要走,我却一把拖住她,说道:“这件事情,是我的事情,所以根本不用你多事,你先告诉我,让你四处杀养鬼师嫁祸给魏浅承的,究竟是谁?” “魏浅承……叫得倒是好亲热!”阿九笑了:“他很少,跟别人说他的真名,说是,即使说了,也没人记得住,人人只畏惧的叫他魏长生。” “这跟我没关系!” “可是,你分明是在替他感到冤枉,是不是?”阿九轻轻的拿掉了我抓住她的手,:“心疼啊?” “谁心疼了!”可是莫名其妙的,我眼前是闪过了魏浅承那个落寞的模样,他总是说,人活得久了,就会怎样怎样,可是那个长生,不是他自己选的么!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我还得继续坐山观虎斗。”阿九说道:“养鬼师和魏长生之间,不打起来,我上哪儿看热闹去!” “陆荞,你跟她有什么好说的!”罗蔚蓝倒是忍不住从车窗之中伸出了脑袋来,说道:“她要是给你洗脑,你可不要上当!” 洗脑…… “哼,”阿九一双眼睛转而望着罗蔚蓝,笑道:“你们要回罗家村啊?那我提前告诉你,回家,有惊喜哦!” “惊喜?”罗蔚蓝一时间是个满头雾水的样子,但马上反应了过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到家你就知道了。”阿九扬起一只手来,说道:“你们看见了,陆荞毫发无损。” “你们的话说完了?”黑皮鞋大叔忽然从车里冲出来,说道:“既然如此,那你的命,最好留下来!” 说着,只见无数丝线一样的东西从竹林之中凭空出来,往阿九身上就缠! 阿九只是抬了抬手,那些丝线就全断了,落在地上的,居然是很多的干挂面条。 “这点雕虫小技,就别拿出来献丑了,”阿九望着黑皮鞋大叔:“给许家,留一点颜面。” “你……”那个黑皮鞋大叔顿时是大怒,就要追出来,可是阿九纤细的身子往竹林里面一移,翩然不见了,气的他使劲跺脚:“这个妖女,跑的倒是挺快的!下次遇上了,看我不砍死她!” 奇怪,阿九不是这么好脾气的人,这一次,怎么没按着平常的那个狠辣,给那个大叔点她的厉害看看? 阿九身上,总是谜团重重。 “云苫雾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鬼。”罗蔚蓝拧起了眉头来,说道:“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我只看向了程恪,程恪站在了罗蔚蓝的身后,好看的不真实的脸上,像是笼罩上了一层风雪。 他……总也猜不到阿九会跟我说什么吧? “我说,大叔,你跟那个碧落门有仇吧?”罗蔚蓝趁着机会问道:“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啊?” “我们许家,被碧落门害惨了……”那个黑皮鞋大叔咬着牙,说道:“我从西川出来,走遍了大江南北,就是想为我们许家报仇!” “报仇……”罗蔚蓝忙问道:“是个什么仇?” “还不是为了那天杀的长生。”许英生叹了口气,因为阿九的出现,终于也卸下了对我们的防备,说道:“那些个事情说出来长得很,因为我们许家,曾经在魏长生还带着长生的时候,也对长生动过了心思,结果被魏长生发现了,以至于我们一整个家族,被魏长生几乎屠杀满门,连孩子也没放过!” 没错,这就是魏浅承的性格。 “我太爷爷当时并不在家,才留下了这唯一的血脉,所以,我们一直是记牢了的,继续学养鬼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跟魏长生报复!只要是碧落门的,要见一个杀一个!”本来是个血海深仇的恨意,但是那个黑皮鞋大叔看向了我们,又带着点歉意说道:“我这次,也因为误会你们是碧落门的,这才跟你们动了手,实在不好意思。不过……” 那个大叔又狐疑的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道:“为什么,你的鬼,会碧落门的招数?” “这……”我梗了梗,马上说道:“我们也是因为和碧落门有仇,这才打算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让我的鬼学了碧落门的一些个招数的,谁知道……” “哎……”那个大叔脸上的表情更抱歉了,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我也是报仇心切,这才气血冲头的,没想那么多……” 说着,他看见了我腰上的长生香囊,这才恍然大悟:“你是潭深镇的!” 我点了点头。 “哎呀,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那个大叔忙说道:“这次,我也听说了,你们潭深镇杨家出面,联系了所有的养鬼师家族,一起对抗魏长生,我也是响应了那个号召,打算一起来助阵的!” “难道你运来这么多的厉鬼,是想分给了别的养鬼师?”罗蔚蓝好奇了起来:“这些厉鬼,都是怎么来的?” 黑皮鞋大叔说道:“你们肯定也听说了,现在很多无辜的养鬼师被杀了,玉宁那边因为是玄阴地,能养鬼,很多的养鬼师死后,他们手上的鬼飘移出来,闹的人心惶惶,我托词是做竹炭生意的,这才从外面找到了很多无主的厉鬼,也是想用来复仇用的。现在,正想跟他们汇合,同商大事!” 原来是这样,要去找二姥爷他们的…… 魏浅承跟所有的养鬼师,现在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了…… 不知不觉的,那来路不明的浓雾,居然也一点一点的散开了,重新能看见了悠长的盘山公路和壮丽的天空。 “那,事不宜迟,咱们都有事,赶紧走!”罗蔚蓝利落的上了车,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两个吓得昏迷过去的司机给弄醒了: “走了走了,事情全结束了!” 那个大叔也跟着上了后面的车,把后面的那些个鞋子也全收好了。 那两个司机懵懵懂懂的抬了头,反应过来自己遇上的事情,已经吓的麻了爪,但还是一心以为,事情都是山魈弄出来的,急急慌慌的发动了恢复正常的公交车,要远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去。 “悠着点!”罗蔚蓝忍不住说道:“翻到山谷里就不好了。” 我终于能有了跟程恪并肩坐着的座位,他侧头望着我:“阿九说什么了?” 我望着他的桃花大眼,说道:“没什么,就是将长生香囊还给我了。” 程恪的眼光落下来,很认真的说道:“魏浅承,是不是?” 我一下子愣了,但还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程恪没再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我的手,那么紧……紧的有点发疼,可是他还是没有觉出来。 我觉得气氛有点凝重,就把话题给岔开了:“程恪, 你之前,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那个售票员阿姨把咱们给领上了车?” “哦。”程恪不以为意的抬起了眼帘,一双漆黑的眼睛映出了外面没有尽头的竹海来:“那个阿姨之所以火气那么旺盛,是因为这里的门框子有一种习惯,叫做‘八尺’,也是一种辟邪的方法,但是那个阿姨是一个虚火命,正相克,才会心烦气躁,因为阳火全被控制在了里面,发不出去,身边倒霉事不断,我把门框子开了一个缝隙,方位对准了那个柜台,她的火气一下子就下去了。” 怪不得连售票机器都坏掉了。 “所以,那个阿姨才会特别钦佩你……”我望着那两个司机,明白过来,这件鞋子上车的事情,他们心里也不会不知道,也许正害怕呢!阿姨就看程恪是个高人,才求他上车来保护那两个司机的。 程恪像是心情不大好,抿一抿嘴没有说话,我倒是逗他说道:“心烦气躁,我也给你开门框子怎么样?” “我都死了,还有什么阳火?”程恪转头望着我,只低低的说道:“你没事就好。” 但是他看上去,眉宇之间,像是藏了什么心事。 我并不知道阿九特别来找我说了灵体的事情,是为了挑拨离间还是为了什么,但是我打算不相信。 到了玉峪,黑皮鞋大叔跟我们挺亲热的告了别,两个司机都等不及我们这一班乘客下车走人,比我们还快了一步,迅速到路边折了很多柚子叶,啪啪啪的就猛力拍身。 这个习俗我也知道,都说柚子叶驱邪,他们是想着扫晦气。 到了这个地界,罗蔚蓝可算了舒了一口气,说道:“回了家,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玉峪是个大站,罗家村就在玉峪里面,这里就完全是个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样子了,光溜溜的柏油路,两边是玉兰花灯,二层小楼鳞次栉比,农田里面栽种着不知名的作物,风光很好,像是发展旅游业的农家院。 罗蔚蓝兴高采烈的穿过了一个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门楼牌坊,将我们给引进去了,说道:“我们这里乡下地方,最讲究的就是敬祖,所以这里是宗祠在前面,穿过这里,就是村子里面了……” 这个地方,有一个水池子。 那个水池子旁边修建着大理石的栏杆,养了满池子的荷花,现在过了荷花开的季节,亭亭的荷叶旁边,都是饱满的莲蓬。 罗蔚蓝折了两只大的给我吃,自己继续往前走,我刚要剥开,程恪却握住了我的手,我抬头望着他:“怎么了?” “这个地方我来过。”程恪的桃花大眼倒映出来了满满的碧色:“不要吃。” 他想起来了?我瞪着眼睛望着他:“你真的来过?” “我上次见过这个池子的时候……”程恪的眼睛沉下来:“满池子都是血。” 我心头一跳, 罗蔚蓝则从前面回过头来,望着我们:“你们干什么呢?走呀!” 程恪……真的是这个村子里面的人! 他握住了我的手,手心更冷了几分。 “二伯!”到了那个祠堂外面,罗蔚蓝大声喊了起来,可是那个屋子里面,根本没人应声。 “奇怪了,二伯平常看守祠堂的,怎么不在家,一定是去买菜了……”罗蔚蓝喃喃的自言自语了一声,接着往里面走:“你们先跟我往祠堂里面去吧,族长爷爷平常不出门,我带着你们见见他。” 说着,领着我们过了门楼,继续往里面走。 没想到,整个祠堂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上一次,罗家人为了罗蔚蓝和长生,一起去了惠人旅馆,结果被魏长生杀了不少,当时罗蔚蓝应该也看见了那满地的尸体,但还是一直强作镇定,可是就算村子里人现在不多,也不可能没留下人。 罗蔚蓝一双眉头越皱越紧,程恪忽然说道:“这里出事了。” “出事?”罗蔚蓝忙回头望着程恪:“出了什么事?” 程恪修长的手指头指向了一个角落,那个角落上,赫然是一团干涸了的血迹! 罗蔚蓝脸色发青,蹲下身去,只见那血迹旁边,青草还有被什么东西拖行过的痕迹! 罗蔚蓝立刻疯了一样往村子里面去:“我奶奶自己在家呢……” 不出所料,整个村子,全是沉寂的,我们一个人也没看见。 到了罗蔚蓝的家里,屋子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就是没有人。 “奶奶……”罗蔚蓝大声的喊着,整个人都慌了:“村里人,究竟怎么了……” “蔚蓝……”忽然在一片沉寂之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回来啦?” 这个声音,耳熟! 我回过头去,只见上次为难我的罗蔚青,居然出现在了门口! 我记得很清楚,罗蔚青当时在我们中了魏浅承的山水迷魂阵的时候,是在队伍里面走丢了,我还以为,他也惨遭了魏浅承的毒手了,想不到,他居然还活着! 而罗蔚青的那个脸色,青里透着白,看着我们的眼睛,也是黑少白多,满满的都是憎恶和惧怕,看上去十分不对劲儿! “哥!” 罗蔚蓝是顾不上这个了,赶紧赶了过来,说道:“咱们全村的人呢?” “没了。”罗蔚青嘴唇颤了颤,说道:“全没了。”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罗蔚蓝一把抓住了罗蔚青的胳膊,声音是近乎撕裂了的咆哮:“怎么没的!” “非要让我说的那么明白吗?”罗蔚青露出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来:“除了碧落门的人,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将咱们整个罗家村的人全杀了!” “魏长生……”罗蔚蓝怒道:“魏长生究竟为什么这么做!杀了二叔他们还不算,居然连整个罗家村的人也不放过!” 我背后有点发冷,这跟路上偶遇的那个黑皮鞋大叔家族发生的事情,居然一模一样……斩草不留根! 罗蔚青的眼神却越过了罗蔚蓝的肩膀,投到了程恪的身上:“魏长生之所以会来,全是因为他!” 罗蔚蓝回过头,看着程恪,满脸的难以置信,说道:“他?” 我心头揪了起来,难道……是因为魏浅承知道我们要到这里来寻找程恪的记忆,才痛下杀手? “你忘了族长爷爷说过的话了?”罗蔚青死死的盯着程恪说道:“这个人,是咱们村子的克星,要在他的神像上开了那个朱墨之前找到他,带回罗家烧掉,否则咱们村子,就会被斩尽杀绝!可是,显然那个朱墨早就脱落了,他,已经出来了。” 朱墨……是我在程恪的那个神像上面抠下来的那个怪东西吗! 程恪没有答话,一双桃花大眼只是凉凉的望着罗蔚蓝和罗蔚青两兄弟。 程恪的封印,果然跟这个罗家村有关系! “就算他被放出来了,可是,这个村子,又跟他有什么关系!”罗蔚蓝整个人都变了一副样子,但还是强迫着自己来保持冷静:“到底是怎么回事,哥,你快说!” “你还看不出来吗?”罗蔚青嘶声说道:“这就是族长爷爷说的那个诅咒应验了!只要他出现了,那咱们村子,就会到此结束,所有的人都会被斩草除根,是个血溅满门!所以,当时二叔和我们在惠人旅馆看见了他,这才想了起来,想要将他给带回来,谁知道,半路上,二叔他们那一群人,全没了!” “这件事情我知道!”罗蔚蓝说道:“我亲眼看见了,杀人的是魏长生!” “那魏长生当时为什么杀咱们罗家人?”罗蔚青血红着一双眼睛:“是不是跟他有关!” “这……”罗蔚蓝咬了牙。 “这跟我们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我忍不住说道:“当时你不在现场,魏浅承他……” “魏浅承?” 罗蔚青死死的盯着我,说道:“我怎么不在现场,我分分明明的听见了,这个女人,就是魏长生的女人,才会这样的直呼其名!” 难道,当时罗蔚青并不是走丢了,而是躲在了某个地方! “要不是他们出现,二叔他们绝对不会死!”罗蔚青说道:“你却还是跟这样的人走在一起,你让咱们罗家村死去的人,在九泉之下怎么想?这个灾星要是不死,那咱们罗家村,就一定会永无宁日!现在族长爷爷说的话全应验了,大家都已经死了,就差咱们两个人了!要是再不将他给打一个魂飞湮灭,那咱们两个人,一定早晚也得死了!” 说着,抬起手来,就要冲着程恪放出了一道留仙索:“这个鬼,拼得过也拼,拼不过,也得拼!” 程恪手一抬就把那留仙索给拨开了,沉沉的说道:“把话说清楚了,为什么我的封印打开,你们就有没顶之灾?” “你自己能不知道?还来明知故问!”罗蔚青还要动手,罗蔚蓝先将罗蔚青给扯住了:“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咱们要找来报仇的,更应该是魏长生!” “魏长生?”罗蔚青怒道:“先收了他,完成了族长爷爷的遗训,再找魏长生不迟!” 一边说着,又冲着程恪扑了过去! 但是他显然不是程恪的对手,手上的留仙索一下子就再次被程恪给拨开了! 罗蔚蓝还想去拉住他,可是他根本就理会,反而将罗蔚蓝也给推开了,厉声说道:”你不来动手,我来!” 程恪看的出罗蔚青是因为罗家村出的事情激动,只是抬起手挡着,倒是也没有真的去伤人。 罗蔚青知道程恪让着他,更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恼羞成怒,忽然伸出手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涂满了整个手掌,又拿出了一叠子黄符,印上去就冲着程恪撒了过去。 也许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杀招,但是程恪只是微微侧过身子,就躲过去了,有一张摇摇晃晃飞的慢,程恪倒是没躲,但是那个黄符一碰上了程恪的身体,就化成了烟,什么也没留下来。 ”哥……你先冷静下来!”罗蔚蓝赶过来拉住了罗蔚青:”咱们打不过他的!” 罗蔚青却甩开了罗蔚蓝,倒是冲着我了一眼:”打不过他?那我就擒贼先擒王,逮到了他的主子!” 话音未落,冲着我就扑过来了,程恪一见他要动我,终于抑制不住的露出来了一丝愠色,抬起了修长的手来,罗蔚青就跟一片树叶子一样被掀翻了,重重摔在了后面。 ”哥!” ”你叫什么哥!”罗蔚青咬牙说道:”你知道,一个人埋葬了所有家里人的那个感觉吗?” 不用别的什么修辞,单单这句话,就已经足够让人惊心动魄…… ”哥,这些我全知道,可是……” ”你知道,咱们就一起去把那个鬼给灭了!”罗蔚青就算摔的不轻,也还是挣扎着起来了,忽然正在这个时候,他嘴边忽然淌出来了一缕黑血! 我愣了愣,难道是程恪刚才那一下子,将他给摔成了内伤? 不……不对,那个罗蔚青,身上一下子就带上了死气! 果然,他没走出几步,脚下一软,就跪倒在了地上,而脸上则还是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还没说出来,人就一下子扑在了地上! 我们都是养鬼师,全能看出来那死气由嘴边一路蔓延到了全身,他……死了…… “哥!哥!”罗蔚蓝的声音里面,满满的,都是绝望! “让我看看……”我赶紧过去了,也顾不上是不是尸体,罗蔚青整个脸上笼罩了一层黑气,身边盈盈的散出来了一些面目模糊的东西,像是罗蔚青自己养的鬼! “果然……”罗蔚蓝跌坐在了地上,喃喃说道:“那个诅咒……是真的!他一醒过来,整个罗家,全会因此……” “哈哈哈……”一个娇媚的笑声忍俊不禁的响了起来,我猛然回过头,却没发现任何人! 难道……又是阿九! 对了,阿九是说过,罗蔚蓝回家之后,就会得到一个“惊喜”,难道,罗家村的事情,跟阿九也脱不开关系…… “程恪……”罗蔚蓝近乎崩溃的压低了声音:“你为什么……要重新醒过来!” 让程恪醒过来的罪魁祸首,是我…… 程恪面无表情的望着罗蔚蓝:“他不是我杀的,你不会看不出来,刚才那个力道,根本不可能会杀了他。” 罗蔚蓝的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可是,刚才他还是个好端端的人……他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 “他是中毒死的,”我说道:“刚才,咱们旁边来了外人,但是速度太快,咱们都没发现。” “中毒?”罗蔚蓝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我:“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看……”我拉起来了罗蔚青的眼睑,上面密密麻麻的,是紫色的小点:“应该是某一种神经毒素,我在侦探小说里看见过,毒液在身体里面蔓延的速度非常快,也就是咱们中国人说的,见血封喉。而以程恪的本事,你知道,那个力道大一点就可以,根本没必要下毒。” 罗蔚蓝猛的回过头去,可是庭院空空,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难道……又是碧落门……”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罗蔚蓝,究竟是什么渊源,让程恪跟你们这个罗家村给联系起来的?光是一个诅咒,也太……” 罗蔚蓝低下头来,喃喃的说道:“这都是族长爷爷交代下来的。事到如今,给你们看看……”说着,罗蔚蓝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回身往祠堂里面走过去。 祠堂里面阴沉沉的,空气里带了点血腥味,让人心头沉甸甸的,罗蔚蓝从厚重的书架之中抽出了一个大本子,放在了桌子上。 程恪的眼睛瞥到了那个大本子上面,一下子怔了怔。 我忙问道:“程恪,你见过这个东西?” 程恪抿了抿薄唇,才低低的说道:“这个本子上的东西,是我亲手写的。” 我喉头有点发干,好像,从来从来没有跟真相这样的接近过……” 第120章:是他烧的 我过去,翻开了那个蒙尘的本子。 上面墨汁淋漓的写了一行十分潇洒的毛笔字:待我归来日,屠满罗氏时。 我抬头望着程恪,只见他的桃花大眼像是结了冰,澄澈的映出了那一行大字:“这,是我写的。” 罗蔚蓝继续拿着那个本子翻开了,这应该是类似于日记一样的东西,上面记着的都是一些关于“罗程恪”的事情,修行上遇到的事情,平常时发生的事情,有一页上面,却没有写别的,只是画了一幅菖蒲花。 这个本子,到了菖蒲花这里,戛然而止。 “罗程恪,是当时的二房的三子,”罗蔚蓝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看看这个宗谱。” 他上一次给我看的,是一个简单的只记着名字的,但是这个祠堂之中,也跟我们潭深镇的那个祠堂一样,放着了厚厚的宗卷,里面的宗卷写着的,是十分详尽的人物生平,包括后来娶了谁家的女儿,生了几个孩子,孩子又各自跟谁成婚,这个人一辈子,又主要做了什么事情。 到了“罗程恪”那里,只有孤单单的一个名字,还有一行话:“性孤僻阴沉,不喜交往,嗜杀,故人多不愿往,带凶骨,宜疏之。时年二十,提族长头入碧落门,叛族,死于非命,死前起誓灭族,封魂魄,束玄阴地,待玄阴气净其戾,须诛之魂飘魄散。” 跟那个程华说的,非常相似。原来,放在玄阴地的小庙,是要净化他的戾气,再将他的神像烧掉,一了百了。 可是却没说明白,程恪的魂魄究竟是被谁封印,死于非命,又是怎么死的。 难道,程恪在村口看见的那一池子血水,跟他有关…… 程恪的薄唇牵了一下,想笑,却终究没有笑出来,清越的声音一点感情也不带的说道:“我……死了之后,谁写的?” “是大房的长子,罗程守,”罗蔚蓝吸了一口气,说道:“但是,后面没人知道那座庙,究竟在玄阴地的什么地方,过去了百年之后,我们就开始寻找,一直也没有找到,族长爷爷说,应该是被人下了障眼法,故意要瞒着我们的,也就是说,还有人,在觊觎你,不想让我们在你封印解开之前找到你。” 觊觎的大概不是程恪,而是长生。 程恪究竟为什么,要跟自己家人这样的仇深似海…… “于是,找到我,成了你们的要务,”罗蔚蓝笑的有点凄楚:“谁知道,找到你是找到你了,却到底没来得及。现在,罗家真的灭族了。” 程恪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这个昏暗的祠堂,满眼,全像是熟悉的感觉。 “还有一个罗白……”我忽然想起来了:“阿九的手下,还有一个罗白呢!那个罗白既然跟着阿九了,那肯定也跟碧落门脱不开关系,也许,他倒是一个关键!” “罗白大哥?”罗蔚蓝怔了怔:“对了,他一直没有回来过!” 我想起来,罗白跟阿九一直是一个从属关系,忙说道:“咱们得把罗白给找出来,自己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程恪……” “我得想想办法……”罗蔚蓝说着,忽然往外面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取什么东西了。 我回头望着程恪,程恪那修长的手,正抚摸在了那陈旧发黄,还带了一丝霉味儿的本子上,桃花大眼望着的,是菖蒲花。 “画的挺好的,”我心头像是被刺了一下,勉强笑了笑:“你画的?” “我不记得这幅画了。”程恪望着我:“我现在,只记得你。” 这话是真是假分不出来,但是就算敷衍,我也很高兴,因为,至少他还肯敷衍。 我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说道:“你慢慢想,其他的不重要的,重要的只有长生。” “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程恪抬起头望着这个地方,叹了口气:“我也曾经跟很多人,一起跪在了这里,跟先祖行礼。” 见到了熟悉的东西,一定能触景生情! 我赶紧说道:“这样吧,罗蔚蓝刚才出去了,咱们绕着这个村子转一转,说不定,就能找到什么关于你以前的那种蛛丝马迹了。” “其实我不太想回忆起来。”程恪一手拂过了我的刘海,桃花大眼拂过一团风雪:“全为你。” “我知道!”我赶紧点点头:“就是为了我,找到长生,然后处理掉长生,咱们可以过简简单单的日子,过去的, 就再也不用想了,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程恪一手将我环起来,檀香味道盖过来:“是啊,我现在,只有你。” 这个怀抱之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我靠着他,心里想着,往事不可追,只要他的现在有我,就够了。 出了那个祠堂,后面有一个小花园,小花园里面有一口井,模样是很古老的,程恪望着那口井,说道:“我也在这里打水过,打上来了一团子头发……” 说着,他拧起了眉头来:“有一个女人死在了这里,从此以后,这口井只用来浇园子,没法子再喝了。” 看见的东西越多,他想起来的也就越多,我心里又是发慌,又是振奋,稳住了自己的心神,说道:“要是再别的地方,死人的井,应该会被填平了吧?这个地方居然还留着。” “这里是行运的地方,不能填平。”程恪说道:“不然气凝于此,并不吉利。” 走着走着,又到了一棵梧桐树下面来,梧桐树下面还有一个孤孤单单的铁索秋千。 秋天到了,那个梧桐树上飘摇下了落叶来,挂了一秋千。 “是秋千啊……”我走过去,将上面的落叶划拉下来了:“你以前,是不是也在这里玩过?” “很少……”程恪抚摸过秋千的铁索:“我只推过别人。” 能让他推的,会是谁呢?程恪那个少年时代,也不知道,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对了,那个族谱上说,他很孤僻,大概就算亲戚,也…… “你上去。”程恪忽然说道:“我来推你。” 秋千十分坚固,看得出来年头也不少了,忽的一下子扬起来了老高,风从我的头发边吹拂过去,凉丝丝的。 我也好久没有荡过秋千了。 “当时我们在唱歌,”程恪一边推,一边说道:“依稀能想起来。” 总是冷森森的程恪,竟然会唱歌?我一下子有了兴趣,忍不住又遐想了起来,百年之前的他,是个怎么样的少年? 回过头去,望着站在草地上,因为秋千的缘故离着我忽远忽近的程恪道:“你唱给我听好不好?” 程恪怔了怔,英挺的眉头居然舒展了一下:“好。” “秋日清露触手凉,寒水碧空洗练长,梧桐树下黄叶落,小儿秋千上下忙……” 那个歌声,澄澈干净,说不出的让人心动。 “真好听……”我回过头来:“当时是谁听你唱歌?” “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姑娘,”程恪说道:“这首歌也是她教给我来唱的,但是,只记得那个背影了。” 他略沉了沉,说道:“我统共,好像只有那么一个朋友。” 红衣服啊……他小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孤单…… 秋千渐渐的趋于平稳,他的桃花大眼继续往里面投过去,我见状就从秋千上下来了:“人的性格不一样,有的内向,有的外向,不爱和人打交道,也是很常见的,走,咱们继续往里面去。” 这里的树很多,秋日的风从枝叶之中灌过来,味道非常的清爽,那一丛紫薇树后面,掩映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古建筑。 这里大部分是现代的石灰水泥房子,只有那里,还是个土木结构。 程恪停下了脚步,往那里去了:“我在这里……流过血。” “嗯?”这个小房子保养的倒是还不错,我推开了门,里面空荡荡的,但是很干净。 “很疼。”程恪跟着我走过来,语气淡漠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跟这里有关的记忆非常疼。 ” “你们怎么跑到了思过房来了,”罗蔚蓝忽然又不知道从哪里给冒出来了,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罗白哥的先行侏儒俑一直没有回来过,还是找不到他的踪迹。” “他应该还在玉宁的玄阴地。“我说道:“等程恪找到了记忆,我们一起回玉宁。” “找记忆找到了这里来了……”罗蔚蓝因为家里的事情,脸色还是很难看:“在这里应该不是什么好记忆,你们先找,我……我先把蔚青哥安排了。” 罗蔚蓝的背影十分落寞,落寞的让人想陪着他,跟他一起并肩走,可是程恪拉住了我的手,说道:“他现在这个状态,还是不好打扰的好。” 我点了点头,继续跟着程恪往里面来,那个思过房的墙壁上还刻着“贪,嗔,痴”几个字。 程恪薄唇抿一抿,说道:“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惩罚,我被倒挂在横梁上,背上的血流到了头顶上来,溅到了地上。” 我心头一跳:“听上去……” 是个残忍的酷刑,想也知道,一定是因为某种错处,才被惩罚的吧。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里很熟悉……”程恪还是平平静静的说道:“我经常来。” 他仰头望着那个横梁,居然像是在看一个久未蒙面的老朋友一样。 继续在罗家村转悠,程恪也能分辨出来一些已经变成了小楼房的地方,以前是个什么模样的,不带表情,但是听得出来一丝怀念…… 如果真的有怀念,为什么要留一下一个:屠罗家满门? 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样下去,找到的记忆也只是断断续续的,残缺不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彻底的想起来,我想了想,问道:“除了那个思过房,你有没有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程恪闭上了眼睛,浓重的睫毛微微抖了抖, 我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了这么一个画面来:那是一个阳光黯淡的早晨,非常冷,一扇大门一关,将程恪给关进了一个黑洞洞的房子里面,程恪安安静静的坐着,没有说话,可是喉头腥甜,吐出一口血! 在这个画面之中,居然能让我看到画面之余,还能感觉到了味道,仿佛,我就是程恪一样! 是因为阴阳御鬼之术,我能看到了程恪残留的记忆! 那个时候的程恪,还是一个少年,脸上的线条还不是现在这样棱角分明的,喉结也没有长,那种青涩的样子,居然比现在,还要好看! 他那还很稚嫩的身材非常的瘦弱,只穿了一件十分单薄的衫子,根本没法御寒,在寒意袭人之中,身上冻的微微打颤,这个时候,一扇窗户外面响起来了一个带了点粗蠢的喊声:“哎呀,那个扫把星,又被关进思过房啦!” “他打了老七,这也是活该。”另一个对少年来说,有点尖锐的声音也响起来:“大伯伯是不是说过,这次饿三天不给饭?” “好!好得很!”粗蠢的声音说道:“咱们拿了米饭给他送进去,拌上点尿加餐,看他吃不吃!” “好玩儿好玩儿!”尖锐的声音饶有兴致:“他不是犟的很吗?看看他这次,还能怎么犟!” 程恪微微眯着眼睛,嘴唇冻的发青,好看的脸上狼狈的让人心疼,但还是一副天生骄傲的样子, 对外面的声音理睬都不理睬。 “他那个样子……”尖锐的又带了点犹豫,迟疑了起来:“有点怕人。” “会叫的狗不咬人,就是这个意思。”粗蠢的声音带着点得意,说道:“不过,狗终究是狗,再厉害,也争不过人。” 为什么……程恪明明也是罗家的孩子,居然是这样的一个待遇? “嘘,我可是听说了,他是二叔叔从外面捡回来的,来路不明哪!”尖锐的声音压是压低了,可还是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程恪微微眯着的眼睛,睁开了! “也有人说,他是二叔叔在外面的野女人生下的野种,谁知道呢!”粗蠢的声音幸灾乐祸的说道:“你看他长得那个样子,跟二叔叔一点也不像!我娘说,只有狐狸精才有那样的长相!” “他亲妈,该不会就是一只狐狸精吧?” “嘻嘻嘻……那哪儿说的准!”那个粗蠢的声音压住笑,故意说给程恪听似的:“你知道他为什么打老七吗?就是因为,老七把他的一个拨浪鼓踩碎了。” “我知道那个拨浪鼓……”尖锐的声音也像是兴致盎然:“听说,是二叔叔把他抱过来的时候,就带着的,好像,是他唯一一个跟亲妈的念想了。” “活该!”那个粗蠢的声音跟解了恨似的,重重的说道:“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他站在咱们中间,就是高粱地里出枪杆。” 也就是,与众不同的意思? 是啊,程恪的那个模样,想也知道,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 程恪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的握住了,青色的血管从白皙的皮肤之中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要不,咱们玩儿就玩儿一票大的!”那个粗蠢的声音忽然说道:“把思过房给烧了,怎么样?大伯伯下令,让他一步也不许出门,咱们放了火,看他出不出!” “这……”尖锐的声音犹豫了一下,却忽然兴奋了起来:“他要是出来逃命,那就是违抗了大伯伯的话,他要是不出来,烟熏死他,火烧死他!” “说干就干,”粗蠢的声音带着几分少年不该有的残忍:“大伯伯他们全被请去杜家帮忙了,现在,看看谁能来管这个思过房。” “可是……他们要是回来……” “那咱们两个就一起作证,说房子,是他烧的!” 第121章:木槿花夕月锦绣马车打赏加更八千字合更 一些烟雾从窗格子上斜斜射过来的阳光里弥漫了出来,很呛鼻子。 程恪吸了一口气,也没说什么,更没有躲,只是原地坐在那里,托着腮,盯着自己的影子。 因为阳光黯淡,那团影子也淡淡的,他就算没张嘴,我也知道他在想什么:“死了也好。” 我心头一震,他明明,还只是个孩子! “噼噼啪啪……”窗格子本来就是木头做的,秋冬时候又天干物燥,那门口居然被烟熏黑了,被火点着了,烧了起来! 一股子火苗窜过来,本来冻的发抖的程恪,终于暖和了起来,那些火苗映红了他好看的脸庞,大眼睛闪烁的像是星辰一样。 我知道,这是早就发生过的事情,可是,我的心还是狠狠的提了起来,程恪那个样子,根本就是生无可恋,那这场火……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热,终于,那窗格子坍塌下来了,熊熊的火焰之中,传来了刚才那两个孩子的嬉笑声。 那些声音,像是被火势烤干了,听上去,也虚无缥缈的变了形:“看他这下怎么办……” “他不是挺有能耐的吗?有本事就赶紧使出来……” 眼前的视线模糊成了一片,忽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程恪,跟我走!” 在那些嘈杂之中,只有那个声音,是十分清楚的! 而且……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不是菖蒲的! “陆荞!”忽然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我一下子就从那个幻境之中挣脱出来了,睁开眼睛,程恪正在我面前。 是现在的程恪。 他望着我,说道:“那些记忆很痛,不希望你也陪着我感受。”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 “我会自己努力想起来的。”程恪将我的手团在了手心里面,说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往回走吧。” 我很想问问那两个孩子的事情,也想问问火烧起来之后的事情,可是程恪,似乎再也不愿意回忆了,同时,他满脸的那个怀念,也变成了淡然。 原来,他心上,有过这么多的痛,难怪之前的记忆,他总是不愿意想起来…… 如果他是这样长大的,那他再对人情冷淡,再是个手下不容情,忽然也一下子是有了道理。 “程恪……”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那些人,也全死了。”程恪说道:“既然跟长生并没有关系,那多想也没用处。” 那像是一个个陈年的伤疤,看见了,总能想起了那份疼。 过了思过房,我留心到了,那门窗上面的木料,跟室内的木料色泽和质地全是不一样的,果然,外侧曾经被烧过,这是后来才补上的。 程恪却一眼也没看。 “你饿不饿?”程恪带着我走到了一个小房子旁边,像是想起了什么来:“吃点东西吧。” 我侧头看见那是个厨房,里面还搁着油盐酱醋。 看来这个地方应该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一个家族一起吃大锅饭的。 说实话,现在还真是没有胃口,但今天也确实没吃什么东西,只觉得胃里发酸,就点点头,说道:“我先做,你叫罗蔚蓝来,咱们一起吃。” “罗蔚蓝一定吃不下, 这个土灶你应该也不会用,我来吧,就当……”程恪薄唇一勾:“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几个字,简直锋利的像是刀刃一样,就连本来毫无关联的我,也猛地疼了一下。 我愣愣的看着程恪熟稔的收拾了柴火,点上了灶,心里只是不可思议,他那样的一个人,会干这种事情? 总觉得,他气势慑人的像是个王公贵族一样,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我也进了厨房,坐在了陈旧的八仙桌上,托着腮看着他。 他瘦削的背影就算是在厨房里面,也是潇洒而从容不迫,非常的……迷人。 以前跟我爸我妈看电视,电视里面的鸡精广告说:“男人,下厨的时候最迷人!” 播到了这里的时候,我妈就看了我爸一眼。 我爸见状,赶紧说道:“陆荞,你可别信那个,那是纯属放屁,娘炮才下厨,当个真正的大老爷们,责任就是张嘴吃饭,挑剔挑剔味道。” 我妈则说:“别听你爸胡说,男人当然是在照顾女人的时候最迷人,他追我的时候,包饺子剁馅啪啪的,这才打动了你妈的芳心。看现在,哼。” “我现在怎么啦?”我爸虎眼一瞪:“对了,陆荞,说起来,最近还是没人追你吗?管他下厨不下厨呢,有就行……” “爸妈,咱们来进行下一话题……” 想到这里, 莫名其妙的我就笑了,他们两个现在旅游回来,四处找不到我,肯定要问姥爷,可是……想到这里,我心里又别扭了起来,他们两口子盼来盼去,盼到了一个死了的女婿…… 手放在了那个陈旧的发黑的桌面上,看见那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桌面上,居然模模糊糊的能倒映出来了我的影子。 触手一摸那滑溜溜的桌面,忽然,像是打开了一扇门一样,又能看到了程恪的记忆。 他,也曾经在这个八仙桌上吃过饭? 是了……他沾了满头满脸的烟灰,就算饥肠辘辘,也还是坚持着不去狼吞虎咽,规规矩矩一口一口的吃面前的粥菜,脊背也还是挺得直直的,像是一定要让自己是一个有教养的样子来。 “这里又没有别人,你吃的这么文雅干什么?”程恪对面,是一个比程恪大七八岁的青年,那个青年确实长的跟程恪一点也不像,不过也非常的端正,大眼睛高鼻子,带着一种“这是好人”的面相:“跟大老爷们一样,大口吃!” “程守大哥。”程恪咽下了一口粥,也放下了手里的馒头,低低的说道:“我不能连累你,大伯伯说不许任何人给我饭吃,到时候他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偷吃的吧。” “自顾不暇了,还来管我。” 那个被称为了程守大哥的人微微的笑了:“我跟你说,太刚强的孩子,不招人疼。” “我……习惯了。”程恪双手撑住了桌子站起来,望着那个程守大哥,说道:“火烧思过房的事情……” “你不用理会了。”那个程守大哥摆了摆手:“我帮你跟我爹说,那几个小的不懂事,你也别放在心上,咱们都是兄弟,你受点委屈,其实也不好算清楚了。” “我知道。”程恪那个瘦弱的身子还是在冷风里打颤,却努力让自己还稚嫩的声音沉下来:“谢谢大哥。” 说着,便要转身回去。 “等一下。”那个程守大哥忽然将自己身上华丽的狐狸毛大衣脱下来了,丢在了程恪细瘦的身上:“你掉进池子里那棉袄还没干?先穿着。” 想也知道,程恪的棉袄,应该又成了某个恶作剧的牺牲品吧。 我也觉出来了,那个狐狸毛大衣,非常的温暖,带着一点淡淡的烟草味道,很有,安全感。 程恪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夜风里面,思过房外侧已经烧的破破烂烂的,还在缓缓的冒着烟。 可是,现在程恪不冷了。 他的唇边,居然还能露出了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也许,只要活下去,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陆荞?”只听当啷一声,我从那个幻境之中醒过来了,真正的程恪将一个很大的盘子放在了我面前:“吃吧。” 大盘子里面,是腊肉烧饭,看上去卖相很好,腊肉油汪汪,上面的蒜苗青翠欲滴,香味扑鼻。 “哎呀,好手艺!” “你喜欢,我以后经常给你做。”说着,他冰冷的手拂过了我的刘海。 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可是听上去,就是好听的了不得。 “真好吃!” 他看着我,桃花大眼里的冰也像是终于融化了,低低的说道:“那就好。” 我一边吃着,一边就想起来,那个大哥,罗程守,不就是在程恪死了之后,写下了程恪那生平的人吗? “性孤僻阴沉,不喜交往,嗜杀,故人多不愿往,带凶骨,宜疏之。”这是他对程恪的评价。 想也知道,以后,肯定发生了什么逆转性的大事。 我开始莫名其妙的心疼起了那个其实素未谋面的少年程恪来了。 之后,他发誓要屠杀罗家满门…… 程恪侧着头,望着院子里面的梧桐树,大片大片的叶子坠落了下来,秋天到了。 自古逢秋悲寂寥,是这么回事吧! 我吃完了,握住了程恪的手:“外面风吹的舒服,咱们出去吧。” 程恪点点头,握紧了我的手。 外面的天空很蓝,在黄黄绿绿的树叶子掩映下,更显得好看,几只不认识的水鸟低低的掠过了这里,叫了几声。 “到祠堂里面看看吧!”我知道,程恪还有关于祠堂的记忆。 “这个地方太阴森。”程恪说道:“虽然我死了,但还是能觉出冷来。” “我陪着你啊!”我反手握住了程恪的手:“我永远是暖的!” 程恪的表情,终于是有点动容了。 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去偷看程恪的记忆,但是现在,经过刚才的一番睹物思人,程恪显然也舒缓了不少,他能想起来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了! 进了祠堂,待穿越古早岁月的味道扑面而来,我握紧了程恪的手,努力的去感应了起来。 幻境慢慢的浮现了出来,而程恪在那个幻境之中,已经成了我平常所见到的那个年纪。 也就是……他的年龄,即将要永远停驻的那个时候了。 祠堂里满满的都是年轻人。 而我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单薄瘦削的背影跟现在几乎一模一样,像是一柄出鞘利剑,就算只是静静的一语不发,也是锋芒毕露。 他独自坐在了祠堂里面的一个角落里,旁边的那些个兄弟,全躲得很远,没有一个人愿意在他身边,仿佛他全身带着瘟疫一样。 “那个狐狸精私孩子程恪,前一阵子倒是挺出名的。”几个跟程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大哥好像很重视他,几个叔叔伯伯也说他的养鬼术厉害。” “大哥也就是看他有点天分,拿过来随手用用罢了,又不是真的血脉之亲。” “就算他是我们罗家的人,可那样冷森森,谁能跟他亲近?” 这些人,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成了这个样子,不就是这一群人逼迫出来的么! “现在他可不好惹了。”一个青年说道:“上次听大伯伯说,他现在是年轻这一辈里面,最好的养鬼师,说不定,以后的族长,就是他呢。” “可是,他终究是个野种,怎么能代表咱们罗家?”一个样子粗蠢的青年不屑的说道:“我们嫡出的又没死光,凭什么让他丢罗家的面子!” 是……当年放火的那个粗蠢声音的孩子? “还是三哥说的有道理!”一个细瘦的青年脸上带着点笑意:“他留在了这里,咱们几个嫡出的,倒是连出头之日也没有了,不如想想办法,让他……” 那个细瘦的青年,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他死了,都不会有人为他哭。” “老四,你有法子?”粗蠢青年露出了饶有兴致的模样来:“怎么弄?” “好说……”那个细瘦青年的声音,带着狞笑,压下去了。 程恪全能听一个清楚,可是,就跟他以前说的一样,从小到大,习惯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当没听见。 但是,当祠堂之中,有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出来了之后,正要说话,那个粗蠢的青年忽然滚倒在了地上,哀嚎了起来:“痛……痛啊!族长爷爷救救我……” “程天?”那个老人立刻走下来,一手搭在了那个被称为了程天的粗蠢青年手上:“噬心蛊……” “什么,噬心蛊?”那个细瘦青年立刻是个勃然变色样子:“这种东西,怎么会在三哥的身上?我们……我们也都不会用啊!对了……” 细瘦青年的眼睛一下子投到了程恪的身上:“他……我们在座的这些,除了他,还没人能学会噬心蛊呢!” “哎呀,上次三哥往程恪的床上撒尿来着……”剩下的几个青年议论纷纷:“该不会是程恪记仇?” “可是,只是一泡尿,犯不上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吧?毕竟……都是血脉之亲啊!” “程恪下手,一直都是往死里下。”细瘦青年趁机煽风点火的说道:“族长爷爷,罗家家训,自伤家人者,剥皮裂骨啊!” “程恪……”族长一双锐利的眼睛望向了程恪:“这个噬心蛊,是不是你放在了程天身上的?” 程恪微微扬起下巴来,声音一点感情也没有:“回族长爷爷,不是我做的。” “他肯定不承认了!” 那个细瘦青年赶忙说道:“可是三哥人缘一直很好,除了跟程恪有点过节,谁会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有……您看看,噬心蛊,是不是程恪养的?” 那个族长半信半疑,一巴掌将那个粗蠢青年心口一拍,粗蠢青年立刻吐了一口血出来,族长眼疾手快的拿在了手里,只见掌心之中,果然有了个金闪闪的虫子。 大概虫子身上,也确实有什么凭证,那个族长拧起眉头,怒视着程恪:“还说不是你!” 程恪还是不动声色:“这种东西,可以偷来。” “他在您面前,人证物证俱在,还敢抵赖呢!”那个细瘦青年赶紧说道:“族长爷爷,这是对您的大不敬!” “来人!”族长发了怒:“将程恪给我关到了思过房里去,剥灵台穴皮肉!” 对了,程恪是说过,曾经被倒挂在了横梁上,血倒着流下来…… 那个程恪记忆的画面像是电影镜头一样闪回过来,程恪的身体被倒挂在一个横梁上,滴答滴答,血红得耀眼,流在了程恪的眼前,那种痛,简直什么语言,也难以描述! 可是他紧咬着牙,一身不吭。 外面还是传来了低低的声音:“族长爷爷,您就是太惯着程天了……” 这个声音虽然低,可因为印象太深刻,程恪还是立刻分辨了出来,是那个给过他一丝温暖的程守大哥说出来的…… 族长的声音响了起来:“下次,让程天好歹收敛一点,那关乎了一个‘残害同门’,是大事,不将程恪抓起来,就得将程天抓起来,他再要任性,我也不管他。” 果然,那一场栽赃分明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族长能做到了族长的这个位置,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为了保护粗蠢青年不受“诬陷同门”的处罚,索性将程恪给牺牲了! 而且,他的声音,还是不以为意的:“老二当年非要将他带回来,我就看着不大高兴,他也不争气,冷森森的,看着碍眼,不过,天分也确实有,如果有他在,你们嫡出的几个,估计很难出头,我总不能,让罗家落在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手上……” 居然,是因为程恪过人的天分,盖过了那几个嫡出的…… “族长爷爷为着我们几个费心了。”那个程守大哥的声音十分恭敬:“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了您的信任……” 程恪的牙齿咬的很紧,还是一声不吭。 我急的简直口干舌燥,恨不得冲进去将程恪给救出来!可是,这件事情,早就发生过了,现在,什么都来不及…… “陆荞?”我的手被冰冷的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声音发沉:“我说过,那些无关长生的,不要去想了。”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冷汗已经流了满头,连后背也湿了…… 程恪生前,一直都是这么独自在身边的恶意之中扛过来的吗? “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我都熬过来了。”程恪淡淡的说道:“更不希望你多想伤神。” 他说是不在乎…… 但谁能真正的不在乎! “你恨罗家村的人,我全能理解。”从刚才那个骇人的回忆之中清醒过来,我说话也有点打颤:“换了谁……” “毕竟,我没有家,这里,就是我的家。”程恪抬起头来,凝望着香烟缭绕之中,发黑发黄的一排排灵位,说道:“再怎么说,没有这里,就没有我。” 我明白了,他只说自己叫程恪,显然,是因为他再也不想姓罗! 正这个时候,罗蔚蓝回来了,他满脸的疲态,裤脚上挂着土,神色非常难看,一句话也没说,独自跪在了那些灵位前面,深深的低下了头。 他的事情,现在确实不该问。 一瞬间四下里万籁俱寂,只剩下了外面叶片被风吹拂着的声音。 罗家村,终于跟程恪先前赌咒发誓过的一样,成了一个空城。 他离开罗家村的时候那个样子,会是悲壮,会是孤独,会是畅快? 我已经猜不出来。也许那曾经装满了血水的荷花池,还能略知一二。 比鬼神更可怕的,果然是人心。 “终于找到你们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突然响了起来:“陆荞。” 我回过头,只见李明朗正风尘仆仆的站在了门口,禁不住就瞪大眼睛:“二姥爷说你在太清宫啊……你怎么来了?” ”事情有变化,是二姥爷叫我过来找你的,”李明朗一张脸上是根本没压制的笑意:“好久不见……” 程恪望了李明朗一眼,显然根本没有把他当回事。反正他那个态度,李明朗早也习惯了,根本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热络的冲着我走过来,眯着眼睛笑了。 那个笑容,跟泉水一样,真干净…… 我点了点头,想起了在玉宁的事情,挺不好意思的说道:“上次在医院不告而别,真的很抱歉。” “你有你的事情,当然可以先忙!”李明朗一抿嘴,说道:“我就是想着,这次养鬼师的事情闹的这么大,希望我也能为你做点什么,只是你的手机一直都……我也找不到你……”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才红着脸说道:“我很想你!” 程恪桃花大眼一扫,还是禁不住说道:“你还是管好了你自己吧。” “这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李明朗还是那个年少气盛的样子:“你们的那个阴阳御鬼之术,我早晚要……”说到了这里,他一双大眼睛无意中映到了我胳膊上,顿时凝滞了下来。 我知道他看见什么了,就赶忙说道:“前一阵子我姥爷乱点鸳鸯谱,让你跟着困扰了吧?实在挺抱歉的,我和程恪现在已经……” “我知道!”李明朗立即让自己换上了一个人如其名的明朗笑容来:“我都明白,你不用说了,既然……你有你的选择,我……” 他,好像,说不下去了,只讪讪的望着我,笑的勉强。 说不出为什么,我心里有点尴尬,就接着说道:“你这次来的这么急,一定有什么事吧?” “啊,是了,”李明朗这才回过神来,说道:“养鬼师和魏长生之间的事情,你一定也都知道了,现在西川这里所有的养鬼师全都通知好了。 其中有一个罗家的养鬼师说,他已经找到了了魏长生那个碧落门的老巢,二姥爷和姥爷的意思,是说西川现在也很危险,想让你们赶紧也回到了玄阴地上去,跟大家在一起比较安全……” “罗家的养鬼师……”那跪在灵位前面像是雷打不动的罗蔚蓝,忽然也一下子起来了,望着李明朗说道:“是叫什么名字?” 李明朗这才看见原来这里还有个人,倒是有点出乎意料,答道:“叫做罗白。” “罗白大哥,果然没有背叛到了碧落门!”罗蔚蓝的一张脸上,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终于,还是有一点希望……” 他急匆匆的走过来,眼巴巴的望着李明朗:“请问,现在,罗白大哥在哪里?” 李明朗说道:“就在玄阴地。他应该也跟其他的养鬼师在一起,正想着跟西川赶过去的养鬼师合力打败了魏长生。” 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步了……可是那个杀害养鬼师的真凶,我们到现在,连一点线索也没有! 趁着这个机会,找到了罗白,问明白了倒是好,可是程恪的记忆,只找到了残损的一星半点…… 程恪像是看出来了我是怎么想的,只说道:“弄清楚了我的来历,也已经不错了,也许,找到了魏长生,能想起来更多的事情。” 对了,如果程华说的没错,那程恪之后,还曾经进入过碧落门,成了魏长生的手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跟菖蒲产生了许多的纠葛。 里面,一定有很多的造化弄人。 “既然已经找到了你们了,”李明朗说道:“就跟着我走吧,车还在等着咱们呢!” 罗蔚蓝是急着找罗白的,当然急匆匆的就跟上去了,可是我话有点犹豫:“程恪,那咱们……” “时间还长,现在当然是去更要紧的地方。”程恪说道:“先回玉宁吧。” 在这里,似乎还有很多的事情没完成…… 也许,有机会,应该再回来一次。 跟着李明朗上了车,已经是个暮色四合的样子,我忽然发现,这辆车不是别的,又是上次在玄阴地坐的那辆纸车! 还是那个神秘的司机,他只淡然的说了一句:“欢迎再次光临。” 也许,这种行走阴阳的车,好走夜路? 程恪把我的脑袋按在了他的怀里:“你先睡,等醒了,就到了。” 我把头贴在了程恪的胸口上,不知不觉的,也真的困了。 他身上的檀香味道,真好闻…… 恍恍惚惚的,我沉入了梦境。 “你知道,长生那个东西很重要。” 罗程守在烟雾缭绕之后出来了,现在,他已经是个三十来岁的模样了, “我知道。”脸色苍白如纸的程恪答道。 啊,对了,程恪他,受过了那个酷刑! 我又回到了那个幻境之中了! “魏长生不是什么好人,而潭深镇的人无能,根本没法好好保护长生,所以……”那个罗程守眯起了大眼睛来:“咱们罗家以后掌管长生,你说怎么样?” 罗程守盯着程恪的眼睛,跟罗白盯着阿九的眼睛一样,满满的,透着贪婪!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原来长生,是这个大哥让程恪去找的! 程恪抬头望着那个罗程守,一点犹豫也没有:“好。”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答应?我心头一跳,那个大哥,明明跟族长是一伙人啊! 罗程守也跟我一样,像是没想到程恪能答应的那么痛快,自己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满意的说道:“不过, 你这么一去,魏长生可未必会相信。” 程恪望着罗程守:“大哥的意思?” “魏长生不傻,他当然知道,一个凭空而来的罗家人, 怎么可能会加入了碧落门,所以,你可以带一个礼物。“罗程守拿出了一个木盒子打开了。 一阵浓郁的血腥气散了出来,程恪的瞳孔骤然一缩,是那个族长的人头! “怎么样?”罗程守像是很满意程恪的反应,说道:“他呀,心眼儿太小,难成大事,我看着,带上了这个伴手的礼物,魏长生不会不答应的……他知道,你没有了退路。” 我明白,这句“没有退路”,是说给了程恪听的,如果程恪不肯去,那么杀死族长的事情,也一定会落到了程恪的身上去,程恪像是在悬崖断壁边上一样,只能顺着一条路走。 “陆荞!”正在这个时候,程恪轻轻的晃了晃我:“到了。” 玉宁到西川,明明隔得非常远,可是,只做了一个梦,怎么就回来了? “欢迎下次惠顾。”纸车的司机头也不回,只发出了这样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来。 睁开眼睛,抬起了头,天边已经泛白了。 往左右一看,这才发现,现在已经到了胭脂河边上了,而胭脂河边上,正围着一小圈人,要说是面对着水,还可想而知,可是那些人,全跟跳水运动员一样,背对着水。 看上去非常奇怪。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二姥爷忽然从天而降,拉开了纸车的车门,一把拖着我往下抓:“你可算是来了,你妈,出事了!” 第122章:大奸大恶 “我妈出事了?”我整个人像是当头一棒,什么也顾不上了,抓着二姥爷就问道:“我妈怎么了?” “你妈旅游回来给你带了不少礼物,想给你送过去,结果四处找不到你,就过来找你姥爷了,”二姥爷苦着脸说道:“结果你妈就在去找你姥爷的路上,不见了,现在家里人都急疯了,你姥爷也去找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里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难道,也是因为我妈是个形单影只的养鬼师……” 被阿九那一伙专杀养鬼师,嫁祸魏浅承的人给盯上了! “怕就怕这样。”二姥爷拧着眉头说道:“这件事情我也没跟明朗说,还想着你姥爷亲自去找了,总不可能找不回来,能不吓你就不吓你,谁知道,又过了一晚上,连你姥爷的影子也不见了……” 我的心越揪越紧了:“二姥爷,我妈和我姥爷走的哪一条路?我带着程恪也去找!” “你快拉倒吧!”二姥爷四下里看了看,说道:“魏长生上次就将你给绑了走 了,你姥爷跟我说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露面了,再说,你有几斤几两的本事,能把你姥爷做不到的事情给做到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心头上直发慌:“对了,我爸呢?” “还没人告诉你爸这件事情呢!”二姥爷说道:“你爸是个普通人,养鬼师的事情,他怎么能懂?还是别吓他了,我跟他说了,你妈回娘家了。” “可是……” “我知道你着急,”二姥爷说道:“现在能去找他们的,也只有二姥爷我了,所以现在,你得在这里替咱们长生行者一起开了那个养鬼师的大会,各个家族的养鬼师们全都给聚齐了,就要商量了联合起来反抗魏长生的大事,咱们潭深镇,一定也要有一个代表,你替我去了,我好去找你妈和你姥爷。” “我?”我愣住了:“我怎么行啊!关于碧落门和长生的事情,我一窍不通啊……” “你也是长生行者,怎么不行?”二姥爷的神色凝重了下来:“你好歹得对得住你腰上的长生香囊。” “二姥爷,”我盯紧了二姥爷的眼睛:“如果这一阵子,那杀养鬼师的人,并不是魏长生,那咱们这样……” “不是魏长生,还能是谁?”二姥爷望着我,有点吃惊似的:“你这话是从哪里说的?” “我是想,如果,杀害养鬼师的,不是魏长生,而是某个人,想将这件事情当成了导火索,引着咱们养鬼师家族跟魏长生打起来,自己等咱们和魏长生两败俱伤了,好……” “你就是黑帮电影看多了!”二姥爷虎着脸说道:“魏长生都没有叫屈,你叫什么屈,再说了,你以为我们是平白无故随便怀疑的?那些个死去的养鬼师,大部分,都是碧落门里面的养鬼术杀死的,那就是证据!行了,你别说了,我这就要动身,你赶紧去找他们开会去!” 我犹豫了一下,只得点点头:“我知道了,等开完了那个会,我过去找你们!” “你还是等着我的话吧。”二姥爷望着那胭脂河边的一圈人,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千万不要离开这些养鬼师。” 说着,又望向了李明朗:“我家外孙女,就交给你照顾了。” 一直没开口的李明朗笑的尴尬:“我很愿意,可是陆荞她……” “很多事情,由不得她。”二姥爷瞥了程恪一眼,故意重重的说道:“我们认定的孙女婿,就是你。” 程恪侧着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什么也没说。 “二姥爷……” 二姥爷也没理我,自己转身走了,临了摇了摇手,说道:“硬气点,别给咱们潭深镇丢人。” 我讪讪的望着李明朗:“对不起……” “这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李明朗笑了笑,说道:“只要你不嫌弃,能帮忙的,我一定竭尽全力。” “我哥呢?”罗蔚蓝因为我家出事,耐着性子等了半天,这会看我二姥爷走了,赶紧拉住了李明朗:“你知不知道我哥在哪里?” “刚才听说养鬼师家族都去了代表,估计你哥哥也会去代表罗家吧?”李明朗说道:“咱们先过去吧!” 程恪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低低的说道:“你别担心,不管抓走了咱妈的是阿九还是魏浅承,应该都不会把他们怎么样,因为,对他们来说,咱妈和咱姥爷,还有用。” “我明白。”我吸了一口气:“只是……” “有我。”程恪只像是跟说什么寻常话一样:“他们不敢。” 李明朗抿了抿嘴,忽然像是觉得自己站在了这里多余,只跟罗蔚蓝说道:“咱们走吧。” 罗蔚蓝早等不及了,赶紧跟了上去。 我和程恪紧随其后,一侧头望见了那些背着水站着的人,禁不住也有点纳闷。 程恪说道:“这是在探阴气。” “探阴气是个什么意思……”果然,细细的一看,那些人的身后,正隐隐约约的有一条一条的细线,探到了胭脂河的河水里面去了:“啊……他们是在找碧落门方向的线索。” “离着这里应该不算远……”果然,罗白从人群之中钻出来,煞有介事的说道:“八九不离十!” “哥!”罗蔚蓝见了罗白,一下子扑了过去:“我终于找到了你了!” “蔚蓝?”罗白一看见罗蔚蓝,像是有点意外的说道:“我送的信你看见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咱们罗家村发生的事情……”罗蔚蓝攥紧了拳头:“你还不知道吧?” “咱们村怎么啦?”罗白是个满头雾水的样子:“最近实在太忙了,玄阴地这边的手机信号又不怎么好,我也没顾得上跟家里打电话,奶奶和族长爷爷还好吗。” 罗蔚蓝忍着眼泪,将事情说了一遍,罗白瞪大了眼睛,脚底下没站稳,也险些摔在了胭脂河里。 罗蔚蓝拉住了罗白,咬着牙说道:“这一次,咱们跟碧落门,不共戴天!” 罗白嘴里是答应了下来,可是眼神闪烁,显然心里想的是另外的事情! 我也过去了,说道:“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罗白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仔细辨认了,才看出来我并不是阿九,像是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跟着我过来了。 罗蔚蓝见我跟罗白像是认识,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到了背人的地方,我先说道:“阿九呢?” “她……”罗白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这才说道:“我现在,已经不跟着阿九了,所以……” 显然是在说谎。 “碧落门位置的事情,不是阿九告诉你的,你怎么会知道。”我望着罗白,说道:“你肯定看得出来,我跟阿九之间的关系。” 我在赌,阿九不屑于会把跟我之间的事情,跟罗白说。 “这……”果然,罗白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长得这么像?” 我心里有了底,说道:“除了血缘关系,还能是个什么关系?阿九她最近,到底在打一个什么算盘?我知道,她也希望魏长生死。” 罗白像是揣摩了一下我这话的意思,还要犹豫,我先说道:“阿九身后的人,有魏长生,但未必只有魏长生,很多事情,你最好留一个心眼儿。” 罗白的眼神,又闪烁了起来,果然,他也在打他自己的算盘。 “陆荞?” 李明朗忽然在那边说道:“ 开会的时候到了,你们快过来吧!” “什么时候想开了,你可以什么时候来找我,”我对罗白说道:“你不会不想知道真相。” 罗白盯着我,像是在揣摩,我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跟着那些鱼贯而入的养鬼师,我们进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盖起来的老房子里面,对于这一片地方,真是越来越觉得神秘,分明我就住在了这附近,可是这里的东西,总出现的让人意想不到。 老房子里面已经围坐了不少的人,就连杜家的那些个侏儒们也来了,那个杜家的头头儿这下子彻底的跟阿九结仇了,自然也投身到了反抗碧落门的阵营里面来了。 罗蔚蓝望着那些人,倒是如数家珍:“魏家,张家,杜家……这么多的养鬼师家族,全来了……” 主持这个会议的,本来应该是我姥爷,所以,一进了场,大家议论纷纷:“不是潭深镇的杨家主持的吗?怎么没见杨蕴昌?” 我听了这话,赶紧站起来了,说道:“我姥爷临时有事,先没法子过来了,我叫陆荞,是他的外孙女,也是潭深镇的长生行者,今天我代他来。” 这话一出,所有的养鬼师的眼光全刷刷的投了过来盯着我。 还有一些养鬼师满眼的怀疑,有一个养鬼师则直接质问了起来:“是你们潭深镇把我们全叫来的,杨蕴昌倒是放了我们的鸽子,这难道是拿着我们当羊肉片涮呢? ” 我心里也有几分尴尬,只得代替姥爷说了一些场面话:“感谢大家今天共聚一堂,响应了反击碧落门的大事,不过今天我姥爷确实是遇上了……” “该不会,你姥爷也被魏长生抓去了吧?”一个年轻的女养鬼师不屑的望着我,说道:“这下子可倒是好了,闹一个群龙无首。” 她一张瓜子脸,两只杏核眼,人很明艳,却带着点气势逼人的凌厉,一看就不好打交道。 我吸了一口气,心想,二姥爷交给我的,还真是个重任:“我姥爷还会回来的,现在……” “你姥爷不来,也轮不到你来说话吧?”那个年轻的女养鬼师倒是咄咄逼人:“你身上的毛长全了吗,就来充大头?啊,我看出来了……”她盯着我,恍然大悟说道:“你会阴阳御鬼之术,我记得,这是我们魏家的本事啊,是不是,小鱼?” 一个跟她相反,看上去白白净净很文雅的年轻女养鬼师说道:“菁菁,没错,她那个阴阳御鬼之术,是我们魏家家传的,你叫陆荞是吧?这个阴阳御鬼之术,是跟谁学的?” “不用说了,”那个叫做菁菁的笑的有点鄙视,说道:“杨家是个日薄西山,连长生行者也来学我们老魏家的东西了,还代表什么杨家……” 别的养鬼师也议论起来:“杨蕴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怎么弄了这么个小丫头子来代替,这算怎么回事?” 只有杜家的头头,因为跟我多多少少有了点交情,倒是没跟着一起讥笑我,但是也没帮我说半句话。 眼看着,正会场乱哄哄的,倒是对我比对魏长生更有兴趣。 程恪侧头望着我,道:“要不然……” “没事,”我望着乱成一团的养鬼师们,沉住气,说道:“今天过来,好像是为了魏长生的事情来的,并不是为了我的阴阳御鬼之术。” 一提起了魏长生,所有的养鬼师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一双双眼睛全盯在了我身上,那个叫菁菁的更是挑起了眉头来:“喲,这么说,你有什么高见要说?” “我想说的是,”我环视了一下在座的养鬼师:“大家,真的确定,杀了那些养鬼师的, 就是碧落门?” “什么?”在座的人全愣了:“不是碧落门,还能是谁?” “魏长生恶贯满盈,你倒是来替他说话,”那个菁菁冷笑了一声:“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你倒是说说,你说怎么想的?” “魏长生确实是个无恶不作的,”我接着说道:“可是他这些年寻找长生的时候,一直跟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就在突然之间,冒着跟所有养鬼师为敌的风险,对养鬼师下了毒手了?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内情……” “难道还是我们得罪了他?那种大奸大恶之人,当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难道还有什么道理可讲?”那个菁菁冷冷的望着我:“这么为魏长生说话,该不会,你就是魏长生的人吧?” “说得没错。”忽然那个清雅的声音就悠然的响起来了:“不瞒你说,她身上的那个阴阳御鬼之术,还是我帮她学会的呢!” 第123章:去了哪里 这个声音…… 我和养鬼师们不由得一起回过头去,只见来的果然也不是别人,正是魏浅承! 但是显然,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其余的养鬼师,全不认识魏浅承。 那菁菁倒是眼睛很尖,望向了魏浅承的腰间那个陈旧的,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长生香囊:“你……也是潭深镇出身的?” “我也姓魏,”魏浅承侧过头,红唇一勾,微笑着说道:“不过,一直在外面,很久没回家,虽然是一家人,你们也全不认识我了。” 这本来就是商议着怎么灭了碧落门的会,怎么居然倒是把正主儿给放进来了! 我忍不住望了罗白一眼,却发现罗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不用说,也许罗白之所以散布了碧落门的那个老巢就在这里的消息,也就是为了把众人引过来,让魏浅承一网打尽了! 千算万算,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程恪的脸早冷下来了,伸手把我拖到了身后去,桃花大眼瞪着魏浅承,像是结了冰,寒凌凌的。 而那个菁菁则像是对魏浅承那个妖气四溢的外貌很有好感,就说道:“你也是魏家人?行什么字辈的?我也一直在玄阴地附近,倒是没见过你。” “我的辈分太大,估计你也追溯不起来了,”魏浅承一双丹凤眼扫过了整个屋子:“哦,这么多家族全来了?真是热闹,久违的热闹。” “魏长生杀了那么多养鬼师同门,当然一定得跟他报那个仇了!”小鱼还是对魏浅承那句话很在意:“你说,阴阳御鬼之术,是你教给陆荞的?为什么你要把魏家的本领,传给了杨家人?” “还能为什么,因为她是我以后的媳妇呀!”魏浅承眯着丹凤眼,悠然的说道:“我这个人平常脾气不太好,唯独是对媳妇千依百顺的,她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她让我赶狗,我不敢赶鸡。毕竟,她将来也要成为了魏家人,所以嘛……” “你有没有搞错?”菁菁瞪大了眼睛:“哪有人教给自己媳妇阴阳御鬼之术的,那她岂不是要和那个男鬼……” “她以前和现在,跟谁在一起也好,以后跟着我就行。”魏浅承不意外的说道:“我说过,我全听她的。” “行了行了,我们是来这里开会对付魏长生的,不是来看你们玛丽苏秀恩爱的,”一个十分时髦,耳朵上亮闪闪的打了五六个耳钉的养鬼师说道:“陆荞,你说你是替你姥爷来的,那接下来怎么做,你姥爷肯定也跟你交代了吧?你就……” 谁知道,那个时髦养鬼师的话还没说完,一阵破风声响了起来,罗蔚蓝的一道留仙索先从半空之中冲了过来,奔着魏浅承就射了过去,他那一双大眼睛变得赤红:“魏长生,将我奶奶和我们全家人还给我!” 那一道留仙索去的又快又急,来势汹汹,可魏长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根本没把罗蔚蓝那两下子放到了眼里。 那个留仙索来的再快,他却连动都好像没动,是留仙索凭空绕了一个弯儿,就莫名其妙打空了。 像是连留仙索,都躲着他走! “你说,他是魏长生?” 罗蔚蓝那话一出口,在场的那些个养鬼师一个个全都是勃然变色的模样,立刻望向了魏浅承! 菁菁是个胆子大的,当即厉声说道:“你真是魏长生?” 魏浅承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浅浅的笑了,丹凤眼流转的妖艳:“你猜。”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谁有功夫跟你猜!”一直不言不语的小鱼倒是站起来了,望向了罗蔚蓝:“他……真是那个魏长生吗?” “他杀了我二叔一行人,化成灰我也认识他!”罗蔚蓝咬紧了牙,说道:“他来的倒是正好,本来大家全聚在了一起,就是为了他,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同仇敌忾,一起杀了他!” 说着,留仙索也不用了,整个人就冲着魏浅承扑过去,像是什么也不怕! 我当然知道魏浅承的本事,罗蔚蓝去了就是一个送死,赶紧伸手把他拖回来了:“要对付他,咱们一起想办法,你一个人,白白送了命的话,那你奶奶,不是更死不瞑目了!” 一提起了自己的奶奶,罗蔚蓝一口白牙咬的更紧了:“我恨不得,撕开他的皮,扯下他的肉!” 魏长生居然也跟其他养鬼师一样,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跟个孩子似的托着腮,微微笑了:“哦,我想起来了,你们罗家那几口子人,是我毒死的,你不是那个最命大的吗?五毒蛊的毒也能解开,你真不是什么常人啊!” “真的是魏长生……”一众人发了慌,全站起来了,各自是个防御的姿态:“你胆子不小,倒是敢单刀赴会!” “是啊,活了这么久,还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魏长生眯了眼睛,说道:“日子太漫长,正愁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那就,一起玩儿玩儿吧!” 说着,纤长的两手两脚全随意的伸展开了,像是一个懒腰之后要晒太阳一样! “这个大会是你们杨家带头开的!”菁菁忽然转头看向了我:“你说,现在怎么办?” “魏长生,既然你来了,先把话跟大家说清楚了!”我在程恪身后伸出来了脖子,说道:“那些死于非命的养鬼师,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个么……”魏浅承知道我是想让他把事情给说出来,可是他偏偏就是不肯否认,反而还眯着丹凤眼笑了:“你说是我,就是我,你说不是,就不是!” “怎么,这个魏长生,跟你真的还有那一层关系?”一众养鬼师望着我的眼神,更加的警惕了:“要真是那样,咱们这一来,岂不是让人一勺烩了?” “说不定,就是杨家的人,骗了咱们过来,挖坑给咱们跳!” 我心头登时乱成了一团麻线,怎么也没想到,好端端的事情居然发展到了这个样子! “别的废话说了没用!”那个时髦的耳钉养鬼师倒是个年少气盛的模样:“大家跟魏长生都有仇,先杀了魏长生再说!” 说着,摘下了自己的耳钉,冲着魏长生丢了过去! 那耳钉在半空之中爆出了一团子烟花,而烟花的烟雾,居然幻化成了一团一团的阴魂,冲着魏长生就拢了过去! 其他的那些养鬼师当然不甘心被那个耳钉养鬼师出风头,都认定了这是个为自己家族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一起对着魏长生放出了自己的拿手绝活! 魏家两姐妹使出了跟三姨婆一样的珠子,杜家的侏儒也拿出了惯用的招数,全冲着魏浅承过去了! 一时间,这个地方,阴气流窜,是一个异彩纷呈! 可是魏浅承只是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那些养鬼师们凌厉的招式却一下子像是被风刮走了一样,全熄灭了! “这……”养鬼师全是大惊失色的模样,各自对望了一眼:“阴气……” “全不见了!” 魏浅承飨足似的说道:“各式各样的养鬼术,是很久没看见的了,这一次,看了一个痛快,多亏了你们了。” 那些养鬼师一个个,脸色全变了,都是一个十分惊惧忌惮的模样! 好像魏长生,居然战无不胜! 接着,忽然有养鬼师说道:“脚……脚下……” 众人低下头,便看见了脚底下,像是连上了一条线,阴气居然源源不断的从身体上流失了! 罗蔚蓝见状,咬了牙,纵身往前面一跃,怒道:“我跟你拼了!”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过去,身体一软,忽然就倒在了地上…… 其余那些养鬼师,也露出了惊骇的模样,但是身子一软,也倒了下来。 像是,阴气损耗的太厉害,支撑不住了! 只有我和程恪,还有李明朗好端端的站在了原处! 李明朗拧起了英挺的眉头:“这是吸食别人阴气的邪门歪道……” “是不是邪门歪道,管用就好。”魏浅承笑了,牙齿在红唇之中白的耀眼:“我这个人很好说话,从来不挑。” 说着,坐起身来,笑眯眯的望着我:“你跟程恪玩够了没有?要是玩够了,就跟我走,晚一点,那些个菖蒲花都要谢了。” “菖蒲花谢不谢,与我无关!”我瞪着魏浅承:“你先说,我姥爷和我妈,跟你有没有关系!” “姥爷和妈啊……”魏浅承一双丹凤眼里带了点狡黠:“当然有关系了,不就是姻亲关系么。” “你简直……”李明朗带了点怒色,还要说话,魏浅承像是有点不耐烦了,手一扬,李明朗居然就重重的往后跌了过去,跟罗蔚蓝他们一样,人事不知! 我的心陡然的凉了下来,就连李明朗在他面前,也是这么不堪一击…… “早就听阿九说了,有些个养鬼师嫌自己活得长,非要过来找个借口找我打架,”魏浅承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托着腮,一只脚撑在地上,吱呀吱呀的摇晃着自己的椅子,说道:“要不,都杀了吧……” 难道魏浅承,今天又要大开杀戒! “他们都是最好的养鬼师,要是杀了他们,说不定,以后养鬼师都要绝种了!”我忙说道:“你不是本来就孤单吗?这些养鬼师要是真的死了,世上只剩下你自己是个养鬼师,不是更孤单吗!” “这倒也是……”魏浅承望着我,笑的露出了酒窝和虎牙来:“不过以后有你陪着我,我也就不孤单了,所以,这都无所谓……” 忽然耳边像是刮过来一阵风,程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过去了,也没用什么养鬼术,只是重重的一拳利落的打在了魏浅承的脸上! 那个速度,居然连魏浅承都没有闪避过去! 魏浅承白皙的脸上,一下子肿了半边,殷红的血从嘴角流下来,让红唇更妖艳了! 而他抬起头来,竟然吐出了一颗牙! 那牙一声脆响,就滚到了地上。 “她永远也不会去陪着你。”程恪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说道:“这点请你记住。” “哎呀,几天不见,你倒是更厉害了点,火气挺大呀。”魏浅承站起身来,跟程恪是个相仿的身高,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是空气都能碰撞出了火花来! 我一颗心提了起来, 赶紧站到了程恪的身边,说道:“我们并不想和你打架,只要你跟其他的养鬼师说清楚了,杀了那些孤身养鬼师的,并不是你,那咱们可以解开那个误会,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哪里有那么简单。”魏浅承的丹凤眼一眨:“我说了,他们也不会信,毕竟,我,一直都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是啊,他的这双手,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个罗家二叔那种养鬼师,多少个家族,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就一定早跟他结了仇。 这一次…… “你知道陆荞的母亲和姥爷在哪里,是不是?”程恪望着魏浅承的眼神,凉森森的:“说出来。” “你果然,跟以前越来越相似了……”魏浅承揉着自己被打肿了的脸颊,抬起丹凤眼望着程恪:“我偏偏,就是不想跟你说。” 说着,抬起手来,带着凌厉的破风声,冲着程恪也还手过去,程恪轻轻松松的伸手格住了,倒是抓着魏浅承的胳膊往后面一拽,魏长生一个翻身就挣脱过来了,举起手又冲着程恪的面门过去了,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又打起来了! 而且,好像这一次,非要分一个你死我活不可! 他们俩,本来也是前世里的仇人,这一次打架,表面上为着我,实际上是因为什么,我心里很清楚。 “你们别打了,有话好好说……”说着最苍白无力的劝架词,我本来想拉一拉架,可是两个人一打起来,阴气四溅,冲的哪里都是,我要是跟以前没得到阴阳御鬼之术一样横冲直撞的上去,一个看不清楚,很可能也跟着遭殃,现在可倒好,我明白他们之间的这个架不是我拉的了,也只得退回去了。 “碰……”不大一会,魏浅承的拳头,也硬生生的砸到了程恪的嘴边! 程恪不会受伤,可是那一个部位,顿时透明了很多! 就在那个拳头碰到了程恪脸上的时候,一段记忆忽然浮现出来了! “我说,你也是个很孤单的人吧……” 一个清澈浅溪前面,魏浅承坐在了碧草之中,面前是一轮残阳,将什么东西都染的通红,他用一个悠然的腔调,却说了感伤的话:“咱们是一类人,天生,就找不到伴儿。” “我习惯了,”程恪站在魏浅承身后,难得没有平日里绷得那么紧,居然轻轻靠在了一棵树上,抿了抿薄唇:“一个人,也是一样的活着。”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美好的像是描也描绘不出来的画! “还是两个人比较好……”魏浅承将一颗石子以一种很潇洒的姿态掷到了水里,在水面上撞出来了几朵水花:“你冷的时候,是不是从来没人给你暖手?” “我不需要别人给我暖手。” 程恪的声音就算清越,也还是冷冷硬硬的。 可是程恪,想起了那个暖暖的狐狸毛大衣来。 就算,那个狐狸毛大衣,来的有目的。 “没有过自然不知道,你有过,就会眷恋,那个有人陪着的感觉很上瘾……” 魏浅承忽然笑了:“咱们,真的是一类人,要不,做朋友吧。” “朋友?”程恪眯起眼睛:“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朋友。” “性格相投,有话聊得来,就算是朋友。”魏浅承回过头来,残阳映在了他黑黑深深不见底的丹凤眼里,灿然的笑了:“就像现在这样。” 朋友究竟什么,程恪还是有点拿不准,他想起来了火烧思过房的那几个孩子。 “遇见了她之前,我一直很孤单。”就算程恪没理会魏浅承,魏浅承也还是自顾自的往下接着说:“好像一个盲人,走在了茫茫的黑暗之中,也不以为意一样,但是如果上天给了一束光,盲人会发现, 原来世界竟然是那么美好的。” 这个她,是菖蒲。 “如果这个光消失了,那岂不是比没看见之前更难受?”程恪却说道:“如果我是那个盲人,我宁愿从来没看见过。” “是啊……”魏浅承叹了口气,说道:“所以很多时候,得到之后不愿意放手,成了执念。” “你的执念,是长生,还是你的那个她?”程恪问道。 “我的执念,在于身不由己。”魏浅承从草叶子里面站起来,一手搭在了程恪的肩膀上,眯起眼睛笑了:“世上只有两个人不怕我,一个是她,一个是你,所以,我都不想失去。” 你不会失去的……程恪没说话,心里却暗自想道,因为你从来没有得到过。 那一段程恪的记忆用语言描述,固然是耗时耗力的,可是想起来,记住,只用了短短的一瞬间。 魏浅承的手离开了程恪的脸颊,就跟幻境之中魏浅承的手离开了程恪的肩膀一样,那段记忆,戛然而止。 “真怀念有朋友的时候……”魏浅承红唇含着笑:“可惜,以后再也没有了……” “你这种人,注定不会有朋友的。”程恪昂起头,那个摄人的气势,一点也不比魏浅承差:“跟我一样。” “但愿如此。”魏浅承压下去了丹凤眼里的一抹落寞:“听天由命。” 不知不觉,两个人居然停了手。 程恪望着魏浅承,说道:“你这一次,就打算认了那个罪?” 我倒是愣了,程恪,显然也看出来,魏浅承是冤枉的了,而且……这是个什么腔调,他关心魏浅承? 魏浅承露出一个有点不正经的笑容来:“有句话,叫引蛇出洞。” 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将真正想挑起来碧落门和养鬼师之间纷争的真凶给引出来! 我就知道,魏浅承是个狠角色,他根本,也没信任阿九! 他那种人,经历了比繁星还多的背叛,大概能相信的,也只有自己了。 他不会吃亏的,生存不是他的本事,而是他的本能。 “陆荞,其实我这次过来,也想告诉你,咱妈和姥爷,现在都没事。”魏浅承忽然对我浅浅的笑了,酒窝深深的:“现在,在中心医院,阴气有点损伤,身体弱,但是人还好端端的。” 这话的意思一听就明白:“ 难道……是你救了我妈和我姥爷?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遇上点麻烦,”魏浅承言辞闪烁,像是不大想提起来:“万事小心就行了。” 我怔了怔,还是说道:“谢谢。” 魏浅承的眉毛扬起来:“说谢谢,总该给点礼物呀!要不然,你就亲亲……” “还想继续打吗?”程恪的桃花大眼不动声色的露出一种森然来:“好像,你还没打够。” 魏浅承露出又惊又喜的样子,居然还是摩拳擦掌:“正合我意!” 这个剑拔弩张的气氛,实在很让人烦心,我赶紧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得赶紧去看看我妈和我姥爷,这里,还需要我姥爷主持大局……” “这个会,暂时要开不起来了,”魏浅承悠然的说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们全明白。” 也就是,刚才领教了魏浅承的厉害,都不敢再来送死了? 可是我总觉得,今天的魏浅承,跟前面遇见的几次不太一样了。 也许,是我多心了。 正在发愣的时候,魏浅承那带着树叶子味道的怀抱忽然将我圈住了:“等我的那些事情做完了,来接你。” 他有什么事情? 还没反应过来,魏浅承早被程恪扯开了,清越的声音阴森森的:“你嫌自己的长生太长了么?” 可是程恪却抓了一个空,魏浅承忽然就不见了。 只剩下了那隐隐约约的树叶子味道,氤氲的散开了。 我赶紧说道:“他那个人怪得很,语无伦次的,你也不要跟他计较,现在这些人全昏迷不醒,咱们……啊,”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已经到了玉宁,可以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真是快成了古代人了。 想到这里,我先把那个时髦的耳钉养鬼师给拖过来了,果然,他怀里有三个手机,我拿了一个叫了救护车,不大一会,救护车也就来了,正好是玉宁中心医院的,我和程恪也随着那车到了医院里面,在前台查询了一下,真的跟魏浅承说的一样,我妈和我姥爷,已经住院了。 我赶紧又用那个时髦的养鬼师的手机给二姥爷拨过去了,让他赶紧过来,二姥爷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听筒里面往外飙,劲道的很:“好哇,可他妈的算是找到了,我这就回去!” 将手机给那个养鬼师塞回去了,我带着程恪进了住院部里面,坐电梯的时候,没想到一开门,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那个吃头发的小男孩儿吗? 在我和程恪刚刚认识的时候,我见过他在电梯里面,吃了一个女人的头发,还想吃我来着,可是,后来程恪出现了,他吓得落荒而逃,就再也没出现在了小区里过。 那个小男孩一看见了我和程恪, 吓的差点打了一个倒仰,口里喃喃的说道:“那件事情,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说着,就要往外面跑! 我一愣,趁着现在的阴阳御鬼之术用的熟练,一把就轻轻松松的拉住了那个小男孩,问道:“你说什么事情,与你无关?” “你你你……”那个小男孩儿望着我,显然是吓得不轻:“你不要来找我,我没看见,我全没看见!” 正这个时候,电梯又开了,进来了几个人,他们看不见小男孩儿,只以为我在发神经病,瞪大了眼睛,挺防备的看着我:“这个是智障吗……会不会攻击人啊?” 我一走神,那个小男孩儿就一下子穿过了来人的中间,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我扭头望着程恪:“他为什么这么害怕?” “大概,吃过了什么亏吧。”程恪说道:“理他干什么。” 可是,程恪的桃花大眼,像是在躲闪什么似的,还有,他刚才要是愿意,分明可以抓住那个小男孩儿的,却偏偏…… 我心里疑惑了起来,难不成,他见过的“我”……是阿九? 显然被胁迫过…… 电梯到了要去的楼层,我和程恪下了电梯,找到了我妈和姥爷所在的病房,出乎意料,还是一个vip的套间,环境居然非常不错。 我妈和我姥爷还安安静静的躺着没醒来,一个护士见我们过来,倒是说道:“回来啦?两个病人现在情况很稳定,在休息一阵子,恢复了体力应该就可以醒过来了,不过看样子,受了惊吓。” 我忙说道:“谢谢您,请问,是谁把他们送过来的?” 护士一听我这么问,脸色微微有点异样:“不是,你自己送来的吗?” 我自己?不……又是阿九! “谢谢。”程恪对那个满脸迷惑的护士说道:“有一个亲戚,长得跟她很像。” “啊……”那个护士这才是个恍然大悟的模样:“那就是我认错了,你们两个,长得真的很像。” 正这个时候,我妈的眼睛抬了抬,看见了我,挺纳闷的说道:“陆荞?” “妈!”我赶紧过去握住了我妈的手:“您没事吧?您上哪儿去了,吓死我了!” “上哪儿去?”我妈一双眼睛有点失神:“好像记不清了……” “不管怎么样,没事就好!”我赶紧说道:“您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还是有点困。”我妈望着我,说道:“这是医院?我怎么跑到了这里来了?” “我还想问您呢!”我呼了一口气,说道:“总之,您好一点再想吧!” “啊……”我妈忽然露出来了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来:“我想起来,之前到哪里去了!” 我顿时精神一振:“哪里?” 第124章:倒挂的人 “我往潭深镇去了啊,说起来,你怎么倒要问我?”我妈揉了揉眼睛,说道:“你当时不是也在场吗?” “嗯?”我心头一跳:“您确定是我?” “你要疯了,我就你一个孩子,还能认错了?”我妈拧起眉头来,仔细想了想:“不过,你好像比平时好看,当时隔得那么远,天也黑,还以为你闲的没事化妆了呢,不对,也像是垫了鼻子,开了眼角,还磨了骨头吧,总之距离产生美。” ……果然是亲妈。 “妈,您到底在哪里看见我了?”我追着问下去。 我妈像是努力的在回忆着,才说道:“那个时候,太阳快下山了,我正要进了主路,忽然你就从村子边上出来了,跟我挥手。 我远远的看见了你,还挺高兴的,心说终于算是找到了你了,这个高兴呀!我就想把你带回来,问问你这一阵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私奔那种文艺的事情,也不是你应该干的呀! 但是你就是不上车,一个人转身往一个小路上走,我没法子,只好下车去追你,可是却越走越深,到了一个连我不认识的地方,那个地方……” 我妈脸上露出了一种自己也不太确定的表情来:“有一棵很大的树,而那棵树上,倒挂着很多的人。” “倒挂?”我一下就愣了:“大头朝下?” “挂的跟烤鱿鱼似的……”我妈又仔细的想了想,说道:“他们身上的阴气怪得很,我当时就疑心,可养鬼术太长时间不摸,全生疏了,怎么也认不出来,要说那个样子,应该介于养鬼师和阴魂之间,不过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而你就在那一堆黑衣服的人旁边站着,还冲着我笑来着,问我怎么到了现在才来……然后,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疑惑起来,一群人倒挂在树上?这是个什么说头? 谁知道我妈说到了这里,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巴掌盖在了我头上:“话说回来,你个死丫头,怎么敢背着我当了长生行者了?” 我还在胡思乱想,被我妈一巴掌盖的猝不及防,只得护着脑袋说道:“妈,我也是没办法……” 我妈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我,脸上的表情比转台换得还快,忽然就掉下了眼泪来,嘴里喃喃的说道:“让你去跟宋之远相亲,你就是不去,这下子好了,这可怎么办喲,宋之远他哥杀人,他又没杀过人,也不知道你究竟在怕什么……” 我就知道,我妈一说,永远是相亲。 “金敏!”姥爷也醒过来了,看着我和程恪,说道:“行了,木已成舟了,多说也没用。” 我妈侧过头去,不看我也不看我姥爷,只自己望着窗外的风景,假装什么也听不见。 我知道我妈心里难受,但还是转头望着姥爷,说道:“姥爷,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连我也不认识,那棵树是什么意思,”我姥爷望着我,皱起了眉头来,说道:“跟你妈说的一样,我也是看到了一个和你很相似的人,应该就是你们之前说的,占用咱们家祖先尸体的阿九。 我知道她这么号人,当然起了戒备,但是等我追过去的时候,发现你妈也跟许多人一起被挂在了那树上了。 我一看见你妈遇上那种事,顾不上别的,赶紧就过去想把她救下来,可是那个阿九,倒是挺厉害的,像是那棵树里面包含了什么东西,莫名其妙的阴气来得很急,我一心救你妈,结果没反应过来,那阴气将我也给卷进去了,后来……” 姥爷想了想,还是说道:“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心头一紧,我妈也就算了,怎么我姥爷一个堂堂的族长,也这么轻易的被抓起来了? 他们现在阴气损耗,说明被那棵奇怪的树吸走了,这其中一定有古怪! 更古怪的是,魏浅承如果跟这件事情没关系的话,他又是怎么知道,姥爷和我妈遇上了那种事情呢…… 阿九在这里面的作用,好像很关键,她引走了我妈和姥爷,又将我妈和姥爷送来了医院,于情于理,说不通啊。 她绝对不是那种回头是岸的人。 “你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妈转过头来,说道:“你一开始就跟宋之远相亲,肯定就不会出这么多事!” “行了,您别老提宋之远了,多长时间的事情了……”我一听见宋之远就头大:“也不知道他哥抓回来没有。” “还没有呢!”忽然一个挺清澈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别担心,我想,应该快了吧。”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居然真是穿着白大褂的宋之远进来了! 我恨不得咬掉了自己的舌头,我怎么就忘了,以前跟我爸妈一起住的时候,他哥还没成为通缉犯,偶尔跟他也寒暄过几句,他大学学的就是医科! “哎呀,之远呀,”我妈看见了宋之远,也不虚弱了,两只眼睛里都是精神,跟摸到了暗杠似的:“真是的,陆姨也忘了,以前是听你妈说,你现在在中心医院工作呢!” 说什么来什么,这也太狗血了! 宋之远其实长得挺清秀的,看上去白皙又文弱,特别讨长辈喜欢的长相,只见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笑了:“我听说您住院了,就过来看一看,您的主治医师说,您跟姥爷的病情都挺稳定的,就是虚弱过度,调理一下就好了。” 说着,望着我,眼睛眯起来:“陆荞,好久不见啦!” 世界上还有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更尴尬的事情吗?对此时此刻的我来说,应该没有。 但是我毫无办法,只得赶紧把狼狈给压下来了,讪笑着说道:“是啊是啊,跟你哥哥,还有联系吗?” 人一发慌,就容易口不择言,这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真心想求一个地缝让我钻! “如果有的话,我一定会以此为线索,让警察快点把他绳之以法的,”宋之远还是好脾气的笑着,望着跟永远化不开的冰山似的程恪说道:“这位是……” “我是她未婚夫。”程恪面无表情的说道。 婚……大概,要当也只能当一辈子的未婚夫了。 “啊,还真是郎才女貌。”宋之远很有礼貌的点点头,挺亲切的对我说道:“陆姨住在了这里,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说,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可千万不要见外。” 我赶紧点点头道了谢。 宋之远小时候跟现在一样,文文弱弱的,经常被人欺负,我当时武侠剧看得多,经常跳出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他打退那些小坏孩儿,他当时,老是跟在我后面当跟班儿,家里有什么新奇的糖果,也老跟孝敬老大似的给我捧出来。 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了之后,就越来越生疏了,各自成了两只单身狗,却从来没往地方身上打主意。 又闲聊了几句,有个护士进来找他,他忙说了不好意思,就赶紧出去了。 我妈望着宋之远的那个背影,有点意犹未尽,挺不高兴的说道:“你要是跟他相亲,弄不好我就是他丈母娘了……” “行啦,妈!”我扫了一眼程恪,只见他还是完全没有要跟我妈计较的样子,这才放了心,正这个时候,我姥爷的肚子忽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这才想起来他们准定很久没吃上饭了,光靠那营养针也不行,就赶紧说道:“你们肯定也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去餐厅买饭。” “我不要葱啊!”我妈赶紧说道:“洋葱也不行。” “给我弄点鱼吃。”姥爷则发号施令的说道:“炖的刺都烂了的那种小黄花鱼最好。” “知道了。” 想起了这里没人不行,我试探着问道:“程恪,你在这里守着可以吧?” 程恪居然就点了点头。 他今天,倒是出乎意料的听话。 我有点介意,但想了想,這也并没有什么好介意的,就转身出去了。 现在到了饭点儿,医院餐厅里面排着长队,我百无聊赖的站在队里,忽然肩膀被人给拍了一下。 我回过头来,才发现居然又是宋之远。 宋之远微笑道:“这里有淮山药粥,补气的,你可以给陆姨他们买一点。 刚才出来的着急,忘了和你说,正好现在遇上了。” “谢谢!”我赶紧说道:“刚才的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其实我……” “没事,”宋之远说道:“我哥他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人,长成那样,也没办法,我们家族的人也说,简直是高粱地里出枪杆。” 是异类的意思。 这句话,莫名其妙的有点耳熟,却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不过我也没放在心上,跟宋之远闲话了几句,宋之远忽然说道:“你脸色不太好,最近身体没出什么问题吧?” 我心里一动,忽然就想起来了上次照b超的那件事情来了。 上次,那两个女医生究竟在我肚子里看见了什么东西…… “你也别害怕,我就是随口一提,”宋之远看我脸色不对,忙说道:“要是不放心,可以检查一下的。” “你会照b超吗?”我忽然脱口而出:“能不能,亲自帮我看看?” 才说完了他的坏话,转头又要求他,我也觉得不好意思,不过,我已经禁不住了那个好奇心了。 我肚里面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想我有权知道。 宋之远愣了愣,展颜笑了,挺痛快的点了点头,说道:“行啊,b超看哪里?” 我吞了一下口水:“妇科。” 宋之远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啊,妇科,没问题。” 我知道他往哪方面想,心里也是挺尴尬的。 我跟着宋之远,走后门到了b超室,宋之远跟熟悉的几个医生打了招呼,就让我躺在了b超室的床上了,随着那个冰冷的金属头在肚子上面游移,我的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跟听宣判结果似的望着宋之远,生怕他也跟上次那两个女医生一样,出了什么幺蛾子。 “这个……”果然,宋之远镜片后面的眼睛,在看到了b超机器上面显示的结果之后,一下子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来! 我是顾不上别的了,一翻身就起来了,望向了那个b超的屏幕,心像是被人狠狠的给握住了。 b超机器屏幕上露出来的那个影响,分明,是一个女人的脸…… 宋之远像是也反应了一下子,才说道:“这个情况很少见……” 何止少见,简直是…… 虽然是模糊一团,也没法子仔细的分辨出来那个长相,可是毫无疑问,那张脸有眼睛,有鼻子,就算只是一个剪影,也确实错不了! 是菖蒲吗?我认不出来…… “也许,你肚子里面, 有了什么肿瘤,只是有些异形……”宋之远忙说道:“我一定给你帮忙好好看看,你也先不要放在了心上……”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呢!要是阿九上次说的是真的,那个灵体,真的是程恪以我为容器,饲养的菖蒲的话,那…… 我像是吞进去了一块冰,整个人由内到外的发冷! “这件事情……”我望着宋之远,说的有点吃力:“能不能,不要告诉给别人?” 宋之远露出很理解的模样,说:“我知道了,其实,你不用太过担心,这个异形肿瘤虽然长得确实奇怪,但是也未必没有治疗的办法,你要配合医生……” 我摇了摇手,从b超床上下了地:“不用了。” “什么?”宋之远瞪大了眼睛:“不用治疗?” 我点了点头,说道:“我想看看,这个东西,究竟能从我身上,长成了什么样子。” “陆荞,你这样做不对……” 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我的耳朵像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一样,嗡嗡的鸣叫了起来,满脑子都在想,那个女人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最重要的是,那张女人的脸,跟程恪,有没有关系! 第125章:一棵妖树 钻石满1600加更 宋之远再说什么,我也全没听见,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步一步的走回到了病房里面去,手里还提着了给姥爷的黄花鱼和给我妈的白粥。 甚至我还能给我妈和姥爷送到了手里,看着他们一口一口吃起来,听他们问我:“你不吃?” “我不饿。” 浅蓝色的窗帘拉开了,炫目的阳光从外面照了进来,程恪仔细的望着我:“陆荞,你脸色很难看。” 说着,那冰冷的手要往我额头上试。 不知为什么,我下意识就把头缩回去了,对着那张无比熟悉的,好看的脸,还能露出了笑容来:“我没事。” 程恪皱起眉头,没有多说什么,正这个时候,二姥爷一下子撞了进来,说道:“哎呀,这事儿闹的,怎么成这样了!” 姥爷把事情说了一遍,二姥爷一听,恨恨的说道:“他妈的,魏长生那个诡计多端的东西,就是想以金敏作诱饵,来支开了大哥,好闹的那个大会鸡飞狗跳,这件事情,我跟他没完!” “这是一方面……”姥爷皱紧了眉头:“我在意的,还是哪里来了一棵妖树啊……” “你们先说……”我站起来,说道:“我去别的病房,看看我那几个朋友。” 罗蔚蓝和李明朗也被救护车送来了,现在身边一定也缺人。 程恪跟上来:“我陪着你去。” “等一下,”二姥爷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的扫过来,却说道:“你叫程恪是吧,你留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二姥爷这次出去,难道遇上了什么事情了? “二姥爷有话问你,你就留下吧。”我居然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转头说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程恪只得点点头,望着我的眼神有点不解。 我没有看他,只是暗自想着,我应该赶紧把你的回忆找回来,要不然的话,我真的拿不准,是不是还应该继续留在你身边。 即使,我无从选择。 出了病房,往楼下溜达了一圈,看见了李明朗他们所在的病房团团的围了护士,都在看那个戴着耳钉的时髦养鬼师变戏法,尖叫声一声盖过了一声,一个个激动的小脸通红,跟看明星似的。 李明朗和罗蔚蓝则还在睡着,不好打扰。 这里大概不是很需要我。 我想了想,一侧头,正看见了那个电梯。 对了,那个吃头发的小男孩儿,显然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我重新上了电梯。 电梯里面经常运送着病危的人,还有过世的人,阴气花样繁多,各种各种,在我眼里,简直跟五彩缤纷的涂鸦一样,看着那些个“涂鸦”,我仔仔细细的寻找着,终于分辨出来了一个足迹来。 那个小男孩儿,穿的是很难得一见的老款式运动鞋,阴气快要散的看不见了,但还是被我找到了。 我顺着那个阴气的深浅浓淡,一路找了过去,每一个楼层都停驻一下,终于发现,越到下面,阴气越浓。 b2层,地下室. 这里阴气袭人,我想起来了,一般太平间,就在地下室里吧?这里全是冷柜。 正好交班的医生并不在,大概也去吃饭了,我就顺着那个阴气的脚印,一路往里走。 那个脚印一点一点的往里面延伸,前面深后面浅,显然是跑进来的。 是啊,他刚才,吓成了那个样子。 太平间很大,有几排用来保存尸体的大柜子,暗暗的日光灯因为电压不稳闪烁了起来,更显得这个地方诡异莫名。 “吱……呀……”万籁俱寂之中,太平间的一个角落里,传来了打开柜子门的声音。 我顺着那个声音就过去了。 “嘎吱……嘎吱……” 是咀嚼的声音。 绕过了那一排的冷柜,果然看见了那个小男孩儿,正蹲在了一个角落里,吞吃着一团黑糊糊的东西。 “咳咳。” 那个小男孩儿一听我的声音,猛地就把头扭过来了,惊骇的望着我,吐出了嘴里的东西,身子一扭就要跑! 我早看出来他要上哪里去了,一把就将他给拖回来了:“先别忙,咱们也算认识一场,姐姐有话要问你。” 那个小男孩苍白的嘴唇也颤了起来:“我……我比你大好几十岁……” “可是你的年龄,就停在了这里啊!”我望着那个小男孩儿,说道:“今天在电梯里让你害怕的,不是我,而是跟我在一起的那个鬼,对不对?” 小男孩儿的身子一僵,打起了颤来:“不不不,你,你误会了……” 显然是在撒谎。 “那你告诉我,我究竟误会什么了?”我望着那个小男孩儿,说道:“你看得出来,那个鬼什么事情全听我的,他能威胁你的,我也能。” “你们不要这么为难我,我也没有招谁惹谁!”小男孩儿赶紧说道:“他不让我说,你逼着我说,全欺负我,我……我想我妈……妈呀……妈呀……” 说着,那个小男孩儿居然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他能哭,自己倒是先愣了,只得说道:“我不吓唬你了,你说出来就可以,不然的话……” 谁知道那个小男孩儿是奸诈的很,居然趁我一松手,转身就跑! 也真是太小看我了…… 我立刻跑过去,以阴阳御鬼之术的力量,一下就把他给按在地上了,声音也第一次凌厉了下来:“吃硬不吃软是不是?你再不说,我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其实我能不能把鬼的脑袋拧下来,还真是没底,不过电视剧里总这么恐吓别人,相信这句经久不衰的话总有它的道理。 果然,那个小男孩儿被我死死的压在了地上之后,大声的哀叫了起来:“我说我说我这就说……” “算你识相!” “一开始……我……我住在了紫玉钗小区来着,”那个小男孩儿一张脸被我压在了地上,脸也皱成了一团子:“看见你的那个鬼……总是在半夜出来,四处徘徊……” 我心头一跳,没错,程恪那一阵子,半夜总要出去! “我知道打不过他,可是他毕竟是新来的,看上去挺神秘的,心里好奇,就跟上去,想要看看他究竟想干嘛,原来,他是一路往玄阴地附近,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 第126章:鹬蚌相争 找东西……他当时还没有失去记忆,找的会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长生……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看见了没有?” 我一着急,手头禁不住也重了一些,那个小男孩儿被我压的是苦不堪言:“是……是玄阴地带着玄阴气的精魄。” “精魄?”我忙问道:“那精魄是什么样子的?” “绿莹莹,像是鬼火一样。”那个小男孩儿挺痛苦的说道:“也有点像是萤火虫,是阴气浓重的地方才有的,非常难找,又只有子时和丑时的前半刻才能出来,是很稀罕的东西,一天也出不来两三个,他……他就是找那个去了。” 萤火虫……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在二舅妈家,程恪给我放出来的那满屋子的绿光来了! 吸了一口气,才问道:“那东西,有什么用处?” “对鬼来说,没什么用处,”小男孩儿把脸扭成了一百八十度对着我:“不过,听说凑足了一百零八个,能帮着阳火虚弱的人转运保平安,免除血光之灾。” 我……遇见了程恪之后,时运走低,腿也摔伤了,工作也没了。 每天晚上在特定的时间出去,就是为了给我找那个东西? 直到往潭深镇去了,他还是独自出去找,问他到底干什么,他却从来不肯说。 是了……自从那萤火虫飘了满屋子之后,我再也没有受过伤,他到了半夜,也再也没有出去过。 “他不让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情?”我声音微微有点打颤。 “差不多吧……”那个小男孩儿拉着哭腔说道:“后来,他好像在河边遇上了一个人,跟那个人说了几句话,大致意思就是那人问他为什么天天来,他说什么,一定要收集够了一百零八个才行。因为‘她’受伤的话,他的心会疼。” 我的心一下子像是从高处飞快的坠落了下来,却跌落在了软软的棉花里面,被温柔的包裹上了。 这个感觉,很难形容,但是,说不出的暖。 不过…… 对面那个人?是在落地窗外面,跟他说话的那个? 那个人,一定知道关于长生的事情,估计着,是那个破庙里面的猫古神。 我随口问道:“你看见那个人了没有?” “没有看清楚……”小男孩儿看我是个凶神恶煞的样子,怕哪句话说的犯忌讳,就考虑了一下,说道:“不过,好像是个女人。” 女人……我有点出意料之外,不是猫古神! 程恪除了我和菖蒲,还在玄阴地上,认识什么别的女人? “那个女人,后来又说什么没有?”我的心又紧张了起来。 “说……说了……”小男孩儿说道:“那个女人说,什么乘客旅客的,想想长生的事情,毕竟那是他的使命,而你的鬼说,长生在很安全的地方,一个他就算魂飞魄散,也会护着的地方,所以就算忘记了,也不用担心。” 事情,好像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我想了想,问道:“那个女人你没看清楚,但是有没有什么大的明显特征?比如身高,衣着什么的?” “我是想看看,但是还没过去,就被你的鬼发现了……”小男孩儿挺委屈的,嘤嘤的说道:“他发现了我跟着他,那个样子太吓人了,我害怕啊…… 我怕他一个不高兴,就把我给吃了!结果他说,让我再也不要出现在你面前,今天看到的,也一个字不许往外面说,不然的话,我就……我就……”说着,那个小男孩打了一个寒颤,说道:“你看事情我也告诉你了,你得为我负责啊!我要是出点什么事,你可不能不管! ” “你放心吧。”我抬起了手来,说道:“我现在回玉宁了,有什么事情,我罩着你。” 这个小男孩儿刚才见识了我的本事,也知道自己肯定不是我的对手,逃跑的那个念头也浇灭了,一听我肯“罩着”他,倒是又惊又喜:“大姐,你说真的?” “你刚才不是还说,你比我大好几十岁吗?” “哎呀,这有什么的,我……我反正也死了,生者为大嚒!”那个小男孩儿立刻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那,以后我还能回紫玉钗小区吗?紫玉钗小区的玄阴气最好,我还是喜欢那!这里全是死人,吃了也没啥营养啊……” “营养营养,你倒是挺爱养生的,这样吧,你回去吧,报上我的名字,看谁敢动你。”我眼睛一转,随口吹了牛,接着说道:“ 不过,你知道当个马仔,得干什么吧?” “马仔?”小男孩儿露出了挺疑惑的表情:“大姐,什么是马仔?” “笨蛋,”我说道:“古惑仔你都没看过,就是跟在了大佬后面跑腿打杂,冲锋陷阵的小弟。” “哦哦哦,我明白了!”小男孩儿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不就是跟班儿吗!大姐你放心,我这个人……这个鬼做事一向妥妥的!” “那就好……”就算四下无人,我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以后,你要是再看见了我家的那个鬼,跟除了我之外的人在一起,就多留个心眼儿,记得告诉我。” “明白!”小男孩儿赶紧说道:“我办事,你放心!” “对了,我叫陆荞,”我跟小男孩儿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祝贺,”那个小男孩儿说道:“祝贺祝贺的祝贺。” “当啷……”正这个时候,门口响了一声,估计着是交班的医生回来了,祝贺赶紧说道:“那个大胖子挺凶的,所谓神鬼怕恶人,说的就是她那样的,大姐你是个人,可得小心点,别让那个大胖子把你怎么着了……” 说着,身子一闪,先飘然不见了。 说是当马仔,跑的倒是挺快,太不靠谱了。 我只得从那些冰柜旁边探出来头来,原来祝贺口中的大胖子,是个中年女人。 她长得确实威武霸气,称得上是一个豹头环眼,很有点猛张飞的气势。 一个女人来看管太平间,可见是个有胆色的。 我想了想,就从打算趁着她转身的时候,偷偷溜出去,谁知道刚从里面出来了,那个女人猛地就回了头,看见我,眼睛一瞪,操起了一根电棒,冲着我一边挥舞一边怒道:“你是人是鬼!从哪里溜进去的!难道……” 她一双大眼睛,警惕的转到了冰柜上! 我看见那电棒,赶紧把手给举起来了:“大姐,有话好好说,我不是冰柜里面出来,我就是刚才从电梯上下来,走迷了……” “你骗别人还好,偏偏骗你大红姐!”那个胖女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马上换了一种气又提起来了,瞪着眼睛望着我:“是不是又是吃饱了撑的,往这里来冒什么险的?你们这帮小年轻的,都是怎么想的,活够了想见鬼?” “诶?”我眨眨眼睛:“经常有人来探险?” “说什么这里闹鬼,很适合玩狗屁真心话大冒险的,我哪懂他们怎么想的。”自称大红姐的胖女人瞪了我一眼,转头一看,正看见一个冰柜给拉出了一半,尸体的头发乱糟糟的,登时就火了:“好哇!你敢对尸体不敬!” 我这心里真是叫苦不迭,还没让祝贺给我跑腿,我倒是先得帮着祝贺来收拾烂摊子了,这个大姐当得实在是太不值了:“大红姐, 您消消火,并不是我……” “不是你,是他自己睡不着顶出来的?”大红姐一只蟒蛇般的胳膊冲着我就扭过来了:“走,跟着我往院长室去一趟!” 我心里一凉,才想借助了阴阳御鬼之术的力量把那个大红姐先对付过去,却只见大红姐的胳膊,忽然就停在了半空之中了。 “诶?” 程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修长的手轻轻松松的挡在了大红姐的粗胳膊前面:“有话好好说。” 大红姐本来是个挺粗鲁的人,可是也许是因为程恪人虽然瘦瘦的,却带着一种近乎锋利的感觉,那个气势一下子就把大红姐给镇住了。 大红姐张了张嘴,才勉强讷讷的说道:“你……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她男人。” 程恪话是说的客气,可是人看上去还是冰冷的了不得:“她没什么方向感,走错了地方,我替她道个歉,希望你不要跟她计较。” “可是……可是那个尸体……”大红姐反应了反应,回头指着那个拉开了一半的冰柜要发难的时候,却发现冰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好的合上了,好像刚才我们看见的场景,根本就是一场幻觉! “诶?”大红姐瞪大了眼睛:“这这这……” “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先告辞了。”程恪那双冰冷的手牵上了我,带着我就往外面走过去,低低的说道:“你乱跑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就是,电梯按错了……” “这这这……”大红姐还望着那个冰柜愣神:“真的……闹鬼了?” 程恪没有再理会大红姐,桃花大眼扫过来,望着我,沉沉的是一个“你所说的我已经一眼看穿”的表情,没多说什么。 我有点心慌,好像我在他的面前,一直都没有秘密。 不像是他对我一样。 那个女人脸的事情,现在问他,他也想不起来,之前他看着祝贺那个异样的表现,应该也只是对之前残留了一点的记忆吧。 他的记忆,一定得尽快找到。 我想了想,之前的几次闪回记忆,都是因为碰触到了程恪以前碰触过的某种东西,这一次要唤醒了对长生的记忆,一定,要跟那个神秘的女人接触上。 “你答应我,以后不要自己乱走,”程恪忽然低低的说道:“你不在我身边,我不安心。” “嗯……”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可是那种话,还是说了让人心跳。 这让人懊恼,感觉自己真没出息。 “啊,对了……”我平复了一下呼吸,望着程恪问道:“刚才二姥爷找你干什么?” “没什么。”程恪说道:“是想问我关于去西川的事情。” “哦,没什么事情就好。” 还是先把程恪的记忆找回来要紧,不然的话,好像对他有失公平。 毕竟,长生是他他魂飞魄散,也要守护的东西。 电梯到了,“叮”的一声响了起来,我和程恪下了电梯,却听见外面嚷嚷着什么。 赶过去一看,居然是一众养鬼师吵起来了,闹腾的沸反盈天,那些医护人员全过来了,手足无措的想劝架,却不知道从何劝起。 “诶?”我赶紧带着程恪挤了进去,只见那些养鬼师好像是为了要不要继续联合起来攻打碧落门的事情吵起来的。 “你们说的是容易,可是魏长生那一出手,你们也看见了,哪里就那么容易?”是菁菁挑着修长的眉毛在说话:“我们魏家,至少是我们自己家,不打算跟着搀和了。” “这么说,你们是打算坐以待毙啦?” 罗蔚蓝也醒过来了,对着菁菁冷冷的说道:“这可难保,你们家,会不会重蹈了我们家的覆辙!” “你少来咒我们!”那个菁菁一拍桌子,傲然说道:“我们并不跟你们家一样那么差!再说了……” “再说了,你们本来就是魏长生的本家。”那个戴耳钉的时髦养鬼师也跟着冷言冷语的说道:“那你们赶紧回家歇着吧,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谁是魏长生的本家!”小鱼也站了出来:“我们魏家在百年之前,就把魏长生从族谱上面除了名,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跟我们魏家也再没有关系,天下的养鬼师家族哪一个不知道?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哎呀,你看,你们魏家就是屌,”耳钉养鬼师悠闲的吹了一声口哨:“不愧是出产魏长生的家族,戾气是祖传的重。” “你……”菁菁是个善于打嘴架的,而小鱼看上去文静沉稳,却说出手就出手,毫不含糊,雪白的手掌一并,冲着耳钉养鬼师就劈了过去,那一下子姿势端正,气势凌厉,果然从小就是受过严格训练的。 而耳钉养鬼师还是带着有几分痞气的笑容,抬手就把小鱼的手给格开了,趁机还在上面摸了一把:“别这样,好男不跟女斗,大家看着不好。” “你……”小鱼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红了,手掌一翻,就要对耳钉养鬼师下了狠招! 而这个时候,以菁菁小鱼为首的一拨休战派,和以罗蔚蓝耳钉一拨的主战派已经各自成了旗帜鲜明的两方阵营,似乎都恨不得将对方制服,当然没人来拉架了! 而那个耳钉养鬼师也不甘示弱,抬起手来,也是一个无所畏惧,见招拆招的样子。 我见状赶紧上去拦下来,说道:“本来说好了一起对付魏长生,咱们自己人先打起来,算是怎么回事?” “谁跟他是自己人!”这句话,两个人说的倒是异口同声。 我没有法子,只好说道:“听我一句,现在根本不是打架的时候,咱们的目的,本来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所以,查清楚了那些个死去的养鬼师真正的死因,不才是现在的要务吗?” “我听说,魏长生杀人,全凭喜好,他能有什么理由?”菁菁见状,厉声对我说道:“别人来也还好说,你不是魏长生的女人吗?好不要脸,还敢跟我们……” 可是这话还没说完,我耳朵后面忽然一阵凌厉的力道冲了过去,菁菁便像是意识到了面门上来了东西,立刻闪避过去了,但是她身后的墙上,忽然裂了一块,石灰和腻子刷拉拉的就掉了下来。 那些本来想劝架的医生护士们见到了这样的超自然现象,全把眼睛瞪圆了! 而在场的养鬼师全是专业人士,立刻把眼光全投过来了,望向了程恪。 程恪还是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淡漠样子,说道:“请你说话之前,最好先弄清楚,她是我的女人,不是魏长生的女人。” 可是那个淡然,也让人觉得压得慌! 菁菁望着身后,是个心有余悸的样子,张了张嘴,还想着反唇相讥,却被沉稳的小鱼给拉下来了,小鱼望着我们,说道:“她是谁的女人,我们不感兴趣,既然如此,看样子你们倒是跟魏长生是有交情的,我们想问问你们,开会的事情只有自己人知道,为什么魏长生能突然闯了进去?” 言下之意,是跟魏长生“有交情”的我们给放进来的。 我立刻说道:“魏长生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只是……” “要问,就问问他好了。”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一个人被丢了进来。 我仔细一看,是瑟瑟发抖的罗白! “哥?”罗蔚蓝望着罗白,瞪大了眼睛,回头一看,将罗白丢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二姥爷。 但见二姥爷叉着腰,指着罗白,怒气冲冲的说道:“这个小子胆子倒是挺不小的,闹半天,他是魏长生的人!怪不得说什么找魏长生的阴气,他就是糊弄着咱们,让咱们往魏长生的坑里跳!” “这怎么可能? ”罗蔚蓝立刻挡在了罗白的前面,说道:“其中肯定是有误会,我们罗家跟魏长生是个血海深仇,我哥绝对不可能给魏长生做事!” “是不是的,你倒是先问问他,”二姥爷一双圆眼睛瞪着罗白,说道:“为什么在场的你们全被魏长生给伤了,就他却没在现场?” “这……”罗蔚蓝转头望着罗白:“哥,我刚才就一直担心你,你上哪里去了?” “我……”罗白眼神闪烁,显然是没想到,自己还能被揪回来,眼珠子一转,说道:“之前是因为我……我看着外面不对劲儿,想出去看看情况,谁知道,那个门就被魏长生给封上了,我实在是进不去而已……” “放你妈的驴屁!”二姥爷一根指头几乎要戳到了罗白的鼻子尖儿上:“本来你说是上了阿九的当,现在要改过自新,你爷爷还相信你,给你机会将功赎罪的,谁知道,你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现在还跟那个阿九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还敢说跟魏长生没关系?我看,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你跟那个阿九给谋划出来的!” “我……我冤枉啊!”罗白还是一个劲儿的狡辩:“阿九把我给抓住了,我是被胁迫了!” “二姥爷,您在哪里看见他和阿九在一起的?”我赶紧问道。 “就在我赶回来的路上!”二姥爷说道:“我接到了你的电话,急着往回赶,却正发现了他跟那个阿九,在玄阴地那边手拉手的不知道说什么呢,我去了就把他给抓回来了!可惜让阿九给跑了。呸!”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阿九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看上了罗白啊!再说了,凭着阿九的本事,二姥爷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从她手上抢人,这只能说明,阿九根本就是故意把罗白放给了二姥爷的。 而那个什么手牵手,应该就是故意给二姥爷看的,让罗白当了替罪羊,担上了那个“出卖”的黑锅。 目的,就是想让大家以为,魏浅承是想把养鬼师们一网打尽的,从而让两方一定得鹬蚌相争。 想到了这里,我忙说道:“二姥爷,我觉得那个阿九不简单,罗白说不定也就是被阿九给骗了,实际上,阿九身后,说不定还有其他人指使,就是想让魏长生跟咱们两败俱伤!” “其他的人?”二姥爷奇怪的看着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一下子梗住了,只得说道:“我觉得,魏长生这一次完全可以杀了大家,但是却只是把大家给放倒了,这就有点不对劲儿,他真想杀咱们的人,没可能心慈手软!” “魏长生做事情,一向是随心所欲,难道我们还得感谢他一个不杀之恩?”菁菁牙尖嘴利的说道:“ 你还不如说说看,你跟那个魏长生,究竟是个什么关系,怎么就这么了解他呢!” 二姥爷一愣,转头望着我:“你认识魏长生?” “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菁菁说道:“魏长生,还说她是自己的女人呢!” 二姥爷一听这个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像是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喃喃道:“该不会……” 第127章:长生秘密 “该不会什么?”我一听二姥爷好像对这件事情知情,赶紧就问道。 二姥爷望着四周围的那么双眼睛, 就把我给拉出去了,先问道:“魏长生跟你在西川的事情,我听你的那个鬼说过,不过他惜字如金,弄的人很不痛快,你先说,魏长生怎么跟你扯上了关系了?” 我把事情捡着重要的跟二姥爷说了一遍:“您刚才肯定想起了什么来了,可不要瞒着我。” 二姥爷听了,摆摆手说:“我瞒着你干什么,不过这话说出来,你可别害怕,其实,魏长生在取走长生之后,在百十年前,回过一次潭深镇,只是潭深镇的老人们把这件事情给压住了。” “我明白,”我答道:“魏长生都回潭深镇了,咱们还是无计可施,没法把他抓住,这样的事情,传出来丢人。” 二姥爷有点狼狈,说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事情是这样的,魏长生那一次回去,莫名其妙给咱们老杨家送了不少聘礼。” “聘礼?”不就是因为菖蒲吗!我赶忙问道:“二姥爷,那聘礼给老杨家谁送的?” “怪就怪在了这里,”二姥爷压低了声音,说道:“老杨家,当时一个适龄的闺女也没有,没人知道他是给谁的!” 这么说,那个聘礼送到的时候,菖蒲已经死了,那他还能送给谁…… “当时的族长就问他究竟想怎么样,这个聘礼是送给谁的,结果他居然说,那个女人,现在还不在,但是以后会来的,他先把聘礼送过来,等着那个女人出现在杨家。” “这是怎么个意思?”我也纳了闷:“娶媳妇还有预定的?” “要不说他办事情让人摸不到头脑呢!”二姥爷说道:“魏长生的聘礼谁敢收!可是……看着那个意思,他说是等着的,难道就是你?” 那么久之前,他怎么知道杨家以后会有个我? “不敢收也是可想而知……”我接着问道:“那聘礼后来怎么样了?” “想退回去,但是往哪儿退?”二姥爷说道:“那聘礼还在祠堂里堆着呢!这……这不就算,咱们家早答应过了那个婚约了吗!” 我心头陡然一动,魏长生早先是说过,要跟我结婚,却没想到,聘礼居然那么早就送到了杨家去了,难道他能未卜先知?不可能啊!这又不是穿越剧! “还有啊,”二姥爷说道: “听魏家的老人说,魏长生还没变成魏长生之前,也订过几次婚,但是据说是个百无禁忌的硬命,每次一跟女方订婚,那是不克死不拉倒,所以守了几次望门鳏,一直没有娶上了媳妇,也没人再敢把自己的闺女说给他,所以……” 望门鳏,说的就是还没成婚就成了鳏夫,怪不得他总那么孤单,简直是命犯天煞孤星。 我想了想,说道:“那,他都克死了谁家的姑娘,魏家族谱上……” 这话还没说完我就想起来了,照着小鱼那么一说,魏家早就把魏长生给除名了,族谱里怎么可能还有他的消息。 “我看着,魏长生这次算是盯上了你了,”二姥爷愁眉紧锁:“一定得赶紧把他给打败了,把长生给抢回来!” 我点了点头,问道:“二姥爷,那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啊?好好的大会,成了这个样子……” “还能怎么办?”二姥爷叹了口气,说道:“只能改天再接着来了,现在他们身上也都受了损伤,一时半会,没法再跟魏长生斗了,他妈的,抓到了魏长生,先把他给剁了,看他还能不能长生。” 长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对了,你妈刚才叫你呢,这边的事情我来弄,你先看看你妈去。”二姥爷说道:“这一阵子,你跟那个程恪,千万不要分开,免得魏长生什么时候下了黑手。” 我点了点头,转身把程恪叫了出来,跟罗蔚蓝他们打了招呼,就往我妈那里去了,菁菁一看我这一走,冷哼了一声:“亏她还知道避嫌。” 程恪冷森森的回了头,那个眼神让菁菁禁不住似的后退了半步,我赶紧把程恪给扯了出来:“行了行了,咱们走吧。” 程恪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说道:“魏浅承的事情,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一切有我。” 我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程恪忽然停住脚步,习惯性就伸出了长长的胳膊,把我给圈在怀里了。 我的头撞在他胸口上,自己也愣了:“程恪……” “我不想你再受一点伤害,不管那个伤害是来自哪里的。”程恪低低的说道:“这一阵子,你受苦了。” “我没受苦。”我微笑了起来:“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也没关系。” “也许……”程恪说道:“以前我为了某种原因,对你做了错误的事情,但是现在,不管再因为什么缘故,我心里只有你,所以……” 我抬起头,踮了脚尖,吻在了程恪的薄唇上。 他挑起了眉头,眼里是一霎那的温柔,我抬起头望着他,心满意足的说道:“以前你是什么样的,本来也不关我的事,你的现在是我的,也就足够了。” 程恪没说什么,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一些。 到了我妈的病房,我妈正在跟我姥爷抱怨,事情麻烦,害的她没法打麻将,闺女也相不了亲,简直是倒霉透了…… 我妈是姥爷最小的女儿,据说当年在姥姥家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拔尖儿,我姥爷跟我爸一样的惯着我妈,平常再怎么威武,在我妈面前也低眉顺眼的应声:“可不是嘛,是得好好说说陆荞,这样怎么行,你放心吧,爸爸给你想办法……” 哼。又拿着我开刀。 我进去坐在我妈的床边,问道:“母上大人喊女儿何事啊?” “嬉皮笑脸的干什么,你说呢!”我妈瞪着我,说道:“你小时候经常把邻居家小孩儿打哭,上学之后数学老考0蛋,有一次你逃课翻墙,裙子还给刮破了,丢不丢人?” 我低下头叹口气:“丢人。” “我还没说完呢,你插什么嘴?”我妈继续说道:“好不容易毕业了,对象也找不到,你说你这二十来年,让你妈操了多少心?现在你还不听你妈的话,你你你,你气死我了……” 程恪的桃花大眼向着我瞥了一下,居然像是想笑,但是他对上了我森然的眼神,又一副“怎么都好”的宠溺表情,终究没笑出来。 在姥爷的满脸慈爱顺带帮腔陪同下,我妈絮叨我的黑历史二十来分钟之后,这才想起来了原来为什么让二姥爷喊我:“对了,你往锦华记,给我买一份皮蛋瘦肉粥来,你买的那个白粥是什么玩意儿,糖都不放,根本吃不下去。” “知道了。“我如蒙大赦,赶紧答应了下来,拉着程恪就出门了。 “手手手!”我妈瞪圆了眼睛:“松开!” 我假装没听见,握的更紧了。 程恪望着我,薄唇一勾:“你小时候的事情,倒是还挺有趣的。” “我妈是不是特别能叨叨?”我鼓着腮说道:“就那么点事儿,说了十来年了。” “有个母亲,真好。”程恪望着我,说道:“就这样的唠叨,也很温暖,我……都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心头一颤,忽然想起来了,程恪好像一直没有妈妈…… “是……”我犹豫了一下,说道:“以后,你就有妈妈了,不嫌弃的话,我把我妈让给你。” 程恪终于忍不住是笑了:“好。” “我妈那个样子,都是公主病,得治,说起来也得怨我爸,都让我爸给惯出来的。”我忍不住叹口气:“脾气大,挑食,不洗碗,不洗衣服,不扫地,可以说除了做饭和生孩子,别的事情都是我爸来干的。” “以后,”程恪的眼睛映出来了外面的车水马龙的街景来,平平静静的说道:“让我惯着你吧。” 我抬头望着他,唇角自己就勾了起来,禁不住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正这个时候,正看见宋之远从对面走了过来,宋之远抬头看见我,倒是有点意外:“陆荞?” 我忙打了个招呼:“你刚才不是还在医院吗?上哪儿去啦?” “刚才?你看错了吧?我去外面会诊了两个星期,才刚下飞机啊!”宋之远低头望着手上的手表,说道:“晚回来了几个小时,飞机可能有点晚点儿了,对了,你怎么来医院啦?没什么事情吧?” “刚下飞机?”我一下子愣了,如果这个宋之远刚下飞机,那刚才给我做b超的那个宋之远,又是谁! “怎么了?”宋之远推了推鼻子上的黑框眼镜,有点纳闷的说道:“你干嘛这么个表情?” “没事……”我忙摇了摇手,说道:“我没什么事,就是很久不见你, 有点意外。” “上次陆姨还说让你跟我相亲呢!”宋之远望着我身边的程恪,有点自惭形秽似的,腼腆的说道:“我就知道,你……” 我顿生尴尬,也笑了笑,说道:“我妈不知道情况,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是未婚夫。”程恪望着宋之远,显然也看出来了,刚才的那个宋之远是个冒充的了。 “郎才女貌,也真是般配!”宋之远寒暄了几句,也就告了别,自称赶时间,到医院里面去了。 “我想问问你……”我抬头望着程恪:“高粱地里出枪杆,是哪里的话?” “是西川话,”程恪答道:“‘枪杆’是一种不结子的野草,也有穗子,长得跟高粱很相似,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群体之中的异类。” 他一说西川,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句宋之远跟我说的话,我之所以听着耳熟,是因为之前欺负少年程恪的那个本家的粗蠢兄弟,正在思过房外面说了这句话! 这么说,刚才冒充宋之远给我检查身体的,是个西川人…… “啪嗒啪嗒……”忽然一阵脚步声响在了我们身后,那个声音急匆匆的很奇怪,我忍不住回过了头去,却看见了刚才还跟二姥爷在一起的罗白忽然从医院里面狂奔了出来,气喘吁吁,不要命似的往前跑,连脚上的鞋也给跑掉了一只! “诶?”我瞪大眼睛:“他怎么给出来了……” “抓住他!”二姥爷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也从后面响了起来,正在对罗白穷追不舍:“那小子身上还有不少的秘密,千万不能让他给跑了!” 应该是罗白趁着医院里面大乱,又偷偷的溜出来了,他一见到了我们正挡在前面,那细瘦的身子慌乱的一扭,就跳到了一个小胡同里去了! “程恪,帮着二姥爷把他给抓回来!” 程恪一拧眉头就过去了,二姥爷也紧随其后的钻了进去,我也要往那边追,忽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急什么?” 这个声音……是阿九! 果然,我回过头去,阿九正俏生生的站在了我身后:“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 “用罗白来弄一个调虎离山之计,就是想支开程恪来找我?”我望着阿九:“这次,又有什么大事?” “哈哈哈,跟你说话,就是省事,”阿九微微一笑,说道:“我想跟你说,我总算知道长生的下落了。” “长生?”我盯着阿九:“在哪里?” “我是知道,可我还是不乐意让你知道,”阿九得意洋洋的望着我,说道:“看着你干着急,真有意思。” 我瞪了她一眼,说道:“既然这样,不奉陪了。” “哎,你等一下,”阿九拉我过来,笑的眉目如画:“你就不想知道,长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爱说就说,不说拉倒,”我甩开了阿九的手:“我忙得很,没工夫陪着你玩儿。” “长生,能把死去的人,召唤回来。”阿九说道:“不管死了多久,都行。” “招魂?”我回过头:“你的意思是说……” 可以复活菖蒲吗? 第128章:狗咬洞宾 钻石满1700加更与固定更新两更合 阿九看见了我的表情,像是非常满意一样的笑了:“没错,不仅如此,长生的用处多得很,你看见魏长生了吧?他为什么能长生不老,拖着那具身体活了这么多年?” 我没搭理阿九,但谁都能想到,魏长生是靠了长生的力量。 回忆起来在那个长生镇里面的那个镜子,单单就是映出长生,就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那真正的长生,更是没法想象了。 “所以长生是个好东西,”阿九看我一直不理睬她,微微也有点沉不住气了,眼神闪烁,试探着望着我:“这种好东西,你也想要吧?” “是啊,我不仅是想要,简直是想要的要命。”我抬头望着阿九:“照着你这么说,那只要有了长生,普通人也能成了神仙了。” 长生在手,天下我有。 “你总算是开了窍了!”阿九忙说道:“所以,只要找到了长生,你要什么有什么!包括……” 阿九掩住嘴,吃吃的笑了:“给你的程恪,重新塑造出来一个新的身体,跟你长相厮守,组建家庭,想生孩子,想……” “那挺好,”我对上了阿九那双提起来长生就流光溢彩的眼睛:“不过,你是不是需要我做什么,才能得到长生?” 要不然,阿九早就去将长生给弄来了,找我说什么? 只可能因为,在我这里,她有利可图。 阿九脸上那个对梦幻沉沦的笑容微微有点凝固,她似乎没想到,我不仅没跟她一起沉迷在了那个幻想里面,反而还能这么冷静的跟她说话,怔了怔,才说道:“这个……” “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你,”我说道:“咱们接触这么久,不嫌弃的话,我觉得咱们已经算得上的熟人了,直来直去开门见山比较方便,要得到长生,你需要我和程恪做什么?” 阿九唇角噙了一丝笑意:“你这个聪明劲儿,也不知道跟谁学来的,菖蒲么……” “我一直以为,我离着菖蒲差得远,”我说道:“如果我是菖蒲的话,这件事情,我就假装不知道,等到长生找到的时候,直接从你手里抢过来,不是更简单。” 阿九那样的人,听了这话,盯着我,像是打了一个寒颤:“一点没错,你居然能那么了解菖蒲……” “我身边全是她的熟人,耳濡目染也能知道一二。”我叹了口气:“所以,你不用太把我放在心上,我成不了她那样的大器。” 阿九阴森森的笑了:“世上当然只能出现一个菖蒲,单单那么一个菖蒲,就够他们受的了。” “所以,言归正传,不然过一会儿,程恪要回来了,”我望着阿九:“你想跟我合作,是不是?那你告诉我,你需要我做点什么?” 阿九更是没想到我能这么痛快,她是个天性多疑的人,见我痛快,她倒是不太痛快了,掂量了一下我这话的分量,才说道:“那就是,你一定要活下去。” “嗯?” “你活下去,长生才会被找到。”阿九说道:“你现在,应该已经被卷进去,出不来了,你等着,就在最近,你身边会出现一些想要杀了你的人,我想跟你说的,就是先别死。” 忽然耳后一阵破风的声音,冲着阿九就打过来了,阿九的眼睛一扫,敏锐的就反应过来了,身子一侧,利落的闪避了,嫣然一笑:“罗白还真是没本事, 让他多拖一阵也拖不了。” 那个破风声过来的阴气,是程恪! 我还没转过头,那淡淡的檀香味道就袭了过来,他那颀长的身影正挡在了我身前,寒意袭人的对阿九说道:“你找死么?” 阿九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你以前,舍不得打我的……” “人总会变的。”程恪的声音一点感情也没有。 “是啊,人总会变的……”阿九侧过头,眼里透着点怅然:“可是就算你变了,为什么对我的态度还是没变?” “我操,你这个偷尸体的死娘儿们又来了!”只见那个胡同里面,二姥爷一手拖着罗白,一边往外面走,看见了阿九,登时怒发冲冠:“你胆子倒是不小!程恪,把她的灵魂打出来,这里有的是能保存尸体的地方!” 程恪没有应声,桃花大眼却黑沉沉的,对阿九,带着腾腾杀气,整个人像是一柄出鞘利刃,带着决绝的寒意。 罗白窝窝囊囊的被团在了人高马大的二姥爷手边,一见了阿九,当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大叫了起来:“你快跑,他们两个人,不好惹!” 说着,举起了细瘦的胳膊,冲着二姥爷跟耍王八拳似的胡乱挥舞了起来:“我来掩护你!” 真是个忠心护主的模样啊! 我再回过头来,阿九望着我,凉凉的笑了,说道:“记住刚才说好的话。” 说完了,一转身就不见了。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望着我:“没事?” 我摇摇头:“她打不过我。” “奶奶个熊的,又被她给跑了!”二姥爷勃然大怒,罗白倒是勉强松了口气。 “刚才,她跟你说什么了?”程恪转头看着我,好看的眉宇里还是凝着一点对阿九的怒意。 我知道程恪很讨厌阿九,但是一直因为阿九附在了菖蒲的身上,他从来没对阿九真的动过手,可是今天,他终于是为了我,对着阿九出了手:“你刚才,不怕伤到了菖蒲的身体?” “那不是身体,只是尸体。”程恪淡淡的说道:“我顾不上了。” 顾不上,终于能顾不上了…… “你个王八犊子,蹬踹什么呢?”身后,二姥爷拎起了醋钵大的拳头老实不客气的在罗白脑袋上重重的砸了一下:“傻逼,今天让你爷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将被打的一动不动放弃挣扎,简直跟死蜘蛛一样的罗白回医院里去了。 “不管阿九跟你说什么,你也不要信。”程恪说道:“她那个人……” “我知道,”我望着程恪,说道:“不过这一次她来,说是让我小心,据说有人盯上了我了。” “盯上你的人,从来都不少。”程恪说道:“你什么也不用想,有我。” 长生能让人死而复生的话,程恪应该曾经拥有过,却没有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只要有他,什么也不用怕。 这个医院本来离着玄阴地不远,而那个叫锦华记的粥店,正好也在胭脂河边上有一个分店,往店里买皮蛋瘦肉粥的时候,年轻的女性店员看着程恪的那个表情简直跟追星族似的。 付钱的时候,一个年轻店员在旁边跟别人抱怨了一句:“又出来了,你说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另一个店员低声说道:“别在这说,还有客人呢。” 而几个女店员,脸色都有点发白,各自暗暗咽口水似的。 我看着气氛不太对劲,这明明是个害怕的模样,就随口问道:“店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一个年轻店员碰了碰刚才多嘴的那个,赔着笑,对我说道:“没啥事,您别多心,欢迎下次再来。” “哥,闹鬼了,还说没事?”一个正在后厨房里吃粥的小男孩儿说道:“你为啥撒谎?” 那个小男孩儿才五六岁,是个天真无邪的时候,他一说话,那几个店员脸色更尴尬了,我明白,要是真闹鬼,店员怕影响生意,肯定是不会说的。 “闹鬼啊?”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我妈上次说想要一张这家店的钻石vip卡,能得到专项服务和顾客自己点的“小灶粥”,还可以一天免费吃一次。 但是我妈积分不够,一直没到了申请条件,非让我爸想办法,无奈我爸来的时候活动结束了,也没办到,还被我妈给骂了一顿。 要是能顺一个人情,办卡就方便了,想到了这里,就拉过了程恪吹牛道:“我男朋友是有名的养鬼师,今天心情好,帮你们看两眼。” 程恪听了“我男朋友”一个称呼,薄唇就弯了起来,像是心情大好,桃花大眼闪烁着望了我一眼,已经完全是个“随你”的表情了。 “真的……” 店员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那……那……” “你就说说看,是怎么个闹鬼法?”我一看程恪难得心情好会听我的话,赶紧趁机蹬鼻子上脸的吹嘘:“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男朋友治不服的鬼。” “哎呀,”几个女店员赶紧抢着过来说:“是厨房里面的怪情景,那口锅……那口锅……帅哥你赶紧看看去吧,太吓人了!” 我拖着程恪就过去了, 年轻店员领了路,指着一口锅说道:“大师,你看看,这个锅盖!” 我低下头,看见了那个不锈钢锅盖上,印着一个稳稳当当的黑色手掌印。 那个黑色,像是煤灰。 锅盖上有手掌印,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现在那个手掌印的边缘清晰,分明是刚刚印上去的,也就是说……在锅盖正在烧粥,还是滚烫滚烫的时候印上去的! 只要是个正常人,即使轻拍一下,也不可能受得了那个烫,而那个煤灰的痕迹很重,除了练铁砂掌之外,这么挨烫,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年轻店员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就经常出现,实在是……” “我听说,这是大凶之兆呐!”一个店员说道:“弄的我们人心惶惶的,这还不算,关键是,自从出现了这个手印儿之后,店里的生意也一下子一落千丈,客源全到了别的店去了!” “是饿鬼。”程恪答道:“带着不吉之气,确实会对店里买卖有影响。” “恶鬼?”店员们一听“这两个字,脸都吓白了,颤声说道:“穷凶极恶的恶鬼?” “是饥饿的饿,”程恪答道:“那种鬼,一般死的时候刚好空着肚子,所以心有不甘,总希望能留在阳间,填满了这个心愿再往生,并不凶恶。” “就算不凶恶,是怎么进来的……”一个店员拍了一下巴掌:“难不是,是我们店里的东西做的太香了?” “就算再香,鬼物也不好轻易进阳宅,”程恪侧头望着那个锅盖说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人在风水上提出过什么建议?” “这个,有人说镜子是成双的意思,能让一分钱变两分钱……”一个店员像是恍然大悟一样,指着那个灶台说道:“有个客人跟我们说过一个法子,就是在灶台后面藏一面冲着外面的金属镜子,准能财源滚滚。” 程恪听了,顺手在灶里一摸,就摸出来了一面铁艺小镜子,那小镜子长期放在里面,已经被蒸汽熏的生了锈,他修长白皙的手十分利落的就把那镜子随手丢在了垃圾桶里,说道:“你们被人骗了,有了火,才能让家运旺起来, 所以这灶是阳宅的根本,也是镇宅的关键,镜子放在这里,等于把你们自己的阳火全放出去了,才会进来了这种本来不该进来的东西,想偷吃你们的东西。” 很显然,是被竞争对手用这种阴招摆了一道。 “那……“店员们惊恐的望着垃圾桶:“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先把不该有的东西送出去,再杜绝不该有的东西进来,”程恪说道:“连续三天,在平时的用餐时间搁在门口一碗粥,然后在粥碗下面垫上了红布,三天之后停止,就能把饿鬼送出去了。” “哎呀,还有解决的办法,那可真是太好了!”店员们这才兴奋了起来,对着我们千恩万谢,本想给我们封一个红包,我摇手说不要,店员他们完全是个“无以为报”的惶恐模样,忽然有一个是福至心灵,信手就送给了我们一张vip卡:“以后去别的店都能用,要是在我们店,给您全部免单!一点小意思,您可千万别拒绝了!” “就是就是!” 我一开始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下得了手,赶紧替我妈给收下了。 回医院的路上,我欢欢喜喜的拿着那张卡,一边走一边看,程恪侧头望着我,跟看小孩子似得,说道:“很喜欢?” “我妈喜欢。”我掸了掸那张卡,志得意满的说道:“为了你好,这是讨好丈母娘的利器。” 程恪望着我,居然笑了。 我望着他:“你今天心情真好,居然笑了这么多次,简直举世罕见。” “我笑了吗?”程恪倒是怔了怔,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桃花大眼一眯:“大概,是因为你笑了吧。” 这个感觉,比得到了这张卡,更能让人心满意足。 秋天的夜里有点凉,可我还是挎上了程恪的胳膊,一跳一跳的走了起来。 路灯把我们两个的影子,照的像是一个人。 把粥送去了,我顺手把卡也献上去了:“母上,你看,新姑爷的礼物!” 我妈一双眼睛这恋恋不舍的从那个皮蛋瘦肉粥上移开了,一看见那张卡,眼睛瞬间就亮了:“哎呀!从哪里弄来的?” “程恪费尽了心思,才帮您办到的,”我大概跟阿九接触的时间长了,自己说谎的功夫也有了长足的进步:“您知道,多少积分才能换一张啊!程恪知道您想要,可没少往里面砸功夫,这个孝心,啧啧啧……” 我妈虽然面上挺难伺候的,却非常容易因为丁点儿小事而感动,这样简直是个正中下怀,望着程恪的表情,也没有以前那么生冷了:“还挺有本事啊……” “您喜欢就好。”程恪是个有气度而又有教养的模样。 外加我妈这个人本来就是外貌协会的资深会员,果然看程恪看的多了,不知不觉就顺眼了:“ 你们……从西川回来,也挺累的,回家休息去吧,这里有医生有护士的,我和你姥爷也就是虚弱,没什么大事。” 我姥爷望着我妈,也是一个挺疑惑的表情,肯定弄不明白怎么我妈这么容易被收买。 女人心海底针,老爷子怎么知道。 “这怎么行啊,”我拿住了机会装乖巧,说道:“有道是养我一世,用我一时,您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不能退缩,毛主席说过……” “行了行了,听你说这种套话你妈我就脑仁疼,怎么我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养了你这么个油嘴滑舌闺女。”我妈一手按着太阳穴一边说道:“你赶紧走,看见你我耳朵都累得慌。” “您看见了又关耳朵什么事,要关那也得是眼睛啊……” “行了,陆荞你赶紧走,”我姥爷都是一副听不下去的模样:“我们现在需要静养,你啪啪啪的说的一串一串的,谁受得了。” 正这个时候,二姥爷来了,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让你走你就赶紧走,这里不是还有你二姥爷呢吗?” “二姥爷!”我见他进来,赶紧问道:“罗白呢?他的秘密,问出来了没有?” “他宁死不屈,我也不能拿刀铡了他,”二姥爷挺憋屈的说道:“我就让他弟弟把他领回去了 不过留下联系方式了,再有什么事,他也跑不了。” “罗蔚蓝啊……”我接着说道:“罗蔚蓝身体怎么样了?” “魏长生没下狠手,所以没什么大事,他们又年轻,现在使用养鬼术是有点困难,气不足,聚拢不来,但是吃喝拉撒是没事了,所以就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二姥爷翘起了二郎腿,若有所思的说道:“ 只不过……” “怎么啦,二姥爷?”我赶紧问道:“还有什么新情况?” “有个戴着一大串子耳钉,流里流气小太保似的小伙子像是有什么事似的,不乐意走,非要叫大家继续去找魏长生,这不是找死吗?”二姥爷大手一挥,说道:“ 被我赶着走了。” 我自然知道二姥爷说的那个人,就问道:“他是哪一家的?” “也是咱们潭深镇的,姓刘。”二姥爷说道:“但是从小在玉宁长大的,完完全全是个城里人,潭深镇也没回去几次,据说当初是玩儿乐队的,可是他爷爷刘老头子以死相逼,非得让他继承衣钵,不然就不活了,他这才没办法学了这一门手艺,整天介也是吊儿郎当的,一看就不靠谱。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怎么这么热心。” 姓刘,是我表妹露露那个冥婚新郎刘文科的家里宗亲吧,也不知道刘文科那个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所以你赶紧走吧。”我妈已经是个很不耐烦的样子了,咽下了最后一口的皮蛋瘦肉粥,说道:“你那衣服可也该换了啊,还有你那手机,你是不是把手机给弄丢了?怎么也联系不上,赶紧买个新的去。” 这倒是,“穿越”到了西川之后,我手机跟惠人旅馆一起灰飞烟灭了。 我只好答应了我妈,嘟着腮,带着程恪从医院里面出来了,走在了楼梯上,我禁不住就反问程恪:“你说我真的那么招人烦?” “你刚才说的话,我没听进去。”程恪面无表情的答道。 “你……” 但是程恪侧过头,说道:“不过,我喜欢听你说话。” 说着,握住了我的手,目不斜视的往前面走。 真帅,为什么这么帅。 到了医院外面,看见一个通讯店还没有关门,我进去买了手机,也把自己的卡给补上了,办好了一切,我看见程恪正对着门外的胭脂河走神。 我问道:“又看见什么了?” “有一个女人。”程恪侧头说道:“冲着我笑了,我看着眼熟,却不认识她到底是谁。” “女人?”我一愣,当然想起来了祝贺的那句话,赶紧出了店门口:“哪里呢?” “早就走了,”程恪跟出来,外面夜凉如水,路灯的光芒跳进了他漆黑的瞳孔里面:“我觉得奇怪,是因为,我看不出来,她是人是鬼。” 还有……程恪看不出来的人? 我心里越来越介意了,那个神秘的女人,一定知道关于长生和程恪的所有事情,她现在是解开那些谜团的关键。 不过她应该是不愿意现身,所以估计存心找也找不到,但是我感觉,她一定跟事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估计着还会继续出现的。 “走吧。”程恪说道:“带你回家。” 我点了点头,没想到,正这个时候,才装上了电话卡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倒是挺巧的。 我忙拿起来,是我闺蜜金豆豆的号码,接了一听,是她醉醺醺的声音:“他妈的,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打这个电话吗?因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好男人!” 那个声音,简直跟酒话一样,而且听着背景的声音很乱 ,又是什么dj歌曲,又是人声鼎沸,还穿插着:“姑娘,一个人啊?”的搭讪声,我一下子也就明白了,豆豆跑到了夜店里去了! 夜店是没什么可怕的,怕就怕她醉的人事不知!这社会这么乱…… 我赶紧说道:“你在哪儿呢?” “哎呀,你是陆荞啊?”豆豆这才是个如梦初醒的声音:“我去,你这一阵子人间蒸发,上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嗝……” “你喝了多少?”我忙问道:“身边有伴儿没有?” “你丫都人间蒸发了,我上哪儿找伴儿去!”豆豆又“嗝”了一声,忽然响起来了一个很脆的巴掌声:“你他妈的离老娘远点!” 这十分明显,是被人占便宜了! 我心一下子提起来了,生怕她吃了什么亏,立刻说道:“我现在就去找你,你在哪儿呢!” “我在,嗝……碧霄……”豆豆说到了这里,忽然尖叫了一声:“啊!” 我这心是越来越沉了:“碧霄什么?” “嘟嘟嘟……”电话已经挂断了。 “碧霄九华吧?”倒是通讯店的店员听见了我打电话的声音,说道:“那个地方离着这里不远,是新开的夜店,生意挺好的,就绕过了这条街,听见哪里音乐声特别吵就是了。” 我赶紧道了谢,拉着程恪就往那个方向过去了,幸亏那音乐声震天,非常顺利的就找到了,里面的人挤得跟一锅饺子似的,我拖着程恪从人群里面挤了进去。 听着豆豆醉的那个程度,肯定不能再舞池里面跳了,我就顺着吧台找,果然正看见她软软的趴在了吧台上,旁边还有一个男的,像是在搂她的腰! 我上去一下子就把那个男的给撞开了,喝道:“你离她远点!” 那个男的完全猝不及防,被我一撞,退出去了老远,腰正撞在了一个桌子的尖角上,“诶呀”一声就惨叫了出来。 我护在了豆豆前面,说道:“占醉酒姑娘的便宜,你要不要脸啊!” 那个男的捂着腰,整个人疼的弯成了一个虾米,而这个时候,豆豆正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说:“陆荞,你怎么来了?” “你别怕,我打不过他,我男朋友可以打,”我赶紧说道:“就是那个男的占你便宜了,是不是?”说着我就要把鞋脱下来:“看我今天不抽他一个满脸桃花开……” “不是……”豆豆抬起头来,说道:“幸亏有他,我才没被人给占了便宜,刚才来了一个色狼,差点要把我给……还是那个帅哥救了我!” “什么?”我心里一凉,这可坏了,难得我挺身而出,为朋友两肋插刀一次,怎么就这么不凑巧,居然来了个狗咬吕洞宾! 而那个男的抬起头来,耳钉先闪耀了起来,我和他一对望,两个人全傻了眼:“陆荞?” “耳钉?” “我不叫耳钉!”耳钉挺不高兴的说道:“我叫刘元华!” “啊啊啊, 不好意思,这真是的……”我讪讪的说道:“简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耳钉一副“算我倒霉”的样子,坐在了豆豆旁边的椅子上,抱怨道:“这年头。当个好人实在太难了,扶老人要钱,救美人要命啊!” “实在对不起啊!”我讪讪的说道:“我也是一着急,就给误会了……对了,你从医院出来,怎么没回家休息,倒是上这里来啦?” 耳钉拿了一杯鸡尾酒,干了半杯,又叼了里面的冰块,咬的咯吱咯吱响,闷声闷气的说道:“上哪儿去?我刚说顺从祖意,来干一番养鬼师的大事业,也辞了职,还把租的房子给退了,刚才从医院出来,又时运走低,钱包也被人给偷了,这可倒好,我算是全完了,不过来买醉,还能干嘛去。” 哎。论起了倒霉劲儿来,真是跟我不相上下,是要了亲命了。 望着他那个样子,我不由自主的就同情了起来,找程恪商量了一下:“看他怪可怜的……” “你要收留他?”程恪不置可否:“随你。” 真是通情达理。 我赶紧跟耳钉说道:“咱们也算是同乡,你要是没地方去了,找新房子之前,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我们家暂住一下,就当我跟你赔礼了,是两室一厅的房子,不用打地铺。” “真的?”那耳钉一听这个,眼睛都亮了,完全是一副喜从天降,因祸得福的样子,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不失时机的揉搓了起来:“哎呀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这孤男寡女的哈哈哈哈,你放心哈,我这个人别的不敢保证,活儿还是不错的……” “喀……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耳钉的手腕就传来了脱臼的声音! 这孩子,难道没看见程恪?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程恪脾气一直不太好,尤其是在跟我有关的事情上,这次看见他摸了我的手,已经算得上心慈手软了,并没有让他成了杨过,只是二话不说将他的手腕给卸脱臼了。 “啊……”一声尖叫划破了那些嘈杂的歌声,直上云霄,让这个五彩缤纷的夜晚更加迷离了。 最后,还是那学过护理,刚刚才酒醒了的豆豆帮着耳钉把手腕给装回去了。 耳钉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干了一杯又一杯,妄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伤痛。 我这才得了功夫跟豆豆说话,原来豆豆在我离开玉宁的这段时间,找了个男朋友,可是却被男朋友给劈腿了,找个喝酒的朋友也没找到,就自己来了。 等到酒喝兴奋了,觉得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的结束了这么一场狗血恋爱,本来想给前男友打电话撕一场,可是谁知道醉眼朦胧的,给我打过去了,才发生了这么一场闹剧,说起来,她也还是心有余悸的:“可多亏了耳钉了。” “我叫刘元华!”耳钉从杯子里面抬起了脑袋,又抗议了一句。 “好好好,”我转头望向了耳钉:“你之所以那么想跟魏长生打起来,就是想着扬名立万,给家族争光啊?也是挺了不起的。” 说到了这里,耳钉脸色一下子变了,不是喝多了的那种面红耳赤,而是恐惧一样的发白:“是……是有这方面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耳钉犹豫了一下,才附在了我二边低声说道:“我,也被魏长生的人盯上了,他们下一个要杀的,应该就是我了……” “诶?”我愣住了:“你被人盯上了?” 耳钉点点头,望着四面八方的人,说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敢一个人四处乱走,落了单的话,那我就……所以,晚上只有这种地方人多,我才躲过来的。” 我心里想着,如果耳钉真的被人盯上了的话,那顺着耳钉,不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些个想要让我们和魏浅承为敌的人了吗! 第129章:是人是鬼 “我说耳钉,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被盯上的?”我赶紧问道:“是怎么样的蛛丝马迹?” “这个么……”耳钉皱起了眉头,说道:“怎么形容呢,你被人跟踪过吗?” “这倒没有。”我又不是偶像剧女主,连追我的也没几个,更别说跟踪狂了。 “虽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可是我被人跟踪过!”豆豆忙说道:“我们公司没倒闭之前,有一个挺可疑的猥琐男, 一天到晚的给我发垃圾邮件,加班要是晚,就尾随在我后面,那个感觉挺瘆得慌的,让我特别害怕人少的地方。” “差不多,我现在,就是有这种感觉!”耳钉赶紧说道:“前几次,我出门干活……你知道,现在这一行不太好干,我也就是在一个店里面跑腿的,不过那个道长倒是挺有本事的,赚钱不算少,我这打杂的虽然赚钱不多,收入也算得上稳定。 最开始, 是那个道长帮着一家人在新买的二手房里面驱邪,他在里面做法,让我站在月光底下拉着红线,等里面的那个东西被他给赶出来了,我好把那个红线给拉一下,让那个东西的脚被绊住,扑倒了,再用红布往上面一盖,就齐活了。 本来是简单的小事,别说我了,就是一个普通人,但凡阳气强一点,都能干,可是那一次,我正在那里弄着呢,忽然红线尾巴上拴着的银铃铛就响了。” “银铃铛?”我对养鬼术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就问道:”那是一个什么说头?” “银铃坠尾,能锁住阴气。”程恪跟我说道:“而那银铃如果响了,就是遇上了强烈的阴气。”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耳钉赶紧说道:“ 那个银铃铛就是干这个用的,但是,怪就怪在,银铃铛有两个,如果是屋里的阴气出来,那靠近屋里的银铃铛就会响,可是那一次响的,是靠近外侧的银铃铛,也就是说……” 我立刻就明白了:“不是从屋里赶出来的,而是从你身后出现的,其他的阴魂!” “可不是吗!”耳钉一拍大腿,一边响亮的咂舌头一边说道:“我当时就愣了,怎么又出来一个?本来也不用怕,可是正这个时候,道长在屋里的那个,也被赶出来了,我自然顾不上那个不请自来的,抓了丫也没人给我钱,还是紧着把道长赶出来的那个给扣住了。 道长一出来,将那个被红布扣住的收起来,事情就算完了,但是另一个阴魂,却不见了,我再回头,怎么也没找到,就没当回事,以为被我吓跑了。 等我回家之后,才发现,那个红线上的银铃铛,又铃铃铃的响个不停,我就疑心那个灵体给跟上来了,嫌烦想顺手收了,正在找那个灵体的时候,忽然觉得门口有点不对劲儿,透过猫眼一看,只见大半夜的,我那出租屋外面,来了好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正对着我的猫眼往里面望呢!” “哎呀!”豆豆已经听出来了一身冷汗:“讲鬼故事呢?太可怕了!” 我则忙问道:“那几个人, 是人是鬼?” 耳钉的脸上露出来了一种十分古怪的表情来:“我看不出……他们是人是鬼!” 我心里陡然一震,身为正统的养鬼师,看不出?这不是……跟刚才程恪见到的那个神秘女人一样嘛! “没有阴气,也没有阳气?”程恪桃花大眼一眯,也问了一句。 “没错!”耳钉一听,宛如遇上了知己:“你也看见过啊?” 程恪微微点了点头。 果然……那是什么来路?活死人? 我现在有了阴阳御鬼之术之后,只要仔细观察,都能看见了活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而那金色以头顶和双肩最旺,就是阳气。 阴魂的话,比如程恪,身上是一种盈盈的绿意,而那种气会随着他做的什么事情,而留下细小的痕迹,就是阴气,如果有被鬼操纵的东西,也会留下淡淡的阴气痕迹。 养鬼师这种游走阴阳的人,则是阳气和阴气混合着,全都有。 这种“气”,虽然对我来说有颜色,却可以说不是“看”出来的,而是“感觉”出来的,所以对养鬼师来说,究竟是人是鬼,一看“气”就知道。 没有阴气,也没有阳气的,我还真是从来没见过! “那,”豆豆虽然一知半解,倒是还挺有兴趣的:“然后呢?” “然后……”耳钉抿了抿嘴,说道:“一见来路不明,我心里有了戒备,加上之前也听到了传闻,魏长生在追杀养鬼师,我心想,肯定是因为我能力出众,被他们碧落门给盯上了,也成了他们的目标,这不是就先藏了起来,打算看看他们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果然,那几个穿黑衣服的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就打开了我的门,鱼贯而入,最奇怪的是,他们包括呼吸声,脚步声,任何声音都没发出来,就那么死气沉沉的进了屋子。 接着,他们就四下里找我,我因为有防备,早把自己的阳气给隐藏起来了,他们没发现我,找了半天,才扫兴的走了。” “这……”豆豆也脑补了大概的意思,挺失望的说道:“听着你那个意思,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不跟他们打一场,看看他们究竟是个什么人啊?” “我……”耳钉小脸一红,梗着脖子说道:“你哪儿知道,我这只不过是不想着打草惊蛇而已,万一他们真是碧落门的人,我岂不是跟其他冤死的养鬼师一样,就这么便当了么,这叫可持续发展战略!” “说来说去,还是你胆小……这个故事不刺激……”豆豆托着腮,完全没当真事儿看待,也喝了一点酒。 “这是拿命在赌,我也觉得耳钉这么做很谨慎稳妥。”我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还是你理解我啊!”耳钉看我相信他,感动的了不得,又要伸出了刚接好了的手来摸我,结果一下子对上了程恪那黑沉沉的桃花大眼,只好讪讪的把手给缩回去了:“所以,我就留了个心眼儿,派了我自己的先行侏儒俑尾随他们。” “先行侏儒俑怎么说?” “可惜……”耳钉又喝了一杯酒,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先行侏儒俑,再也没回来过。” “这是一次,”我接着问道:“你不是说,遇上了好几次?那之后呢?” 耳钉这才想起来,忙接着说道:“是呀,他们盯上了我,怎么可能因为一次找不到我而放过我!后来,我在胭脂河边上收落水鬼的魂魄的时候,又碰上他们了! 那一次,我正站在了河里,用红线结了网,在那个芦苇荡里面束好了,等着那个落水鬼的阴魂投上来,好捆了带走的,正这个时候,我忽然就看见了眼前的鱼从河里面蹦跳了起来, 跟闹地震的似的,我就觉出来,河里肯定不对劲儿啊! 当时月明星稀的,倒是挺亮堂,我本来想回头,却正看见了水面倒影上,照出来了,我身后又跟上了那一排无声无息的黑衣人! 那个感觉,就算是我,也觉得脑瓜皮发麻!但是这次显然是被找到了,躲是躲不开,我寻思着,不如正面交锋一下,就转过头要跟他们斗一斗,谁知道……” 我一个胃口被吊的足足的:“谁知道怎么样?” “谁知道,我一回头,居然就动不了了!”耳钉身子一缩,还是一个惊魂未定的样子,喃喃的说道:“你知道,咱们养鬼师是要靠着聚拢阴气来驾驭鬼怪为自己所用,可是那个时候,我只觉得全身的阴气,全被吸走了一样!” 这跟姥爷还有我妈的经历,简直一模一样,他们的阴气也是被莫名其妙的吸走了! “这么说……” “我被他们,跟捆山猪一样的带走了!”耳钉哭丧着脸说道:“他们把我架在了肩膀上,抬着我就走,那个意思,简直跟献祭的似的!接着,就把我丢在了胭脂河边上,一行人围着我坐下了,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跟食人族要煮人肉似的,先把我挂在了一个树上!” 又是树……不过人挪活,树挪死,那如果真是一个真正的树,一定是没法移动的,看来,只不过是个类似于树的,能吸收阴气的东西。 耳钉接着说道:“我动也动不了,心里也着急,正这个时候,我想起来我耳朵上的耳钉里面,倒是还存着一个小鬼,就算没有阴气,也靠着一点仅有的念想,竭尽全力,给唤出来了。 小鬼从耳钉里面钻出来,咬断了将我挂在树上的那一根线,线一断,我掉在了树下,身上的阴气忽然就又回来了,赶紧撒丫子跑了,这下子,我可不就确定了,其他失踪的养鬼师,都是被他们以这种‘偷袭’的手段给害了的! 我这心里确实也挺害怕的,大名鼎鼎的魏长生,谁惹得起啊!还想着实在不行,收拾收拾,往老家躲一阵子去,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收到了你们杨家的请柬,让我过去商量着一起铲除了魏长生,我一看这是正中下怀啊,这不赶紧着就来了,谁知道……哎……” 想不到,耳钉还是一个被那些来历不明的人害的生还者, 这可真是太珍贵了,可以说算得上,是个福大命大,死里逃生的! 看着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立刻说道:“你一定也很想从这里面脱险吧?” “那肯定啊!”耳钉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干了一杯,说道:“不过,现在我阴气本来也是不足,又形单影只的,更害怕了,你们收留了我,身边好歹还有个伴儿壮胆,要不然,哎……” “这么躲下去,肯定也不是办法!”我趁机说道:“咱们不如,一了百了的把事情给搞清楚了。” “咋搞清楚啊?”耳钉望着我,忽然像是明白过来了,一张脸惨白了下来:“你想着让我当诱饵啊?” “你真是太聪明啦!”我冲着他来了个很浮夸的笑容:“他们肯定不能让知道秘密的你就这么跑了啊!为了弄清楚究竟是谁杀了那么多的养鬼师,可就得多亏了你了。” “不是吧?”耳钉那个样子,显然是深深的后悔自己在一时的得意忘形之下,把事情给说出来了,一副绝望的样子:“你们真的打算,让我羊入虎口?” “怎么是羊入虎口呢?”我赶紧说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我我……” “你一直想着扬名立万,这就是个机会!”我苦口婆心的说道:“这一次,就看你的了,真的能弄清楚了真相,给你居一个头功,整个养鬼师的圈子,可都会知道你,你还怕你爷爷失望?要是不肯,那也没法子,反正我看你已经被盯上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在我软硬兼施的游说下,耳钉这才是个无可奈何的模样,答应了下来。 “事不宜迟!”我赶紧说道:“现在是个大晚上,就是好机会!” “你饶了我吧,最多明天!”耳钉大叫了起来:“我好歹也得休养一阵子,睡个觉吧! 你这总不能把人往死里逼啊!” “我也累了,”豆豆揉了揉眼睛说道:“你们的故事挺好玩儿的,不过现在困的听不下去了,我得先回家去了。” “那也行吧……”我想了想,自己也许也是太着急了,就说道:“那我们先把豆豆送回家,然后耳钉,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就把那些不死不活的黑衣人的下落给查出来。” 耳钉还是那句老话:“我叫刘元华,不叫耳钉!” 并没有人理睬他。 送完了豆豆回到了家里,耳钉也不太拿着自己当外人,从冰箱里面拿了罐子啤酒,洗完澡就去睡觉了。 我洗完了澡,也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床上,程恪习惯性把被子给我盖好了,说道:“以前不知道,你倒是挺能说的。” 我一听,挺自豪的说道:“你说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是不是很棒? 简直是所向披靡,不管是我妈还是耳钉,全都轻易攻克,片甲不留……” 程恪忽然低下头,冰冷的唇齿一下子探了进来,熟悉的檀香味道再一次的扑上来,跟我交缠了一个够,才意犹未尽的说道:“是很棒。” 我脸上烧灼了起来,怕红了被程恪笑话,赶紧就用被子把自己的脸给蒙上了,程恪冰冷的身体也靠拢了过来,低低的说道:“所以,这次是你攻克我,还是我攻克你……”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亲热了,可是被他拢进了怀里,我一颗心还是跟每一次一样,砰砰的跳了起来,才要说话,忽然正这个时候,他掀开了被子,抬起了头来,沉沉的说道:“来了。” 第130章:结出果子 钻石满1800加更 我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程恪却利落的重新把被子盖在了我身上,沉沉的说道:“先把衣服穿好了。” 自己倒是先出去了。 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错过,我赶紧套上了衣服,也蹑手蹑脚的钻了出去,不过我带着阳气,是不是会被发现了,从而打草惊蛇? 怎么来隐藏阳气呢?这是个问题。 “把长生香囊绑在头上就可以了。” 忽然,又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灵体开了口!她……永远是在这个时候出声,一直帮了我的忙是没错,可是被人用这种方式提醒,多多少少的,还是让人有点不爽。 我想起来了那个假冒宋之远的医生照出来的b超图了,就是那个女人?算了,反正她跟我休戚与共,绝对不可能害我,我就把长生香囊当成了发饰一样,绑在了头发上。 果然,长生香囊还真是个有用的东西,我身上,只剩下浅淡的,跟程恪相似的那种阴气了! 出了门口,正撞在了程恪的后背上,程恪回头望着我,皱了皱英挺的眉头,把我拉过来护在身后,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赶紧做出心领神会的表情点了点头,从他身后探出了头去,果然正看见大门一下子开了,不请自来了几个人。 那几个人穿的跟阿拉伯民族的人一样,一件黑色的长袍从头到脚的覆盖了下来,连脸上也挂着黑色的布帘子,不露脸不露手。 会很憋得慌吧?不……他们一点人气儿也没有,更没有鬼气儿,八成,根本也用不着呼吸。 而且……他们的脚底下,被宽大的黑袍子盖住了,根本看不出来是不是有影子。 给人带来的这种感觉,真是诡异的要命。 这几个黑衣人迈着奇异的步伐,像是顺着一条轨迹进了房子,房子的空间本来就不算大,他们像是只专心做一件事,对我和程恪是视若无睹的,只聚精会神的盯着地上。 我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了,自打他们一伙人进来了之后,那地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金红色的痕迹,亮闪闪的,正通到了耳钉住的那间屋子! 奇怪,他们来之前,我怎么没感觉出来,耳钉带来了这种东西…… 他们顺着金红色的痕迹就进了门,轻车熟路的将打着呼噜的耳钉给扛了起来,果然跟屠户抬猪一样,用一种细细的丝线,缚住了手脚,反过身来往外面走。 我心里暗想,耳钉啊耳钉,这可不能怪我,是他们不请自来,绝对不是我不让你睡这个觉。 那一行人扛着耳钉往外面走,我和程恪跟他们甩了一段距离,紧紧的跟上去了。 他们没有坐电梯,反倒是走楼梯,这是十八层,也真是挺够呛,可是我还没来的及怵头,程恪已经利索的把我背在了背上了。 真好。 就连这漫长的跟下地狱一样的楼梯,居然也像是不知不觉的在檀香味道的陪伴下,就走完了。 那一帮人脚程还是挺快的,下了楼梯之后,顺着小区的小路,就往胭脂河边上去了,我和程恪一路上跟着,倒是也没碰上了其他的人。 但是我有点留心到,那一行人,在经过了河边的泥地的时候,根本没看见他们留下的脚印。 这帮人的身份,还真是越来越离奇了。 到了胭脂河边的一处地方,一行人戛然停下了,接着跟耳钉说的一样,将耳钉扔在了地上,一群人盘腿坐了下来,像是在举办某种邪教仪式一样。 只见他们用手叩动着地面,嘴里像是念念有词,不住的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话,这个时候,地上出现了什么植物破土而出的声音来。 “嗤……嗤……” 果然,在耳钉身旁,慢慢的长出了一个小树苗,那树苗以人眼看得见的速度飞快的拔地而起,撺了出来,然后生长了枝干,成了一棵没有叶子的秃树。 黑衣人们将耳钉跟吊炉烤鸭一样,大头朝下的倒挂在了树下,只见那耳钉脚上的一条线,开始发了亮,耳钉身上的阴气,正被源源不断的送到了那棵树里面! 果然,跟我妈和我姥爷遇上的,是一模一样的。 而那棵树,也因为了耳钉的阴气,开始充盈了起来,枝干上,甚至还冒出了团团的嫩叶跟鲜花来! 跟聊斋志异里面的变戏法,是一模一样! 我猜测着,应该也是一种幻术。只是不知道拿了耳钉的阴气补充大树,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大一会儿,那树上开始鼓了嫩嫩的花苞,开了粉白粉白的花, 花跟昙花一样,转瞬之间就凋谢消失,萼片上开始长出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那个东西晶莹剔透,像是水晶珠子,也在越长越大。 而随着那个东西逐渐变大,耳钉的脸色可是越来越难看了,因为他身上的阴气,也损耗了很多。 我不禁担心了起来,是要让耳钉来当个诱饵的,可是总不能看着耳钉被人给真的“吃”了啊!就赶紧拉了拉程恪。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从身后捡起来了一个小石头子,修长白皙的食指拇指潇洒的一用力,那个石头子跟一个暗器一样利落的飞了出去,正打在了那个连接耳钉和树的丝线上,只听耳钉“扑”的一声,就从那树上给跌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黑衣人们见状,自然以一种大惊失色的姿态站起身来,转头盯住了我们。 程恪扬起下巴,带着那种摄人的气势,寒气凛然的问道:“这个重梨,是谁给你们的?” 种梨?那个东西,是梨? 但是我还没反应了过来,那一群黑衣人二话不说,已经杀气腾腾的就冲着我们就过来了,扬起了手,我仔细一看,黑色的袖子里面,露出了跟耳钉身上一样的丝线! 就是这种丝线,能够将人的阴气吸走,为他们所用! 程恪自然早看出来了,将我护在了身后,别的也没怎么样,只随手的捡起来了几颗石头,跟刚才一样,一下子就把那些能抽走人阴气的丝线给打断了! 而石子打断了那丝线的同时,带上了那青白色的火焰,飞快的将那些丝线给烧了一个干净! 黑衣人们见到了程恪的手段,像是怔了一怔,但忽然就掉转过头,也顾不上别的,起身就要将那个透明的东西从树上给够下来,可是程恪比他们快的多,先到了那棵树前面,拦下了他们,清越的声音沉沉的只吐出一个字:“说。” 黑衣人显然是十分忌惮程恪的,侧过身子,就要从程恪的身边扑过去,将那个晶莹剔透的东西给抢下来,我见状, 赶紧也借助了阴阳御鬼之术的力量,先轻捷的跳了起来,将那个晶莹剔透的东西给提前抢在了手里。 那个东西跟外表上看的一样,真的跟个冰块一样,沉甸甸的,寒凉压手! 那些黑衣人一见我将东西先抢到了手里了,就算露不出脸,也给人一种虎视眈眈的感觉,目标从程恪变成了我,冲着我就扑了过来! 我赶紧往后退,程恪却将我拎起来,扔到了离着树比较远的方向去了:“别靠近这个东西!” 我一愣,抬起头,正看见那个树的枝干,忽然动了起来。 “诶?” 接着,那树的枝条像是活了,飞快的冲着程恪缠裹了过去! 程恪轻捷的踩在了一个黑衣人的身上,便躲了过去,虽然程恪没有重量,可是那个黑衣人被程恪的力道一冲,还是倒了下来,这一倒,正碰到了那个枝条上,一瞬时就瘫在了地上不动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棵树,不是真正的树,而是某种活物! 第131章:三钱半香 只见那个枝条,宛如女人的手臂一样,十分灵活的转动了起来,冲着程恪就绕了过去。 程恪轻捷的闪避了过去,顺手将躺在地上的耳钉给捞回来了,几个黑衣人见我们抢了东西又抢人,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宽袍大袖一摇,冲着我们就扑,手里的丝线再次从他们的袖口之中,像是蜘蛛人一样的射了出去,奔着我们就死死的缠了过来。 程恪将耳钉丢在了比较安全的后面,抬起了修长的手,一个响指,那青白色的火焰顺着那些丝线就一直蔓延到了那些个黑衣人的身上,黑衣人一退,正碰到了那妖树的枝条上,全像是被拆了骨头一样的瘫软了下来。 而那棵怪异的树,像是从地上要慢慢的爬出来一样,枝干撑着地面,那个树干越伸越长! 程恪没有动,他只是在盯着那个树干下面,究竟会出来一个什么东西。 我留心到,那棵树的树皮,不太像是树皮啊……跟在长生村镇看到的那奇特的蟒蛇一样,那是鳞! 一股子奇异的水腥气,随着那个枝干往外面冒出来的越多,就越浓厚了,程恪望着那个东西,顺手从身边折下了一根长长的芦苇,将芦苇捋了一下子,只见那个柔软的弯芦苇立刻就变成笔直坚硬的形状。 他在那个怪东西的枝干伸过来的时候,举起来,毫不留情的用那个芦苇棒深深的插进了那个怪东西里面,那一段枝条像是被雷给劈了,显然十分痛苦,一下子剧烈的抽搐了起来。 程恪利落的将那芦苇棒重新拔了出来,只见被芦苇棒扎出来的那个洞里面,流淌出了浓稠的透明汁液,像是胶水一样。 “唿……”忽然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阵子吹口哨的声音,那个声音百转千回,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异样。 而这个怪树像是感受到了那个口哨声音的召唤,猛地一下子,便从它来的时候钻出来的那个地洞之中缩了回去。 看来,我们被发现了。 我忙问道:“咱们要不要顺着那个地洞给追过去?” 程恪摇摇头,指着耳钉说道:“带着他,追不上的。” 这倒也是,耳钉是受了罪了,绝对不能把他给丢在了这里,我把头伸过去,只见那个地洞已经重新被松软的土给埋了起来, 掘开就得需要很长的时间。 对了,那个怪东西是撤退了,可是那几个黑衣人还在这里呢!我赶紧蹲下身来,把那些黑衣人脸上罩着的黑布料给扯了下来,可是看向了黑布料下面,我却瞪大了眼睛。 那……只是一层黑布料,底下居然什么也没有! “人……人呢……”我一不留神,自己的舌头也给打了结,忙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跑了?这也太快了吧……” 不对……跑的话,我们不可能看不到,与其说是跑…… 我反应过来了:“该不会,是被刚才那个大树给吸干了?” 程恪也蹲下身子,撩开了那些个黑色布料,低下头闻了一下,说道:“有一点线香的味道。” “ 你说的,是上供的线香啊……“我也闻了闻,是带着一点那种庄严的味道,跟以前闻到过的线香味道不同,这个味道虽然很浅,却是一个醇厚的感觉,非常的宜人,好像……还挺高级的。 程恪想了想,说道:“今天他们遇上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不会再出来了,咱们先回去吧,明天天亮了,可以用这些个黑布作为线索,去找一找他们的来历。” 再说,在同一个人身上折了两次,他们估计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耳钉的,这个“诱饵”还在这里,他们一定还会再来第三次的。 我赶紧点点头,忽然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握着那个晶莹剔透的珠子,就顺手把那个珠子给拿出来了,拿到了程恪的面前说道:“这个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程恪接过来,下巴冲着耳钉点了点,说道:“这是他被吸走的阴气,凝固成型结出来的,看来,他们绑架杀害养鬼师,是想着取得了各式各样的阴气。” “原来如此……”我想起了那个怪异的树来,忙问道:“这么说,就是用那种怪异的东西作为吸取阴气的工具吗……你刚才跟我说,那个东西叫做种梨,是种出梨树的意思?” “是重要的重,”程恪说道:“如你所见,那种东西不是树,而是一种能动的活物,专门以天地之间的阴气为养料活下去,能吸阴气,算得上是养鬼师的死敌,所以是一种禁忌的东西,一般是被各地的养鬼师见而诛之的,早在我活着的时候,都只是在书本里面见过,据说早就灭绝了,只是不知道谁这么有本事,连那种东西也能找到。” “吸取养鬼师的阴气干什么呢……”我问道:“补充自己?” “这种阴气凝聚出来,也没法被人自己吸收进去,关于重梨,也还有很多的秘密,是我所念的书本里面没有的。”程恪若有所思的说道:“目的是一定有,只是还看不出来是什么,但是等到了下次……” “唔……”耳钉忽然呻吟了起来:“我这是怎么啦……” “耳钉,你十分勇敢!”我赶紧说道:“你就是个英雄,为咱们找到了那一拨害人精,立下了汗马功劳。” 耳钉一听,那苍白的小脸顿时汗如雨下:“诶呀我去,该不会,你就是骗我睡觉,又拿着我当诱饵了吧?” 说着,想要活动活动胳膊,却抬不起来,悲戚的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说话不算数,还被你给摆了一道啊,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放宽心,我们来得及时,根本也没让你受罪!”我赶紧说道:“现在还能动吗?” “不能了……”耳钉哭唧唧的说道:“这还不叫受罪?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你还是知足点儿吧。”我将耳钉撑起来,说道:“要不是我们,也许你今天都被吃了也说不定,死里逃生,该感谢救命恩人。”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了那些黑衣人追逐耳钉的时候,看到的那些痕迹,再仔细一看,随着黑衣人的消失,那痕迹也消失了。 但是他们能找到了耳钉,一定也因为耳钉身上带了某种他们自己才能看懂的记号吧? 耳钉一双眼睛瞪着我,哭不得笑不得,头一垂,完全是个任人宰割的样子。 耳钉这一次可确实是受了罪了,冤枉的是,还是没能以自己的牺牲,让我们顺藤摸瓜的找到了那些黑衣人的来路。 不过,能得到这点线索,也应该知足了,有了头绪,就又了追查下去的希望了。 程恪替我将耳钉给撑起来,耳钉靠在程恪颀长的身体上,显然是嫌冷,猛地打了个哆嗦,但是望着程恪那不苟言笑的脸,还是打落牙齿肚里咽,委委屈屈的就跟着我们回去了。 而他生怕去医院会独处,坚决不肯就医,死乞白赖的要回小区里,我磨不过,也就答应了。 终于,进了门,耳钉跟一滩烂泥一样躺在了床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临了还是挣扎了起来,在门口上系了几根带着银铃铛的红线,看样子是再也不相信我们了。 安顿好了耳钉,我看见程恪正坐在了沙发上,仔细的盯着那黑布,就坐在他旁边,问道:“你看什么呢?” “这种线香,应该非常的贵重。”程恪抬起头来,拧着英挺的眉头:“我好像,以前闻见过。” 一听见了这个“以前”,我立刻就有了精神,这不是能一石二鸟,顺便跟程恪找记忆也能拉上关系吗,就忙问道:“很熟悉?你再想想,是个什么香!” “一钱……二钱……”程恪半闭上了眼睛,厚重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说道:“这个香料的名字,叫三钱半。” “三钱半?”我拧起眉头来:“这是个什么怪名字?” “剩下的,不太能想起来了,”程恪沉思了一下,十分肯定的说道:“我一定曾经对这种东西,非常熟悉。” 我顺手把新买的手机拿出来,上网搜了一下,果然,世上还真有这种香料! “三钱半……是一种名贵出众的香料,用龙麝,玉石兰花,碧玛瑙,沉香等原料制成,原料各用三钱半,制成了一枝香的售价为三钱半的黄金,所以得名……” 跟程恪说的差不多,确实非常的贵重。 “这么贵重的东西,一般人家可点不起。”我来了精神:“一定是那种特别有钱,又有信仰的人家,范围圈可缩小多了。” 程恪微微的点了点头,说道:“明天再想吧,你累了。” 我点了点头,回房睡觉的时候,打了一个喷嚏,程恪上了心,因为怕我冷,也不肯再抱着我,只是很仔细的将被角给我窝好了,清越的声音沉静的说道:“你睡吧,我守着你。” 我很不习惯,就还是把头靠过去了,程恪隔着被子拥着我,在我快睡着了的时候,不知不觉,叹了一口气。 好像,十分的落寞。 没来得及问他,我已经跌落进了梦境之中了。 “当……”梦境之中,也不知道哪里传来了钟磬的声音,悠远又好听,程恪站在一棵很大的香樟树下面,望着远处。 “你一个人?”一个飘渺如仙乐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个声音我很熟悉,是菖蒲…… 程恪回过头去,看见了美若天仙一张脸。 可是,他一点悸动也没有,淡漠的连头也没有点,就转过身去了。 “等他?”菖蒲一身红装,总明艳的像是火焰一样,耀眼的简直到了刺眼的程度:“他进去很久了么?” 程恪回头望着一川烟草,只是凉凉的点了点头。 初遇…… 菖蒲一点也没有因为程恪的面瘫而尴尬,反倒是露出了一种很有兴趣的样子来:“我也在等他,做个伴儿吧。” 程恪终于把桃花大眼扫了过来,不置可否的说道:“随你。” 菖蒲微微一笑:“我叫菖蒲,菖蒲花的菖蒲。” 那个笑容是新鲜的,温热的,直入人心的,让程恪终于怔了一下,同时,程恪只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不由自主的带了点亲切感,居然真的自我介绍了一下:“程恪。” 他自己也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搭腔。 “乘客?”菖蒲眉眼弯弯:“跟旅客差不多,听上去,都很寂寞。” 什么叫寂寞呢?程恪心底暗暗想着,自己并不知道。 我的心骤然的疼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是寂寞,只因为,身边从没热闹过吧。 “我喜欢秋天……”菖蒲的声音确实非常的好听:“不过,别人都说,自古逢秋悲寂寥。” “变冷了,如果没有衣服穿,自然会很悲伤。”程恪随口说道:“衣食无忧的人,怎么会寂寥。” “那可不一定,”菖蒲微笑道:“其实……” 这个时候,一股子香气弥漫了过来。 程恪回过头,是魏浅承来了。 魏浅承正皱着眉头,抖自己的衣服:“怪里怪气,顶不喜欢这个味道……” 是了,我一下子就闻出来了,这就是那个三钱半的味道! “这个味道很好闻。”菖蒲答道:“我倒是挺喜欢的。” “是么,我让他们给你置办。”魏浅承红唇一弯:“ 只要你喜欢。” “嗷……” 正在这个时候,一声尖叫响了起来,我骤然睁开了眼睛,身边已经没人了,我心里一惊,担心耳钉出来点什么事,赶紧从被子里面挣扎出来,光着脚下了床。 啪嗒啪嗒的跑出来门外,只见程恪颀长的身材正挡在了次卧的门口上,而耳钉正趴在了地板上,是个四脚朝天的模样。 “怎么啦怎么啦?”我赶紧抬脚从门口的红线上跳了进去,只见耳钉满脸的痛苦:“睡觉……做梦,从床上滚下来了……” 我顿时满头黑线,伸手把耳钉拉起来了:“你身上还是没力气?翻身翻得倒是挺猛的。” 说着把他架在了肩膀上,重新丢到了床上:“多大的人了,居然还有这种睡相……” “我择席,不行啊!”耳钉摸着自己的腰身呻吟了起来:“哎呀,风靡万千少女,还需要这个腰力呢……” “择席?睡的倒是香,”我转头望着程恪,倒是看见程恪正望着次卧的窗户,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了,只看见了两个圆圆的痕迹,在玻璃窗上,伸手摸了摸,才发觉那个痕迹,居然是在外面的。 我心头一紧,能在十八层楼窗外留下这种痕迹的…… 不过,上次看见的是手掌印,这两个圆圆的是什么? 上面的圆形略大,带着几条明显的纹路,而中间的原形只有手指肚大小……诶?我心头一跳,那个痕迹,正是一个人将额头和鼻子抵在了玻璃窗上的痕迹! 似乎幻想到了,玻璃窗外,一张挤扁了的脸,正死死的贴在上面,往里面看…… 经历了这么多的诡异事件,可是这个猜测,还是让人背后发凉! 谁……在偷偷的看耳钉! 耳钉则还是浑然不觉的样子,说道:“我说陆荞啊,你能不能给我找点贴在腰上的那个云南白药贴啊?对男人来说,这腰是做人的根本……” “我知道了。”我回过神来,从药箱里面翻弄出来了一个贴布,丢在了耳钉身上,说道:“你老实点,再睡一会,老是这么惊天动地的,楼下的欧巴桑找上门来,要了你的命。” 耳钉可怜巴巴的望着我:“我自己哪里够得着啊,你还不如好人做到底,给我贴上了……” 我叹了口气,只听门口的银铃一阵响,程恪进来了,从我手里把那贴布给拿了过来,按在了他的腰上。 被程恪的手一冰,耳钉顿时是个呲牙咧嘴,但是不敢抱怨,只好忍下去了。 程恪在银铃的响声之中牵上了我的手回到了主卧里面,我望着墙上的表,已经快六点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天都要亮了啊……” “你好好睡。”程恪把我按着了床上,说道:“什么也别想了。” 我点了头,可是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了,而窗户外面也逐渐的响起来了别人家晨起的声音,广播体操的声音,还有鸽子噼里啪啦振翅飞过的声音,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程恪侧头望着我:“是不是吵?” “也不算,”我把头窝在了他胸前,说道:“只是从西川一回来,在那里是安静惯了。” 程恪伸出手来摸着我的头发,忽然笑了:“好久没闻到这个味道了。” 对,他喜欢那个玫瑰花沐浴露的味道,我又往他冰冷的身上靠的更紧了一些,他皱起眉头,说道:“会冷。” “你没听说过吗,”我窝进他怀里去:“傻闺女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程恪忍不住笑了:“还真是傻。” “程恪……”我仰起脸来望着他,问道:“以前的那些事情,你有特别美好的回忆吗?” 程恪刚才的笑容昙花一现,又淡下来了:“没有。” 我抿了抿嘴,心想,那就好。 菖蒲给你的,都是伤害吧?那么,我用美好来填补上,维修好了,你就是我的了。 我可不算偷不算抢,只是回收再利用,变废为宝。 这么想着,我把程恪拥的更紧了一些。 也更心安理得了。 过了一阵子,耳钉也醒了,满口的嚷着饿,我爬下去煮了泡面,耳钉撅着嘴,一边吹泡面,一边说道:“做了一晚上的噩梦,真是够够的,今天白天,我得补觉,你们不出去吧?” 我想起来了昨天的那几块黑布,说道:“得出去。” “啊?”耳钉一下子炸了毛:“那我怎么办?” 正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我一侧过头,程恪站在客厅里,而那门已经自己开了,罗蔚蓝正从门外进来了。 对了,罗蔚蓝也跟我在同一个小区买的房子,估计是跟我姥爷要的地址,他还带了满手的早餐来:“这几天跟你们一起吃饭吃习惯了,一个人有点没滋味,一起吃?” 我忙迎了出来,将他满手的豆浆和煎饼果子烤肠小笼包等搁在了厨房里面,问道:“自己做也方便,买什么,你哥呢?” “别提了,”罗蔚蓝摇摇头,叹了口气,整个人是个挺怅然的模样,说道:“自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不说话,我这也……” 罗蔚蓝刚经历过了那样的伤心事,应该最不愿意一个人待着吧,我说道:“反正住的近,你吃饭的时候就过来,晚上一起涮火锅,贴秋膘。” 罗蔚蓝知道我是存心想让他感觉感觉热闹,就挺感激的点了点头:“我买肉。” “哎呀,蔚蓝哥啊!”耳钉的门没关,趴床上就看见了罗蔚蓝了,赶紧打了个招呼:“你也来了!” “呀,这不是耳钉吗?”罗蔚蓝忙招呼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不叫耳钉,”耳钉抗议了一句,说道:“ 我叫刘元华!” “耳钉,你腰怎么啦?” 罗蔚蓝根本没听见那句话,挺热络的嘘寒问暖:“你阴气亏损的挺厉害啊!这样下去怎么行,哥给你买点羊腰子,晚上来补一补。” 耳钉一听羊腰子,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灭下去了:“吃了我怕上火,又地方败火。” “我和程恪出去一下,”我看他们两个完全是个哥俩好的样子,就说道:“一会儿就回来。” “往医院去看伯母啊?”罗蔚蓝说道:“要不要我熬个粥送去?” “不用了,你就别管了,”我摆摆手,说道:“照顾好了耳钉就行了。” 说着,我把那几块黑布拿起来装进包里,拉着程恪出去了。 程恪临走之前,说道:“小心门窗。” 罗蔚蓝先是一愣,接着是个恍然大悟的模样,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出了小区,我自言自语的说道:“你说那么贵重的东西,别处一定没有,得上最好的地方去问,可是什么地方算是最好的地方呢?” “那种东西,应该有市无价,或者有价无市,所以……”程恪挑起眉头来,说道:“能卖这两种东西的,我们那个年代,是去黑市。” 我恍然大悟,对了,这么说来,那种三钱半在网上说是早就失传了,是不是也能求助一下万能的黑市啊! 说起黑市来,我一下子倒是将在美容院遇上的豆芽菜给想起来了,他是黑霸帮的小弟,肯定能知道关于黑市的底细,我赶紧掏出手机给他打了电话。 豆芽菜是光芒闪闪的“道上人”,那肯定见多识广,找他打听准没错! 电话通了,豆芽菜那个声音显然是受宠若惊:“哎呀,是大师啊?这,您主动一给我打电话,弄得我很紧张啊!” “我没别的事,你认识的人多,我想跟你打听一下,哪里有卖三钱半这种线香的。”我说道:“尤其是在黑市上。” “三钱半啊?”豆芽菜忙说道:“咦……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有点耳熟啊……这样,大师你等着,我给你查一查哈!一会我给你打过去!” “行行行!”我忙道了谢,挂了电话,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我这个脑子,灵光不灵光?” 程恪点点头,带着点宠溺说道:“灵光的简直了不得。” 不大一会,豆芽菜的电话就过来了,说道:“大师,我帮你查出来啦!” 我一听,倒是真顺利,赶紧问道:“哪里有?” 第132章:追根溯源 “那么贵的东西,别处也消费不起,”豆芽菜说道:“我查了一下,在玉宁,只有太清宫买得起那种高级货。” 我一下子愣了:“你说……太清宫?” 豆芽菜点点头,说:“是呀,那种香料是印度的古方子,咱们这里是没有了,而且除了那种宗教圣地,别处肯定也买不起用不着啊!就连小一点的庙宇道观也用不起的,只有太清宫,香火鼎盛,有钱的很,只要跟跟供奉有关的东西,全都买的最好的。” “好的,谢谢啊!”我挂了电话,望向了程恪,程恪自然也听见了电话里面的内容,拧起了英挺的眉头,说道:“是么……那咱们就去太清宫。” 牵住了程恪的手,我心里是百思不得其解,要说跟别处有关系,还可想而知,可这怎么可能跟太清宫扯上了关系? 上一次,杜家人来找我算账,就算是潭深镇养鬼师的故交,那个当家主事的虚平道长也没有伸出援手,就是因为怕太清宫也裹挟进了这一场乱子,可是如果那些个黑衣人,真的跟太清宫有关系的话…… 算了,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我和程恪就一路往太清宫的方向去了。 现在是个秋凉的时候,隐隐的有风,程恪走在了风来的那一侧,很自然的给我挡着,他光洁额头上的刘海轻轻的飘扬起来,真是美好如画。 留心到我在看他,他侧过头来:“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那一个瞬间,我忘记了,他其实已经死了。 就好像很寻常的一对情侣并肩漫步,除了手凉,也没有别的异样。 这样就好,这样就挺好。 “太清宫我进不去。”程恪犹豫了一下,说道:“所以……” “没关系,我能进去。”我说道:“而且那个地方,人声鼎沸的,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就在外面等着我就可以了。” “我不安心。”程恪忽然说道:“你跟李明朗联系一下,让他带你去。” 跟李明朗一直是很合不来的程恪,居然也松口了。 我说道:“既然是查看太清宫的事情,这样会不会不太方便?” “他那个人蠢的很。”程恪说道:“所以,看他那个样子,你随便找个借口就是了。” 李明朗听到了,会怎么想?大概……又动手跟程恪来打一架吧。 到了太清宫,才想起来今天是个农历的十五,太清宫挤满了过来祈福的人,简直摩肩擦踵,跟赶庙会的一样,怪不得太清宫能那么有钱,买得起三钱半,估计着香火钱一定很丰厚。 正好门口有欢迎别人的小道士,我顺利的跨过了大门槛,回头跟程恪摇了摇手。 程恪点了点头,平常那么冷静的人,那好看的脸上居然也带了点不安心。 来太清宫祈福的人各种年龄层次全都有,老人们求身体平安,年轻人求事业顺利,少男少女求爱情圆满,真是百样人生。 挤进去,才想起来还没给李明朗打电话,打过去了,居然没人接。 奇怪,难道李明朗今天也因为十五,正在忙? 看见了疏导香客的小道士,我就过去问了问:“你们这里,哪一个神像前面,供的是三钱半?” “啥?”那个小道士完全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搔搔头,说道:“福生无量天尊,居士这话,我听不懂。” 诶……三钱半就连小道士也不知道啊,一定是特别重要的地方才能闻到的。 没办法,我只好顺着人流往里面挤,过了大殿,仔仔细细的闻着,因为阴阳御鬼之术的力量,借用了程恪的嗅觉,倒是能分辨出来,虽然都是线香,可是那些香不是三钱半的味道,有的更馥郁,有的更清淡。 不过烟雾缭绕,又有花和水果的香气混合在里面,所以闻起来也是十分吃力的。 顺着大殿走了一个遍,都是一无所获,我有点泄气,忽然这个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哎呀,你是不是来找明朗的啊?” 我回头一看,居然是久违了的初阳道长,就打了招呼:“初阳道长,你也在这里?” “十五了,师父师弟他们都忙不过来,我就过来搭把手。”初阳道长暧昧的说道:“听说你们家要让你跟明朗订婚啊?你可真是一脚踩在了金砖上了,别看明朗的那个样子,他们家挺有钱的,那个小子又喜欢你,反正是俗家弟子,到时候结婚了,你就能当少奶奶了,别忘了认识了豪门阔太,介绍到了我那里去,业务有保证。” “这个是初阳道长误会了,”我赶紧摆摆手,说道:“我姥爷乱说的,不用管他,对了,李明朗呢?” “我今天没看见他,还以为是因为你回来了,他找你去了。”初阳道长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问道:“你那个凶鬼呢?今天舍得放在外面了?” 我讪讪的说道:“初阳道长知道,他进不来。” “这倒是,我们太清宫,那是千年古刹,什么妖魔鬼怪全进不来。”初阳道长得意洋洋的介绍道:“从西宋开始,我们太清宫就是个……” 打断了他不太好,好不容易等着初阳道长说完了这个太清宫的光辉历史,我才问道:“初阳道长,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三钱半啊?” “三钱半?”初阳道长也愣了:“那是个什么东西?暗号?” 果然,连初阳道长也不知道…… “反正你来也来了,我带着你去找明朗吧?”初阳道长挺热情的拖着我就往里面走:“你不知道,那小子自从喜欢上了你,天天跟个追星族似的日思夜想,春梦大概也做了好几个了……” 我心头一阵尴尬,这么说可是更让人受不了了:“不用了不用了,其实也没什么别的事……” “哎呀,反正你那个好吃醋的凶鬼也不在,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你跟明朗培养培养感情……”初阳道长只顾着拖着我往后面走:“他没在前面,就一定在大殿后面,你是不知道,他爷爷那个老头,钱多的几辈子也花不完……” 怎么挣扎也没挣扎开,又实在不好意思把他当场放倒,就被他拖着往后面去了。 大殿后面也是古色古香的建筑,有点像是京城的四合院那样的平房,一色的铅灰色,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很有历史厚重感。 “明朗啊明朗,你看谁来了!”初阳道长吆喝道:“快出来!” “这里是你们的……”想了想,也不知道“宿舍”二字合不合适说,没说出来,初阳道长则说道:“没错,我们在这里住,估计着这个日子口还不出来,一定在里面思春呢!青春年少,没谈过女朋友,你也理解一下,原装的是个处男……” 我又是一阵尴尬,刚要说话,忽然,一阵十分微弱的三钱半的香气扑了过来! 这里! “明朗啊明朗?”初阳道长松开了我的手,进了一间房子去:“你起来了没有?这都什么时候了……” 而那个三钱半的味道十分细微,简直是稍纵即逝,我生怕错过去了,也顾不上跟初阳道长打招呼,赶紧就顺着那个味道追过去了。 那个味道是被一阵风吹过来的,风向是东南。 我赶紧逆着风找了过去,果然,逆着风,那个味道就越来越浓烈了,我顺着味道找过去,忽然感觉自己简直跟个猎狗一样。 呸,我才不是狗。 打消了胡思乱想,一路往里面找过去,这个地方有细细的小胡同,居然还挺错综复杂的,顺着那些小胡同一路往里面找过去,果然找到了一小院落,三钱半的香气就是从这里锁着的大门里面透出来的! 这个屋子外面留着楹联,挂着锁,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宿舍,我想了想,这个地方是住人的,还是…… 我四下里看了看,这里倒是并没有别人,我也知道单身进去肯定冒险,可是……毕竟关系到了那些杀害养鬼师的黑衣人,这样的事情,怎么跟李明朗他们开口呢? 要不……先跳墙进去看看? 这又是一场赌,也说不准,那墙后面等着我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我利落的踩着门口的石狮子,从矮墙上翻了进去。 到了院子里,心想,香还点着,门却是锁着的,说明里面的人就算出去,也是刚走不久,暂时不会回来。 望着那个院落,先留了个心眼儿,没有直接破门而入,而是趁着这个地方是木质的门框,能找到缝隙,就蹲在了墙角下面,找到了一个小洞,从小洞处往里面望过去。 但是外面的光线太强,从外面往里面看,全是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奇怪了……至少应该能看见线香那一点红红的火头吧……我拧起眉头,忽然发现里面的黑色,闪动了一下。 我头皮一阵发麻,这才反应过来了,那个缝隙里面看到的东西,之所以是黑的,正是因为,屋子里面,也有一只黑眼睛,跟我一样,正在借着这个小孔往外面看! 第133章:西宋壁画 里面有人…… 我抿了抿嘴,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李明朗的声音:“陆荞?陆荞?” 李明朗找过来了!我还没想出来该不该回答他,正看见自己脚下的影子,多了一条! 毫无疑问,我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我有了阴阳御鬼之术,行动已经算得上是快了,无奈何那个身后的影子动作比我更快,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只觉得脑后一阵剧痛,世界就在我眼前天旋地转了起来,还没叫出来一声“不好”,两眼前就已经发了黑,紧接着,什么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冷,非常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嗡嗡……”的声音回旋在了我的耳边,我拧起了眉头来,只觉得后脑疼痛欲裂,简直让人生不如死,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嗡嗡”的声音,居然是因为那一下子重击,把我给打的耳鸣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小到大,陆荞我还从来没吃过这样大的亏,不禁暗自想着,这次要是让我找到了谁在背后偷袭我,我得带上了二姥爷,打他一个满脸桃花开不说,还得骂的让他爹也不认识他。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好不容易才睁开了,刚想着动弹, 却发现自己两手两脚,被人绑的的结结实实的,整个人跟个不倒翁似的。 问候了一声偷袭我那个人的八辈祖宗,我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这才发现这个地方居然是意料之外的豪华。 不跟警匪片里那种绑架现场一样,是在什么废弃工厂啊,荒郊野外啊等等经济实惠的地方,而是灯光柔和,装潢时髦的室内,墙纸都是带着细小金箔的,风格跟个大型ktv似的,弥漫着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就连我身下,也是个柔软的欧式大沙发,如果不是被绑架,一定能让我躺得十分舒服。 只不过,这个地方弥漫着一种潮湿的土腥气,像是在长生村镇里那些童男童女们苟延残喘的地窖那个感觉。 奇怪……绑架倒是绑架的挺下血本的,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这里并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关死了的门,而头上的水晶玻璃吊灯倒是十分闪耀,也看不出来现在是个什么时间,我又昏迷了多久。 程恪……现在会不会还在太清宫门口等着我呢?不行,我得赶紧出去。 想到了他会担心,我就比他更担心。而且,他应该能感知到了我在哪里,而之所以没有赶来,只可能是因为这里有跟太清宫一样,能连阴阳御鬼之术都能阻隔开的强大结界。 低头看看,手上的那绳子是橡胶一样,很有弹性的材质,这种东西一般来说,越拧越紧,我低下头,想用牙咬开,可是那个东西很柔韧,实在下不了嘴。 这样的东西,唯独用锐利的东西能断开。 怎么办呢……环顾四周,家具都是洛可可风格的柔润圆角,连床头柜上的烟灰缸也是胶木的,像是怕人自杀似的,并没有什么锐角可以利用来切割绳索的。 我左思右想,倒是想出来了一个办法。 勉强试了试,人还是可以跟毛毛虫一样滚到了床头柜旁边,我低下头叼住了那个胶木的烟灰缸,将烟灰缸搁在了手上,接着,又将一段绳索咬住拉开,绷在了烟灰缸上。 嗯,一个简易的弹弓完成了。 因为阴阳御鬼之术,我眼睛清明,力气也大了,咬住烟灰缸的边缘,瞄准了那个水晶吊灯,重重的带着那绳索往后面一拉,只听“咚”的一声,那个烟灰缸跟个子弹一样被射了出去,正砸在了那水晶吊灯上面! 水晶吊灯应声而碎,掉了一地的玻璃碴子。 我赶紧蠕动了过去,叼起来了一片比较锐利的碎片,小心的在手腕上切割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崩”的一下子,那绳索终于开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依葫芦画瓢的解开了脚上的绳索,但是因为太着急,怕吊灯落地引来的声音把这里的人招来,手速快了点,结果把手给割破了。 “晦气……” 我转身站起来,揉揉发麻的腿,一边跺脚让血液回流,一边就开了那门。 本来料想着门肯定不好开,谁知道居然一下子就开了。 对了,大概,是因为手上的赤血咒。 我把手指头含在了嘴里就小心翼翼的出去了,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左右都是房门,我也不知道往那个方向走合适,忽然听到其中一头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来的人也不少,好汉不吃眼前亏,吓得我赶紧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顺手摸到了一扇房门,那房门本来是关的死死的,可是碰上了赤血咒,一下子就开了,我趁机钻了进去,定睛一看里面,倒是大吃一惊。 那个屋子里面,已经有人了,而且,还是认识的人。 是在开会的时候见到的,那小鱼和菁菁一对魏家的姐妹花! 这两人跟我一样,被捆得跟中秋节礼大闸蟹似的,呼吸调匀,应该是睡熟了。 我赶紧过去将她们给摇醒了:“喂喂喂!你们怎么也来了?” 那两个人一醒不要紧,睁眼看见是我,一下子就美目含怒,厉声说道:“果然,偷袭我们的,原来是你!魏长生让你这么做的?你对得起潭深镇吗?” “嘘……”这个时候,外面的脚步声已经有点杂乱,十分显然,已经发现我逃出来的事情了,我赶紧说道:“你们两个跟我一样,是被绑架了,别出声,我这就把你们给放出来!” 说着,我将那绳子给解开了,两个人活动着手腕,看着我的表情,有点半信半疑的,估计怀疑我还是要来一个欲擒故纵。 我很有点哭笑不得,说道:“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被那些专门杀养鬼师的人给盯上了,有那个功夫疑心,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真相查清楚,看看害咱们的, 究竟是谁!” 话说到了这里,外面的声音已经到了这个屋子的门口,我赶紧藏在了门后面,小鱼和菁菁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大概是还打算相信我,就一个侧身躲在了床边,一个藏在了柜子后面。 才刚藏好了,那个门就开了,一个一身黑衣的人从门外急匆匆的进来了,环顾了一下在,应该是以为小鱼和菁菁跟我一样的逃走了,发出了一声怨恨的叹息。 正这个时候,我从门的缝隙里看清楚了,来的只有一个人,其他人应该是去检查别的房间了,伸手就从门后握住了那个人的脚腕,将那个人狠狠的一拉,把他拖进了门里来,那个人猝不及防,应声而倒,我一脚又将门给带上了。 小鱼跳出来直接坐在他腰上,菁菁则按住了他的脖子,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你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唔……”那个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随即那件黑衣服,居然跟蛇褪下的皮一样,不见了! 我们三个手上都一空,只见地上,只剩下来了那一件黑衣服了。 “金蝉脱壳……”小鱼像是个见多识广的,拧起了秀丽的眉头来:“这是哪里来的……” 而外面脚步声还是很纷繁,我们三个这会儿倒是都心有灵犀,觉得没必要这个时候去踢铁板,就一起决定先暂时躲在这里避风声。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儿,实在有点冷场的尴尬,我身为资深的暖场特派员,只好先讪讪的开了口:“你们……你们也被人偷袭了?” 小鱼和菁菁对望了一眼,大概对我的怀疑也因为刚才的通力合作减轻了一些,就答道:“没错,我们从医院里出来了之后,一起回家想跟家里人把这件事情给说一遍,谁知道,就遭到了袭击。” “是跟刚才那个一样的黑衣人?”我忙问道:“吸走了你们的阴气?” 小鱼和菁菁听了,忙点了点头:“你也是?”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比你们还惨,根本不知道那个闷棍是谁给我吃上的,就躺在了这里了。” 便把自己刚才怎么醒来,打碎了吊灯的事情说了一遍。 小鱼和菁菁倒是有点意想不到:“看不出来,你还真是聪明。” 这话是夸我还是损我呢?算了,怎么想也不是一个好答案,索性就打了个哈哈混过去了。 “魏浅承欺人太甚,简直罪不容诛!”菁菁咬了咬牙,说道:“我们魏家的脸,全被他给丢光了。” “他已经被除名,可还是跟一个恶疮一样,影响着我们魏家的声望,”小鱼也恨恨的说道:“就是因为他,这族长和长生的秘密,为了一个‘避嫌’,再也轮不到我们魏家来掌握了,太不公平了,这次,一定得杀了他,好给我们魏家正名!” 我一听这个话,倒是心头一跳:“我听说,魏长生有长生不老的能耐,不是杀不死吗?难道,你们知道杀他的办法?” “他毕竟还是我们魏家的人,”菁菁很有把握的说道:“别人是别人,说不定对他是无计可施,可是我们魏家人这么多年,还不能找到清理门户的法子吗?被那些人嘲笑的,逼也逼出来了!那就是……” 菁菁本来想继续说下去,话头却被小鱼给剪断了:“行了,你是不是得意忘形了?你忘了,这是咱们家族的使命,能随随便便说出来吗?” 菁菁一听这个,才露出“漏嘴了”的表情,收了声。 我一个胃口被提起来,却吊了一个上不去下不来,十分尴尬,只好咳嗽了两声借此掩饰。 小鱼倒是盯着我,说道:“你跟魏长生,又是一个什么关系?不是他的女人吗?” “我怎么敢高攀?”我赶紧摇了摇手,说道:“他自称我长得像他的前女友,想拿我当个备胎,别看我这样,我还不愿意给人当候补呢!” “原来是这样……”小鱼倒是露出了很迷惑的样子:“前女友……魏长生那种人,也会沾染了这种人间烟火气?” “这谁说的准,”菁菁对魏长生这个先祖显然是十分不屑,立刻说道:“饱暖思淫欲呗。” 小鱼拧起了眉头来,说道:“不过魏长生是有名的能克媳妇的,你要是真跟他在一起,估计也是离死不远了。” 我点点头:“我觉得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三个人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她们俩的防备才彻底卸下来了,小鱼环顾四周,说道:“你们说,这会是个什么地方?” “看不出来,”菁菁那副明丽的面容总是露出一种雷厉风行的模样,一看就是个急火火的性子:“ 打出去看看再说。” “还是先弄明白了比较稳妥。”我赶紧说道:“这个地方不简单,我觉得,有土腥气。” “是啊,我也闻到了。”小鱼是个很沉稳的性子,先蹲下身子,摸了摸墙上的壁纸,接着,从壁纸的边缘,仔细的往上扯,果然,壁纸很轻易的就往上卷起来,说明这里水气很大,黏合不牢靠。 我赶紧把头探过去,想看看墙面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可是这一看,倒是把我给看愣了,只见那壁纸下面居然不是墙,而是另一层花纹图样! “吃饱了撑的,要糊两层壁纸?”菁菁也来了兴趣:“还是这么怪的壁纸……” “不,不对……”我拧起眉头,指着壁纸下面的图样说道:“这不是壁纸,是……壁画!” “壁画?”菁菁和小鱼抬起头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数学不好,高中只好做了美术特长生,要不然就考不上大学,”我顺着小鱼揭壁纸的地方,继续往上面扯:“而大学念的图案设计,美术史算是专业范围之内的,当然知道这种东西了。” 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那壁纸下面,是一副风格像是西宋时期的壁画,笔触很精细,由青金石和珊瑚红还有赭石色描绘出来的,那壁画上面涂了专业的清漆,用来保护色彩,又在清漆上面铺上了壁纸,所以加上了水气,很容易就揭开了。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那壁画的一角就能看出来,这个壁画,描绘的是很多的童男童女,赤着脚,捧着一条条的彩带似的东西,各自欢喜雀跃,像是在踩着音乐声起舞一样。 画的,是庆典……而随着壁纸往上面揭开,原来是那些个童男童女们手里的彩带,全从一个人身后发出来,那个人占据在画面的中心,是一个既好看,又年轻的人,他身后的彩带像是章鱼触须一样,弥漫在所有的角落里。 “这是个什么意思?”菁菁望着那个壁画,百思不得其解:“参拜什么呢?” “参拜的是……”我吞了一下口水:“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小鱼立刻望着我:“难道,这个东西跟长生有关?” 我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只是我的猜测,也并不能确定。我只能看出来,这些壁画是古代的真迹。” “而有壁画的地方,一般……”小鱼也紧张了起来。 “一般什么?”菁菁更好奇了:“快说呀!” 我抿了抿嘴,说道:“一般,只会在庙宇和墓室之中,而这个地方,有土腥气,有水气,显然,应该是在地下,所以……” “所以,咱们现在是在一座坟墓里!”菁菁瞪大眼睛,失声道:“这,这也太……” “咱们被抓到这里来,肯定是因为咱们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利用价值的。”小鱼听着外面的声音安静了下来,沉着的说道:“咱们这就出去,看看究竟是谁,要把咱们绑架到了这个神秘的墓穴里面来。” 我们三个一起站起身来,推开了门,小心翼翼的鱼贯而出。 她们俩显然是从小就受过良好的养鬼师训练,我则只是因为阴阳御鬼之术的原因,分享了程恪的本事而已,但已经十分够用,她们两个,居然也越来越对我刮目相看。 因为实在分辨不出方向,我们还是按着“坐北朝南”的这个感觉,来定了方位,顺着那长长的走廊,一路往里面走,再去开门,倒是也见不到别的人了,大概已经在刚才那些个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的时候,被搬运着走了。 终于,在走到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厅堂一样的地方的时候,听到了别人讲话的声音了。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吧,事情到了现在这个样子,也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我相信,我当然相信了。那,我就就此告辞了,下次再来,希望事情进展的更加顺利。” 说着,便听到了一个脚步声,往我们这边走。 我从走廊的转角探过了头去,赫然发现,这次一来,也太巧了,遇上的,全是熟人! 那个一边悠闲的吹着口哨,一边眯着眼睛吸着烟的西装革履男人,是黑霸帮大哥的儿子萧虎! 当时他因为请了养鬼师,害了自己老爹背后长了人面疮疤,险些死在了他老爹的枪口下,看样子应该是被他老爹给原谅了,又能出来招摇过市了。 只是没想到他记吃不记打,还要跟养鬼师在一起鬼混。 算了,这话说了打脸,现如今我自己也是个养鬼师。 但是毫无疑问,他这一出现,可是不错的突破口,我跟小鱼和菁菁使了眼色,两人会意,在他快要走到了我们跟前的时候,跟刚才制服了那个黑衣人一样,我们三个利落的将他压在了地上控制了起来。 “诶……”萧虎还没反应过来,我先把他的嘴给遮上了,萧虎还没忘了我是谁,一双不大的眼睛登时就瞪得溜圆,我们赶紧把他给拖进了一个空墓室里面,我松开了手,先学着黑道电影的台词,恐吓了一句:“你现在落在了我的手里了,你是聪明人,放老实点,对你有好处。” 萧虎干惯了这种事情,当然会意的点了点头,赶紧说道:“大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问我还是我问你啊!”我盯着萧虎,露出了一副凶相:“说,你来这里,究竟干什么?” “我……”萧虎眼珠子一转,装出来了一副挺委屈的样子:“就是为了生意上的来往,这里有一个客户,怎么,不行吗?” “客户谈到了古墓里来了,你还真是要钱不要命。”我接着说道:“三钱半的事情,我知道了,所以,你最好别指望着,你那点事情,能瞒过我去。” 这话其实就是投石问路,豆芽菜能说的上来三钱半是给太清宫的,肯定说明他们黑霸帮有这一头的买卖。 果然,一听了这话,萧虎的脸色就白了下来:“这个么……” “你的命很值钱,”我伸直了手搁在了他的脖子上,说道:“既然这么值钱,糟蹋了,多可惜。” 萧虎早听出我是个什么意思了,连忙说道:“我真的就单纯是为了三钱半的买卖来的!这这这……这里的客户,就是三钱半的唯一买主,我只知道他自称是太清宫的,其他跟你们有关的事情,我就一概不知道了!” “你都说出来‘与我们有关’了,还能不知道?”我摆出了狱卒审犯人的姿态:“你最好能放老实点。” “是是是……”萧虎深恨自己说走了嘴,只好接着说道:“这个……这个么,我倒是也帮着他们提供过一些个关于养鬼师的下落,不过也是因为我想为了上次那件人面疮疤的事情,跟那养鬼师报仇而已,他们抓养鬼师,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啊……” “原来就是你把我们的下落提供给那些人的?”菁菁瞪大了眼睛:“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这是损人利己!” “我错了,我错了,你们……”萧虎脸色发白:“再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行了,没必要说这个,”我盯着他:“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多大岁数?” “是一个女人,年纪轻轻的,很漂亮。”萧虎忙说道:“自称是太清宫的人。” “长得跟我像不像?”我的心紧了起来。 “嗯?”萧虎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问,愣了愣,才回答道:“不像啊……” 不是阿九? “带我们过去找她!”小鱼攥住了萧虎的手腕:“最好别想着耍什么花招,不然,我保证你的骨头比豆腐渣还碎。” 萧虎是个惜命的人,带着一脸自认倒霉的模样,答应了。 我们跟着萧虎,小心翼翼的到了刚才的那个厅堂之中,厅堂后面有一个侧门,萧虎带着我们进去了。 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却没想到, 那个地方居然没有人。 “走……走了可不能怪我!”萧虎的额头上沁出了汗水来:“她是个长脚的,我实在是管不了这个啊……” “行了……”这个地方,果然是带着浓郁的三钱半的香气! 而这个地方,还有一个向下走的阶梯。 “你们……你们去你们的,能不能放了我,我,我就知道这么多……”萧虎看出来我们要继续往下走,吓的爪都麻了,一个劲儿的颤抖着,跟发了羊角风似的。 菁菁瞪了他一眼:“下去。” 好家伙,威风凛凛的少当家,成了垫背的了,他的表情,显然比死了还难受。 那台阶是现在已经难得一见的土质台阶,很陡,随时要预备着踩空了滚下去,我们小心翼翼的拾级而下,走到了一半,一股子水腥气混合着土腥气扑过来,跟到了河边一样,这个时候,已经能从台阶上,看见了台阶下面的情景了,萧虎还是不明所以的状态,我们三个,却全因为眼前的情景呆住了。 第134章:突出重围 那台阶下面,是一个很大的厅堂,厅堂上面有一个类似于祭台的东西,上面正生出了那棵将耳钉给挂起来的怪树重梨,有很多的人,现在跟耳钉一样,被大头朝下的挂着,一个个面无人色。 而这里的四壁,根本没有什么修饰,全是那些关于童男童女还有带子的壁画! 难道……这是这个西宋古墓的主墓室吗? 那个“重梨”非常的大,枝干不知道从哪里蔓延出来的,简直跟百十年的大榕树一样的雄伟。 重梨的枝条还在蠕蠕的动着,一道一道的光线从那些被挂着的人身上被抽了进去,十分显然,还是要吸取了阴气,去结那透明的果子出来。 小鱼和菁菁全瞪圆了眼睛,喃喃说道:“那是个什么怪东西……” “好像是种怪物,”我接口说道:“这个怪东西专吸阴气。你们小心点,别让那枝条似的东西给缠上了……” “哎呀,那些人……”小鱼记性很不错,立刻说道:“不就是开会的那些人吗?” 没错,确实是那次过来的,各家族的养鬼师。 没想到这些黑衣人倒是以那个大会作为契机,倒是趁机将那些养鬼师给一网打尽了! “咱们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给救出来。”我低声说道:“那种枝条很容易打碎,就是千万不能碰上。” “好说,”菁菁信心十足的说道:“我来想法子。” 而小鱼则说道:“先等一等,怎么出去,咱们还不知道,再说了,就算救出来,人那么多,咱们怎么搬回去?不如咱们先逃出去,记住了这个地方,把家里亲戚全叫来,一起把真凶揪出来。” 确实,人丧失阴气之后,就跟我妈和我姥爷他们一样,得送医院里休养去,三个人,就算是算上了萧虎,也绝对带不出去…… 对了,萧虎!我猛地回过了头去,发现刚才一直被她们两个扣住的萧虎居然不见了 ! “萧虎呢!” “诶?”小鱼和菁菁这才反应了过来,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跟对方说道:“我以为,你扣住他了!” 可想而知,是因为这一对姐妹花看见了这个太过让人惊骇的画面,不知不觉松了手,倒是让求生欲望强烈的萧虎给钻了空子! 与此同时,一声大叫从台阶上面传了过来:“混进了奸细来了,快来人啊!” 说着,只听“哄”的一声,那个台阶上面的一个板子,垂下来,将台阶的出口给压住了! “这个王八蛋,刚才就应该打断了他的狗腿!”菁菁咬了牙,愤然的说道:“再见到他的话,非得让他吃不了兜着……” “也别想着再见到了他的事了,那是后话,咱们还是看眼前吧!”说着,小鱼往前面一指:“你们看!” 只见那些个奇异的枝条,正从地上伸了过来,冲着我们脚下就卷! 好家伙,还是把这个东西给惊动了! 我赶紧左右找了找,看见身边有一排长明灯,杆子细细的,就把那个长明灯狠狠的往墙上一砸,长明灯的底座一下子就让我给砸了下去,只剩下了杆子了:“你们也赶紧弄一两个,这个玩意儿,怕人扎它!” 只听耳后“乒乓”的响了起来,小鱼和菁菁也各自拿了那个作为防身的武器,对着那些个枝条扎了过去。 那些个枝条“滋滋”的冒出了透明的液体来,受伤的立刻往后退,而那些个没受伤的则前仆后继往前面赶,而随着冲我们过来的那些枝条,倒是有不少的养鬼师从树上给跌落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看来这个东西也是顾头不顾尾,”我赶紧说道:“再一鼓作气,看看那个怪东西本体在哪里,要是可以的话,将那个怪东西杀了,就免除后患了。” “这么大的东西,要怎么杀……”菁菁一面用长明灯的杆子划破了那些枝条上的鳞片,一边说道:“得用炸药吧?” “不一定,”小鱼说道:“万物相生相克,这个东西,肯定也会惧怕什么。” “咱们连这个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来找啊?”菁菁说道:“得赶紧想,要不然的话……” 只见那些个枝条,索性把那些养鬼师全给放开了,冲着我们就卷了过来! 水腥气,越来越浓了…… “对了!”我一下子想了起了:“这个东西在地下和河边出现,还带着水腥气,身体里面又有很多汁液,一定很需要水,咱们如果能用火来烧的话,说不定能管用!” “好主意!” 菁菁是个最利落不过的人,只见她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张黄符,樱唇在那黄符前面吹了一口气,那黄符便一下子如同刀片一样飞了出去,重重的嵌进了一条枝干里面,接着只听“哄”的一声,那枝干的皮肉里面,一下子着了起来! 那一根被射中的枝条抽搐了一下,果然不动了! “管用!”小鱼见状,也立刻从手里拿出了相似的黄符,冲着那其他的枝条打了过去,不大一会,火势泛滥,那些重梨的枝条发出了“噼里啪啦”像是被烤干了一样的味道! “咱们得想办法,赶紧出去。”我拧起眉头来:“不然火势烧起来,咱们自己也得把命给搭进去。” “谁说不是呢,可是,路已经被堵上了,咱们又没有挖掘机!”菁菁盯着墙壁上满是童男童女的壁画,说道:“除非能把这里打开!” 我想了想,说道:“这个玩意儿,很能钻洞,咱们就利用它的这个本事,打一条道出来!我先引着它,你们就跟在后面,把带着阴气的东西打进去,引着它往前面追!” 说着,我跑到了一个角落里面,伸手把自己的阴气划在了墓室的墙壁上,几段枝条见了,立刻冲着我那些个阴气就给扑了过来,我赶紧躲闪过去,跟小鱼她们摇了摇手,小鱼她们会意,立刻将两道符纸给丢了进去,那两道符纸如同两道利刃一样,划出了凌厉的破风声。 符咒也带着强烈的阴气,枝条就跟见到了诱饵一样,追着那符咒就过去了,只听见“哄”的一声,枝条的力度果然将那一道墙壁给钻破了! “打开了!”小鱼见状,赶紧又在那几段枝条上面点了火,那几段枝条经了烧,自然一下子缩了回来,随着那根枝条这一回来,一个大洞赫然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又传来了纷繁的脚步声和揭开了盖板的声音,毫无疑问,是萧虎引来了那些个神秘的黑衣人,冲着追过来了! “赶紧走!”小鱼和菁菁利落的就从那个洞里钻进去了,与此同时,无数的黑衣人已经全涌进来了! ”看什么呢!快进来!”小鱼冲着我伸出来了手将我给拖了进去,同时一张符咒往那个破洞上面一按,那个破洞上面立刻燃起来了熊熊的火焰,将那些个黑衣人全都阻隔在了外面。 菁菁又将墓室上面的瓦砾用一道符咒打了下来,重新将洞口给堵住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只见这个地方,挂满了那些重梨上面长出来的,透明的珠子。 这是个储藏室? 而这个地方,架着一个巨大无比的锅,里面还冒着蠕蠕的寒气。 我探头看下去,大锅里面有一些类似重梨身体之中出现的透明液体,感觉简直凉的跟液态氮一样。 “这里好冷……”菁菁打了一个喷嚏:“大锅是干什么用的?煮饭?” 小鱼环顾了一下四周围,说道:“也许,这个地方是厨房?” “人都死了,应该不食人间烟火,怎么还架锅煮饭啊?”菁菁倒是对着墙上的壁画,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们看,真新鲜,壁画的内容也从童男童女行乐图变成了老头子烧火做饭图了。” 我侧头望着这个地方的壁画,只见这个地方描绘着的图样,跟其他的几个墓室之中不同,不是童男童女拿着带子,跟那个“头领”在一起欢欣鼓舞的样子,而是几个老人,正在忙碌着架起来了一口大锅,在熬煮什么东西。 有的老人拾柴火,有的老人往大锅里面添加桶里的液体,还有的老人在大锅下面煽风点火。 还有的老人,手持圆圆的东西,正丢在了锅里。 那圆圆的东西,不正是跟重梨吸收阴气之后,结出来的那圆珠子一模一样的吗!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不是在煮饭,而是在利用这种东西,炼制什么! 而那些怪人之所以在这个地方安营扎寨,还把我们带过来,就是想利用我们的阴气,在重梨身上生产出那种带着阴气的珠子,再来照着这里的“配方”,试图炼制某种东西。 结合着其他房间那种童男童女的壁画,我有了一个猜测……难道,他们炼制的,是长生? 真正的长生现在不见了,那些神秘的人,就找到了这个地方,决定依样画葫芦,再制作一个新的长生…… “好久没来客人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欢迎欢迎。” 第135章:风吹面具 “谁……” 我刚回过头去,忽然这个地方的昏暗长明灯就灭了, 一双手抓在了我的手上,仙乐一样好听话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叫你不要送死,你非要来!”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是阿九! 我的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黑暗,正看见阿九在我身边,一根白皙的食指竖在了唇边:“嘘。” 而这个狭长墓室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阿九,你又来捣乱。” 果然是刚才的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接着用一种带了点慵懒的调子说道:“属牛的劳碌命,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消停会儿?” 说话间,一道疾风扑了过来,小鱼和菁菁身形一闪,全避让过去了,阿九轻轻一笑,抬起手来,数不清的黑影子拔地而起,竖成了一道墙,将那个女人的攻势轻轻松松的给遮挡在了后面! 趁着这个功夫,阿九低低的说道:“跟着我走!” 说着,便领着我们往墓室另一侧跑了过去,小鱼和菁菁互相看了一眼,也跟了过来。 对这个大墓,阿九倒像是非常的熟悉,她穿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门,一路带着我们往外面跑了去,期间也遇上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对阿九来说,全是小菜一碟,很轻易的就用杨家那种强大的嫡传养鬼术给肃清了。 “呼……” 上次救耳钉的时候,听到的那种奇怪的口哨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只听到“哧溜溜”,什么东西在地上飞快游走过来的声音,那些个重梨的枝干又蔓延了过来! 小鱼和菁菁身手都是十分矫健的,利落的用黄符丢在身后点燃了,那些枝干怕烫,遇上火势,全缩了回去,但是又有很多黑衣人好像根本不怕烫,穿过了那火苗就追上来,对我们放出了很多能够吸吮阴气的透明丝线! 阿九回过头,纤手一握,地上便忽然出现了数不清的手来,将那些黑衣人的脚给握住了,黑衣人们应声而倒,全成了轻飘飘的一件件袍子。 我脚底下跟着阿九跑,脑子也跟着飞快的转动了起来,阿九这一次,究竟想怎么样?每次都恨不得我当场就死了,这一次居然是要救我。 小鱼注意到了阿九的养鬼术,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陆荞,你的这个妹妹居然能用那么多失传了的养鬼术,还真是厉害!” 我苦笑了一下:“不瞒你说,她,算得上是我的长辈……” “我说呢,原来是辈分大,”菁菁倒是不疑有他,那么个骄傲的性子,也带了点佩服:“这么年轻有为的养鬼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阿九的眼睛连扫也没往魏家姐妹花身上扫,只是一路带着我们跑,很快,我们甩开了那些个黑衣人,到了一个羊肠小道边上。 阿九身材虽然是纤细羸弱的样子,却一脚就把一道上了锁的小门给踢开了,那小门一开,外面的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带着河水的味道,吹的人瞬时就清醒了过来。 我往外面一看,原来是到了胭脂河边上了。 后面还是嘈杂的重梨和黑衣人的声音,阿九将我拉出去,小鱼和菁菁也出来了,她就转过身去,从身上拿出了一个黄符,重新将门带上了,将黄符封在了门缝上。 果然,里面传来了撞击的声音,但就是出不来。 趁着这个功夫,阿九说道:“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这里还是不安全,要到了重梨够不到的地方去!” 接着,又带着我们一路顺着胭脂河跑了出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能看见了紫玉钗小区高耸的居民楼了,阿九这才停下,戒备的望着身后,似乎确定是没有危险了,又剜了我一眼:“你这种蠢货,还是死了上算。” 我也顾不上反驳了,赶紧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阿九一双眼睛溜过来,冷冷的说道:“让你留住了你的这条命,你就是不听!与其便宜了别人,倒是还不如给我呢!”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阿九那大眼睛转了转,说道:“我没必要告诉你。” 奇怪了……阿九以前杀过养鬼师, 抢过长生香囊,又下了套让魏浅承钻,那这么说来的话,理应跟那个奇怪的势力是有勾结的,可是眼下,她居然从那个奇怪势力的手下,将我给救出来,这也太不符合逻辑了。 我的利用价值,值得让她冒险? 定神想一想,对阿九的这个性格来说,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 背叛,几乎可以算得上随时随地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也确实是阿九救了我,我还是说道:“这一次,谢谢你。” “只有这一次你要谢我?”阿九眯着眼睛,说道:“你该谢我的时候,还多着呢!” “我们也替那些被困住的养鬼师谢谢你!”小鱼立时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要回去报信了!” 说着,跟我们道了别,和菁菁两个人就回去了。 阿九抿着嘴望着那一对姐妹花的背影,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望着阿九,说道:“那个大墓,是谁的?” “说了你也不会知道。”阿九回头扫了我一眼,不屑的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大墓里面,埋的是制造长生的那个人。” “长生,是被人制造出来的……”我心头一跳:“你上次说过,只要凡人有了长生,几乎可以成为了神仙了,那制造长生的人,岂不是更厉害了……” “谁说不是呢!”阿九说道:“制造长生的人,是西宋年间的一个道士,修仙的时候,偶然弄出来的,长生之所以得了这个名字,不仅因为它能让人长生不老,永葆青春,还能让白骨生肉,游魂归来,起死回生,所以……” “所以,肯定会被天下人争夺啊……”我叹了口气:“跟现在一样。” “人人心里都有一个贪,而长生,刚好能满足了那个贪。”阿九眼波流转,说道:“加上,长生最厉害的一点,就是能迷惑人心。” 我自然记得。 “所以,这种东西,一定要被封印,关于长生的能力,也最好要掩盖了下来。”我说道:“当年到底经过了多少腥风血雨,才到了潭深镇?” “你数一辈子,也数不清有多少人因为长生而死。”阿九翻了翻眼睛,接着说道:“所以这种东西, 最好不要被人知道,也不会被人使用,这本来就不是人世之中该存在的东西。” 于是长生和关于长生的秘密,就这样被封存起来,直到被魏浅承打开了。 “我知道……”我望着我们逃过来的那个方向:“他们就是因为找不到长生,居然能寻觅到了那个大墓里面去……” 阿九说道:“是啊,想着照猫画虎,再做一个长生。” 一个长生已经足够搅的天下大乱,如果真的再有新的长生被制作出来的话,更是一个鸡飞狗跳了,真的能起死回生,要是复活了许多鬼出来,那会造成一个什么光景,想想也觉得背后凉…… 想到这里,我忙问道:“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好像,倒是够神通广大。” “只不过是一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没什么可说的。”阿九顾左右而言他:“你只要跟程恪在一起就行了,别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再管了,不然的话,你的命搭进去,那我……” 阿九说到了这里,忙掩饰了一下:“我还想要你的身体!” 不对,她瞒不过我的眼睛,很显然,她在说谎,对我一定是除了身体之外的另有目的。 “阿九,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盯着阿九:“你跟魏浅承还有程恪,是什么关系?” “问我啊?”阿九不以为意的飞了个眼风,说道:“还不如去直接问他们。” 说着,转身就要走,我赶紧拦在了她的面前:“你今天,最好赶紧把话给说清楚!” “就凭你,还想拦我?”阿九嘴边一丝狞笑,低低的说道:“看来你果然是活腻了……” 说着,一只手就要冲着我过来! 但是与此同时,一只修长挺拔的手重重的打在了阿九绝艳的脸上,凝脂一般的肌肤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我愣住了,檀香味道袭来,是程恪! 而随着那一巴掌打在了阿九的脸上,一段记忆猛然的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你说,这样好看吗?” 月亮很圆,那圆圆的月亮下面,立着一个人。 那个人身影很纤细,手脚都赤着,裸露出来的皮肤在月光下显得又嫩又光,看样子岁数还很小。 可是这个人有点男女莫辨,因为声音类似于女子和变声期少年之间,纤细好听,却有点阴郁。 而这个人的脸上,还戴着一个美人面具。 程恪正斜倚在了一道栏杆上,中式建筑特有的女儿墙的阴影斑驳的落在了他身上。 他从阴影之中移到月光下,冷冷的望着那个人,毫不留情的说道:“不好看。” 那个看上去还很稚嫩的身躯颤了一下,但是又把那个再显然不过的失望给压下去了,勉强的说道:“那,那我换一个。” “不是自己的脸,换来换去,很有趣吗?”程恪还是那个对谁也是拒人千里的模样。 “可是……”那个人有点犹豫,但还是试探着问道:“程恪,你觉得,谁好看?” 程恪沉沉的桃花大眼扫过来,淡漠的说道:“不知道。” “别这样!”那个人像是松了口气,又马上高兴了起来:“总有好看的人吧?我就想知道,你觉得好看的,会是什么样子!” 程恪微微低下头,很多的记忆在程恪的脑海之中走马灯一样的转来转去,出来的却都是些个面目可憎的模样。 放火的少年,笑里藏刀的大哥,还有远远的,像是沉在了雾气之中的一张张脸,关于他们的记忆,全都是伤,痛,恨…… 那些脸孔之中,唯独有一张脸,是笑的灿若云霞。 “菖蒲。” “你说菖蒲?”那个人显然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是啊……菖蒲,菖蒲真好看……” “一张脸,很要紧吗?”程恪想起了其他的兄弟,喊自己狐狸精的孩子那个时候,薄唇泛出来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是,也许是很要紧。” “你懂?”那个戴面具的人像是找到了知己,很兴奋的冲着程恪跳跃了过来:“你这样好看的人,也会懂吗?” 程恪一双眼睛泛着天上的月光,点了点头。 是啊,要是长得更平凡无奇一点,会不会,能过的稍微好一点? 不,这种事情,谁能说的准…… 那个戴面具的人望着程恪月光下好看的简直震慑人心的样子,像是怔住了,正这个时候,一阵风拂了过来,将那个面具给吹下来了。 而面具后面露出的那一张脸,让人目瞪口呆…… 很多的伤疤,一个伤疤,连着另一个伤疤,坑坑洼洼的布满了整个面孔,那脸上唯独眼睛还是晶亮的。 完好无损的,也只剩下了一双黑曜石似的眼睛。 鼻子被伤疤带的歪了,嘴唇被伤疤挣的扭曲了,那一张脸,简直难看的“鬼斧神工”。 这个人,是受了多少苦难,才活到了现在? 而那个人意识到自己一时看呆,居然连面具都掉了,不由得露出一种十分惊骇的模样,要去将面具给捡回来遮上那张脸,可是偏偏那风像是在作弄人,居然一直将面具吹到了这个人将要够到,却够不到的地方。 这个人急的要跳脚,可是偏偏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薄如蝉翼的面具,被风翻卷着落到了程恪的怀里。 这个人赶紧把脸转过去了,背对着程恪,不敢回头。 而程恪只是握住了那个面具,走过去,轻轻的把面具盖在了阿九的脸上。 “是不是……”那个人的声音像是强忍着,不让自己抽泣出来一样:“很难看,没有人,想要看到这样的脸……” “戴不戴面具随你,”程恪只是说了一句:“只是你的脸,没你想的那么难以接受。” 那个声音,居然称得上温柔。 对程恪那个冷若冰霜的人来说,难得一见的温柔。 那个人身子又是微微一颤,口中喃喃的说道:“我……我总是不敢……” “能活下来,就是好事。”程恪侧过脸,淡淡的说道:“你记住,只要活着,就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当时他披上了大哥罗程守的狐狸毛大衣的时候,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好事……也许在后面的后面,虽然现在没来,总也没法子保证,以后都不会来。 “我……我会记住这句话的!” 那个声音,像是拾到了什么希望一样。 回过神来,程恪已经将我圈在了怀里,凉凉的气息袭过来,他清越的声音沉沉的说道:“我在。”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望见了阿九现在那张从菖蒲那里得到的,倾城的脸。 我知道,那个满脸伤疤的人,是以前那个真正的阿九。 还是原本的自己的那个阿九。 阿九却对那一巴掌毫不意外,抬起眼来,嘴角一丝不甘心的笑,而那一巴掌的力道来的很大,阿九的樱唇边,居然渗出了黑血! 程恪颀长的身影正挡在了我面前,声音还是跟平常一样冷森森的:“阿九,我说过,再碰她,我要你死。” 显然程恪是误会,这一次我是被阿九给捉走的了! 我赶紧拉住程恪,说道:“你听我说,这一次,是因为阿九,我才……” “如果不是因为菖蒲的身体,大概我早就死了吧?” 阿九定定的望着程恪:“只是,只是因为这一张脸,你才能容忍我到现在……” “我不管那是谁的脸。”程恪的声音越来越沉了:“再有下一次,我不管这个尸体是不是会立刻都烂,都会把力道用的更大一点。” 力道用的更大一点,那阿九的灵魂,就会从菖蒲尸体之中冒出来。 他现在,已经不管这个尸体会怎么样了。 “我想要的,反正永远都不是我的,我习惯了。”阿九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自嘲:“我早应该甘心。” “那是你的事情,”程恪凉薄的说道:“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先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得到再说。” “对啊,我不配,我根本不配。”阿九微笑起来,眼睛闪烁着:“我不配,所以我连想也不应该想,试都不应该去试,对不对?” 阿九在喜欢程恪啊!而她本来,应该就是在深深的自卑里面喜欢。 所以,她很想换脸,换身体,只想着,是个能站在程恪身边,可以和他相得益彰的人吗? 我明白,因为,我也这么想过。 我希望自己配得上他。 “自己的事情,犯不着问别人。”程恪还是满满的事不关已:“我只希望,你离陆荞远点。” 阿九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纤细的身体一晃,转身就不见了。 程恪连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拥我拥的更紧了一些:“对不起……再也不会放你离开我了,再也不会。” 我赶紧从程恪怀里挣扎出来,说道:“程恪,刚才是阿九救了我!” 说着,我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些怪人正在利用养鬼师,来制作长生!要不是阿九的话,那我估计可真够呛能出来了!” 程恪拧紧了眉头,说道:“咱们再去看看。” 等到了胭脂河边,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个贴着阿九那张黄符的地方了! “不见了……” “有让人绕开的咒。”程恪修长的手在度量泥土到河里的距离,说道:“除非下咒的人能把外人领进去,在外面,一定找不到。” “所以,刚才真的是多亏了阿九了!”我忙说道:“我知道她肯定还有别的地方要用的上我,才救我的,可是……” “别有用心的人,做了好事,也没必要去感谢。”程恪直起身来,凉凉的说道:“她为的,本来也是自己。” “程恪……”我忍不住盯着他:“关于阿九以前的事情,你是不是……” “自己的苦难,不是害别人的理由。”程恪像是不愿意再提起阿九来:“那是她自己的事。” 我拧起眉头来,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下子觉得心情不大好。 是啊,阿九跟我说,我是一个天生什么都有的人,而她不一样,她没有,所以她只好抢。 阿九的事情,多想也没用处,我思忖了一下,觉得还是大墓的事情比较重要,就接着说道:“事情跟太清宫,还是有一定联系的,咱们是不是, 还应该回到了太清宫里面,再查一下?” “不行。”程恪毫不犹豫的说道:“你以后,不能再去那种我没法陪你的地方,这一次,已经够了。” 他顿了顿:“我不许有下一次。” 上一次,看见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这个显然不高兴的样子,是魏浅承把我带走的那一次。 我刚要说话,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李明朗的电话,我赶紧接起来了,电话那一头,是李明朗终于安心下来的声音:“谢天谢地,你没事!” “我没事,”我赶紧说道:“李明朗,今天的事情……” “关于三钱半的事情,程恪跟我说了。”李明朗的声音知道我想说什么,忙接口说道:“可是,我问过了师父,连师父也不知道,谁以太清宫的名义,跟黑市里面买了那三钱半。” “三钱半应该是个关键……”我问道:“你知道这种东西吗?” 李明朗沉吟了一下,说道:“传闻之中,三钱半,能招魂,能在那个香气之中,与已死之人联系上。” 招魂……果然还是带着一定的功能性,难道,想用那个香气把墓里老道士的魂魄叫来问方子。 那些人要三钱半,一定也是跟炼制长生有关。 “事情我会帮你查清楚的,”李明朗说道:“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我把事情说了一遍,问道:“ 你们太清宫,有没有一个很奇怪的小院子?” “那种院子很多,不知道你说的哪一个,不过,既然是我经过过的,我会再走一趟,看看是怎么回事。”李明朗说道:“你放心吧,有人敢冒用了我们太清宫的名声,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挂了电话,我望着程恪说道:“也不知道,里面的那些养鬼师怎么样了。” “大概就是跟被圈养的动物一样,还需要他们的阴气,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程恪说道:“只是那个奇怪的女人究竟是谁,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咱们可以慢慢找。”我说的:“发现了这么多的事情,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程恪点了点头,说道:“长生没有那么容易就能炼制出来,只是这一帮子人,来的有点奇怪。” “我觉得也是!”我赶紧说道:“这些人费尽心思的要长生,是可以理解,但是把魏长生牵扯进来,好像根本没必要啊!白白的倒是给自己添了很多麻烦。” 程恪略略想了想,说道:“这些人还会再出现的,就算守株待兔,也总能等到了,只是不知道,阿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阿九像是一直在各种边缘上铤而走险。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了在大墓里面遇上的萧虎了,忙说道:“也许,可以从那个萧虎身边查查看,有没有那些人的线索。” “铃……”这个时候,电话一下子又响了起来,我一看是我妈来的电话,就接起来了,只听我妈说道:“你怎么这一天都不开机,想急死你妈呀!赶紧过来,我想吃甜豆花,你去买一份来。” 我妈的命令当然是当务之急,我赶紧答应了下来,带着程恪去买豆花了,回到医院里,一从电梯里下来拐了角,倒是正看见了宋之远拿着一叠纸张,正在跟人低低的说话。 而和宋之远在一起的,居然是魏浅承。 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 第136章:搞破鞋的 “魏浅承……”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魏浅承抬头看见了我,丹凤眼眯起来,说道:“我怎么不能来这里了?咱妈和姥爷住院,我这个做姑爷的,当然要过来表一表心意。” 程恪挑起眉头来:“你是想要来打架的吧?上次打掉那颗牙,长出来没有?” “承蒙关心!”魏浅承张开了嘴,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来:“挺好挺好。” 上次魏浅承被程恪打掉的,是一颗虎牙,现在牙齿又是亮闪闪的。 是啊,他能长生不老,用现在的话来说,新陈代谢肯定跟别人不一样。 程恪和魏浅承一见面,是个剑拔弩张的样子,我却看着宋之远,觉得像是有点不对劲。 宋之远一双眼睛涣散着,整个人像是被人抽了魂,这个状态,看上去居然跟当年给我查b超的那两个女医生的神态,一模一样。 奇怪…… 我看到了宋之远手上拿着的,是一沓子病历单,刚要看看病历单是谁的,魏浅承忽然挡在宋之远前面,伸出手将宋之远的后脑给拍了一下子,宋之远像是从催眠之中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满脸的茫然,魏浅承则说道:“宋医生,刚才405号病房有人喊您,您赶紧过去吧!” 宋之远是个大梦初醒的模样,赶紧点了点头就去了,我知道其中不对劲儿,想追上去问问,却被魏浅承伸出手拉了过去:“陆荞,你的手好凉,是不是冷?来,让我给你暖一暖……” 说着,倒是拿着我的手,满脸认真的揉搓了起来,还呵了口气。 我还没来得及把手抽出来,程恪一手就将魏浅承的手利落的反扭了过去,那个力道,像是要把魏浅承的手腕给折断了。 魏浅承像是早看出来了程恪要这么做,含着笑格开了程恪,就把手给抽出来了:“这是公共场合,要想打架,不如换个地方。” 程恪冷冷的望着魏浅承:“你到底来做什么?” “都说了来探病,你怎么就是不信?”魏浅承眯起丹凤眼:“不过,我怕他们看见我情绪激动,对养病倒是不好,只看了一眼,没有进去而已。当然,主要还是来看看陆荞……我很想她。” 说着,拉我过去,在我腰上揽过去,眉头一皱:“你是不是瘦了……” 我挣开了,说道:“身上的黑锅还没拿下来,你倒是有心思在这里闲晃。” “黑锅?”魏浅承想了想,才红唇一勾,说道:“啊,你心疼我啊?没关系,我身上的黑锅本来就很多,加一个不多,掉一个不少。” 程恪盯着魏浅承,桃花大眼一沉:“你身上有血腥气。” “啊,可能我刚经过产房。”魏浅承的丹凤眼总是亮闪闪的:“不好不好,男人见了产妇的血,要走背运的,所以,一会儿产房附近,你可千万不要去,本来你也是个死人了,连累了我媳妇就不好了。” 程恪伸手要跟魏浅承动手,我赶紧拉住了:“行了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这个时候,走廊里面过来个人,低着头跟魏浅承说了什么,魏浅承点了点头,对我微微一笑:“我先走了,等你玩够了,我就来接你。” “不用你接。” 那个来找魏浅承的人抬头跟我对了一眼,点了点头:“上次还没谢谢你,这次……你自己多保重。”说着,指了指我的肚子。 “嗯?”我抬头一看,这个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我从来都不认识他,怎么跟我道起了谢来? 啊,我想起来了……难道是上次在五足蟾蜍那里遇上的小圆! 换身体,也可以换性别,这倒是真不错。 “走吧。”程恪说道:“豆花要凉了。” 不过,我和程恪都心知肚明,魏浅承来这里,一定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到了我姥爷和我妈的病房里面,我妈我姥爷还有二姥爷三个人不知道在哪里买到了扑克,正在斗地主,玩儿的正高兴,我妈连抬头都没抬头多看我一眼,只说道:“怎么现在才到,插上小勺儿给我拿过来!” 二姥爷倒是打了个招呼:“荞荞来了?来来来替你二姥爷玩儿两把,一会儿把裤衩都输掉了。 ” 我低头一看,倒是我妈那里堆着的零钱最多,就赶紧说道:“二姥爷别跟我妈玩儿,她是我们那栋楼的赌圣,平常带来钱的都没人和她玩。” “你妈这是从你姥爷这里遗传来的优良基因,你也可以试试!”姥爷今天心情也不错:“斗地主没啥意思,下次姥爷买一副牛子来顶。” 顶牛子是潭深镇的说法,其实就是牌九。 我刚要凑过去看热闹,我妈忽然不乐意了:“让你买甜豆花,你买一份咸豆花来是个什么意思?” “啥?”我忙说道:“我是买的甜豆花啊!” “那这怎么是咸的?”我妈不乐意了:“哎呀,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出去找你受了伤,这会儿躺在病床上,喝个豆花润润口,你还给我买岔了,费尽千辛万苦生一个女儿,还不孝顺……” “行了行了!”我赶紧举起手来说道:“打住吧您呐!我再买一趟总行了吧?” 程恪则说道:“你留在这里吧,我去买。” “嗯?” “妈想要拿豆花当借口支开我,跟你说话。”程恪低低的说道:“姥爷和二姥爷全在,应该是安全的。” 程恪一双眼睛,果然什么都看的透透的,我心里有点尴尬,说道:“委屈你了……” 程恪摇摇头,薄唇一勾:“我很快就回来,你等着我。” 果然,程恪这一走,我妈把手里的扑克牌一摔,赶紧就过来了,就跟我每次跳墙逃课被老师叫家长一样,拎着我的领子把我拖到了阳台上:“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清楚吧?” “疼疼疼……”我赶紧护住了自己的脖子:“妈,我犯了什么事,您给个痛快话,要死让我当个明白鬼。” “我呸!”我妈兜头给我一个爆栗:“你想着也当个鬼,跟那个小白脸子双宿双飞啊?告诉你说,你还得养着我和你爸,当鬼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那您告诉我,您到底想干嘛。”我看我妈的那样子,就知道是个风雨欲来,先认了怂。 我妈挑着眉头说道:“别的我也不问你,我就问你,四姑姥姥给你点的守宫砂哪儿去了?” 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子:“这个么……” “你可别说被你给吃了!”我妈瞪着我,说道:“你也是个成年人了,很多事情我也是不应该管,可是你这算是怎么回事?我就说宋之远是个好人,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倒是好啊,你肚子里东西,怎么办?” 我万万没想到肚子里的东西连我妈都知道了,当时也慌了神:“您先别激动……” “几个月了?”我妈恨铁不成钢的望着我:“不管里面是个什么东西,头胎最好也不能打掉,检查检查看看,回头让你四姑姥姥开个方子……” “您想到哪儿去了!”我这才明白过来:“谁跟您说我怀孩子了?” “你没怀孩子?”我妈瞪圆了眼睛:“可是你肚子里面,带着点灵体的样子,看着很像是四眼人啊……” 四眼人是潭深镇对孕妇的称呼,因为孕妇自己有眼睛,肚子里孩子也有眼睛,统共算是一个人四个眼,经常能看到了本来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有些特地的地方比如结婚和丧葬,能不让四眼人去,就不让四眼人去的。 “您不是洗手不干了吗,肯定是弄错了!”我撇了撇嘴,说道:“胡思乱想的,身体养好了,您赶紧去打牌!” “你说你,”我妈你难以置信的望着我:“我把你养这么大,你这是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我这不是也为了你好吗……” 正这个时候,只听二姥爷一个拖鞋就丢在了门口上:“哪里来的孤魂野鬼送死来了!” 我回头一看,正是祝贺,他委委屈屈的缩在了门口,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是来找大姐的……” 我赶紧就从阳台上出来了,说道:“找我的找我的!” 只听我妈又冷嘲热讽的说道:“找了一个鬼男人不说,还找了个鬼弟弟,这下可好了,咱们个养鬼师家族,成了猛鬼一家亲了……” 祝贺胆子小,见了二姥爷和姥爷的那个阵势,吓得身上直颤,我赶紧把他带出来了,说道:“你上这儿来干嘛呀?找我有事?” “是因为大姐说过,有什么情况让我过来找你的。”祝贺赶紧说道:“是这样的,你们家里人这一阵子住院的时候,这个病房,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我就本着大姐的吩咐,一直在这里盯梢!” “嗯?”我赶紧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情啦?” “来了一个不死不活的女人!”祝贺赶紧说道:“那个女人,我看着轮廓听着声音,应该就是跟大姐家里那个鬼搞破鞋的!” 我满头黑线,搞破鞋…… 等一下,我立刻反应过来了:“就是先前你在胭脂河边看见的那个女人,她到这里来了?” 第137章:讨饭的歌 “是啊!”祝贺摩拳擦掌,义愤填膺的说道:“大姐让我留心那个怪女人,不就是为了捉奸吗?有道是捉贼拿赃,捉奸成双,等他们俩真滚到了一起,我立刻给你通风报信,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谁说要捉奸了,你小小年纪,这些个名词在哪里学来了!”话一出口,我也想起来了:“啊,对了,你比我大好几十岁……先不说这个,那个女人干嘛来了?” 祝贺露出一种挺得意的模样来:“大姐放心,你吩咐,我照办,她举手投足都逃不过我的眼睛里去!那个女人来了之后, 直接奔着病房里就去了,还搜索了搜索,像是找人!估计着,就是特地想来勾搭你家那个鬼的。” “她一进来,我姥爷他们没反应?” “他们全睡着了,能有什么反应!”祝贺说道:“那个女人也不带着阴气和阳气,半死不活的,就算是养鬼师,也不会被她给惊扰了。” “那这一次,你看清楚了她长相了?”我忙问:“什么样子?” “戴着个大墨镜,包着个大头巾,跟阿拉伯人似的,看不出来。”祝贺说道:“简直了,好像明星出街似的,不过大姐你放心,那个身形和感觉,还有声音,绝对错不了。” “对了,你听见了她的声音了,”我忙问道:“她说什么啦?” “她说,该还的,要连本带利。”祝贺说道:“这是小三要上位啊大姐,绝对不能轻饶!” 连本带利……她也跟潭深镇有关系? 魏浅承上医院来,是不是也因为那个女人…… 我忙接着问道:“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男人,长得妖里妖气的,是不是跟这个女人一起来的?” “在电梯口跟大姐说话的那个?我看见了!”祝贺赶紧带着点恭维的态度说道:“那是大姐你的姘头吧?哎呀,大姐看不出来你瘦的跟芦柴棒似的,体力也真不错,阴阳两界的男人通吃啊。” “什么姘头啊!”我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起来,只好将胸口一口气给压下去了,接着怒道:“你话倒是够多的。” “是是是,我不说了,他跟那个女人好像不是一起来的,那个女人走了之后他才出现的,也没进病房,只是在外面待着,像是等人似的。”祝贺一见我发火,也不敢胡言乱语了,赶紧说道: “后来,他就找到了一个医生,给那个医生迷魂了,跟那个医生要什么病历本,那个医生就给了,然后大姐就来了。 对了,大姐,你们家那个鬼在外面勾三搭四,没什么意思,还是别要了,要不就跟姘头在一起吧。” 那个神秘女人,跟魏浅承没碰上。 可是我总觉得,神秘女人跟魏浅承之间,应该也是有某种联系的。 “哪里来了一个姘头?”一个冷森森的声音从祝贺的身后响了起来,祝贺一个哆嗦,回头一看,当然看见了程恪,吓的整个脸都有点抽搐:“大……大姐夫来了? 哈哈哈哈我是说品头……论足!对了,大姐这头发该剪了!” 大姐夫,祝贺这张小嘴倒是还挺能说的。 程恪望着他,没说什么,只是扫了他一眼,还是那个“骗我我就杀了你”的表情,把豆花提进去了。 我趁着程恪进去,跟祝贺说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女人后来又上哪儿去了?” “没看见,”祝贺说道:“大姐,你一拖二还防备小三,真的也是挺辛苦的,放心,我帮你盯着……” 祝贺描述的这些个事情,不能说没用,那个神秘女人,一定就是找到程恪记忆的关键。 “陆荞!”这会儿,宋之远也过来了,说道:“姥爷和杨姨恢复的不错, 今天已经可以出院了,我已经帮着把出院手续给办好了。” 宋之远现在又是平常的模样了,因为看不见祝贺,只看见我了,便跟我接着说道:“不过他们这几天应该还是多调养的好,运动要适当,多注意休息。” 我赶紧点了点头:“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了。” 宋之远摇摇头,说道:“别这么客气。” 没想到,祝贺盯着宋之远,倒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姐,你小心点,这个人,身上带着阴气呢!” 祝贺这么一说,我才看出来,宋之远身上是带着点阴气,只见他背后,赫然有两个巨大的阴气手印! 我没有动声色,却想起来了给我照b超时候的事情,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就张罗着帮我妈和我姥爷办了出院手续,倒是让祝贺顺便连着宋之远一起盯着。 出院之后, 一家子人下了馆子吃了一顿,吃饭的时候,二姥爷接到了个电话,我听着,正像是跟炼制长生的大墓有关系,估计着是魏家那对姐妹花想着找人一起过去救人,但是跟我和程恪一样,根本没找到了入口,铩羽而归。 二姥爷将事情一说,跟我猜的也差不离:“大哥,你说,真的有那么个大墓,能炼制长生?” “长生哪有那么好炼制的,”姥爷夹了一块糖醋里脊,一边咀嚼着一边说道:“随随便便的跟搓药丸子似的,有个人就能炼制成了, 那谁还费那么大功夫去找长生,直接自己做不就行了,真是很傻很天真,以为什么东西都能山寨。” “是啊……”二姥爷摇摇头,说道:“一帮傻逼,这一次,你说跟魏长生有关系吗?” “不是他还能是谁?”姥爷说道:“咱们一定得想想法子,将魏长生给宰了不可,不然,他害的人,一定越来越多。” 看来,伤害养鬼师炼制阴气的事情就算被魏家姐妹花看见了,黑锅还是落在了魏浅承的身上,毕竟没有证据,说明他跟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大哥,咱们现在怎么办?”二姥爷说道:“养鬼师们现在都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怂的怂,真是没谁了,咱们哪还有那么大的力量,去跟魏长生抗衡啊。” “既然是怂货,还能指望着他们能有什么出息。”姥爷想了想,说道:“现在咱们还是先静观其变,保护好了自己的命,养精蓄锐,再凑齐了人手跟魏长生干一场,我就不信,他真能长生不老一辈子。” 是啊,听着魏家姐妹花的意思,她们已经掌握了如何杀死魏长生的先进技术了。 如果这是真的,养鬼师和魏浅承打起来,一定两败俱伤,没得商量。 莫名其妙的,我开始担心了起来,总觉得头顶上像是有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子,想要将我们全捞上去。 一双筷子给我夹了龙井虾仁,清越的声音沉沉的:“你怎么不吃?” 是程恪。 我讪讪的笑了,赶紧低下头吃起来,我妈托着腮望着程恪,不知不觉的叹了口气,二姥爷懵懵懂懂什么都没看出来,我姥爷则是把眉头皱上了。 送姥爷和二姥爷到了我妈我爸的房子里面,姥爷还是忍不住把我拖过去,背着程恪,低声说道:“上次跟你说,阴阳御鬼之术不要结最后一层,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倒好了,你怎么结婚?” “有情饮水饱,结婚不重要!”我嬉皮笑脸的说道:“反正我也是养鬼师了,就养着他算了。” “你知道什么!”姥爷老大不高兴的说道:“你就是拿着你姥爷的话当耳旁风,别的谁都行, 就是他不行!” “上次您就说,就是他不行,为什么不行?”我趁机追问道:“死也让他死的明白点。” “反正,他不是你能靠近的人。”姥爷还是模棱两可的样子,说道:“我还会去昆仑山找高人的,就算不跟他断开,也得将他给封印了,不然的话,早晚是个祸害。” 阴阳御鬼之术不是解不开吗?我心里暗暗的嘀咕着,天下真的能有那种高人? “最后劝你,别动了真心。”姥爷低低的说道:“不然的话,我怕你的心,变成了血窟窿。” 跟着程恪下了楼,我心里老大的不舒服,血窟窿……亏姥爷能说出来。 “你不高兴?”程恪侧头望着我:“怎么了?姥爷为难你了?” “没事,”我打肿脸充胖子的说道:“我在我们家的地位那是说一不二的小公主,谁敢为难我。” “又是因为我吧?”程恪薄唇一弯:“可想而知。” 我歪着头看着他:“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被迫离开我,你会怎么做?” 程恪一双黑不见底的桃花大眼扫过来,淡淡的说道:“我不会让那一天出现的,永远不会。”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也不会。” 不过……我们都忘记了,未来的事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才下了台阶,要往家里去的时候,经过了玄阴地,程恪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侧头问道:“怎么了?” 程恪答道:“是三钱半的味道……” 我一听,立刻屏息凝神的闻了起来,果然,是有那个味道,在逆风向飘了过来! 我心头一紧,忙说道:“咱们追上去看看!” 程恪点点头,却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其中混杂了血腥气……” 还有死气! 程恪将我护在了身后,顺着那个方向找了过去,只见在胭脂河边,正有一个小孩儿蹲下了身子,正在一个香炉里面点香。 三钱半的味道就是这里过来的! “一岁没了娘,两岁爹流亡,三岁来讨饭,四岁饿断肠……” 那个小孩儿背对着我们,凄凄惨惨的在唱一首很感伤的童谣,程恪拧紧了眉头,一段记忆忽然莫名的浮现了出来。 “狐狸精……狐狸精,他娘是个狐狸精!”一阵嘈杂而稚嫩的童声响了起来。 程恪比上次在思过房里看见的那个样子还要小,只有七八岁,即使是那么小,面对着不堪入耳的谩骂,他也还是挺直了脊梁,像是根本不把那些话给放在了心上。 虽然,其实他很介意。 就算他想为自己的娘说话,到底也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娘。 “呸!”一个小孩儿一口口水吐在了程恪的身上:“他那个样子,让人看着就不痛快!” “你个吃白饭的,凭什么上我们罗家来!”还有小孩儿,甚至脱下鞋子,用鞋底子盖在了他的身上,还唱歌来戏弄:“你是门槛那样大,千人踩来万人踏!” 可是那个小小的程恪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样子,就是硬邦邦的一语不发。 “不,让他当门槛太便宜他啦!”一个小孩儿说道:“让他唱讨饭歌儿,叔叔他们听见要骂的!” “对对,他本来就是来讨饭的,”别的小孩儿起哄:““一岁没了娘,两岁爹流亡,三岁来讨饭,四岁饿断肠……” “你们干嘛欺负他!” 忽然一个甜甜的小姑娘声音响了起来:“一群人欺负一个,不要脸!” “哎呀,老婆汉像的,原来被小姑娘撑腰,嘻嘻嘻……” “以后把程恪送走当太监正合适,在女人里面打滚儿!” 一个一身红装的小姑娘像是一团火苗一样出现在了这里,她人虽小,却一点也不含糊,居然拿起了一个门闩,冲着小孩子们便虎虎生风的舞了过去:“让你们欺负人!” “呦呦呦,母老虎喲……”熊孩子们作鸟兽散,也不忘说风凉话:“男的女的一起玩,不要脸!不要脸!” “你没事吧?”小姑娘丢下了门闩,冲着程恪伸出了手:“咱们一起玩儿!” 小小的程恪抬起头,望着那个小姑娘骄阳似的一张笑脸,却别扭着,就是不伸手。 小姑娘性子急,倒是先牵上了程恪的手来:“这样吧,你推着我荡秋千,那个歌儿不好听,我教你一个荡秋千的歌儿……” 那双小手,暖暖的,柔若无骨,像是一年只能吃一次的棉花糖。 小小的程恪懵懵懂懂,却高兴了起来。 “绿树浓荫夏日长,小儿秋千上下忙……” 是程恪在罗家村推着我荡秋千的时候,唱的那首歌。 他是说过,他只有那么一个朋友。 “想起来了没有?”一个声音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响了起来:“不,也许你早就忘了。” 我从程恪的记忆之中反应了过来,四下里一环顾,却除了早已发黄的芦苇,什么也没看到! 而眼前的那个蹲着烧香的小孩儿,倒是站起来了,转过头望着我和程恪,咧开嘴笑了。 我总算知道,刚才那淡淡的血腥气和死气是哪里来的…… 那个小孩儿的一张大嘴,还在淌着鲜血,嘴里咀嚼着的什么白生生的东西,分明是生肉! 接着,那个小孩儿忽然冲着我和程恪,就身形如电的扑了过来。 我这就明白了,刚才的那个三钱半,是诚心想将我们引过来的! 不出意料之外,主谋,应该就是那个奇怪的女人吧! 程恪毫不含糊的将那个小孩儿给格开了,谁知道那个小孩儿一张大嘴,一口黏糊糊的东西正喷溅在了程恪的胳膊上,只听”嗤……“的一声,居然就硬生生的将程恪的胳膊烧了一个洞出来! 他咀嚼着的,是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居然能有这样的本事! 程恪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将我护在了身后,抬脚就把那个小孩儿给踢开了,但是与此同时,芦苇丛里钻出来了更多的小孩儿,全齐刷刷的冲着程恪就一起喷出了那种能烧伤程恪的东西来! 我心里这就明白了,估计着,这分明是是专门为了程恪设下的一个陷阱! 第138章:泉下有知 程恪眯起眼睛来,望着那些个怪里怪气的东西,将我往后面拢了拢,抬手先利落的抓了一个小孩儿的脚,直接将那个小孩儿倒提了起来,再将那个小孩儿轻轻的一抡,那个小孩儿一下子飞了出去,跟个铁饼一样,就把其他的几个小孩儿给一鼓作气打开了。 那几个小孩儿跟球一样咕噜噜的滚在了地上,张开咧到了耳朵边儿的嘴哇哇的哭了起来,我拧起眉头,这些个小孩儿虽然长得是挺怪的,还出口伤人,可是看样子还是小孩儿,被程恪摔来打去的,也是有点惨,让人心里老大的不舒服。 可是……眼下这个情况,实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完完全全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也没法可怜他们。 程恪下手从来都是轻重随意,看着那个凛冽的样子,似乎要将那些个小孩儿全摔死了再说,他扫了我一眼,似乎看出来了我在想什么,清越的声音低低的说道:“这不是真的孩子,是堕胎的婴灵,心中有一口怨气不散,很能作祟,但是因为本来是纯净无邪的,含上了能驱邪的露水,能伤魂魄。” 那些能把程恪的手臂烧出了窟窿来的,居然是露水…… 正这个时候,忽然我觉得身后也有簌簌的声音,回过头来一看,只见又有不少的小孩儿从芦苇荡里面钻了出来, 冲着我就扑! 那个怪女人,究竟养了多少婴灵啊…… 我怕他们又胡乱的吐露水,伤到了程恪,就趁着程恪还没拦住我之前,咬开了手指头就把血撒在了四周围, 赤血咒简直跟万金油一样管用,子弹一样的砸过去,将那些个小孩儿砸的浑身冒了青烟,怪叫着全退开了。 “我可以保护你。”程恪不悦的将我的手扯过来:“我说过不许你……” “我也不许你去冒那个险!”我接口说道:“这不过是小伤口,很快就好了!” “程恪,现在的心里换了人了?”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因为你和她的阴阳御鬼之术,你忘了,你这一次醒来,究竟为了什么?” “确实是忘了,”程恪淡然的答道:“你是谁,难道替我记得?”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点恨意:“菖蒲一直以来,都白白的信错了你。” 菖蒲菖蒲,真的跟一个恶性肿瘤一样,在程恪的世界里面蔓延的哪里都是,根本没法子除根儿。 我叹了口气,望着程恪。 程恪黑沉沉的桃花大眼里面一点波澜也没有,只是很平静的答道:“你是菖蒲的什么人?” “我是个什么人不重要……”那个女人的声音缓慢的飘荡在了芦苇丛上面:“你自己发过誓,说是生生世世,总要等待着菖蒲的,可是现在看来,你离着约定越来越远,还是因为这个该死的阴阳御鬼之术!既然如此,我就帮着菖蒲,解开了那个阴阳御鬼之术,让你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来吧!” 这个女人……难道是受菖蒲生前的托付,跟猫古神一样,专门是守着程恪,监督程恪做一件跟长生有关的什么事情的? 她这话的意思我也明白,要解开阴阳御鬼之术,除非是让我死了。 正在这个时候,我只觉得身后一阵凉气扑了过来,还来不及回头,程恪早把我的头给按下去了,一道一道的破风声贴着我的头皮擦了过去,应该是类似于某种利刃一样的东西。 这个女人,在对我痛下杀手…… 程恪英挺的眉头一拧,好看的不太真实的面庞上,笼罩了一层怒意, 他一双大眼睛扫过去,看准了一块地方,扬起手,那一道子青白色的火焰就燃烧了起来,将那一片芦苇给烧起来了,芦苇轻轻一晃,里面出来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跟祝贺说的一样,从头到脚,全包裹在了一层黑色长袍下面,不像是个人,倒像是个影子,孤零零的立在了风里。 跟那些奇怪的黑衣人,几乎一模一样。 全是没有阴气,也没有阳气的样子! 她微微侧着头,望着我们,说道:“也许一开始,你们俩的那个阴阳御鬼之术,就是一场错误……” 说着,她忽然侧着身子就过来了,举起了黑色的袖子,一道凌厉的破风声要冲到了我面门上,我赶紧躲开了,而程恪则一手将她那纤细的身体给抓住了,沉声道:“你想死吗……” 我看得出来,程恪的脸色阴沉了下去,修长的手也用足了力气,那个女人倒是毫无惧色:“你杀了我,关于你之前的事情,可就再也没有人帮你记着了……” “她说得对!”我赶紧说道:“程恪,现在,咱们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关于过去的线索了!” 程恪蹙了眉头,低低的说道:“ 你到底是谁!” “我只是一个提醒而已,就是想在你即将忘记的时候,让你重新想起来,这个世上,还有一个菖蒲…… ” 而我趁着这个机会,就过去想扯开了她脸上的大面罩,既然把自己捆成了严严实实的样子,那她的一张脸,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谁知道,我的手刚要触碰到了那个面罩,她忽然往后躲了过去,一双手先将我给抓住了,阴森诡谲的笑了一声:“先把你给带下去吧……” 说着,那个身体宛若是一个黑洞,像是有一种吸力一样,拖着我往后面退! 程恪哪容她继续往下拖我,早起手燃起了青白色的火焰,熊熊的冲着那个女人给扑了过去,那个女人往后面一退,就一直退到了芦苇丛里面去了,我忙随着程恪追了上去,正看见那个女人身后出现了一个大洞,她整个人往那个大洞里面沉了下去。 我和程恪对视了一眼,事已至此,不管这究竟是不是一个陷阱,也非跳不可了。 不出所料,大洞里面出现了一种水腥气和潮气,正是上次跟魏家姐妹花一起进入的那个大墓里面。 程恪拧紧了眉头:“你之前来的,就是这里?” 我赶紧点了点头:“就是这里!” “嗤……嗤……” 数不清的重梨枝条,冲着我们席卷了过来! 我心里明白,之所以把我们引到了这里来,应该就是为了给菖蒲“复仇”,想用那个重梨制住了我们,好杀了我,解开阴阳御鬼之术吧! 程恪早将身边的重梨枝条给打开了,而因为被抓养鬼师那些个阴气的滋养,这个重梨现在肥硕有力,无数的枝条前仆后继的冲着我们卷了过来,打都打不退! 而那个女人,嘴里吹出来了绵长的口哨声,正指导着重梨冲着我们扑! 看来,擒贼先擒王,要彻底的制服重梨,还是得先制服了那个女人再说。 程恪比我聪明,当然比我想到的更早,他利落的踏在了重梨黏糊糊的枝条上,冲着那个女人就过去了,那个女人熟悉这个大墓之中的各个角落,微微一笑,引着程恪就往里面去,我赶紧也从后面跳过了重梨的枝条追上去了,这个时候,我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护好了自己,别让自己成为了程恪的包袱。 紧接着,无数的黑衣人忽然从墓道里面钻了出来,冲着我们就扑,因为数量太大,撒赤血咒也是来不及的,正这个时候,我看见了炼制长生的那个墓室,就在附近。 那个墓室,对他们来说,一定很重要。 我侧身就往那个墓室里面去了。 果然,一见我要往那里去,那个女人显然着急了,甩开了正在追逐她的程恪,奔着我就追逐了过来,我一看就知道她投鼠忌器,趁机钻进去,倒是先将挂在墙上的那些个透明珠子给拿下来打碎了不少。 那些珠子一被打碎了,寒气四溅,整个墓室之中,一下子冷了好几度一样,那个女人的脸就算藏在了黑色面罩下面,听声音也觉得是大惊失色:“这些东西,不许你动!” 我则一边摔那些珠子,一边说道:“不动可以呀,你先说,谁让你在这里炼制长生的?炼制长生的方法,又是谁教给你的!” “你……”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那个女人冲着我就扑,却早被程恪从后面制住了:“说出来。” “你把长生拿走,现在,只有再造一个长生,才能让菖蒲复活,现在你失去了记忆,长生不知所踪,除了这样,我要怎么救菖蒲!”那个女人转头盯着程恪狠狠的说道:“呸,你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你喜新厌旧,你狼心狗肺!菖蒲是为了你死的,你全忘了吗?” 程恪的眼睛里面没有泛起一丝波澜:“我只要你说,谁让你这么做的。” “唿……”那个女人情急之下,又吹响了口哨,重梨的枝干再一次疯狂的蔓延了过来! “过来可以呀,不过要是过来的话……”我一脚踏在了那个大锅上面:“这里面的东西,我就踩翻啦!” 那些重梨,也终于不再蠕动了,黑衣人也全成了瘫软的黑色布片子,无力的垂了下来。 女人身体微微一颤,口哨声戛然而止:“你……” “你对菖蒲真忠心。”我说道:“菖蒲泉下有知,也一定很欣慰吧。” “你也配提起菖蒲来……”那个女人恨恨的说道:“你只不过是一个代替品!” “是吗……”我一看那个大锅里面的东西果然对她来说那么重要,索性就把那个大锅踩的更倾斜了一些,那些清澈的液体,眼看着就要从大锅之中流淌出来了:“那就让替代品,帮你这个忙吧。” 第139章:失心咒语 那个女人显然是颤了一下,随即说道:“这样吧,你脚下的东西,我拿别的跟你换!” “跟我换?”我来了兴趣,问道:“你现在人都在我们手里,还想着拿什么跟我换?” “那些养鬼师你不会忘了吧?”那个女人立时说道:“你的那些个同门,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重梨给吸干了?” 我心头一跳,自己的这个脑子也真是的,怎么把那一茬给忘了,确实,上次来的时候,那个挂满了人的墓室里,现在是干干净净的:“识相的话,赶紧把他们的下落说出来!” “你不想他们死,是不是?世上除了我,可再也没有别人知道他们的下落了,我不说,他们就会烂在了里面。”那个女人一见我的神态像是有所松动,立刻说道:“只要你不想他们死,事情就好说!你把东西留下,我用他们的命跟你换!要不然的话,我一声口哨,重梨立刻就会把他们全都吸干,连个骨头渣子也剩不下!” 我犹豫了一下,程恪的那个邪气十足的模样则是又露出来了,清越的声音只是沉沉的说道:“你要挟我们吗?你说是我的手快,还是你的舌头快?” 声音不算重,可是那个带着压迫的感觉,一下就盖了过来,女人显然是怕了,但是她立刻重新梗起了脖子来:“你们舍不得杀我,我还有很多秘密没有说!” “那些个秘密,我也知道。”忽然魏浅承那个清雅的声音响了起来:“ 杀就杀了吧,不过那东西这样踩翻了太可惜了,不如留给我。” 我抬起头,只见魏浅承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斜倚在“长生不老”的壁画旁边,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头正描绘出来了壁画上面的形状,眯着丹凤眼在笑:“好东西来之不易,就这么糟蹋了,暴殄天物。” “魏浅承……”程恪一双眼睛扫过去,寒意凛然:“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热闹。”魏浅承侧着头,丹凤眼映照出来了那缸里透明物质夺目的光华:“顺带着,看看能不能沾一点便宜。” “你也想要这种东西?”程恪挑起眉头来:“要趟浑水么。” “养鬼师们被抓,我当然很感兴趣,”魏浅承笑的挺高兴的:“所以这次一看你们要闹,就装聋作哑来看戏,毕竟每一个老头子的爱好,都是看戏。” 看来魏浅承一直都知道这个大墓里面的事,只不过想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每次都一样,跟在长生村镇之中那次一样。 怪不得说什么黑锅背一背也无所谓,老狐狸先有了老狐狸的打算了。 这一缸子东西,看来还挺有用处。 我盯着魏浅承:“你是想着闷不做声,直到真正指使她的人出现?” 魏浅承挺遗憾的点点头,说道:“我是这么想的,只可惜,我居然还没有那个人沉得住气。” “来得好呀……来得好……”忽然那个女人吃吃的笑了起来:“我记得,你也喜欢菖蒲。” “你知道的真多。”魏浅承全然是一种讽刺的语气:“真是了不起,原来你还没有跟程恪一样失忆。” 魏浅承,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 “你不想让菖蒲回来吗?”那个女人用一种得意洋洋的声音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怎么让菖蒲回来。” 程恪和魏浅承听见了,都微微的有点发怔! “让死人回来,除非有长生。”魏浅承马上压下了那一丝异样,转而好整以暇的望着那个女人:“这么说,你有长生了?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看来世上果然还有堂堂的魏长生不知道的事情!”那个女人得意洋洋的说道:“这个女人跟菖蒲长得那么像,又跟程恪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总不可能,跟菖蒲一点关系也没有。” 魏浅承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你说说,是个什么关系。” “我告诉你,菖蒲跟她,本来就是血缘相同的,加上她们两个的八字一模一样,这是等都等不到的奇迹。”那个女人接着诡谲的说道:“我知道菖蒲的魂在哪里,只要陆荞死了,菖蒲的魂,就可以用陆荞的身体为容器,重新活过来!” 我心头一震,这跟阿九说的,简直一模一样…… 魏浅承听了菖蒲两个字,忍不住也蹙起了眉头,清雅的声音带了点压迫:“你说,菖蒲的灵魂在哪里?” “好,我告诉你……”那个女人忍不住了一种得意:“就在…… ” 魏浅承刚是个聚精会神的模样,忽然那个女人袖子里面钻出了一个东西,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魏浅承的天灵盖上! 是……魏浅承阴气缺损的那个地方! 魏浅承那双丹凤眼,骤然凝了一下! “你不是很喜欢菖蒲吗?”那个女人叽叽咯咯的笑着:“既然你喜欢菖蒲,那你为什么不让菖蒲现在就回来呢?只要杀了那个女人,菖蒲就能回到了你身边了……杀了她……杀了她……” 程恪的桃花大眼早笼上了一层怒意,伸出手就要拧掉那个女人的脑袋! “程恪!” 我想起了那些养鬼师,虽然我也很不甘心,但还是赶忙说道:“她手上还有很多条人命,先不要杀她!” 程恪咬了咬牙,吐出几个字来:“这个女人,留下是个祸害。” 能让狡猾的老狐狸精魏浅承也上了当的,她果然是个狠角色。 魏浅承的软肋她一清二楚,一个是天灵盖,一个就是菖蒲!双管齐下,就连魏浅承也…… 魏浅承转过了头,望着我,完全像是神志不清的模样,那么好看的丹凤眼也涣散开了,居然冲着我,狠厉的扬起了手来。 我看出来了,魏浅承的天灵盖上,微微露出一点发青的样子,心里也就明白了,原来那个东西是个能控制他人的东西,就连那么强大的魏浅承,居然也被人给控制住了! 这确实不合逻辑,但是一跟菖蒲有关,什么都合逻辑了。 他和程恪一样,当初为了菖蒲,什么都能舍弃! 程恪拧起眉头来,毫不留情的将那个女人一下子跟丢垃圾一样的丢到了一边,护在了我身前,沉声说道:“魏长生,中了失心咒……” “失心咒的意思,就是心被那个女人控制住了?”我抿了抿嘴:“那个女人很厉害……” “失心咒没那么容易用。”程恪拧起了英挺的眉头,说道:“下一次命令,施咒者自己的心也会被那咒反噬一次,所以这个咒虽然好用,却很少被人用,没有几个人,受得了那个剜心刻骨的痛。” “杀……杀了她,菖蒲就回来了……”那个女人被程恪那一丢,显然摔的不轻,但还是坚持着跟魏长生下了令,那个蛊惑的声音飘渺的说道:“只要她死了……” “呼……” 一阵非常强烈的风冲着我撞了过来,那个速度我也看得清,可是我的身体根本躲不过! 程恪敏捷的抱起我侧身避了过去,将我护在了身后。 魏浅承侧过头来,像是一个涣散的木偶一样,挺拔的身躯微微的往前面一倾,又抬起了那修长的手,冲着我们划了过来! 程恪伸手挡住了,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沉声说道:“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当然知道,程恪平时最多跟魏长生是个势均力敌,今天魏长生又中了那个神秘女人的咒,一定是更不好对付了,想到这里,我知道自己能做的最多的,充其量也就是不给程恪添麻烦,赶紧要往墓室里面躲。 而魏浅承根本没有把程恪放在了眼里,只一心冲着我过来了,破风声奔着我打了过来,我赶紧避让了过去,只觉得那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道,将我飘散着的头发,居然生生的削下去一截子! 发丝四下里飘散,我背后一阵发寒,那个力道,跟利刃一样…… “魏浅承……”程恪一手格住了魏浅承,另一手冲着魏浅承就抓了过去,魏浅承神志是不太清楚了,可是下手还是跟平常一样的利落,修长的指头一曲,倒是冲着程恪就剜过来了,程恪十分轻松的闪避过去,身子从魏浅承身边一绕,起手冲着魏浅承的下颌打了过去。 魏浅承利落的翻了一个跟头躲过去,还是要从程恪身边转过来,冲着我就抓! 程恪自然不会然让他得了手,抓住魏浅承往后面一拖,魏浅承带了些不耐烦,手指头一并,就冲着程恪给劈了下来! 程恪拧起眉头,身子后面一倾,先放了那青白色的火焰出来烧魏浅承。 谁知道魏浅承根本就不怕,一手从地上一拍,无数的黑影子从地上涌出来,立即将那些个火焰给包了进去,接着,那个影子开了口,火焰以一种喷射似的形态,反而又到了程恪的身边,程恪躲过去,两个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的打了起来,居然是个不分轩轾的样子。 我一想,那个女人下了咒,自然只有那个女人能解咒了,透过现象看本质,我也挺佩服自己的,想到了这里,我立刻从后面绕过去,想将那个女人给压制住。 没成想,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女人逐渐的从程恪那一摔里清醒过来了,看我像是对她要不怀好意,居然“唿……”的一声口哨,引了那重梨就过来对付我! 这个重梨,还真是个大麻烦。 我只好躲闪了起来,好在身手虽然不足以在魏浅承面前自保,在躲闪重梨的时候,还是绰绰有余的,那个女人在面罩后面的声音带着点怨毒:“你抢了菖蒲的一切,我今天要你死!” “菖蒲菖蒲,菖蒲是你妈啊!”我一着急,出口也是没轻没重的:“不好意思了,菖蒲既然已经死了,程恪是她留给我的,我就不客气了,好歹,我也算是她的晚辈,接受祖先的馈赠,不算什么吧?你叽叽喳喳的,跟着参合什么?” “你……”那个女人被我这么一抢白,像是个猝不及防,大概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情,一下子梗住了,没想出怎么反唇相讥来,只是将牙齿咬的跟大老鼠似的格拉格拉响,跟有多少深仇大恨似的,指引着那些个重梨的枝条,加快速度,要将我给缠起来! 我左右仔细看清楚了,那些个重梨的枝条也因为太着急了,所以反而没有之前的时候攻击的那么准,我看准了这个机会,知道重梨会被这个女人的心情给影响了,更是发扬了二姥爷的毒舌,存心去影响这个女人的思绪: “你听没听说一句话啊?那就是多吃青菜身体好,少管闲事威信高,估计以你这个琐琐碎碎,婆婆妈妈的样子,该不会,就是菖蒲的丫鬟吧?怪不得从头到脚,带着一股子奴相,只是不知道,你是烧火的,还是扫院子的?不对不对,看你对菖蒲那么崇拜,也许是给菖蒲洗脚的吧?” 果然,这话一出口,那个女人气的浑身发抖,重梨的枝条也跟狂风骤雨一样冲着我拍打了过来,这正好,虽然是个群魔乱舞的样子,可是十分显然的,破绽是越来越多了,我顺着那些个可以利用的空隙就滚了过去,冲着那个女人扑! 我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包裹在黑衣下面的,究竟是个什么神奇皮囊,要仔细的跟什么机要似的! “魏浅承,杀了她!菖蒲正在等着你!” 那个女人见我过来了,扬声就喊了起来!但是这话喊出来之后,她自己也像是被什么攻击了一下子,淡薄如纸的纤细身体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反噬了! 魏浅承侧过头,放开了程恪冲着我就过来了,程恪哪里肯依,还要挡在了我前面,可是正这个时候,所有重梨的枝条,又从我身边扯开,全冲着程恪卷过去了,程恪被那枝条一绞,出手微微的慢了一点,魏浅承身形如电,奔着我就过来了! 他的速度,我根本躲不过! 而我眼睁睁的,看着魏浅承的手冲着我就劈了下来! 我眼睛里面,魏浅承的动作可以跟慢镜头一样,所以一霎时,闭上了眼睛,心里只是想着,这下子,是真的玩儿完了…… 没想到,魏浅承那个手掌过来的力道,本来奔着我的面门过来的,却居然只是落在了我的耳侧, 脸颊一凉,我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魏浅承的丹凤眼勉强清明了一些,漆黑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红唇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来:“跑……” 他……就算中了那个毒,也勉强着让那个手掌偏了一些…… 我赶紧往后面退了过去,而程恪早在这一瞬间斩开了那些个缠绕在一起重梨枝条,厉声说道:“魏浅承,我让你离他远一点!” 呼啸的破风声从我脑后划了过去,“碰……”发出了像是两种很强的东西碰撞在了一起的声音。 趁着程恪牵制住了魏浅承的这个功夫, 我立刻出手将那个被反噬的痛不欲生的女人给抓住,一把就将那个面罩给扯下来了。 面罩后面的那张脸…… 我见过啊!那不是……拿着面具的,那个毁容了的阿九的脸吗? 没错,那满脸的疤痕,游走的沉着色块, 一个“s”型的鼻子,一张“w”状的歪嘴…… 这是怎么回事……我糊涂了起来,阿九不是早就死了,灵魂能随意的更换身体吗?为什么这个身体,还是存在在世上,而且长生不老…… 那个女人面罩一落,一双眼睛骇然的瞪圆了,显然是对我那个惊异的模样闹了误会,嘶声说道:“你看着我丑是不是?你看着我丑是不是?” 我一时语塞,因为太过震撼,脑子也是一片空白,不由喃喃的说道:“你……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那个女人飞快的想拿起来了黑布重新的将自己的面孔给遮挡上了,声音发颤的说道:“看过我这张脸的人,我都不会让他活的多过一个时辰,好在,你也是,马上就要死了……” 我立刻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把面罩戴上:“ 你先说清楚了,你跟阿九是个什么关系!” “不要跟我提那个贱人!”那个女人一张瘢痕累累的脸抽搐起来,更显得可怖了,只见她一双黑眸子闪着恨意,厉声说道:“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恐怕你没办法把她碎尸万段了……”我吞了一下口水:“你现在,不就住在了他的身体上吗?” 这个女人,跟那个敏感怯懦的戴着面具的阿九之间,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而且,跟菖蒲,跟魏浅承,跟程恪,跟长生,全脱不开关系! 百十年前的这些人,像是一个接一个的,要水落石出!只是,说是石头,他们更像的是惊涛骇浪下面的暗礁才对,碰上了,就是一个死…… “与其管我,”那个女人残损的嘴唇露出了一丝狞笑来:“你还不如管管程恪……” 我心里一沉,猛地回过头去,正看见了魏浅承身上的手冒着一股子幽幽的蓝光,要冲着程恪打下去,程恪本来是能躲闪过去的,可是偏偏这个时候,重梨死死的缠在了程恪的脚上,现在,他是一个腹背受敌,躲不开了! 我知道,那个女人叫我来看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去救下程恪,好让我暴露在魏浅承面前,方便魏浅承听了她的命令,杀了我。 我什么都明白,却不得不往圈里跳。 因为程恪对我来说,比我自己的命,更加重要! 借着阴阳御鬼之术的力量,我挡在了程恪的面前,放了血,利落的洒在了魏浅承身上。 “陆荞,你让开!”程恪见我过来了,声音都变了:“到我身后去!” “我不去!”我从来没有用这么倔强的口气跟程恪说过话:“要死,死在一起吧!” 赤血咒将魏浅承身上灼出来了一股一股的白气,可是魏浅承居然像是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一样,丹凤眼定定的望着我,红唇勉强吐出几个字:“你死也要护着他……” 他像是没法子控制了自己的手,那手凌厉的划了过来,冲着我就劈! 就在这个时候,程恪那冰冷的手却将我给环住了,整个人拥着我往后转了过去,魏浅承那一下子,被程恪用自己的背给抵挡了过去! “程恪!” “碰……”那个力道,重重的撞在了程恪的背上! 以前程恪也受过伤,可是伤势从来没有今天这么严重过,他的身体瞬间像是冰一样,迅速的透明了下去! 我清清楚楚的隔着程恪的身体,看到了魏浅承的手…… 程恪拧起眉头,颀长的身体,软软的要倒下去! 我立刻伸出两手架起了程恪想躲开,却发现脚下使不上力气,回头一看,自己的脚也被重梨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给缠上了! “嗤……”一股子青白色的火焰升腾而起, 程恪居然用仅剩下的一点阴气,烧退了那重梨的枝条! “不要管我了,我暂时没事,”程恪勉强抬起了眼帘来:“快走……趁着我还没有魂飞魄散,你去找姥爷,封印了我,解开和你的阴阳御鬼之术……” “我才不呢!”既然走不了,大不了就不走了,我横刀立马的挡在了程恪的面前:“我说过,死在一起就够了,魏浅承,你听得到的话,要砍一起砍吧,来个痛快的,九泉之下,我也谢谢你。” 魏浅承虽然身体被控制,可是神志勉强还有清明,他的丹凤眼里,不明不白的,像是点起了火! “魏浅承,你想想,菖蒲马上就回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正逮住了这个机会:“菖蒲说过,要跟你同生共死,白头到老,你一直熬着,不就是等她回来吗!” 魏浅承咬了牙,再次抬起了手来,他眉眼之间透着最后的的一丝理智,像是想控制那手,却还是控制不住! 我拥紧了程恪,闭上眼睛,心里想着,逃不掉了,也没办法,至少,我们最后还在一起…… “咚……” 一股子清冷的阴气,忽然挡在了我和程恪的面前,听上去,魏浅承的那个力道,居然被挡住了,散开了! 我睁开了眼睛,回头一看,一个人正站在了魏浅承的面前,格住了魏浅承的手。 第140章:都是你的 怎么个意思?我抬起头来,只见眼前那个人,身材矮小,笼罩着一件带着兜帽的大斗篷! 这个人是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啊! 但是,显然,这个程咬金,是来救我们的! 我立刻来了精神,忙将程恪给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就在那个程咬金的抵挡下,往后面退过去。 那个使用着阿九身体的毁容女人瞪了唯一完好的一对眼睛,带着一种被坏了事的气急败坏大声吼道:"你又是谁?" 我仔细一看,那个人身上穿着的那个大斗篷像是猎户穿的,上面镶着各种颜色的毛皮,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百兽皮一样,鼓鼓囊囊将他给整个人笼罩起来。 魏浅承的眼睛眯起来,应该也是不认识这个怪人的。 这个人能耐倒是很不小,连魏浅承也拦的下! 但是也不是猜测的时候了,我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架着程恪跌跌撞撞的躲在了一个墓室之中,只见那个女人还是一副十分愤怒的样子:"魏浅承,为了菖蒲,杀了这个碍事的!" 魏浅承的手重重的划了下来,奔着那个穿着兽皮的人就过去了,那个兽皮人敏捷的躲了过去,一股子烟雾忽然从那大斗篷下面冒了出来,将整个墓室一下子全笼罩住了! 好机会,正能跑!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一双手从烟雾之中伸出来拉住了我,就往外面跑了去! 是兽皮人。 这个墓室的路径是四通八达的,很容易迷路,可是这个兽皮人居然也跟上次带着我跑出去的阿九一样,熟悉的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我心里一沉,阿九?可是说不出为什么,我的直觉就是觉得这个人并不是阿九! "我说,"我一面架着程恪跟着他跌跌撞撞的跑着,一面说道:"就算你是学雷锋,做好事也要留名,你究竟是谁?" 那个人一言不发,等到了一个拐角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转脸望着我,只见那个巨大的兜帽把这个人的脸拢在了里面,只投下来了一片浓重的黑影,根本看不清楚这个人的脸! "我,"我刚想说话,那个人忽然对着我扬起了手来,我只觉得背后一凉,怎么,这个人,难道也…… 一道阴气滚滚的从地上给冒了出来,冲着我就来了,我瞪大眼睛,刚要躲开,却发现了,那道阴气偏差了几寸,就并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狠狠的撞到了我身后一道什么力量上! "碰!" 两道阴气碰撞在一起,我回过头来,原来,是魏浅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鬼魅似的出现在了我们身后! 他挺拔修长的身材正斜倚在了墓室边上,整个人是一种致命的好看。 那种好看诡异妖艳,让人打心里发寒! 他一双丹凤眼变成了赤红色,整个人的气势,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却说不出哪里像是出了偏差,他虽然还是照着失心咒的吩咐,一心要杀了我,却应该也正在跟失心咒对抗着,还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样子。 他缓缓的举起了手来,一道碧绿色的阴气刷的一下子亮了起来,接着,那道阴气冲着我们就划了过来! 好快,这个速度,就算程恪还清醒着,也未必能躲得过去! 而那个兽皮人显然也没有那个速度,但是他居然毫无惧色的再一次挡在了我们面前,整个人,像是一道盾牌一样! 我心头一紧,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居然能为了我和程恪,这样的不惧生死? 那道绿光像是一道利刃一样,划破了半空,贯穿了那个兽皮人的身体! 我一下子就呆住了,那个阴气的力量我看得出来有多厉害,这个兽皮人,一定凶多吉少! 只见他那个身材像是被雷电击中的稻草人一样,摇摇晃晃的就要往下倒! 魏浅承则趁着这个机会,颀长的身体微微往下面一倾,冲着我们的方向就扑了过来,而那修长的五指,并在一起,目标,是我! 破风声即将扑到了我面前的时候,身受重创的那个兽皮人居然还能伸出手来,拉着我,将我推出了一道门! 这里,有门? 我眼前骤然一亮,带着水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我知道我们是出来了,于此同时,我发现程恪身上那透明的程度,也越来越厉害了,他身上凉的吓人,这是一个再坏不过的兆头,再没法子给他补充阴气的话,恐怕…… 而兽皮人掩上了墓穴的出口,将我们一路往外面推,我回过头,说道:"请问你究竟是……" 我的目光一落到了那个兽皮人的身上,只见他身上居然整渗出来了斑驳的血迹! 我就知道,魏浅承的那一下子,是个血肉之躯的人,就不可能受得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血肉之躯,恐怕早就已经断成两截了! 血腥气扑出来,我赶紧放下程恪:"你的这个伤……" 可是这个时候,趁着我一低头,一股子力道砸到了我后脖颈上,我一下子什么也不知道了。 鼻端,一道重似一道的血腥气,跟水的味道混在了一起,让人有点窒息。 而我像是掉进了一个深渊里面,整个人是个失重的感觉,心慌的像是一个在做沉重的噩梦,我在挣扎,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再次恢复了神智的时候,只觉得后颈像是断了似的,疼的让人想哭。 我揉着后颈起来,一睁眼,才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挺冷的,一股子风吹了过来,将我吹了一个喷嚏。 窗户大开着,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 这个地方虽然陈旧,倒是干干净净的,像是才被人打扫过一样。 四周是中国式的建筑,中国式的家具摆设,还有……神龛? 莫名其妙的,由陌生变成眼熟了!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哎呀,这里不正是跟程恪初遇的时候来的那个小破庙吗?这一干净了,真是旧貌换新颜,我差点没认出来! 我眨眨眼睛,什么都想起来了,心头顿时一紧,对了,程恪!程恪呢! 我立刻爬起来,却发现程恪斜斜的靠在了神像的位置上,那个穿着百兽皮的人,正从程恪身边站起来,而程恪整个身体,已经重新成了正常的模样,没有一点是透明的。 也就是说,程恪好起来了? 不对啊,除了我的阴气,什么方法能将那么虚弱的程恪给救起来!这个兽皮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他救下我们,究竟又有一个什么目的! 而他自己那个伤势, 我记得很清楚,被魏浅承来了那么一下子之后,分明是个血迹斑驳,十分虚弱的样子,可是现在看着他的身体,分明一切正常,安然无恙啊! 就连百兽皮上面的那个血迹也干净了。 一切都没有真实感,简直像是刚做的一场梦一样! 我站起身来,那个穿着兽皮的人像是存在在躲着我,往与我相反的地方退了过去。 "刚才,真的多亏你了!"我说道:"如果有机会,能报答你的,我一定……" 话还没说完,那个兽皮人索性转过了身躯,背对着我。 "你穿成这样,就是不希望我认出来你,对不对?"我吸了一口气,试探着说道:"既然如此,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我认识的人,不然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要把我给打晕了。" 那个兽皮人根本连一点反映也没有,像是根本没听见我说话一样。 我接着说道:"估计着,你的身份,我问你,你也不会说吧?所以我也不问了,可是我们家从小就教我,要知恩图报,所以你能不能……" 那个兽皮人只是转过脸身子,大概怕声音也会把自己给暴露出来,坚持着一声不吭。 我望着那个兽皮人脚下,影子是很正常的,也就是说,是个人没错。 只是在那斗篷下面,我看不到阴气的模样。 兽皮人就那么一言不发的站着,呼吸也听不见,像是一个雕像一样。 带着一种奇怪的抗拒感。 我弯下身子望着程恪,他又长又浓重的睫毛投下来,在阳光下面是个不深不浅的阴影。 这个兽皮人,难道是个身怀绝技,能够随意给人疗伤的阴阳医生吗? 我抬起头,望着这个人,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不仅是认识他,还是很熟悉的样子。 那个兽皮将他掩盖的非常好,年龄,性别,胖瘦,全看不出来,而且他身上,只有兽皮的味道,大概存心掩饰了自己的气息吧。 这样大费周章,只是不想让我认出来,也真是辛苦他了。 我想了想,还想再说话,那个兽皮人像是怕多留一下,就会被我给认出来了一样,居然转过身就往庙门口走。 "诶?"我一愣:"你就这么走了?" 一封信从兽皮下面落了下来,他消失在了门口,我眨眨眼睛,只好先把那个信捡起来了,里面的字迹大概是由左手写出来的,歪歪扭扭,十分难看:"在程恪醒来之前,千万不要离开这个小庙,赶紧回家,绝对不要再管长生和程恪记忆的事情,如果你们还想要活下去的话。" 长生,又是为了那个长生。 可是这趟浑水,从来都不是我自己想要趟进来的。 我收起了信件,想了想,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这个小庙跟那个大墓一样,有自己的结界,不是每个人都能进来的。 也就是说,那个兽皮人跟我一样,算得上是个"特定"的人。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我收起来了那封信,拿出手机,当然没信号。 算了,我现在反正也没有什么特别要联系的人,跟程恪在一起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之后,这样的神出鬼没,想必姥爷和我妈也习惯了。 抬头看到了香案上面,摆着一些像是在从超市里面买来的方便食品,居然倒都是我喜欢的那几种。 我喜欢吃什么,恐怕我妈都没这么上心,大概,是巧合吧。 看样子,程恪应该是已经脱离危险了,可是,怎么一直也不醒呢? 我有个缺点,就算遇上了什么事情,都往最坏的方向去打算。 他会醒过来吗?他会有什么后遗症吗?他会痛吗? 其实这些个担心没有用,我也知道,只不过,关心则乱。 不知什么时候,程恪在我心里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重到了像是抛下锚,走不了。 我望着他那高挺的鼻子,倔强的唇线,忍不住拖住腮,看的入了迷。 他真好看,怪不得,能被那些个孩子们认定了,是个狐狸精的孩子。 因为他好看的,不像是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跟,菖蒲和魏浅承一样。 对啊,他们才是真正的一类人。 我像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插队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站在了他们中间,莫名其妙的有点突兀。 "我说,"我握住了他冰冷的手,喃喃说道:"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不过,我觉得自己非常幸运,能遇上你,大概是我这个平淡的人生之中,最好的事情。" 手滑过了他的鼻梁,划过了他的脸颊,划过我曾经依靠了很多次的胸膛上,檀香的味道若隐若现,真熟悉。 他像是一种,能让人沉沦的毒。 "其实,一直很介意菖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对清醒着的程恪说不太出来的话,这个时候,倒像是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一样,就这么顺其自然说的:"我也知道,她对你来说,是个回不去的过去,可是这个过去,对我来说,像是一根拔不出来的刺,上不去下不来,就堵在了喉咙里,真不舒服。" 我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也明白,如果你忘记了她,倒是一个薄情寡义的表现,可是谁都有矛盾的时候,你就不要跟我计较了,总而言之,你说我任性也好,说我自私也好,我就是希望,你从到尾都是我的。" "如果我有尾巴,那也是你的。" 忽然那浓重的睫毛一抖,程恪醒了过来,一双眼睛像是初升星辰一样,微微眯起来:"你想得到的,我有的,全是你的。" 第141章:蛛丝秤砣 我的脸一下就红了,一颗心禁不住就跳了起来:"你你你,刚才你不是睡着了吗?" "我说过我睡着了吗?"程恪慵懒的眯着眼睛,胳膊将修长的身体给撑起来了,一只手就把我给圈住了,檀香的味道扑过来,熟悉又安心。 "对不起。"程恪清越的声音缓缓的说道:"让你难过,是我不对,过去的事情,确实应该过去了。" 他,居然没怪我小心眼儿。 头撞在了他的胸口上,心像是日头下面的冰淇淋,几乎化掉了。 这样未免有点没面子,我咳嗽了一声,先声夺人道:“你干嘛装睡?” 程恪挑起眉头,桃花大眼映出我来:“我确实在睡。” “那……” 我吞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刚才的话,你到底听见多少?” “不管听了多少,我都明白。”程恪低低的说道:“真的明白。”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明白,可是却沉甸甸的,一直压在了我的心上。 那就好。 "我跟你上次说的一样,从来没有害怕过,唯独这一次,"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撑了这么久,就在这一刻,忽然就流下了眼泪来:"我不怕死,我只是怕分开,我习惯了你了,我不想重新只剩一个人。"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把我拥的更紧了一些,低下头,下巴抵在了我头上,安抚似的拍一拍我的背。 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我抬起头望着他:"你现在,好点没有?" "要不然,试试看。" “嗯?!” 他唇角一勾压了上来! 冰冷的却柔软的唇落在了我的嘴上,攻城陷地,一路横冲直撞,熟悉的檀香味道蔓延开来,我瞪着眼睛望着他浓重睫毛后面的眼睛,那像是一弯最深的潭,能把人引了沉下去,出不来。 是啊,宁愿沉下去,出不来。 这个感觉,叫做怦然心动。 他的手覆上来,冷冷的,却很温柔,是极尽温柔。 就这么沦陷下去也好。 他太具有侵略性,强势又急迫,他还那样好看,连喉结滚动的样子都性感。 一手怯怯的环住了他修长的脖颈,仰望着他,一手的指尖滑过他清瘦却坚实的胸膛,真好,真好。 “我喜欢你……”他低低的喘息着,清越的声音带着沉迷:“很喜欢很喜欢……你永远是我的毒,见血封喉。” 你又何尝不是我的毒,上了瘾,戒不掉,无药可医。 一场缠绵,甜蜜缱绻,两个人终于像是开始熟悉了对方,热烈而沉迷。 "说起来,也多亏了那个人了。"等到身上没有了力气,全身只是发软,我躺在他怀里,说道:"不过我实在猜不出那个人是谁,掩盖的实在太具体,每一个方面全想到了。" "那个人?"程恪现在终于是个精神饱满的样子,挑起了眉头来:"谁?" "嗯?"我这才想起来,对了,程恪在挡了那一下子之后,好像并没有看到了那个奇怪的兽皮人,就失去了意识,忙把事情一一的说了一遍,又把那封信拿出来:"他说,让咱们不要再去找长生。" "要是可以不找,谁去找它。"程恪眯起眼睛,盯着那些字迹:"又是一个跟长生有关系的人。" 也许,那张笼罩在了我们头上的网,已经开始慢慢的收口了。 "是啊,"我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长生一天没找到,这一场长的没有尽头的噩梦,就总是做不完。 “虽然那个怪人很让人在意,可是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了那个奇怪的女人,她才是你记忆的关键,而且,那么多的养鬼师还在她的手里,”我想了想,说道:“总觉得,对我恨到了心里去。” “是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程恪想了想,说道:“而且,她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 最重要的是,她那个身体,是阿九最痛恨的那个毁容了的模样。 我感觉,她像是一颗被人利用了的棋子,只是下棋的人,究竟是谁? “回家吧。”我翻身起来:“罗蔚蓝和耳钉还在家呢!” 魏浅承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那个失心咒不解开,他还真是一个大麻烦。 "你放心吧,接下来怎么办,我有分寸。"像是看出来了我心里是怎么想的,程恪一手抚在了我的头发上:"事情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话算数。"我伸出了手来,翘起了小指头:"你们那个年代,有没有这么一说?" "又不是古代,最多差一百年。"程恪也伸出了修长的手来,跟我的小指头勾在了一起:"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的期限是一百年,也不知道上一个一百年,他有没有和谁拉勾上吊过。 但是没关系,期限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出了小庙,外面是个天朗气清的好天气,天气已经慢慢的凉了下来,风吹的很舒服。 跟程恪并肩一起走的感觉实在太美好,美好到要担心会失去。 不知为什么,我想起了一句话,太珍贵的东西,有时候,是失去了比拥有的时候安心。 现在,我居然就是这种感觉。 心总像是绷着一根弦似的,险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了。 总想着多看他几眼,因为总怕,以后就看不到了。 这个想法可笑,甩甩头,也就不再接着往下想了。 等到了家里,一开门,倒是看见一屋子穿着黑西装的,跟《教父》的电影场景似的,吓了我一跳,仔细一看,罗蔚蓝和耳钉两个人正坐在了沙发上,一副挺别扭的表情,看见了我们,真跟看见了亲人一样:“哎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些人说是你们的朋友,你们看,这等了老长时间了……” 其中一个黑西装微微一笑,用一把粗犷浑厚的声音说道:“大师,好久不见了。” 我想了想,想起来了:“是飞哥?” 就是上次把我绑架了给他们大哥看人面疮疤的那个黑帮人士,我心里隐隐的猜出来,他们为什么找我了,跟程恪对视了一眼。 程恪一直比我聪明,桃花大眼一扫,也是了然于心的样子。 是啊,他们家那个少爷跟那个怪女人的事情,我们可是还没忘记呢。 “大师好记性!”飞哥豪爽的说道:“上次多亏了大师帮忙,才洗刷了我的冤屈,这一次无论如何得谢谢大师,小东说你们两个回玉宁了,还请两位大师往我们黑霸帮来一趟,我们也设宴款待一下,给你们接接风,算是报答一下上次的恩情。” “飞哥可真是太客气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报恩什么时候报不行,偏偏这个时候来。 也算是天遂人愿,这次他们求的事情,应该就是从那个少爷萧虎的身上发生的,一定能顺藤摸瓜,打探一下关于那个女人的消息,我就扯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单刀直入的说道:“你们家的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少爷也挺惦记你们的!”飞哥眼睛一亮,赶忙说道:“不瞒你们说,这一次,也是因为少爷的原因,我们才过来的,这样吧,大师,接你们的车就快到了,移驾赏光?” 真是困了遇上枕头,刚刚好,我答应了下来,对耳钉和罗蔚蓝说道:“我们处理完了就回来,你们看家。” “又看家?”耳钉挺无奈的说道:“我……我还怕……” “你放心吧,你的事情不用担心了。”我说道:“安安心心的留在这里就行。” 那个女人在给魏浅承种下了失心咒的时候,自己也显然受了反噬,现在肯定是没心思出来找猎物了。 趁着她现在身受重伤,越早找到她越好。 我才不管什么趁人之危呢,她那是活该。 就这样,刚到家,坐也没坐,就又跟着他们下了楼,三辆黑色的小车齐刷刷的停在了我们身边,车门齐刷刷的一开,看上去非常的酷炫。 “大师好!”几个穿着黑西装,戴着大金链的壮汉把我们“请”上了车去。 这个感觉,真跟参演了黑帮电影一样。 到了黑霸帮,这才发现他们的办公地点也挺现代化的,跟一个平常的外贸进出口公司差不多,像模像样的办公室和工作人员,装潢挺洋派的,是欧式风格,可是墙上大概是因为了大哥的喜好,还是挂着墨汁淋漓的大字和作为装饰的大宝剑,不知怎么说,反正,有点不伦不类的。 飞哥挺殷勤的把我们往里面让:“哎呀,我们大哥也总是说起来,上次人面疮疤的事情,真是多亏了两位大师了,一直没表示表示,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上次小东说你缺钱,跑到了美容院打工去了,这真是,怎么遇上困难不开口呢?那可太见外啦!” 对了,上次是去怪美容院遇上了豆芽菜来着,豆芽菜把这些事情也上报,真不知道该说他大嘴还是说他热心。 “所以嘛,本来早想着让你们过来叙叙的,不过听说你们这一阵子从玉宁跑路了,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啊?”飞哥说道:“只要大师说得出,我们黑霸帮就做得到!” “跑路……”我别扭的笑了笑:“没事,跟家里闹了点小矛盾,出去散散心而已,你们消息真是灵通。” 上次飞哥就颇为自豪的说道:“整个玉宁的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黑霸帮就没有不知道的。”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来也来了,套话也说了不少,我就开口说道:“飞哥,有话您就直说吧,是不是,特别来找我们,跟少爷有关?” “果然, 什么也瞒不过两位大师啊哈哈哈,”飞哥一看瞒着也没什么意思,忙回头跟身后的黑衣人说道:“叫小东过来!” 不大一会,久违的豆芽菜赶紧就过来了,跟我们点头哈腰的说道:“两位大师可算是来了,少爷的事情,就拜托两位了!” 接着, 豆芽菜就把事情给说了一遍。 原来,萧虎那次从大墓里面落荒而逃出来了之后,就回到了公司里面,但是睡到了半夜,他的屋子里面就传来了枪响,保镖们当然吓了个半死,全涌进去了,进去一看,只见萧虎自己拿着枪,墙皮已经被打出来了一个洞,看着那个样子,完完全全是要自杀。 保镖们连哄带劝,以为大少爷遇上了泡妞不成要自杀殉情的苦恼,纷纷说起了天涯何处无芳草的体己话来,生怕这个大哥的独苗有了闪失,自己成了替罪羊给拉出去咔嚓了。 结果萧虎那一醒来,却矢口否认,说自己根本没想着自杀,直到看见了自己手上的枪和墙上的洞,才吓得麻了爪。 家庭医生分析着,萧虎也许是因为最近压力太大,引发的梦游,给他开了不少的镇定剂让他好好休息,结果等到萧虎睡着了之后,他的窗户稀里哗啦的掉下了不少的玻璃碴子,楼下的马仔们看见了,抬起头来,只见萧虎一头顶开了那玻璃,就要从楼上给跳下来,当然赶紧把萧虎给救了。 萧虎清醒过来之后,后怕不已,赶紧叫保镖陪床,好让他们在自己遇上了梦游自杀的时候制止了自己,还支了一个dv,要把自己的模样给拍下来。 谁知道但凡有人的时候,萧虎睡的呼呼的,一点异常也没有。 只要是身边断了人,那肯定就出点幺蛾子。 就算是刀尖上舔血的那些个黑衣兄弟们,也都想到了“抓替身”这回事了。 抓替身的典故,大概是全中国人尽皆知的传说,也就是人在自杀之后,因为不珍惜生命的罪孽,是入不了轮回的,只能四处飘荡,当个游魂野鬼,唯独让一个活人自杀死了,顶了自己的位置,自己才能投胎转世。 “所以啊,我们也害怕啊,”豆芽菜一鼓作气,绘声绘色的讲完了,补充着发表了一些关于自己的看法:“您想啊,大少爷那个命多贵重,给什么野鬼们抓去了,也太不值得了,所以嘛,我们就想着,您二位那是专业人士,手到擒来啊,所以,这不就……” “然后你们觉得我们跟二少爷因为上次的事情,闹了点不愉快,怕我们不肯来,就想着先斩后奏,叫来了再说。” 我接着说道:“只不过,少爷自己,不知道我们来吧?” “所以,才想着让二位多担待。”豆芽菜搓着手说道:“少爷大概还是因为上次得罪二位的事情忧心,一听飞哥提出要找您二位来禳治禳治,吓的面无人色,说甚么也不同意,可是现在养鬼师也不知道为什么,比大熊猫还少点,我们找了几个道士来,也不管用,最后还是得靠您二位啊!”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我说道:“放心吧。少爷那里,我会好好说的。” “大师就是大师,掐指一算,肚子里蛔虫您都算得出来是几寸的!”豆芽菜嘿嘿的笑着:“只要您二位这次将我们少爷给救了,那要钱还是要东西,任选!” 我看了程恪一眼,程恪难能可贵的开了口:“先见见他再说吧。” “小东,快快快!”飞哥看我们不计前嫌,像是怕我们后悔似的:“赶紧带着大师过去!” “请!请!” 我们到了萧虎的房间里面望过去,吓了一跳,只见萧虎的房间里面跟科幻片似的,不管是床头还是家具,全都圆角的,窗户也封住了,连墙面上包裹上了软绵绵的垫子,估摸是想将一切自杀的可能性扼杀在萌芽状态之中。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那个女人的来路,只要你们救了我,我马上全说出来!”萧虎搂着一个巨大的沙发垫子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们赶紧给我看看吧!只要能活下去,别的都好说! 那个死娘们儿,估计着,这是想把我给灭口了啊!你们不是她的敌人吗?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你们可千万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死了啊!” 萧虎当时穿着的是短袖的家居服,我仔细一看,萧虎的手腕和脖颈,都有奇怪的痕迹,一条一条并排着,像是几个蚕宝宝似的,压的发青。 但是他们自己好像是浑然不觉,连提都没提起过那些个痕迹,应该是看不见。 程恪伸出手来,并着修长的手指头跟我比了一下,我立刻就明白了,那些蚕宝宝似的东西,是被人用手紧紧握住时候,出现的一道道指痕。 位置上,正是萧虎开枪的手腕,顶玻璃的脖颈,而那指痕的痕迹,分明就是自己抓不出来,逆反的方向。 也就是说, 好像是有人握住了萧虎的手开枪,抓住了萧虎的脖子让他撞玻璃一样。 我忽然想起来了,小时候姥姥给我讲过的传说“鬼盖戳”。 鬼盖戳的意思,就是鬼要害人之前,会在人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痕迹,就跟学生在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样,是用来宣誓主权的,意思就是,这个猎物,是自己的。 豆芽菜赶紧凑过来,低声说道:“您看着,有救吗?” 程恪用萧虎听不见的音量说道:“再晚一天,恐怕就来得及了,但是今天,倒是勉强可以赶上。你叫人去找蜘蛛网,越多越好,再将蜘蛛网给缠成了绳子的样子,然后随随便便去找个老式的秤砣,一定要使用过很多年的,就可以了。” “蜘蛛网和老秤砣?”豆芽菜赶紧点点头,下去办了。 萧虎也是满怀希望的样子,一双不大的眼睛拿着我们当个救命恩人,含情脉脉的望着我们,很能让人起鸡皮疙瘩。 上次他把我们给关在了大墓里面的事情,我可还没忘,我这个人记仇,先把他的命给拉回来,接着再跟他算账,到时候,他是死是活的,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小东的效率还是挺快的,不长时间,蜘蛛网搓出来的绳子和秤砣都准备好了,恭恭敬敬的给程恪捧了上来。 那蜘蛛网本来轻薄的一动就破,能弄到了那么一大团,不知道得罪了多少蜘蛛。 “接下啦,咱们怎么办?”豆芽菜满怀希望的问道。 “等。”程恪轻轻的说道:“等到这个屋子里面,有月光的时候。” 豆芽菜立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对了,以前少爷闹自杀,也是在月亮出来的时候闹的,原来,还跟月亮有关系啊!” 这下子就无聊了,离着天黑还早,好不容易混了混,等到了晚上, 谁知道,当天居然是个阴天,月光根本照不进来! 那个萧虎比较心大,仗着我们在这里,早仰面八岔的躺在了床上给睡着了,而豆芽菜就小心翼翼的问:“大师,这样的天气,那个鬼,是不是就来不了了?” 程恪摇摇头,低低的说道:”今天,是鬼盖戳最后的期限,一定会来的。只是鬼盖戳要在有月光的情形下,才会被人看到而已。“ “啊,那要是没有月光,你们看不到的话,那我们少爷……”豆芽菜一脸骇然:“没救了?” “祝他好运吧。”程恪面无表情的说道。 豆芽菜那个样子,像是吓的快晕过去了。 程恪却不动声色的,在窗户上搁了一排小小的黑东西。 那些个黑东西像是黑豆一样,却看不出是什么,我挺好奇的去问程恪,程恪也不肯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噤了声,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吧。 果然,到了半夜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本来这里是安安静静的,却只听“哗啦”一声,程恪放在了窗台上的那黑东西,居然被撒了下来! 而窗户本来也是预防他跳楼,钉的死死的,根本不可能会灌进来风。 接着,传来了“咔嚓,咔嚓”的细碎声音。 与此同时,地上的那黑东西,慢慢的就扁了下去,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人踩在了上面一样。 我看出来,那个东西,来了。 接着,躺在床上呼呼只睡的萧虎整个人忽然一下子往下移动了起来,像是他的两只脚,被人猛地抓住了,往下拖一样! 第142章:苦肉之计 不得不说这个画面还真是挺刺激的,只见萧虎这一动,跟着我们蹲守的豆芽菜脸色一下全变了,哆哆嗦嗦的指着萧虎,手指头颤的跟嫩豆腐似的,想说话,却使了半天劲儿,也没说出来。 程恪薄唇一勾,一根修长的手指头竖在了薄唇边上,桃花大眼一沉,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他看上去整个人邪魅又有压迫感。 豆芽菜本来就害怕,这一下子,当然更是不敢吭声了,赶紧就把手指头放下来了。 我也仔细的望着那一双脚腕,正在这个时候,天上的云散开了,一股子月光不偏不倚正从窗户下面漏下来了,惨白的照在了脚腕上,一双发青的手,就跟经受了显影液的胶片一样,逐渐的呈现了出来! 那双手,指头很长,手指甲更长,在这个氛围之下一看,完完全全的跟城隍庙的小鬼那手一样。 与此同时, 萧虎的脚上,出现了重影! 就好像是手机没有拿稳了,拍出来的照片一样,一双脚上出现了一个虚虚浮浮的影子,像是有另一双脚,正被那双手给扯了出来。 我心里明白,那是“脱魂”。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为鬼,这灵魂一出体,人当然就是一个死。 正在这个时候,程恪忽然对豆芽菜说道:“将那蜘蛛网拿出来,扯开了,盖在你们少爷的脚上。” “嗯?”豆芽菜一时有点发愣,但是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赶紧将那蜘蛛网给展开了,手忙脚乱的将粘粘糊糊的蜘蛛网糊在了萧虎的脚上。 蜘蛛网就这样的将萧虎的脚和怪异的手给糊在了一起。 也幸亏豆芽菜根本看不到那双手,要不然估计借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上。 说来倒是管用,只见那蜘蛛网飘落在了萧虎的脚上那时候,那双手一下子就不动了,像是被蜘蛛网给粘住了一样! 接着,那双手开始挣扎了起来,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好像是粘在了蜘蛛网上的小虫子一样,越扯,被蜘蛛网缠的越紧。 豆芽菜看不见那双手,只瞧见了那蛛丝哆哆嗦嗦的在晃荡,吓得脸色发青,而这个时候,程恪接着说道:“把那个秤砣拿起来,挂在了他脚上。” 豆芽菜拿来的那个秤砣上面还带着一根颜色破败的看不出来本来面目的麻绳,他赶紧将秤砣给挂在了萧虎的脚腕上,说也奇怪,本来那个脚的重影就要被抓出来了,因为挂上了秤砣,一下子像是被拴住了,再也不往外冒了! 我有了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想不到蜘蛛丝和秤砣还真是管用!” “秤砣能坠魂。”程恪淡然说道:“蜘蛛丝能困魂,有了这两种东西,对付游魂最有效果。” 怪不得,蛛丝和秤砣,都是让豆芽菜代劳的,原来程恪自己也是个鬼,不好碰那两种东西。 这个时候,外面的云朵散的更开了,现在月光更加敞亮的照了进来,满屋子一片银辉,这会儿,就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一个矮小的身影正蹲在了萧虎的脚边,因为逆着月光,脸面是看不出来的,只看得出来身材挺矮小挺细瘦的,加上蹲着的姿势,看上去跟个被城管驱逐的小摊贩似的,透着一种“这下崴泥了”的慌张。 那个人只是虚虚浮浮的那么一团子,脚底下没有影子,像是ps在萧虎脚下的,现如今被蜘蛛网缠了一个结实, 很带着点绝望似的,却还是一声不吭。 也或许他没有说话这种功能。 程恪侧过头,从茶几上随手拿出了一个装着开心果的大罐子,将罐子里面的开心果给倒出来,放在了萧虎的脚底下,接着用一团子红线利落的将秤砣跟那个怪人一起圈了起来,又抬头跟豆芽菜说道:“拿着秤砣,丢在了罐子里就可以了。 豆芽菜依言而行, 拿着秤砣冲着罐子就走了过来,他只能看见,秤砣上面的红线莫名其妙的就直了,也看不见,这是因为秤砣后面带着那个矮小的身影。 两人一前一后这一牵引,像是拉着一头骡子一样。 秤砣进了罐子里面之后,那个怪东西也跟着成了一团子,跟着坠入到了罐子里面去。那么大的身躯像是一团烟雾一样,将那个开心果罐子一下子就给填满了。 程恪将罐子给盖上,一根修长白皙的指头沾了点茶水,在盖子的缝隙里面划了一圈,说道:“天亮之前,将罐子埋在地下就可以了。” 豆芽菜赶紧点头答应了,小心翼翼的将罐子捧在了怀里,回头再望向了那萧虎,萧虎现在已经是个安然无恙的样子,看上去睡的更香了。 “这么简单,就把事情解决了?”飞哥探头进来,是个又惊又喜的样子,满口嚷着:“成了?” 结果飞哥这一进来,正撞到了豆芽菜的身上,一下子就把那个大罐子撞在了地上! 大罐子的口一下子摔开了,秤砣咕噜噜的就滚了出来,月光之下,那一道黑影重获自由,冲着床上就去了。 这一下子,是势如闪电,猝不及防,程恪拧起了眉头,将我往后面一推,信手又要拿了红线将那个东西给缠绕起来,谁知道不偏不倚这个时候,月光一下子又被云朵给盖上了,这个屋子本来就因为要借月光,没有开灯,一下子完全黑了下来! 程恪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站在这里别动。” 我眨眨眼睛,黑暗之中看东西是看得清,可是没有了月光,看鬼盖戳就看不到了,而豆芽菜和飞哥知道自己闯了祸,赶紧就从门口逃出去了:“两位大师慢慢来,我们,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这两个人跑的倒是挺快,我弯下腰就去捡那蜘蛛丝和秤砣,预备着程恪不好碰的话,那个鬼盖戳出来了,我来将它给压住,谁知道我才一弯腰,忽然肩膀被人给扳住了,一条胳膊勒在了我的脖子上面,一个怪怪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程恪,不要乱动,你的主人在我手里。” 程恪回过头,桃花大眼一闪,像是跟本也不把那个我身后的人放在眼里,似乎这一场挟持,就是一个笑话,薄唇勾起来:“原来如此。” 月光重新照进来,只见盖戳鬼重新出现了,满屋子乱转了一下,忽然重新踩着程恪洒下的黑色东西不见了。 而在我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萧虎。 好家伙,居然用盖戳鬼使用苦肉计把我们引过来!又趁着我们对他毫不疑心,只专心致志对付那盖戳鬼的时候偷袭,还真是小看他了。 程恪饶有兴趣的望着他,桃花大眼在月光下面闪闪发亮:“你想怎么样?” “不许过来……”萧虎显然还记得上次见到了的程恪那本事,带着七分惧意,粗哑的嗓子发出了格格的声音,像是生锈发涩的齿轮在勉强着转动一样:“不然,我,我就勒死她!” 他以为制住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可是偏偏现在我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将他给当场撂倒,本来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是倒不如将计就计,顺藤摸瓜,看看这个萧虎到底想干嘛,就装出很害怕的样子,说道:“你……你有话好好说……” “我不想怎么样,”萧虎嘿嘿的笑了起来:“我就想带这个女人去一个地方。” “去一个地方?”我接着试探着问道:“什么地方?” “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了,”萧虎大概因为心里的慌乱,嗓子也提高了:“程恪,你不许跟来,不然,我现在就不客气了!” 程恪挑起眉头来,我忙做了一个手势,让程恪安心,口中则说道:“有话好好说,不要杀我……” 程恪知道我的心思,只得拧起眉头来,没有答话,萧虎像是自己也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趁着程恪没有改变主意,一路拉着我,就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了。 看着萧虎往外跑,飞哥和豆芽菜等人没人敢拦着,也或许,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吧,那个罐子,摔得也太偶然了。 我一边跟着他四处瞎撞,一边想着,这真是个歪打正着,本来就是为了那个女的而来,也算得上是个殊途同归。 那个女人跟魏浅承下失心咒,正是被反噬的元气大伤的时候,现在肯定要蛰伏着休养生息,好像螃蟹的换壳期一样,躲还来不及,怎么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要来找我。 估计着就是萧虎自作聪明, 知道那个女人想要我的命,打算着在那个女人面前表一功,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拿我“进贡”,真是猪队友,专业坑人一万年。 那个女人应该挺厉害的,坏就坏在跟萧虎莫名其妙搞起了合作。 想到了这里,我就说道:“我说少爷,你这么死心塌地的为了那个女人办事,是为什么啊?” “放屁!”萧虎怒道:“谁特么的给那个娘们办事,是那个娘们给我办事!” “哦?”看得出来,萧虎心高气傲,唯我独尊,我就逮着他的这个性格说道:“少爷,你就别装大尾巴狼了,又是用苦肉计,又是绑架的,这么尽心尽力,不是给她办事,是给谁办事啊?” “办你麻痹!”萧虎那个慌乱的脚步就给停下来了,怒道:“我只不过,是想让那个娘们儿,帮我长生不老而已,你懂个屁。” 我一看萧虎果然对这样的话题不设防,就接着说道:“哎呀,长身不老,她能给你吃着唐僧肉啊?” “哼。”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萧虎顿时产生了一种优越感,洋洋得意的说道:“反正你也快死了,我就让你当个明白鬼,那个女人,确实能让人返老还童,我亲眼看见的。” “不能吧?”我装出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来:“她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娘们儿,能有这种本事?” “怎么没有!”萧虎嗓子一沉,十分认真的说道:“我亲眼看见了,她用一种药水,把一棵死树,弄的开了花。” 不用说,那种药水当然就是大锅里面炼出来的透明液体了,虽然还没有炼成了长生,居然也带着点长生的功能了。 “人跟树能一样吗?”我接着说道:“您也不是木头呀!” “所以,添上点东西就可以了。”萧虎狞笑了一声:“那就是,养鬼师出产的那个原料。” “所以,你就借着你们黑霸帮那个灵通的消息来源,打探出来哪里有养鬼师,好把养鬼师的下落提供给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答应了,到时候让你也分享分享成功的果实,一起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呗。” 原来这就是萧虎跟那个女人之间的战略伙伴协议,怪不得萧虎这么卖命:“所以,这一次你把我也交过去,就是希望那个女人早日完成了那个长生不老的东西了?” “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就是为了能够享尽一切福气,不然的话,黑霸帮这些个产业,一个人一辈子百十年,怎么可能花的完?”萧虎得意的说道:“开墓道,搞装修,打通关系,全是我资助的,那个娘们儿,当然是把我当成恩人了。” 当成了冤大头倒是差不多,我说古墓里面怎么那么现代化,合着是萧虎在里面砸的钱,想来,就是因为购买了萧虎专卖的,修炼长生用的三钱半香,才指引的这两个人相知相许,就差相爱了。 “你上次捣乱,我已经看你不顺眼,上次下去,又看见你把那个大墓里面搞得一团乱,险些那个计划就完不成了。”萧虎想起了那码事,忿然的说道:“今天,就让你付出代价!” 说着,我们已经到了胭脂河边上了,萧虎身为合伙人,果然也有能进去结界的能耐。 第三次到了这个大墓里面,真是感觉一次跟一次都不相同。我闭上眼睛,早感觉出来,程恪,就跟着我们后面,也突破了那一层外人进不来的结界,悄悄的进到了墓室之中。 这次能制服了那个女人的话,程恪的记忆,一定就能找回来了。 第144章:鸠占鹊巢 程恪望着阿九,英挺的眉头皱起来,含着点厌恶,像是看到了一只苍蝇似的。 阿九却还是不以为意,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就那么热烈的望着程恪:“好久不见。” “上当……”我望着阿九,直接说道:“这个女人也被你坑过吧?” “什么叫坑,你这话说的也太不好听了。”看着那个女人,阿九是个忍俊不禁的样子,挺高兴的点了点头:“对着魏长生使出了失心咒,居然还没被反噬死了,真是命大啊。” 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那天魏浅承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墓室之中,总不会是个偶然,看样子,是阿九引来的!就是为了让这个“仙姑”使出了失心咒。 这样子,是个双刃剑,魏浅承的能力那么大,总不会出事,反噬的,是这个仙姑。 阿九,想弄死她。 “看到我上了你的当,你很高兴是不是?”“仙姑”牙齿咬的格格响:“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的心,比五毒蛊还要狠。” “过奖啦!”阿九笑眯眯的一双眼睛盯住了我:“你想知道她是谁,对吧?” 这件事情的始末,一定跟阿九脱不开关系,我说怎么她上次能那么好心,还来救我,果然,又是一个套儿。 “她是菖蒲身边的人吧?”我望着阿九:“看着那个为了菖蒲出生入死的样子,估计着还是贴心的身边人,看着一身的奴性,肯定是个丫鬟了。” “喲,”阿九眯起眼睛来:“还给你蒙对了。” 满脸疤痕的女人一张脸又是扭曲,又是抽搐,咬紧了牙,说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抢走了菖蒲的东西,总有一天……” “口口声声的直接叫菖蒲的名字,可见菖蒲没怎么把她当丫鬟看,“我接着说道:“所以看样子,应该挺重视人权的,在那个封建社会可不多见啊,说好听了,是争取自由,说不好听了,是小姐身子丫鬟命,遇上了那种人见人爱的‘明主’,就特别死心塌地吧。对你们那个年代的人来说,挺洋派的。” “没错没错!”阿九微笑了起来,是个很满意的样子:“既然是菖蒲身边的人,那自然,多多少少的,能跟着沾带了一些本事了。” “也因为是菖蒲身边的人,她这个毁容的脸,是拜你所赐吧?”程恪盯着阿九:“我记得,这本来是你的脸。” “你还记得我?”阿九的眸子一霎时就亮起来了:“你真的……还记得我?” 那张飘在了程恪怀里,轻如蝉翼的美人面具,我也记得。 如果我是阿九,大概,我也会跟她一样,卑微而热烈的去喜欢程恪吧。 那也许是暗夜里面,她能看到的唯一一束光。 我能理解阿九,只是她用来爱程恪的这个方法,实在是难以苟同…… “她是你用长生之术占据的第一个身体。”程恪望着阿九:“之后你换了多少个身体,抢了多少个人生,是不是你也不记得了。” “时间太久了……”阿九那个一直孩子似的表情,头一次露出了苍老了一样的神色:“我真的记不得了,我只是,想保持在你认识的我的那个年纪,等着你回来而已,万幸……我现在,终于是菖蒲了。” “你怎么可能成为菖蒲?”如果眼神能杀人,阿九大概早就被“仙姑”千刀万剐了:“就算你卑鄙无耻的占用了菖蒲的身体,却也连菖蒲的脚根儿也赶不上!” 菖蒲像是这个“仙姑”的邪教,已经给她洗了脑,成看她整个人生之中最高的神。 而阿九,在等待程恪,寻找到菖蒲身体之前,她抢夺的那些个身体,都没有超过二十岁的。 “等我回来又怎么样?”程恪淡然的说道:“有必要吗?我等的,并不是你。” “为什么没必要?”阿九像是被刺了一下,但还是倔强的盯着程恪:“你就是我活下去,唯一的理由,不然,这个世界,有什么好眷恋的,我已经活够了。” “所以,你就把自己的梦,从别人身上做……”满脸疤痕的女人咬了牙,说道:“一开始,到现在,全是这样,这一切,只不过是你利用我……” 显而易见的,阿九跟这个丫鬟之间,也有说不完的故事。 应该是阿九为了能靠近了程恪,第一个目标吧?她投奔魏长生,估计就是想要学习了那种鸠占鹊巢的“长生之术”,这样,那个丫鬟,就是她第一个试验品。 之所以选择了那个丫鬟,应该也很简单,靠近菖蒲,才能靠近程恪啊! 也许当初,阿九还是生涩的,没有现在的能耐,只是换了身体,并没有能消灭了原来的灵魂。丫鬟无辜躺枪,进入到了那个满是疤痕的身体上,继承了阿九的一切。 阿九挺遗憾的说道:“本来,装傻充愣,让我留在菖蒲身边取代她就是了,可是她偏偏不甘心,只不过一具身体,也不肯让给我,菖蒲发现了,要为难我,害的我跟菖蒲结了梁子,也没法再去进一步跟菖蒲换身体了,多可惜。” 果然,那么久早之前,她的目标就是接近菖蒲,再取代菖蒲,所以,丫鬟莫名其妙的成了阿九手下的第一个牺牲品。 只是……丫鬟为什么也能长生不老? 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一定也是个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我望着阿九,说道:“这个满脸疤痕的身体,究竟为什么要蜕皮?” “你可以问问她。”阿九微笑了起来:“任何的事情,都要付出代价,这就是她苟延残喘之下的代价。” “要代替菖蒲等着程恪,我必须活下来,所以,蜕皮也好,丑陋也罢,我必须要活下来!”“仙姑”转头望着程恪,痛心疾首的说道:“当初的事情,你全忘记了吗?你守护长生究竟是为什么,不正是为了让菖蒲回来吗? 你当初为什么死的,是不是因为你说过,没有菖蒲,活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宁愿一直以最初的模样等着她?” 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可是听别人把这话说出来,我的心里还是会老大不舒服。 好像是我强行插入了两个人的约定之中一样。 “那些事情,我总会想起来的。”程恪宁静的眼睛,就算是再提起了菖蒲,居然也泛不起波澜来了,他只是盯着那个女人,淡然的说道:“所以,阿九跟你说了,能在这里制造长生,复活菖蒲,你就听了她的话?” “这都是你逼我的!”那个“仙姑”咬了牙:“你的封印打开了,第一件事情就是应该把长生拿出来给菖蒲复活,可是你却说什么,这个她会让你心疼! 现在,长生在哪里,你自己也不知道了,如果不再造一个长生,菖蒲要怎么回来!所以,阿九跟我提议,再合力制造一个长生,我当然要答应! 只要我自己能让菖蒲回来,你存在的意义,当然也就没有了,你就跟那个陆荞,一起魂飞魄散吧!” 我忽然疑惑了起来,这话说得对,如果程恪真的想要复活菖蒲的话,那他大可以一醒来就用自己守护的长生来做这件事情,可是……他没有做,只是把长生给藏起来了。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阿九则是一直忍着笑, 咬着纤细的手指头,全然是个看热闹的模样。 那个仙姑像是狂犬病似的,恨不得逮到谁都上去咬一口:“我总算明白了,你是想让我把长生炼制出来了之后,再将长生抢走了独占!” “也算是吧。”阿九笑道:“如果不是我,你这么个不死不生的人,怎么能得到重梨和碎魂呢?不谢谢我,还要反咬一口,真是让人伤心啊。” 果然,重梨和黑衣人,也是阿九提供的。就利用了那个能蜕皮的“仙姑”想复活菖蒲的心愿,找她合作,来炼制新的长生。 这个女人跟阿九是个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不是因为找不到长生,逼不得已,怎么也不会听了阿九的话。 之所以在医院附近,阿九特别找我,让我小心,就是为了怕我和程恪参合进来,坏了炼制长生的好事,才咋呼说什么我被人盯上了。 谁知道,我还是因为了养鬼师大会,遇上了耳钉,找到了那些个黑衣人和三钱半的线索,又顺着三钱半的香气,到了太清宫,被抓了进去。 那个丫鬟又深恨我从菖蒲那里夺走了程恪,所以,才想杀了我,但是我死了的话,程恪应该也活不了,阿九这才为了程恪,将我从大墓里面给引了出去。 只不过,那个“仙姑”已经替菖蒲深深的恨上了我,还是不顾一切,一心要杀我,阿九是觉得恨铁不成钢,“仙姑”难以委以重任,这才引来了魏浅承,估摸着魏浅承为了我,也会杀了那个女人,结果那个女人比阿九想的命大,到现在也还没死。 但是这一次,我们又因为萧虎,来到了这里,阿九肯定不会让炼制长生的事情就这样结束,才立刻赶过来的。 “谁也不是天生就知道怎么炼制长生的。”程恪一直比我聪明,这样简单的事情,他当然早就想到了,沉沉的说道:“阿九,这个墓里有炼制长生方法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重梨和碎魂,又是谁给你的?” “你那么聪明……”阿九盯着程恪:“猜猜看不是更有趣吗?” 第145章:镜中的脸 依我看,是有人在操纵着一心想得到程恪的阿九,设下了很多陷阱,全是为了长生。 “总有一天,”程恪的桃花大眼一沉,薄唇一勾:“ 你会玩火自焚的。” “值得。”阿九的眉毛扬起来:“我做那些事,就是因为值得!” 正在这个时候,整个大墓,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 像是这个大墓,转瞬之间要塌方了! “啊,”阿九红唇一弯,笑眯眯的说道:“终于赶上了。” 我一看阿九的那个模样,心头一紧:“难道,是那个没做完的长生被人拿出来了……” 阿九一定有同伙,她出现在了这里,分明就是为了声东击西,拖延时间,好让同伙去取那半成品的长生! “什么……”“仙姑”一听这个,疯了一样的挣扎了起来:“那是我的长生,绝对不能让你们拿走……” 说着,就要从程恪身边跑出去,程恪却没有松手,只是皱起了眉头来,对阿九说道:“我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话说,你就没有做过执迷不悟的事情吗?”阿九的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望着程恪:“你明白!等到有了新的长生,我能做很多事。虽然这个废物,事情只做了一半,还得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正在这个时候,那些养鬼师们慢慢的苏醒了过来,喃喃的说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墙上的壁画上那些少男少女欢庆的画面开始歪歪扭扭,也就是,墙面要塌了……而数不清的砖石,也从头顶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你们不是来救人的吗?那就照着你们自己的事情做。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说着,阿九身子一闪就要出去,程恪却扬声说道:“你不怕,你跟这个丫鬟一样,也只不过是因为被人利用,是一颗棋子么。” 阿九单薄的身影微微一颤,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不是她,别拿着我跟她相提并论。” “你跟她,分明就是一样的人!”我大声说道:“阿九,我劝你还是把事情说出来的好,谁知道你帮着他做了这些事情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你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阿九顿了一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扭身不见了。 现在也没法子再去追她了,因为满墓室的养鬼师再不救,就非得全砸死不可,程恪拧了眉头,将我圈进了他怀里,一伸手挡在了我头上,只怕砖石落下来要砸到了我。 那个“仙姑”趁着程恪一分神,拖着那个伤痕累累的躯体就要往外面跑,看来她顾不上别的了,只想着夺回半成品的长生。 程恪桃花大眼一沉,当然不愿意就这么让她跑了,可是又生怕我受了伤,一时有点犹豫,我忙两手遮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说道:“我没事,你赶紧追上她,既然她是菖蒲的那个丫鬟,一定能通过她找到你的那个记忆,快去快去!她是个关键!” 程恪侧头看我一眼,忽然说道:“不找了。” “嗯?”我一下子愣住了:“什么?” 程恪挡雨似的重新把胳膊挡在了我的头顶上,凝神望着我:“那些个回忆,责任也好负担也罢,我全不要了。” “可是……”我心头一跳,嗓子眼儿有点发干,忍不住就抿了抿嘴:“这样的话,对你,是不是太不公平……” 程恪侧过头,桃花大眼坦率又清澈:“我不要什么公平,我只要你一个安心。” 我明白……程恪,居然要放弃了那些往昔,只怕想起来,会旁生枝节,让我受到伤害么…… 他明明已经想起来了不少,跟菖蒲的那些往昔…… 我犹豫了起来,一咬牙,还是不希望程恪有遗憾,正准备追过去,想不到,正在这个时候,那个“仙姑”要经过的墓道,滚落出了数不清的石块和瓦砾,居然冲下来,将她给生生埋住了! 一股子血,从沙石堆里冒了出来。 我心头一跳:“她……” 这样的话,就是要找,也找不了了…… “妈呀,这可怎么办啊!”那些养鬼师们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满脸的惊骇:“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墓地!”有人尖叫了起来:“这难道是要把咱们活埋了吗?” “我记得出去的路。”程恪抬起头来,桃花大眼一扫,沉沉的说道:“想活的,跟过来。” 程恪从来就是个气势摄人的模样, 天生就带着个王者风范,话不说多,可就是有分量,见他带着我往外面走,其他的养鬼师也赶紧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随了上来,墓道之中确实非常的危险,总有数不清的砖石瓦砾,好在养鬼师们一个个全是非常敏捷的,跟随着程恪,一路从墓道之中跌跌撞撞的出来了。 这个地方百转千回的,也真是多亏程恪还能记住了这么复杂的路,他一手撑在我头上,一面十分从容的往前面走,仿佛这里不是危机四伏的墓地,他只是闲来无事,在田间小径上散步一样。 其他的养鬼师看出来了我和程恪之间的阴阳御鬼之术,背地里在啧啧称奇:“很稀罕的法术……” “他们是个什么来头……” 程恪推开了我们来的时候进的那一扇门,外面阳光刺眼,天早就大亮了,而我们才刚刚出了那个墓室,只听“轰隆”一声,外面看不出什么来,可是显而易见,墓地底下,早就塌陷了下来了。 “我们……”有一个养鬼师壮着胆子,问道:“我们之前到底是……” “陆荞!”忽然一声甜甜的声音响了起来,是魏家的小鱼和菁菁来了,望着我们从大墓之中带出来了这么多养鬼师,又惊又喜:“我们这么多人都没穿破了那个结界,居然被你们找到,又把人给救出来了!” 跟菁菁和小鱼一起来的,还有许多那些养鬼师们的亲戚,他们见了自己失踪的亲人,赶紧上前去嘘寒问暖,那些养鬼师才都明白了之前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些个奇怪的黑衣人呢?”小鱼紧张的问道:“你们见了面了?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我摇摇头,说:“那个主谋死在里面了,其余的,我们也不知道了。” “单枪匹马,能闯进结界,从重梨之中救出了这么多人……”一个养鬼师像是难以置信一般的望着我,满脸的佩服:“这么年轻有为,确实真够厉害的。” 单枪匹马,他的意思是程恪不算是个人。 我怕程恪不高兴,赶紧看了他一眼,但他还是面色如常,根本没有听见似的,就有点尴尬的说道:“误打误撞,也是运气好。” 菁菁则说道:“什么呀,你们不知道,我们可是亲眼看见了那个大墓里面的重梨有多难缠,而且门口的结界,我们出动了这么多人,都没有找到,他们居然能找到了,还冒着生命危险折回来救你们,这不是厉害是什么!” 一众养鬼师听了,是个千恩万谢,我赶紧摇摇手,说道:“重梨的主人现在已经死了,重梨本身应该也被压在了下面,再也没有了,大家放宽心,养鬼师被害的事情,应该能告一段落了。” “重梨是被压住了……”一个年纪略大的养鬼师却问道:“那,害了我们的那个主谋魏长生呢?” “魏长生,这次的事情,跟魏长生倒是没有……”话说到了这里,我心里却犹豫了起来,确实,我一直坚信,跟魏浅承没有关系,可是阿九那个摇摆不定的立场,和魏浅承那个神出鬼没的习惯,忽然我有点不确定了。 魏浅承的心,没人能猜得出来。 “她能把人救出来,当然就是把魏长生给打败了!”菁菁说道:“你们这些在现场的,说是不是?” 那些个被我们救出来的养鬼师想了想,说道:“我们没看见,但估计着就是她打败的,要不,我们怎么出的来。” 我嘴角开始抽了起来。 “魏长生那么丧心病狂,这次不成,一定还会有下次,咱们就提高了警惕,千万不要再落进了他的手里去了。”小鱼说道:“上次潭深镇的族长说的对,咱们确实应该团结一致,一起对抗魏长生。” 这件事情,又绕回到了跟魏长生鹬蚌相争的那个起点上去了。 我心里隐隐约约的有点担心,但是程恪握住了我的手,紧了一下子。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安心。 “程恪……”我抬起头来:“我只是怕你会后悔。” “我决定的事情,”程恪清越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就绝对不会后悔。” 真的,要跟以前那些个关于菖蒲的记忆,全都决裂开? 我知道程恪说到就能做到,只是…… “不要想那么多。”程恪握住了我的手:“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就算了。” 我点了点头,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 是啊,他现在,决定选我,已经确定了。 这个感觉真好。虽然,夹杂着很多的不安。 等回到了家里,没想到看家的耳钉和罗蔚蓝早知道这件事情了,一见了我们俩,就挺佩服的说道:“哎呀,你们俩深入魔窟,舍生救人,打败魏长生的事情在圈子里面全传开了,成了大英雄了!” “大英雄?”我一愣:“刚发生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说吗?科技发达,又有流量又有wifi的,估计着所有的养鬼师全知道了!”耳钉抄起了他三个手机,打开了屏幕给我看,只见朋友圈里面刷满了,都是我和程恪在胭脂河边的照片。 我瞪大眼睛:“这这这……” 耳钉那个样子,居然神通广大,其中,还有我四姑姥姥的留言:“那就是我的侄孙女,我就知道,她准能干出来一番大事业,你们看着,怎么样?” 接着下面是不少人点赞:“老四就是牛逼!” “老四, 哪天把侄孙女喊出来,咱们一起喝一杯。” 正这个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正是四姑姥姥:“我说陆荞啊,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都在微信上看见了,单挑魏长生,大获全胜,真是给咱们杨家长脸!” “四姑姥姥,其实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四姑姥姥的声音却越来越亢奋了:“你说你还真是继承了咱们杨家的血脉,连魏长生也打得过,你简直就是咱们长生行者的光荣啊!我跟你说,既然你已经跟程恪那个了,下次见到魏长生,千万不要手软,打的他,让他爹也不认识他!” “您听我说……” “还有啊,祖宗的尸体,咱们的长生,可全靠着你找回来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村里人失望,这个光宗耀祖的使命,就在你身上了………” 四姑姥姥的那个意思,本来还想着再接着说,却好像有人在喊她,她只得匆匆的说道:“行了,话就说这么多,你姥爷可这下子可高兴了,四处找人吹嘘,说有了这么厉害的外孙女,那长生被你找回来送回潭深镇,物归原主,重新兴旺,也是指日可待了!” “姥爷?” 姥爷不是一直不肯让我和程恪在一起吗?听说了这种事情倒是换了画风,真是比川剧还能变脸。 “所以啊,”四姑姥姥絮叨着:“你不要让你姥爷打脸就行了……” 哎…… 接下来的几天,像是滚雪球一样,关于我的传言越滚越大,一个又一个“陆荞斩重梨,破碎魂,打伤魏长生,救出失踪养鬼师”的版本传出来,有的说我轻轻松松的卸掉了魏长生的胳膊,打的魏长生满地找牙。 有的说我一抬手就将重梨化成灰烬,威武雄壮。 还有的说我是四千年难得一见的养鬼术超高天才,天赋异禀,生下来就会各自养鬼术的口诀。 还有更夸张的是说,我是什么灵童转世…… 三人成虎,快把我吹成了热气球了。 现在就连下楼去个超市,也时不时会出现了好奇的眼光和偷拍的手机。 玄阴地养鬼师多,而几乎每一个养鬼师,都知道了天下终于有人能打败了力量出乎意料强大,雄霸天下的魏长生。 几乎是个全民狗仔,不过狗仔不都是拍公众人物的吗?我这么莫名其妙的,也成了公众人物了。 耳钉推说自己经过了上次的那件事情之后,身体虚弱,还是没法出门,赖在家里就是不走,看我和程恪要去超市,吱吱喳喳的吵着要来点啤酒补充能量,上次毕竟确实是用了他作诱饵了,只好满头黑线的为那个大爷买单。 这天也是,我坐在推车里,没精打采的面对着今天第四个偷拍者,拿了一排特价酸奶。 程恪挑起眉头,只见那个在酸奶货架旁边偷拍的是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她一边望着我,一边又望着程恪,结果正跟程恪把视线给对上了,人一慌,一张小脸立刻就红了,樱唇张了张,鼓起了勇气,才说道:“你们……你们打败了魏长生,真是太厉害了,我,我能不能……” 但是隔着这么远,我都能听见了她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了。 程恪却冷冷的说道:“不能。” “啊?” 正在小姑娘一走神的时候,那个手机忽然自己从她手里滑了出来,“啪叽”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诶?”小姑娘赶紧蹲下把手机捡起来,知道了程恪的能耐,立即落荒而逃。 程恪脾气不好,又不爱说话,大概不喜欢我胡乱被别人拍,直接付出行动了。 被好多双眼睛盯着的感觉,确实很别扭,好像被人猛地推到了一个高高的舞台上面,聚光灯突如其来的全打在了自己的身上,又猝不及防的发现了围观的人比自己想象之中要多得多,有点发慌有点发乱,还有点不自在。 人不自在,就会想去厕所。 我从购物车上跳下来,让程恪结账,自己先到卫生间去了。 感觉我得补个妆。 超市不大,卫生间也只有几个隔间,我进去的时候全是开着的,看来是要被我包场了。 解决完了之后洗手照镜子,暗自想着,以后是不是戴上假睫毛比较上镜?就算是偷拍,照片不好看,那也有损我的形象啊…… 正在这个时候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卫生间有点冷。 好像……突然开了一扇通风气窗似的。 忍不住回过头来, 却发现这个小小的卫生间,根本没有通风气窗。 一个不祥的预感,升上了我的心头。 “咯吱……”只听卫生间的一扇门打开了,从里面慢慢悠悠的出来了一个老太太。 我记得很清楚,我来的时候,门全是开着的,难道,是我上厕所的时候进来的人? 不对啊,我上厕所用的是第一间,也能从门缝看到进来的人的脚,可是刚才,分明安安静静的,根本没进来过人。 还是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吧…… 那个老太太从隔间儿里走出来,低着头,戴着大帽子,穿着大衣,现在是秋天,她却跟寒冬十月的打扮一样,两只在大衣棉裤之下,看上去显得特别小的脚颤颤巍巍的从隔间里面小心翼翼的迈出来了,左右一晃,像是随时随地都能摔倒了一样。 因为穿的实在太臃肿,本来不算狭窄的过道,也需要让一让,才能让她畅行无阻的过去。 我身子往后缩了缩,那个老太太转过头冲着我就笑了,一张大嘴裂开了,露出了满口的白牙。 阴气……这个老太太,虽然十分微弱,却肯定是带了阴气! 正这个时候,外面又进来了一个女人,急匆匆的就从老太太身边进去了,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了老太太一样,旋风一样的就刮进来了。 按说老太太得被她给带倒了,可是老太太还是站得稳稳的,只是那件厚厚的大衣,被那个女人给带下去,落在了地上,那衣服落地不要紧,我这才看见了,只见那个老太太的身上,之所以鼓鼓囊囊的,是因为居然挂了满身的镜子! 大镜子,小镜子,带把手的,金属的,塑料的,林林总总,面面俱到。 每一个镜子上面都映出了老太太的脸,还有……我的脸! 这个感觉,看上去,诡异之极! 我知道,应该是遇上了不好的东西了,就回过头来,预备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没想到,我一侧头,那个老太太忽然伸出了手,势如闪电的就把我的手给抓住了。 我一愣,那个速度,连带着阴阳御鬼之术的我都躲不过……而那老太太的手,跟程恪的一样冰冷…… “嘻……” 老太太张开了嘴,呼出了一口冷气来,粗哑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的说道:“长生就在你这里,是不是?” 长生,又是长生。 我心底叹了口气,想把老太太的手给甩开了:“您弄错了,不瞒你说,长生我也在找,但是一直没有眉目,您还是往隔壁厕所看看吧!” 说着,就要挣脱开了那铁箍子似的手。 可是那个老太太却不依不饶的把我手腕握得更紧了:“我看见了。” 我拧起眉头来,望着老太太那浑浊的眼睛:“你看见什么了?” “啪……”忽然这个时候,老太太身上的一面镜子里面,冷不丁的伸出了一条手来,蛇一样的蜿蜒着,冲着我就抓! 我想往后退一下,却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抵在了洗手台上,是退无可退了! “我想好好看看……”那个老太太压低了声音:“是不是,跟传言之中的一样……” 那条白手马上就要碰到我了! 我也顾不上尊老爱幼了,正要将老太太那手指头掰开的时候,那条白手,忽然“嗤”的一下子, 就像是断了一截子萝卜一样,跌落在了地上,一股子血溅了出来。 “嘶……”老太太顿时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似乎那断手,是跟她一体的一样! “那是个什么传言,我也很感兴趣。”那清越的声音传了过来:“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们也讲一讲?” 老太太猛地抬起头来,看见了程恪那颀长的身影,正斜倚在了洗手间的门上,桃花大眼正寒浸浸的盯着那老太太,整个人,锋利的像是一把刚出鞘的剑,就那么单单的站着,也让人没法无视他的锋芒。 老太太眯起眼睛来:“阴阳御鬼之术……” 正这个时候,刚才匆匆进来的女人从厕所出来了,还是没见到了那个老太太,却透过了老太太,见到了程恪,本来见到男人擅闯女厕所,一张嘴想尖叫一声,可是看清楚了程恪的脸,那个尖叫又憋回去了,脸色变换的飞快,简直能赶上调色板子了。 那个女人发了一个挺持久的呆,这才冷静了下来,搔首弄姿的从程恪的身边走过去,没成想才出了门口,门已经被程恪毫不留情的关上了:“没错,阴阳御鬼之术,跟你一样。” 我说呢! 老太太刚才没被女人看到,感觉上去应该像是鬼,可是她阴气太微弱,几乎是跟活人一样的感觉,所以也像是养鬼师,我一时没分出来。 想不到,她居然跟程恪一样,是依托了人的阳气,才行走世间的鬼! 原来除了我们,世上还有其他带着阴阳御鬼之术的人! “啪”,我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切感里,手上用了劲儿,把老太太的手指头给掰开了:“您老当益壮是好事,可是出来攻击过路人,就没什么好为人称道的了。” “你们怎么会是路人。”老太太阴森森的说道:“你们这个意思,是想着对长生给吃干抹净不认账啊?” “又不是吃霸王餐,怎么个吃干抹净不认账啊!”我盯着这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太,说道:“ 您是哪位啊?凭什么说长生在我们这里?” 第146章:匿名请柬 “咳咳咳……”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老头儿忽然也莫名其妙的从女厕所的隔间里面出来了,弯腰弯的跟虾米一样,脑袋则光可鉴人,一根头发也没有,跟老太太满身的镜子,相得益彰,简直弄的这个小小的卫生间流光溢彩晃眼睛。 “老头子,他们不太合作啊!”老太太跟有了靠山似的,立刻靠了过去。 老头儿毫不手软的把老太太拨开了,一张松弛的老脸抬起来,只见眼皮也耷拉下来,几乎盖住了眼睛,他透过那眼皮仅有的剩余缝隙望着我们:“老朽还没自我介绍,不过也没什么可介绍的,老朽不过是个无名的养鬼师,也想要长生而已。” 我心里明白,能用阴阳御鬼之术的,肯定是魏家人了。 就连程恪身上的那个,应该也是当年魏浅承下的。 “您是菁菁和小鱼的亲戚吧?” 我就说道:“咱们都是一个村子的人,长生谁找到不都是一样吗?” “不一样……”那个老头儿露出了一种很阴骛的表情来:“长生,非得我们魏家找到不可。” 我记得小鱼和菁菁以前跟我说过的,魏家因为出了那么个偷走长生的魏浅承,颜面尽失,还老被别的家族笑话,魏家对魏浅承那个“家门不幸”的败类痛心疾首,一定要亲手抓回来。 菁菁上次说漏了嘴,还说他们魏家,有办法可以杀了魏浅承,看来他们是想着亲自结果了魏浅承,再亲自找回长生,把百十年以前丢失的颜面给挽救回来。 “您这个意思我理解。”我接着说道:“可是找长生是各凭本事的事情,您总不能上来就跟别人抢吧?再说了,什么传言,说长生在我们这里的?” “这还用说吗?”老头子拿出手帕,捂着嘴咳嗽了一声,说道:“你们说,魏长生为什么那么厉害?不就是因为有长生,得到过长生的力量?可是你们又凭什么连魏长生也打得过,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们找到了长生。” 好家伙,这个误会几乎要歪到了大西洋里去了。 “不仅如此,她身上,带着个莫名其妙的灵体!”被老头子推走了的老太太又殷切的凑了上去:“老头儿,你看见没有?” 老头儿再一次把热络的老太太给推开了,沉沉的说道:“我不瞎。” 灵体……就是b超里面,照出来的那张脸!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把长生拿出来,咱们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老头儿以一种恬不知耻的,理直气壮的表情说道,还冲着我伸出了手:‘我岁数大了,手老伸着会酸。“ 我这肺也要气炸了,不怒反笑:“您要是真能从我这里把长生给找出来,那我就真佩服您的本事!” 那老头儿脸色一沉,说道:“你这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啦……” 但是老头这话还没说完,那伸出来的手忽然“喀拉”响了一声。 老太太看见了,赶紧就扑了过去,可是没来得及,老头儿那手一下子脱了臼。 “你……” “我明明就站在这里,你还敢动手,”程恪走过来,淡然的说道:“还说你不瞎?” 老头儿的秃脑门流淌出了油腻的汗水来,程恪侧过头,沉沉的说道:“我最近心情不坏,不想杀人,所以你们运气很好。” 虽然看上去还是十分年轻的,可是程恪的那个气势,一下子压住了那个蛮不讲理的老头儿。 老太太见状,哪里肯依,心疼的了不得,纵身一跃就要扑上来,可是她才一起步,程恪那青色的灵气一闪,老太太身上那些个镜子忽然一瞬时全碎了。 “啪啦……” 各种各样的镜子, 落了满地的碎片。 老头儿脸色一下就白了,而老太太那个身躯,也瞬时就淡薄了下来。 程恪眯起桃花大眼来:“是聚魂镜啊……” “聚魂镜?’我忙问道:“是个什么说头?” “这个老太太的魂体,只靠着那些镜子里面的阴气维持着,镜子碎了,老太太就要魂飞魄散了。”程恪说道:“什么事情,让你的鬼受了这样的重伤?而且,时间不短了。” 老头儿护住了老太太,嘶声道:“你们……” 我叹口气,伸手从包里拿出了一面小镜子,灌进去了些自己的阴气,丢了过去:“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可以管用?” 说也奇怪,那面镜子到了老太太身上,老太太的身体,还真就好一些了,没那么透明了。 老头儿见状,惊异的回过头来,像是十分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说道:“岁数大了就好好在家里颐养天年吧,外面江湖险恶,浑水交给我们年轻人来趟就行了。” 说着我就要带着程恪走,虽然是这一对老人先对我们为难的,可是跟他们打架也没什么意思,怎么都是个胜之不武。 程恪的脚步却没有动,只是定定的望着那一对老人:“你们的阴阳御鬼之术,断开过?” 我一下有点发愣,阴阳御鬼之术,不是断不了吗? “不错……”老头儿因为我丢了镜子过去,不计前嫌的救了老太太,表情有点复杂,也有点尴尬,说道:“曾经是断过,所以……现在才用镜子给她续阴气。” 难怪……我刚才怎么没想到,阴阳御鬼之术的人和鬼在一起,根本不用靠什么镜子维持阴气…… “你们……”我吞了一下口水:“是怎么断开的?” 老头子叹了口气,露出了满脸的倦容来:“年轻的时候不懂事,以为有了阴阳御鬼之术,就可是百无禁忌了,谁知道,遇上了硬茬,连这个术也要给我们断开,后来苦苦哀求之下,才让老婆子用镜子存了阴魂续灵,一直到现在。” 果然,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也许这一对老头老太太,当年也是什么阴阳双煞之类的狠角色,就又问道:“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连阴阳御鬼之术也能说断就断,说续就续?” “那个人……”老头子本来不想说,可是大概也觉得自己欠了那个镜子的人情,就说道:“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记得是在昆仑山上遇见的。” 昆仑山……我一下子就想起来,姥爷当时不正是想着往昆仑山去找人,帮我和程恪解开这个阴阳御鬼之术吗?想不到,还真的能解开? 我抬头望着程恪,程恪的脸色还是没有一丝表情,只是转过身,丢下了一句”好自为之“,就带着我出去了。 “你们,最好也要好自为之!”忽然那个老头儿说道:“这面镜子,也算你们一个人情,我也送你们一句好话,现在,你们打败魏长生的事情,谁都知道,怀疑你们是靠着长生来打败他的,一定不止我一个。” 程恪桃花大眼沉了沉,没说话。 “程恪……”我抬头望着他:“好像,挺麻烦的。” “没事。”程恪望着我,薄唇一勾:“有我。”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越来越不安了。 一直以为,除了生死,不能分离的阴阳御鬼之术,也会被断开?这不是什么好消息。 结果出去了之后,就没心思担心这个了,因为我发现结账完了的购物车里,居然是空空如也的:“哎!东西呢!” 厕所门口正好是个监控的死角,除了自认倒霉,也没别的法子了。 程恪挑起眉头,一双眼睛倒是望向了一个角落里面,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正看见祝贺搂着一兜子零食,一边胆战心惊的嚼着,一边哆哆嗦嗦的跟我们打了个招呼。 兜子里面正有那排熟悉的特价酸奶。 我赶紧过去了:“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大姐,我特地来找你啊!”祝贺咽下了一口零食,望着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程恪,说道:“我又看见你家鬼的那个姘头了,赶紧就过来禀告了!” “你说什么?”我一下子愣住了:“那个去病房里的女人?” 蜕皮仙姑?不是被砸死在乱石头下面了吗? “是啊是啊!”祝贺点头如鸡啄米,一边嚼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倒是没跟你家的鬼在一起,反而跟一个瘦皮猴子走的挺近,可见那个姘头不是什么好货,逮着哪个男的跟哪个男的搞破鞋,估计着要不是我死的早,还是个童男子,早也把我勾搭去了。” “你多心了。”我瞅了一眼程恪,说道:“瘦皮猴子什么样子?” “穿着一条睡裤,光着脊梁,两排肋骨看着就硌得慌。”祝贺说道:“而且跟那个姘头一样, 不死不活的,看上去怪得很。” 睡裤……难道是萧虎!萧虎成了干尸,也能活过来? 我赶紧问道:“你是在哪里见到他们的?” “就在胭脂河附近,”祝贺看我这么紧张,东西也没咽好,一下子打了一个嗝:“一前一后的走到了芦苇荡里不见了。” 奇怪了,难道那个“仙姑”真的能有长生不死的能耐?顺带着,还把那个能耐给了萧虎,让萧虎也不死不活了…… “反正,看好了你的鬼,别让他红杏出墙就行了,”祝贺看我有点愣神,接着说道:“对了,大姐,你最近是不是上了啥选秀节目了?怎么你屁股后面,老跟着那么多人?” 我嘴角抽了抽:“别提了,一言难尽。” 祝贺半懂不懂的点点头,说道:“不过,我看着有几个人,未必怀着好心,他们跟狗仔队一样,在你们家那边留下了不少的先行侏儒俑,估计着就是想监视你们,把花边新闻卖给报社什么的,你跟你家鬼在一起,记得拉好窗帘,上次我就在报纸上看见过,那个xx大明星跟她奸夫……” “行了行了,”我想起了这件事情就脑袋疼,本来还以为自己成了全民偶像,谁知道其实是成了全民靶子,不知道多少冷箭暗箭,要等着往我身上插:“再遇见了奇怪的事情,告诉我就行了。” 祝贺小心翼翼的说道:“ 那行吧,大姐,我做事,你放心,零食挺好,谢谢啊!“说着,捧着零食,飘进了墙里去了。 长生不死…… 程恪自然也听到了,他却没有问,只是说道:“顺其自然。” 我点点头,重新买了啤酒,回家去了。 一进家门口,只见耳钉正大头朝下脚朝上的,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把自己挂在了沙发上看电视。 一见我们回来,两只眼睛冒了绿光:“哎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啤酒买了吧?” “看着你这个样子,也实在不像是个虚弱的人。”我放下了啤酒说道。 耳钉一听,两根眉毛一皱,立刻露出了一种挺痛苦的表情来:“哎呀,你们还真别说,我不该假装坚强……我这肺,你们听听我这肺……” “行了行了。”我躺在了沙发上,留心到窗玻璃上面,又出现了有人把额头抵在了玻璃窗上面的那个痕迹了。 果然,很多东西围绕在我身边,阴魂不散。 “这是谁送来的?”程恪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抬头一看,只见程恪修长白皙的手里,拿着一张请柬。 那张请柬看上去十分高档,是一个白色底子,银色烫花的花样。 “有人送来了这个吗?”一直屁股都没离开沙发的耳钉倒是显得比程恪还莫名其妙,把毛蓬蓬的脑袋探了进来:“额?你在茶几上看见的?奇怪……我怎么没看见?” 我赶紧过去了,只见上面是打印出来的字体:“中秋佳节,请尊贵的陆荞小姐莅临寒舍,以盛宴,共赏长生。” 程恪眯起眼睛,把贺卡翻过去,只见贺卡的背面,写了一排地址。 我一下子愣了:“长生?” 耳钉的眼睛则再次冒出了绿光:“带着我带着我!长生!是长生啊!” 奇怪了,这张贺卡是怎么瞒过了耳钉的眼睛送进来的? 上次在惠人旅馆,罗蔚蓝和马家兄弟,胡家姐妹他们,也收到了这种东西,是以长生为诱饵,引着他们去的。 第147章:神秘宴会 湘王打赏水晶鞋加更与正常更新合更八千 是啊,以长生为诱饵的话,对每一个养鬼师来说,都是百试不爽的…… 我想了想,刚要跟罗蔚蓝打电话,门却正开了,只见罗蔚蓝手里拿着了跟我一模一样的一张请柬就扑进来了:“长生!长生……你们也收到了?” 我望着程恪:“这件事情,看上去挺像是一个圈套的。” 程恪桃花大眼盯紧了那个请帖,悠然说道:“不仅像,应该就是。” “但是咱们别无选择,只能往里面跳,”罗蔚蓝掸了掸那个请柬:“找到一点关于长生的蛛丝马迹,也值得!” “带着我!”耳钉奋勇的举起手来。 不过没人理他。 “八月十五……”我掰着指头算了算,立刻说道:“不就是今天吗!这个,要不要准备一下……” “你要准备的,就是熬夜。”程恪淡淡的说道:“回房睡觉,到时间了我叫你。” “带着我!”耳钉发现自己没什么存在感,又喊叫了一声。 可惜还是没人理他。 我躺在床上,心里想着,长生这种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难道对方真的先失去记忆的程恪一步,提前找到了长生不成? 也或者,还是跟上次在惠人旅馆一样,就是想搞的养鬼师们互相厮杀? 有点摸不到头脑,算了,还是到了那里再说吧。 一个人睡午觉,突然觉得身边没有了程恪,一张床大的有点过分,我叹了口气,蜷缩在了被子里面睡着了。 被子里倒也是因为没有程恪,变得格外温暖。 “你说,世上什么东西最可怕?”昏昏沉沉的梦境里,像是有个声音在问我。 因为知道是梦,所以也随心所欲的回答了:“应该是得到之后失去最可怕。” “这么说,你想着永远掌握在自己这里,不放手……”那个声音像是笑了:“很好……” “你是谁……”我隐隐约约的,已经觉得那个声音有点耳熟了,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我好像……” “别管我是谁……”那个声音带着狡黠,说道:“我可以,如你所愿。” “怎么如我所愿?”我就算是在梦里,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你不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声音微微的笑了:“你想要,长生不老,这样的话,就永远不会失去了,是不是……” “长生不老?”我心头发慌,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起过,对于程恪的这一种担心,自从见到了那一对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的老人,我隐隐约约在潜意识之中,就开始别扭了起来,总有一天,我会白发鸡皮,苍苍年暮,那在年龄定格的程恪看来,我会不会…… 这个担心,藏的很深,连我自己,也没有拿出来想过,为什么,这个声音会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法子,那就是……” 我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声音,不就是一直盘旋在我身上,那个灵体的声音吗! 这个念头像是一只手,拉着我狠狠的往下坠,我一睁眼,醒过来了。 头上……出了冷汗……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给我把汗水擦下去了,是程恪清越的声音:“做噩梦了?” 我吸了一口气,抬起眼望着程恪那完美的要拒人千里的一张脸,是啊,他这个样子,是个永恒。 就算以后,他跟那个失魂的老太太一样,可以随着自己的主人一起变老,可是…… 我拧起眉头,不让自己继续往下想了,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我这才反应过来睡觉的目的,赶紧抬头望着他:“你不是说要叫我吗!现在都这么晚了……” “因为没看够。”程恪薄唇一勾,桃花大眼映出了我来,理所当然似的说道:“你睡着的样子……很好看。” 我脸一红,一低头,才看见程恪身上,换了衣服。 他穿着一身很合身的黑色英伦风的笔挺西装,纤尘不染的雪白衬衫领口在颀长的脖子上扣的规规矩矩的,还打了一个湖水蓝的精致领结。 我第一次看见他穿正装,更显的身材挺拔修长,气势逼人,衬着那个面容,简直好看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真的,像是个男版的现代狐狸精…… 不知不觉,我看的傻了眼。 程恪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头发,淡然说道:“这么久了,还是没看习惯?” 我以为我习惯了,但是并没有。 他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人家这是个挺高端的酒会,应该跟我们去年参加的养鬼师年会差不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得正装出席……”客厅里面传来了罗蔚蓝跟耳钉说话的声音:“再说又没邀请你,你也没有合适酒会的晚礼服,去干什么。” 去年就开过养鬼师年会? “高端怎么了?高端我就去不了了?”耳钉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抗议道:“你们都穿的人模狗样的去看长生,让我自己留下来看门,我才不呢!” 养鬼师,酒会,晚礼服,这几个词映入脑海混成了一团子,怎么想怎么觉得充满违和感。 “养鬼师的酒会……”我满心都是穿越剧里面的场景,讪讪的说道:“我以为,得到瑞蚨祥弄身小凤仙装穿,再给你买一身马褂的,可是照着罗蔚蓝这么一说,要穿正装啊…… ” 程恪蹙起眉头:“好像,你倒是比我更像一百年前的人。” “难道不是吗?”我赶紧说道:“养鬼师应该穿中国风才合适吧?” “你不用管那么多。” 说着,他将一个白色的盒子拿过来,放在了床上:“试试看。” “诶?”我打开了盒子,顿时屏住了呼吸! 我是没见过世面……我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好看的礼服! 那个礼服跟也是湖水蓝颜色,料子叫不出名字来,但是挺括又柔滑,宛如盛开花瓣的裙摆正中间开了高高的衩,走动起来,正能把腿若隐若现的露出来。 抹胸之上是透明轻纱构成的一字领,两侧上用施华洛世奇水晶镶嵌成了小小的雏菊花形状,一路洒下来,璀璨的简直美不胜收。 礼服下面,还压着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里面是一条跟衣服上雏菊花相配的钻石项链。 “这个礼服……”是程恪这个“老头子”替我选的? 看着这个样子,是高级定制的款啊!我知道煞风景,可还是忍不住问道:“多少钱?” “这不是用你操心的事情,”程恪拥过我,清冷的檀香味道扑过来,声音低低的响在了耳侧:“我帮你换?” “不用……”虽然是早有了肌肤之亲,可是还是很别扭,赶紧挣脱了出去:“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出去是可以,”程恪淡淡的说道:“可是你确定,拉链拉得上?” 对了,后面那长长的隐形拉链,非得有人帮忙才行…… “那你背过身,不许看……” 程恪侧头,很听话的背过了身去。 衣服上了身,我才说道:“过来,拉上!” 程恪没有回头,可是那个拉链,居然自己扶摇而上,一直拉到了尽头! 这个感觉……腰线,胸围的尺寸全都是刚刚合适,好像在我身上丈量着做出来的一样。 程恪这才回过头,桃花大眼宛如半空的烟火,一下子就亮了,好像看到了什么特别闪耀的东西,在他眼前盛开了一样。 我有点尴尬:“还没来得及化妆……好看吗?” 程恪薄唇一勾,像是在看一件珍宝,那么不动声色的人,也带出了一点赞赏的意思:“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我的心骤然冷了一下,同样的话,他上次是和菖蒲说的。 但是那又有什么所谓,我随即回过神来,跟自己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化好了妆,踩上了高跟鞋,出了卧室门口,连正在为耳钉能不能去酒会的这个话题争论不休的罗蔚蓝和耳钉看见了我,也一下子愣住了,眼睛里有点不可思议似的。 程恪的桃花大眼带着点阴沉扫过来,他们两个才回过神,打起了哈哈来:“哎呀哎呀,真是太般配了……郎才女貌一对玉人,估计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的结婚典礼呢哈哈哈哈……” 结婚典礼……我一瞬间有点失神,我也能有个结婚典礼吗…… 算了,那是后话。 “怎么着,”罗蔚蓝抬起了手腕上的表:“既然准备好了,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出发?” 罗蔚蓝今天穿了一身立领的中山装,看上去倒是也挺合适的,他长得本来就有点古典,这一穿更是个俏郎君的模样了。 耳钉死乞白赖,坚决不肯一个人在家,讨了件罗蔚蓝的西装,有点大,吊在肩膀上松垮垮的,还是跟上了我们一起去了。 以前不知道,罗蔚蓝倒是个小土豪,在地下车库有一辆很漂亮的suv,我们上了车,罗蔚蓝便把那张请柬拿了出来,念了一句“幽茗庄园,应该是个什么酒店吧……” 就照着上面的地址去了。 地址离着我们这里应该不算远,甚至没出玄阴地的范围,只不过因为胭脂河的缘故,要绕一个很大的圈子才能过去。 罗蔚蓝驾驶着那小车,很快就到了请柬上的那个地方,却并没有看见什么建筑物,四周围特别荒凉。一头就是公路的尽头,两边光是一些个野草,漫天的扑出来。 “我说蓝哥,你是不是路盲开错了地方了?”坐在副驾驶的耳钉有点着急了:“这是个啥地方呀!荒无人烟的,上哪儿找啥庄园去!” “我是外乡人,难道开错了?”罗蔚蓝也有点茫然:“不过请柬上写着的,就是这个地方啊,怎么可能会错……对了,陆荞,你认识吗?” 我望着外面,说道:“我也是个真正的路盲,以前从来没来过这里,不过看上去,这里哪有什么民宅,怎么办酒会啊!难不成,咱们被人涮了?” 正这个时候,外面有个穿着橙色制服的清洁工正晃晃悠悠的推着车子,顺着公路走过来,罗蔚蓝忙把头从车窗之中探了出去:“大爷,跟您打听一下,幽茗庄园怎么走啊?” 那个推车的清洁工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伯,脸被盖在帽子的阴影下面,推了一车的杂草,低着头, 沉沉的说道:“什么庄园啊?这里根本就是个没开发的土山,你们走错了吧?我告诉你们,离着这里最近的,也就是胭脂河边上的小区了,你们去的什么庄园,应该是往市区,逆着掉头吧。” 说着,推着垃圾车,顺着那条路,往我们来的方向走了。 “我们就是从市区来的,怎么掉头啊,再掉头就回家了……”耳钉嘀咕了一句,说道:“蓝哥,把你那个gprs打开呗?” “是gps。”罗蔚蓝叹了口气,把车子的卫星导航打开了,口里还是喃喃的说道:“明明就是按着那个地址来的,错不了……” 结果,gps上显示,根本找不到那个地方。 “这真是……”耳钉挺着急:“总不能就这么跟长生擦肩而过呀!咱们得想想办法,万一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上哪儿哭去!” “去去去,谁不着急,你鸹噪有用吗?”罗蔚蓝因为想给罗家村报仇,应该是比谁都着急的,沉了脸说道:“再吵就把你给丢在这儿。” 耳钉一听害怕了,只好不支声了,我转头望向了程恪,程恪却正侧着脸,若有所思的望着那个推着垃圾车老人的背影。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这才看见了,在微弱的月光下面,那个老人脚步轻快,踩着自己的影子,很快就消失在了路边上。 “算了,再找找……”罗蔚蓝挺烦躁的发动了车子,刚要再往里面去,程恪却说道:“前面往左边,看见了草丛最茂盛的地方,直接转一下。” “诶?”罗蔚蓝侧头望了程恪一眼,知道程恪一直靠得住,就顺着程恪的意思,问也没问,直接把车子往左边转了过去,左边看上去就是个荒草丛,可是车子往那个荒草丛里面一驶,轮胎像是撞上了一个减速带,微微的震颤了一下,居然就顺滑了起来,像是上了一条马路! 我探头看过去,果然,现在车子莫名其妙的就从荒草里面开到了一条刚才压根就没有看见的公路上! “诶!”耳钉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个意思?障眼法?可是一车人全是养鬼师,怎么我们都没看见什么蹊跷?” “很简单。”程恪说道:“刚才的那个老人的车上,全是草叶子,还是新鲜的,可是既然这附近是没有人烟的土山,清除草叶子的意义何在。 而且附近的草叶子整整齐齐,根本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这就说明,他不是来除草的,而是来种草的。” “种草……”罗蔚蓝一下子就明白了,对着程恪投去了十分敬佩的神色来:“那刚才的老头儿,也是养鬼师……我明白了,是百草圈呐?” 耳钉忙问道:“百草圈?那是什么?我只知道花圈。” “花你个头。”罗蔚蓝答道:“百草圈是一种障眼法,用一百种草叶子与太岁粉累积在一起,栽种在了某个地方,就能以太岁那种迷魂的能力,做出来了荒草丛生的一个幻象,挡住了去路。 而就算养鬼师,也根本是看不到那个阴气的,这是一种很老的迷魂阵了,咱们这些年轻的养鬼师,应该十有八九不知道。” 原来如此…… 我想起来了上次在西川,魏浅承也是以一种跟人手很像的肉身太岁做了风水迷魂阵,把我们和一些罗家人困在了那里。 种草,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找到那个庄园, 所以,草叶子最茂盛的地方,就是他最想遮挡的地方,也就是我们该上的那条路上。 程恪不愧是程恪,一点草叶子,就看出来端倪了。 耳钉咀嚼了一下罗蔚蓝这话的意思,这才一拍巴掌,说道:“哎呀,这么说,是有人不想让我们来参加这个酒会,才摆弄出来了这个阵法啦? 刚才那个老头子,摆明了要把咱们糊弄回去,最少,也会让咱们绕来绕去,错过了那酒会的时间!” 说着也看向了程恪:“幸亏程恪一眼就看出来了!真牛逼!” 程恪不置可否,好像根本没听见一样,大概在他看来,那种程度的小事情,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那个老头儿养鬼师之所以要这么做,显然不希望我们来参加这个酒会,”耳钉接着说道:“可这是为什么,非要拦着咱们…… “长生万人垂涎,如果那请柬不是只给了我们,而是请了许多的家族的话,那肯定会有人想着清除了潜在的竞争者了。”罗蔚蓝咬了咬牙:“不一定单单拦着咱们,真挺卑鄙的。” 一说卑鄙,我现在的第一个印象就是阿九,提起阿九,自然又想起来了阿九的忠实跟班罗白, 就顺口问道:“罗蔚蓝,你哥哥罗白呢?” “嗯?”提起了罗白,罗蔚蓝脸上一瞬间的闪过了一丝不自然,但随即就接着说道:“他……他整天的就是自己一个人发呆,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谢谢关心,应该过一阵子心态调整好了就行了。” 说着,把话题岔开了:“你们看,前面还真有一个大别墅!” 我越过了座椅往挡风玻璃前面一看,果然看见了一个挺大的庄园。 庄园前面跟个大学似的,立了一块挺大的黄石头,上面刻着“幽茗庄园”几个字,后面是个挺雄伟的四层楼。 而门口,已经停了不少的车了,其中不乏捷豹,玛莎拉蒂,保时捷等名车,在华美的灯光之中,车一开进去,感觉自己跟进了电视剧里面演的上流社会里一样。 我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参加“酒会”的经验,不由自主的就别扭了起来,等罗蔚蓝停了车,程恪先下去给我开了车门,修长的手在我前面一伸,我赶紧就跟上去了。 养鬼师看长生,弄的这么洋派个酒会,真是越想越奇怪。 还没别扭完,忽然一把低沉的声音正响在了我们前面:“欢迎,请问请柬带来了吗?” 我抬起头,看见眼前站着一个挺儒雅的老人,好像电视剧里那种管家一样。 我和罗蔚蓝拿出了请柬来,耳钉小心翼翼的盯着那个老人,像是打算着浑水摸鱼一下,可是老人虽然面貌和善,却还是一个铁面无私的样子:“没有请柬的这位小哥,烦请在这个贵宾休息区里等着。” 大厅前面,还有一个小厅。 耳钉的脸一下子哭丧了起来,随即又奋起反抗,指着我和程恪说道:“他们俩一张请柬既然就够了,那我跟着前面的罗先生,行不行?” “除非你们两个是伴侣,”老人礼貌的说道:“可是看样子,两位……” “性取向你也管?”耳钉来了精神,赶紧把手套在了罗蔚蓝的手肘里面:“我们俩,是亲密爱人!” 罗蔚蓝的脸部表情跟被人砸了个鸡蛋一样,松开了胳膊,头也不回的就往里面走了进去。 整个人都是一副“我丢不起这人”的感觉。 老人一看罗蔚蓝的那个样子,耸了耸肩,挺无奈的说道:“不好意思,我确实帮不了你。” 我忍着笑,带着程恪就进去了:“叫你别来,你非来,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很快就回来。” 耳钉是个欲哭无泪的样子,瘫坐在了贵宾休息位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表情像是在说“我选择狗带”。 正当我们一脚踏上了那个进楼房的大理石地板的时候,有意无意,我听见那个老人低低的笑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被挡在外面,是好事……” 我忍不住转过头来,而那个老人面色如常,很绅士的跟我点了点头,好像刚才根本什么话也没说过一样。 但是我确定, 我根本没有听错。 程恪肯定也听见了,可还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只是把胳膊弯起来,示意让我挎上。 进了那个过道里面,只觉得氛围有点怪,只见这个地方的阴气很盛,正从下到上的冒出来。 我低下头,正看见了我和程恪的影子,两个人的影子正交缠在了一起。 本来没觉得什么,忽然程恪脚底下那个影子微微动了动,而程恪还是站的很笔挺,根本没摇晃。 我忽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我是有影子,可是程恪上哪儿来的影子啊!地上应该只有我自己的影子才对,多出来的这个影子……是谁的? 见我脸色变了,程恪只是好整以暇的说道:“有东西,想跟着咱们一起进去。” 猜也猜的出是个什么东西:“咱们带?” “顺水推舟,”程恪薄唇一勾:“ 送个人情。” 程恪这么做,自然是有程恪的道理,我就没有多问,再低下了头,发现刚才那个摇摇晃晃的影子已经不见了,反倒是罗蔚蓝现在有了两条影子。 走在前面的罗蔚蓝先推开了大厅的金色大门,里面自然是灯火辉煌,已经有不少人先我们一步,进到了那个大厅里面去了。 果然,那些个养鬼师们在这个“正式场合”全穿的十分体面,男的挺拔潇洒,女的妖娆多姿,整个大厅里面琳琅满目的摆着各种各样的玻璃器皿和异彩纷呈的酒类,还有数不清的菜色,跟电影场景一模一样。 我生怕自己身为“公众人物”丢人,赶紧把背脊挺直了,昂起下巴走了进去。 果然,我这一进去,其他的那些个养鬼师们全窃窃私语了起来:“是潭深镇的陆荞吧?” “没错,你看,是阴阳御鬼之术。” “想不到,他们也来了,我听说,长生就在他们手里。” “对,没有长生,怎么可能打得过魏长生!” “这一次酒会,该不会是她们开的吧?” “谁知道呢……只要跟长生有关,就算是个套,也不得不往里钻。” 在那些絮叨声里面,我只觉得如芒刺在背。 我妈从小就教育我,一定要合群,要随大流,不能标新立异搞特殊,因为“出头的椽子先烂”。 所以我一直都是个稳稳妥妥的好良民,不出头也不落后,顺应着我妈的“中庸之道”,现在突然成了个“出头鸟”,真是别扭的不要不要的。 罗蔚蓝倒是大开眼界的样子,低低的跟我说的:“被邀请过来的,全是各个名门望族,平常凑都凑不到一起,只有长生,有这种号召力。” 人多,也就力量大,发请柬的那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陆荞!”只听有人喊我,我一抬头,看见了小鱼和菁菁果然也来了,两个人因为是姐妹,穿了一模一样的浅绿色斜肩礼服,望着我,眼睛亮晶晶的:“你真漂亮!跟你的程恪好般配。” “领结都和衣服一个颜色, 真是羡煞旁人啊!” “你们也接到了请柬了?”我赶紧问道:“有没有发请柬人的线索啊?” 小鱼和菁菁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请柬来的突如其来的,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但是既然跟长生有关,总还是要来看看的。你也不知道这请柬的主人?” “是啊,”我点了点头,说道:“完全匿名。” “你就是那个陆荞啊?”一个挺尖锐的声音响起来了,我侧头一看,是个跟我们年龄相仿的女人,正到了我们旁边老,长得是近乎刺眼的明艳动人。 她一双沉甸甸大眼睛,一张红艳艳樱桃唇,曼妙的身材上穿着一身血红色刺绣五彩凤凰的礼服, 带着一种傲气说道: “就是你打败了魏长生,救了那些养鬼师?是真的吗?我可听说,那些养鬼师没人看见你和魏长生斗啊,该不会,是你吹嘘的吧?” 说着,她那一双大眼睛倒是在程恪的脸上溜了一圈儿,露出了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你养的?好漂亮的鬼。” 用“漂亮”来形容,又是这个语气,毫无疑问,应该是跟夸对方的猫狗一样,没把程恪当个人。 程恪则跟她截然相反,连扫也没有扫她一眼,像是她根本就是一个透明人一样。 我讪讪的刚要说话,菁菁先忿然说道:“龚贝贝,装什么大尾巴狼啊,劲儿劲儿的,这件事情养鬼师圈子谁不知道,有必要还特地拿出来问吗?难道我们都是造谣的?” “咦……”百科全书罗蔚蓝倒是认出来了那个一身红装的姑娘,低低的跟我说的:”这是西川一个名门望族龚家的独生女儿,叫龚贝贝,家里特别有钱,在养鬼师圈子里也非常的出名,势力很雄厚,养鬼师买卖几乎垄断了西川的八成,连这里的养鬼师,也没有不买她面子的。” 看着龚贝贝那个样子,大概一直都是被别人捧在了手心儿上的,听了菁菁这话,哪受到过这种待遇,脸色一下子就拉下来了:“急头白脸的干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就这么问问也受不起?我看是心虚吧?当心,牛皮吹破,又打了脸。” 原来是对我“打败魏长生”这件事情存疑。 “你没事抽什么疯啊!”菁菁一看就跟那个龚贝贝不对付,牙尖嘴利的说道:“你有本事,也养一个这样能撑门面的鬼出来,自以为是也得有个自以为是的资本,你以为全世界都是你妈啊!” “行了行了,”小鱼则赶紧把菁菁的手往后拖:“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好吵的, 咱们还得联手对付魏长生呢!” 说着,跟我对着那个姑娘介绍道:“我介绍一下,这是龚贝贝,这是陆荞。” 我刚想说话,那个龚贝贝已经甩了脸走了:“不用介绍了,受不起也不敢当。” 这下子可好,我一句话没说,弄的上来就得罪个人,对混入养鬼师圈子来说,真是大大的出师不利。 “理她干嘛?”菁菁剜了那个火红的背影一眼:“就是玛丽苏病,看不得别人比她好,养鬼师大会她出国没来,可算是逮着个机会装蒜来了,要是出事的事她出来,就她那样的,早被重梨吃干净了。” 既然得罪了也没办法了,正这个时候,有人开始议论起来:“说是叫咱们来赏长生,这算是怎么回事?人都不露面!” “就是,到底是谁下的请柬啊?” “咔哒咔哒……”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只见一个怪模怪样的小孩儿从门口跑出来了,对着众人张了嘴,说道:“长生,就在这个宅子里,某个人的身上。” 是个用来传话的先行侏儒俑! “什么?”那先行侏儒俑一开口,在场的养鬼师全变了脸色:“真的假的!” “你们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相信。”那个先行侏儒佣说道:“等一下,你们自然会见分晓的。” 养鬼师们更是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我不经意的侧过头去,忽然正看见阿九的一张如花笑颜,在人群之中闪了一下,不见了! “诶?”我心里警惕了起来,怎么阿九,也会出现在了这里,真是哪儿有有她。 还是说,那些匿名请柬,就是她发出来的? 我想去看看她到底去哪儿了,却发现她那纤细的身体早被人群淹没了。 “接下来,大家拿好了手中的请柬,这是很重要的东西,”那个先行侏儒俑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不然,可是会后悔的。” 正这个时候, 大厅之中的灯忽然一下子暗了下来,几道流光从半空之中闪耀了起来。 “长……长生?” 第148章:身后有人 “长生?”我被不知道谁喊的那一声给喊愣了,什么是长生,就是刚才那个流光? 这个时候,因为亮堂堂的灯熄灭了,整个会场都暗了下来,八月十五的月光照了进来,映出来一片银灰。 “诶……”忽然罗蔚蓝不知道为什么,惊骇的说了这么一句:“好像坏事了……” 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什么意思?怎么玩意儿坏事了?” “你没看见……”罗蔚蓝吞了一下口水:“月光?” 我纳闷了起来:“我看见了,八月十五能没月光吗?那又怎么样……” 程恪则说道:“在你身上。” 侧过头,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月光的照耀之下,整个人发了光,自带五彩效果,跟个巴拉拉小魔仙要变身似的,简直是个变种萤火虫! 而所有养鬼师的眼睛,全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头皮一下子就炸了:“这是怎么个意思……我怎么成这样了……” “传说,长生能在八月十五的月光下面发七彩光……”罗蔚蓝难以置信的望着我:“你……难道长生真的在你身上?” “开什么玩笑!”我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要是真在我身上,我至于受了这么多罪吗?这种火中取栗的事情,我才不干呢……” 望向程恪,程恪倒是不慌不忙的,薄唇甚至还微微勾起来,仿佛早把一切都看透了似的,甚至桃花大眼还带着点悠然:“原来如此。” 他好像,心里有底…… 我现在才算是明白了,闹半天把我叫来了,是因为想着借开酒会的名义,在所有人面前宣告了,长生在我这里…… 这就是想把我当个出头鸟来打啊! “我就知道,哪里有一个这么年轻的养鬼师,就能打败魏长生的,果然因为,她就是那个私吞了长生的贼!”龚贝贝的声音一下子响了起来:“西川的,都给我上,把长生从她身上挖出来!” 刚才就听说了,龚贝贝在西川算是个大老板的独生女,自然吐口唾沫是个钉,几个养鬼师早虎视眈眈的围了上来:“识相的,把长生交给我们,我们不为难你们……” 而小鱼和菁菁见了我身上那个异样的光,也都紧张了起来,菁菁回头对西川的养鬼师说道:“长生本来就是我们潭深镇的东西,凭什么交给你们!” 而小鱼也沉下了嗓子来:“陆荞,你知道长生对我们魏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反正也是要重回我们潭深镇,谁找到都一样,你能不能,就此给我们行个方便,让我们魏家,一雪前耻?” “如果长生在我这里,我现在立刻双手奉上!”我赶紧说道:“这就是个圈套,长生那个烫手山芋,真的根本没有在我这里! ” “月光照下来,谁都看见了,你当我们这些个养鬼师都是瞎子吗?”龚贝贝咬了咬牙,说道:“你们潭深镇守护长生不尽责,导致长生一丢,天下大乱,还有资格带回去?现在,长生是个没主的东西,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说着,跟左右的养鬼师使了眼色,那些个养鬼师会意,冲着我们就扑过来了。 程恪早先一步挡在了我前面,沉沉的说道:“罗蔚蓝,带她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挡住他们,再来找你们,一起看这一场戏,要怎么演。” 这个时候,身侧的那些阴气早“哗”的一下子燃烧了起来,桌子上的碗盘被长生那么一震,叮叮当当的全响了起来, 跟闹地震一样。 程恪修长的手一弯, 一道青色的阴气扬起来,那些个养鬼师们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给挡住了,往前面一扑,反而是被撞得往后重重的倒仰了过去! “好强的一个结界……”有的养鬼师声音里露出了怯意来:“阴阳御鬼之术,果然厉害……” 程恪一个人,对着那么多的养鬼师,却还是轻轻松松,颀长的身体挺拔而慵懒的斜斜站在我前面,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只是一个淡然的模样,那个气场,居然压的养鬼师们也犹疑了起来:“咱们还是谨慎点,毕竟……他打败过魏长生……” “你们这帮废物,犹豫什么呢!”龚贝贝怒道:“给我动手,别让长生落在别人那里去!” 说着,自己倒是蹲下身子,从晚礼服之中拿出来了什么东西,接着,那个东西被她重重的往地上一拍:“去!” 地上,一下子升腾而起许多白色的蛾子,那些个蛾子扇动着翅膀,腾空越过了程恪结下爱的那个屏障就过来了! 小鱼和菁菁对望了一眼,倒是认定了一个“安内必先攘外 ”,一起掉头对那些西川的养鬼师说道:“我们潭深镇的东西,凭什么让你们动!” 说着,两姐妹一起手,一道黄符飘上去,在那些白色蛾子里面炸裂了开来,将那些蛾子烧的噼里啪啦作响,掉下来,宛如下了一场火雨! 但是那蛾子一掉,地上瞬时就冒出来了很多黑糊糊的东西,像是被那蛾子引出来的,冲着小鱼和菁菁就过去了! “是引魂蛾……”小鱼沉下嗓子:“继续烧!” 菁菁会意,用符纸在前面扬起来了一道火墙! 看着程恪那个背影,我知道留在这里,面对着一团乱局,肯定除了添麻烦也做不到什么,倒是先拖着罗蔚蓝,说道:“咱们先听程恪的,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有阴阳御鬼之术,不管在哪里,他都能找到咱们的!” 罗蔚蓝赶紧点点头,跟着我就跑了。 “他们跑了!” 不少养鬼师从我后面包抄了过来,有的养鬼师不愿意自己跟我动手,倒是先试探着拍出了几张纸人,咒语一念,那些纸人跟四姑姥姥以前使用的过的一样,落地成了巨人,冲着我伸手就捞。 我现在已经能看的非常清楚,那个纸人身上阴气的走向。 阴气重的那些个节点,就是它被养鬼师操纵,将要动的地方,所以我十分轻松的就闪避了过去,罗蔚蓝跟在我后面,倒是还没有穿着高跟鞋的我跑得快,只连声说道:“等等我,我还得保护你呢!” “用你保护,黄花菜都凉了。”我拖上了罗蔚蓝,接着往里面一拐:“先藏起来,我身上的这个光太显眼了,简直跟个灯泡一样,在这里根本躲不了。” 罗蔚蓝照着我的话跟着我跑,正这会儿,又有养鬼师手一扬,利索的将几道红线绕在了门口上,我还有点纳闷,我又不是鬼,缠在这里有个什么用?刚要直接跨过去,罗蔚蓝见状却赶紧拉住我,脸色大变:“这是缚魂术,专门捆活人的魂魄,你要是经过那里,影子会被红线给拉住,让他一拖,就魂魄出窍了!” 我立刻想起来了萧虎使用苦肉计的时候,被盖戳鬼差点拖出魂魄来的事情了,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不要紧,又有好几个养鬼师围了上来,想从后面包抄着把我们给围住了。 罗蔚蓝没办法,转过身,苦口婆心的说道:“事情有误会,咱们好好说,他们自己也在为了长生的事情焦头烂额的,怎么可能会有长生,我看着,肯定就是有不怀好意的人,想让咱们自己相互厮杀,渔翁得利!没准儿,这还是魏长生设的局呢!” 那些个养鬼师却根本听不进去,一双双眼睛只是盯着我这个发光的身体:“长生就在眼前,你们还抵赖什么!” “有了长生,谁还去管魏长生!” 我身上究竟为什么会在月光下面发亮?我自己也不知道。 而这个酒会非要选在了八月十五,也就是因为这个关于长生传说吧? 难不成……自己身上被人动了什么手脚…… 反正现在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只能先从这突如其来的乱局之中冲出去了,我顺手从桌子旁边拿了一把锋利的餐刀,那些养鬼师见状,全都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 能被餐刀给伤了?简直可笑!没了那只鬼,看你还能做什么!” 说着就冲着我和罗蔚蓝扑过来,我则麻利的将手指头割破了,将赤血咒一撒,养鬼师们全猝不及防的被烫了一下子,惨叫了一声退了回去,惊异的盯着自己身上的伤。 我趁着这个机会,将那缚魂的红线也割断了,拖住了罗蔚蓝就往外面跑。 罗蔚蓝也终于回过神来,用自己的养鬼术帮我解了围,在养鬼师们的叠声惨叫声之中,披荆斩棘出了那个门口,我正看见一个回廊里面好像挺安静的,赶紧就把罗蔚蓝给拖过去了。 罗蔚蓝一边气喘吁吁的跑,一边盯着我这个萤火虫似的身体,叹为观止的说道:“如果长生不在这里,那这个光……” “废话,你还不相信我吗?长生要是真在我这里,我分分钟把他们那些养鬼师的牙给打下来,还用得着跟现在似的,被人当成了过街老鼠来追!” 罗蔚蓝也只是一瞬间的怀疑,一听我说着这话,想着有道理,也就点点头:“咱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久,我觉得,你也不会骗我的。” “要是我有长生,根本也不用天天行走在死亡线的边缘了。”我气喘吁吁的一面说着,一面回头望着那些穷追不舍的养鬼师。 罗蔚蓝若有所思的说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得想办法,让我身上可别发光了!不然的话,怎么也甩不脱他们!“ “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让我身上停止发光……”我忽然反应过来,说道:“对了!我是经过了月光之后才发光的,咱们赶紧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去! 闯进了一个小偏厅,我那个彩蛋似的光芒才慢慢的退下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往最黑的方向跑过去,将那些养鬼师甩下了,才跟罗蔚蓝说道:“咱们在这里藏起来,不瞒你说, 我刚才看见阿九了,看她那个不怀好意的样子,准是又想搅乱。” “难道,这酒会就是阿九为了你开的?”罗蔚蓝拧起了英挺的眉头:“要把你当成众矢之的,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我说,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她了?” “得罪……”我这么与世无争的人,能得罪谁?从来都是麻烦找我,我可没找过麻烦,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忽然觉得身后一凉,像是有什么带着阴气的东西疾速的正在向我靠近一样,我猛地要回过头去,却被一个黑色的东西,给蒙上了! “啊!”耳边,传来了罗蔚蓝的尖叫! 天了噜,什么麻烦阴魂不散的又来了! 第149章:来吃独食 苗苗妈妈水晶鞋打赏加更两更合更八千字 而且,那一瞬间,我的头脸上不仅给蒙上了一个黑东西,还有一只冰凉冰凉的手,就这么搁在了我的肩膀上,那双手…… 我感觉出来,带着阴气! 说起来复杂,其实只用一秒钟我就反应过来了,我也是算见过世面的人,可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暗自运足了力气,一下子抓住了那只手,直接往前面摔了过去。 只听着一身呻吟,那个手的主人直接就被我给过到了前面去了,我伸手一撩,头脸上盖着的那个黑东西就被我给撩下来了,只见罗蔚蓝是个面无人色的样子,而我面前正躺着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不是那天在超市厕所见到的那个老太太吗!她怎么又跑到了这里来了! 再一看手上,是一个带着兜帽的黑色大斗篷,算是伏地魔同款。 “哎呦……”老太太那么一动,我一下子就听到了老太太身上那种东西碎裂了的声音,哗啦啦的,估摸着身上那些镜子又被我给摔碎了。 也不知道她这次来是找麻烦还是干嘛的,我心里警惕了起来,先盯着面无人色的罗蔚蓝:“你刚才喊什么?” “我就是猝不及防看见有人出来要用那个黑东西拢住了你,吃了一惊才叫出声来的!”罗蔚蓝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指着那个老太太,说道:“就是她……” 我叹了口气,说道:“ 你好歹也是个养鬼师,至于吓成那样吗?说什么保护我,还是我给你当个女保镖吧。” 罗蔚蓝挺不服气的说道:“不是我害怕……只是老太太那张脸长得……又出来实在让人猝不及防,我这才喊出了声音来,你知道,比如你根本不怕狗,可是狗从一个黑地方窜出来,能不吃一惊吗?所以说,引着我叫出声的,只不过是猝不及防而已……” “你说谁是狗呢!”地上的老太太勉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凶巴巴的瞪着罗蔚蓝,一根粗短的指头快戳上了罗蔚蓝的鼻子了:“一点家教也没有,你是没爹还是没妈?你们家大人死光了,没人教你说话?” 不仅仅是没爹没妈,罗蔚蓝连什么叔伯大爷,还有最亲近的奶奶全没了 。 我看他好看的眸子暗了下来,怕触动了他的伤心事,赶紧就把老太太那个手给拨开了,老实不客气的说道:“您怎么又来了?上次吃的亏还不够?怎么连这里也跟?” 那个老太太护着自己前胸,估计着是想保着那镜子,比我更没好气的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心浮气躁,火气冲天,都跟吃了二斤辣酱似的,急头白脸干什么?不知道好歹,狗咬吕洞宾!” “听着这个意思,您还是个好人了?”我望着那老太太沟壑纵横的一张脸:“那您给我们解释解释,刚才您从后面用那个黑东西盖我,是想着怎么着?” “我是为了让你身上别发那丧气光!”老太太掀动着鼻孔,说道:“你还不知道自己身上为啥跟那霓虹灯似的大放异彩吗?” 我一愣:“您也知道我身上发光?” “废话!”老太太挺起胸膛,一身黑色大氅里面的镜子撞的叮当作响:“老婆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能不知道吗?谁都知道长生在八月十五的月光下面有五彩光,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躲到了这里来的吗。” 我想到了这里,望着那个老太太,难以置信的说道:“您是想用这个东西给我遮光?” “废话!”老太太翻了个白眼,说道:“围上了这个,不就谁也看不出来了。” 还是为了我好?我反应了反应,这才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我是误会了您了……实在挺对不起,不过,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 老太太挺得意的说道:“那是因为我家的老头子也算的上是个人物。” “难道,你们也接到了这个请柬?”我赶紧说道:“主办方究竟是谁,你知道吗?” “不知道,也稍微能猜出了一点来,” 老太太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模样:“不过我家老头子说了,不确定,就不能说。上一次,你给了我那镜子续命,我们这个人情是还完了,以后也问心无愧,以前的恩怨就此翻片儿,咱们就当从没见过。” 说着,老太太护住胸口的镜子,晃晃荡荡的要走:“送你一句好话,以后,人家给你挖坑,你最好别再那么听话的往里跳了。” 我则赶紧将老太太给拉住了:“等一下,您还是把话说清楚了,之前在这个地方拢住了百草圈,不让我们找到这里的,难道是那个养鬼师老大爷?” “你说啥呀?”老太太像是没听明白:“什么百草圈?” 我想了想,不是老大爷,那之前那个不想让我来到这里的清洁工到底是谁,难道也是想要保护我? 一下子, 又想起来了那个披着兽皮斗篷的怪人了。 “磨蹭什么,别跟他们在一起,免得惹上一身腥气。”那个老大爷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地方不太正常,咱们先走吧。” 我抬头一看,只见老大爷正站在了门口,也穿了一身陈旧的西装,拧着眉头跟老太太摆手呢:“外面的那些个后生崽子来势汹汹,就快过来了。” “等一下!”我赶紧说道:“您好像,知道关于这个酒会的一些内情,能不能跟我们说一说?还有,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那个老头子还没来得及说话,罗蔚蓝一下子倒是认出来了:“难道,您是那个有名的魏九爷?” “喲,你小子眼神不错,居然还认得我。”那个老头子饶有兴趣的盯着罗蔚蓝:“看着这个阴气……你是西川罗家人?” 罗蔚蓝赶紧点了点头,说道:“想不到这个酒会面子这么大,连您也给请来了。” “诶?”对了,差点忘了罗蔚蓝是个百科全书:“这个老人家,很出名?” “那是当然了,五十年前,魏九爷那一身阴阳御鬼之术,名震四方。”罗蔚蓝赶紧说道:“不过,早听说您二位不干这一行了,怎么又……” “岁数大了,别的买卖干不干倒是无所谓了,但是长生现世,哪个养鬼师能没兴趣,”被称为魏九爷的老头子像是也回忆起来了往昔的那个峥嵘岁月,耷拉眼皮快盖住的眼睛也露出了一点神采来,喟叹了一声,说道: “就算金盆洗手,也得重出江湖了。不过,看着刚才的那个被人追的跟狗似的光景,你们是真不知道长生的下落,既然如此,我劝你们有多远走多远,别来趟这一路的浑水。” “我知道,”我赶紧说道:“可是麻烦不是我招惹来的,而是找上了我,我还想着脱身过个安稳日子呢!现在人人都认定了长生在我这里,走多远,估计也会找上来,比起这个,还不如索性把长生这个烫手山芋找到了,丢给谁都好,我是不想再跟那玩意儿有半毛钱的关系了。” 魏九爷狐疑的望着我:“你真不想要长生?” “我要了也根本没有用。”我说道:“魏九爷,您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会闪了那个光?” 魏九爷讳莫如深的望了我一眼,说道:“你身上发光,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你真的带着长生,还有一种,就是有人在你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好让人以为,长生就在你身上。” 我拧起眉头来,靠着我现在的眼睛,谁能有那种本事,从我身上动手脚而不被我发现? 可是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就听见外面有养鬼师喊道:“快快快,赶紧把这边的那窗户全部打开,只要月光能照进来的话,那个带着长生的陆荞,身上一定会有光,那咱们到时候,找起来就方便了。” 程恪应该能挡住一部分养鬼师,可是前来的养鬼师实在太多了,还是漏出来了不少,要照着这么下去,被人逮到了也是分分钟的事,我赶紧就把那个黑色的大斗篷给盖在身上了,真是白瞎难得能穿的那一身好礼服。 魏九爷望着外面的那些个养鬼师,眸子闪了一下:“坏了,这下子来不及了……咱们走,别跟他们扯上了关系,免得也被当成了他们的同伙,过街老鼠似的被后生崽子打,岁数大了,也跑不动了……” 我回过头一看,那些养鬼师这一来,把出去的路都给堵死了,现在要出去,也只能在他们中间出去,可是我这个样子,估计着实在很难蒙混过关。 魏九爷先把自己头上的大帽子丢到了罗蔚蓝的头上,免得罗蔚蓝被人给认出来,已经不打算管我了,带着老太太就直接往外面走,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赶紧拉住了魏九爷:“ 您也做做好事,将我们一起给带出去算了,您这么有名的人物,他们一定不会疑心的。” “去去去,谁要跟你扯上关系,老头子恩怨分明,你们的人情还完了,跟你们就再没有关系了。”魏九爷挺不高兴的说道:“别当狗皮膏药往我身上贴!” 正这个时候,外面的养鬼师已经听到了我们在里面的这个动静,当即就有养鬼师闯了进来:“鬼鬼祟祟的,谁!” 魏九爷没成想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可是现在已经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把我供出来,自己也得被人怀疑是个同伙,只得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的说道:“我!” “这不是魏九爷吗!”有养鬼师认识魏九爷,赶紧过来了:“刚才酒会上没看见您呀!” “环境不好,我带着自己鬼和两个徒弟来这里透口气, ”魏九爷装出一副脾气挺大的样子:“让开。” 养鬼师们最重视一个敬老,自然全是以晚辈的模样让开了,我心下暗喜,赶紧跟在了魏九爷身后就要出去,没成想正这个时候,我一着急,那高跟鞋的根儿滑了一下子,一个趔趄,那大斗篷的下摆一下子给扬起来了,正好这里有月光,我眼见着一道五彩的光从我身上一闪而过! 我心里哀叫了一声倒霉,魏九爷那脸色也一下就难看了下来。 场面一片沉寂。 魏九爷皱了皱眉头,打算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而一阵难堪的沉默之下,有一个养鬼师忽然开了口:“魏九爷,能不能多问一句,您带了哪两位高徒哇?”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要是再非得看看我验明正身,可坏了菜了,这些个养鬼师不多,可也不少,最主要的是,动静响起来,别的养鬼师,也一定会追上来的。 “这个么……”魏九爷硬撑着咳嗽了一声:“还得跟你们交代?你们算是什么东西!” 几个养鬼师们互相看了一眼,已经露出了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来:“您话说的不要这么重,毕竟,这是个非常时期,大家也都是没法子……” 说着说着,几个养鬼师,已经冲着我过来了! 我开始往后缩,手里攥紧了那把餐刀,预备真要是强行掀开我的斗篷,先给他们放放血再说。 没成想正这个时候,一个苍老而气派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不是魏瞎子吗?” 魏九爷一听,挑起了秃眉毛,往后面一扫,正看见一个老太太在一群养鬼师的陪同下,众星捧月的过来了。 那个老太穿着一身团花的旗袍,头发烫成了大花卷,虽然看上去跟魏九爷岁数差不多 ,气派可是差得远,堪称一个雍容华贵,而且眉眼不怒自威,让我忍不住想起了慈禧太后来。 “刘老太太?这个请柬面子够大,您也请的动。”魏九爷勉强打了个招呼,实际上,却露出了一种“遇上麻烦”了的神色来,显然对这个刘老太太十分忌惮。 一听姓刘,我偷偷用手肘顶了顶罗蔚蓝:“哪一个刘家?” “你不知道?”罗蔚蓝低低的说道:“就是你们潭深镇的刘家,擅长看风水相坟山,不过据说早先因为什么事情跟刘家决裂了,自己到了玉宁来,跟耳钉是一家子人。” 原来是刘文科和耳钉的长辈,估计着,也是个有分量的人物。 “魏瞎子,你十几年没出山,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怎么还活着啊?”刘老太太一张口,也跟慈禧太后一样,颐指气使的:“我劝你还是避让避让,这跟长生有关的麻烦,你老胳膊老腿儿的,弄的了吗?” 魏九爷还没说什么,魏九爷的老太太已经不大乐意了,望着刘老太太的那个模样,跟有多少深仇大恨似的:“刘菊花,怎么岁数越大,越不往人上长,你一张乌鸦嘴咒谁呢?你死了,我家老头子也死不了!” 刘菊花…… 魏九爷则完全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一下子把自己的老太太给拨到了一边去了:“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不是跟你说了,大场合不许说话,给我一边去。” 那老太太挺委屈的缩了回去,盯着刘老太太,满脸的不忿。 怎么看上去……有点像是吃醋似的? 刘老太太显然十分厌弃自己的这个本名,跟闻见了什么难闻的味道一样,挑起了眉头来跟那些要验明我正身的养鬼师说道:“魏瞎子的徒弟我认识, 你们几个退开吧。“ 诶!老太太,居然要给我们解围! “这恐怕不行 。”一个龚贝贝手下的养鬼师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 结果,他一个“我们”还没说话,整个人忽然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提了起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那个出手,又快又准又狠,而且阴气逼人,将我都给冲了一下! 老太太不仅是个宝刀未老,那个本事,简直称得上骇人!我姥爷和我二姥爷,也都是出了名的养鬼师,可是跟这个老太太一比, 说句不合适的,几乎跟弱鸡一样。 我这就明白,为什么这个老太太有这样的气势了。 剩下几个养鬼师见状,赶紧就把被冲倒了的养鬼师给扶起来了,惊骇的望着刘老太太,知道自己还手也是一个以卵击石,十分识趣的让开了:“您别动气,您说是魏九爷的徒弟,就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刘老太太微微一笑:“懂事。” 接着,自己在前面,还是跟慈禧太后似的,带着几个跟班儿,昂首挺胸一路往前面走了过去。 魏九爷见状,赶紧就跟过去了,我和罗蔚蓝一见有了保护伞,自然也紧随其后,那么多养鬼师,摄于对刘老太太的忌惮,没有一个敢拦着的。 七拐八绕的到了一个安静又没有月光的地方,刘老太太回过头,挥挥手让那几个跟班儿退下去了,盯着魏九爷,说道:“让你捷足先登啦?” 魏九爷不管是哪一个方面,都被刘老太太压的死死的,只好闷声说道:“你误会了。” “误会,你不就是想吃独食吗?”刘老太太的一双眼睛犀利的跟刀子一样,冲着魏九爷扫过来:“不过现在,估计你吃不着了。” 我说怎么刘老太太甘愿自己当那个众矢之的,来把我们给带着走,原来她才是真正那个想吃长生的“独食”的人! 接着, 那个刘老太太盯着我:“你就是杨疯子的外孙女?把兜帽解下来,给我看看。” 杨疯子……肯定不是姥爷,难不成,是二姥爷? 我想了想,现在解不解兜帽对我来说都一样,就拿下来了:“您认识我二姥爷?” “嗯?”刘老太太望着我,眼睛闪了闪:“倒是有个好模样,跟杨疯子真有点像。” “他们杨家人,全是那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魏九爷拧起眉头:“这下子,把我也拖进来了。” “吃得了羊肉就得耐得住膻,”刘老太太说道:“谁让你贪心,长生真的谁都能染指,也就不是长生了。” 魏九爷想着反驳,可是到了也没反驳出什么来,只憋屈着把头掉过去了,老太太鬼看着心疼,剜了刘老太太一眼,也没敢说什么。 我正四处看着哪里能逃命,预备着带罗蔚蓝跑呢,那刘老太太又盯紧了我:“就是你打败了魏长生?不过看你这个样子……不像是用过长生的。” 我赶紧说道:”老太太您真是个明白人,我这次一来,本来也想着看看有没有长生的线索,这可倒好,自己给卷进去了,刚才多谢您帮我解围,人情我记住了,不过,这会儿我得先走了,回头跟我二姥爷给您带个好。” 说着,就要拖罗蔚蓝走。 “等一下。”刘老太太的声音沉了下来:“我可没说,许你们走。” “您也知道我没用过长生,”我赶紧说道:“ 留下我也没用啊!不如……” “我是说你没用过长生。”刘老太太的眼神一凛:“可我没说,长生不在你身上。” “啥?” 我还没弄明白了刘老太太的意思,刘老太太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双手一弯,居然冲着我就抓过来了:“虽然你没用,可是长生,应该就在你身上!” 我看的很清楚,刘老太太那凌厉的阴气就凝聚在了指尖儿上,动作快的势如闪电,那一下子挖下来,我非当场开膛破肚不可! 因为自己求生的本能,和阴阳御鬼之术,我一闪身就躲避过去了:“老太太,有话好好说,怎么非得动手……” “人老了,也就很爱着急,因为不想多浪费有限的时间……”那刘老太太嘴边露出了一丝阴沉沉的笑容来:“比起了说话,还不如动手利索!” 说着,那手一扬,又奔着我就过来了! 罗蔚蓝见状,赶紧放出了一道黄符,将那符纸往地上一拍,只见一个棉花糖似的白蓬蓬的东西就出现了,模样很像是现在流行的卡通形象大白,一下子挡在了我前面,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个大白就替我被刘老太太开膛破肚,老太太手一收,抖出来了一肚子柳絮! 我还没反应过来,罗蔚蓝一手拉着我就跑了:“刘老太太最出名的就是一个快,她一个,比一群养鬼师还厉害,趁着她分神,咱们赶紧跑!” 我一听,两脚把高跟鞋往下一蹬,光着脚丫子就跟着罗蔚蓝跑了,没想到只是这么一瞬间,那个刘老太太一下子又挡在了我们面前:“知道我快,还要跟我赛,那就是你们不对了。” 罗蔚蓝见状,还要从怀里掏东西,可是身体已经像是失重了一样,一下子来了个大头朝下,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我怕她伤了罗蔚蓝。赶紧就放了血洒出去:“老太太,我们尊敬您上了岁数,又是前辈,可您最好别欺人太甚!” 刘老太太果然见多识广,知道是赤血咒,已经轻轻松松的闪避过去了,脸色沉下来:“小小年纪,倒是好毒辣的招数,都是杨疯子教给你的?” 罗蔚蓝摔的不轻,可还是坚持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拉着我就走:“快跑……” 而这个时候,刘老太太已经过来了,伸手就冲着我们两个人抓! 我想也没想的就挡在了罗蔚蓝前面,第一次学着程恪的模样,把阴气运在了血液上,那血液借了阴气的光,一下子速度飞快,连刘老太太也没躲闪的过去,就被我的血给打中了,不禁也吃痛呻吟了一声。 但是刘老太是个挺倔强的人,越难啃的骨头越爱咬,忍着那赤血咒,就要再冲着我抓过来! 她指甲上的阴气,也一下子浓郁了起来! “陆荞你快走别管我……”罗蔚蓝呻吟着说道:“我又没有长生,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不行!”我咬了咬牙:“一根绳上的蚂蚱,当然谁也不能丢下谁了!” 说是这么说,我心里却一点儿都没底,这个刘老太太实在太厉害了,我根本找不到她的破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忽然我脑海里面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她的破绽,在脚上。” 嗯?这么快的速度,脚怎么可能反而是破绽?但是眼见着刘老太太就要扑过来,我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抱着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我伸手就将赤血咒给点在了老太太的脚上。 果然,老太太猝不及防,根本没想到我敢在她最自信的地方下手,一点准备也没有,被赤血咒溅上了,当时就失去平衡,跌在了地上! “好!”魏九爷看的兴起:“不愧是杨疯子的外孙女,跟杨疯子一样,不管不顾,却偏偏能出奇制胜!简直是个小疯子!” 我满头黑线,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而刘老太太双眼已经点上了熊熊怒火,咬牙道:“好哇,好哇……既然如此, 我也不跟你客气……” 说着,伸出手来,在地上重重的一拍,道:“起!” 只见刘老太太的影子,忽然就从地上给立起来了,黑糊糊的一片,冲着我就扑过来! 我一下子就蒙了,人还能抵抗一下,那影子看得见摸不着的,要怎么办! 试探着撒出了赤血咒,只见那赤血咒一下子就将影子戳出来了几个窟窿,可是影子当然感觉不到疼,还是继续冲着我们扑! “别让那影子碰上你!”罗蔚蓝大声说道:“这跟刚才看到的那红线一样,能吞魂,咱们会被困住的!” 我赶紧抓了罗蔚蓝要躲,可是那影子来势飞快,已经冲着我压了下来! 我眼睛一闭,完了……这下看来是完了…… 可是半晌,也没觉得自己怎么着,我试探着睁开了眼睛,只见程恪不知什么时候来了,颀长的身材正挡在了我前面,而且,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那个巨大的影子,忽然像是撒了气的气球一样,越缩越小,直到重新到了地上,变成了普通的影子! “程恪!”我精神一下就来了! “你……”老太太盯着影子,恶狠狠的抬起了眼帘来。 “老太太岁数不小,火气挺大。”程恪望着满脸难以置信的刘老太太,悠然的说道:“跟后辈下了杀手锏,还真是没有长辈的架子。” “她哪儿管那个!”罗蔚蓝见程恪来了,也是个死里逃生似的模样:“刚才,她为了找长生,差点把陆荞开膛破肚!” 程恪的桃花大眼闪烁了一下,冲着那刘老太太扫了下去:“ 哦?” 刘老太太从地上站起来,拧起眉头望着程恪,诚然是有刚才被程恪制住的意外,可是更多的,居然是一种从心里透出来的惊骇:“我是不是……见过你?” 程恪挑起眉头来,清越的声音沉沉的说道:“抱歉,不记得了。” 我倒是愣住了,刘老太太上哪儿见过程恪去,程恪都死了百十年了!不对……说起来,怎么跟我姥爷对程恪的态度,倒是一模一样的? 刘老太太仔仔细细的望着程恪,又转头望向了魏九爷:“魏瞎子,你认得这个鬼吗?” 魏九爷倒是愣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个鬼啊,你真认得?” “我肯定认得……”刘老太太挺懊恼的说道:“可是,我现在就是想不起来了……” 魏九爷满脸的莫名其妙:“这怎么回事?” 而魏九爷的老太太鬼则不甘寂寞的说道:“没准刘菊花老年痴呆了。” 我抿了抿嘴,先问程恪:“刚才酒会里面的那些个养鬼师呢?不会,被你给杀光了吧……” 程恪蹙起英挺的眉头,说道: “要是在以前,应该都死了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脾气变好了,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断了腿,只是没法动弹了而已。”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就算我们是被逼无奈,可真要是杀了那些养鬼师,估计我也别想着在这里混了。 “呦,你还手下留情了,”罗蔚蓝说道:“难得!难得!” “其实……”程恪目光灼灼的望着我:“我只是怕其中,有岳丈家的亲戚,大水冲了龙王庙就不好了。” 我心头一跳,才要说话,忽然闻到了一阵有点奇怪的味道,这味道好像以前闻见过,说不出的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刚转过头去,却发现这个屋子里面,忽然起了一团子的雾气。 好像舞台上的干冰一样,那白滚滚的雾气突如其来的就蒸腾而起,弄的这里跟西游记里的瑶池一样。 “坏了……这是……”罗蔚蓝脸上一变,刚说完了这句话,软绵绵的就在我身边给倒下了! 与此同时,我也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出虚汗一样,身上的阴气正在慢慢的往下面走,浑身顿时就使不上力气,阴阳御鬼之术给我身体上带来种种便利,正在慢慢的消失! 接着,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感觉晕车似的天旋地转。 “这个是……散魂香?”刘老太太也喃喃说道:“果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散魂香又是什么东西……啊,我说怎么那么熟悉,原来这个味道,跟之前闻到过的三钱半,几乎是个一模一样! 而我脚下发软,几乎也要倒下去的时候,程恪忙伸出手来要拥住我,可是……我从程恪的手臂之中,就那么穿行过去了,重重摔在了地上,好像程恪对我来说,仅仅的只是一团有颜色的空气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有阴阳御鬼之术吗! “该死……”程恪低低的说了这么一句,抬起了头来,我只觉得,雾色模糊之中,门口像是来了一个人,那个人,望着我们,正在笑。 那个笑声,阴测测的。 第150章:散魂香气 与此同时,不仅仅是阴气,连我自己的意识,也要逐渐的模糊了起来,上下眼皮直打架,好像困的不成样子了。 看来,那个烟雾,带着什么能分解阴气的东西…… 而程恪的身体,还是挡在我前面,我很想挣扎着起来,可是身上宛如压上了千斤巨石,怎么也动不了。 姜还是老的辣,我现在是不太能行了,刘老太太和魏九爷倒是还能坚持着站着,刘老太太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还说着:“好么,原来这件事情,是你搞的鬼。” 显然,刘老太太认识来人! 我自然想看看来人究竟是谁,可是我眼睛都快张不开了,罗蔚蓝可倒好,连均匀的呼吸声也发出来,睡着了! 阴气损耗的过度,会让养鬼师跟在重梨上面一样,出现一个“冬眠”的表现。 我还不想冬眠! 忽然我想起来,我的血不是也能破阴气吗?能不能,以毒攻毒? 想到了这里,我赶紧就在自己的舌尖儿上咬了一下! 疼……疼的我身上一个机灵,但是随着那腥甜的液体蔓延出来,感觉自己跟闻见了风油精一样,一下子就精神了不少! 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越过程恪,只见隔着雾气,一个人就站在门口,影影绰绰的,我也看不清楚, 但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抓程恪,可是我的手直接穿过了程恪的身体,跟刚才一样,虚虚的就晃过去了! 站在我身边的那个魏九爷说道:“别费功夫了,这种散魂香,专断阴气,你想,咱们养鬼师靠的就是用阴气跟自己的鬼相连,阴气断了,还连个屁。”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摸不到程恪了。 而程恪就那么站在我前面,略略低下头,扬声说道:“陆荞?” “我在!”我赶紧说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陆荞?”程恪转过身来,好看的桃花大眼沉下去,他的视线明明从我身上扫过去,清越的声音,却更紧了一点,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我一样。 我后背一下就凉了,程恪……瞎了? 赶紧把手拿过来在程恪面前晃了一下,可是程恪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拧起眉头,四下里看,像是在找我! “他不是瞎了,只是看不见你而已,”魏九爷响亮的咋了咋舌:“散魂香把你身上的阴气断的干净,跟他一点联系也没有了。” 果然,我侧过头,看见那个穿着黑大氅的背影,也在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晃,显然是那个老太太鬼,也找不到魏九爷了。 “哼,”离着门口最近的刘老太太是唯一一个看清楚雾中来人的,只听她冷冷的说道:“够损的啊。” “呵呵呵……” 门外的来人却不吭声,只是笑了几声。 单凭着笑声,当然也分辨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我也不知道来人究竟是谁,只一门心思的想着,这下子好了,在场的养鬼师,在那散魂香的雾气里面,全都成了普通人了。 而魏九爷和刘老太太岁数大了,没了阴气,弄不好还不如我呢! 那个笑的阴森森的人物,不用说,肯定也是为了长生而来的,估摸着也得跟刘老太太一样,一言不合就得开膛破肚的从我身上找长生,程恪是护不住我了,要想活命,还得自己想法子。 念头转到了这里,我十分庆幸自己有个先见之明,手里还拿了一把餐刀。 而程恪一直冷静到面无表情的脸终于也紧张了起来,他能有这种神色,我就看见过两次,一次是我被李明朗给带着走了,还有一次是我被魏浅承给抓住了。 全是阴阳御鬼之术断开的时候。 这会儿,雾气越来越浓了,自保是治标不治本,主要还是得把那雾气散开,这样阴气才能回来,程恪才会找得到我。 看着他好看而紧张的面庞,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视而不见。 不不不,不是文艺的时候了,说人话,那就是他那么紧张,我会心疼。 我想了想,既然对方是为了长生来的,那一定会过来给我搜身,他自己闻见了散魂香,应该也是一个普通人,我带着餐刀给他制服了,再找到雾气的源头,应该就行了。 为了怕那个人防备,我假装被散魂香迷得晕晕乎乎的,就跟罗蔚蓝一样,直接扑的一下躺在了地上。 “哎……”魏九爷先把手举起来了:“咱们说好了,有多大胃口吃多少饭,我岁数大了,活也不知道能活多久,长生的事情自然更不能指望了,既然如此,你们别把我算进去,我这就走。” “魏瞎子,你能来,就说明你贼心不死,这个时候撇清楚了,有什么意思?”刘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别想的太美了。” 果然,迷雾外面的那个人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在外面那么直挺挺的站着。 我心里纳闷起来,他怎么还不动手,等雷劈呢? 忽然这个时候,我看见刘老太太和魏九爷,竟面对面,踢踢踏踏的跳起了舞来。 我一下子就愣了,这是搞什么飞机? 这老年人就是心大,什么时候了,还忘不了跳跳广场舞打发时间强身健体? 可是还没等我想明白,猛地就觉出来,我的脚上,缠绕了某种东西。 像是,一只冷冰冰的手! 我也顾不上装晕了,忍不住眯起眼睛,往下面看,果然,真的有一只发青的手,长长的手指头,正要合拢起来,握在了我光着的脚腕子上! “妈呀!”我一个激灵就从地上跳起来了,伸脚出另一只脚就去踹那只手,这才醒悟了过来,感情刘老太太跟魏九爷不是跳舞,也是在躲避那地上的手呢! 透过了雾气,我看见了地面上的某种东西,伸长了修长而又柔软的四肢,迅捷的就冲着我伸手抓! 那玩意儿通体青灰色,跟人一样有四肢,有圆脑袋,浑身光溜溜的没有一根毛,两个屁股蛋子倒是挺圆润的,还带着个尾巴,很像是个搞行为艺术的裸体人,但是那种东西,肚皮好像只能紧紧的贴着地面,没法跳跃起来,只能凭着四肢,以壁虎一样的姿态,在地上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爬行着冲着我抓。 “是地猴子!”魏九爷一边“跳舞”,一边说道:“合着刚才你他妈的装晕呢!真跟你二姥爷似的,不知道脑子里面装的是啥!别让那种东西抓在你身上,不然它就算骨头断了,也不会松手的! 我心里不由得哀叹了一声,不是我方不努力,真是对方太狡猾啊!那个神秘人物不愿意自己进到雾气里面来,居然派了这样的“帮手”进来,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 可见,这种“地猴子”类似于山魈,应该是一种“生物”,而不是“阴灵”,所以不怕那种雾气。 程恪就在几只地猴子中间,可是那些地猴子跟程恪,互相是视而不见的,好像在两个次元里面一样。 我没法子,操起餐刀冲着我面前那个怪东西划了过去,可是那玩意儿的皮肤看上去没什么遮盖,却又软又滑溜,居然将锋利的刀刃反弹了回去! 要死了! 我一边尽力躲闪着,一边问道:“魏九爷,这个地猴子,是个什么来路?” 魏九爷到底是年纪大了,体力不支,“舞”跳的没有刘老太太那么游刃有余,很快气喘吁吁露出了疲态:“ 这是一种妖兽,最擅长找东西,不管东西在什么缝隙里面,它都能剜出来,不信你看它那双手!” 果然,在雾气之中,也勉强看出来,那个怪东西类似于人的五根手指头上,长着小矬子似的尖锐指甲,在月光下面,泛起了寒光! “地猴子的眼睛,很擅长在暗处视物,”刘老太太一边“跳舞”,一边咬了咬牙:“所以,就算在雾气里面,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小疯子,你保护好了身上的长生,要是被地猴子捷足先登了,我要你的命!” 我一边蹦蹦跳跳的躲闪着,一边说道:“这话我劝您还是说给这玩意儿听吧!我是爱莫能助了!” 雾气之中,那些地猴子也不知道有几个,只看见几条青色的“手臂”不停歇的冲着我抓挠了过来! 光这么蹦跳躲闪,也实在是太被动了,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我满心的叫苦,程恪又还是跟我断了联系,我一颗心跟上了油锅似的,眼瞅着要急的炸酥了。 等一下……地猴子的眼睛擅长暗处视物吗?这么说来,我倒是想到个法子了…… 我身后有一扇窗户,正洋洋洒洒的落满了月光,我三步两步的就跳过去了,那些个地猴子当然也狗皮膏药似的粘过去,等那些地猴子马上就要扑向我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把身上的那个伏地魔斗篷给撤下去了! 我身上再次跟个大号萤火虫一样,散发出了刺眼的五彩光! 那个场景,真是要多玛丽苏有多玛丽苏,估摸着给我一个魔杖,我能当场拍一场变身戏了。 而那些地猴子猝不及防,对光敏锐无比的眼睛迎上了那么刺眼的光,一下子全像是受到了很大的痛苦一样,捂着自己的眼睛,就在地上痛苦的打起了滚来! 趁着这个机会,我冲着门口就扑了过去,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现在再不努把力,估摸着一会儿就成了人家的盘中餐了! 果然,那个黑影子没想到我来的这么猛,根本是个猝不及防的样子,我一下子就扑到了那个人身上,将那个人压在了身下,扬起了餐刀抵在了那个人的脖子上,刚要说话,可是脚下却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感觉,那个人的身体,正在慢慢的下沉! 这个时候我没了阴阳御鬼之术,根本没法子在那么暗的情况下看清楚了那个人的长相,那个人就跟一道真正的黑影一样,沉到了地上,散开了! 我一下子愣了,那个黑影,到底是人是鬼…… 不对……在那个人的身上,我闻到了一股子甜甜的,引得人恶心想吐的味道,是……那个半成品长生汁液的味道! 我想起了蜕皮仙姑和长生村镇的地下室,心里就确定了,那个味道,一定就是长生的味道!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个魏九爷先大叫了起来,你愣着干什么,快把这雾气给散了! “哈?”我听了,赶紧就站起来了,四处里找雾气的来源,可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个所以然。 “你怎么这么笨呢!”还在雾气之中,为地猴子所苦的刘老太太怒道:“点香总得需要火,你找亮点!” 找亮点,找亮点……我赶紧侧头四处去看,却怎么也没找到所谓的亮点,加上雾气还没散,滚滚的就在脚底下,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一着急,兜起来了晚礼服的下摆,就冲着那地面扇起了风来,果然,那风把地面上的雾气吹的散开了一点,我就看见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正在往外面冒烟儿。 罪魁祸首在这!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对方的奸诈,将火拢在了圆形带盖子,几乎除了气孔就是密闭的香炉里面,我上哪儿找亮点去! 赶紧手忙脚乱的将那个香炉捧起来了,却猝不及防的被那个香炉给烫了一下子,剧痛无比,但是也顾不上了,我掀开了香炉的盖子,就把里面的东西给倒出来了。 里面是有一个炭一样的东西,还亮着橙红色的火,我趴下用嘴吹了吹,却越吹越旺,将我熏的差点倒仰过去,附近又没有水,正急的要七窍生烟的时候,我脑海之中,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赤血咒的血水。” 对了!我赶紧又酝酿着将舌头刚才那个伤口的血吸了出来,一口喷在了那个炭火头上,那个炭火头这才顺利的熄灭了。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我浑身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就瘫坐在了地上,那些白色的烟雾,这才缓慢的散开了。 望着那些烟雾,我心里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那个附在我身上的灵体,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 她到底是谁? 正在这个时候,我的手忽然一下子一跳一跳的剧痛了起来,我翻开了自己的手掌,愣住了。 第151章:拿什么换 钻石满1900加更 只见我的手掌心,出现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伤口,那个伤口也就比指甲盖大一点,有头有尾有盖子,居然像是个栩栩如生乌龟的形状! 我瞅着那个乌龟,心里百感交集,堵在嗓子眼不知道说什么好,天了噜,谁那么恶趣味,要在那个香炉上面设下这么个幼稚的机关,简直了……难道他是个三岁小孩吗? 正这个时候,雾气也就慢慢的散开了,我觉得身上的力气逐渐回来了,应该是跟程恪之间那个阴气的连接又恢复了,感觉跟wifi和手机一样,重新信号满格。 那块炭我本来想扔了,可是再转念一想,扔了怪可惜的,直接就放在手包里面了。 “穿上。” 正这个时候,我那双不知道被踢蹬在什么地方的高跟鞋被搁在了我面前。 我回头一看,是程恪,果然,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潇洒又带着点慵懒的斜斜站在我面前,看上去水波不兴的平淡样子,略带不悦的说道:“ 地上凉。” 终于又能看见我了! 虽然刚才一秒也没分开,可是却觉得好像很久没见过一样,我站起来,也没穿鞋,手臂往他劲瘦的腰身上一围,直接扑在他怀里了。 他的身体清清凉凉的,熟悉的檀香味道蔓延了过来,让人安心。 真好,又能碰到他,又能抱到他了。 程恪的眼神一下子就柔了,摸摸我的头,说道:“刚才被散魂香暗算了,碰不到我,怕不怕?” 我赶紧摇摇头:“不怕!你就站在我眼前,我怕什么!” “那就好。”程恪拧起眉头:“你好像……长大了。” “我都二十好几了……”叹口气,说道:“不是长大,是变老。” “我是说……”程恪唇角一勾,接着又说道:“没什么。” “嗯?”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个什么意思,一个挺年轻的女人声音先响了起来:“年轻人,就是热情似火,啧啧啧。” 我从程恪怀里抬起头来一看,只见程恪身后鬼鬼祟祟的探出来一个年轻女人,柳叶眉,杏核眼,脸圆圆的,非常妩媚,带着一种折耳猫一样的娇憨感觉。 “诶?”我眨眨眼睛,望着程恪:“这是谁啊?” 程恪侧过头,淡然的说道:“你不认识了?” “我应该认识吗?”我莫名其妙的望着那个年轻女人,这才发现,那个年轻女人身上穿着的,正是刚才那个魏九爷的老太太身上那件黑色的大氅! 一只现在是柔嫩白皙的手还习惯性的护在了胸前,应该是想保护自己身上挂着的镜子。 “老太太……”我嘴角抽了一下:“难道……” “诶?”那个年轻女人这才意识到,经过刚才阴气一断,又继续“开机重启”的这个时候,她可能是“恢复出厂设置”,得重新再调整一下,赶紧把那件大氅盖在了头上,再拿下来,又是那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太的样子了。 “你们……可不要把看见我的事情说出去。”刚才的那个脆甜声音又变成了苍老的嗓子了,老太太挺紧张的往屋里看了看,说道:“我家老头子,不喜欢我是那个样子。懂不懂?” 肯定不喜欢,别人看上去,这一对一定跟爷孙俩似的。 我赶紧点点头:“我明白。” 心里却无端的有点压得慌。 现在,我跟程恪好歹年纪还是匹配的,但是等到过了一二十年,甚至三五十年的时候呢? 程恪也要为了我,变成了一个皱巴巴,核桃似的老头子吗? 就算那样……那只能是变出来的,他的年龄,早冻结在了这个时候了,他永远不会老,就那么一直静止了下去,我不一样,我会在岁数上越走越远。 程恪大概能看出来我是怎么想的,圈在我身上的胳膊更紧了一点:“你只要相信我就行了。很多事,到时候再说。” 说得对,算了,人生得意须尽欢,想那么多干什么。 想起来那个屋里还有地猴子,我赶紧就把头伸进去了,现在这个时候雾气已经散的挺干净了,刘老太太跟拔萝卜似的四处去揪那些个地猴子的尾巴,把地猴子的尾巴拴在了一起打成了结,弄的跟一串串老玉米似的。 而魏九爷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刘老太太强势霸道,身手利落的去抓地猴子,说不出为什么,整个人露出了一种十分感伤的模样来。 我们身边这个才变成老太太模样的鬼显然咕嘟了嘴,挺不乐意,却无计可施。 而且,好像就是为了眼不见为净,才躲到了外面来的,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跟被赶出来的似的,有点让人心疼。 我总觉得,魏九爷望着刘老太太的那个样子,就跟老太太鬼跟魏九爷一样,是自己把自己放的很低。 只有喜欢,才会把自己放的低吧? “哎呦……”正这个时候,罗蔚蓝也醒了,正拧着眉头呻吟了一声:“散魂香是吗?那么稀罕的东西也能拿出来,对方还真是下血本……” 我赶紧就从程恪怀里挣出来了,跑过去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没事……”罗蔚蓝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说道:“就是脑袋疼。” 散魂香这么一没了,我自己身上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后遗症,看着魏九爷和那个刘老太太也是生龙活虎的样子,这才想起来,罗蔚蓝脑袋疼,肯定是之前被那个刘老太太打的。 正这个时候,刘老太太已经将那么多的地猴子全抓起来了,提在手里,跟牵着一群大型犬的贵妇一样,冷冷的望着我,说道:“小疯子,还真是小看你了,真是跟你二姥爷一模一样的不要命。” 我看着刘老太太虽然说话还是冷冰冰的,可是大概因为刚才我神勇的化解了危机,跟那个魏九爷一样,老派的记了人情,不像是要再对我开膛破肚的样子了。 “过奖了过奖了!”我想起来刚才刘老太太那个样子,分明是认识那个放烟怪人的,就赶紧凑上去了,问道:“刘老太太,您认识那个放散魂香的小人是不是,他到底是谁?” 刘老太太一双瞳孔骤然一缩,带着点老谋深算的样子,眯起眼睛来:“我要是告诉你了那个人是谁,你拿什么跟我换?” 第152章:别的东西 说着,刘老太太的一双眼睛,在我身上上上下下的扫了一遍。 “我当然知道您想要的是长生了, ”我叹了口气:“可是如您所见,我就算死了,也拿不出来。” 刘老太太想了想,从刚才我的那个表现,她也看出来了我确实不知道长生的下落,这才说道:“那就等你能拿出来的时候,再找我换!” 我还要说话,那刘老太太已经叠声呼唤起了刚才跟随着她的那一群跟班儿,可是那些个跟班儿一点回音也没有。 刘老太太是个急性子暴脾气的人,拧起来了眉头,骂道:“一帮没用的东西……” 说着,就牵着那一群地猴子走出去了。 刚才那些个跟班避让的地方,就在外面不远,我也看见过,可是再次回过头来,外面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而且,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大大的庄园,静的有点不对劲儿。 程恪是将一些穷追不舍的养鬼师给解决了,可是他们又没死,肯定得呼朋引伴,要不来找我们报复,要不也得想方设法的把自己给送到了医院里面去,怎么就一点动静也没有? 那种沉寂像是一种无声的压力,将我们每个人的心头,都压得死死的。 程恪先出来了,盯着走廊,我顺着程恪的视线看了过去,阴阳御鬼之术既然恢复了,我现在又能清晰的看到了走廊对面那种带着阴气的脚印子。 当时那些跟班儿的养鬼师听了刘老太太的命令,是往西侧走了过去候命的,看刘老太太的那个架势,没有她的命令,那些养鬼师们不应该敢贸然过来的,而现在我看见,一串脚印很杂乱的要往我们这里走过来,却在半路上戛然而止。 那阴气就淡淡的停留在那里。 好像有养鬼师急匆匆的要过来的时候,被一双来自天空的巨手给拉上去,就此消失在地球上了一样。 如果不是这样,除非那些养鬼师跑着跑着,飞起来了,才会留下那种脚印。 刘老太太和魏九爷都是老谋深算的人精,连我也能看出来的事情,他们两个心里自然早就有谱了,魏九爷咧开嘴,说道:“小花,你看着,像是怎么回事?” 小花?一听这个称谓,那老太太鬼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刘老太太因为一门心思放在了脚印子上,也是对这个称谓浑然不觉的样子:“还能是怎么回事,人家挖坑,咱们跳,被当成蛤蟆耍了。” “可是……”魏九爷拧起了秃眉毛:“你说,谁有这种本事?” 刘老太太的眼睛闪了闪,说道:“我想想。” 可是我看着刘老太太的那个样子,心里像早就有谱了,就是不愿意往外说。 我转头望向了程恪,程恪的眼睛却根本没往脚印那里看,只是回头望着门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忙问道:“程恪,你看什么呢?” 程恪挑起眉头来,说道:“你看见了那个搁着散魂香的香炉没有?” 我想起来手上那个王八的形状,说道:“看见了,我就搁在门口了……” 话还没说完,我忽然发现那个香炉不见了。 只有我的高跟鞋还孤单的摆在了那里。 我心头一跳,这可奇怪了,我记得很清楚,程恪把高跟鞋放下的时候,我顺手就将那个圆滚滚的香炉给丢在了手底下了,绝对不可能离着高跟鞋有多远,可是……那个香炉却这么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程恪拧起眉头来,忽然将我的手拉过来,翻开了我的掌心,桃花大眼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傻子也知道,他这个紧张,是出在了王八的身上了,我赶紧问道:“程恪,这个王八怎么了?” 程恪抿了抿嘴,眉眼里就算不想显山露水,也还是带上了点心疼,攥着我的手的力道,也不知不觉的重了几分,说:“这是‘长生’的痕迹。” “长生……”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怪不得是个王八,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长生要是有个logo,肯定是这个形象最形象啊! “你说长生?”我忙问道:“什么意思?真出现了?这玩意儿还给我盖了个戳?” 程恪刚要说话,刘老太太忽然开了口:“你们看出什么来了?” 程恪那修长白皙的手瞬间就把我的手给盖住了,沉沉的说道:“没有。” 我自然明白程恪的意思,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乌龟的事情,就也打了个哈哈,说道:“我就是觉得这里太安静了,静的有点让人发慌。” “是不好说。”刘老太太却继续往小楼里面走了过去:“别人也也管不了,可我几个徒弟还都是喘气的,我得把他们找回来。你们请便。” “到了这个时候,还怎么请便?”魏九爷毫不迟疑的就跟上了刘老太太的脚步:“我也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不明不白的让别人当羊肉片涮了,我可吃不下这个味儿!小花,我跟你一起去,不信这个鸡吃核桃羊上树!” 可连我都看出来了,分明就是魏九爷放心不下孤军深入的刘老太太,冠冕堂皇的找个理由陪着刘老太太罢了。 魏九爷的那个老太太鬼寻思了寻思,决定相信魏九爷字面上的那个意思,跟了上去,靠着魏九爷,不离不弃的说道:“这也是,谁敢骗我们家的老头子,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魏九爷只是挺不耐烦的又把老太太鬼给推开了。 “来得好,人多热闹。”刘老太太回过头,一双眼睛在月光下面闪闪发光:“你们呢?” “我们来就是因为长生的线索来的,”程恪握住了我的手,蹲下身子,将高跟鞋套在了我的脚上,淡淡的答道:“不好不奉陪到底。” 我却觉出来,程恪要留下,应该是为了我手心上的那个来路不明的乌龟。 罗蔚蓝则是希望找到了长生,引出了魏浅承报仇的,当然不会放过任何的机会,说道:“已经到了这一步,谁能回头,咱们继续走!” 说着,也跟了上去。 我侧着头往窗户外面一望,八月十五的银辉下面,整个庄园都很静。 静的像是,再也没有了其他的活物一样。 可是就算刚才程恪把大厅里面的养鬼师全放倒了,追出来的也未必全能找到,总会有没出事的养鬼师吧? 没成想,顺着这个楼往里面走,还真就一点活人气也没闻到。 一路上,只有刘老太太手里那地猴子噼里啪啦的声音。 罗蔚蓝盯着那地猴子,咕哝了一句:“怪……” 我忙问道:“怎么个怪法?” 罗蔚蓝低低的说道:“你看着,那些个地猴子,全都是人养着的,他们的脚上,都有打磨过的痕迹。” 我点点头:“是啊,啊……”我反应过来了:“难道,地猴子认主?” 罗蔚蓝点了点头。 是怪,如果那种地猴子认主,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牵着悠闲往外走…… “你的意思是……“”我低低的说道:“刘老太太跟放地猴子的,是一伙的,这一切,不过是哄骗咱们,玩儿个苦肉计?” “我没有证据。”罗蔚蓝一双眼睛闪烁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你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留足了心眼儿就是了。” 我点了点头,正寻思着呢,忽然那个刘老太太对我说道:“小疯子,你过来一下!” 诶?不过仔细一想,她要叫我,不正是试探试探的机会吗! 程恪眉头一挑,刚要说话,我忙压住了程恪的手,做出了一个“安心”的手势,程恪看得出来我的想法,有点不悦,我用一双眼睛做出“拜托”了的神情,程恪从来都耐不住我磨,一见我就心软,这次也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罗蔚蓝则是一个“自求多福吧你”的复杂神色。 我得了令,就赶紧颠儿颠儿的到了刘老太太身后,问道:“您找我有事啊?” 刘老太太不急着说话,只是饶有兴致的盯着我,说道:“你跟你的那个鬼,是怎么结成的阴阳御鬼之术啊?” 原来是问这个。 我装傻充愣的说道:“这个么,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行了,”刘老太太眼睛里好不容易露出的一点笑意又瞬时变成了凶光:“别以为我不知道,阴阳御鬼之术,只有魏家人擅长。” “那谁知道啊……”我继续打了个哈哈:“这件事情说起来挺神秘,跟那个放散魂香的人一样神秘。” “别在我面前卖弄聪明。”刘老太太冷哼了一声:“活到这个岁数,我什么没见过?” “那是当然,”我嬉皮笑脸的说道:“我这点云山雾罩的小伎俩,也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罢了。” “你……”刘老太太听出了我这话的意思像是冷嘲暗讽,倒是不怒反笑,望着我的眼神,更有兴趣了:“果然跟那个杨疯子一模一样,跟一块石头里面蹦出来的猴子似的。” 我假装听不明白,正要把话题给扯到了地猴子的身上,忽然前面一个拐角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 我虽然糊涂,记性也不算太坏,加上那个声音的辨识度是非常高的,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发出那个叫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龚贝贝! 罗蔚蓝显然也听出来了,忙说道:“她肯定出事了!咱们别计前嫌了,过去看看吧!” 说着就要冲过去。 “等会儿。”没成想,刘老太太却一伸手将罗蔚蓝给拦下来了,沉着一把嗓子说道:“你怎么就知道,真是龚贝贝呢?” “我也认得那个声音。”我忙说道:“肯定是龚贝贝。” “不一定。”一直默不作声的程恪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只是盯着那个拐角,清越的声音却说道:“会发出人声的,不一定是人。” 我和罗蔚蓝面面相觑,刘老太太却伸出手,说道:“试试看。” 说着,将一只地猴子的尾巴给解开了,嘴里念了一句什么,手往那个地猴子光溜溜的脑门上拍了一下。 就这么一拍,那个地猴子却瞬间跟被迷魂了似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只听刘老太太念了一句:“带出来。”之后,那个地猴子便滑动着自己修长柔软的四肢冲着那个拐角进去了。 显然,刘老太太是想用这个地猴子来一个投石问路。 只见地猴子那个溜光水滑的身体沉入了那一片黑暗之中后,里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啪啪啪”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里面鼓掌一样。 万籁俱寂之中,发出了这种声音,说不出诡异。 难不成,还有人有兴趣给地猴子夹道欢迎? 我们一行人,全平息凝神的盯着那个黑洞洞的拐角,没人有心思说话。 不大一会,那个掌声平息了下去,地猴子居然安然无恙的从那个拐角的地方出来了,发青的身体一点伤痕也没有,冲着刘老太太就过来了。 罗蔚蓝看清楚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你看,真没事,咱们还是赶紧……” “不对……”程恪一双桃花大眼却盯住了那个地猴子:“这个猴子身上带了点奇怪的阴气……” 程恪不说,我都没看出来,现在,地猴子身上,是覆盖了一层十分微弱的阴气,隐隐约约能看出来带着五指,是掌印, 像是有人把地猴子从头到脚的抚摸了一遍似的。 我正纳闷呢,抚摸猫狗可想而知,这面目可憎的地猴子有什么可摸的……还没想明白,那个地猴子忽然一下子散了架子似的,啪的一下躺在了地上,瞬时一动不动! 接着,从地猴子的口鼻之中,流淌出来粘稠的鲜血来。 “碎成了渣子了……”魏九爷拿起了一块手帕捂在了鼻子上,摇了摇头,说道:“全化了。” “化了?”我望向了程恪:“这是……” “这叫鬼拍手。”程恪的桃花大眼好看又阴郁的投进了那个角落之中,说道:“看来,里面有非常厉害的东西,这种阴气,不仅外面看不出来,连地猴子自己都没觉出痛,可是那阴气的缠绕,已经将五脏六腑和全身的骨头一起绞碎了,地猴子走出来之后,里面才一寸一寸的松动。” 好家伙,这听上去比传说之中的“化骨绵掌”还要厉害! 罗蔚蓝的脸色也变了:“那……龚贝贝岂不是……” “你这么担心那个小姑娘的话,进去看看啊!”刘老太太露出一种鄙夷的神色来:“这会儿去英雄救美正合适。” 罗蔚蓝显然也是有点为难,但是又鼓不起那个勇气,我知道,他不怕死,只是他们家的罗白神神秘秘的,难以堪当重任,能替罗家报仇的只有他自己了,所以,是他不能死。 而程恪没说什么,自己居然潇洒的就是往那个拐角的地方过去了。 程恪这这一走不要紧,刘老太太也开始犹疑了起来,我趁机说道:“是得进去看看,没准那个龚贝贝是个死里逃生的,能知道点关于养鬼师失踪的什么线索呢!” 刘老太太见程恪那个胸有成竹,毫无惧色的淡然样子,估计着心里打鼓,怕有什么便宜被我们给抢到了,立刻也紧随其后。 就这样,程恪倒是无形之中,压住了那个刘老太太的气势,居然成了潜在的领导了。 我心里暗自发笑,到了那个拐角的地方,却笑不出来了。 那里面,是一个死角,哪怕真有点什么怪东西,也就可以解释解释了,偏偏那个死角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诶?”罗蔚蓝先愣住了:“人呢?” “要么,被拍死成了粉,”程恪说道:“要么,已经走了。” 拍成了粉,那也会留下痕迹,要是走了,她难道能穿墙?两种最有可能的发生的,也没什么可能发生。 我探头过去,仔细的对着那个狭小的空间看了一遍,确实也没看出了什么漏洞来,心里可就更纳闷了,但是忽然那些个地猴子,一起转过了身来,像是满怀着敌意一样,冲着我就发出了一种“咻咻”的声音。 好像地猴子自己本身是没有声带,只能发出了那种气声。 刚才明明还是好好的,可是看着现在那个阵势,好像如临大敌,恨不得当场咬死了我一样。 我满头黑线,我这是找谁惹谁了? 罗蔚蓝忙问道:“陆荞,你动了什么地方了?” 我赶紧摇摇手,说:“我什么也没碰!” 刘老太太也皱起了眉头,虎着脸说道:“你该不会,瞒着我们做了什么事情吧?” “天地良心,您可不能栽赃……” 我话还没说完,程恪却说道:“那些地猴子不是冲着她叫的,而是冲着她后面。” 说着,到了我身后去,修长的手不知道摸了哪里,那面墙上居然跟电视剧里一样,是一个暗门! 我说怎么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感情这里还带着个地道啊! 难怪地猴子那个模样,估计是感觉到了,谋杀自己手足的那个元凶,就在那一道俺们后面。 仓促之间,程恪已经下去了:“你站在我后面,我在前面开路。” 我忙答应了下来,也跟着就下去了,不料想下去没走几步,一只滚烫的手将我的手给握住了。 我吓了一跳,刚想给对方来个过肩摔,一回头,却发现拉住我的是刘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扯出来了一个不自然的笑脸,说道:“您有事吗?” 刘老太太微微一笑,环顾着四周围,罗蔚蓝和魏九爷正在一起,程恪独自走在前面,说话也没人听得到,就压低了声音,说道:“刚才的话没说完,咱们接着说,那阴阳御鬼之术是厉害,可是你得当心,不要引火烧身。” “嗯?”我立刻想起来了,刘老太太见到程恪的时候,像是有印象似的,就顺口问道:“您之前说看着我的鬼眼熟,是怎么个眼熟法?” “我虽然老了,可是记性一直不错,我肯定见过他,就算不知道什么时候吧,”刘老太太一双眼睛沉郁了下来,说道:“他给我的印象,是非常的危险。” 说危险确实可想而知,程恪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一次被那个兽皮斗篷给救了之后,确实像是阴气更勝了。 刘老太太察言观色,继续跟我说道:”你很相信你的鬼,是不是?可是,我作为你二姥爷的旧识,还是得跟你说一句,不是自己的,终究养不熟。” 我一下子愣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阴阳御鬼之术的鬼为了保证对现在主人的忠诚,总会慢慢的失去以前的记忆。”刘老太太悠然的说道:“你现在接受他,是因为他在你看来,是一张白纸,心里眼里全是你,可是,也许你早晚会发现,他不是白纸,他身上的东西,只不过被白色的颜料盖上了,如果有一天,那些白色的颜料剥落了,他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你就会发现,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你会怎么做?” 不知为什么,这些话,说出来居然让我有点口干舌燥的紧张,我润了润喉咙,这才说道:“他是什么样,我就接受什么样,我在乎的不是纸上有什么,而是那张纸本身。” “哦?”刘老太太接着悠然说道:“如果那张纸上,写着的是其他人的名字呢?丢失了的东西,总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这话说的……好像她非常了解我和程恪,乃至程恪的往昔一样! 这又怎么可能! 我发了发怔,随即又反应了过来,刚才罗蔚蓝就觉得刘老太太可疑,我绝对不能全信,就继续试探着说道:“这个说来无聊,没什么好说的,对了,您是怎么将那些地猴子给制服了的?” 刘老太太眯起眼睛,说道:“秘密。” 这一句话把我噎的上不去下不来,实在难受。 没想到,正这个时候,在我身后的罗蔚蓝忽然越过我们,大叫了一声:“看前面!看前面!” 我被他吓了好大一跳,赶紧把头给转过去了,却正看见了龚贝贝真的坐在了一把椅子上面,苍白的脸正对着我们! “她真的在这里……”罗蔚蓝赶紧就要跑过去,却被程恪伸出胳膊个拦住了:“等一下。” “怎么啦?”罗蔚蓝忙道:“她肯定知道点什么内情!” 程恪一双眼睛只是沉沉的扫了过去,说道:“这里还有别的东西。” 第153章:装疯卖傻 家有流氓兔水晶鞋打赏加更 “救命……”龚贝贝现在是没有了之前那个大小姐的嚣张气焰了,看着我们的样子,居然有点楚楚可怜:“救命啊……” 我仔细一看,龚贝贝的手脚被几道红线绑在了一个椅子上面,束的结结实实的。 “哎呀,是绣阴结。”刘老太太似笑非笑的望着我,说道:“看来还非得你出马了,这种东西,一般养鬼师是无能为力的,非赤血咒解不开。 ” 这个陷阱也太明显了,就差上面挂着牌子,写上“非你不可”了。 如果有程恪说的那种别的东西,那肯定是拿着龚贝贝当诱饵了。 “其他的养鬼师呢?”罗蔚蓝赶紧问道:“你怎么会到了这里来?” 龚贝贝拧起眉头,望着程恪,咬牙说道:“被这个鬼给打退了之后,我们本来想要追上来的,可是,不知道谁放了散魂香,我们身上的阴气都没有了,全都是无计可施,接着,我迷迷糊糊的晕过去了,不知道谁把我拖到了这里来,对了,你们找一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了其他的养鬼师们呢!” 罗蔚蓝听了,赶紧就往四处去看,也没发现什么,就说道:“程恪,你是不是看错了,四周围都没有见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 “刚才我跟你们没礼貌,你们可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啊!”龚贝贝示弱的说道:“好歹也是同行,你们不能眼睁睁的望着我被困在这里吧?” 这会儿说什么同行了,之前想让别的养鬼师抓我的时候,可没见你有这个情义。 刘老太太却说道:“那刚才对着我那地猴子鬼拍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龚贝贝忙说道:“我没看见啊!我只觉得有一股子力道抓我过去,我就喊了一声,剩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感觉到了一些阴气,才知道是你们来了。陆荞,我知道你有赤血咒,你帮我这一把,以后西川的养鬼师,都会感谢你的!” 说着,两只大眼睛里面含了眼泪,别提多可怜了。 我望着程恪,程恪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我将手上的那伤口挤开了,过去撒了血在上面的时候,那个绳子果然跟活了一样,立刻松开了,龚贝贝大喜过望,正要站起来的时候,程恪忽然以一种很快的速度过去,一下子将龚贝贝给压住了。 龚贝贝猝不及防,咬住了牙齿,恶狠狠的说道:“你这是干什么!” “你心里很清楚。”程恪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龚贝贝靠着的椅子垫后面一拉,只见一卷子帛面露出来了,里面撒出来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纸片儿来。 “哦,原来鬼拍手的元凶在这里啊。”罗蔚蓝这才恍然大悟:“是你……” 果然,根本不是谁绑了龚贝贝,是龚贝贝自己玩儿了一出苦肉计,想借着我的赤血咒这个名义来靠近她,再用鬼拍手给将我制住。 只是没想到,一开始进去的不是我,而是一只地猴子。 地猴子浪费了一次鬼拍手,她只好顺着暗门下到了这里来,拖延时间再准备了一次,这次可算是等到了我了。 龚贝贝一见自己的伎俩被当场拆穿,很有点恼羞成怒的样子:“原来你们装疯卖傻的,早看出来了?简直老奸巨猾,不知羞耻!”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设计害人不成,自己倒是来了脾气的,实在也挺佩服她:“这么说,我们就该上当,让你弄死了?” “有什么不行吗?”龚贝贝怒道:“你知不知道我设这个计费了多少心思,凭什么你们一来就看破了!还假装中计骗人,恬不知耻!” 任何人的三观都不一样,我也算是看见了个新纪录。 “哈哈哈哈……有意思!”刘老太太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些养鬼师的后起之秀,真是江山代有才人。” 魏九爷本来不想笑,看着刘老太太笑了,自己也就不知不觉跟着笑了:“可不是么!” 只有老太太鬼实在是笑不出来。 罗蔚蓝也有点目瞪口呆,喃喃说道:“真是开了眼了……” 我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正这个时候, 椅子后面忽然冒出来了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冲着程恪和龚贝贝就抓了过去! 这这这,鬼拍手的伎俩不是已经破解了吗!怎么后面还藏着这么个幺蛾子! 显然龚贝贝也没想到会有那么个东西,一张脸瞬时就褪了血色,瞪大了眼睛尖叫了一声,而程恪却是个早有准备的模样,抱着龚贝贝就地滚了一圈,从那个黑东西上面越了过去,龚贝贝被程恪那么一抱,登时愣了。 “哎呀!”刘老太太露出一种看戏看到高潮一样的表情来:“反噬了……有意思!” “反噬?”我忙抓过了罗蔚蓝:“怎么个反噬法?” 罗蔚蓝战战兢兢的盯着那个黑东西,咽了一下口水,说道:“鬼拍手是将冤死的伸冤鬼收集起来,封在了自己的纸人里面,压了他们的怨气,让他们的一腔冤枉为自己所用,跟刚才伤地猴子一样的伤人,可是这种东西难以掌握,需要很强大的阴气才压制的住,一个弄不好,里面的东西出来了,立刻就会先把封印自己的主人给吃下去!” 反噬…… “啪啪啪……”那个黑色的东西,不知道是怎么发出了拍手的声音,冲着程恪就罩了过去。 程恪不躲不闪,顺手毫不怜惜就把龚贝贝跟丢垃圾一样丢到了一边,抬起手来,一根红线往外面一缠,十分利落的就将那些个黑影子给绕住了,接着那红线往里面一缩,那么大的黑影子顿时被勒的跟个细腰葫芦似的,接着,那个地上的帛一下子就从地上给飘了起来,程恪一只手往那个帛上面一按,黑影子跟被吸尘器吸了一样,就进到了那个帛里面去了。 看样子那么难对付的东西,就那么一瞬间,就被程恪给收进去了。 龚贝贝也顾不上刚才被程恪狠狠的摔了,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望着程恪,满脸的难以置信:“你……你居然将鬼拍手的反噬也给打回去了……” 程恪的桃花大眼一闪,转头望着龚贝贝:“这个酒会,是谁让你开的?” 第154章:凶宅往事 怎么,酒会原来是龚贝贝开的? 龚贝贝望着程恪的眼神,一下子就由崇拜变成了畏惧了,但还是梗着脖子说道:“什么意思?我也是被那个神秘的请柬给邀请过来的,也是受害者,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开的了……” “如果不是你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的话,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一个暗门?”程恪眯着眼睛说道:“能对这里熟悉的,当然只有主办人了。” 龚贝贝嘴角一抽,不吭声了。 程恪冷冷的瞥了龚贝贝一眼,说道:“你手上的东西,也是其他的人给你,让你来制住我们的吧?” 龚贝贝显然有点发慌,忙说道:“你……你怎么知道?” “凭着你的阴气,你根本就不可能制得住那种鬼拍手,”程恪悠然的将那一块帛给收了起来,叠的整整齐齐,插在了自己的西装口袋上,跟装饰方巾似的:“对方让你用那种东西,是想着一箭双雕,制住我们不成的话,也可以反噬了你灭口,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看不出来吗?” 我心里暗暗想着,显然她是看不出来的,这个智商,比我都不如,估计跟萧虎那是不相上下。 龚贝贝这才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模样来:“我被人骗了?” “再说,如果你为了陆荞,只邀请陆荞一个人就行了,为什么要邀请那么多其他的养鬼师?”程恪挑起眉头来,桃花大眼摄人的盯着龚贝贝:“有人跟你建议的吧?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 被程恪的那个气势这么一压,龚贝贝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熄灭了不少,不由得一阵被人当场戳穿的狼狈,白净的面庞已经红了起来,但还是振振有词的说道:“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想要长生,有人献计,就采纳了,有错吗?” “好个理直气壮,气壮山河啊!”刘老太太眯起了精光四射的眼睛来,就靠着你们家在西川的这个关系,自然能有所有带些名气的养鬼师的联络方式,对方也聪明,不利用你这个蠢孩子,利用谁?” “你说谁蠢呢!”龚贝贝哪里受过了这种气,当即反驳道:“你们自己也贪心长生,巴巴的上了钩,还好意思说我蠢?” “你岁数小,不知道,世上有句话,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魏九爷咧开了快没牙齿的嘴,说道:“孩子,爷爷告诉你,愚昧无知与争强好胜混在了一起,那就是蠢了。” “你……”龚贝贝咬了咬牙:“还轮不到你们这群老糊涂教训我!自以为是,你们难道看出了这个酒会是为什么开起来的?” 我叹口气,说道:“我猜猜,一开始,按着你的这个脾气,听说了长生在我这里,肯定只想着单独请我,只觉得叫那么养鬼师,反而是无形之中,多了很多竞争对手。 可是暗中给你出谋划策的那个人,却劝你说,如果单独请我的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泄露出去,你就算得到了长生,应该也跟我一样,成了众矢之地。 可是如果来一个以长生为诱饵的匿名请柬,那所有厉害的养鬼师都会蜂拥而至,到时候,混在其中,就可以不出风头,暗落实惠,偷偷的想法子将我的长生抢走了,等到会场一团乱的时候,谁也不会知道长生落在了哪里。 所以,你才选好了地方,大撒请柬,开了这么个以长生为诱饵的酒会吧?这样,没有长生的,心痒难耐,就算长生真的在谁手里,也会耐不住好奇心,请柬一定百发百中。” 龚贝贝一听我说了这番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怎么知道的,跟看见过一样,难道你……你就是给我暗中出谋划策的那个人?” “什么?”罗蔚蓝倒是瞪大了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给你出谋划策的人是谁,你自己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龚贝贝理直气壮的说道:“是有人给我寄了匿名信,问我是不是对长生有兴趣而已。作为养鬼师,谁能没兴趣?于是,对方就跟我说了这个法子,让我开了这个酒会,说会暗中过来,帮我扫清楚障碍的,我为什么不照做?” 我都有点难以置信了:“你就不怕被人给骗了?” 龚贝贝反问道:“我只觉得,谁敢骗我?我们龚家在西川乃至全国都是大家族,往我头上打主意,他难道活够了?” “就算是这样,你这自信心也太强大了,”罗蔚蓝是个叹为观止的模样:“也是,如果我是那个人,也一定会找你的。” 龚贝贝听不出罗蔚蓝的意思是说她头脑简单好利用,只以为罗蔚蓝是在夸赞自己的家里有权势,得意洋洋的昂起头来,说道:“当然,除了我,谁还有这么大的能耐,能用手下的养鬼师和关系网,请来了这么多的人来。” 怪不得那个请柬会悄无声息的落在我们家,一定是因为龚贝贝派出了比耳钉厉害的养鬼师,才能在耳钉眼皮底下悄无声息的放下了。 “对方说会暗中过来替你扫清楚障碍……”我忙问道:“他既然没跟你见过面,那个带着鬼拍手的帛是从哪里来的?” “跟匿名信一起到了我这里的。”龚贝贝说道:“估计着,是我进了会场之后,他暗中塞给我的呗,我一看这个计谋不错,当然就照做了。” 这个姑娘的心,真是比天还大。 “不说这个了……”我满头黑线的说道:“对了,你的那些个跟班儿呢?怎么全不见了?” “我怎么知道,我要的只是长生,他们的死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龚贝贝说道:“匿名信里说你们会从这里经过,我就等在这里了,带着他们来,走漏了风声怎么办?” 这样说来,我们从那些散魂香里走出来了之后,对方就一计不成另生一计了。 程恪没有再看龚贝贝,只是仔细的盯着地上的绣阴结,接着,将那绣阴结收起来了,转头对我说道:“再往里面看看。” 我忙点了点头,却早就想起来了混进这里的阿九。 这一次给龚贝贝的匿名信,是不是阿九写的?她奇招百出,还真是辛苦她了。 刘老太太只是嘲笑着看了龚贝贝一眼,也拉着地猴子跟上来了。 那龚贝贝看着我们要走,半天没回过神来,显然匿名信也没告诉她,计划失败了之后怎么办好,她只好就懵懵懂懂的跟上来了:“你们去哪儿?” “我们要去看看,究竟是谁摆了这个局。”罗蔚蓝说道:“龚小姐,既然你对这里很熟悉,那你还是赶紧回家吧,剩下的事情,不太适合你。” “什么叫不太适合我,”龚贝贝忙说道:“你们不也是要找那个暗中计划的那个人吗?既然如此,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连我也敢骗。” 能接受自己被骗,对她这个性格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小姑娘,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吧,”魏九爷倒是开了口:“我们也没那个心思,带着你这个大号婴儿去冒险,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谁顾得上管你?” “老东西,你什么意思啊?”龚贝贝挺生气的说道:“谁说用你们照顾了,自以为是。” 龚贝贝一面说着,一面却偷偷的望着我,我心里有数,她贼心不死,还是想找机会,从我身上拿长生,估计着早把我给认定了,就没说什么,只跟着程恪往前走。 大家也没法把她打晕了丢在这,她跟上来,也不能将她怎么样,但是全心照不宣的,也没人理她。 她当然受不了这个寂寞,就到了我身边,低低的说道:“你的鬼这么厉害,就是因为长生的力量吗?” “实不相瞒,我是真不知道长生在哪里。”我有点懒得理她,就说道:“你还是往别处去看看吧。” “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龚贝贝挺霸气的说道:“这次也一样。” “那你自便。” “我说……”龚贝贝看我不咸不淡的,就又追上来,问道:“多少?出个数。” 我一愣:“什么多少?” “把你的鬼让给我,出多少肯转让?”龚贝贝霸气四射的说道:“我看上你的鬼了。” 我实在是有点哭笑不得:“多谢喜欢,可是实在转让不了,你往别处看看吧。” 龚贝贝鄙夷的看了我一眼,又到了程恪的身边去,信心满满的说道:“有没有兴趣,换个主人?我保证,过的肯定比跟着她好,你可以看看,出身名门的我,跟平凡无奇的她,是不是天壤之别。从头到脚,她哪里比得上我。” 程恪眼睛都没抬,像是当她是团空气。 龚贝贝四处碰钉子,一生气,不吭声了,只是虎视眈眈的望着我,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罗蔚蓝性格很绅士,一直对女人是抱着点保护欲的,此刻看着龚贝贝那个万人嫌的模样,忍不住那个怜悯之心,就搭话说道:“你开酒会,为什么选在了这里?” 龚贝贝一看终于有人肯理她了,虽然对罗蔚蓝这个人是有点嫌弃的,不过大概觉着没鱼虾也好,就答道:“这个地方,阴气盛,是个凶宅,用起了养鬼术很方便,加上别人都不知道这是我们家的产业,当然就选在了这里了。” “凶宅倒是真不假。”魏九爷忽然说道:“死过十口人。” “诶?”我忙问道:“您也知道这个房子的事情?” 老太太鬼挺得意的说道:“怎么不知道?这个地方,以前请我们来过,对吧,老头子?” 魏九爷没搭理老太太鬼,只是跟我说道:“本来,这个宅子是一户做贸易的富商盖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人,这个房子的方位,不偏不倚的正盖在了冲煞门上。” “冲煞门……”我忙问道:“风水上的事情吗?” 刘老太太微微一笑,说道:“冲煞门,就是正对着玄阴地,一个煞气冲天的地方。玄阴地上固然有阴气,可同时也有神灵保佑,而这个地方,正是对准了玄阴地的一块气门,比喻一下的话,类似于玄阴地秽气的下水道,所以秽气全从这里出去,你说,堵在了下水道的出口,会不会是个好地方?” 对了,刘老太太的那个家族,是很擅长风水的。 “原来如此……”我忙问道:“后来呢?那十口人是怎么死的?” “那十口人就是富商一家子人啦,”魏九爷说道:“他们不知道听谁说的,这个地方,是个难得的福祉之地,住在了这里,能够财源滚滚,生意兴隆,子孙福寿绵长,就买了地皮,一定要住进来。 有风水师劝他们,这个地方住不得,主人却认定了,那些劝阻的风水师是嫉妒他的人派来进谗言的,就是不想他们家发达,于是死活不听,结果可倒好,不出多久,主人喝醉了落进了池子里,女主人被吊灯掉下来砸扁了脑袋,少爷吃东西噎死了,小姐从楼梯上滚下来摔断了脖子,陆陆续续,十口人全以各种各样的巧合死在了宅子里面,一个不剩。” 罗蔚蓝也听的来了劲儿:“这么说来,这个地方还真是成了凶宅了,谁还敢住。” “确实没人敢住,继承遗产的亲戚就过来找我帮忙,可是这个地方在这个冲煞门上,哪个活人也没法子住下,不过要说用来养鬼,尤其是凶鬼,那就最合适不过了。 结果过了一阵子,这个地方就被挂牌拍卖了,”魏九爷说道:“当初我听说价格低的离谱,也想着买下来养鬼用,谁知道失之交臂,被不知名的买家买走了,原来是他们龚家。当然了,龚家财大气粗,什么骨头也敢啃。” “也真是辛苦你们那个管家了,”我随口说道:“一个老人家在这种地方看门,估计压力不小……” 不过,我想起那个老人云山雾罩的态度,龚家既然是养鬼师家族,在龚家手下做事的,应该也是身怀绝技的吧。 “老人?”龚贝贝莫名其妙的望着我:“这个宅子哪里有什么老人啊?” 第155章:多了一个 我一愣:“就是看门的那个……长得挺儒雅的,还管我们检查了请柬!” “我根本没派人在门口检查请柬。”龚贝贝拧起了眉头来:“你搞错了吧?” 这么说,难道那个老人…… “耳钉!”我和罗蔚蓝,异口同声的就喊出声来了。 耳钉留在了那个所谓的贵宾等候区,难道是落在了那个老人的手里了! “耳钉?”刘老太太露出一副挺纳闷的表情来:“你们说的,什么耳钉啊?” “就是我们朋友,”我忽然想起来了罗蔚蓝说过,这个刘老太太跟耳钉是一家子人,但是从刚才到现在,状况百出,一直也没机会跟刘老太太提起来了这件事情, 就赶紧说道:“他就是戴了一耳朵的耳钉,我们随便起的外号,他的真名,叫做刘元华!” “你说什么!”刘老太太一听这个,手瞬时一松,那些个地猴子的尾巴散了下来,一群地猴子立刻争先恐后的要跑,可是无奈他们的尾巴上打的是死结,地猴子各自找自己的方向,反倒是你制约我,我制约你,没有跑成。 魏九爷见状赶紧就把那地猴子给抓住了,回头望着刘老太太:“刘元华,是你们家的……” 刘老太太已经反应过来了,劈手将那些个地猴子的尾巴从魏九爷手里夺回去了,一双眼睛露出一种冷硬的光芒来:“我侄孙子也来了?” 果然是一家子人,我赶紧点头,把事情说了一遍, 刘老太太的额角瞬间就有点要冒汗的意思:“那个老头子,看来不是什么善茬……先下去,把我侄孙子找到了再说!” 说着,转过身来拉着地猴子就急匆匆的要往门口的方向走。 我也很担心耳钉,虽然耳钉是自己非要跟上来的,可他真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心里也绝对安宁不了! 可刚转身跟着刘老太太走,程恪忽然拖住了我的手,低头靠在我耳畔,清冷的檀香气息扑了过来,沉沉的说道:“等一下,如果什么时候你手上的那个乌龟形状刺痛,你就立刻告诉我。” 我忙点点头,想起来了乌龟的事情,刚要跟程恪问清楚了,但是转念一想,现在还是耳钉的命最重要,就赶紧跟着刘老太太过去了。 程恪却一点也不着急似的,只是定定的望着这个宅子开窗和门框的方位,时不时还会伸手丈量一下。 我心里有点着急:“程恪,现在耳钉有危险,咱们先出去救他吧!” 程恪却不以为意的说道:“别急,咱们现在,暂时出不去。” “嗯?”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程恪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那个刘老太太“碰”的一声,重重敲在了什么东西上面,像是闹了很大的脾气。 听见了那个响动,我赶紧就跟上去了,却见到刘老太太正怒气冲冲的在砸一面墙,罗蔚蓝和魏九爷都是一副无奈的样子,只看着刘老太太发脾气,那个魏九爷的老太太鬼倒是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龚贝贝则不甘寂寞的问道:“老太太,你着急侄孙子,得了失心疯了?不去找门,砸墙干什么?” 刘老太太赤红着一双眼睛不说话,只是蹲下身子,用拇指和食指撑开了,丈量自己面前的墙。 龚贝贝一看刘老太太不理她,正是不忿要讨说法的时候,罗蔚蓝拦住了龚贝贝,说道:“我说,这不是你们家的房子吗?你没看出来,这个地方,就是门?” 龚贝贝一时愣住了:“你缺心眼儿啊!这明明是一堵墙,怎么成了门了?” “是因为,有人用阵,将门换成了墙,也就是说,要把咱们给困住。”罗蔚蓝一副大开眼界的样子,说道:“虽然看不出是什么阵,可是这个位置,确实是以前的门。” 我想了想,环顾四周,立刻也想起来了,没错,这个地方肯定是原来大厅的那个金色门口,正对着那个金色门口的摆设,还原样搁在那里呢! “没有门,还有窗户啊!”龚贝贝纳闷了半天,才明白了这是个什么说法,随即说道:“那些个落地窗不是还在吗?想出去,打开就行了。” 说着就要开窗户,可是那窗户却像是焊死了一样,根本打不开! 龚贝贝根本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光洁的额头上,忍不住也泛起了汗水来:“怎么回事……没可能啊……” 怪不得,程恪刚才说,我们现在出不去,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 “这是封门阵啊……”魏九爷喃喃说道:“这下子好了,除非破了这个阵法,否则根本出不去。” “谁……谁会在我这里立阵!”龚贝贝这才后知后觉的说道:“真是个好大的胆子!” 罗蔚蓝苦笑了一下,说道:“世界上还有谁胆子比你更大,敢这么赤裸裸的引狼入室?” 龚贝贝拧起眉头来,说道:“难道,是那个骗我的人……居然反咬一口,连我也害!” 我心底叹口气,暗自想道,说句不好听了,也许他都没想到,你这种人能活到了现在。 “他们这是打不过咱们,想耗住咱们。”魏九爷的老太太鬼倒是醒悟了过来,喃喃的说道:“刚才到现在,他使用的计策都没成功,黔驴技穷,要打个持久战了!” “现在是没法从这一场游戏里面抽身了。”魏九爷倒是意气风发的说道:“还不如放开了,玩一玩也好。” “玩你个大头鬼!”刘老太太没好气的说道:“我侄孙子现在还是生死未卜的呢!赶紧着,将那个立阵的人找出来,我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我回过头来,望着这个大厅,果然,所有的养鬼师,全不见了,衣香鬓影的酒会,短短的这么一阵子,居然变成了一片死寂,就算陈设还是华丽,甚至酒的香气也没有完全飘散开,却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坟场似的荒凉感觉。 不过为什么……对方要把那么多的养鬼师给弄走了?既然大多数人已经被程恪给弄伤了,他们留下也不会对我们有帮助吧。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呢?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龚贝贝心里有点着急了,问道:“怎么破阵法,怎么找那个立阵的人啊?” “当然只能在这里找了。”刘老太太目光如炬的说道:“立下封门阵的,自己也只能被困在里面,我就不信在这个地方弄一个翻天覆地,也找不出来他!” 说着,牵上了那一群地猴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就走在了前面。 程恪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翻转过来,像是在掐指算什么似的,我挺好奇,就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程恪薄唇一勾,说道:“现在对方算是正在试探咱们,看咱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一愣:“他为了害死咱们,拿走长生?” 程恪握住我的手,说道:“不管对方想做什么,我也不会让他得逞,所以,你不用去想就是了……”接着,程恪的声音顿了顿,说道:“冷吗?如果冷……” 他想松开我的手。 “不冷!”我赶紧将他要抽离出去的手重新握紧了:“跑了这么半天,正好有点热,这样正好。” 冷有什么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程恪皱起眉头,有点心疼,我假装没看出来。 是啊,夜凉如水,透过玻璃窗,看见外面那一轮静静的月亮,也带着寒意似的。 但是没关系,我愿意。 这个宅子的装修是相当考究的,功能分类也非常的齐全,许多人一辈子,连一天也住不上,可是这个宅子,就这么空着。 走着走着,龚贝贝忽然又过来了,满脸别扭的拉了拉我:“喂。” 我头也没回,想也知道她找我能是个什么事情,张口就答道:“不卖。” “我没问你这个!”龚贝贝的脸色越来越别扭了:“你过来,我想跟你说句话。” 我不太愿意理她,但是看她那个锲而不舍的样子,因为嫌麻烦,就松开程恪的手过去了,没好气的问道:“干嘛?” 龚贝贝挺不自然的说道:“你想去厕所吗?” “啊?”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答道:“不想去。” “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做做好人陪你去。”龚贝贝有点紧张的说道:“怎么样?” 谁都看明白了,她想去厕所,但是不敢。 我叹了口气,说道:“那好吧。” 龚贝贝立刻高兴了起来,忙跟其他人打了招呼:“你们千万不要过来啊!” 就拉着我过去了。 大小姐的事情就是多。这个地方,就连厕所也十分豪华。 厕所的门口还有个室内大喷水池,是用非常漂亮的大理石雕塑出来的阿波罗与达芙妮造型,栩栩如生,十分有艺术感。 是英俊的阿波罗正想从达芙妮身后绕到了女神前面去,而那达芙妮不为所动,身上正逐渐发生变化要变成了月桂树,而她手上的花瓶里面,正“哗哗”的喷溅出了水花来,雾气沼沼,有点冷。 程恪停下了脚步,就在喷泉的另一侧等着我,而程恪这么一停,其他人当然也就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我家程恪还真是个领头羊啊。 我抱着肩膀站在门口,对龚贝贝说道:“你快点啊。” “知道了知道了。”龚贝贝赶紧进去了,但是她唯恐在里面跟其他的养鬼师一样遇上了什么意外,就一直跟我隔着门说话:“我说,你的那个鬼,长得确实好看,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 那是当然了,就连我也没见过比程恪更好看的男人。 于是我就挺得意的“哼”了一声,表示出自己傲娇高冷的一面。 “你运气真好……”龚贝贝的声音似乎带了点落寞:“你有他,还有朋友,你朋友也挺帅的。” 我知道她说的是罗蔚蓝,就随口说道:“他就喜欢做护花使者,你要是愿意,回头我介绍你们俩正式的认识一下。” “嗯。”龚贝贝顿了顿,说道:“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我怔住了:“你这么个白富美,干嘛要羡慕我?” “我……”她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什么也没有。” “你快拉倒吧!”我挺不高兴的说道:“这样说话没意思啊,你引以为傲的你们家那些个产业都是谁的呀?” “那都是我祖上留下来的,没有一丝一毫是我的!”龚贝贝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急躁:“从小到大,我一直是接受接受,可是从来没给予过,我也想……我也想做成了什么事情,让人们记住我是龚贝贝,而不是什么‘龚家独生女’!” 我眨眨眼睛,这就是她为什么想找到长生的原因? 跟某个选秀节目一样,是为了“证明自己”。 我经常闹不明白这句话,怎么“证明”自己呢?自己就是自己,难道还需要什么证据不成? 可是今天一听龚贝贝这话,我有点明白了。 白富美之烦恼,就是前人栽种的树太庞大了,自己除了乘凉,无法成长。 总要在那些树荫下面啊…… “我说,你还在吗?”龚贝贝的声音紧张了起来。 “在在在。”我回过头来:“不会走的。” “我这就出来。”只听那个门咯吱一声,我转过身去,背对喷泉正对着门口,龚贝贝已经提着裙摆出来了,因为着急,又穿着行动不便的高跟鞋,模样居然带着点跟白富美身份不太搭调的屌丝气质。 我有点想笑,可是当龚贝贝看见了我的时候,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双大眼睛里面的美瞳都快跌落出来了。 经历过了这么多事,我立刻就看出来了,她之所以那么惊骇,肯定是因为我身后,出现了某种让她吃惊的东西! 我没有回头,但是感觉到身后,越来越冷了,还听到了跟喷泉那种“哗哗”声不同的,“滴答滴答”的声音。 像是一个浑身是水的人,正静静的站在了我身后。 阴气……我没有看见,可是感觉到了一股子很强烈的阴气! 接着,那股子阴气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冲着我就过来了! 我才想闪避过去,没想到龚贝贝的手更快,往地上一拍,只听“啪叽”一声,身后就像是有个湿粘湿粘的东西被某种东西一抓,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接着,一阵檀香的味道袭过来,只听“喀拉”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给碎了。 我赶紧回过头来,程恪正站在了我身后,而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正无力的滚落到了那个喷泉池子里面去了。 那个黑糊糊的东西,跟拖把一样,在地面上拉出来了一道水渍。 “那个是……”我吞了一下口水: “死在了宅子里面的那个男主人吗?” 我记得清清楚楚的,魏九爷说过,那个男主人死在了宅子里面的水池子里……想来想去,宅子里面,肯定也就是这个喷泉了。 程恪侧过头来,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看了我一遍,一双桃花大眼才重新的平静了下来,我赶紧说道:“我没事!只是,刚才那个东西……” “那个阴魂,是想要来找替身的。”程恪说道:“这个地方的鬼,出不去,只能继续留在原地,要想往生,当然要找替身。” “替身……”我这就明白过来了:“这里死了十个人,那就得找十个替身了?” “这也是对方‘耗’咱们的一个法子。”魏九爷说道:“你看,咱们现在有几个人?” 我忙数了数,算上程恪和老太太鬼这两个“非人”的话,我,程恪,刘老太太,罗蔚蓝,魏九爷,魏九爷的老太太鬼,还带着一个龚贝贝,这一共是七个,不算他们,只有五个活人。 “那十个冤魂,是被固定在这个宅子里面的十个方位里面的,替身是想要找到别的灵体替自己被固定住,所以,只要是灵体,不管是人是鬼,对他们来说就可以。”魏九爷说道:“再算上了耳钉,那个怪老头,还有那个用封门阵把自己和咱们一起封在这里面的元凶,一共,就正好是十个。” 我明白了过来:“所以,才将那些个养鬼师全转移走了,就是为了让在场的人,一起拼凑个十?” 罗蔚蓝倒是掰了掰指头,喃喃说道:“十口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阳宅里面如果不多不少同时死十口人,将十口人各自封在某个方位上,正可以利用那是个阴魂,做出阵法来,那个封门阵,难道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你小子记性不错。”魏九爷说道:“十个阴魂可以做出奇门遁甲一样的阵法来,而时间越长,阴魂就怨气积累的就会越来越大,这个时候,如果再有不多不少的十个灵体进来的话,那十个阴魂就会以为接替他们的新人来了,开始封住门口,抓了十个灵体,来取代自己,换取了自己的自由。” 原来如此,那么富商家十口人的死,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啊! 我却有点纳闷了起来,那个看门大爷,会不会就是神秘的主谋呢?如果他是主谋,那一共只有九个“灵体”啊。 还是那个大爷,也只是“主谋”的一个跟班儿? 更或者,那个大爷跟主谋不是一路的…… 刘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这个阵法好破,找到了十个方位,将那些灵体全给灭了就可以了,刚才程恪已经将水池子里面那个给打下去了,还有九个在哪里?” 魏九爷沉吟了一下,说道:“时间太久,记不清了,只能慢慢的找了。” “你干什么吃的! ”刘老太太毫不客气的就瞪了魏九爷一眼,老太太鬼很不高兴,可是看着魏九爷倒是挺高兴的,又只好忍气吞声了。 “也不用找,”罗蔚蓝说道:“既然那十个鬼想要咱们做替身,肯定比咱们着急,守株待兔的等他们迎上来就行了。” 罗蔚蓝说的挺有道理,确实是这么回事。 程恪也握住了我的手,清冷的桃花大眼四下里扫了扫,认了一个方向就继续往里走,大家也就跟上来了,我侧头一扫,龚贝贝的脸色挺难看的,大概从来没遇上这种生死交关的事情吧。 我为了刚才的事情道了个谢,她摇摇头:“就当还你陪我上厕所的人情了。” 其实,每个人都有很多的角度,换一个角度来看,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我现在对龚贝贝,就有点那种感觉。 一路上往里面走,果然,路过楼梯的时候,听到了“咕咚……咕咚……”像是有个球顺着一个又一个的台阶,从上面滚下来一样的声音,而那个楼梯黑沉沉的,我抬起头想看清楚了,魏九爷一抬手,老太太鬼已经跳上去了,十分麻利的将一个球形的东西装进了自己的黑大氅里面去了。 哦……我想起来了,说是有一个小姐,在这个楼梯上摔断了脖子。 这么一会儿功夫,十个方位已经轻轻松松的破了两个了。 照着这个速度下去,很容易就将十个冤魂给收拾了。 再接着,是一个大餐厅,里面有非常华丽的橡木长餐桌。 那个餐桌上面还摆着华丽的枝形蜡烛,跟吸血鬼电影里面的一样,特别唯美,不过我记得魏九爷说的那个少爷是在这里吃饭吃的噎死的,这个死法就不太唯美了。 而那个噎死的少爷似乎没有自己的父亲和姐姐那么着急,橡木餐桌附近十分安静,看来是个低调的冤魂。 一众人在餐厅这里停了脚步,看来在这里守株待兔不好使了,只能主动出击,可是我们绕了一圈,也一直没看见什么灵体,只好先出来了。 再过了一会,听到了一个很大的卧室里面有点奇怪的动静,我们赶紧就过去了,开了门,一个东西直接奔着我们,二话不说就突然扑了过来,程恪挡在我前面,一抬手,那个东西就被一股子强大的力量给打开了,烂泥一样的摔在了对面的墙上。 我抬起头,看见那个卧室里面的天花板是空荡荡的,根本没有灯。 是那个被吊灯砸死的太太。 就这样,陆陆续续的,我们将那些个方位都找全了,除了餐厅里面还是安安静静的,其他的都收拾干净了。 绕了一圈,又回到了那个餐厅的门口,我拧着眉头说道:“怎么那个少爷,那么忍得住呢?不着急?” “一个鬼有一个鬼的打算呗。”老太太鬼一边很随性的挖耳朵,一边说道:“也许,他挺喜欢这个地方的,根本也舍不得走呢!” “那怎么可能啊……我在这里早就呆够了。” 一个陌生的青年的声音,忽然响在了我们之中! 来了! 可是还是没看见什么东西啊! 众人虽然都是养鬼师,没有一个是吃白饭的,可是面面相觑,全没看出端倪来,只有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扫过来,沉沉的说道:“就在咱们中间。” 龚贝贝的脸色“刷”的一下子,立刻就白了,刘老太太是个很感兴趣的模样,而魏九爷光看刘老太太的脸色,他的鬼也只看他的脸色。 “啥?”罗蔚蓝倒是先问出来了:“在咱们中间,是个什么意思?” “你数一数。”程恪悠然道:“咱们现在,一共有几个。” “刚才数过了,连人带鬼,那是七个啊!”就算这样,罗蔚蓝也又半信半疑的重新数了一遍,立刻就瞪了眼。 我看着他的表现,很有点纳闷,就自己也数了一遍,却一下子也给跟他一样的愣住了,忍不住掰着指头,又数了一遍,却还是相同的结果:明明只有七个人,为什么不管怎么数,都成了八个? 第156章:我的手疼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从小数学就不好,可是10以内的加减乘数还是勉强可以掌握的,加上这又是掰着手指头数出来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一张张脸孔全是熟悉的,唯独数目就是对不上! “现在咱们之中混进来了一个。”刘老太太说道:“把他找出来,阵就破了。” “找……怎么找?”龚贝贝眨眨眼睛:“要不然,吹火?” “吹火”我也听说过,姥姥也曾经给我讲过,说是如果一群人里面,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了一个,又没人分得出来多的究竟是谁,那就是混进去了想和人一起玩儿,甚至是找替身的鬼,一定要尽快把那个鬼给驱逐出去,否则的话,等人数重新变回来的时候,那其中一个活人,已经被找替身的鬼给占了,其他人都不会知道。 驱逐之前当然是要找到那个鬼的,找到的办法,就是用一根佛香点着了,几个人轮流去吹那香,谁吹下去,香的烟没有波动,那就是鬼。 “那只能用在了活人的身上。”刘老太太不屑的王乐龚贝贝一眼,说道:“现在有两个鬼,怎么试?” 龚贝贝一想也是,程恪和老太太鬼肯定是吹不出来,就只好不吭声了。 是啊,活人还好说点,我们本来就都是养鬼师和鬼,大家身上都有阴气,程恪和老太太鬼也没有影子,实在有点让人抓瞎。 于是不知不觉的,大家莫名其妙的把眼光全投到了程恪的身上。 程恪薄唇一勾,说道:“可以等他自己出来。” “他怎么出来?”罗蔚蓝是个满头雾水的样子:“好不容易瞒过了这么多双眼睛混进来,他能那么容易出去吗?” 程恪只是走到了一张桌子旁边,将桌子上面的一个便签本和一枝笔拿出来了,说道:“你们各自,在这里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 说着,他取了八张纸,先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了。 程恪握着笔的样子非常好看,我第一次看见他的字体,修长的,微微有点倾斜,一笔一划全工整,字如其人。 我就也跟上去,把自己的名字也写上去了,接着是罗蔚蓝,龚贝贝,魏九爷,魏九爷的鬼, 还有刘老太太。 不大一会,八张纸全有了字迹。 “我来念名字,”我还没来得及看那八张纸上写的是什么,程恪已经把八张纸收拢在了一起:“念到了谁,谁应一声。” 众人答应了。 他陆陆续续的把名字念出来,我们每个人都应了一声,七张纸用完了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应完了。 只剩下最后一张纸了,程恪刚要念, 正这个时候,忽然那个餐厅里面,传来了一阵移动桌椅的声音来。 那个声音,好像有人要拉开了椅子,坐在桌子上去吃饭一样。 程恪听见了,转身到:“先看看,那第十个是谁。” 我不太明白,他说的是宅子里面的鬼,还是那个凑数的主谋? 但是没有别的法子,我就也跟上去了,刚想去问问程恪最后那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龚贝贝忽然拖住了我的手。 我回过头望着她:“你干嘛?” “咱们中间混进来一个找替身的,你不怕?”龚贝贝的脸色很难看:“它……就在咱们中间。” 我经历过的比这个可怕的事情太多了,就随口说道:“你不是养鬼师吗?本来就是跟鬼打交道的,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我觉得……”龚贝贝压低了声音:“四周围的人,都有嫌疑要害自己这个感觉……很不舒服。” “是啊,换了谁都舒服不了。”我就宽慰道:“不过等一下,程恪一定会顺顺利利的给找出来的。” “可是……”龚贝贝说道:“为什么程恪现在不将那个鬼给找出来,非要等着?多拖一阵,不就多一分危险吗?” 我估摸着,程恪之所以不那么着急的将那个混在里面的鬼给找出来,是想着留着这个阵法,去找那个立阵的人。 因为阵法不破,立阵的人也跟我们一样,就被困在了这里出不去,而阵法一旦破了,立阵的人也可以顺势溜走了,就不好找了。 也就是说,程恪应该已经胸有成竹,知道多出来的那个人是谁了。 这个道理,估计除了龚贝贝之外,谁都能看出来,所以不管是罗蔚蓝还是刘老太太还有魏九爷,全都是神态自若的样子,就连那些刘老太太手里的地猴子,也都是十分乖顺的样子。 我想跟她说明白,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留个心眼儿合适,就说道:“我也不知道,咱们随大流跟上去看看就行了。” 龚贝贝就是不肯松开我的手,一路胆战心惊的握着我,跟开始的时候那个豪气干云的样子真是一点也不一样了。 估计着, 她的养鬼术,也都是在有人陪同的时候学会的吧,肯定没有根我一样,单独去面对过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走着走着,那个餐厅就到了,餐厅里面的桌椅全是拉开的,正好拉了八个椅子出来。,看着那个样子,像是想让我们坐下去一样。 而程恪,居然真的大模大样的就坐下去了。 众人见状,也都照葫芦画瓢,将八个椅子坐满了,虽然只有七个人,却根本没看见空余的椅子。 真是奇妙的经历,能气死数学家。 正这个时候,“嗞……咕……”的一个怪声音给响起来了,我低头一看,只见那个长长的橡木桌子底下,滚过来了一个圆圆的东西。 那个圆圆的东西,不就正是之前的那个点着散魂香的香炉吗! 果然,那个用长生来“钓鱼”的,就在这里! 在场众人除了我,没人看见过那个香炉,我正想将香炉捡起来的时候,想起来香炉赐给我的那个乌龟,有点犹豫那玩意儿会不会再来伤我一下,就这么一瞬间的迟疑上,忽然我手上的那个乌龟形的伤口,一下子刺痛了起来! 我当然还记得程恪叮嘱过我什么,赶紧拉住了程恪的手:“我手疼!” 程恪却挑起眉头,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我瞬时就愣住了。 他不可能会忘记那个乌龟的事情。 第157章:一模一样 但是马上反应过来,就立刻假装的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事,就想跟个找个借口撒个娇,谁知道你这么不解风情。” 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映出了我来,淡然说道:“先忍耐一下,等出去了,随便你撒娇。” 我还从来没怎么跟程恪撒娇过呢! 罗蔚蓝撇着嘴,挺不以为然的望着我:“你还真有心情。” 我瞪了罗蔚蓝一眼,暗自想道, 不对劲儿……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程恪难道被那个被噎死的少爷给跟上了?可是这也太荒唐了,就算那个鬼想要找替身,也该找个合适操纵的吧?程恪本身就是个鬼,力量又那么强,为什么他非要挑程恪?程恪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那个鬼给附身了? 除非那个被噎死的少爷,真的比程恪还要厉害…… 这个时候,我再低下头,地上那个滚来滚去的香炉已经不见了。 散魂香被我装起来了,只靠着一个香炉也没法故技重施的放出那种烟雾来,我满心的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庆幸。 但是一想到程恪的反常,我心里又提了起来。现在该怎么办合适? 还没想出什么来,刘老太太手里牵着的那些个地猴子也躁动不安的蠕动了起来,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想从刘老太太手里挣脱出来,刘老太太毫不手软的将那些个地猴子一顿爆栗,打的地猴子们全都不敢吭声了。 罗蔚蓝轻轻的戳了我一下,附在我耳朵旁边说道:“那些个地猴子,一定是看见了主人了,才开始挣扎的,你一会小心点,如果是刘老太太被附身的话,她一放出了地猴子攻击咱们,咱们一定猝不及防。” 我点了点头,但是看着刘老太太那个安然自若的样子,也不太像是被附身了。 我低低的问道:“你看着,咱们这里面像是多出了谁来?” “这哪儿看得出来啊。”罗蔚蓝小心翼翼的说道:“这种阵法,跟鬼遮眼差不多的,在眼前,却看不见,咱们这些个当事的,没人能感觉出来的。” “你们说,是不是魏九爷?”龚贝贝一见我和罗蔚蓝说话,也凑上来了:“他从刚才开始就笑嘻嘻的, 不太对劲儿啊!” 魏九爷遇上了刘老太太之后,一直都是笑嘻嘻的,我倒是没看出了什么不对劲儿来。 只是我手上的那个乌龟,现在越来越痛,疼的我心神不宁,什么也想不起来。 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还在胡思乱想,忽然桌子上响起了一阵敲击声来。 像是有人正拿着一双筷子在“喊饭”一样。 “喊饭” 就是小孩子不懂事,用餐具当当当的敲击桌子或者碗盘的边沿,催着大人给饭,是非常没有礼仪的事情,要是在我们家我这么做了,我妈肯定要大骂我一顿,说“喊饭”的话,下辈子一定会当个要饭的去满街敲碗。 这跟“竖着在米饭上插筷子”,还有碗里剩饭粒不吃光,合称餐桌三大禁忌。 我抬起头来,却发现大家的手都垂着,没有一个人的手是搁在桌子上的。 好像……是桌子自己在敲打一样。 程恪的视线,落在了餐桌上,伸出了修长的手指在餐桌上抹了一下,餐桌立刻安静了下来。 “热闹,热闹,”刘老太太也盯着餐桌,似笑非笑的说道:“还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戏。” 我一颗心也越来越沉了,程恪一举一动,都不对劲儿啊!好不容易有点线索,他不顺着那个动静去查,怎么倒是给按下来了?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 现在,又是那个噎死少爷的找替身鬼,又是那个潜伏在里面的主谋,一个空荡荡的餐厅里面,有两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真是无以伦比的心塞。 气氛十分凝重,大家显然都挺着急的,但是偏偏无计可施,只能等对方出现。 而我的手一跳一跳的,实在疼的厉害,我的注意力转移不了,只好握着自己的手寻思起来,不如试探试探程恪。 因为一直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程恪,愣一下子要试探程恪,我都不知道试探什么好,在肚子里面憋了半天,就拉过程恪的手来,柔声说道:“程恪,刚才那最后一张纸,写的是什么呀?” 程恪侧头望着我:“你想看?” 我赶紧点了点头:“可以给我看看吗?” “还不行。”程恪的眼神也没跟平常那么宠溺,只是淡然的望着我:“听话。” 我和程恪在一起这么久,他就算天天摆着一张石膏脸,也从来没拒绝过我任何的要求。 我心里算是有了底,假装出来一个不以为意的样子,却趁着程恪不注意的时候,伸手将程恪手里的纸片子给抓过来了! 程恪挑起眉头来,居然抬起了修长的手,就要跟我抢! 我从来没见过,程恪对我的眼神里面,居然带着敌意! 不用说了,这个程恪,肯定是个假的! 我身子敏捷的往后面一退,就拉住了罗蔚蓝:“程恪不对劲儿,他一定就是那个附身的鬼!” 罗蔚蓝一听我这话,知道我和程恪的关系,不可能会陷害了他,一点也没起疑心,抬手拿下了自己的鞋,冲着程恪就打过去了,程恪皱起了眉头来,伸手一翻,碰都没碰到他,就把罗蔚蓝给拨开了。 程恪一直都比罗蔚蓝厉害,罗蔚蓝毫无还手之力的就倒下了,一众人见状全站起来了,认定了程恪才是被附身的那一个,刘老太太一伸手就把地猴子放出去了,沉声说道:“去!” 那么多地猴子撒了欢就出来了,魏九爷则根本没动,只醉心的盯着刘老太太的风姿,而老太太鬼满脸不忿。 龚贝贝就吓得完全不敢动了,缩到了我身后,说道:“你的鬼……是怎么回事啊?” 我答道:“被附身了,没事,把他揪出来再说!” 说着,我就把那些纸片子给拿出来了,心想,照着罗蔚蓝的说法,附身是“成了两个一样的人”,那有两个同样名字的,肯定就是被附身的那个人! 我飞快的翻开了纸片子,去看最后一张,等翻到了最后一张纸,我眼睛登时就直了,八张纸片里面,并不是有两张程恪,而是有两张一模一样的“陆荞”。 那个鬼……原来附在了我的身上? 与此同时,只听到一阵呲牙咧嘴的声音,抬起头来,原来地猴子冲着我扑过来了! 第158章: 鬼也不信 太初水晶鞋打赏加更 天了噜……我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是我?怎么可能会是我? 而正在这个时候,程恪颀长的身影一下子挡在了我前面,手一抬,那些地猴子便一下子被掀翻出去老远,与此同时,程恪回过头来,冲着我也扬起了手来! 他好看的眼睛,第一次对我那么凛冽,像是在看一个仇人一样! 我知道他那个眼神不是对我,而是对附在了我身上的那个鬼,可是说不出为什么,我心里一阵发紧,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对我也露出了那种憎恶的眼神的话,我会怎么样…… 没想到正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只手,拉着我就往前跑了过去! 我一下子愣住了,会是谁…… 程恪的眼神一暗,正要追上来,忽然那些地猴子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咕噜噜的从地上翻身而起,疯狂的全往程恪身上扑!而刘老太太和魏九爷没看见我们这边的变故,还一心一意的以为是程恪被附身了,全都对着程恪围攻了起来! 程恪抬起手来要挡,而拖着我的那个人趁着这个忙乱的功夫就把我给拉走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身体为了不跌倒,本能的就跟着那个人跑了过去,一转眼的功夫,那个人已经带着我跑到了一处地方,关上了门,指缝在门口滑了一下,像是用什么方式,把门给封住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则完全是个被雷劈了一样的短路状态,半张着嘴好好的喘了几口气,才反应过来,心头一跳,这个人,究竟是…… 在月光下,那个人回过头来,我的呼吸一下子凝住了:“怎么是你?” “很意外吗?”对方眯起了眼睛,笑的狡黠:“我以为,凭着你的聪明,早就想到了。” 我又不是诸葛亮,怎么猜测的出来! 那个拉着我夺命狂奔的,居然是那个看门老头! 他一身西装还是十分得体,连个褶皱也没浮现出来,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情望着我,说道:“怎么样,这一次的酒会,玩儿的尽兴吗?” 尽兴……当然尽兴,差点把命也尽了。 “你你你…… ”别的我也没反应过来,一张嘴就问道:“你把耳钉怎么样了?” “耳钉?”那个老头儿想了想,才愉悦的笑了:“哦,你说那个年轻人嘛?奇怪,你不担心自己,倒是担心他?” “最起码我现在还活着……”我心里早对这个来路不明的老头儿产生了戒备的心理,只沉声问道:“你当初把他留在门口,也有你的目的吧?” 那看门老头儿还是一副挺从容的样子,说道:“ 我说过了,他还是留在门口比较好,你不是听见了吗?” 好家伙,那句话,果然就是说给我听的!这个老头,确实不是什么善茬。 “那……”我盯着老头儿:“你想挟持了他,来要挟我们吧?” “嗯?”那个老头儿微微一怔,接着又笑了起来:“你这一阵子,经常被人要挟吗?” “我根本不知道长生在哪里,你这是白费心机!”我一边嘴硬,一边叫苦不迭,要是这个老头非得让我用长生换耳钉,我可怎么办呀! “长生……”那个老头儿听了这话,微微的笑了:“我不跟你要长生,那个东西,我要了没什么用。” “诶?”不是为了长生?世上还有跟我一样,根本不想要长生的人存在? 我望着那个老头儿,越来越纳闷了:“那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放心。”那老头儿摇摇头,说道:“我只是被别人托付相帮,希望你能活的更久一些,谁知道,想方设法不让你们来,你们还是一头闯进来了,只能是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啥?”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以至于我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不让我们来……那个在门口摆出了百草圈的清洁工,是你啊!” 老头儿微微一笑,露出了一个“孺子可教也”的嘉许表情来。 我脑子一下就全乱了,受人之托……想让我活得更久一点? 我立刻问道:“你到底是谁,又是谁托付你来的?” 我可不记得,除了程恪和我的家人之外,谁会这样保护我。 “这你就不用管了,”那个老头儿镇定自若的说道:“有些人,就是喜欢做了好事,不留名,只是希望,你身上,别有什么负担。” 说的跟个什么真爱一样。 我想了想,又说道:“你不说就算了,不过,这次酒会的主谋是谁,你总知道吧?” “为了长生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太多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老头儿打了个哈哈:“你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想了也没用。对方让你过来,也只不过是想借着八月十五的月光,让你身上带着长生的事情,公诸于众,未必是想立刻杀了你,只是想让你成为了众矢之的。” 那必须是个众矢之的啊,我现在都快成了抢夺屠龙刀,人人得而诛之的金毛狮王了。谁跟我在一起,谁都要沾带着倒霉! 不过再一想,这个老头儿手底下有真招啊!从他用了百草圈,能看出来他是一个养鬼师之中的老派人物,是不是,也跟二姥爷和刘老太太他们是一路的,都是前辈养鬼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难道是我姥爷的朋友吗? 但是真要是姥爷的朋友,根本没有必要瞒着我啊,这么云山雾罩的,是遮掩什么呢? 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啊……想到了这里,我又反应了过来,今天的这个局,分明就一定得需要十个人来作为接替十个冤魂的人选,才能开始, 他作为其中的一个人选,说自己不知道主谋是谁,那也太说不过去了,主谋会选上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进来? 鬼也不信! 想到这里,我又对他防备了几分:“我说大爷,该不会,说来说去的,你才是那个组成了封门阵的主谋吧?” 第159章:破封门阵 “什么?”那个老头儿眨眨眼睛,充满兴趣的望着我:“何以见得?” “要不然,你为什么能充任十个灵体之中的一个呢?”我说道:“咱们也不用拐弯抹角了,你……” “姑娘,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偷梁换柱吗?”那个老头儿微笑了起来:“那个主谋,确实是留下了十个灵体来组成这个阵法,但是我有我的本事,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对其中的一个灵体,动了一点小小的手脚而已。” 就是说,他自己取代了那个灵体! 这个老头儿越说,可就越显得手眼通天,神秘无比了,我心里滚滚而来许多疑问,争先恐后的想冒出来,可是偏偏脑子里面一团乱,却不知道先问那一个最合适。 那个老头儿看着我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呵呵的笑了,一双大眼睛打量着我,亮闪闪的,嘴里喃喃自语了一句:“真像……” “嗯?”我一下子反应过来:“真像?你说我像谁?” 那个老头儿似乎是觉出来自己说走了嘴,忙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跟我像的, 应该也就算是借用了菖蒲身体的阿九了,加上阿九之前在酒会里面出现过,难不成是阿九拜托这个老头来“救”我的?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啊! 还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那个老头儿像是要分散我的注意力一样,忽然指着我身后说道:“你看。” “嗯?”我回过头去,看见我身后,正有一面大镜子,而大镜子里面正映照出来了我……和我身后,跟我紧紧贴在了一起的一个脸色惨白的男人! 虽然见鬼见的多了,可是那个男人赫然出现在了我眼前,还是能把人给吓一个魂飞魄散! 只见那个男人年纪应该还很轻,穿着一身老派的燕尾服,身材颀长又挺拔,只是那张脸……惨白惨白的不说,还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 他就那么呆呆的站着,两只手搁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似乎喉咙里面有一个上不去下不来的东西,让他卡的翻了白眼,一张脸,扭曲的简直没了人样,光是那副样子,就像是正在跟人求助一样! 是啊,他是被噎死在餐桌上的!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我身后,无声无息的,是很恐怖没错,但是与此同时,还流露出来了一种十分悲哀的样子来。 我心头一震:“这个是…… ” 在镜子里面,他一动不动,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在我背后痛苦着。 “看清楚了?”那个老人忽然在我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接着,伸出手,将那个男人一拽,居然将那个男人跟卷一幅画似的,卷在了手里。 “诶?”这一切,都只发生在镜面之中,在我面前,我还是因为那个阵法,什么也看不到,宛如那个老人只是机械的做出了一个卷东西的动作而已。 接着, 那个男人在镜子里面变成了扁扁的一团子,被老人叠了又叠,工工整整的放在了西裤的口袋里面。 刚才,程恪就是因为那个男人,才对我露出了那种寒浸浸的表情吧…… 而他之所以对我手上的伤口假装不知道,也是想瞒过了那个鬼,和那个不知道藏在了哪里的主谋。 我倒是好…… 想到了这里,我又纳闷了起来,转头望着那个老人,说道:“你刚才,为什么要将我给拉过来?程恪明明也可以帮我把那个鬼拿掉的啊!” “你说呢?”那个老人悠闲的说道:“还不是因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主谋在场,一旦阵法破了,主谋会与此同时付诸什么行动……”我仔细的想了想,说道:“当时除了桌子响,倒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啊……” “桌子响,还不够异常?”老头儿眯起眼睛摇摇头,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桌子会响吗?那就是立阵的那个人,在用桌子的声音,去催促附在了你身上的那个鬼,赶紧取代你,上了你的身,取代你做个新的陆荞,你的那个程恪当然不会让他继续敲了。” 程恪之所以不揭穿了这码事,一定是因为怕说出来了之后,我被其他的人攻击,所以,他想着,不如先等一下时机,不让阵法破了,等主谋出来,再将事情一起解决了。 而我当时……哎,天天不想给人拖后腿,还是给程恪拖后腿了! 那个老头儿接着说道:“只要那个噎死的鬼开始吞你,程恪一定会来救你,而这个时候,主谋就可以趁人之危,在程恪倾尽全力保护你的时候, 做点想做的事情。” 想做的什么事情?占据了我的身体,弄走所谓的“长生”? 这一开始让我发光,就很不对劲儿了。那哪儿是光啊!那简直是泼在了我身上的一盆盆脏水。 我望着那个老头儿故弄玄虚的样子,估计他也不会告诉我,所以问也没问。 如果这是真的,这个老头儿,还真的是来保护我的? “现在,那个噎死鬼已经被我给收了,”老头儿慢悠悠的说道:“你们可以走啦,十个阴魂全镇压住了,封门阵已经不攻自破,随时能出去了。” 说着,那个老头儿到了窗户边儿上,把窗户毫不费力的就打开了。 封门阵真的破了…… 我忙问道:“那……那个想害我的主谋呢?” “我又不是那个主谋肚子里面的蛔虫,我怎么知道。”老头儿以一种斜斜的姿态慵懒的靠在了窗台旁边,说道:“这一次计谋失败,估计着应该挺苦恼的吧! 不过,谁让你命大运气好,不管是养鬼师的内讧,还是散魂香,地猴子,封门阵,都没法子把长生从你这里给拿出来,他也怪可怜的,时运不济,白白策划了这么久,心血全付之东流了,也许,已经哭了。” “就是说他已经离开这里了……”我心里又有点失落:“看来这一次除了被人戏耍,也没找到点什么实际意义……” “捡回一条命还不够?”老头儿摇摇头,说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没完,他还是会继续找上来的,那些个谜团,慢慢破解才有趣。” 可是那些个谜团,我现在就想知道。 为什么我真的会发光?乌龟又是个什么意思?主谋是谁?他到底想干什么? 许许多多纷繁复杂的问题,在我心里膨胀了起来,快撑不住了。 “别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头儿闲适的望着天空,说:“太阳快出来了。” 果然,东方泛了鱼肚白,微微能看见太阳的轮廓了。 我定定的望着那个老头儿,没错,我确实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老头儿,可是怎么这个老头儿的这个姿势和这个腔调,我好像挺眼熟的,宛如在哪里看见过似的。 “你还不走,难道舍不得这里?”老头儿望着我,又回头望望黛色的天空:“再过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我想起来了,那个姿态,那个腔调,跟魏浅承简直是如出一辙! 真要是他的话…… 我定了定神,走到了那个窗户旁边,凉凉的风正从外面吹进来,拂过了那个老头儿身上,冲到了我鼻端。 没错,是那个很清爽的草叶子味道! 我心头一紧,咳嗽了一声,抬起头来:“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啊?” “称呼这种事情,有那么重要吗?”老头儿微笑着露出了一口保养良好的白牙来:“也许以后,咱们也都不会再见到面了。” “是么……”我故意压了压声音,说道:“魏浅承,不管你是个什么目的,这一趟,辛苦你了。” “魏浅承?”那个老头儿却回过头来,莫名其妙的望着我:“你说谁呢?” “诶?”我望着那个老头儿:“你不要装了,我早看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换了一个模样,可是,我就是认得出来!”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永远也猜不出来你们是怎么想的。”老头儿摇摇头,还是一副挺无奈的样子:“还按着自己的喜好,给别人起开了名字了。” 这又不对了,照着魏浅承的那个骄傲的性格,再怎么说,也不会干这种“做了好事不留名,我叫雷锋”的事情来呀! 这个老头儿,到底是谁啊?他背后真的有人托付他的话,那人又是谁…… 我又莫名其妙的想起来了那个在魏浅承手里救了我和程恪的兽皮斗篷来了。 以前只有想害我的,现在又突然有了想救我的,只觉得自己的这个人生,真是越来越丰富多彩了。 “对了,”那个老头儿回过头来,望着我,说道:“这一阵子,你最好先避一避风头。” “我也想避风头……”我叹口气,说道:“可是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我都成了出头的椽子了,上哪儿去避风头?” 老头儿像是早有准备一样的“嘿嘿”一笑,说道:“这倒也是,毕竟你手上,连那家伙留下的长生烙印都有。” 这个老头儿,知道我手上的这个王八! 我立刻瞪大了眼睛:“你……” “这个乌龟,是个不吉利的东西,在你身上,会带来很多的麻烦。”那个老头儿说道:“所以,就算是为了这个乌龟,你也得小心着点儿,别让我为了救你付出的这么多努力,全都给白费了。” “你知道这个乌龟的来路?”我忙问道:“还有那个奇怪的圆形香炉……” “你把人家的香都拿走了,还管那个香炉干什么。”这个老头儿,果然像是长了一双千里眼,把什么东西都给看在了眼里了:“那块香,你好好的放着,总有一天,能派上了大用场。” 莫名其妙的,我忽然觉得这个老头儿,简直跟自己的家里人一样,事无巨细的这么叮嘱的,真的有必要为了谁,这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不过……红口白牙光平凭说,你也不知道怎么做,”老头侧头想了想,说道:“你的鬼虽然厉害又有脑子,偏偏忘了不少事情,算了,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给你们指一条明路。你啊,一定得先把你手上的那个乌龟给去掉。” “您说的跟洗纹身似的,很容易去掉吗?”反正这个老头儿也知道了,我就没遮掩着,把手给抬起来了,只见那个乌龟的痕迹,有点结痂的意思,伤口凝固起来了,而且被老头儿这一拖,弄的我光顾着惊骇了,也没感觉出来,刚才那种剧痛的感觉,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消失了。 “就是因为不容易,所以才得帮你想法子啊!”那个老头儿眯起了眼睛,说道:“我呀,也就算一个操心的命,别人的事情,弄的这么尽心心力的,也没有谁了。” 我心里说,您非要做好事不留名,那我也没法子,想报答都没门路。 那个老头儿就说道:“这样,我跟你说个地方,你一定要记住了。那个地方,叫做金玉里。” “金玉里?”听上去像是个小区或者街道的名字,我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在那个地方,有人能帮你这个忙。”老头儿盯着我手上的那个乌龟,说道:“不过你要是去那个地方,一定需要有资格老的人引荐才行,唔,正好有个现成的,你就让刘菊花带着你去吧。” “我跟刘老太太也不是很熟,而且刘老太太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好打交道,”我眨眨眼睛,说道:“如果那个金玉里是个一般人去不了的地方,那她未必能答应我吧?” “要不说,我帮你全想好了呢!”那个老头儿又露出了一种十分狡黠的表情来,说道:“我告诉你那个耳钉和其他因为凑封门阵而被赶出去的养鬼师在哪里。 到时候,你就说是你从那个主谋手里救出来的,那里面有她的几个亲徒弟,她不会不念这个面子,老派人讲究一个人情,你为着她救了人,她肯定得想方设法的还你,要不然,传出去她刘菊花欠你的,她还怎么在道儿上混!” 老头儿这一肚子的心眼儿,还真是挺让人佩服的,从人情世故到心理动态,全掌握的滴水不漏,果然是个老人精。 不过,这样说来,我也欠了他的人情,这么说,实实在在有点不好。 看我还在发呆,那个老头儿嘿嘿的笑了:“反正,照着我说的做,准没错儿。” 我还想问的再清楚一点:“您这么……”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被封上了的门被剧烈的撞击了起来,我知道是程恪追过来了,转过了头,而老头儿咋了咋舌,说道:“不愧是程恪啊,这么快,就把封印破了,追过来了,这也没法子了。” 说着,告诉了我其他的养鬼师和耳钉的下落,打开了窗户,就跳了下去。 我一愣,下意识的就追到了窗边,而窗户下面,已经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那个老头儿,好快的身手,而且瞧着他将那个噎死鬼少爷收起来的手法,更是见所未见,他究竟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不,我更想知道的是,他究竟是不是魏浅承? 正这个时候,门已经被撞开了,我回过头来,还没看清楚,已经陷在了那个熟悉的,带着清冷檀香味道的怀里去了:“陆荞,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头靠在了程恪的胸膛上,一抬起来,正看见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了程恪的头上,让他的桃花大眼更带着别样的璀璨,英俊的脸庞发出了一种金色的光芒来,美好的像是在梦里才能出现的画面一样。 “刚才你被附身的事情,实在是没法子说。”程恪带着点内疚说道:“我知道你害怕……” “我都知道了,”我赶紧对他露出一副笑脸来:“是我沉不住气。” “那个人,我看见了……”程恪一听这个,立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就蹙起了眉头来:“他跟你说什么了?” “就是关于我手上这个王八……”我说道:“你刚才一直不肯动手破解封门阵,非要等着那个主谋出现, 是不是就为了我手上的这个王八?一旦那个留下痕迹的人靠近,我的这个王八就会剧痛,所以,你才让我等疼的时候,告诉你吧?” “你全看出来了?”程恪挑起眉头:“还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算是吧!”我忙问道:“这个王八,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程恪叹口气,说道:“这是一个追踪的记号,意思就是标记上,长生在你身上。” 果然,被人盖了戳了。 “现在得想法子去除掉那个记号,不然很多怪人,都会闻风而来,”程恪皱紧眉头:“就是想让那个主谋给你去掉,却被他给跑了……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这个记号在手上留不得。” 果然,跟那个奇怪的老头说的一模一样。 我刚要说话,只听一阵低低的嘶声,是刘老太太带着那群地猴子威风凛凛的赶到了,十分有气势的说道:“他胆子不小,敢一次又一次的太岁头上动土。让他出来,我得让他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 “几只眼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魏九爷也气喘吁吁的以一种裙下之臣的姿态来了,连声道:“小花,别动那么大的气,当心长皱纹。” 那个魏九爷的老太太鬼一听这个,脸大脖子粗的跟个胖大海似的,嘴几乎撇的成了一个“八”字。 罗蔚蓝也越过了那些个地猴子,蹦蹦跳跳的从地猴子之间的空隙之中过来了:“没事吧,没事吧?那最后一个鬼呢?” 龚贝贝则像是被人用不干胶粘在了罗蔚蓝的身上,俩人一会不见,缠的跟连体婴儿似的。 “肯定早就收了。”刘老太太盯着那扇打开了的窗户,说道:“封门阵都破了。” 接着,刘老太太细细的望着我:“小疯子,你挺有本事啊,你这么个毫发无损的样子……把那家伙打退了?” 看来,真正的主谋在这个封门阵破了之后,自觉没什么留下来的意义,就索性跑了,刘老太太才找到了这里来。 连我也觉得,事情虽然完了,却完的不痛快,没有光明磊落露面交个手,感觉非常泄气 。 我想起来了老头儿的那个叮嘱,就只好敞开了吹牛:“被您看出来了?老太太好眼力!” “哦?”刘老太太大概也信个眼见为实,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露出了点欣赏:“杨家的人,名不虚传。” “我们魏家的孩子,比她厉害的也有。”魏九爷一看,先急着在刘老太太面前给自己正名:“就是现在我们老魏家,不让孩子们再学阴阳御鬼之术了……” “我没跟你说话。”刘老太太瞪了魏九爷一眼,魏九爷赶紧露出了挺敦厚的好脾气模样,跟老太太鬼面前那个难伺候,简直判若两人。 我有点可怜那个委曲求全的老太太鬼了。 接着,刘老太太盯着我:“那家伙跑到哪儿去了?” 我想起来在散魂香那里,刘老太太说了一句“原来是你”,一定是认识那个黑影子的,就顺势试探道:“您不是认识他吗?那您应该知道啊?” 刘老太太望着我这个小小年纪,已经知道装模作样为何物的飒爽英姿,居然还真的有点佩服的意思:“你记性倒是不错。” 正当我以为她要说出来的时候,她却顾左右而言他,又露出了一种紧张的样子来:“对了,我的那些个徒弟,和侄孙子……” “还有我们家的那些个养鬼师……”龚贝贝哭丧着脸,说道:“折在了这里,我爸肯定不会跟我善罢甘休的。” “你们放心吧!”我赶紧说道:“刚才经过我对那个主谋的严刑拷打,已经把那些养鬼师和耳钉的下落个问出来了,咱们过去,把他们给救出来就行了。” “等一下,”那个魏九爷忽然说道:“刚才拉着你走的,是不是一个老头子?” 我一下愣住了,难不成,魏九爷也认识那个神秘的老头子? 第160章:去金玉里 这话是魏九爷拉过我,背着刘老太太悄悄说的。 我想起来了,当时一团乱麻,又是地猴子作乱,也许他们跟本没看见我被谁给拉走了,而魏九爷这么神神秘秘的,是不想让刘老太太知道? “是啊!”我赶紧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您认识那个老头儿吗?他是个什么来路?” 魏九爷点点头,说:“我不认识他,但是我见过他,在金玉里。” “金玉里?”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不就是那个草叶子老头儿跟我说的地方吗!就赶紧问道:“金玉里是个什么地方?” “你作为一个养鬼师,金玉里都不知道?”魏九爷叹为观止的望着我:“你姥爷怎么教给你的?” 我挺尴尬的说道:“这……我天资聪颖,半路出家的而已,您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么!” 魏九爷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龙蛇混杂,复杂的很。” “说什么悄悄话呢?”刘老太太忽然对着我们说道:“好事不背人。” 魏九爷这才放开了我,嘿嘿一笑:“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一些细节。” 说着,手在刘老太太看不见的地方摇了摇,示意我不要跟刘老太太提起这件事。 真是人心隔肚皮,就算是一对老情人,也各自为政,刘老太太不说放散魂香的人是谁,而魏九爷又把看见老头儿的事情瞒着刘老太太。 当然,那个看门老头儿肯定不是那个放散魂香的人,因为放散魂香的人身上带着甜的让人想吐的长生味道,而老头儿带着跟魏浅承一样的草叶子味道。 能靠着嗅觉辨认对方,我简直可以跟警犬有一拼了。 话说回来,那个老头儿之前被魏九爷看见过的话,难道真是个别人,并不是魏浅承? 我被弄糊涂了。 但是已经决定了,那个金玉里,不管是个什么地方,都得去一趟。 刘老太太睥睨的瞪了魏九爷一眼,接着跟我说道:“别浪费时间了,我侄孙子和几个徒弟呢?” “我这就带着您去!”我赶紧按着那个老头儿说的话,从他透露出来的地点找到了那些养鬼师和耳钉,他们全都中了散魂香,是个昏昏沉沉的样子。 刘老太太差使着罗蔚蓝弄了一桶凉水来,浇到了那些个养鬼师的头上,大家伙在初晨的凉风里面打了几个喷嚏,就醒过来了。 接着,就是哀声连连的呻吟。 程恪下手不算太重,那些养鬼师接上了脱臼的关节,重新还是可以勉强站起来的,见了我和面无表情的程恪,大多数是个敬畏忌惮的样子,也没人敢再提起了跟我们抢长生的事情来了。 耳钉则比他们还好的多,完全就是睡了一觉的样子,睁开眼睛望着我们,喃喃的说道:“你们说一会儿就出来,在里面耍了一晚上,老子在这里都睡着了!” “你跟谁老子老子的呢!”刘老太太霸气侧漏,横刀立马的出现在了耳钉的面前:“说,你小子离家出走,是怎么回事?今天你给不出个理由,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耳钉刚清醒过来,就看见了刘老太太,整个人完全像是落在了噩梦里面,慌慌张张的就站起来了:“姑……姑奶奶……” “你还认得我是谁哪?”刘老太太厉声说道:“我还以为你都忘了你姓刘了!” “您这是哪儿的话啊……”耳钉赶紧说道:“以前的事情, 那都是误会……误会……” 说着,一双眼睛求助似的瞥向了我们:“我也是,想着跟他们在一起,在这个养鬼师的乱世之中,干出点大事业来,给咱们老刘家争光,尤其是咱玉宁这一系,怎么也得在潭深镇上的本家那里,长长脸啊……” “这么说,你还是带着点雄心壮志啦?”刘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不过声音舒缓了一点:“不过你交朋友,倒是还有点眼光,跟着他们在一起,也不算给咱们刘家丢人。” 刘老太太也会夸人,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那肯定的!”耳钉一听这个,赶紧登鼻子上脸的说道:“我会好好的带他们的,都是同乡同行,没人照料他们也不行……” 刘老太太白了耳钉一眼,转脸望着我们:“今天的事情,确实欠了你们一个人情。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可以来找我,就当……” “您别说!”我赶紧堆上了一副笑容来:“真要是是有这样的机会,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嗯?”刘老太太挑起眉头来:“什么事儿啊?” “就是……”我赶紧说道:“金玉里这个地方,您听说过吗?” “金玉里?”刘老太太脸色一沉,仔细的望着我:“你问这个干什么?” “当然是有我的目的啦!”我敷衍着说道:“您才刚说完,可以找您,那……” 刘老太太犹豫了一下,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盯着我,果然跟草叶子老头儿说的一样:“我就当还你那个人情了,带着你走一趟也没什么,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想找的是谁。” 我还在犹豫手上的那个王八要不要给刘老太太看,程恪倒是先大大方方的将我的手给翻过来了:“找能把这个烙印给去掉的人。” 刘老太太的目光一落在了那个王八上面,顿时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哦……长生烙印……怪不得!” 我看程恪为了帮我去掉烙印,也不打算继续瞒着这件事情了,就问道:“刘老太太,那个金玉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有能把这个去掉的人吧?” “你们找我,是刚好合适。”刘老太太略略低下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带着你们去。” 罗蔚蓝听了,也要跟着,却不知道为什么, 被那个龚贝贝给缠上了,非得让罗蔚蓝留下帮忙不可,耳钉倒是跃跃欲试的想跟着我们,可是被刘老太太指使了几个自己的徒弟,将耳钉和地猴子一起给拖回家里去:“看着他,别让他满世界的乱跑,离家出走的这笔账,等我回来了,好跟他细细的清算清算。” 耳钉露出一种欲哭无泪的表情,求助似的望着我们。 可是我们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对他自然更是爱莫能助了。 刘老太太吩咐完了,只留下了一个会开车的养鬼师徒弟,带着我们上了一辆看不出什么牌子的车,说道:“走。” 事情倒是顺利,程恪给我开了车门,我跟刘老太太坐在了一起,而程恪坐在了副驾驶上。 车快要起步的时候,我看见了魏九爷和那个老太太鬼两个人还站在原地望着那个宅子,想打个招呼再走,可是刘老太太却冷冷的说道:“不用道别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又能见面了。” 我只好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车起步了,在晨曦之中绝尘而去,将那个幽茗庄园飞快的甩在了后面,从车窗往外面看,景色飞快的流溯过去,让人感觉昨天晚上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只不过是一场梦境。 刘老太太侧头望着我手上的那个烙印,忽然说道:“你那个疯子姥爷,现在怎么样了?” 我答道:“找了一辈子长生,还是老样子,您跟我二姥爷很熟悉吧。” 刘老太太沉吟了一下,说道:“算是吧,他……一辈子没结婚?” 我一愣,接着点了点头:“是。” 刘老太太那张一直不动声色的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了一种十分复杂的表情来。 天了噜,难道……二姥爷,刘老太太,还有魏九爷,当年搞了个三角恋爱? 不对,算上了那老太太鬼,这是四角恋爱,凑在一起,能打一桌麻将牌了! 谁说老年人不解风情啊,简直是夕阳别样好。 我试探着问道:“二姥爷他,现在也在玉宁,要不,抽空您跟他见一面,叙叙旧?” 刘老太太一听这话,脸色一沉:“跟那个老疯子,有什么旧好叙的!” “是是是。”我生怕惹恼了刘老太太,弄个不好就不带着我去了,只好挺谦卑的做出一个晚辈乖顺的样子来:“您别动气。” “见……又有什么好见的。”刘老太太顿了顿,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来:“半截子入土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说着说着,车子滑到了玄阴地上来了,那个开车的养鬼师按动了电动车门的按钮,车门缓缓的滑开了:“师父,到了。” 我赶紧扶着刘老太太下了车,一抬头,看见这附近是个挺破落的城中村,虽然旁边都是高楼林立,可是这里还是一排排低矮的小房子组成的胡同。 奇怪,这一片儿就这么大,我怎么从来也没往这里来过?好像哪里哪里,都是暗藏玄机的。 程恪像是看出来了我是怎么想的,低低的答道:“这个地方,跟之前的那个大墓一样,有不让外人进来的结界,没有人领着,根本看不到这里。” 我这才明白了过来,怪不得那个草叶子老头口口声声的,说一定得找个人领进来呢! 刘老太太留下了司机,一个人矍铄的往那个胡同里面穿行进去。 这里栽种着很多的槐树,掉了满地黄黄绿绿的叶子。 走着走着,只见一户人家门口上,在水泥地上,插了三根钢筋,而三根钢筋上面,各挂了一个瓶子。 第161章:养鬼市场 Ellen水晶鞋打赏加更 刘老太太过去了,伸手把三个瓶子从那钢筋上面拿了下来,自己留下了一个,又给了我和程恪一人一个。 我得到一个铝罐装的百事可乐,程恪接下的是塑料瓶的养乐多。 “什么来的?”我好奇的拿着那个易拉罐左看右看,感觉十分新鲜,可也看不出来这个易拉罐跟平常的有什么区别。 “通行证。”程恪把易拉罐拿过来,淡淡的说道:“凉,我来拿。” 刘老太太撇撇嘴,带着我们一直往里面走过去。 巷子尽头是一口井。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有自来水管道,除了农田,井是很难得一见的,而那一口井看上去古朴典雅,青石板砌出来边沿还是十分干净的,显然还在使用中,跟古装电视剧里面的很相似。 那个井后面是一堵墙,这是个死胡同。 因为一直没有用过真正的井,所以觉得非常的新鲜,探头望过去,里面的水还是很澄澈,感觉能喝。 程恪却伸手把我拉过来,说道:“不要过去,会冲。” “冲”,说起来就是两种不同的气撞在一起,比较弱的那一方,身上会受到损害,所以一般不会有人家把房子盖在胡同的尽头上,就是因为整个胡同的气会全冲到那个房子上,压不住那气的,就会家破人亡。 这个房子盖在这里,正冲玄阴地的玄阴气,估计跟那个幽茗庄园一样,住人不好,养鬼倒是正合适。 “你也知道这个讲究?”刘老太太望着程恪:“你来过?” “也许吧,记不清了。”程恪说道:“不过猜也猜出来了,井通着本地的气,从这里进门最方便。” 刘老太太转了转眼睛,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手里的那个瓶子,插到了井后面的一个窟窿里面,那个瓶子像是钥匙一样,“喀拉”一声响,井边的那个影壁上,就开了一扇门:“跟我过来吧。” 说着,刘老太太昂首挺胸的进去,那扇门自己就关上了,显然跟坐地铁一样,一次只容一个人。 程恪替我插好了可乐瓶子,我们一前一后,就也照着刘老太太那个样子进了门。 打开了门之后,但见里面居然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像是个商业街一样! 那是非常细长的一条街道,应该只能容下一辆车直行的宽度,两边全是矮矮的商铺,高大的槐树那浓荫铺天盖地的遮下来,让这里阴暗又凉爽。 程恪跟进来,先一手遮在了我头上,几片掉下来的枯叶子被他挡在了他手背上。 “这里是个商业街?”我好奇起来,左看右看,只见这里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带着点淡淡的阴气,都是养鬼师。 而且,一些人身边还带着一些宠物似的,怪里怪气的东西,在街上悠然自得的走来走去。 有的牵着像是幼年阶段的地猴子,丑的可爱,有的拉着长着腿能四处走动的怪鱼,撅着嘴一个劲儿的吐泡泡,还有的养鬼师干脆不自己走,而是坐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招摇过市,再仔细一看,他“乘坐”的那个人,原来是个脚跟离地三寸,也没有影子的…… 这个氛围之下,不管是人还是怪东西,都是一派祥和,估计着,是养鬼师专用的一块乐土。 平常绝对看不到的奇幻场景一下子展现在了自己面前,让我觉得仅仅有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 街边还有兜售各种新奇玩意儿的,有的是破烂的草鞋,有的是发黄发黑的臼齿,还有的是高粱杆儿编出来的油腻炊帚,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瞧一瞧看一看,吊死人的麻绳阴结!” “十年老坟上结出来的葵花籽!” 街边还有不少摊位,一些养鬼师见来了人,张开嗓子吆喝了起来。 “这里是养鬼师们做买卖的地方。”程恪看我入了神,薄唇一勾,浅浅的笑了:“古往今来,养鬼师都在这里以物易物,或者是金钱交易。” “原来如此!”我满心的新鲜:“感觉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程恪的桃花大眼则扫过了街道两旁的大槐树,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他一定来过这里,也许,和菖蒲? “磨蹭什么呢?”刘老太太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要观光,也得等到了把正事儿办完了之后。” 是啊,要不是得先把那个乌龟的烙印给去掉了,我还真想在这个地方开开眼界。 程恪握住我的手,像是早看明白了我的心思:“等看好了那个印记,我陪你出来瞧新鲜。” 我忙点了点头,正这个时候,只听一声尖叫:“哇!好帅的鬼!” 回头一看,有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看见了程恪,十分兴奋的望着我问道:“姐姐,你的鬼换不换?” “嗯?”我不由自主的就问道:“鬼还能换?” 那个小姑娘露出挺古怪的模样来:“你第一次来?给你看看我的鬼……” 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符,往地上一拍,一个男人就从纸符之中出现了。 那个男人也十分年轻,长得帅气是一方面,主要那个气质特别眼熟,我仔细一看,忍不住惊呼道:“这不是前几年自杀的那个大明星吗?叫什么来着……罗一宾吗?” “我用小鬼去他们家给他压了符,”那个小姑娘笑的天真无邪:“跟他的生辰八字正相克,所以他就耐不住走背字,自杀了,你知道,自杀的鬼没有替身离不开阳间,正好落入囊中,怎么样,你喜欢吗?” 传说那个大明星自杀,是因为得了抑郁症,没想到还有这种内情,小姑娘为了得到鬼,不惜杀人…… “我劝你还是低调点好。”刘老太太悠然的说道:“要是给冥界的阴差知道了,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没人会知道的,”小姑娘微笑了起来,好像这就跟在街边随便掐了朵花一样自然:“我手脚可干净了。” “谢谢好意,我不换。”我望着罗一斌的那个鬼魂,赶紧摇摇手。 “哎,好可惜啊。”小姑娘毫不遮掩自己的失望:“那你想开了,可以来找我。” 说着,将一个树叶子形状的小卡片塞到我手里,我刚要接,程恪先拿过去了,修长的手指在那个小卡片上一摆弄,只见里面忽然出来了一根针! 那个针的针尖儿上还带着淡绿色的阴气,显然是要害人的! “你找死吗?”程恪侧过头,他的声音还是清越好听,却带了杀气腾腾,桃花大眼暗了下来,盯住了那个小姑娘:“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不过这会儿街上其他的养鬼师也聚拢了起来,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我怕惹出什么乱子,就先把程恪拉下来了:“行了,也没伤着我,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咱们走吧。” 小姑娘也装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人家也是喜欢你嘛……干嘛动那么大的气,人家害怕……” 弄的我们反倒是很像是闲的没事欺负孩子似的。 这个小姑娘给人的感觉,真跟阿九差不多,养鬼师里面,专出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物? 刘老太太挺不耐烦的带着我们继续往里面走,说道:“这个是金玉里的一个小祸害,没爹没娘的,是吃金玉里养鬼师的百家饭长大的,就喜欢邪魔歪道,你们别跟她计较了,没什么意思。”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还站在原地,本来露出了一种阴森森的模样,可是看见我回过头来,又立刻换上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这个小姑娘,像是一个毒蘑菇,好看,却危险。 强龙不压地头蛇,反正我只是过来看手和打听打听那个看门老头儿的,尽早摆脱了自己的麻烦才是最要紧的,还是不要理那么多别的了。 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跟着刘老太太在各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摊位上穿过,走到了那个细细的街道上最后一个门口。 那个门口是个很古典的黑漆木门,两侧贴着红红的对联:“向阳门户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横批“知足常乐”。 刘老太太显然是这个门口的熟客,抬起手在门口上敲了三下,又在门缝上抹了一把,那门一开,就带着我们进去了。 这不是门面房,而是个铺着青石地板的中式小型四合院,墙上挂着干辣椒和编成了辫子逇大蒜,墙角还摆着几只南瓜,看上去特别家常。 院子中间的石榴树下面还栓着一只舌头拖出来很长的老狗。 老狗抬起耷拉下来的眼皮盯了我们一眼,又垂下去了,叫都懒得叫。 “马聋子,出来。”刘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只听“吱呀”一声响,正房里面的竹帘子一掀,出来了一个戴着玳瑁眼镜的老头儿来,那个老头儿挺瘦弱,穿着一身特别过时却挺整洁的半旧中山装,嘴角往下撇着,有点阴测测的。 他倒是没跟魏九爷一样对刘老太太是个殷勤的样子,只是跟那个老狗的待客之道一样,抬了抬眼皮,瞭了刘老太太一眼,又瞭了我们一眼,吭都没吭一声。 宠如其主吧。 “你还是聋?”刘老太太是个外号达人,几个熟悉的老头儿全被她起了外号:“我当初想了很久跟你叫马聋子还是马哑巴,但是想想,人都是因为聋才哑的,所以叫马聋子最合适。” 被称为马聋子的老头儿还是没搭腔,一副对什么东西都不感兴趣的样子,转身又要进去,而刘老太太一看,赶紧说道:“马聋子,你先别走,我告诉你这个丫头是谁,你一定有兴趣。” 被称为马聋子的老头儿这才回过头,满脸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的神色。 “她就是打败了魏长生的那个陆荞!”刘老太太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说道:“你不会没听说过吧?杨疯子的外孙女,小疯子一个。”说着又转向了我们,说道:“这是马聋子,阴阳两界的疑难杂症,就没有他看不好的。” 疑难杂症,看来是个医生。我赶紧点头致意:“马大夫你好。” 果然,一听我那个名头,那个老头儿才仔仔细细的望了我一眼,又望了程恪一眼,走过来,眼睛在玳瑁眼镜儿后面闪了一下,低沉沙哑的开了金口:“长生?” 我忙点点头,说道:“人人都以为我有长生呢!还在我手上弄了这个东西,您帮我看看,是不是能弄掉了。” 一看见了我手上的那个乌龟,那个老头儿瞬时拧起了眉头来:“哦……你遇上他了?” 我一听,赶紧问道:“谁啊?” 第162章:阴气铁砂 “他身上,是不是带着一种甜味儿?”马大夫躲在了玳瑁眼镜框后面的眼睛定定的望着我,说道:“那个味道,让你闻到了之后,恶心的想吐?” 我赶紧点了点头:“没错没错,就是那个人!您知道那个人?” “长生……”马大夫一双眼睛,就往我身上扫了过来。 程恪的眼睛,一下子就警觉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又护在了我身前,盯着马大夫,不卑不亢的说道:“请问,长生怎么了?” “你们自己明白。”马大夫那个淡然的模样,显然根本不怕程恪,一双眼睛,就不不躲不闪的跟程恪对上了。 我最怕程恪的那个模样,像是分分钟能跟人打起来。 “长生真的不在我这里!”一看要闹误会,我赶紧就说道:“马大夫,您还是说说,那个人究竟是谁吧?” “那个人我是认识。”马大夫翻开了我手上的那个乌龟痕迹,一边细看,一边慢悠悠的说道:“那块散魂香,还是在我这里买的呢!不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想想,好像叫什么锅。” “什么锅?”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一个名字。 我忙抬头望着程恪,程恪好看的眉头皱起来,略略摇了摇头。 他也没听说过啊…… 我又望向了刘老太太,可是刘老太太假装没听见,故意抬起眼睛去看那一树的石榴。 算了,这好歹也算是有点线索,我就赶紧记下来了:“他……是个什么人啊?” “我又不是他爸爸,我怎么知道,大概,是个整天想着长生不老的怪胎吧。”马大夫抬起了松弛的眼皮盯着我手上的乌龟,将话题就岔开了:“弄下去是可以,不过这个不好弄,你得多留在这里几天。” 要是这个东西留在我身上,那麻烦肯定大大的有,反正照着那个看门老头儿的建议,现在我也得躲几天,就赶紧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跟着我进来吧。”马大夫领着我进了屋,程恪跟了进来,环视着那个屋子里面,只见其中一侧墙壁上挂着很多奇怪的角。 牛角,羊角,驯鹿角,犀牛角,林林总总面面俱到,估计着这个林大夫是角的收藏家,能看的人眼花缭乱,另一侧的墙壁上,则是一排高到了房顶上的柜子。 那些柜子就跟中医药房里面的一样,贴着一些纸片,记载着里面是什么东西。 可惜我探头过去看了看,那些字跟别的医生一样,写的龙飞凤舞,我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坐这儿。”马大夫拉出了一个竹椅子来,我赶紧听话的坐在里面,把手放在了桌子旁边的一个小棉垫上,架势跟摸脉差不多。 刘老太太也跟进来了,完全是个挺好奇的样子,想看看马大夫怎么弄,结果马大夫抬起头来,闷声闷气的说道:“挡光。” 刘老太太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顿时凶光四起,但考虑了一下,还是收回来了,磨牙霍霍的说道:“要不是欠小疯子一个人情,让你……” “吃不了兜着走。”马大夫说完了,撩起眼皮来:“可以走开了吗?” “哼。” 大概也就这个马大夫对刘老太太是个油盐不进的,刘老太太自觉没趣,一跺脚,到旁边去了。 接着,马大夫拿出来一根很长的针,那根针跟开始遇上的那个小姑娘放在卡片里面的一样,带着淡淡的阴气,接着,他拿起来就往我手上戳了下去,程恪比我还先拧起眉头来,伸手给我:“要是疼……你就抓着。” 我心里也挺没底,赶紧就把程恪的手给抓住了,说也奇怪,只要一握上了程恪的手,一下子就安心了。 那个马大夫眯着眼睛,找准了位置,将针飞快的插进了那个乌龟的壳上。 我皱起眉头来,疼……比疼更不舒服的,是凉! 那根纤细的针在乌龟的痕迹上面深入,接着慢慢的在里面翻转,我一颗心咚咚的,不大一会,感觉那个针尖儿在里面游走了几步,找到了某种东西,针十分利落的将那个东西往外面一挑,只听“当”一声细微的声响,一颗小小的黑色颗粒从我手里给跌落了出来。 那个黑色颗粒比蚂蚁脑袋大不了多少,看上去亮晶晶的,如果桌面儿不是白色的,也许根本看不出来。 我看来看去,眼睛都看酸了,到了也看不出来是什么:“这个是……” “是一种用阴气炼制过的铁砂。”程恪拧起了眉头来,抬头望着马大夫,沉声说道:“里面还有多少?” “不知道,”马大夫干巴巴的说道:“要慢慢找。” “铁砂?”我赶紧问道:“是不是很难弄?” 程恪点点头,说道:“这种铁砂被特殊的阴气炼制过,只要附近有一种一起炼制过的磁石,就会被轻而易举的感应到,方便寻找过来。” 所以用这种东西,把长生的标志烙印在了我手上,感觉就跟身后被贴了条一样:“目标在这里,目标是被什么什么盯上的。” 而那个刺痛,应该是因为那种特殊的磁铁靠近的话,组成了乌龟的铁砂会有所反应,才会让我有那种感觉的吧。 “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你知道的倒是不少……”马大夫那张石膏脸也带了点意外似的,沙哑的说了这么一声,紧接着,他看着程恪,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你来过这里吗?” 程恪摇了摇头。 刘老太太逮着了这句话,赶紧也说道:“你也看他眼熟,是不是?不瞒你说,我看着他也眼熟!你快想想,咱们几个,是不是从哪里看见过他!我是想不起来了,就靠你了。” 马大夫侧头想了想,还是没理睬刘老太太,只是继续沉稳的挑那铁砂。 刘老太太又讨了个没趣,脸色一沉,索性抬起脚到院子里面逗狗去了。 可惜那只狗也不乐意搭理刘老太太,翻了个身,给了刘老太太一个屁股。 刘老太太的背影,微微有点发抖。 哎,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我跟程恪对望了一眼,程恪没说什么,只是专注的盯着那个针尖儿,生怕马大夫出了什么纰漏似的。 马大夫也专心致志,又继续的被剜了一些铁砂出来,那个乌龟的颜色眼看着,就逐渐减淡了,接着,马大夫停了手:“今天就这些吧,明天继续。” 马大夫是说过,这个得治疗几天,我也有了心理准备,就问道:“多谢多谢,不知道诊疗费……” “我不要钱。”马大夫淡淡的说道:“这个人情,你让杨疯子来还。” 果然,这马大夫,魏九爷还有刘老太太全是跟二姥爷相熟的故人,大概年轻的时候,跟我,罗蔚蓝还有耳钉小鱼他们的关系差不多。 “我一定会跟我二姥爷说起来这件事情的……” “行了,”那个马大夫摘下了玳瑁眼镜,揉了揉眼睛,还是用那个干巴巴的声音说道:“你们可以先在这里住几天,不过不管饭。” 我忙点头道谢,摸了摸那个伤口,程恪却将我的手捧了起来,低下头,轻轻的吹了吹。 我心头一跳,他这么一吹,手上凉凉的,居然还挺舒服。 “不要碰,不然容易化脓。”程恪从来都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现在捧着我的手,像是捧着个玻璃似的,看上去说不出为什么,居然有些滑稽。 我忍不住就笑了。 他不悦的蹙起眉头来:“笑什么?” “没事。” 其实受伤一次,也挺好。 马大夫将那些个铁砂的颗粒收起来,细细的装进了一个小竹筒里面,封好了,随手搁进了一个抽屉里,随口说道:“不要碰水,切忌激动。” 我忙道了谢,正这个时候,肚子忽然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程恪望着我,薄唇一勾,说道:“我带你去吃饭。” “吃饭去吃饭去。”刘老太太一听,看我们这个“疗程”结束了,就马上过来了:“好歹也算是到了我熟悉的地方,带着你们,去尝尝金玉里特色的东西。跟马聋子大眼儿瞪小眼儿,没意思。” 我早就巴不得再去金玉里看看了,刚才来的匆忙,又被那个小姑娘混了一下子,弄的紧张兮兮的。现在的机会,可是不容错过,赶紧答应了下来。 马大夫还是默默的撩起眼皮看了刘老太太一眼,什么也不说。 刘老太太憋了一肚子气,咚咚咚的走到了院子里,打开门就出来了。 我一看刘老太太的那个样子,肯定现在是急于找人诉说,就趁机八卦了起来:“哎呀,那个马大夫好像挺不爱说话的。” “都跟你说了,他是马聋子了。”刘老太太果然一提起来了马大夫,满肚子的牢骚就往外冒:“那一对耳朵,跟摆设似的。” “哈哈哈。”我挺浮夸的干笑了几声,接着说道:“他也认识我二姥爷?关系一定特别好吧?” “好,”刘老太太那一双眼睛一闪:“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但是后来嘛……” “后来?”我忙问道:“后来怎么样?” “后来他们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你那个疯子姥爷就远走西川了。”刘老太太望着满头的槐树叶子,说道:“谁知道呢。” 这话莫名其妙,像是带着点揶揄似的。 老一辈的爱恨情仇,写出来肯定是一部磅礴史诗。 我还想接着问明白了,就有人开始陆陆续续的跟刘老太太十分恭敬的打招呼:“刘老太太今天有空?” 刘老太太拿出了那个范儿,傲然的点了点头,跟女王出街似的。 我和程恪跟在了她后面,显然也是狐假虎威了不少。 这条街虽然狭窄,但是挺深的,细细数过来,两侧的商铺估计也有百十家,都说养鬼师的这个事业现在不景气了,估计着,这也是最后的乐土吧,不知道传承了这么多年的这个行业,会不会在这一代消失。 “哎呀,刘老太太,跟在了您身后的,该不会就是那个打败了魏浅承的陆荞吧?”忽然有人认出了我来:“可不是……我在朋友圈看见过,阴阳御鬼之术!” “真的是陆荞啊!快快快咱们看看去!” 刚才我们来的时候,应该是因为时候尚早,摊贩和行人没有现在这么多,我这么一被人认出来,立刻跟国宝熊猫一样,遭到了众人的围堵,闹的十分尴尬。 刘老太太那个风头一下子被我给抢走了九成九,脸上立刻有点挂不住了,没想到正在这个时候,有人还非要去跟刘老太太多嘴:“您看着,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当年您跟魏长生遇上了,不是差一点栽在了魏长生的手里吗?现在可倒是好,这个姑娘给您报了仇了!” 这种事情,一听也是个忌讳,非要被人当着这么多人面提出来,搁谁面子也过不去,还有更不识相的人说道:“从前第一女养鬼师是您刘老太太,不过您以后也可以放心安享晚年了,这不是后继有人了吗!估摸着,能比您还能成为一代宗师!” 这话一句比一句能插刀,刘老太太的脸色一下比一下难看,只见她沉了脸,说道:“我临时有点事,你们吃去吧。” 说着,居然转身就走了。 我心里明白,刘老太太不该是个什么小肚鸡肠的人,但是她非常爱面子,是非常爱。 我这心里是叫苦不迭,刚跟刘老太太套上个近乎,想问问那个带着长生甜味儿的黑影子究竟是谁,倒是又被路人给气跑了,我这一肚子苦水,简直是没处发泄。 程恪见我满脸的尴尬,就护着我,挡开了人群出去了。 当个公众人物果然很难。 可是刘老太太这一走,我们也不知道哪里能吃饭,只好四下里乱找,没想到正在这样一通乱找里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二姥爷。 这可太好了!我刚要找过去,程恪却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嗯?”我愣了一下,仔细一看, 虽然不算太近,可是我绝对不会认错,只见二姥爷行色匆匆进了一个店铺里面,飞快的用一个东西从店主换了一样东西,揣在了怀里,带着一种不安的神色,来去如风的走了。 说句不好听的,有点形迹可疑,像是怕被人看到了一样。 奇怪,平常我二姥爷面对着什么事情都能谈笑风生,今天怎么那个样子,确实是够不对劲的。 二姥爷揣着怀里的,难道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想到了这里,我顺势就跟身边店铺的一个养鬼师指着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一下那个店铺,是卖什么的?” 我们身边的这个店铺卖的是各种各样的笼子,有的笼子里面,还示范性的放着几只怪模怪样的小兽,那些小兽有的能唱歌,有的能说话,估计上面是附着了什么灵体,用来谈买卖时装神弄鬼用的。 那个卖笼子的养鬼师倒是没认出了我们来,听见我们问,只是略略的抬起头来,望着我指着的那个商铺,不咸不淡的说道:“那个……那个是个金玉里的黑市,经营的是外面买不到的东西。” “黑市……”奇怪了,二姥爷去黑市干什么? “咱们去问问。”程恪拧起眉头来,低低的说道:“希望不是二姥爷遇上了什么麻烦。” 被程恪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担心了起来,就赶紧往那个店铺里面去了。 说是黑市,看上去倒是更像一个废品回收站,里面林林总总的,从不锈钢盆儿,到布满裂痕的镜子,还有斑驳的旧地毯,什么都有,堆的乱七八糟的,还散发出了一种不怎么让人愉快的味道来。 店主是个耄耋老人,但是精神还很好,盯着我们,问道:“有何贵干?” 我忙说道:“我是想打听个事儿,刚才来的那个老人,不知道,是来买什么的?” “这是顾客的隐私,我们可不好说。”那个老人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事情来:“要是随随便便的,就把客人的事情给说出去,那我们的买卖,还怎么做啊?” 这倒也是,我心里不安了起来,拿起手机想跟二姥爷问一问,可这个地方估计是因为被阴气给干扰了,根本打不出去。 事情总该往好处想……也许,只是随便买个什么东西? 可是……怎么就要非得来黑市上呢…… “你们有要买的吗?有就赶紧挑,没有就让开,我们打开门是做生意的,不是闲扯淡的。”老人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程恪刚要说话,忽然屋里一声尖叫:“哎呀,这不是陆荞吗?” 接着,出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用一种又惊又喜的口气说道:“你怎么往这里来了?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开口,我让我爷爷给你拿!不吹牛,只要是阴阳两界,你叫的出口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 我被这个热络的人给弄的蒙了,仔细一看,这个人跟我岁数差不多,挺清秀的,戴着一副知性的眼镜,到肩膀的弯头发,是一副很讨人喜欢的文艺女青年样子。 而这副自来熟的态度,好像跟我是个多年故交似的,可我想破了脑袋,也真的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那个人看着我这个样子,也愣了两秒钟,随即一拍手,大笑着说道:“这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记得我了?是你把我从那个重梨下面给救出来的啊!我叫小霞,大伙都管我叫霞哥。” “哦哦哦!”我这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当时人真的挺多的,我没想起来……” “也是我粗心,”霞哥一面说着,一面转头跟那个老头儿说道:“爷爷,就听见您刚才又闹脾气,知不知道,这是您孙女儿的救命恩人!” “啊?”那个老头儿一听,这才浮现出一种挺惶惑的表情来,赶紧说道:“我……我实在是……” “不过我觉得,陆荞也不会跟您计较的,不知者无罪么!”霞哥挺豪爽的说道:“你说是不是呀陆荞?” 我赶紧点了点头,讪讪的说道:“也是我不好,胡乱打听……” “你买什么?”霞哥特别慷慨的说道:“我送给你。你也别推辞,我这个人,就不喜欢扣扣索索的。” 被这及时雨一样的热情包围了,我就挺尴尬的说道:“我就是想打听一下,刚才那个人,往这里,买了什么东西。” “他啊……” 那个老头儿赶紧把一个账册给拿出来了,说道:“姑娘,你可千万不要传出去,我真是看在霞哥的份儿上,才告诉你的,喏,他买了一份重梨的枝干。” “啊?”我一下子愣住了:“重梨?” “是啊,”那个老头儿说道:“除了我们这里,别处都没有那种东西,我也是再卖了那一份儿就算了,上次我孙女儿还差点被那重梨给害了呢!是个孤品了,看也不想看了,算是眼不见为净,也没跟那个人要高价,打发出去拉倒。” 老头儿剩下的话,我也没怎么听进去,只是一心疑惑着,二姥爷要重梨干什么…… 第163章:没砸中啊 程恪看出来我担心,低低的说道:“下次见面去问问,如果真的遇上了什么麻烦,我会想办法的。” 我点了点头,那霞哥说道:“你们问也问好了,没有别的事,我请你们喝一杯。” 说着,跟那个老头儿打了招呼:“爷爷,您留家里好生看店,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个卖东西的老头儿赶紧点了点头,挺不好意思的说道:“店里走不开,你替我跟那个恩人赔个罪。” “您千万别这么说……” 我话还没说完,霞哥已经风风火火的把我给领出去了,一边走兴奋的说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来过金玉里?” 我应声说道:“是呀,我算得上是个半路出家的,所以一直不知道这个地方。” “半路出家,也能打败了魏浅承,名扬养鬼界?”霞哥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果然跟传说里面的一样,是个天才。” “不敢当不敢当……” “之前大家就议论,你是从哪里横空出世的,整个养鬼师的圈子,也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你,你要是来过金玉里,我一定记得,”霞哥说道:“因为每个来金玉里的人,都会来我家的店看看,别看我这样,我能对客人过目不忘。” 我一听这个,这不是跟罗蔚蓝一样,是个活电脑吗,顿时来了精神,先把二姥爷的事情搁下了,就忙问道:“那……我正好想打听打听……” 就把那个带着草叶子味儿的老头描述了一下:“对他有没有印象?” “你说的这种老头儿,一年能见到三百多个。”霞哥搔搔头,说道:“没什么特别显著的特征吗?” 这也是……那个老头儿看上去虽然有个性,可都是主观的感觉,别的讲出来也都是平淡无奇的,要是有照片就好了…… “光凭着讲,确实也讲不出来,”我只好说道:“下次如果能有机会拍到了照片再麻烦你吧。” “干嘛这么客气。”霞哥想了想,挺神秘的说道:“还有人说,那长生就在你这里,所以你才能……” “这都是谣言。”我赶紧说道:“其实事情也都是偏巧。长生根本没有在我这。” “这样啊……也是,阴阳御鬼之术本身也挺厉害的,”霞哥望着程恪,像是也不太把长生的事情放在了心上,只是拉着我,挺热络的说道:“先去吃饭,给你尝尝我们这里特色东西。” 进了一个小小的饭店,装潢的很简单,摆着几张陈旧的桌子,因为时候还挺早的,所以并没有客人,整个饭店倒是没有普通饭店那种浓郁的油烟佐料味道,反而是一种清淡的香火气。 霞哥张开了大嗓门儿喊道:“骡子哥,给我们来点梅子茶,再上个鱼锅,我这来朋友了!还有还有,她带了鬼来,给鬼弄点香火。” 我偷偷的看了程恪一眼,这个感觉,完全就跟带了个狗来,给狗预备狗粮的感觉差不多。 但是程恪最近脾气好,也没怎么拿着这个当回事,只是一直盯着我的手,怕我什么时候得意忘形碰到了伤口。 为这样的小事专心致志的程恪,真是怎么看怎么迷人。 “唔。”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有个戴着白帽子的年轻男人在厨房里面就忙碌了起来:“霞哥,你带了新朋友?” 霞哥挺高兴的说道:“是呀!你还记得上次我失踪那一阵儿,妈呀,差点就死了,幸亏他们救了我。” “哦?”那个戴着白帽子,被称为骡子哥的男人猛然抬起头:“打败了魏长生的那个人?” “可不是么!”霞哥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让你也长长见识。” 那个骡子哥也露出一个挺吃惊的模样来,先把一个青绿色的瓷坛子拿过来了,放在了程恪的面前:“那可是大人物,今天这顿我请了。” 那个瓷坛子上面点着一个小小的球儿,土黄色的,正冒出了缓缓的烟雾来,正散发了店堂里面那个淡淡的香气。 估计着,那就是所谓的香火吧。程恪显得兴趣缺缺,对了,他喜欢我的阴气,倒是没见过他吃什么香火。 “骡子哥就是这么够意思。”霞哥抓了一把桌子上摆着的瓜子给我,自己也磕了起来:“你是不知道,那个古墓里面有多危险,他们俩披荆斩棘的带着我们出去,简直跟灾难片主角似的,那家伙就别提了,帅的我一脸血……” 我的生活,本来也就跟一个灾难片差不多。 我其实根本打不过魏长生,但是算了,这个情况下说了也白说,霞哥一边嗑瓜子一边继续问我:“哎,魏长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从来也没见过,是不是个老头儿?听说靠着长生的力量,活了好几百年了。” “看上去倒是不算太老,”我只好说道:“不过妖里妖气的……” “妖里妖气?”霞哥把手里的葵花籽磕的噼里啪啦响:“这也是,只要是人,就总该有死的那一天,长生不老的话……大概也不算是个人了。” “就是,”骡子哥将一盘子鱼给端了上来:“慢用!冥河里面捞上来的鲫鱼,一肚子阴气!吃里面的籽儿,大补!” 冥河……就是魂魄通过阳世里面到阴间去的那一条河,金玉里的人居然有本事给打捞了出来做成吃的。 “这里的都是好东西!”霞哥说道:“就连葵花籽,也是百年的坟头上结出来的向日葵,阴阳调和,可有味道了。” 养鬼师……果然跟普通人吃的不一样。 正这个时候,门口又进来了其他的养鬼师,嘴里正议论着:“就是就是,你说要是这么下去,非他妈的灭绝了不可。” “没办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另一个养鬼师附和着说道:“这一门手艺,也许也是要到了失传的时候了。” “怎么啦?”霞哥一听,先招呼道:“哥,现在整个国家经济都不算太景气,有道是死人放屁,总有一缓。” “缓个毛。”那两个养鬼师坐下了,也点了菜,说道:“你还没听说,现在买卖难做,市中心有一个商场闹鬼,给的价格倒是不错,可惜里面的东西扎手,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结果又死了好几个了。” “是怎么死的?”连程恪也来了兴趣:“被吸了阴气?” “这倒不是,”那个养鬼师答道:“人还是好好的,可是衣服被扒了个精光,也许在商场里面行凶的,是个色鬼。” “就算是个色鬼,能弄得这么多人折在里面?”霞哥忙问道:“那个商场是怎么个闹鬼法?” “说是因为电梯故障,摔死了几口子人,从此以后,那电梯就总也修不好了,”一个养鬼师说道:“而且一次一次的出事,弄的商场被人传成了灵异地点了,都没人敢去了,大老板没法子,只好请人,钱多面子大,请到了金玉里来了,结果凡是往那里去的,都是一个黄鹤一去不复返。” “现在买卖这么难做,我都想收山了。”一个养鬼师叹了口气,道:“可惜,没有别的手艺。” 电梯出事,干嘛要扒衣服?也真是没头没脑的。还没问明白了,又被人给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个陆荞啊?你也来金玉里了?这真是,合个影行不?” 下次出街,看来要戴上墨镜了。 “不过这一次,我听说有一个潭深镇的养鬼师接了这个活儿。”一个养鬼师说道:“好像叫杨不归,你说说,这个名字就不太吉利。” 本来只当一个故事,听过了就算了,没想到,又一次听到了我二姥爷的名字! “为了点钱,也不容易啊,”一个养鬼师说道:“也不知道,这一个能不能行。” 现在为了手上的那个乌龟,我得躲避风声,根本也没法子出金玉里,可是二姥爷的事情…… “你别担心。”程恪握住我的手,低低的说道:“二姥爷总会有二姥爷的道理。” 二姥爷,难道是很缺钱? 我忙低低的问霞哥:“那个重梨,是不是很贵?” 霞哥不以为意的说了一个数字,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居然……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一个数目。 二姥爷花这么多钱去买重梨,肯定是有一个非买不可的理由。 重梨能够吸了阴气制造长生,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祸害,难道,二姥爷也对长生有兴趣? 这一次去那个危险的商场赚钱收鬼,一定也是为了凑买重梨的钱。 “当……”忽然正这个时候,我头顶上什么东西一下子给掉了下来,要往我身上砸! 程恪十分敏捷的将我给护住了,抱着我侧身闪避了一下,那个东西就一下子掉在了我刚才坐着那个椅子上,我这才看清楚了,是房顶上的大吊灯。 我一下子愣住了,要是刚才程恪没有帮我挡了,那我这会儿,估计着…… 这是找谁惹谁了,吃个饭都遇上了这种事…… 而程恪沉下了脸来,仰头望着天花板。 一张脸从天花板上的空洞里面露出来,挺遗憾的说道:“哎,好可惜,没砸中呢……” 第164章:身受重伤 钻石满2000加更 那一张脸唇红齿白,笑盈盈的,带着点苦恼,如果不是想要我的命,还是个挺讨人喜欢的样子。 不出所料,又是那个想用针扎我的小姑娘。 “十一,你干什么!”霞哥见状,一拍桌子,怒道:“皮痒了是吗?什么人你也敢动!” 连名字,也跟阿九是个姐妹似的,简直是阿九的2.0版。 “霞哥,你干嘛发这么大的火……”那个小姑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不是没砸死吗?” 冷……我感觉的出来,身边一阵发冷! 一侧头,程恪微微抬起头望着那个小姑娘,薄唇勾了起来。 是个冷笑! 这个模样虽然还是很好看,莫名其妙的,却比他生气的时候还要可怕一些! “大哥哥,你笑了!”被称为了十一的那个小姑娘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像是看的如痴如醉:“真好看……”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巨响,天花板忽然坍塌了下来,十一的身体非常的灵活,就算是猝不及防,单薄的身体也跟一片树叶一样,轻盈的落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来,俏皮的一笑:“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 “没摔死……”程恪也用一种挺遗憾的口气说道:“好可惜……” 十一听见这话,也像是遇上了危险的小动物似的,脸色也微微的有些变了,一双水晶似的眼睛露出了惧意来:“我只是……” 可是她的话还没说话,整个身体忽然重重的往门外跌了出去。 程恪站起来,檀香味道一荡,颀长的身体冲着那个小姑娘就悠然的走了过去。 那个摄人的气势,让在场的那些个养鬼师们全看愣了:“这……” “程恪!”我赶紧过去想拉住他,程恪一生气,小姑娘弄不好就是个死,虽然她确实跟阿九一样狠,可是在别人的地头杀人,实在是太麻烦了! 但是还没等我走出门口,一只手先拉住了我。 我侧头一看,居然是真的阿九。 她那绝美的面容现在惨白惨白的,勾起嘴角是个笑:“趁着程恪跟你分开,借一步说话。” 是她派十一引开程恪的。 而我看得出来,阿九现在的样子,像是病了。 她拉着我,躲在了饭店的角落里面,而其他的养鬼师也顾不上别的,全一溜烟的出去看程恪了。 我心里暗暗做了防备:“你有事?想通了,就快点把主谋是谁,告诉我。” “这么着急干嘛?”阿九的嘴唇也没有了血色,却还是挑起了眉头来,露出了那个张扬的模样:“猫抓老鼠的游戏,还是慢慢的玩儿有趣。” “可是老鼠不这么想。”我盯着阿九一双没了往日神采,带着点倦意的眼睛,也看明白了:“你怎么了?” 阿九松开了我的手,掀开了她的衣服。 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儿并着一股子发苦的中药味儿扑了出来,将我熏了一个猝不及防,再看清楚了,更是瞠目结舌。 那雪白的腰肢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掏出来了一个大洞,黑色的血是被擦拭过,但还是缓缓的透出来,看上去是凝固的,上面用一种褐色的药封住了,这也就是个借尸还魂,要是个真人,大概早就死了。 对……这是尸体,死过一次,伤口肯定是没法自己愈合了。 阿九的能耐不小,还得到了菖蒲的养鬼术,能把她伤成了这个样子的能是谁…… “你……你怎么把菖蒲的身体弄成了这样……”我也知道对阿九来说,就算是这种事情,换个身体就解决了,一张口就冷冷的说道:“哪条阴沟里翻船了?” “在那个酒会上面。”阿九微微一笑:“遇上了硬茬。” 我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酒会……给龚贝贝写信的人,不是你吗?” 龚贝贝的那个脑子和家世,对反派来说,真是不利用一下,都挺浪费的。 阿九冷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只是听到了风声,也跟你一样,是赶过去看热闹的而已。” “不是你……”难道是我之前想错了:“那到底是谁?” “是个想要长生的人,你身上带着那个光,好像也是他动的手脚。”阿九说道:“但是我没看出来是谁,他的身子,能变成影子。而且……听上去,他跟你们潭深镇杨家有仇。” 就是在放散魂香的时候,被我扑倒了的那个带着甜甜的长生味道的人。 那个马大夫口中的“什么锅”。 “就算是这样……”我忙问道:“他的目标不是我吗?为什么要伤了你?” “你以为,你们那么容易就能走出去?”阿九冷笑了一下:“有人把你救走了之后,他怕程恪多事,要动程恪,我怎么可能会让他动手,结果……居然技不如人,拼了一个两败俱伤,不过,还是值得的,程恪心里眼里都是被带走的你,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这件事情。” 我说那个主谋,为什么谋划了那么久之后,居然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居然是阿九暗中把他给拦下来了。 “你永远都在光里,怎么知道,背着光的地方,是个什么样的黑?”阿九接着带着点自己都没觉察出来的羡慕说道:“你的运气,一直不错。” “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望着阿九,只觉得事情难以消化。 “大可不用,”阿九说道:“你心里明白,我是为了自己。” “不过……”我看着她那个样子,心头一阵发苦:“程恪看见了你把菖蒲的身体弄成了这样,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大概要跟你拼命。” “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阿九脸色非常难看,因为灵魂依附在身体上,身体上受到的伤害,她现在全能感觉到,现在肯定是痛苦的难以形容,只见她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一听这话,我心里忍不住是个百感交集:“以前好几次你差点弄死我,现在终于是找我来帮忙了。” 阿九盯着我,一张好看的面孔也忍不住是个自嘲的表情:“是啊,我也希望自己是说错了。可是现在,除了找你,我没别的法子。” “我能帮你个什么忙?“时间地点都很巧,我猜也猜出来了,恐怕跟我正在求医的马大夫有关。 “你应该想到了吧。”阿九抿了抿嘴,说道:“我现在需要一种叫做玉犀角的东西。” 犀牛角我倒是听说过,传说点燃了犀牛角,能从犀牛角的烟雾之中,看到鬼,阿九既然想要,看来那种东西,应该是有能让尸体生肌的本事。 玉犀角……难道是挂在了马大夫的墙上那一排? “这种东西,连尸体的伤也能治疗?”我望着阿九:“你干嘛不自己去找马大夫?” “那种东西能做的事情很多。”阿九说道:“他知道我,我当然不方便露面,而你现在正在他那里,他又信任你,这不是绝好的机会吗。” 她的眼睛里面,悬着那么一丝希望。 我几乎要动了恻隐之心了:“就算你伤成了这样,也不愿意放弃这个身体?” “你不知道我为了这个身体,付出了多少的努力。”阿九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沉浸在一些拔不出来的过去里面:“你怎么想也想不到,我多想成为菖蒲。”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全因为程恪。 “可是,你心里明白,就算你得到了这具身体,程恪也还是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阿九淡淡的说道:“隔着一个你。” 我也苦笑了一下:“我知道,可是……” “你不用你白白帮忙,”阿九像是怕我走了,重新伸手拉住我:“你的表妹露露和那个二舅妈,还在我这里。一手交药,一手交人,怎么样?” 我想了想,说道:“既然只是一种药,我帮你想想办法。” “你答应了。”阿九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等你的消息。” 阿九从跟我水火不容,到了有求于我,这个转变,快的让人有点接受不了。 我也不是不记仇,只是这一次,到底是为了程恪,我觉得,这个伤口的来历,她没有骗我。 她跟我一样,为了程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那个十一,也跟罗白一样,是你门下的人?”我想起来了刚才的事情:“你让她引开程恪,是不是太冒险了点儿?万一程恪……” “我门下的人多得很,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阿九说:“她的名字,还是我取得呢!” 怪不得,哪里都跟阿九是个如出一辙的样子。 “你觉得她性格很毒,是不是?”阿九像是看出来了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定定的望着我:“我们这种人的日子,你怎么会懂?” 都是那种,孤孤单单的人吗? 看见人情冷暖,所以坚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就算是这样……”我说道:”你到底是为了谁在办事?你这样下去……” “我比你活的久多了,当然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阿九倔强的望着我:“人各有志。你又为什么非要让程恪找到记忆?找到长生?你不怕……他想起来了之后,他就不是现在的这个他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我怕,我怎么不怕,可是,我没得选。” “我和你一样。”阿九眯起眼睛来,说道:“这么久的心愿,我不能不让它实现。” “陆荞,你快来看看……”忽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大叫! 我心里一沉,程恪该不会,真的对十一…… 第165章:翻箱倒柜 再一侧头,阿九已经不见了。 我也顾不上想别的了,赶紧就出去了,却正撞在了程恪的身上。 他拧起眉头来:“你身上有血腥味儿。” “我刚才,往后厨房躲着去了……”下意识的,阿九的事情我没说,只是赶紧问道:“十一呢?” “少少一点教训。”程恪说道:“不用管了。” 霞哥也跑过来了,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十一她不懂事,我替她跟你们道个歉,确实是不应该……” “算了。”程恪淡淡的说道:“再有下次,不会这样算了。” 说着,牵上了我的手:“走吧。” 我赶紧跟霞哥告别,跟着程恪出去了。 外面有一些瓦砾,我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把十一怎么样了?” “拿掉了一些她不该有的东西。”程恪说道:“现在应该是个普通的孩子了。” 不该有的……难道跟武侠小说里面一样,是“废了武功”? “你还想看什么?”程恪转头望着那些个琳琅满目的摊位:“有喜欢的东西吗?” 被刚才那么一闹,我也,没什么心情了,就摇摇头:“回去吧。我……吃饱了。” 程恪看出来我没精神,就略略点了点头。 除了檀香,程恪身上多了一分别的香味,就随口问道:“那个香,吃了什么感觉?会饱吗?好不好吃?” “大概就跟男人抽烟一样。”程恪说道:“可有可无。让我赖以生存下去的,只有你。” 这话是真的,可是听上去,像是最好听的情话。 真好。 “你好像,对什么都是兴趣缺缺啊。”我望着他:“你最喜欢的是……” “只有你。”程恪面无表情的补上了一句:“以后也是。” 嗯,希望如此。 非常满意,像是圆规画出来的圆形,没有瑕疵。 但是,又完美的不真实。 想那么多干嘛,抓在手里的,才最实际。 现在是个深秋,大槐树在头顶上飘摇而下了很多小小的叶子,像是下了叶子的雨,程恪还是习惯性的把手遮在了我头上,不让那叶子掉在了我头顶。 到了那个马大夫的小院里面,那只老狗还是安安静静的,太阳透过了石榴树的缝隙投在了那个老狗的头上,看上去闲适又惬意。 莫名其妙的,忽然羡慕起来,狗也有这种安稳。 “你们回来了?”马大夫正躺在了石榴树后面,捧了一个泡面的碗,看样子还没泡开。 “马大夫干嘛要吃这种东西?”我倒是愣了愣:“一般医生不是最注意养生的吗?” “因为我早就活够了。”马大夫一副跟程恪差不多的,兴趣缺缺的样子,说道:“多活一天,算一天……” “我刚才也没吃饱。”我先往厨房里面探了探头:“要是你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马大夫一听,那个么有气无力的样子一扫而光,立刻来了精神,欠身坐起就往厨房里面引我:“冰箱里什么都有!” 我哑然失笑,是啊,其实,一个人吃饭,当然对付对付也就过去了,有人一起才叫吃饭,独自一人,那叫填肚子。 走进去,抄起东西忙活了起来,这里挺干净是挺干净,就是看样子根本没开过火。 “真像……”忽然那个马大夫喃喃的说了一句。 这句话,我从那个看门儿老头嘴里也听见过! 我赶紧转过头来,问道:“您说我像谁?” 马大夫那一张脸,也别扭了起来,说道:“杨疯子,也很喜欢做饭。” “我二姥爷啊……”想起来了二姥爷的事情,我心里又紧了紧,接着试探着问道:“在您眼里,我二姥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就是个疯子……”马大夫跟刚才的阿九一样,像是沉浸在了什么斑驳往昔之中,满脸是个怀念加感伤:“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那种疯子。好像,这个世上,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也好像,他那一条命,是买不锈钢盆儿赠送的一样,一点也不见他爱惜。” 当然,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敢买重梨吧。 “二姥爷一直是个长生行者。”我一边洗菜一边说道:“您也是吗?” “我没有那种福气,”马大夫摇了摇手,说道:“我一个郎中,哪儿能那么英姿飒爽,年轻的时候身体不好,后来久病成医。混口饭,能吃饱,足矣。而杨疯子就不一样了,他天生,应该就是要吃那一碗饭的。我也很羡慕他,但是我没法成为他。” “您也想当长生行者?”我说道:“出生入死,总要在很多麻烦里面盘旋,而且一辈子,也没见二姥爷娶妻生子,应该也挺……” “那才是快意恩仇啊!”马大夫却露出一种挺神往的模样来:“走遍了万水千山的人才觉得安稳好,人就是这样,这山望着那山高。” 没错,好看的风景,全在远处。 “我听说,您跟二姥爷关系很好?”我想起了刘老太太的话来,就接着说道:“可是好像后来……” “一开始,杨疯子,救过我的命。”马大夫跟个孩子一样托着腮,望着脚下伏着的老狗,大概因为这个话题触动了他的回忆,又因为我是二姥爷的晚辈,马大夫也就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讲了起来。 原来马大夫以前在潭深镇的时候,也想着跟别人一样学养鬼术,但是天生阳火低,再要是被阴气一浸,人要折寿,所以只好成了一个编外闲人。 但是因为年纪小,也不懂大人们的良苦用心,有一次看见二姥爷去坟山上捉小鬼养,他挺羡慕的,二姥爷明知道大人不许他接触阴气,但是一看他那个神往的样子,硬是偷偷摸摸带着他去了,还说大人要打屁股,算他的。 结果俩人出去一看,正碰上一个老养鬼师的坟给坍了,二姥爷还挺高兴的,可是谁知道里面溜出来了一个恶鬼,把阳火低的马大夫直接给拖到了坟里当美餐了。 二姥爷当时岁数也不大,要是跑回去搬救兵肯定保险,可怕就来不及了,二姥爷就一横心,自己跳下去,硬是从那个恶鬼的手里,将马大夫给抢回来了。 过程是艰难险阻的,结局是圆满的,虽然两个人滚了一身的烂泥,同时也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感情,后来二姥爷远走他乡当了漂泊的长生行者,马大夫当时已经学了些周边的本领,想跟着一起见见世面去,二姥爷却没有了小时候的“义气”,死活不让,两个人有了分歧,现在好几十年没见面了。 “他那个人,大大咧咧,像是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似的,”提起了二姥爷,马大夫简直像是提起了自己多年之前的旧情人一样:“什么蛛丝马迹全能看出来。聪明。胆大心细,确实当养鬼师是老天爷赏饭吃,不像我。” “改天,我一定领着二姥爷过来见您!” 我想起来了二姥爷买的重梨,拐弯抹角又问道:“对了,您应该也听说了上次那个重梨吸人阴气,要仿造长生的事情,重梨那种东西,除了做这个,还能干别的吗?” “重梨就是专门用来吸阴气,结阴果的,”马大夫望着我,说道:“没别的作用啦!要么,就是杀养鬼师用了。” 果然,二姥爷花了那种大价钱买重梨,还是跟长生有关。 难道,他也想仿造一个长生? 弄好了饭菜端上来,马大夫显然是个会吃的,整整齐齐的又摆上了酱豆腐,小泡椒,火腿丝,盘盘碗碗的怪讲究。 我忽然想起来了,二姥爷也很爱吃小菜。 如果我是个腐女,大概能幻想出一个旷世绝恋来了。 “欠他一条命,”酒足饭饱,在竹椅上摇晃的马大夫忽然喃喃的说道:“在你这里,就算还了……” 我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就凑上去问道:“对了,马大夫,您这有玉犀角吗?” “有啊!”马大夫眯着眼睛,玳瑁眼镜后面露出来了一丝精光:“你问那个干什么?” “我就是随口问问。”我干笑了一声,说道:“那是干嘛用的?” “定尸用的咯。”马大夫说道:“那种东西,非常难找,黑市里最后一块,已经被我给买到手了。” “定尸……”我赶紧问道:“听上去,高大上呐,不知道,您能不能割爱给我啊?” “那不行,”马大夫在太阳下,露出了一种十分愉悦的模样来:“我得留着做个后手,等我百年之后……” “那还早着呢呀!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的玉犀角呢!”我赶紧说道:“我这里,倒是有点急用……” 听了我这话,程恪沉甸甸的桃花大眼扫了我一眼,我心虚,就假装没看见。 “你手头上有尸体?”马大夫用一种怀疑的眼神望着我:“怎么个急用法?” 照着阿九的意思,马大夫认识她,其中又是诸多不便什么的,也不好直接说,我只得打了个哈哈混过去了:“就是,有朋友想要。” “你朋友快死了?”马大夫说道:“那东西对活人可不管用,死了在说。” 碰了个钉子,我为难了起来,阿九交代的事情,真是太难办了。 到了夜里,住在了马大夫安顿好了的房子里,满是药香,倒是也挺舒服的。 一直以来,不是在逃难,就是在奔波,虽然现在也是来这里避风头的,可是难的的感觉安稳。 躺在程恪的胳膊上,举起手来,让灯光从手指头里面给漏出来。 程恪忽然笑了。 我侧头看着他:“怎么了,是不是很幼稚?” 程恪摇摇头,光洁的额头抵在了我的额头上,清越的声音沉沉的说道:“只是,这一瞬间,希望能天荒地老。” “听说结婚三天就生厌。”我望着他:“到时候……” “我不会。”程恪眯着桃花大眼:“这是命。” 是啊,这是命,因为阴阳御鬼之术。 说起这个来,我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个魏九爷来:“你看,魏九爷的那个老太太鬼,为了魏九爷,甘愿自己变成了那个样子……” “为了讨魏九爷高兴?”程恪淡然答道:“于我来说,怎么做是无所谓的,我也只要你高兴。” 我微笑了起来:“不,你就这样好看下去吧,这样的脸要变老,我舍不得。” 程恪还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一阵狗叫。 我抬起头来:“我还以为那只狗不会叫。” 程恪侧身道:“真正厉害的狗,平常是绝对不会叫的。这里,闯进来了外人。”说着,就起来了,我也要起来,他将我的肩膀往下一按:“留在这,我去看看。” 他打开了窗帘,外面黑沉沉的,但是能看出来,那只狗,居然冲着我和程恪的窗户,正在没命的叫唤着。 现在那个狗的模样,跟白天的时候,是个截然不同的样子,目眦欲裂,凶的判若两狗。 不大一会儿,马大夫从屋里走了出来,伸出手将狗链子解开了。 那狗一个箭步就冲过来了,奔着我们这边的落地玻璃就狂吠了起来,接着,往上一跳,扯下了一个人来。 那人“嗷”的一声惨叫,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有人跟壁虎一样的贴在了落地窗的窗棂旁边。 赶紧站起来一看,只见被狗咬住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连声喊道:“松开……快松开!” 我仔细一看,来的还是个熟人,这不是那个罗白吗? 罗白一转身,看见了我,赶紧喊道:“陆荞?你也在这里?快快快,帮帮忙!这狗不是正常狗,被它这么一咬,我这阴气都使不出来了!” 被马大夫使用的狗,想也知道,不会是正常狗,只是没想到,能这么厉害。 而马大夫早扬起眉毛来了:“你们认识?” 我赶紧就跟程恪从屋里出去了:“认识是认识的,他是西川罗家的人。” “遗孤!”罗白赶紧说道:“老爷子,别让这狗咬了我命根子啊!我们罗家就剩两个苗儿了,让我们罗家断了香火的话……” 看来罗家的事情马大夫也知道了,他就松了手,跟那狗喝道:“疯子,别叫了。” 好家伙,连狗也是这个名字。 那老狗这才乖顺的蹲下身来,伏在了马大夫的脚底下。 “深夜来访,还不走门,有何贵干啊?”马大夫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罗白:“梁上君子爱的财和采花大盗爱的色,我这全没有,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看您这话说的,”罗白一双眼睛躲躲闪闪的,先说道:“陆荞也不爱听啊!” 我反应过来这是拿着我开玩笑,就说道:“别把我算上啊,我家程恪不高兴了,要你的命。” “是是是……”罗白又堆笑望着冷冰冰的程恪:“咱们好歹也算是一家人一家人。” “行了,谁跟你一家人啊!”我接着说道:“你到底来干嘛的?” 罗白有点尴尬, 张口就来:“我就是,肚子疼,听说马大夫是个神医,这不是,就过来找马大夫来看看,谁知道,那门打不开,我性子急,这不是就一时想不开翻了墙嘛……” 我心里略略猜出来了,他肯定是因为阿九的伤,过来偷那个玉犀角的,估计着,还不知道阿九已经把这件事托付给我了。 马大夫闷哼了一声,说道:“这年头,诳瞎话也不打打草稿,算了,你不说,我也不勉强,疯子,送客!” 那个被称为了疯子的老狗一听这个,立刻重新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冲着罗白发出了“呜呜……”的恐吓声音来,罗白被那老狗吓了一个哆嗦,赶紧陪着笑脸对马大夫说道:“您别这么着急啊,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我跟擅闯民宅的夜盗,实在也没什么好说的。”说着,那马大夫转身要进屋。 罗白一看,赶紧拉住了马大夫:“我说实话,您可千万不要生气,我……我其实是来买东西的!” 我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罗白该不会,要说出来吧? “买什么?” 马大夫回过头来:“说。” “玉……”罗白堆上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玉犀角……” 果然……哎…… “哦?”马大夫和程恪两个人的眼光全投到了我的身上来,我讪讪的露出一个笑,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玉犀角今天倒是挺受欢迎的。”马大夫盯着罗白:“你要拿来陪葬吗?” “您说笑话了,我这年轻力壮的, 离死还早……”罗白赶紧说道:“是为了,我一个朋友。” 我心底哀叹了一声。 “你们那个朋友,人缘还真不错啊!”马大夫冷冷的望着罗白,说道:“你们朋友,该不会把人家的尸体给弄坏了,急着要用玉犀角来修复吧?” 我扶额,罗白则是瞪大眼睛凑过去:“哎呀马大夫人家都说您是个半仙儿,我还不信,今天一看,确实是不同凡响啊!这这这,您真是神机妙算……” “我还有更神机妙算的呢!”马大夫挺认真的望着罗白,又望着我:“你们俩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叫阿九啊?” 我和罗白倒是异口同声:“您认识?” “她偷了一具尸体,还招摇撞骗,上次被我逮到了。”马大夫摇头晃脑的说道:“她是碧落门的吧?那种长生之术,为人不齿。” 我说呢,之前阿九就只说了一个不方便,闹半天跟马大夫早就短兵相接过,我就知道,她能拿来求人的事情,一定比她自己还难缠。 “这个……”罗白索性倒是掰开揉碎了直接说了:“那您要是跟阿九认识, 也更好说了,玉犀角的事情,您看着,能不能给……” “不给。” 马大夫言简意赅的拒绝了。 罗白傻了眼。 “这事儿没得商量。”马大夫一双眼睛也往我身上扫了扫:“一点也没有。” 好家伙,想也知道阿九上次跟马大夫见面,能闹到了一个什么程度了,怪不得来托我,可是她运气不好,事情本来希望就不大,罗白这么一搅合,索性是没希望了。 “这……”罗白显然是个不知所措的模样,赶紧拉过了我来:“陆荞,他刚才说什么‘你们俩’,该不会,你也为了阿九……” 我早注意到了程恪的那一双凉飕飕的眼睛了,赶紧就把罗白给甩开了:“你说什么呢?我是不知道啊!我们跟阿九,本来就不太对付,上次打过几架,你不知道?别来套近乎啊!” 说着,我拉着程恪进去了:“手疼手疼……” 程恪本来要问什么,一听手疼,皱了英挺的眉头:“以后,不该管的闲事,最好还是不要乱管。” “我没管!”我赶紧说道:“就是胡乱凑个热闹而已。” 程恪那个表情,分明就是“我早已把你一眼看穿”。 但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在我手上,又吹了几下。 趁着他低头,转身看向了落地窗前面,马大夫不住的摇头,挥手要赶罗白,罗白垂头丧气的要翻墙出去,而马大夫则继续摇头,倒是自己把门给开了,冲着罗白指了指。 罗白一脸的羞赧,这才从门口钻了出去。 哎……这件事情, 怎么跟阿九说呢…… 后半夜那老狗倒是安安静静的,哼也没哼,可我就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程恪低低的问:“又想去厕所?” 我讪笑着起来了:“平常不择席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说着,我就起来了:“我自己去。” 从床上爬起来,一开门,正看见那个药房里面,鬼鬼祟祟的进去个人。 看着那个样子,肯定不是此间主人马大夫啊!难道是罗白去而复返了?不对啊,狗一声也没叫。 程恪早跟上来了,牵上了我的手:“走。” “程恪……”我指着药房:“里面进去了外人了。” “嗯?”程恪拧起了眉头来,侧身护着我,就往药房去了。 “吱呀……”一声,推开了木门,正看见有个人,正在胡乱翻弄着那一排药柜子。 同时,我闻到了那甜腻的长生的味道! 是……上次酒会上的撒散魂香的人! 第166章:叫你爸爸 程恪一直没遇上过那个主谋,在主谋散了散魂香的时候,程恪还没来,后来他潜伏在餐厅的时候,又被阿九给拦下来了。 我心头一沉,对程恪说道:“这就是那个人!”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是程恪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是个什么意思了,而与此同时,那个人也从柜子前面回过头来,看见了我们。 好快……我还没看清楚那个人长得是个什么样子,那个人却像是个张皇失措的样子,也没跟上次一样跟我们为难,而是身子往那一排大柜子上一爬,要跑! 那个身姿,简直快的连壁虎也比不上! 程恪见状,立刻追了上去,伸手就要把那个人给拽下来,那个人侧着身子要躲,程恪一只手一抬,一个看不到的力道就将那个人给生生拽了下来! 但是那个人左脚上,好像受了伤,显然有点重心不稳的样子。 甜甜的那个味道越来越浓郁,还夹杂着血腥气,显然这个人伤口也跟阿九一样,没有愈合,闻着这个味道,我一股子恶心劲儿又涌了上来,而那个人落了地,居然跟地猴子一样,四脚着地就开始冲着我爬了起来! 而且,是个势如闪电的速度! 我隐隐有点明白了,这个人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一方面是左脚不方便,还有一方面,肯定是不想让我们看见他的脸。 之前马大夫说过,什么锅来着,究竟会是谁! 我假装是个躲闪不及的样子,就等着那个人过来,而程恪知道我又要冒险,根本不许,生怕那个人真的扑到了我身上来,一伸手将那个人给拉回去了! 我赶紧喊道:“程恪!将他的脸给翻过来,这样严防死守,肯定是因为怕咱们认出来!” 程恪听了,起手就要将那个人一直别着的脸给正过来,可是那个人不是低着头就是侧着脸,虽然难度很大,却还真是做到了! 而且他的身形又是非常快的,但是只守不攻,没有要跟程恪出手的样子。 这个人好像无心恋战,是个要逃的感觉,我一下就想起来了,这个人之所以不愿意正面交锋,是因为上次跟阿九打了一场,跟阿九闹了一个两败俱伤,才伤了腿,这才往马大夫这里来偷药给自己疗伤的!所以现在,没有元气,肯定不愿意动手。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人又是躲闪着不让人看,又是被程恪死死相逼,已经是个坚持不住的样子了,看准了我像是在门口走神,忽然一抬手,将整个柜子,全都给扑倒了! 柜子轰然倒地的同时,那个人伸手撒了一大把五彩缤纷的纸符,纸符迎风而涨,成了一排纸人构成的人墙,将程恪给隔在了后面,趁着这一秒钟的空隙,奔着我这边又扑了过来,显然是想孤注一掷,从我这里出去。 我赶紧侧过身子,做出一个让路的姿态来,那个人微微一怔,低着头就要过去,但是我看准了那个人放松警惕,一下子就撞到了那个人身上,跟上一次一样,想要将那个人重重的压在了身下! 但是正这个瞬间,那个人的头微微一侧,我看清楚了他是谁,整个人一僵,脚一下子崴了,不但没扑倒了他,还险些撞在了地上。 那个人趁着这个功夫,跟古装剧里面的武林高手一样,飞檐走壁的就出去了。 程恪本来要追上去,但是见我没站稳,赶紧把我扶住了,沉声问道:“没事吧?” 我赶紧摇摇头,用一种挺遗憾的表情说道:“好可惜,被他给跑了。” “你看清楚他那长相了吗?”程恪拧起眉头:“是谁?” 我猝不及防,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那个人动作太快,我没看清楚。” “是么……”程恪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多问。 是啊,我是看见了,可是我实在是宁愿自己根本没看见过那个人。 那是我二姥爷。 他好像没觉察出来,我已经看到了他了。 这个时候,那马医生也被这个声音给惊醒了,跑过来一看,一下子也愣了,侧头望着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闯进来了一个人要偷药……”我指着地上一排脚印,吸了一口气:“您看看,是不是丢了什么。” 甜甜的味道跟血腥气,尚未散开。 “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我这一年也不见得这么热闹……”马大夫脸色不太好看,往里面走了过去,程恪也就过去,将那个大柜子重新给撑了起来。 外人看着那个柜子开了那么多的门,是个繁琐复杂的样子,可是马大夫应该是心里跟明镜似的,清点了一下,说道:“只丢了一些补阴气的。” 看来他想要的,已经被他给拿到手了。 对了,那只狗……我侧头望着酣睡着的老狗,心想,那狗通灵性,是因为二姥爷是熟人,才没叫吧? “行了,你们快去睡觉。”马大夫一面收拾小柜子,一面说道:“真是多事之秋……” 我点头答应了,等出了药房,一回头,正看见了马大夫将那些个纸人,给小心翼翼的收拢了起来,爱惜的搁在了一起。 上次我问,马大夫应该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了,只是一时说漏了嘴,接着又填补过去了,借口说是个什么锅。 刘老太太和马大夫,当然都是认识我二姥爷的。 只是……他们不想告诉我而已。 是啊,二姥爷要对自己的外孙女动手,这是怎么个意思? 我皱了皱眉头,八月十五的月光,能照出了长生来,我才能跟大号萤火虫似的,难不成……我们一直苦苦寻找的长生,真的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藏在了我的身上? 我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灵体来。 长生……长生……肚里的脸孔,究竟是谁? “你在想什么?”程恪侧头望着我:“自从那个黑衣人一走,你就是个心神不宁的样子,看出什么来了?” “没有……”我望着程恪:“你说,长生这种东西,失去记忆之前要藏,会藏在什么地方?” “应该就是,不论如何都会继续保护的地方。”程恪转头望着我:“一个不管自己是不是想起来,全是觉得安心的地方。” 如果……我说如果……是在跟程恪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的我身上呢? 就算他失去记忆,我也还是会在他身边,他也还是会保护我。 八月十五那天的月光下,并没有人在我身上动了手脚,而是,长生真的在我身上…… 那只是个验证,确定了,就可以来找我抢了。 “你心里有事。”程恪耐心的看着我:“说出来。” “我是在想,也许咱们一直都是在绕圈子。”我盯住了程恪:“长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现在除了魏浅承和阿九,没人知道。”程恪的桃花大眼忽闪了一下:“咱们慢慢找。” 是啊,就算假设成立,长生真的是在我身上,可是又怎么进去的,之后要怎么取出来呢?现在,什么都是一无所知。 “先睡觉。”程恪沉沉的说道:“你不用去想那么多,万事有我。”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手就不经意的放在了肚子上。 再往刚才发生的事情上一想,马大夫……显然,跟二姥爷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可是二姥爷,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来偷药,而不是跟马大夫要? 得尽快找到了二姥爷才行,他一定,知道很多我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做了一晚上支离破碎的梦。 梦里有二姥爷,有蜕皮仙姑,有血淋淋的阿九,还有若隐若现的菖蒲。 甚至还有罗蔚蓝, 耳钉,刘老太太等等,所有认识的养鬼师,他们济济一堂,目光灼灼,跟捉到了现行一样的盯着我:“交出来!” “你是个贼!” “口口声声说没有在你这里,骗子!” “信错了你!” “不是我!”我摇着手,满心的发慌:“真的不是我!” 身侧一阵凉意,我看到了程恪,赶紧抓住了程恪:“事情不是那样的,对不对?” 程恪只是跟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我:“拿出来。” “什么……” “你趁人之危……”程恪说道:“还给我,到时候了。” “我不明白……” 而肚子一阵痛,程恪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一下子探到了我的肚子上。 我感觉不到痛。只是一阵发冷……那冰冷的手在我体内搅动着,好像把所有的温暖,全带走了。 “不是你的,留不住。” 菖蒲微笑了起来,她慢慢的丰盈,慢慢的成了一个温暖的活人。 她展颜一笑,明艳的灿如桃花:“谢谢你帮我照顾程恪这么久。” 冷……好冷…… 比冷更难过的,是一阵恐惧。 猝不及防的恐惧,被所有人丢下的恐惧。 豁然睁开眼睛,先看到了程恪那厚重的睫毛。 之所以这么冷,是因为程恪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平常一样跟我隔着被子,反倒是用修长的胳膊,将我整个人全圈了起来,紧紧贴在了他的怀里。 像是要用自己作为被子,把我包住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阵发酸。 “醒了?”我一动,他也睁开了眼睛,随即皱起眉头,反应了过来,先把我松开了:“是不是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把头凑进了他怀里,一股凉意贴上来:“不冷。很好。” 熟悉的檀香味道萦绕了过来,噩梦被我抛到了脑后去。 有,就珍惜,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陆荞!”马大夫的声音从外面响了起来:“看看谁来了。” 我这才恋恋不舍的从程恪怀里坐起来:“谁啊!” “太阳多高了,你还不起!”一个熟悉的,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快出来!买了桂花鸡!” 是……二姥爷的声音! 我立刻站了起来:“我马上出来!” 程恪盯着我,像是若有所思。 打开了门,看见了站在那棵石榴树下面的,真的是笑意盈盈的二姥爷! 马大夫做出了一种尽量想保持平常心的模样,却还是看得出来,他细瘦的身体都微微的有点发抖。 “二姥爷……”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吃吃吃!”二姥爷将一个大包搁在了桌子上,那香气四溢,连老狗也耐不住了,凑了上来,却被二姥爷一脚踢开,委屈的呜咽了起来。 “杨疯子,它好歹跟你同名!”马大夫心疼老狗,不乐意了。 “那我明天改名,叫你爸爸。”二姥爷以一贯的厚颜无耻的语气说道:“不,今天就改,你喊吧。” “你……” 我的心乱成了一团子麻线,昨天那么仓皇失措的逃走了,今天居然大大方方的上了门,二姥爷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个什么药? 仔细的望着二姥爷的脚,却发现两只脚都是平平稳稳的,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二姥爷,”我犹豫了一下:“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还用说,刘菊花早告诉我了。”二姥爷卖力的将那只鸡给拆开了:“所以二姥爷就特别过来,给你补一补。” “可是……”我走过去,坐在了二姥爷身边,却意外的发现,二姥爷身上只有一点烟草味儿,根本没有昨天那个甜甜的味道啊! 而且二姥爷完全神态自若,说道:“真他妈的,这年头鸡也这么贵,我上次来玉宁的时候,才5块钱一只。” “你活在了上个世纪呢?”马大夫阴阳怪气的说道:“要是再咱们小时候,5毛钱也能买个鸡。” “你们这帮老东西,就知道抬杠。”二姥爷自己先扯下了个鸡腿自己吃,谁也没让:“刘菊花昨天找我,说什么你的事情,我全知道了,我就问她,你知道啥了?结果云山雾罩的,她也不说,女人心海底针,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我一直没娶媳妇,想着毛遂自荐啊?” “咳咳……”马大夫本来在喝茶,一听这个,茶叶喷出来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你还记得呐?刘菊花又不是没人要,干嘛非要在你一棵树上吊死。” “那谁知道啊!看老子是个人才呗。”二姥爷继续拍着胸脯自吹自擂了起来:“她不是也没结婚?肯定是等着我这个长生使者卸任了,到时候伺候着给我洗脸洗屁股,就是岁数大了,不好腆着脸直说。” 刘老太太真的要是说了那话,那就确定了,刘老太太在幽茗山庄看见的,就是二姥爷。 可是二姥爷这么个装疯卖傻,假装糊涂的姿态,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味道和伤也没有了……好像那个干了恶事的二姥爷,另有其人一样。 第167章:菖蒲是谁 奇怪了,我仔细想了想,难道世上能有两个二姥爷不成?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试探试探。 我坐在了二姥爷的身边,二姥爷顺手拔了个鸡腿给我:“吃吃吃,金玉里的东西别的不敢恭维,这个鸡最有味道。” 接过了鸡腿,我就问道:“二姥爷,您经常来金玉里?对这里熟悉吗?” 二姥爷一边吃一边满不在乎的说道:“熟悉啊,怎么不熟悉,几十年前,我正在玉宁这里查探长生的事情,就经常来这里闲晃,当时马聋子还没来呢,对吧马聋子?” 马大夫不爱听这个绰号,玳瑁眼镜后面的眼睛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白眼。 刘老太太叫这个绰号的时候,倒是没觉得马大夫怎么样。 “那……您最近一次来金玉里,是什么时候?”我赶紧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二姥爷想了想,说道:“那么久了,谁还记得清楚。” 昨天才从黑市里面买了重梨,这么快就翻脸不认账了,果然,问下去大概也没有用处,二姥爷是想着来个一问三不知。 我看了程恪一眼,程恪一双眼睛扫过来,也没多说什么。 “那您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看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啊?” 二姥爷仔细的望着我,说道:“你希望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我心头一跳,随即想到,会不会二姥爷,是在试探昨天我有没有看到他? 这个感觉真不舒服,明明是自己的亲人,却弄得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样,让人无比别扭。 “这倒不是……”我旁敲侧击的说道:“我是关心,长生,现在有下落了吗?” 二姥爷低下头只顾着吃鸡,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还是老样子,前一阵子那个大墓的事情破了以后,大概魏长生也是元气大伤,碧落门一直也没有什么动静。” “总是听说碧落门,我还没见过碧落门的人。”我顺口问道:“他们那些人行事,是不是跟长生行者也差不多?” “差的多了,长生行者是好好的寻觅,可是他们呢,跟强盗一样,烧杀抢掠,”二姥爷说道:“罗家村的事情你也知道啊,就是他们干的。” 罗家村的事情,可想而知,也许,是魏浅承怕我们从那里找到了什么线索,他倒是并不希望程恪恢复记忆。 “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动静吧……”我故意说道:“那个酒会的事情, 说不定也是魏长生干的呢!” 说着,留意着二姥爷的表情。 果然,二姥爷一下子像是来了精神,赶紧咽下去了一口鸡肉,说道:“这他妈了个巴子的,不瞒你说,我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长生行者,也收到了那个请柬了,一看跟长生有关,当然也很感兴趣了,可惜等我到了那里, 怎么也没找到地方!还有几个老家伙,都是跟我一样,对了,你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那一片儿,根本没路啊!” 这话说的倒是滴水不漏,说是不知道这个酒会,显然不现实,说是知道,又怎么可能不去,一句没找到,倒是恰到好处的给打发了。 大概,他也知道那个看门老头设下的百草圈。 马大夫又翻了一个白眼,说道:“杨疯子,你天天自诩是个活地图,怎么刘菊花和魏瞎子全能找到,怎么就你找不到?” “我的眼睛借给魏瞎子了。”二姥爷以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傲然说道:“要不魏瞎子太可怜了。” “人家带着个阴阳御鬼之术,有个鬼媳妇,可比你强多了,还用得着你可怜?”马大夫不屑的说道:“你这一辈子瞎忙,能混出什么来?” “井底之蛙,”二姥爷对“多年不见”的旧友,也是一个毫不客气的毒舌:“你一辈子坐在这,又能坐出什么来?” 马大夫本来就很希望能出门闯荡,但是一直不能成行,心里大概算是个疙瘩,又被二姥爷讥讽,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气了,直接抬屁股往药房里去了。 “怎么啦?”二姥爷挺纳闷的说道:“这么好的鸡也不吃了?难道我说错话啦?我说马聋子……” 说着起身要追,我赶紧拉住了二姥爷,说道:“您可快拉倒吧,得罪了人,等人消气了再去道歉合适。” “男子汉大丈夫的,一句话也要生气,跟个老娘们儿似的。”二姥爷重新坐下了:“他不吃,咱们爷俩全吃喽!” 我答应了下来,想起了那个商场的事情,就又问道:“二姥爷,您说您整天四处跑,怎么赚钱糊口啊?” “哎呀,二姥爷还正想着跟你炫耀炫耀。”二姥爷一提起了这个来,倒是挺兴奋的,说道:“昨天,二姥爷还大赚了一笔呢!” “哦?”我赶紧明知故问:“您接了买卖?” 养鬼师们养鬼,当然也跟农民种地,商人进货一样,是为了生活,一般养鬼师的买卖,就是帮着人相看凶吉,或者对遇上怪事,走背字的人家改运算流年,吃一碗阴阳饭,被人请去驱邪,就是买卖的一种。 “那是,”二姥爷得意洋洋的说道:“你是不知道,有一个商场,那里面闹鬼闹的厉害,老板给的钱可不算少,我去了之前,好几个学艺不精还得非得出来卖弄的养鬼师给折在了里面了,死的那叫一个惨,装裹都没留,跟扒鸡一样,赤身露体的死了,不雅,不雅!” 我赶紧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就因为修建商场的一群傻逼,不知道得罪了谁,修建电梯的时候,正好被设计在了走阴口上,你想,本来就是玄阴地,阴气那么重,还要在走阴口建造了电梯,那些个不干净的东西就喜欢在阴阳两界来上上下下,搭上了电梯,当然更方便了。”二姥爷一边说着,一边望着我:“你知道走阴口是什么吗?” 我茫然的摇了摇头。 程恪接口说道:“走阴口是一个房屋的方位,虽然人会以为屋子盖起来,就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可是实际上,阴灵的路跟阳宅的位置,很有可能会重合起来,这样,每个阳宅都会留下来了一个走阴口,就是让给阴灵同行的一个便道,好井水不犯河水。” 原来盖房子,还有这种讲究。 我接着问道:“之后呢?” “之后,”二姥爷豪爽的说道:“那个电梯下面,被人放了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骨头棒子,你想,人死了肯定得穿装裹衣服啊,存几根骨头,等于把人光着腚眼子扔在走阴口了,谁能乐意?所以那里的阴魂,索性就把从自己身上来来回回的那些个人身上的衣服给扒下来陪葬了。” “照着您这么说,事情应该不算很复杂啊!”我问道:“那为什么过去的养鬼师全死了?” “就是因为看上去不复杂,才能让人掉以轻心嘛。”二姥爷又咬了一口鸡肉,说道:“你忘了那个方位了?那里面,其实就是被人设的一个局,阴气那么旺盛,动物搁在里面都他娘的能成精,更别说鬼了,一个个阴气大盛,厉害的很,养鬼师们自己的阴气往里面一撞,那些个阴魂就知道找麻烦的来了,先下手为强,把他们的衣服也扒走了拉倒。 这样,新人越来越多,力量也就越来越大,也就是你二姥爷去的早一点,要是再晚一阵子,估计我都得被那口电梯给吞了。” 说的很简单,但是想想也是惊心动魄的。 我就接着问道:“所以,您这一笔钱,没少赚吧?” “那是。”二姥爷志得意满的说道:“所以现在有钱给你买桂花鸡。” “那您说说,”我赶紧打蛇随棍上:“那么大的一笔钱,您打算干嘛用?” 果然,一听这话, 二姥爷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但马上接着说道:“那当然是养老用了,怎么着,也不能给你们这些个小辈儿添麻烦呀!” 说不出来,是去买了重梨了? “就是啊……”我接着说道:“我打上次从那个大墓里面死里逃生,也想明白了,干长生行者,人生在世几十年,随时可能去西天,还是活一天,珍惜一天的好,那个大墓里面的重梨,真是吓死人了,幸亏是给砸死在里面了,不然谁知道将来还得祸害多少人。” 提起了重梨来,二姥爷索性不吱声了,只顾着吃鸡。 而这个时候,程恪忽然问道:“二姥爷的长生香囊,今天没带着?” 嗯?我顺着程恪的眼光往下一看,果然,二姥爷的腰上空空的,那个陈旧的长生香囊不见了! 二姥爷听问,眨了眨眼睛,忽然挤出来了一个笑容来:“昨天换衣服,就给忘在了脏衣服里面了,你们俩的眼睛倒是都没白长这么大。” 长生香囊不是普通的东西,一辈子的长生行者,怎么可能把那种东西给忘了,我越来越怀疑眼前这个二姥爷的身份了。 “忘在家里了?”我忙说道:“姥爷现在是不是跟您住在一起了?可让姥爷留心点,千万别丢进洗衣机里绞了。” “你姥爷……”二姥爷张了张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不说这个了,”二姥爷不知不觉已经一个人干掉了一整只桂花鸡,抬头望着我们,擦了擦油嘴,说道:“你知道我这次来,除了看看你,还为了什么吗?” “看您这话说的,”我就装起了糊涂来:“我又不是您肚子里的蛔虫。” “嘿嘿嘿,”二姥爷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也算得上是长生那件事情的进展,你四姑姥姥翻箱倒柜,终于查出来那个菖蒲究竟是谁了。” “啊?”我一下怔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二姥爷会提起来了这件事情! 扫过程恪,程恪的桃花大眼虽然还是水波不兴的样子,却瞧得出来,闪烁了一下。 我抿了抿嘴,说道:“怎……怎么查出来的?靠谱吗?” “你连你二姥爷也不信?”二姥爷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口将一块细细的鸡骨头给吐出来,砸到了老狗的头上,那老狗赶紧叼起来就吃了,还摇尾乞怜想再要点。 我把鸡骨头拿出来放到了那狗的嘴边,问道:“您说您说,我全相信。” “这还得多亏你四姑姥姥了。”二姥爷说道:“这一次,你四姑姥姥算得上整了一个天翻地覆,也没找出来个头肚,但是你说巧不巧,前一阵,有一个祖坟给塌了,棺材板子也给砸断了,里面的东西全露出来了。 你四姑姥姥过去帮忙,这才在那个坟窟窿里面,找到了线索。原来那个祖先,正是菖蒲她妈,里面好多东西,都是菖蒲绣出来的,不少的菖蒲花装饰。” 好巧不巧,偏偏在这个时候塌陷,真是充满了一种宿命的感觉。 程恪,也跟着微微有了些紧张,是啊,我也紧张,更别说他了。 二姥爷继续绘声绘色的讲道:“一看见了那菖蒲花,你四姑姥姥当然就将里面的东西细细的找了找,这才从里面的随葬里面找到了关于那个菖蒲的一个本子,居然是她的生平,这才搞明白了,菖蒲她究竟是个什么人!” 关于菖蒲身上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了,她虽然是个杨家人,为什么族谱上一点痕迹也没有,像是被人抹去了,还葬在了祖坟的外面?又是怎么死的?解开了菖蒲身上的迷,想来,程恪身上的谜团,也就揭开了一半了。 我心头“砰砰”的跳动了起来:“那,究竟是个什么人……” 二姥爷一边剔牙,一边说道:“就是杨家的人。” “……”我叹了口气:“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可她为什么被族谱给抹了去,你就不知道了吧?”二姥爷神神秘秘的说道:“因为叛族。” “叛族?”我盯着程恪,他的眼神也微微有一点动容:“怎么个叛族法?” “我就从头跟你们说好了,”二姥爷接着说道:“从坟里面找到的消息看来,菖蒲,是当年第一批的长生行者。 你知道,咱们潭深镇一直守护着长生,就是因为轮上了魏长生做族长,这才将长生给盗走了,弄的天下大乱,于是潭深镇的人就开始商量着,要派人将长生和魏长生全给找回来。 就这样,从村子里面,找出来了最优秀的年轻人,组成了长生行者,就是你二姥爷这种,出类拔萃的。” 我点点头:“明白明白。” 二姥爷接着说道:“但是你知道,长生行者将要遇到的危险是有多大,还有很大的可能,就死在了魏长生的手上了,所以一开始,是不打算选女性的长生行者的,可是菖蒲打破了这个规矩,因为她实在是太优秀了。” 我懂,我懂,菖蒲简直优秀的不像是个凡人,而是个女神。 “后来呢?”我还没来得及问,程恪倒是先问出来了。 他看上去还是很平静,显然听的是别人的故事。 “后来,就是要紧的了!”二姥爷延续了自己那个咋咋呼呼的作风,接着说道:“那么多的长生行者,没有一个是能找到了魏长生的,唯独只有菖蒲一个人,接近了魏长生,而且……接近的有点太接近了,魏长生,居然看上她了!” 说到这里,二姥爷等待着我和程恪的惊叹,可是我和程恪,偏偏不仅无动于衷,还都带了点木然。 二姥爷有点扫兴,只好问道:“你们不感到惊奇惊讶和惊呆?” “我只感到了精神。”我扯出了一个笑容来:“二姥爷,您接着说,菖蒲跟魏长生……之后呢?” “之后,”二姥爷只好接着说道:“村子里的老人说了,既然如此,将计就计,就让菖蒲当魏长生身边的人吧!这人防天防地,总也防不到自己身边去,更别说枕边了。” 果然, 跟我猜测的一模一样,为了长生,全都是为了长生。 “那……菖蒲自己愿意吗?”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我还是忍不住看了程恪一眼。 程恪还是什么也不说,只是有点发怔。 可惜他的心不能跳了……要不然,现在是不是会跳的非常剧烈? “这个,谁还顾得上?”二姥爷说道:“一旦做了长生行者,这一辈子都是要献给了长生的,自己愿意不愿意,不在自己。” 是啊,我明白。 魏浅承的那个记忆之中,菖蒲哭的梨花带雨那一张脸:“魏浅承,你为什么是魏长生……” 为了一个长生,个顶个的身不由己。 我心里忽然一阵厌倦。 手上一凉,程恪将我的手给握住了,清越的声音说道:“听仔细了,咱们去找,之后……就再也没关系了。” 我点了点头。 照着刘老太太的话,我的那张白纸,颜色还没有剥落吧。 “之后,菖蒲就真的跟魏长生好上了,而且,好的天昏地暗,啧啧啧。”二姥爷咂舌道:“你是不知道,菖蒲有多大的能耐,硬是让魏长生跟她办了喜事!就在喜事上,菖蒲把长生给弄到了手了。” “弄到了手了……”我立刻问道:“然后呢?” “然后,菖蒲就死了。”二姥爷叹了口气,说道:“自尽身亡。” “那长生……”我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她成了长生的最后一个主人?” “没错,长生最后到了她的手上,就不见了。”二姥爷一根指头磕着那桌子面儿,说道:“所以嘛……本来长生还有个希望,是在魏长生那里,可是菖蒲那么一死,长生就成了泥牛入海,再也没有了消息,天下所有的养鬼师都开始对长生是一个趋之如骛,一直找到了今天。” 我猜出来了:“因为菖蒲弄丢了长生,所以,落下了一个叛族的罪过?” 二姥爷点点头,说道:“明明可以把长生给带回来,却死在了外面,丢了长生,不是叛族是什么!所以嘛……” 所以,潭深镇当时的族长应该是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勃然大怒,不仅将菖蒲给开除出了族谱,还拒绝接受她的尸体。 甚至……将她一切的痕迹全抹去了,不认她这个人。 难怪呢。 程恪的手,微微有点发颤。 我想,我能猜出来,她究竟为什么死。 长生,是个不应该出现在世上的祸害,她是想,以自己的命为终点,让长生的下落,再也不被别人知道。 这种“为了世界和平,牺牲自己”的桥段,俗的简直让人想笑。 可是我根本笑不出来。 “那她的尸体……”我犹豫了一下,问道:“是谁葬在了养尸地?” 第168章:你一个人 “那谁知道。”二姥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也许,是菖蒲家里人偷偷埋下的吧。” 之所以这样,应该就是想要让菖蒲有朝一日,能够靠长生而复活。 当时长生之所以不见了,一定是因为菖蒲把长生交给了程恪。 程恪是菖蒲,最信任的人吧。 程恪自己,也是为了罗家,才来寻找长生的,但是事已至此,他为了菖蒲的嘱托,也不会将长生重新交给罗家。 也许,魏浅承知道了自己的女人和身边人,因为长生,一起背叛了自己,这才大怒,将程恪给杀了封印住了,才让长生在程恪手里尘封了这么久。 而埋葬菖蒲的那个人,不是程恪,而是另有其人,导致程恪醒来,想要寻找菖蒲的尸体,却一直也没有找到,才耽误到逐渐失去了记忆。 阿九倒是一直对菖蒲的尸体锲而不舍,辗转许多年,终于得了手。 真讽刺。 事情算得上一个真相大白,等到长生的下落,真的确定了,那程恪,还会不会去把菖蒲唤回来? 长生很可能就藏在我身上的事情,要不要跟程恪说呢?可是梦境之中探入到了我肚子里面的手,让人不寒而栗。 “说的也差不多了,”这个时候,那个马大夫捧着一包针从屋里走出来,将二姥爷给赶开了:“得治病了。” 我忙把手给伸了出来,同时留心着二姥爷的表情。 这个乌龟,就是二姥爷留在了酒会上面那个散魂香的香炉弄出来的。 而二姥爷仔细的盯着那个乌龟,眨了眨眼睛,忽然一下子拍了桌子:“操他妈的魏长生,果然那个鸟毛的酒会,就是他办得!还给你身上烙出了这么个玩儿,这不是含血喷人吗!冤枉你拿了长生!不行,我一定得找到了那个老王八蛋,不把他们那个碧落门给拆了,我他妈的不姓杨!” 我一听,赶紧问道:“二姥爷,难道您知道这个乌龟的来路?这是怎么个意思?” 程恪跟我说过,这是“长生”的意思,但是他好像也没完全想起来,不能说的很详细。 二姥爷则说道:“你不知道,这个王八,就是碧落门的标志,意思是‘长生’!把这个东西烙在了你手上,就是留下了一个记号,意思是长生就在你这里,好让碧落门的门徒找上来!” 碧落门……把事情,又扔到了魏长生的身上去。 “好么,你上次在那个大墓里面,打败了魏浅承的这个消息看来是传开了,人人都说你取得了长生,看来那个酒会,本来就是一个圈套!”二姥爷露出一种特别慷慨激昂的样子来:“长生真的要是在你这里,我们还他妈的这么大费周折干什么!” 这话我也想问二姥爷,明明那个酒会的主谋就是你,你这样的将事情推一个干净,又是想干什么! 马大夫瞥了二姥爷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隐隐的带着点忧色。 看得出来,他在为二姥爷担心。 “二姥爷,您也别激动。”我直接说道:“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乌龟,是碧落门的标志,才被人故意刻在了我的手上,嫁祸给碧落门啊?毕竟……我没看到,给我留下了这个烙印的人,究竟是谁。” “嫁祸?”二姥爷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一开始,你就老说什么,有人想让碧落门跟咱们来一个鹬蚌相争,可是哪里有那么个人呢?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这事情不是魏长生做的了?” “这个……” 是啊,我现在一点证据也没有。 “既然如此,不如去问问碧落门的人。”二姥爷说道:“我这就去找那个碧落门,把事情全弄清楚了!老虎不发威,当咱们潭深镇是病猫呢!” “那不如等陆荞的手治好了,我们跟着二姥爷一起去。”程恪倒是说道:“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敢在陆荞身上烙上了那个长生痕迹。 ” 他眼睛里,带着隐隐的杀气…… 二姥爷被程恪的那个气势微微的震慑了一下,顿了顿,才说道:“也好,也好,那就等你们几天,一起去……” 说着,转而看向了马大夫:“你还得磨蹭几天哪?” “什么叫磨蹭?”马大夫挺不乐意的说道:“是因为这种铁砂,太细密,不好弄,你懂什么。” 二姥爷撇了撇嘴,自己逗狗去了。 我想起来了阿九受的那个伤来……马大夫不给玉犀角,那阿九会不会忍受不住那个痛苦,放弃了那个尸身? 如果尸身不在了的话……菖蒲,也就没法子复活了吧? 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心虚的望了一眼程恪,对,他还是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真的很累,我现在居然也要有事情瞒着他了。 忽然也就理解一开始的事情,他什么也不说的原因,因为很多的迫不得已。 玉犀角,怎么办呢…… 等手弄完了,我回到屋子里面,正看见了玻璃窗上面,不知道被谁画出来了两个字:“门口。” 阿九? 程恪还跟二姥爷和马大夫留在院子里面,我趁着他们不注意,也就溜出去了。 果然,在那个门口等着我的,是那个叫十一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抬头望着我,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来:“姐姐来了?” 我环视她全身,也没看出来程恪在她身上到底动了一个什么手脚,就说道:“你有事?直接说。” “我替阿九,问问玉犀角怎么样了。”十一一双水晶似的眼睛盯着我:“要是再没有玉犀角,她的灵魂,就要跟那个尸体一起死了。” “什么?”我拧起了眉头来:“她……也会死?” “被那个尸体拖死。”十一仰头望着我,说道:“她不肯用长生之术换身体,再得不到给尸体生肌的玉犀角,估计着灵魂就要跟那具尸体一起烂掉了。” 阿九宁愿冒着这个险,也不肯放弃了菖蒲的身体。 “当然,你要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报仇,那可就是再好不过了。”十一眯起眼睛,说道:“阿九得罪过你,我知道,反正她手上的那个二舅妈和露露,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吧?趁着这个机会,那具旧情人的尸体,也就一起玩儿完了,长生也救不活,是不是,正中下怀?” 十一知道不少。 “你好好想想,”十一微笑了起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而我脑海之中,也响起来了那个灵体的声音:“好呀……菖蒲的尸体就这么烂掉了,就算有了长生,也再回不来了,以后都也没有关于菖蒲的后顾之忧,程恪,只是你一个人的。” 第169章:我相信你 钻石满2100加更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心里像是对那个灵体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了一股子火气,恨不得将她揪出来打一架。 是啊,她是帮过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就抵触了起来。 是一种被戳到了人内心最深处黑暗的猝不及防和难堪。 十一看出来了我脸色不好看,还是乖巧的说道:“姐姐可以慢慢考虑,这种事情不着急,反正拖一阵子,阿九就死了,你也不用考虑了,犹豫,就是你的答案。” 这话说的很锐利,我抬头看着她,说道:“我会想办法的,你……你让阿九再坚持一下。” 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可笑,想不到,阿九的命居然要我来救。 十一眼波流转,笑道:“姐姐是个善心的人,可是……古往今来,善心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十一果然跟阿九,一模一样。 “不用你提醒。”我望着十一:“我倒是想知道,我家程恪,在你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十一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禁不住就颤了一下,但随即说道:“你问问你家的那个鬼,不是更方便吗?” “陆荞?”正在这个时候,院子里面传来了二姥爷叫我的声音,我回过头去,答道:“来了!” 十一探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到了晚上,我在骡子哥的饭馆里面等着你。再晚了……你给阿九收尸吧。” 说着,跟任何一个她这样年龄的小姑娘一样,蹦蹦跳跳的走了。 那个灵动的背影在朝阳下面,好看的刺眼。 一只凉凉的手搁在了我肩膀上,我身上微微一颤,回过头来,才发现是程恪。 不知道程恪有没有看见十一的背影,他只是低下头,沉甸甸的桃花大眼映出了我来:“在看什么?” “今天天气真好。”我冲着程恪扯出了一个笑容来:“难得的阳光明媚。” 程恪见我笑了,眼神也柔软了下来,牵上我的手往里走:“好,你喜欢,等事情结束了,带你看日出,海边和山上的都好,你喜欢就好。” “嗯。”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菖蒲的尸体没有了之后,他就是我的了,只是我的了,可是……那种安全感,没必要,我用不着。 原来二姥爷喊我,是因为想吃苹果又懒得削皮。 我跟着马大夫进去拿刀的时候,顺口又问道:“马大夫,您的玉犀角,真的不能割爱?我现在确实有急用……”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马大夫听我旧事重提,不大乐意:“那个阿九,绝对不是什么好人,听杨疯子说,还差点杀了你?” “好几次。”我苦笑了一下,可是这一次她遇上了这样的危险,是为了我的程恪,所以,说我矫情也好,圣母也罢,这个人情,非还不可。 更重要的是,那具菖蒲的尸体真的要是出了什么事,程恪会心疼。 我不想他心疼。 “真是闹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马大夫撇了嘴:“她是你们的仇人才对,干嘛要帮忙?” “反正……”我腆着脸:“你就当卖给我个人情……” “反正不行。”马大夫将水果刀塞到了我手上:“去削皮。” 程恪却过来,将那刀接下来了,修长白皙的手指头握住了苹果,自顾自帮我削了起来。 画符也好,驱鬼也好,他这一双好看的,骨节分明的手,像是什么都能做到。 看着鲜红的果皮从雪白的果肉上一圈圈的剥落了下来,我微微有点发怔。 “不管你担心什么。”程恪望着我,桃花大眼一眯,道:“总会过去的。” “我知道。”望着手上那个越来越浅的乌龟,叹了口气。 外面那老狗又大叫了起来,我赶紧探头出去了,只见原来是二姥爷把那只狗给逗急了眼,正绕在二姥爷屁股后面,跟着二姥爷围着那棵石榴树转起了圈子,二姥爷一边转圈一边大笑,看上去跟个小孩儿一样,没心没肺的。 我真希望,那天晚上,是我看走了眼。 可惜,不可能。 不过现在最着急的,还是玉犀角了,我只有最后一天的时间了。 结果不管怎么软磨硬泡,再马大夫那里,玉犀角就是套不出来,除了强抢,基本没有别的法子。 眼看着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我盯着即将升起来的月亮,心乱如麻。 现在算得上救人如救火,可是…… 还在犹豫,檀香的味道浮动过来,是程恪过来了,他没说别的,只是伸出手,手里一件东西在月色下面闪闪发亮。 那个东西是个琥珀颜色,只有手指头长,带着一种淡淡的荧光。 “这个难道是……”我瞪大眼睛:“玉犀角?” 程恪像是很满意我那个惊异的表情,带着点得意似的,点了点头,修长的手伸过来:“拿去。” 我赶紧小心翼翼的接下来了,一颗心跳了又跳,连声问道:“我说,你该不会是在马大夫那里……” “易得千金宝,难求有情郎啊。” 马大夫却从药房里面探出头来,扶了扶沉重的玳瑁眼镜,说道:“难为他了。” 程恪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有点难以置信:“你……” “既然你想要,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不管需要怎么做,”程恪薄唇一勾:“ 我帮你弄到。” 很难形容这个感觉,仿佛我只觉得,能和他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而那些倒霉的事情,归根结底,全是他引起来的,那也没关系。 值得。 “走吧。”程恪说道:“我陪你去你要去的地方,在外面等着你,至于你去见谁,既然你不想让我管,那我就不管。” 我赶紧的点了点头,带着程恪往骡子哥的饭店去了。 华灯初上,程恪还是习惯性的站在了有风的那一侧,刘海被晚风扬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眼睛映出璀璨灯火,整个人美好如画。 我忍不住就问道:“你……就那么相信我吗?” “我和你一样,”程恪略略侧过头来:“比相信自己,还要更相信你。” “我也跟你一样,绝对不会背叛你的。”我望着他说道:“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虽然不能跟你说,可是我保证……” “我知道。”程恪薄唇一勾:“不方便说,就不用说了。” 真好。 到了骡子哥的饭店,程恪站在门口等着我,我进了门,看见骡子哥正托腮在柜台上打旽,饭店里面则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其他人。 奇怪……阿九和十一,都不在? 我往里面探了探头,也没找到。 心里忍不住有点着急了,刚想回头将骡子哥叫醒了,胳膊却被一只很温暖的手给握住了。 那手将我往后面一拉,我一下子跌进了一个带着树叶子味道的怀里。 抬起头,果然对上了那一双带着妖气的丹凤眼。 “魏浅承?”我一下子愣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魏浅承只是低下头,将我的手给拿起来看,目光落到了那个淡了一半而的乌龟上,皱起了眉头来:“疼不疼?” 我把手抽出来,离得他远了一点:“这不是你们碧落门的标记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是啊……”魏浅承叹口气,带点落寞,说道:“问了一句废话,可是,我不知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跟你说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我也没什么跟你说的。”我望着他:“阿九呢?” “哦?”魏浅承挑起了眉头来:“你是为了阿九来的?” 我暗暗的把玉犀角握的紧了一点:“管你什么事。” “能不能,不要总跟我这样的兵戎相见?”魏浅承带着点疲倦一样的揉了揉眉心:“你知道,我只是因为心疼,只是想看看,你好了没有。” “用不着你心疼。”我望着他:“你心疼的,只有自己吧?”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魏浅承像个做错了事情似的少年,摸了摸自己有破绽的天灵盖,很诚恳的说道:“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 “你要说抱歉,可以跟罗蔚蓝说。”我说道:“要是说被那个蜕皮仙姑控制的事情,我倒是不瞎,看得出来,你也是……” “以后跟着我,好不好?”没等我说完,魏浅承修长的胳膊忽然一下将我圈起来,把我扣在了那个跟程恪截然不同,非常温暖的怀里去:“让我保护你。” “我有程恪了。”挣扎不出,我咬了咬牙,说道:“你要找替身,可以去找阿九。” “我说过,我不喜欢尸体,只喜欢活人……”魏浅承跟程恪一样,把下巴磨在了我头顶上,带着点黯然说道:“暖暖的,带着血气的才好,我很想……有人能陪着我,过这个长得看不到尽头的人生。” 我心头一颤,但还是沉了沉心思:“你能一个人过了这么久,想必也不在乎一个人过的更久一些。” “你不是我,你又怎么能明白。”魏浅承笑的苍凉:“这条路,并不是我自己选的。” “不是你选的?”我望着魏浅承的眼睛:“如果不是一开始,你将长生给从潭深镇偷走了,之后怎么会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来?” “我有我的迫不得已,你愿意听,我可以告诉你。”魏浅承低下头望着我:“我其实……” “比起这个来,”我盯着他,说道:“我更想知道,长生除了能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之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这个么……”魏浅承微微一怔,接着愉悦的笑了:“要见到了长生的人,才能形容出来。” “你不想说就算了,找什么借口。”我拧起眉头:“你知道阿九在哪里,是不是?让阿九出来,她跟我约好了,要在这里见一面的,事情办完,我要走了,程恪还在等着我呢。” “阿九?”魏浅承露出了很感兴趣的样子:“你为什么现在跟阿九走的那么近?你应该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知道,可是欠了人情,不能不还,”我说道:“还完了,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遇上了,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看来,那个酒会上,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魏浅承低低的说道:“你一直是个聪明人,我只劝你一句,小心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我心头一沉:“你说谁?” “现在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魏浅承苦笑着说道:“我名声也不好,对你来说的分量,更没有那个人重。” “上次……”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了:“在幽茗山庄的酒会上那个老头儿,是不是你?” “老头儿?”魏浅承红唇勾起来,清雅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用一种开玩笑的腔调说道:“不知道, 你看呢?” “你不要总是把我当个小孩儿哄!”平时里就算很能张牙舞爪,在魏浅承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劲儿就是使不出来,只能咬牙说道:“我不傻!” “不是小孩儿……”魏浅承低下头,好听却又暧昧的声音沉沉响在了我的耳侧:“那你跟我,做大人才能做的事,好不好?” 说着,他低下头,那个柔软的唇,一下子狠狠的贴到了我嘴上,霸道的冲撞进去,一路攻城略地,一点退路也没有给我留! 草叶子的味道扑了进来,交缠了这样的缱绻,我瞪大眼睛,只见他的丹凤眼眯起来,满满是珍惜和眷恋,显然沉迷其中,可是却让我心跳之余,只是害怕…… 我怎么可能跟他一起沉沦,他是很好,可是我有程恪了啊…… 挣扎不开,一发狠,就直接咬了他一口,腥甜的味道弥漫了开来,可是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就那么疼着,也不肯松开! “看见了吧?”忽然一个甜甜的声音说道:“大哥哥,我早跟你说了,大姐姐带着玉犀角,根本不是来找阿九,而是来会男人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喏,现在,眼见为实,你被骗了呀!” 魏浅承这才恋恋不舍的抬起头来,带着点遗憾说道:“我还没有喜欢够,就被打扰了,真可惜……” 而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也不知道怎么转过了头来,只见程恪被微笑着的十一给引了进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被魏浅承揽在了怀里的我。 第170章:鸿福赌场 “程恪……” 言犹在耳:“我跟相信自己一样相信你。” “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的。” 程恪什么话也没说,桃花大眼转而望着魏浅承,那个神色,像是结了冰。 忽然一段记忆,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漫天都是繁星,跟我和程恪在西川看见的一模一样。 只是跟程恪坐在一起的,换成了菖蒲。 她正坐在菖蒲花盛开的花丛里面,绝美的面孔跟菖蒲花相映成辉,一双细白细白的脚泡在了清冽的河水里面,本人就像是一支河水里面生出来的花。 “你总是不爱说话,为什么啊?”菖蒲望着程恪,一双大眼睛含了笑。 “没有什么好说。”程恪淡淡的说道:“也没有人和我说。” “你可以跟我说嘛。”菖蒲的樱唇,红的耀眼:“我喜欢听你说话,不管你说什么。” 程恪微微有点动容:“为什么?” “你的声音好听,人也好看。”菖蒲一双脚专心致志的拨弄着水面:“只是,总觉得,跟你隔着好远……” “不算远。”程恪的一双眼睛,也望向了那漫天的繁星:“不过一个魏长生。” “我希望,他不要长生下去了。”菖蒲的笑渐渐的凝固了下来:“这样的日子,我倦了。” 程恪没有说话,可是我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他何尝不倦? 他一直不喜欢说谎。 “我说,你有没有去过潭深镇?”菖蒲自顾自的搅动起来了河水里面的星光倒影:“那里有很多的萤火虫,你可以给我捉了,放在卧室里面,看着萤火虫,一定能做个最美的梦……” “魏长生怎么办?”程恪忽然打断了菖蒲:“他好像对你……” “那是他的事。”菖蒲的声音一下子凉了下来:“够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必提他。” 程恪没有说下去,他对菖蒲,是说也说不出的珍惜。 天下之大,他只有一个她。 “不过……”菖蒲很快就把这一点不愉快丢开了:“你说,咱们以后老了,变成了老头儿老太太,你还愿意给我捉萤火虫吗?” “只要我抓得到,只要你喜欢。”程恪淡淡的说道:“不管什么时候都愿意。” 菖蒲侧着头,托着腮,望着程恪的表情,满是欢喜:“我很幸运,也希望能一直幸运下去。” 程恪英挺的眉头皱了起来,却旋即又舒展开了。 就算是梦,只要没醒。 这么做下去也好。 程恪侧头望着菖蒲那一张软软的,明艳的樱唇,想要低下头吻上去,但就在这个时候,魏浅承的声音响的不合时宜:“水凉不凉?” 程恪望向了菖蒲,菖蒲的笑容凝了一瞬,却立刻站起来了,一个新的笑容,是对魏浅承绽开的:“你怎么才来?等你等的不耐烦。” 程恪也站起来,面无表情,只是心里有点疼。 “烦得很。”魏浅承跟上次一样,带了一身三钱半的气息:“总被拖住了不放。” 我自己都有点愣,魏浅承放任着菖蒲和程恪经常在一起?他是信任他们两个到了这个程度? 他是没想到,还是不相信? “辛苦你陪着她,下次,菖蒲喜欢的歌儿,也唱了给我听。”魏浅承忽然望着程恪笑了,丹凤眼眯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就是她教给你的那首关于荡秋千的。” 程恪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那么木木的站着,像是没听见一样。 “他害羞。”菖蒲对魏浅承巧笑倩兮,带着点撒娇说道:“冷,回去吧!” 菖蒲和魏浅承两个背影在星光熠熠之中走在了程恪的前面,好像,一对璧人。 没关系,我听见程恪对自己说,我可以等。 总会等到那一天的。 “我说……”魏浅承的声音忽然远远的传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两个,看上去倒是挺般配的。” “说什么笑话……” 菖蒲的声音像是一根针,扎进了程恪的耳朵里面:“说什么笑话……” 回过神来,程恪还怔怔的望着我,像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情的孩子一样。 有一点无助,有一点难以置信,有一点悲伤。 我心里一阵疼,挣开了魏浅承要过去,魏浅承却硬是把我拖回去,丹凤眼望着程恪,里面带了点挑衅:“可惜,你想不起来,你欠我一场。” 毫无疑问,他说的是那一场背叛。 程恪薄唇一勾,坦然说道::“没错,是不记得了。所以现在,我一点也不愧疚。” 他那双桃花大眼只看着我。 我低下头,用那只被烙印上乌龟的手,将魏浅承修长的手指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我手腕上重重的拽了下去,一点留恋也没有。 魏浅承盯着自己被我拽下去的手,红唇微微有点不自然的扯了一下,声音凉凉的:“别那么用力,你会疼……” 我没有回答,转过身望着程恪,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我本来想找的,是阿九,之所以不跟你说,也是因为那具身体……” “嗯。”程恪过来,握住了我那只拽开魏浅承的手,低声说道:“不管是什么事情,就算你骗我也好,只要你说的,我就全相信。” 我的心猛然的坠了一下。 接着,程恪抬起头,望着魏浅承,手上微微泛起了阴气,好冷! 魏浅承盯着他的手,摆出了一个“乐意之至”的笑容来。 我忙说道:“程恪,咱们走吧……” 魏浅承则像是有点不甘心,扬声道:“程恪,你应该放手,你知道,她跟谁在一起才更好,现在,能保护她的,只有我。” “这是我和她的事情。”程恪回过头来:“不用你操心。” “不见得,”而魏浅承偏偏似乎对这一场架,势在必得:“你说能保护她,她手上的烙印,又是怎么回事?” “那个乌龟,是你的标志,你还来问我?”程恪不怒反笑:“我倒是也想跟你问清楚了,酒会上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别让旧事重演啊!”魏浅承却顾左右而言他:“难道你希望,在陆荞身上,发生跟菖蒲一样的事情?” 程恪眼神沉下来:“什么事情?” “不记得了吧?那我告诉你,”魏浅承忽然笑了,而且笑的邪气:“菖蒲死的时候,说后悔。” 程恪的桃花大眼一瞬时闪了一下:“后悔?” “后悔跟你的约定,后悔跟你看了什么萤火虫。”魏浅承侧着头:“后悔她误会了我,后悔她终究选了你……” 程恪的身子微微一颤。 “也许,等你想起来的时候,能更有意思。”魏浅承说道:“菖蒲死于非命,你希不希望,陆荞也死在你的‘保护’里面?所以,你不如放手,让我来……” 程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松开看我的手,重重的扬起一道阴气,对着魏浅承就要打过去! 魏浅承侧过身避让了过去,一双手跟程恪身上一抵:“快想起来,那嫁衣裳的血,究竟溅在了谁的身上!” 阴气这么一碰撞,他们两个人身边的桌子也微微的震颤了起来,上面的盘子和碗叮当乱响。 我知道程恪一跟魏浅承动手,就是一个拼尽全力,赶紧跟程恪说道:“算了,跟他有什么好打的,这次是我不好,真的只是我不小心,不会有下次了……” 程恪的眼神却凛了下来:“不小心?他做的事情,凭什么算在你身上!” 魏浅承则微微一笑,说道:“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心心念念的想着菖蒲,怎么倒是不说了?她也只不过是跟我……” 程恪整个人,全笼罩了一层怒意,沉声说道:“只不过?” 魏浅承的丹凤眼眯起来:“只不过,跟你当时和菖蒲一样!” “魏浅承,我不希望你们还要打架!”我一着急,挡在了魏浅承前面:“这根本不值得!” 魏浅承收了手,红唇一扯,是个邪气的弧度:“那就,看在你的份儿上。” “魏浅承。”程恪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利剑,气势慑人:“我不管什么过去,我只管眼前。” “我可以等,她总会回来的,”魏浅承不甘心似的,添了这么一句:“跟以前一样,是我的,就是我的。” “魏浅承,你真的很可怜。”程恪本来要被我推出去了,却停下了脚步,盯着他:“明明不是你的,为什么非要强求?”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魏浅承笑是笑了,却笑的让人心里发苦:“你只是,运气比我好……” “运气好,也足够了。”程恪眯着桃花大眼:“很多事情,命中注定。我劝你,看清楚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这种人,就该被人背叛吗?”魏浅承仰起脸来,望着我和程恪:“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我不知道。”程恪淡然说道:“也不想知道。” 十一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满脸的不可思议的添柴加火:“兵不血刃?大姐姐,你真厉害,就算脚踏两只船,也还是将这两个这么好的男人搞的服服帖帖的,这是怎么样的绝招,可不可以传授给我啊?这种背叛……” 程恪冰冷的眼神转而却望向了十一:“我劝你,惜命。” 十一吐了吐舌头,笑眯眯的说道:“我带你们去找阿九,怎么样?再晚一点,估计就不行了。” 程恪拧起眉头看着我。 我忙问道:“她在哪里?” “走。”十一转过身来,引着我们就出去了。 快出门的时候,我忍不住还是回头望了魏浅承一眼。 他像是个被人丢下的小孩儿一样,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了昏暗的灯光下面。 “没关系。”留意到了我的眼光,魏浅承一怔,好看的红唇勾了起来,笑的却很吃力:“反正,论起孤单,我习惯了。” 我抿了抿嘴,假装没有听见,跟着程恪出去了。 心里却莫名其妙的难受了起来,虽然,我并没有立场去难受。 一出门,阿九正站在了门外,脸色惨白。 屋子里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更不知道十一那么做,跟她有没有关系。 阿九却像是根本没看见我似的,剪水秋瞳望着程恪的眼神,有点慌,又有点高兴,还带着点愧疚,成分复杂的说道:“你……亲自来了?你不生我的气?是我没有保护好这个身体……” 程恪从我手里把玉犀角拿出来,淡薄的丢在了阿九的手里,凉凉的说道:“好自为之。” 阿九接住了,仰头望着程恪,像是有千言万语,却都没有说出口来,等程恪握着我的手转过了身去,阿九才低低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程恪没有回答。 转过了街角,黑漆漆的正迎过来了一阵风,程恪忽然转过身,就伸出手将我给包在了怀里。 “我……我不冷……”我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刚才的事情……” “我会害怕失去。”程恪低低的说道:“看见你跟他……我的心就算已经不会跳动,也还是会疼。” “我在,我一直都会在。”我赶忙说道:“我只是……” “你不用说,什么也不用说。”程恪的声音很压抑,抱我抱的更紧了,像是怕我会溜走一样:“就算有一天,你真的骗我,只要你还肯骗我,我就很高兴……因为至少,我还值得你敷衍。” 心里猛地疼了起来, 我忽然想着,如果我看到了程恪跟菖蒲那样拥吻在了一起的话,我会跟程恪一样无条件的相信自己吗? 换位思考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程恪这样。 “我一定,不会再让你难过。”我两手环住了程恪劲瘦的腰间,鼻子有点发酸:“我保证。” “嗯,”程恪倒是自嘲的笑了,声音还是沉沉的,让人心疼:“我信,因为我,只有你 啊。” 是啊,现在,天地之大,他只有一个我了。 不论如何,我也不能再让他受伤。 叹了口气,还想说话,忽然看见前面一个身影蹑手蹑脚的正从街上走过去,那个仓皇的模样一下子就被我认出来了:“二姥爷?” 程恪皱起眉头,回过了头去,果然看见了二姥爷跟上次买重梨的时候一样,正鬼鬼祟祟的往前面走,即使街上很冷清,他也还是一个怕人看见的模样,左顾右盼,神情很不自然。 “跟上去看看。”程恪握紧了我的手:“看看二姥爷,究竟有一个什么样的秘密。” 我心头一紧,点头就跟了上去。 二姥爷的身材本来算得上高大,可是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居然佝偻了起来,一点也像是平常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了,跟平时判若两人。 他走过了金玉里的主街,看准了一个小门口,从里面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 那个小门口上挂着两个灯笼,在夜色之中泛着昏黄的光,像是老版聊斋里面的鬼宅一样。 这是个什么地方? 进去了之后,只见里面是个不大不小的四合院,灯火辉煌,透过窗户看见里面人影幢幢,而且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在闹腾些什么,二姥爷的身影轻车熟路的钻进了正房里面,我们便也跟进去了。 进去一看,满耳的牌声,原来,是个棋牌室。 不大不小的棋牌室里面挤满了人,又是斗地主的,又是搓麻将的,还有掷骰子,赌牌九的,只要想得到的中式赌博,这里算得上是应有尽有。 棋牌室的墙上还挂了一个很古旧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鸿福赌场”。 这要是在外面, 聚赌可是犯法的,随时可能被公安局抓起来,可是这个地方,毕竟不一般,是养鬼师的地盘金玉里,大概就可以敞开了赌了。 我在人群里面搜索二姥爷的身影,看见二姥爷加入到了一桌麻将上,高高兴兴的堆砌起了“长城”来,就赶紧拉着程恪过去了,小心翼翼的躲在了人群后面。 跟二姥爷对战的,是三个花枝招展的老太太。 那三个老太太虽然全过了六十,可还是梳着时髦的发型,脸上浓妆艳抹的,显然跟二姥爷非常的熟悉,一个老太太看见了二姥爷,翘起来做了琳琅满目美甲的手就打二姥爷:“杨疯子,怎么你这么晚才来?说好了的事儿,等你这么久!” “有点事儿耽搁了!”二姥爷赶紧说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撺掇鬼儿,输到底儿,”另一个老太太嘻嘻的笑着:“看着吧,谁组织的,谁输钱!” 二姥爷挺老不正经的还在那个老太太的手上摸了一把:“我就不信这个邪,今天看我不把前一阵子输给你们的钱,全捞上来!” 二姥爷,还是这里的常客! 我跟程恪对望了一眼,就躲在了人群后面看。 只见二姥爷手气果然跟那几个老太太说的一样,并不是很好,几圈牌下去,将换来的筹码输了一个掉底儿,简直惨不忍睹。 我不禁暗自怀疑了起来,二姥爷什么时候,染上了这个习惯?难道他上一次铤而走险去商场做买卖,是因为要填补赌债? 他的那些个秘密……会不会就跟赌有关? 第171章:杠上开花 正这个时候,忽然一只手挽住了我的胳膊,接着是个热情如火的声音:“哎呀,想不到你也好这口儿啊,怎么没早说!走,带你玩儿几把大的刺激刺激!” 我回头一看,又是笑嘻嘻的霞哥! 我赶紧把食指竖在了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她一愣,想起来了昨天我在街上的盛况,赶紧会意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说道:“我知道,低调,低调,你这是微服私访来打牌的……” 微服私访…… 我轻咳了一声,环顾四周,但见其他的养鬼师幸好都只是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手里的牌局,并没有能分神看我的精力,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没事,我就是来看看热闹的。” “是得入乡随俗,”霞哥得意洋洋的说道:“当个养鬼师,本来压力大风险大,你说再不赌几把放松放松,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放心,这个赌场是我爸开的,筹码随便拿,我请!” 看来霞哥还真是出身名门,爷爷开黑市,爸爸开赌场,估计着金玉里之内,这些个赚钱的生意全被他们家给包了。 我想了想,就说道:“不行啊,我这个人最怕输了,你看,我在这吹了吹脖颈子,看着眼前那个老头儿,简直是孔夫子搬家——除了书(输)就是书(输),我要是也那样,还不如过过眼瘾算了。” 吹脖颈子是赌场的一句俚语,意思是人站在牌局后面观战,鼻息正好在自己面前赌徒的脖子上,所以俗称“吹脖颈子”。 霞哥一看我指的是聚精会神的二姥爷,一下子忍俊不禁:“哎,你说你给谁吹脖颈子不好,非要给他吹脖颈子,他这一阵子是这里最出名的肥羊了,跟那三个老太太一玩儿,逢赌必输,前几天,把那个长生行者从不离身的长生香囊都给抵押进去,好像还没赎回来呢,今天可倒好,不知道哪儿来了钱,又来肥猪拱门了。” 我跟程恪对视了一眼,怪不得上次程恪一说起了长生香囊,二姥爷张口就是忘在家里了,这长生香囊对长生行者来说跟身份证一样的重要,也能当成了赌场上面的抵押,也真是没谁了,要是让我姥爷知道了,估计能当场剥了他的皮来。 二姥爷输是输了,可是输的面不改色,反而还挺高兴的,一副乐悠悠的样子,怪不得被霞哥说是肥猪拱门呢! 而那几个老太太则连声说道:“咱们今天先说好了,谁也别赊欠,一笔账,一把清!” “哎呀!”二姥爷故作惊讶的说道:“怎么今天成了鬼搞对象——不近人情了?赊欠也不行?” “你个老东西,赊欠了多少回了,一屁股眼子两账!”一个老太太板着脸,说道:“今儿十二点之前,咱们必须清账,谁要是不清账……” 一个老太太应声说道:“就是乌龟王八蛋!” “得了得了,”二姥爷服输似的摆摆手,露出一个苦笑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完了……”霞哥露出一种挺幸灾乐祸的样子来:“你看着,没准儿老头儿今天裤衩都没得穿了。” 程恪却低低的说道:“你看,二姥爷,好像是存心要输。” 我一听,再仔细一看,果然看出来了玄机,发现二姥爷的牌里面,像是能赢的搭子,偏偏要拆,自己三暗刻。不等开杠,宁愿点炮,偏偏要打一张出去。 几个老太太胡的啪啪的。 二姥爷这是钱多了烧的?不爱赢钱爱老太? 我侧头望着霞哥,说道:“霞哥,跟那个老头儿一起打牌的那几个老太太,都是什么人啊?” “三朵金花嘛!”霞哥伸着脖子一看,说道:“早年就是金玉里有名的三朵交际花,现在老当益壮, 还是声势很旺,不少老头儿养鬼师争先恐后的拜倒在她们的练功裤下面,估计这个老头儿也一样,没办法,色字头上一把刀。” 我越来越迷惑了,二姥爷这个把老太太的手法,也真是挺新鲜的,还是一拖三。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先看看,什么时候需要筹码,我再找你。” “行!”霞哥挺痛快的点了点头:“我就在柜台后面。” 说着回去忙碌了。 现在几个老太太赢钱赢得很满意,笑的满脸桃花开。 而正在这个时候,二姥爷的手气却突然一下好了起来,又是海底捞月,又是杠上开花,不大一会,居然倒是反而把几个老太太的钱给赢过去了不少,而几个老太太则认定了二姥爷只不过是一时的运气,并不怎么当回事,还是笑吟吟的等着二姥爷的狗屎运过去。 但是二姥爷就是啪啪啪的开胡,所以不大一会儿,二姥爷将三个老太太的钱全赢干了。 三个老太太瞪了眼。 二姥爷则嘿嘿的笑了起来:“怎么样,接着来?我借给你们钱来翻本?” 三个老太太对望了一眼,带着点惊喜似的,点了头。 我知道,赌桌上的禁忌就是借钱,尤其是风头正旺的庄家。 只要一借钱,意思就是把自己的运气匀给对方了,所以输钱的人,就算自己还有钱,总会想法子找借口跟赢家借,叫做“借光”。 二姥爷一副浑然不知道赌桌上规矩,只想着尽兴的模样,几个老太太自然乐不得了。 可惜的是,几个老太太的算盘打空了,二姥爷继续痛痛快快的大杀四方,不大一会,三个老太太再一次盆干碗净。 赌钱的人,一旦到了这个时候,却是更不想收手的,反而一心破釜沉舟,要翻本儿。 如此你来我往,掉以轻心的三个老太太,欠下了一屁股债,彻底的麻了爪。 程恪说道:“看来,二姥爷的目标,是三个老太太本身。” 我也看出来了,一开始,二姥爷故意输钱,意思就是想让三个老太太掉以轻心,现在三个老太太欠了债,处于下风,趁了二姥爷的心思了。 谁也不会平白无故输钱给别人,显然,三个老太太身上,有二姥爷想要的某种东西,而三个老太太平常应该是铜墙铁壁,油盐不进,身上的空门,只有一个赌。 所以二姥爷下了血本,来了个投其所好,应该就是要套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三个老太太身上带着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能让二姥爷这么尽心尽力。 果然,二姥爷推出来了满抽屉的筹码,嘿嘿一笑:“还来吗?” 其中一个老太太跟其他的两个老太太对望了一眼,讪讪的说道:“杨疯子,你今天的这个运气,也真他娘的跟疯了似的,这……你教教我们呗?” “好说,好说,”二姥爷故作神秘的说道:“这一阵子我运气太差,想要逆了运气,当然就得反其道而行了。 把一个上了年岁的老瓷碗倒过来,在碗底子的那个凹槽里面倒上一碗隔夜茶水,喝下去,运气就是一个逆转,你看我前几天输的裤衩子都快掉了,今天一喝,嘿,还他妈的真管用! 人家说,运气越差,这个法子越管用,真没错!等你们哪天要是运气也不行了,赶紧也学学看!” 几个老太太听了,对望了一眼,赶紧说道:“这倒也是,下次是得试试,今天嘛,嘿嘿……” “哎呀,快十二点了是吧?”二姥爷像是才反应了过来,抬头望着墙上挂着的壁钟,连声说道:“那赶紧着清账清账,本来你们欠点就欠点儿,可是军令状立下了,我也不忍心看你们三个如花似玉的娘们儿,成了乌龟王八蛋啊!” 好家伙,二姥爷看上去疯疯癫癫的,倒是河里下鱼篓,等着往里钻呢! 三个老太太那话说在了前面,脸上全都抽了筋,一个老太太咳嗽了一声,说道:“现在手里,是干净了……” “那没事, 我不嫌麻烦!”二姥爷说道:“这个点儿,还不算太晚,咱们往哪个atm去取点儿!” 几个老太太咳嗽了咳嗽:“这个么……我们老姐儿几个不是那么洋派的人,电视里天天曝光银行那帮孙子经常骗钱,谁信的过他们,所以……” “搁家里了!”二姥爷一拍手:“跟着你们回家取也没事儿,不过多跑一趟腿!” 几个老太太没有法子,只好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带着二姥爷就出去了。 我和程恪见状,也跟了过去。 外面黑洞洞的,几个老太太又说腰酸又说腿疼,连声的抱怨,二姥爷听着她们抱怨了几句,才说道:“哎呀,你们住的那么远,其实我也懒得去,不过,有件事情,只要你们说出来,账目就算了,不知道你们愿意不愿意啊……” 我的耳朵跟那个几个老太太一起竖了起来:“能抵债?” “是啊!”二姥爷压低了嗓子,说道:“我就想问问……” 声音低下去,我们听不见了! 可是这个形势的,又没法子凑近了过去,只听几个老太太像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这个么,你不是强人所难吗?” “我们答应过,事情不能说出去的。” “你换个别的……” 二姥爷一听这个,才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跟着你们回去吧,反正,也快十二点了……” 而几个老太太,显然应该是就连家里,也未必有那么多的钱,一咬牙,这才商议了一下:“我们说……你这个老疯子,也得说话算数才行。” “那肯定!” 他们交头接耳的喁喁细语一番,这才说完了。 接着,二姥爷跟三个老太太分道扬镳,各自转身走了。 我望向了程恪:“现在……” 程恪说道:“问问几个老太太。” 说着,等二姥爷走的没了影子,这才追上了那一行还在互相埋怨的老太太,程恪先挡在她们前面,礼貌的说道:“老太太,我们想打听点儿事情。” 老太太们被从天而降的程恪吓了一跳,但是转而看见了程恪的模样,刚才的挫败感倒是一扫而光,争先恐后的奔着程恪就摸:“哎呀妈呀,谁们家的鬼这么好看啊?” “我养了一辈子鬼,也没遇上这么可人儿的!” 就算平常面无表情惯了的程恪也没想到老太太们能这样的热情似火,也略略的有点点尴尬之色。 第一次看见他,有了这么接近普通人的模样,说不出来哪里,倒是觉得挺可爱的。 我忍着笑,说道:“老太太们,是我的鬼。” “阴阳御鬼之术,”一个老太太转过头来看见了我,说道:“好福气啊!你找我们打听什么事情?” 我说道:“就是刚才那个老头儿……不知道他打听的是什么?” “管你们什么事情?”老太太们说出了我意料之内的话,一副警惕的样子:“你跟杨疯子是个什么关系?” 我赶紧把预备好了的谎话拿出来说道:“也不是别的,就是他也欠了我的赌债没有还,就想问问,是不是,他现在有钱了?” “有……也算是有了吧,不过这件事儿,跟赌钱没关系。”一个老太太义正词严的说道:“所以,无可奉告!” 我早有准备,就说道:“是倒是……不过我可是听说,他是看上几位老太太,正献殷勤呢!这要是真的,几位老太太帮我劝劝他,我这也得活着,欠债要还钱啊!反正几位老太太跟那个杨疯子,有了那个关系,总比我说的上话……” ”谁他妈的放屁呢!“几个老太太一听扯上了男女关系,立刻说道:“我们三个都还是单身呢!你说,是谁造谣的?” “造谣不造谣的,人家都看见了啊!”我接着说道:“他最近在鸿福赌场,故意输给了几位老太太不少钱,大晚上的,又跟您几个在这里秘密私会,那……” “狗屁,他就是不知道那一根神经搭错了,输钱不要钱,非要问我们昆仑山上那个老祸害的下落,“一个老太太被我造的谣给气炸了:“我们才……” “老三,你胡说什么!”其他几个老太太是比较警惕的, 先把那个老三给压住了。 我却明白过来了,昆仑山……不就是姥爷一心想要寻觅的那个能断开阴阳御鬼之术的人吗! 二姥爷,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为了我身上的“长生”,想要找到那个人,断开了我和程恪的阴阳御鬼之术? 第172章:甜甜味道 钻石满2200加更 只要分开了阴阳御鬼之术的话,我跟程恪分开,将我捉住了,那就简单多了。 我后背一阵发凉,如果那些事情,全是二姥爷做的话…… 对着所有的养鬼师们,陷害魏浅承的那些事情,难道全是他做的?如果惠人旅馆匿名信,到那个神秘的幽茗山庄酒会,都是他一手策划的话。 他想要我的命,为了长生。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是长生行者,难道为了长生,可以什么手段,全无所不用其极的用上? 不知怎么的,步伐就有点不稳,踉踉跄跄的像是站不住,怎么样也想不到,一直以来想要找到的那个幕后黑手,居然是二姥爷…… 而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又脆又甜的嗓子喊道:“婆婆们,你们也认识那个大名鼎鼎的陆荞啊?都说长生就在她的身上,婆婆们让她把长生拿出来,给我开开眼界行不行?” 我侧头一看,只见十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坐在了墙头上,晃荡着两只脚,眯着眼睛对我笑了,说道:“刚才的戏,没有看痛快。” 几个老太太一听十一这话,立刻盯着我:“你就是打败魏长生的那个陆荞?长生……真的在你这里?” “我真的还不知道长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叹了口气,因为看到了三个老太太眼睛里面逐渐增长的贪欲了。 长生,长生,人人求之不得,我却希望,跟长生的那个关系,划分的越远越好。 程恪当然也看出来了,侧身挡在了我前面,望着三个老太太,清越的说道:“那是谣言。” “他们当然不会承认啦!”十一笑眯眯的说道:“婆婆,十一我呢,是个没什么用处的,现在金玉里没别人,这个独食,你们不吃,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便宜别人了。” 三个老太太一合计, 像是决定了来凑一脚热闹。 “谣言么……”一个老太太先沉下了脸色来,对我们说道:“不看看,怎么知道呢?” 说着,一只手往地上一拍,一个纸人儿迎风而起,一下子就在我们面前变的老大,冲着我就压过来了。 程恪一起手,那个纸人儿身上立刻引起来了一团子火,刷的一下就烧起来了。 我往后退了退,侧头望着看热闹不怕火大的十一:“你真的不太惜命。” “命,就是拿来挥霍的,”十一眯着眼睛笑:“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反正,我每天都把今天当成最后一天过,这样,才不会后悔。” 我皱起眉头来,正这个时候,那几个老太太已经看准了现在金玉里是个万籁俱寂的时候,早张手又拍出来了一个纸人儿,奔着我们就压。 程恪沉下了嗓子,说道:“你们要是一意孤行,倚老卖老,那也不要怪我们不尊老敬贤了。” “大姐,他说咱们老!”一个老太太忿然说道:“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他们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说着,一个老太太从身后掏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奔着程恪就丢过来了! 那东西来的很急,可是我看得清楚,是炮仗! 阴灵最怕的炮仗! 我赶紧就拖住了程恪:“先闪开!” 那个炮仗在半空之中划出来了一道弧线,险险的落在了程恪刚才站着的地方,“砰”的一下子就炸开了。 程恪拧起了眉头来,本来他对老人,总要手下留情点,可是这下子,也顾不上了,修长白皙的手一扬,几个老太太见到阴气一下子强了起来,赶紧敏捷的躲开了,趁着这个功夫,程恪一只手往地上一拍,那几个老太太忽然就被什么扯了脚一样,一下子全倒了下来,狼狈不堪,发出了“哎呀……的惨叫声来。 “啧……”十一非常扫兴的咋了咋舌,说道:“还以为婆婆是多厉害的,怎么也这么简单就倒下去了?没意思!'' 话说完了,顺着那墙头,跟个小猫儿似的,十分轻捷的就跳下去了。 不愧是阿九的2.0版。 顾不上管她,我先将几个老太太给按住了:“既然这样,咱们也省一些功夫吧,你们说说看,昆仑山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凭什么告诉你们……” 这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个老太太的身体,就往地上沉了几分,像是被一个看不见力道,狠狠的地上压了下去! “大姐!”其余的两个老太太见状,也急了眼:“我们说我们说,那个昆仑山上的,是我们一个本家兄弟!” “兄弟?”我忙问道: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时候,人人吃不饱,他看着昆仑山的道观倒是有几块地能吃点自己种的菜,就出家当道士去了。” 一个老太太一面望着那个“大姐”一边急急火火的说道:“修炼有成是没错,可是仗着自己的本事,得罪了不少人, 所以他的行踪,不许我们往外面说,免得仇家盯上了……” “他……”我吞了一下口水,将最担心的那个问题给问了出来:“他真的会把阴阳御鬼之术解开吗?” “是是是,这个倒是可以的!”一个老太太赶忙说道:“有个叫魏老九的,当年就是仗着阴阳御鬼之术,牛逼了一阵子,可是偏偏碰上了他,俩人一言不合,不太对付,他练的道术,专破养鬼术,学的那个道法里面,正好也有破阴阳御鬼之术的法门,就把魏老九给破了,确实没错!” 原来昆仑山上,姥爷口中的高人,是个道士么……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个问题。”我说道:“跟你们打牌的杨不归,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不对劲儿?”几个老太太对望了一眼,说道:“有吗?” “啊,对了,”一个老太太忽然说道:“杨疯子这一阵子,要说不对劲儿,可能就是他前几天好像受了伤,一身的血腥味,腿明明是瘸的厉害,可是第二天就好了,这个,算是不对劲儿吗?” “对对,”一个老太太说道:“血腥味儿窜鼻子!” 我的心紧了起来:“是不是,还带着一种甜甜的,很恶心的味道?” 那几个老太太互相看了一眼,茫然的摇了摇头:“甜味儿?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奇怪,那个甜味儿那么难闻,她们怎么可能闻不到? “陆荞,你怎么了,脸色难看的很……”程恪拧起眉毛来,沉沉的问道:“到底是个什么甜味儿……” 我丢下了那几个老太太,冲着金玉里拐角的马大夫家里就跑过去了:“我现在就要到马大夫那里,去找到了二姥爷,把事情给问清楚了!” 第173章:执迷不悟 “陆荞!”程恪丢下了三个老太太,从我身后追了过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瞎猜的,不敢确定。”我卯足了尽头,不管不顾的奔着那个马大夫家就去了。 推开门进了那个院子,老狗也被我给吓了一跳,我从老狗头上越过去直接往屋里面闯,一开门,正撞到了马大夫的身上,马大夫被我吓了一跳:“你回来了?风风火火的,干什么呢?” 我抓着马大夫,失控似的说道:“我二姥爷呢?” 马大夫望着我,一副挺纳闷的表情,说道:“你不是临走的时候看见他了吗?喝多了在屋里躺尸呢,你找他什么急事?” 我侧过身子就把那扇二姥爷住的屋子给打开了,可是里面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只剩下了一个带着人形痕迹的被子,和一屋子散不去的甜味儿。 我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是啊 ,他已经打听到了那个昆仑山道士的下落,现在根本没必要再回来了。 而且,他现在一定也确定了,我已经看见了他的脸。 “诶?”马大夫探头进来,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也是一个大惊失色的样子:“人呢?人呢?” “行了,马大夫。”我揉了揉眉心,说道:“二姥爷的事情,您早就知道吧?” 马大夫被我问了一个猝不及防,玳瑁眼镜后面的双眼显然是闪烁了一下:“这个么……” “别人闻不到那个甜甜的味道,你却知道。”我望着马大夫,说道:“您肯定也知道,那个甜甜的味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马大夫被我的眼神一逼,自己倒是忍不住缩了一步:“我也只是一个猜测……” “二姥爷,现在肯定也跟长生有关系。”我望着马大夫,说道:“你要是瞒着,显然是害他。” “我真的不知道那么多啊!”一看我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马大夫也忍不住摊开了手,说道:“我只能是看着杨疯子的那个样子来猜测的,谁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我这次一来,您肯定也从刘老太太那里听到了端倪,是知道了二姥爷干了什么事情了,可是却藏着不说。”我叹口气:“是不是,二姥爷看上去,不像是平常的二姥爷,您有心护短?” 马大夫一听我这么一说,完全是个被人当场揭穿的狼狈,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好歹也算个长辈,随即又硬气了一点,接着说道:“你都知道了什么了?” “您就告诉我吧,二姥爷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望着马大夫:“他肯定是变了,而且,变得跟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是不是。” 马大夫张了张嘴,这才有点心虚的说道:“你……你全知道啦?” 我望向了程恪,点了点头。 程恪没说什么,也转头望着马大夫:“现在二姥爷的事情,至关重要,马大夫,可以的话,行个方便,对二姥爷,未必是坏事。” “那……那也行吧。”马大夫有点紧张的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子,接着说道:“那你们答应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要保护他,不要去害他!他有可能是走偏了哪一条路,可是,咱们现在作为他的亲朋好友,不是把他抓回来,而是把他拉回来!” “您说吧。”我吐了一口气:“事情是不是从一个蜕皮的女人哪里说起来的?” 马大夫一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是……” 就这样,马大夫开始说了起来。 有一天,跟马大夫多年不见的二姥爷忽然从天而降,还带来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二姥爷二话没说,甚至一点多年未见的寒暄也没有,劈头就说这个女人身上有秘密,无论如何,得将这个女人的秘密给找出来。 马大夫一看,就算是多年旧交,这一上门就是怪事,很有点不乐意,但是他身为一个专门治疗疑难杂症的大夫,却还是一下子就被那个女人给吸引住了,不由不感兴趣。 因为那个女人,死不了。 怎么来验证这个女人是死不了的,马大夫没具体说,但是想也能想象出来。 再有,这个女人,照着现在的话来说,是新陈代谢异常。 正常人的新陈代谢大家都知道,该受伤受伤,该愈合愈合,该变老变老,可是那个女人修复自己能力,快的惊人,而且,她的岁数,也应该远远的超过了她看上去的这个年龄。 也就是说,她可以长生不死。 她用来长生不死的秘密,也非常的奇怪,那就是蜕皮。 跟螃蟹和虾一样,旧的褪去,新的长出来。 二姥爷想让马大夫看看,这是什么东西的力量。 单单凭着一个人,是怎么也不能进化成了这个样子的。 而二姥爷之所以必须来找马大夫,是因为那个女人跟被拔了舌头一样,就是不说话。 她身上捆着留仙索,阴气束缚着,根本也逃不开。 马大夫问那个女人的来历,二姥爷不说,声称来历不要紧,也跟那个女人的秘密,跟本就没有关系。 马大夫没法子,苦心研究了很长时间,才表示实在看不出来,但是感觉很像是传说之中,那个长生的作用。 二姥爷眉头紧锁,消失了几天之后回来了,带着一身的伤,腿上的尤其严重。 而我跟二姥爷,是前后脚进的这个门。 马大夫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个时候开始,二姥爷的性格,就变了,有的时候跟平常一样,而有的时候则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一样,让马大夫很怀疑二姥爷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上了,或者是得了传说之中的精神分裂症。 但是二姥爷跟他说过一句,那个甜甜的味道,让人想吐。 而马大夫自己,是根本没有闻到过什么甜甜味道的,所以马大夫先问了我一句,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他也认定了,那个甜甜的味道,就是长生的味道,而二姥爷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自己居然也得到了那个女人的神秘方子。 他背地里,好像,在拿着自己做实验。 二姥爷跟马大夫约好了,我来了之后,事情千万不能跟我说,而我手上的那个乌龟,只管慢慢的治疗,他自己有事情要耽搁,却不希望我走,所以治疗的时间,能够拖的越长越好。 接着,就匆匆忙忙的往外面跑,而他身上的伤口,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就好了。 马大夫知道,这里面,一定包含着什么邪门歪道,可是二姥爷不肯说。 说到了这里,我想起了那天在药房的事情,就问起来了。 结果马大夫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大半夜去药房乱翻,而好巧不巧的,就正碰到了我们。 可二姥爷就是忧心忡忡的样子,总是自言自语:“这下麻烦了。” 马大夫问他怎么回事,他也神神叨叨的不肯说。但是马大夫发现,他伤情严重的腿,一夕之间,居然全好了。 今天晚上,他自己进了屋说睡觉,马大夫则是真的不知道,他又悄悄的给溜走了,而且……看样子,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昆仑山的下落打听出来,没必要回来了。 我想了想,忙问道:“那个蜕皮女人呢 ?” 马大夫挺遗憾的摇摇头,说道:“杨疯子落脚的地方肯定不仅仅我这里一处,早就把那个怪女人给弄走了。到最后,那个女人也还是一声不吭。” 现在事情算是明白了,二姥爷不知道是在于一个什么样的机缘巧合,居然跟那个仙姑给撞上了,而更机缘巧合的是,他发现了那个仙姑的秘密。 所以,在此之后,才有了后来办酒会,在幽茗山庄设计,是想看看真正的长生是不是在我这里。结果封门阵失败了,他应该也锲而不舍,才购买了。 而将那个乌龟烙在了我手上,是为了让我认定了,这件事情是魏长生做的。 我手上一旦烙印了那个乌龟,大概除了往马大夫这里来治疗,别无办法,又有刘老太太领着,一定能到这里来,先将我看住了,到时候,再想法子就是了。 可是谁知道,那一天他摸到了药房,就被我撞上了。 第二天出现也只不过是想着确定一下,我究竟有没有认出来他,如果认出来了,那…… 就可以恩断义绝了。 程恪在我身边,动我一定不容易,但是从昆仑山上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高人,找到了断开阴阳御鬼之术的办法,再来找我,就是探囊取物了。 八月十五的月光下面,他确定了,长生就在我身上。 而他精神性格大变……是不是因为,长生那个迷惑人心的力量? 程恪早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的揽在了我的肩膀上:“现在还没有证据,也看不出是不是有隐情,我陪你去昆仑山找二姥爷,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砰……”没想到正这个时候,大门被踹开了,老狗听了没命的叫了起来,被来人一呵斥,又偃旗息鼓不吭声了。 而那一声:“连我也不认识了!”我也听得出来,是我姥爷来了!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马大夫又唠唠叨叨的念起来了老一套:“这下子真是个多事之秋……” 还没唠叨完,姥爷已经横刀立马的进来了,扫视着我们三个,劈头问道:“杨不归呢!” “走了。”我扯出来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替您先去昆仑山了。” “这……这……”姥爷手里捏着一个东西,脸红脖子粗的在发火,想扔下去,可是终究还是没有扔,而是直接叹了口气:“这个狗东西,一辈子不让人省心!” 我看清楚了,姥爷手里拿着的,是长生香囊。 那个宝蓝色的,陈旧的,二姥爷的长生香囊。 “您去鸿福赌场了?”我把姥爷按在了椅子上,说道:“现在,您都知道了……” “他是想着把我给气死啊!”姥爷的手颤了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又重重的,无计可施的叹了一口气。 “您别着急了。”我赶紧说道:“事情,您知道多少了?” “刘菊花找我了,把事情说了一遍,我赶过来,也正看见三朵金花那个狼狈的样子。”姥爷抿了抿嘴:“多少年不来玉宁了,一来就有这么多的事儿!别说,女人舌头长本来该骂,可这一次,要不是这几个女人舌头长,我现在还蒙在了鼓里呢!” 显然,通过了刘老太太和三朵金花的话,姥爷应该也跟我一样,猜出来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我盯着姥爷一双疲倦至极的眼睛:“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你还是别去冒那个风头了。”姥爷揉了揉紧锁的眉头,沉沉的说道:“看来,我得亲自去昆仑山找老二了。” “您去了,潭深镇那边没关系吗?”我有点担心:“四姑姥姥她们那里……” “她们那里怎么啦!”姥爷说道:“现在关于长生的全部风头,全都在你这里了,谁还有心情去潭深镇捣乱?有那个功夫,一定就过来找你了。算了,我得赶紧去找老二,你……” 说到了这里,姥爷抿了抿嘴,锐利的眼睛望向了程恪:“你不能让我外孙女,出一点差池。” 话说的不重,分量却很沉,我心里一阵发酸,姥爷这算是将我托付给程恪了吗? “我知道。”程恪答的云淡风轻,却也掷地有声:“只要我在,就不会让她出任何差池。” 姥爷想了想,还是拉过了我来:“要是……事情全结束了,那个阴阳御鬼之术,给你解开行不行?这一开始,本来就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听说了,你跟那个叫菖蒲的祖先,八字一模一样!” 我心里抽痛了一下, 接着满不在乎的说道:“我无所谓,事情既然已经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那就这样吧。” “可是……他毕竟是个鬼,而且……”姥爷说到了这里,又把话头给打住了,喃喃道:“反正,不行……” 我想起来了,刘老太太也说程恪面熟的事情来,赶紧抓住了姥爷的胳膊,说道:“姥爷,您先跟我说好了,为什么程恪不行?他究竟跟咱们潭深镇,有一个什么关系?” “你就不用管了,有时候,事情眼不见为净,我只怕说了,你要受不了……”姥爷咬了咬牙,说道:“所以,你听姥爷一句话,跟他,你注定是……” “除非死了。”我望着姥爷,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坚定过:“否则我就不会跟他分开。” 姥爷沉默了下来,我这才发现,那个一直红光满面,雷厉风行的姥爷,终于也是一副老态了。 他半秃的鬓角在灯光下面,跟眼角的皱纹,一起编织出来了奇异的阴影,是个垂垂老矣的样子,让人……想要站在他身前保护他。 跟他以前保护我的时候一样。 我吸了一口气,说道:“姥爷,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姥爷望着我,有点发怔,接着,露出了一丝苦笑:“但愿吧。只是……虽然你是个大人,我只能当你是个孩子。” “我明白。”我望着姥爷,握住了姥爷粗糙的大手:“我跟您一起去昆仑山。” “这不行。”姥爷摇摇头,说道:“老二这一走,也许就算准了你们会跟上去,到时候,真要是做点什么事情,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了,你就听我的话,留在玉宁,我跟那几个老东西打好了招呼了,你哪里也别去,或者……”姥爷用商量的口气问道:“去太清宫?” 上次跟程恪那一分开,也是因为自己去了太清宫。 我摇摇头,说道:“姥爷,没关系,我能行。” 姥爷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你多加小心,别把你姥爷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我点了点头。 “你手上的长生标志,等治好了,就赶紧回去。”姥爷说道:“哪里的风头,也别去出,不行,还是太清宫保险……” “有程恪在。”我说道:“您只管安心。” 姥爷挺无奈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法子了,就这样吧。” 接着,姥爷转头跟马大夫说道:“你……” 马大夫跟我一样用力的点点:“放心吧,我都明白。” 姥爷这才点点头,一转身就走了。 他好像瘦了。 在路灯下面的那个身影,孤孤单单的踽踽而行,路灯的光将姥爷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忽然有点想哭。 “行了…… ”马大夫望着我,说道:“你二姥爷也就算一时想不开,总能回头是岸。” 我把手伸了过去。 马大夫会意,很有点狼狈的说道:“看不清楚,明天……明天我准不拖延你的时间。” 回到了房间里面,我犹豫了起来,关于长生的猜测,要不要告诉程恪? 可是一转身,程恪先将我抱住了,不由分说的就吻了下来。 冰冷的,让人战栗,却又让人沦陷的唇齿交缠,他像是想把我揉进了他的身体里面去。 就在即将沉迷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也许……我还带着魏浅承的味道。 程恪却一点也没有计较,只是环住我,轻车熟路的拥抱和游走,轻车熟路的沉下腰,进入到了我身体里面。 “程恪……” “你是我的……”他带着压抑着的喘息:“只能是我的。” 不知道跟今天看见魏浅承有没有关系,他占有的是前所未有的激烈。 我定定的望着他那一张好看的不真实的脸,有点发怔。 他对我的眷恋,有没有期限?如果有,是一个什么期限? 世上的任何东西,都有保质期。 我只希望,如果有保质期的话,能晚一点……再晚一点,可以沉沦,就先沉沦。 激情过后,虽然很累,却睡不着。 月色洒下来,程恪一双手还是环着我不肯松开,浓厚的睫毛盖下来,不知道他会不会跟人一样的做梦。 躺得久了,我脖子发僵,微微动了一下。 “能不能,不要走?”程恪的声音低低的:“就让我,再抱一下子就好……还是,你冷?这样的话……” 他想放开我,却恋恋不舍,像是,在害怕失去。 “我不走。”我把头靠他冰冷的胸口上:“也不冷。就这样,到你抱够了为止。” “好。” 高兴的像是孩子一样:“也许,永远不够。” 如果因为我,你能高兴,那我希望,你能一直高兴下去。 第二天,将手上的乌龟彻底的清除干净了,跟马大夫告了别,马大夫送我们出去,犹豫了半晌,还是说道:“如果……真的跟他见了面,那希望你们,能够手下留情……” “毕竟是我二姥爷。”我勉强的扯出来了一个笑容:“也说不准,其中还有什么误会。现在的一切,只能是猜测,没有落到了实处。” 马大夫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一个人站在了门口,目送着我们走上了金玉里的那条窄街,走的远了,回过头去,他还是抬起瘦弱的胳膊,跟我们用力的挥手:“有事,记得来找我!” 我点了点头,也挥了挥手。 因为昨天的缠绵,整个人累的没有一点精神,四肢百骸都发酸。 程恪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蹲下身来,熟练的把我背在了身上。 他的后背还是那样平稳和让人安心。 我靠在上面,只觉得朝阳洒下来,十分温暖,两条胳膊环在了程恪的脖颈上,居然就在大清早睡着了。 在梦里,看到了很多的山峦。 那些山峦层峦叠嶂,风景秀丽如画。 是西川? 这里真好看。 习惯性的侧头,却没有见到跟我形影不离的程恪。 “程恪?” 没有人回应,只有漫天的鸟叫声。 忽然一个声音像是带着点怜悯说道:“你执迷不悟。” “什么叫执迷不悟?”我听得出来,是那个灵体的声音,说不出为什么,我就是在戒备。 “你走错了路,就应该回头。”那个声音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悠然:“你觉得,事情真的有那么简单?” 第174章:替人暖宅 我心里警觉了起来:“你说二姥爷的事情?” “不然呢?”那个声音挺高兴的说道:“谁都想要长生。而谁取得长生的方法,都不一样,很多时候,有的人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你这话的意思……”我越来越戒备了:“还有别人?” “如果没有别人,那阿九拿走的长生香囊去哪儿了?”那个声音像是在讲笑话一样,用十分悦耳的声音说道:“一开始,让阿九杀养鬼师的,总不是二姥爷,对不对?” 我心里沉下来,没有回答,但是,她说的不假。 而且……二姥爷究竟是怎么遇上了那个蜕皮女人,又是怎么知道那个女人长生不老秘密的,还是个谜。 “阿九显然跟二姥爷不是一伙的,不然也不会在酒会里面短兵相接。”那个声音也没管我答不答腔,只是继续说道:“你早就想起来了,可是为什么故意不往那方面想?” 我咬了咬牙:“我往哪里想,管你什么事?” 那个声音捉狭的笑了:“你心里的事情,我一清二楚,所以,你是在害怕。” “我有什么可害怕的!”我心里的怒火又在升腾:“云山雾罩,装什么神秘!有本事你就说清楚了!” “你是害怕,始作俑者是你不能接受的那个人,”那个声音继续说道:“魏浅承跟你说过,小心身边人,所以你宁愿骗自己你根本没想到,这叫自欺欺人,却骗不了我……” “别说了!”又是跟上次一样,被戳破了内心最深处黑暗的难堪感觉:“你到底是谁?凭什么在我心里横冲直撞?” “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声音沉下来:“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你说……”我一颗心像是泡在了冰水里面:“什么?” “铃铃铃……”一个急躁的手机铃音响了起来,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家里,脑袋可能吹了风,沉的抬不起来。 拿起了手机,看见来电显示居然是耳钉。 接起来,果然是耳钉那个兴奋极了的声音:“陆荞,你快点过来,我这里有好事,第一个就先想到了你。” “你能有什么好事?”我握着手机,重新躺下了,只觉得昏昏沉沉的:“有话赶紧说,我还想睡觉呢!” “睡觉?快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还有什么好睡的……”耳钉完全不知道酒会上的遭遇,一心以为酒会上是在玩儿的,大概我去了马大夫那里的事情,他也是懵然不知的:“我跟你说,我接到了一个大买卖,大的不行的那种,我这就去接你。赶紧着梳妆打扮换衣服啊!” 还没等我拒绝,电话已经挂了,再拨过去,已经不接了,我发短信说没兴趣,他也装作没看见,就是不回。 摆明了,是想着让我非去不可。 “怎么了?”程恪已经开门进来了,手放在了我额头上。 很凉,很舒服。 “你有点发烧。”程恪不悦的皱起眉头来,要把手拿走了:“去医院。” 我却按住了他的手,闭上眼睛:“这样就好,只是出来的时候吹了风,我不该睡着了的……” 程恪带着点心疼说道:“早知道不背你。” “那你想背谁?” “还有心思耍贫嘴,可见烧的不厉害。” 也许吧,做了一个让人头疼的梦。那个梦都是些不愉快的事情,我想忘记,却怎么也忘不掉。 起床来洗漱了,才觉得脑袋不那么昏沉,只是镜子里面的自己,有了黑眼圈。 这个病恹恹的样子,跟一直明艳照人的菖蒲比起来,差的可就更远了。 算了,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帐多了不愁。 低下头才洗完了脸,就听见门响了:“开门开门!” 程恪听的出来耳钉的声音,开了门,挑眉望着他,耳钉有点怕程恪,陪着笑从程恪身侧钻了进来,看见我正从洗手间出来,忙满脸堆笑的说道:“陆荞,收拾好了?” “没有。”我坐在沙发上:“我给你发了短信,是你没看,不能怪我让你白跑。” “哎呀,别这么拒人千里之外!”耳钉凑上来套近乎,神神秘秘的说道:“只要你跟我走一趟,能赚大钱!” “赚钱?”作为一个无业女青年,我立刻把耳朵给支棱了起来:“怎么个赚法?” 一看我感兴趣,耳钉当然更是一个得意的样子了:“是我以前的老板,匀给我的一个买卖,我这个人最够意思,不吃独食,可不是就赶紧来找你一起同乐了嘛!我跟你说,这钱跟捡来的一样!” 说着,伸出手,给我比划了一个数目。 我一下子就直了眼,连刚才的困倦也一扫而空:“真的假的?” 耳钉翘起了小拇指来,说道:“骗你我是这个。” “虽然不是当代的人,我也知道钱不会从半空落下来,”程恪望着耳钉,淡然说道:“你先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耳钉忙说道:“这是简简单单的小事,只不过,过去新宅子镇宅而已,不过,那个宅子挺大的,需要男女都在,好取一个阴阳调和的好兆头,我自己不能行,又不认识其他的养鬼师,才来找陆荞的。” “刘老太太不是女养鬼师吗?”我望着耳钉:“你姑奶奶这么快就把你给放出来了?” 一提起来了刘老太太,耳钉的那个表情跟喝了醋似得,满脸都扭曲了:“快别提了,那是姑奶奶?那是独裁王啊!我跟着她,天天被当成了小孩儿一样操练,谁受得了!要不然,我至于就这么离家出走吗?” “又离家出走……”我望着他:“你不怕?” “逼上梁山!”耳钉叹口气:“我就算是在外面挨冻受饿,也绝不回去!” 什么挨冻受饿,分明是个蹭吃蹭喝。 见我不答话,耳钉更着急了:“陆荞,这次镇宅,没你真不行,你就当帮我个忙,啊!” “镇宅?”我望向耳钉:“到底怎么个镇宅法?让我住那里去?” 耳钉一听我搭腔,赶紧摇摇头,说道:“大属相镇宅是久居的,而新居的镇宅,只需要一天。” 原来带着院子和亭台楼阁的院子建造出来了以后,因为占地大,人气少,阳气稀薄,很容易招来了阴灵聚集,所以镇宅的意思,是宣告出去,这个地方是有主儿的,让阴灵不要来打扰。 入住的当天,要放几挂鞭炮庆祝一番,请众人来吃饭热闹热闹,增添了几分人气,最好还是有阳火旺盛的孩子来四处跑跳,更加管用。 入住第一天,被称为暖宅,就是开始有人气的第一天,但是如果一家主人八字阳火都不太旺盛,镇不住之前曾经来过,反客为主的灵体,所以需要八字硬的男女先住一晚上,也就假冒主人,骗过那些阴灵,这里的住户是他们惹不起的。 这样替主人暖宅,叫做镇宅。 “这一家,他们院子实在太大,那家伙,堪称豪宅,所以普通的镇宅方法,他们是有些不信服的,请了专家才放心。”耳钉拍着自己鸡排似的瘦弱胸脯说道:“咱们都是属大龙的,能做养鬼师,八字也一定够硬,这样过去睡了第一晚镇宅,那肯定就可以让他们高枕无忧了。” “只要睡一觉,就可以拿到了那么多钱?”我盯着耳钉:“有合同吗?” 耳钉一听,手一伸,就拿出来了一份合同,掸了掸,说道:“你看,白纸黑字,法律保护!” 我接过来看看,单看合同的内容是十分搞笑的,但是如果我们作为乙方,确实很有诱惑力。 “我也知道,你们未必缺钱,那,你们反正也是养鬼师,就当历练历练,或者是散散心也好,行不行?”耳钉苦口婆心的说道:“养鬼师和鬼之间,也需要磨合嘛!多经历几次,也不是坏事,还能增进感情,培养良好的革命关系……” “就一晚上是吧,我知道了。”我收起了合同来:“什么时候去?” “那可太好啦!”耳钉高兴的是一跳三尺高:“那咱们,现在就走!” 说着,紧着将我们往下拉。 程恪望着我:“你不是不舒服吗?” “也许换换心情就好了。”我揉揉眉头:“跟别的养鬼师一样做做买卖也好,免得胡思乱想,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 程恪拧起眉头来,转身拿了衣服给我披上。 外面的叶子掉下来了不少,已经是个秋天的模样了。 往楼下一看,原来耳钉开了罗蔚蓝那辆车,我这才想起来:“罗蔚蓝呢?” “他现在肯定不需要啊!”耳钉笑嘻嘻的捏了捏手里的车钥匙,说道:“蓝哥现在算是走了桃花运了,那个龚贝贝好像看上他了,现在俩人打得火热,没准过一阵子,蓝哥就成了龚家的上门女婿,执掌西川那么大的家产了,这个小车算什么。” 是看得出来,龚贝贝自从酒会上的事情之后,对罗蔚蓝很有好感,可是我记得罗蔚蓝对西川的那个美女主持人初雪倒是挺热烈的。 谁知道呢,也许对他来说,也是能握在手里的才最真实吧。 车开到了胭脂河西侧,这块地方是个别墅区,全是一水儿的小洋楼,而我们要去的这一个,又是其中可能最豪华的一个。 前庭种满了粉红艳艳的蔷薇花,顺着欧式的铁艺大门压下来,美好如画。 进了这个铁门,里面却安安静静的,我忍不住问道:“暖宅的日子,怎么这么安静?” “早走了,也不能暖一天,你是睡昏了头,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耳钉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运动腕表,我这才看着,原来都快五点了:“主人家已经把宅子全托付给咱们了,过了一晚上,钱就到手了。” 说着,耳钉推开了那扇铁门,领着我们进去了。 里面一水儿的欧式设计,跟电影里面的场景似的,又是大理石天使喷泉,又是巴洛克风格的长椅,果然看得出来主人非富即贵。 进了大厅,更是看得出来的富丽堂皇,墙上挂着几幅名家的油画,显得很有品味。 我坐在沙发上,问道:“耳钉,这里的主人是什么人啊?” 耳钉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知道客套两个字怎么写,先去厨房拿了几个苹果来:“是个做房地产买卖的,土豪!不瞒你说,这个屋子之所以需要镇宅,是因为这个地方是给二奶住的,二奶一个人形单影只,房子这么大,不弄弄,土豪肯定放心不下啊!” “原来如此……”反正贫富两极分化自古以来都避免不了,我倒是没羡慕,只是环顾了一下这房子,心想,要是我那种小房子倒是不觉得,可是一个女人家单独住这种大房子,别的不说,一定很孤独。 算了,这也不是我该关心的。 耳钉早有准备的拿了速食来,我没什么胃口,就先去找洗澡间了:“去洗澡,然后睡觉。” 程恪想跟过来,却被耳钉扯过去了:“这个地方反正没别人,我想问问你,上次在那个酒会的时候,你打倒了那些养鬼师的,是哪一招?听说你生前就是养鬼师,是不是,会很多失传的绝学啊……” 我则先去洗澡了。 刚上了楼,忽然听见楼梯口传来了一阵“乓……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拍球一样。 什么声音?难道进来了贼?还是说……先前住进来的阴灵? 本着个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想法,我就顺着那个声音过去了,反正现在有阴阳御鬼之术,一般的阴灵摄于我的阴气,全跟祝贺在电梯里初见程恪一样,躲着我还来不及,是不敢过来的,我这么一过去,也就是起到了一个“震慑”的作用。 果然,我还没走到那个声音旁边,那个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我转过身要回浴室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了起来:“找不着!干直毛!” 嗯?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我转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第175章:引鬼排队 这里,有了一阵突如其来的阴气。 这个阴气非常淡薄,一般的养鬼师应该跟本感觉不出来。 之所以这么淡薄,要么就是这个阴气的主人非常弱,要么,就是非常快。 我倒是不害怕,只是四处看了看,却并没有发现了什么痕迹。 “找不着”是可想而知,可是“干直毛”又是什么东西? 一回头,正撞到了一个凉凉的怀里去。 这个怀里带着浅浅的檀香味道,毫无疑问是程恪。 他清越的声音在我头顶响了起来:“看见了什么?” “没什么。”我答道:“有个阴灵,这里果然不太干净,已经被我吓走了。” “我去看看。”程恪握住我的手:“一起去?” “算了,本来宅子的主人请我们来,就是为了一个安宁,”我说道:“今天既然宅子也暖的差不多了,在这里过一夜,冒充一下主人,那些阴灵自然会知难而退,你去看,我不管了。” 说着我跟程恪挥挥手,就进了浴室里面。 “陆荞……”程恪回过头望着我,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侧过头。 “没什么。”程恪还是没说,只是犹豫了一下,说道:“也许是我多心。” 我没细问:“只是多心就好。” 大概,是两个人之间的感觉变了?希望是多心。 浴室里面也收拾的非常整洁,豪华的四爪浴缸,和精致的橱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浴室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因为感冒的原因,什么脑筋也都懒得动,我直接把自己泡进了热水里面。 真舒服…… 第一次见到程恪,也是在浴缸里面。 我趴在浴缸旁边托着腮,心里想着,如果回到过去,我是选择跟宋之远相亲,还是义无反顾,要去那个庙里面? 算了,想这个没意义。 短短的几个月,我的世界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似乎坠入到了另一个世界里面一样,也好,好像我能多活出来一个人生。 只是每天,都像是在悬崖边上跳舞,只能小心翼翼,因为没准儿什么时候,就会跌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啪……啪……”刚才那个拍球一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真是顽固,跟我一样的顽固。 长长舒一口气,也不打算管,大概程恪再过来的时候,一定会被程恪给吓退了的。 仰过头,像是习惯性的,又想睡觉,可是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身后有人,正在死死的盯着我! 同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找到了。” 猛地回过头去,还是跟刚才一样,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我拧起眉头,那个阴灵敢到我身边来,要么蠢的厉害,要么……强的厉害。 一会儿说:“找不着”,一会又说“找到了”。 “想玩儿捉迷藏啊?”我随口说道:“怎么玩儿?” 那个声音一下子高兴了起来:“你来找我!” 接着,那个声音消失了。 阴灵的声音很难听出来性别年龄,往往那种听觉,对养鬼师来说,只是一种“感觉”。 看来那个阴灵就是一个“先入为主”的。 房子长期不住人,都很可能被其他的灵体占了,自立为王,何况这么大的宅子,本来阳气就稀薄。 我洗澡也洗的没了兴趣,索性就从浴缸里面出来了,包上了毛巾打开门,侧头往走廊里一看,却愣住了。 这个洋楼很大,所以有很多的房间,现在每一个房间的门,全被打开了。 “程恪?” 肩膀一暖,是一件衣服从天而降,搭在了我肩膀上,程恪清越的声音有点不悦:“就这么出来?” 我回过头,正看见程恪站在我身后,好像不太高兴。 赶紧陪着笑说道:“耳钉在楼下看不见的,你开门干什么?” “这里不是新房子。”程恪叹一口气,皱起英挺的眉头将我身上的衣服往严实里拢了拢,说道:“以前住过人。” “住过人……”我拧起眉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程恪牵着我的手,往一个房里面指了指。 我看见了那个房间有个梳妆台,而那个梳妆台上面,是被一块布盖住了的。 很久不住人的房子,爱惜的家具,自然是要被罩上比较好,但是这个家里,比镜子豪华的东西,可不仅仅是一件两件,单单给镜子罩上…… 我忽然想起来为什么我感觉浴室里面不对劲儿了,因为每家的浴室,几乎洗手台都是要装着镜子的,可是那个浴室里面虽然大,却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镜子。 “这是……什么讲究?”我问道:“难道这个宅子里面,一个镜子也没有,全给遮上了?” “这叫‘封光’,”程恪说道:“只有死过人,但是魂没走的房子,才会用上这个讲究。” “啊?”我瞪大眼睛:“这个房子原来不仅是二手房,还是一个凶宅?什么叫‘封光’?” 莫非跟上次那个幽茗山庄差不多。 “人要是横死在宅子里,加上宅子里面有某种死者眷恋的东西,他很可能就会在宅子里面呆着不走。”程恪望着那个被遮起来的镜子,说道:“而且,看见镜子之后,也可能会误会了镜子是另一个世界的投生入口,从而进了镜子里面,走错了路,所以,这是杜绝死人的魂魄误入镜子,从而留在宅子里的一种方术。” “原来在咱们来之前,房子的主人就已经为凶宅所苦了。” 但是现在,又是暖宅,又是请人镇宅,不大对劲儿啊,难道说,那个老板是买了一个二手房给二奶?但是又怕真出了点什么事,先以“镇宅”为名义,让我们住进来当当小白鼠。 天上果然是不能白掉馅饼的。 我暗暗的叹了口气,但是转念一想,这也是个锻炼的机会,好好学习学习,如果我以后能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养鬼师,那之后真的能做买卖了,也不用上班看白眼了。 正在这个时候,耳钉“噔噔噔”的上了楼,见门全开了,咋咋呼呼的说道:“你们这是干嘛呢?” “你来得正好。”我忙问道:“这个房子不是新房子?” 耳钉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把程恪说的镜子的事情跟耳钉讲了一遍。 耳钉摸摸后脑勺,是个满不在乎的样子:“管它是个新宅子老宅子呢!能赚钱的宅子,就是好宅子。” “这是个凶宅。”我想了想,说道:“房子是土豪托你来镇宅,还是那个二奶?” “这我就不知道了。”就算听到了这是个凶宅,作为养鬼师的耳钉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也许……土豪买房子,被人给骗了?根本不知道这个房子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看没准儿是你被别人骗了,连累的我们也跟着上当。”我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说之前的介绍生意的老板,是谁啊?怎么这么好的事情,他自己不来做,反倒是让给你了?” “大概是想着跟我搞好了关系,免得哪一天我姑奶奶的那个坏脾气上来了,找他的麻烦呗。”耳钉说道:“你放心吧,介绍活给我的,那是非常靠谱的,太清宫你知道吗?那是太清宫的高徒。” 一听太清宫,程恪的眉头倒是挑起来了:“不知道,道号是什么?” “人人喊他初阳道长。”耳钉一边挖耳朵一边说道:“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道号,我以前就是给他打工的,在金茂大厦底商开的铺子,牛逼的很,手底下好多的大买卖。” 初阳道长……说起来,也是很久没见到他了,但是想想也是奇怪:“我也认识他,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这么好的买卖,怎么自己不做,倒是交给你了?” “他是出家人,不认识女的呗。”耳钉腆着脸往我手上记吃不记打的摸了一把:“不跟我似的好福……” “啪……” 只听一声脆响伴着一声哀嚎,耳钉的手腕又一次脱臼了。 我将耳钉的手腕给接好了,又往这个屋子看了一圈,回头望着程恪:“那个阴灵,你看见了没有?” 程恪摇摇头,说道:“不知道藏在了哪里,我一进门,只察觉到了很细微的阴气,根本没发现灵体的影子。” 藏?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他……是不是在捉迷藏? “咔……”忽然正在这个时候,大门上传来一声巨响! “妈个鸡啊!”耳钉愣了愣:“这哪个不要命的敢来送死啊,我看看去。” 说着,先从楼上往下走:“哪个小鬼,活得不耐烦了……” 我忙拉着程恪跟着耳钉下了楼,耳钉把客厅的门一拉开,那室内的灯光一撒出去,耳钉还没怎么样,外面倒是先传来了一声尖叫:“诶呀妈呀,真的有鬼!” 细细一听,那个声音还挺稚嫩的。 耳钉一听,顿时满头黑线,呵斥道:“鬼你个头,你们几个小崽子是打哪儿来的?大晚上擅闯民宅就算了,还抽开了疯了!” 我跟着过去,越过耳钉的肩膀往外面一看,只见外面,是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少男少女,身上还穿着校服,在庭院里面吓的瑟瑟发抖:“你……你们不是鬼?” 而这几个少男少女后面,一个团团的黑影正缓缓的站了起来。 我眉头一皱,但是再仔细一看,原来那个黑影也穿着一身校服,是个小胖子。 他一手还在揉着自己的屁股,又是惊惧,又是懊丧的望着我们。 我这就明白了,一群小孩儿是从那个欧式大铁门上面给翻过来的,而那个小胖孩儿,估计着是手潮了,从铁门上摔下来,这才有了那么一声巨响。 “搞什么飞机!”耳钉显然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瞪着眼睛怒道:“你们是不是翻墙进来偷东西的!” 为首的一个少年一听,急的两手乱摇:“我们可不是那种人啊!我们主要不知道,这里面居然还有人! 话说……”那个少年犹豫了一下,认真的说道:“你们真是人?” “是……他们是人!”一个女生忽然尖叫了起来:“那个大姐姐,不就是在爱你永不变那个店里跟一个大帅哥打kiss的那个吗!照片现在还贴在店里,老板说是镇店之宝!” 我嘴角一抽,也想起来了,这一群少年里面,有一对小情人,是爱你永不变面馆的常客,跟我们见过一面,上次在那个面馆里面那个酱牛肉接吻大赛上的不堪记忆再一次浮上脑海,是啊,那张照片还挂在墙上呢,真是恨不得揪过程恪打一顿。 程恪薄唇倒是勾起来,一副想起了美好回忆的样子。 “哎,真的是……”另一个小姑娘也说道:“那个大帅哥也在!哇塞,这一次来的值!上次我想跟老板要那个照片,他死活也不肯给!” “行了行了,”耳钉更是听的如坠云雾:“你们到底是干嘛的?” “是……是来鬼屋探险的。”为首的少年这才说道:“话说,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也是来探险的吗?” “探你个头!”耳钉跟我们征询了一下,才不情愿的将客厅的门给打开了:“你们进来说,鬼屋,是个什么意思?” 几个少男少女一听,十分兴奋的就涌进来了:“哎呀能进去了!真是太好了!” 原来那几个少男少女跟我在面馆里看见的时候一样,对各种灵异传说非常的狂热,整天聚在一起,净说点哪个楼的电梯监控拍出了多一个乘客啊,哪个小区的健身器材总是自己晃动啊,那个学校的厕所便池会伸出来一只手摸如厕者的屁股之类的都市传说。 这一次往这里来,也是因为传闻之中,这个别墅闹鬼闹的很凶,一伙人商量了一下,就赶过来了,认定要在这里玩儿通灵游戏,一定能见到真正的鬼,这不是下了晚自习,就过来了,远处看见这里亮着灯,他们就挺兴奋的,但是没想到,屋里真的有人。 “你们就是活腻歪了要找死!”耳钉训斥道:“鬼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少年显然是这个团队里面的智商担当,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子,义正词严的说道:“科学,就是要去探索未知领域的每一个角落,所以……” “所以你个头!”耳钉说道:“还通灵游戏,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活这么长的。” “我才十六!”一个小姑娘显然没听明白了耳钉的意思,不甘心的说道。 “十六……”耳钉瞪了那个小姑娘一眼:“出点什么差错,叫你们永远也到不了十七!” 几个少男少女吐了吐舌头,显然是很不以为然的,也许他们根本就是无神论者,所以才能这么胆大包天。 要想见鬼……他们早就看见程恪啦! 说到程恪,几个少女正以一种看偶像的目光含情脉脉的注视着程恪,早把少年们的什么通灵游戏抛到了脑后去了:“帅……” “偷拍一张当壁纸,就可以天天舔屏了……” “你手机像素怎么样……” 程恪面无表情,还是跟石膏像似的,更引得小姑娘们赞叹连连:“就这么看着就好……简直像是一幅画……” 我则望着那个在面馆里面跟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说道:“你们说这个地方闹鬼,是怎么个闹法?” “哎呀,大姐姐,你问我可是问着了!”那个少年一听我有兴趣,赶紧说道:“我们家就住在这个别墅区,从头到尾,那是知根知底!” 没看出来这个少年还是个富二代。 接着,那个少年开始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原来这个别墅, 一开始盖起来的时候,只是作为一个投资的产业,炒房子用的,倒是一直也没有住过人,但是有一天业主回来取东西,见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里面就出现了一具面目早已经败坏的尸体。 业主被吓了一个半死,赶紧报了警,警察来是来了,可是因为尸体实在腐烂的没有了样子,身边也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儿,并没有查出什么所以然来,只验尸说死者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没有伤,死亡诱因有可能是因为心脏麻痹之类的。 玉宁的人口流动性是很大的,要查起了这么个一点来历也没有的孩子,根本是无头无绪,玉宁警察虽然也尽心竭力的调查失踪人口,但是也并没有弄清楚,那个孩子是谁,又为什么会死在了那一栋别墅里面。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别墅的主人觉得自己平白无故倒了大霉,无缘无故,没住过的房子就闹了血光之灾,很想着卖出去算了,但是这一阵子正好楼市低迷,房子没卖出去不说,居然开有了怪动静。 因为别墅是个独门独户的,所以基本里面的事情不是太吵,邻居是不会知道的,但是经常就有邻居看见了,这个别墅里面,传来了踢铁门的声音,和打碎玻璃的声音,邻居怕有贼,跟别墅的业主说了,业主没办法,只好请了保安还看着。 保安是个胆子很大的人,他说看见了有个孩子在里面乱跑,还跟保安开玩笑什么的。 保安想追却没追上,还没看清楚,那个小孩儿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保安大怒,预备着跟业主打个报告,安个监控器,好把那个孩子给逮到了。 但是没想到,保安没过几天,就死于非命了。 而且身上同样没有外伤,只能认定是个心脏麻痹。 知道内情的,都说那个跑跳的孩子,肯定就是来路不明的那具尸体。 这下业主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急着要卖房子,可是一直卖不出去,就这么耽搁了下来,这个楼闹鬼的事情,弄的别墅区的人都知道了。 而这一阵子几个少年说起来了通灵游戏,为首的少年说这里倒是个“宝地”,就领着他们过来了,谁知道,就见到了我们,还以为碰上鬼了呢。 来路不明的尸体……就是那个想玩儿捉迷藏的阴灵吗? 这件事情听上去,是挺奇怪的。 问了那个少年和耳钉,得知了两个人口中的业主不是一个人,这就确定了,是原先的业主将事情给瞒下来了,满口说什么新房子一天没住,土豪挺高兴的就买下来给二奶当作爱巢,这可倒是好,原来是没住过人,先死过人。 “话说……”那个少年挺兴奋的问道:“你们见到那个鬼魂了没有?” “见你个头!”耳钉挺不高兴的说道:“这么多人,阳火旺盛,他肯定不敢出来。” 我猜也能猜出来耳钉是怎么想的,要是这里真是暖宅也解决不了的闹鬼,这一趟子的买卖岂不是就算失败了,他想了想,问道:“你们打算玩儿什么通灵游戏?” 为首的少年赶紧说道:“说起了通灵游戏,那肯定是请笔仙啊!大哥哥你们看!” 说着,那个少年从书包里面拿出了黄纸和毛笔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怎么样,你们玩儿不玩儿?” “笔仙?俗!”耳钉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跟那几个少年说道:“你们,真想见鬼?” 几个少年少女一听,立刻就来了精神:“ 大哥哥,你有什么办法吗?” 耳钉眯着眼睛,说道:“我也正想着见见鬼,不过你们的那个笔仙儿,太无聊,我也跟你们说个通灵游戏,要是你们觉得靠谱,咱们一起来。” 说着,跟我挤了挤眼。 所谓通灵游戏,很多时候跟“招魂”的方术类似,能通过众人的力量,制造出来跟阴灵相接的磁场,将灵体给吸引过来,如果这个宅子的阴魂真的是那个听上去挺贪玩儿的小孩儿,那肯定能喊过来,从而除掉他,完成镇宅,拿钱走人。 “好呀!”为首的少年忙说道:“我们平常也就玩儿这种烂大街的了,不知道大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新招?” “那肯定啊!告诉你们,论起了这个来,我是专业人士,各种招魂的办法,我是无所不知,”耳钉眯起眼睛来,说道:“今天人多,咱们玩儿一个,引鬼排队!” 第176章:找找刺激 “引鬼排队?”少年们十分雀跃:“听上去就刺激!” 耳钉把规矩说了一下子,就是大家抽签,抽到了谁,谁就是“鬼”,“鬼”当然是要来抓人的,而其他的人,就各自躲藏起来,“鬼”抓到了谁,就让谁搭在自己的肩膀后面,跟着自己一起去找下一个人,在此期间,每个人在自己后肩膀被后来者搭上的时候,都不许回头。 等到最后,“鬼”抓齐了所有的人,那从后到前,每个人都往前面的人脖颈上吹一口气,谁觉出来,吹自己的气是凉的,就是找到鬼了。 “唉呀妈呀,好新颖啊!”为首的少年十分兴奋:“我们还没有玩儿过这种游戏呢!大哥哥听上去蛮专业啊!” 人的后颈,是人对灵体最敏感的部位,有的时候,眼睛看不到的灵体,都会被后颈给感受到,这就是为什么有的时候人会“感觉”出来身后怪怪的,回头看却没看到,其实是后颈在“报警”。 我拉了耳钉一下:“不行,我说好端端的,你把他们牵扯进来干嘛?” “没事,就是如他们所愿,让他们见见世面,怎么不行?”耳钉嬉皮笑脸的说道:“再说了,咱们三个都在这儿,能让他们出事?事情平定了,一起分钱……” 我还想说话,那个几个小孩儿忙说道:“大姐姐,就让我们玩儿玩儿吧!我们真的很想知道,世上究竟有没有鬼!” “想想脖子上会被不知道是谁的人吹一下,那个感觉一定很刺激!” 这些孩子们,在恐怖电影里面的话,那就是作死的先锋啊! “这个游戏玩儿起来是可以,”耳钉接着神神秘秘的说道:“可是在玩儿游戏的途中,队伍不能断开,也就是,一旦搭上了前人的肩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松手,不然的话,可就后果自负了,我说,你们能做到吗?” “简单!”少年少女们全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就是跟玩儿笔仙的时候不能中途退出一样吗!我们知道!” 这些孩子们,果然很专业。 “知道你没兴趣,既然如此,你和你家程恪就不用参加了。”耳钉冲着我摆摆手:“游戏我们玩儿,你们两口子忙你们两口子的去。” 程恪是个不置可否的样子,望向了我,我叹了口气,说道:“真要是惹上了麻烦……” “你当我是吃干饭的?”耳钉满不在乎的说道:“放心吧,反正一共就这么一晚上。” 接着,又大声说道:“现在开始,咱们抽签来决定,谁当抓人的!” 说着,他顺手将那个为首的少年带来的黄纸给点着了,在手上晃了晃,挺神秘的说道:“来玩儿吧!” 跟花式调酒一样,黄纸被耳钉花式的烧了一下,旋转跳跃闭着眼,几个小孩儿的眼睛都看直了。 那黄纸灭的一瞬间,一片带着火花的纸灰落在了那个小胖子的头上,小胖子吓了一跳,赶紧把那个纸灰抓下来,又烫了手,看样子非常狼狈。 “鬼就是你了!”耳钉眯起眼睛一笑:“行了,抽签好了,开始!” “啪。”忽然这个时候,宅子的灯一下子全灭了,一个声音带着奸笑响了起来:“来找我啊……来找我啊……我藏好啦……” 那也是个孩子的声音,我一愣,是那个灵体么…… 而几个孩子还是浑然不觉的样子,以为是自己哪个同伴为了渲染气氛搞出来的,只听“嗷”的一声叫,呼啦一下子就散开了,抓都抓不回来。 而黯淡的月光下面,耳钉嘿嘿一笑,一排牙齿倒是泛着寒光似的。 “悠着点,别玩儿大了。”我叹了口气:“总觉得这种游戏是在作死……” 还没等我说完,那个小胖子早就战战兢兢的摸过来了,耳钉拉我们一把:“你们不玩儿,可不能干扰我们,快藏起来,别让小胖子找到了,那到时候让你们搭肩,就由不得你们了。” 说着,自己也一溜烟的往楼上噔噔噔的跑了过去。 “咱们别碍事了……”我要拉着程恪走,程恪却侧过头,正在看向了客厅的一角。 我顺着程恪的眼睛看过去,正看见客厅里面一面能照出人影的水晶玻璃墙真反射的月光,而那玻璃墙下面,正耷拉着一块布。 是谁把那块布给拿下来了么……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拉住我的手往楼上走:“既然不玩儿,当当观众也好……” 说着,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往我后颈上贴了一下子,我身上浅浅的阴气一下子全没了。 是啊,跟鬼玩儿捉迷藏,当然是要敌明我暗才好。 “你说,那个孩子,为什么会死在了这个地方?” “谁知道呢?’程恪淡淡的答道:”找到他,问问他就行了……现在,他藏起来了。” “咚咚咚……”一时间,满楼道都是在跑跳的声音,声声入耳,热闹无比。 那个小胖子本来胆子就小,现在找来找去,自己也挺害怕,看样子应该是蛮后悔的,他哆哆嗦嗦的从裤兜里面拿出来个手机四处乱照,对我们倒是视而不见,大概程恪是想了什么法子,让他看不到我们。 小胖子从我们身边视而不见的直着眼睛过去了,忽然这个时候,一个房间里面传来了一声尖叫声,小胖子吓了一个哆嗦,赶紧就过去了,我们跟过去一看,只见一个少女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呲牙咧嘴的。 “二芳,找到你了!赶紧过来搭肩!”小胖子松了口气,看来终于不再是一个人的旅途了,不管怎么说,有个伴儿总是好的。 原来那个被称为了二芳的小姑娘想藏在了窗帘后面,但是被自己的影子给吓了一跳,尖叫出声,这才被小胖子给找到了。 二芳也是心有余悸,赶紧就把手搭在了小胖子的肩膀上,说道:“妈呀,吓死我了……” 而我盯着那个窗帘,屋子里连光都没有,根本映不出来影子,估计着,小姑娘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倒是误认成了自己的影子了。 小胖子这会儿转过身来,带着二芳俩人一前一后的往楼梯里面走,感觉跟被赶的两具尸体一样,不知道的看见了,准得吓个好歹。 我和程恪就跟两个保镖一样跟在了他们后面,宅子不大不小,用来玩儿捉迷藏刚刚好,小胖子有了二芳那么个伙伴,心里有底多了,一鼓作气,又找到了两个人。 四个小孩儿继续蠕蠕的往前面走,但是这样走起来,就很不方便了,我看的无聊,都有点发困,忽然正这个时候,我发现前面几个小孩儿之中,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仔细看一看,原来四个小孩儿没错,可是地上居然有五双脚,正杂在了他们之间,看上去十分诡异。 程恪显然也看见了,低低的说道:“像是来了。” 我点了点头,心也揪了起来,接着,小胖子陆陆续续的,又把其他的几个小孩儿,也给找到了,就剩下耳钉了。 可是耳钉也许藏的太好,这帮小孩儿兜兜转转,也没找到了耳钉,不禁有点沉不住气了:“主要是为了吹气,又不是为了找人,大哥哥藏的这么隐秘,怎么找?” “是啊,咱们将一个楼层都翻遍了,也没看到他。” 几个小孩儿正抱怨呢,忽然墙上掉下来了一个小东西,“啪”的砸到了一行人其中的一个少女的头上,那个少女“嗷”的一声就喊出来了,抬起手就在自己头上乱摸:“什么啊什么啊……” 一个小东西掉下来,刺溜刺溜的就跑了,看样子是个壁虎。 “嗳……吓死我了……” 那个小姑娘的话音还没落,忽然另一个声音就突如其来的响了起来:“你……是不是松手了?” 第177章:有人找我 为葱星人水晶鞋打赏加更 “啊!”那个被壁虎砸了一下的小姑娘这才反应了过来,尖叫了一声,赶紧又把手搭在了前面那个人的肩膀上,连声说道:“就一下,不算不算!” “卧槽,你真松手啦?那不管一下两下,你松手了就是松手了,这个游戏……”那个智商担当眼镜儿颤声说道:“是不是,就算是破了……” “不算不算,就一下就一下!”刚才那个小姑娘还是心有余悸,显然害怕传说之中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忽然这会儿她又反应了过来:“不对呀,刚才谁看见我松手了?” 因为这个游戏的第二个禁忌,就是不能回头,那个小姑娘已经犯了一个禁忌了,第二个当然更是说什么也不敢了,她颤声说道:“刚才那话谁说的呀?” “现在谁也看不见,”为首的那个少年说道:“肯定是你身后的人了!” “我后面…… ”那个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慌张了:“我身后是谁啊?” 但是没人回话,搭肩的几个小孩儿之中,鸦雀无声。 这个沉默,应该就是回答了。 “呜呜……”那个小姑娘忍不住一下一下的抽泣了起来:“谁……到底是谁啊!别吓我啊!” 我和程恪倒是能看得清楚,小姑娘背后,挺虚无的,多了一道影子。 而在影子后面继续搭肩的人,倒是浑然不觉,也是满脸的紧张,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前面的,不是自己的同伴。 阴灵有阴灵的障眼法,这个时候,肯定也是一样的。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却摇摇头:“现在游戏还没有结束,这个时候要是破了,对几个小孩儿有影响,而且……这个地方的阴灵不止一个,要动手,可以等聚齐了再动。” 不止一个? 啊对了,不是害死了一个保安吗?也是,那反正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招灵都招灵了,还不如清理的干净了省心。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眼镜儿战战兢兢的说道:“你们说,现在的这个时候,咱们是不是算玩儿到头了,要不咱们散开吧?” 为首的少年一听,忙说道:“不行,现在怎么能散开,万一跟那个大哥哥说的一样,出了什么大事,咱们全吃不了兜着走!” “我赞成我赞成!”走在了最前面的小胖子看样子吓得快把裤子尿了:“还是先找到了那个大哥哥来的稳妥!他……他好像是个专业人士,从他晃荡那个黄纸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就是就是!”那个松手的小姑娘战战兢兢的说道:“也许……我松手,有怪事也只找我一个,你们全跟着松手,把你们连累住,那可就不太好了……” 看不出这个小姑娘胆小是胆小,倒是还挺仁义的,几个小孩儿商量好了,就紧着往前面走:“还是赶紧找到了那个大哥哥再说吧!” 我和程恪紧随其后,那个浅淡的阴影看山去摇头晃脑,挺自得其乐的。 但是一行人跟一列挂厢火车似的在这个别墅里面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了耳钉在哪里,我心里都疑惑了起来:“耳钉这是搞什么,藏到了哪里去了……” 程恪四下里看了看,说道:“也许……他也遇上了什么事情。” 耳钉虽然是比程恪怂很多,可是好歹也算是个正统的养鬼师,而这里的小鬼看上去特别平淡无奇,就连二把刀的我都不怕,耳钉没理由对付不了。 还是说……这里除了那个死于非命的小孩儿,还有那个将小孩儿害死的力量?如果真的有,那……想想就邪! 那些个列成一排的少男少女终于是都不耐烦了,一个个的脑门儿都泛出了汗水, 显然也都挺紧张的:“现在怎么办啊?找不到那个大哥哥,咱们连个主心骨也没有……” 眼镜儿看着斯文,胆子倒是挺大的:“要不咱们…… 先吹吹气?要是有鬼的话,就能试出来了……” 这一帮少年们一听这个提议,倒是全动了心思,但是那个松手的小姑娘又犹豫了起来:“那,万一真的有人往自己的脖子上吹凉气的话,接下来怎么办?那个大哥哥,没说呀……” “这倒也是……” 一帮小孩儿一筹莫展,眼镜儿接着说道:“凉……凉咱们就把那个鬼给捉住,看看那个鬼,究竟长什么样子!本来,咱们也就是为了见鬼来的啊!说不定……咱们以后能成为教科书上,第一个见鬼的人呢!” 我满头黑线,哪个教科书会写你这个啊…… “不行……”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人还没全,不能吹气!” “诶?”这些个小孩儿们又骚动了起来:“大哥哥出现了? ” 可是四周围静悄悄的,根本没有耳钉的身影。 那些个小孩儿越来越绷不住了,有一个少年先害了怕:“我……我不想玩儿了……” 说着,想要松手,可是他的脸随即抽搐了一下:“我……我的手拿不下来了!” “什么?”一听这个,其他的小孩儿也赶紧要把手给拿下来,可是他们全发现,自己的手像是用强力胶站在了自己前面那个人的肩膀上,怎么也拿不下来! “这……这……”几个小姑娘的声音里面都参杂了哭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嘿嘿嘿……”一个奸笑的声音从他们中间传了出来:“游戏还没结束,谁也走不了……” 程恪拧了拧眉头:“好像……招惹到了不该来的东西了……” 我也看出来了,地上的脚,渐渐的越来越多,有穿着运动鞋的,有穿着帆布鞋的,甚至还有光着脚的,全杂到了这个队伍里面来! “不是说只有两个阴灵吗?”我心里一沉:“怎么来了这么多……难道招魂方法这么管用……” “这个程度的招魂,最多也就是十米之内的范围。”程恪沉声说道:“这个别墅里面,除了这个仪式,一定还有别人正在招魂,就是真阵仗了,而那些个阴灵聚集过来之后,又被这个通灵游戏给吸引过来了,阴灵越多,阴气越大,循环下去,吸引的当然也就更多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是有人想在这里做一个圈套?那耳钉……” “耳钉这么久不出来,肯定有耳钉自己的原因了。”程恪说道:“要么,这个大阵仗的通灵术是他做的,要么……” 要么耳钉就是被别人给控制住了! 究竟是谁在做招魂术,又是为什么要做招魂术引来这么多的阴灵……我心里一沉,难不成,这是个套儿,又是为了我? “现在一定得尽快找到了耳钉。”程恪沉声说道:“现在他……” “啊!”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走廊的尽头传过来了一声尖叫,听上去,正是耳钉的声音:“陆荞,程恪!救命……救命啊!我崴了泥了!” 崴泥是养鬼师们的俗话,意思跟阴沟翻船差不多,栽倒在自己熟悉的业务范围之内,也就是说……被阴灵给制住了! “卧槽,这不是那个大哥的声音吗!”几个小孩儿一听连大哥都遇险了,更是吓的魂不守舍,想要过去,却偏偏因为队伍现在太过沉冗,居然开始寸步难行。 “谁在我后面,别拉我啊!” “怎么,感觉越来越难走了……” “呜呜……我想回家,我想找我妈!” 我赶紧说道:“程恪,你先去看看耳钉,这里的小鬼虽然多,他们看不见我,倒是还没法把我怎么样。这些个小孩儿人命关天,我在这里守着他们,要是有差迟,我就用赤血咒炸那些鬼。” 程恪略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就奔着那个走廊的深处过去了。 我留心着这附近,要是有人存心用这种法子把程恪给引开,想单独找我的麻烦,我如他所愿,现在应该也可以现身了。 可是除了那些挺平常的小鬼越来越多,倒是没有其他的什么怪东西趁机偷袭。 奇怪……难道是我最近精神过敏,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管怎么样, 提高警惕总是好的,沾带上了长生,过不完的时运走低。 正想着想着,忽然有人在我耳边叹了口气:“哎……怎么还是没人找得到我……” 这个声音我记得,不就是泡澡的时候,响在了浴缸里面的那个声音吗? 好家伙,不相干的来了一堆,这个本尊现在才出现! 我回过头来,还是什么也没看见,但是那个阴气的轨迹,稍微能看到了一点,那个灵体,应该…… 我现在在走廊上,身边是一排栏杆,栏杆下面就是一楼的大厅了,那个灵体,就站在了我身边栏杆的外侧。 我一手撑住了栏杆儿,利落的就翻过去了,栏杆儿外侧能站的地方不大,而且险伶伶的,跟在窗台外边差不多,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但是我看准了那个轨迹,靠着直觉,一把抓在了一个东西上面! 因为阴阳御鬼之术,我是可以触摸到了那个鬼的,我感觉的出来,自己是抓在了一个非常瘦,瘦的简直硌人的肩膀上! 紧接着,我用自己的阴气一逼,一个小男孩儿的身影,就在我眼前给慢慢的显露出来了,他正跟我一样,险险的站在了栏杆上面,两个人看样子都像是要跳楼一样。 “找到了,”我松了一口气,对着他说道:“捉迷藏,结束了。” 那个小男孩跟传说中的一样,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剃着个小平头,肤色黧黑,穿着一件格子衬衫,牛仔短裤,脚上是双破拖鞋,瘦的像是很久没吃饭了一样。 一看,家庭条件就不太好的那种。 他抬起头,天生是个别人整都不好整的锥子下巴:“好久了……好久了……终于能有人找到我了……” 阴灵眷恋世间,肯定是因为什么心愿没了,这个小孩儿又是莫名其妙横死在这个地方的,赖着不走也是可想而知,我尽量放柔了语气,说道:“你把自己给弄丢了,是不是?” 那个小男孩儿好像根本没听到我说了什么,只是喃喃的在自说自话:“我都出来了,还是没人找得到我。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你在这个地方,跟谁捉迷藏?”我循循善诱的说道:“跟你玩游戏的那个人呢?” “不知道。”那个小孩儿盯着我,一双眼睛没有聚焦似的:“反正就算我丢了,也没人找。我就是想试试,谁知道是真的。” 我吸了一口气,明白了:“你是想着……跟身边的家人或者朋友来一个捉迷藏的恶作剧吗?”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家人朋友。”那个小孩儿低低的说道:“丢了我也不会找的,算是家人和朋友吗?” 这个小孩儿岁数不大,可是他这话,让我的心像是触碰上了什么似的,一股子说不出的难受:“我说……是因为你在这里出了意外,就一直等着被人找到?你到底,遇上了一个什么意外?” “不知道,大概,也没人想知道,我跟你不一样,有人想找你呢!”那个小孩儿忽然用一种十分羡慕的口气说道:“真好。” “有人找我?”我的心瞬时骤然缩了一下:“谁要找我?” “我不认识。”那个小孩儿还是用挺羡慕的眼光望着那一列的“挂厢火车”,说道:“我也想跟他们一起玩儿,可是他们没找到我,我不好过去。” “你跟我说说!”我赶紧说道:“找我的人,是个什么样子的,你又怎么知道,是来找我的?” 小男孩儿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挺漠然的说道:“他们一直跟在你后面,不是要找你,是想干什么?那个老头儿,看上去挺奇怪的,一身烟袋油子味儿。” 我的脑袋一下子就蒙了,带着烟袋油子味儿的老头子,难不成,是我二姥爷? 他没来西川,倒是声东击西,其实骗过了姥爷,留在了玉宁吗? 可是……他试了这么多次,不能从我这里弄到长生,怎么还是…… 我还没想明白,忽然一阵特别强烈的直觉告诉我,我身后有人! 也就是,栏杆的内侧! 就算是我有阴阳御鬼之术,反应也没有快过那个人,一只手将我狠狠的往下一推,我一下子就栽到了栏杆下面去了! 第178章:阴差来了 不过一层楼的高度,我还是能反应过来的,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刚想着抬头看看,究竟是谁伸了黑手推我的,忽然胳膊被一只凉凉的手抓住了:“大姐,别露头,快藏起来!” “诶?”我侧头一看,只见一个满脸焦急的拉着我的小鬼,居然是急急火火的祝贺! 我赶紧蹲下了身子来:“祝贺?你怎么来了?” “被请来的……”祝贺哆哆嗦嗦的说道:“这里有人大规模的招灵,对人类来说,就跟正在开三天三夜不要钱的流水席似的,我肯定就赶来了啊!” 跟程恪推测的一模一样,这里真的有人招灵! 我忙问道:“是怎么个招灵法?” “诵经许焰口,还有供奉香火,当然会引着我们来了,”祝贺四下里看了看,神神秘秘的说道:“大阵仗!” “那你知不知道,是谁许下的这个焰口?”我赶紧问道。 “我还不知道,但是这个阵仗,大的过头了……”祝贺说道:“所以……” “所以,你为什么怕成了这样?”我奇怪的问道:“这对你们来说,有白吃白喝的,是好事吗?” “好个卵!”祝贺一紧张,忍不住爆了个粗口:“大姐,你说人类要是没事来个集会,闹腾的特别大,会怎么样?” “废话……”我忙说道:“警察和城管,当然会来维护……” 说到了这里,我后背一凉,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难道说,这些阴灵聚集的太多了,阴间的阴差,也会被惊动了,过来查看……” “那肯定啊!”祝贺战战兢兢的说道:“一开始我来了还挺高兴的,可是再仔细一看,就知道阵仗不对!你看着,这里的阴灵,那是越来越多了,而招灵的那个阵仗还是在继续,这样闹下去,阴差肯定马上就过来了。 我本来要溜,可是看见大姐也在这里,不得不过来冒死告诉大姐你一声,阴差虽然是管阴间的,可是你们这些活人,也得回避,不然的话,普通的凡人不回避,撞见了阴差,就是犯了不敬之罪,至少也得给你折寿!” “那怎么就你察觉了,别的鬼魂还是前仆后继的?”我盯着窗户和门口,果然,阴气越来越浓烈了,那些个鬼魂,正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嘿,大姐你不知道,”祝贺压低了声音, 说道:“我是一个多年的老鬼了,在人间东躲西藏这么多年,什么阵势没见过,堪称鬼油子,这点眉眼高低自然看得出来, 可是那些个新鬼们,傻乎乎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尤其是一些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神志不清的迷糊鬼,或者是新死的没常识的鬼,有吃的就赶上来,根本不管别的。” 难怪那些个鬼看上去像是没有什么意识的样子,都是连我也不会放在眼里的等级,这么说,阴灵们也是得摸着石头过河,越做鬼越成长。 想到了这里,我接着问道:“那……阴差真的来了,会怎么样?” “大姐,你说小贩被城管看到是怎么样,盲流被警察看见了怎么样?”祝贺提心吊胆的说道:“我们留在人间,不愿意转世,本来就跟你们人间的那种盲流似的,是不明不白的无证黑人口,肯定得管理起来,平常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要是真弄点什么幺蛾子,全得被他们给逮起来。” 我这就明白过来了:“这么说来的话……阴差遇上了鬼怪,也会收拢管理……遣返!” “差不多吧!”祝贺紧张兮兮的说道:“你看着吧,马上就要来了,大姐你赶紧跟我走,叫上大姐夫,不然的话,全得跟这里的鬼被带回去治个聚众闹事的罪过!” 如果,这个阵势,真的是为了我来的,那程恪撞上了阴差,是不是也得因为自己是个不肯往生的孤魂野鬼,被带下去阴间…… 程恪是厉害,可是他就是一个鬼,怎么跟阴差抗衡!不用说,肯定又是那个小孩儿口中的“烟袋油子”老头儿给设下来的圈套,就是为了让程恪被阴差勾了,好离开我身边,这样对我下手,那就方便了! 想到了这里,我赶紧闭上眼睛,借助阴阳御鬼之术来找程恪,很快,我能看清楚,程恪现在正跟奄奄一息耳钉在一起,瘦削的肩膀上,正架着耳钉。 可是……他们所在的那个房间没有门,程恪和耳钉都是拧着眉头的样子,像是走不出来! 奇怪,是个什么阵法,居然连程恪也能困住? “祝贺,你赶紧走,程恪被困住了,我去接程恪!”说着,我就要上楼。 “那你快点啊大姐!”祝贺的脸本来就没有血色,现在看上去,可就更白惨惨的怕人了:“我看着,阴差马上就得来!不行……大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一愣:“ 祝贺,你自己还是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还跟着我, 你先走,快点……” “别浪费时间了大姐,”祝贺急匆匆的说道:“好不容易,我能在玄阴地上找到了一个靠山,可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没了……大姐,别发愣了,走吧!” 说着,可劲儿的推我:“我……我在这个阳间,就剩你这么一个能依赖的人了,你要是有点三长两短,我这……” 我心里一揪,重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带着祝贺往楼上跑,那个阴气是前所未有的厚重,我跟着程恪东奔西跑,也算是见过点世面,可是还是头一次,遇上了这么浓重的。 感应着程恪,从刚才的走廊上一直往前跑,赫然看见了那几个小孩儿还被已经长的看不到头的阴灵队伍给拖住,动弹不得,心里不禁更着急了,赶紧问祝贺:“有没有什么法子,让阴灵放开他们,别让他们冲撞上了阴差?” 祝贺想了想,说道:“大姐,他们就是招灵的一环,现在肯定走不了啊,除非,让那个举行真正招灵仪式的阵仗破了,他们才能解脱了。” 我咬了咬牙,说道:“那好,只能赶紧去了。” 但是顺着走廊,并没有看见了刚才的那个小鬼和什么其他的老头子,我冲过了望不到尽头的阴气,一直往里面跑。 那么多的阴气,怎么说呢,如果是平常人从里面穿行而过的话,说不定会感觉很窒息,至少也是透不过气,不舒服,恐惧,但是我现在,居然觉得如鱼得水,好像是……到了一个氧吧里面一样,浑身精力十足,觉得热血沸腾的。 就跟全身充满了力量一样。 祝贺紧跟着我,战战兢兢的说道:“大姐,你现在,是不是也很喜欢阴气了?” 我点点头:“是啊,养鬼师不是都这样吗?怎么啦? ” “没啥……”祝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找到大姐夫要紧。” 我点了点头,继续感应了起来……啊,是了,就是在走廊最里面的那个房间!我精神一振,赶紧就过去了。 一个欧式带雕花的门就在我眼前,我伸手上去拧住了黄铜把手开门,却怎么也开不开,像是被人从里面给锁住了! 果然,里面是有什么幺蛾子,我低头问祝贺:“那个放焰口的招灵仪式,是不是就是在这里?” 祝贺仔仔细细的四处嗅闻了一下,挺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是这里,这里有黄纸的味道,还有香烛的味道,八九不离十!” “好咧。”我掂量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祝贺盯着我傻了眼:“大姐,你这是干……” 我早转身一个旋风腿,一脚踹在了那个大门上! “咚……”大门自然是发出了一声巨响,可是却纹丝不动! “哇塞,大姐,真是人不可貌相,你瘦的跟个麻杆儿似的,还能有这个劲道?”祝贺是个叹为观止的样子,挑起了大拇指:“简直是女中楚霸王啊!” “快拉倒吧。”我呲牙咧嘴的蹲下身子,揉了揉剧痛的脚踝:“什么门这么结实,居然不管用……” 我这个旋风腿是跟一个会跆拳道的同学学来的,按说是有点力度的,怎么竟然纹丝不动,那个锁再牢固,也架不住这么一踹吧? 祝贺则凑过去,抬头说道:“大姐,靠着外力,这里肯定是打不开啊,因为……你看!” 顺着祝贺的手指头,我这才看出来了,原来这个门的门缝,被人糊上了一层东西,看上去,像是胶泥……而且,这胶泥是鲜红色的! “这是个什么说头?”我赶紧问道。 “黑狗血混着童子尿,用香灰和桃胶混合出来的,叫两界泥!”祝贺赶紧说道:“就是那些个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的方士们研究出来,专门对付我们的,门缝里面糊上了这种东西,就跟两界之间的鸿沟一样,我们阴灵,根本跨越不过去!” 好家伙,幸亏祝贺懂得多,我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黑狗血是吗?不知道,是不是比我这个战无不胜的赤血咒厉害。 我咬破了手指头,就将血给撒上去了,果然,那些个两界泥碰上了我的血,开始冒出了刺鼻的白烟,将祝贺给熏到了我身后去躲着去了,而白烟散尽了,那些个看上去本来坚固无比的泥,也跟冰块儿遇上火似的,逐渐的软烂融化,变成了一摊子水,流了出来。 祝贺见了,赶紧踮着脚尖儿给躲过去了,我则又重重的踹了一脚,只听“喀拉”一声,那个门锁就开了,我赶紧带着祝贺给跨了进去。 结果一进门,扑面是一团子白烟,险些把我也给熏得倒仰过去,干咳了几声之后,看见脚底下,摆着数不清的白蜡烛,组成了一个圆圆的八卦阵,本来该是八卦两个点的地方,是两大盆子烧纸,里面堆满了纸灰。 八卦蜡烛外侧,还有一大排的食物供奉,仔细一看,麻雀虽小肝胆俱全,居然三牲五畜的部件全有的,弄的好不丰盛。 “程恪!”我直着嗓子喊了起来:“你在哪儿呢?” 程恪应该就在这里,我感觉的很清楚,可是程恪却好像在我面前穿上了隐形衣一样,就是看不到! “大姐,大姐夫没在?’祝贺一边探头帮我找,一边频频的回头往后面看:”快点儿,再快点,晚了的话,那些个阴差就全来啦……“ 我点了点头,跨过了那个蜡烛圈子,说道:“这就是那个招灵用的东西吧?我现在就把他给破了!” 说着,抬脚把两个火盆先给踹翻了,那些个蜡烛也被我踢蹬的东倒西歪,好在附近没有什么易燃物品,不然非得引起来什么火灾不可。 而祝贺则满脸的惋惜,还在我踢蹬的时候,伸出了鼻子用力的嗅闻,像是在好好品尝那个香火一样。 将那个阵法弄了个一团乱,外面开始吵嚷了起来,大致的意思就是“说好了给饭吃,怎么没饭了”一类的话,都在埋怨个不休。 祝贺仰起脸来,说道:“大姐,不太好,他们要着急了,怨气更大。” “可是他们一有怨气,应该就冲着这边过来了,小孩儿们该没事了吧?” “小孩儿们他们肯定是顾不上了,但是现在这个形势,他们是把自己当成了主家请来的主人,那几个小孩儿好比是开门的迎宾,现在他们顺着迎宾的指引,上了饭桌,可是才摆好了的菜品,却被人给掀了,”祝贺紧张的说道:“大姐肯定也明白,那些个食客要找谁的麻烦了。” 我吸了口气,说道:“没事,反正阴差来了,他们也过不来,门口的血,还能挡一阵子,等找到了程恪,咱们立刻脚底抹油。” “说了半天,没看见大姐夫啊!”祝贺挺仔细的在屋子里四处寻找,也一无所获。 其实根本不用那么寻找,因为这个屋子虽然大,可还是一览无余的,没到了藏个人也看不出来的程度,而且我顺着阴阳御鬼之术,确实看见了程恪应该就在这里,可是现在我们跟隔着一道次元墙一样,明明是在同一个地方,却没法相见。 对了……该不会,又是某种存心阻碍我们的阵法吧?说起那种阵法,在魏浅承那里见识过,确实挺厉害的,要是那个烟袋油子老头儿真是我二姥爷,他在西川经历了那么多年,各种阵法肯定是手到擒来。 想起二姥爷的事情,也着实让人挠头,可是没办法,我只好再次用心的感受起了程恪来,而这个时候,大门开始传来了抓挠的声音,显然,那些个阴灵找上来了。 我也不管那么多,只觉出来了,程恪和耳钉确实跟我在同一个地方,我仔细的看了看,程恪他们所在的地方,也跟我在的这个空间是一模一样,只是角度不同,我又站在了程恪应该站的那个角度上,用心的看了一遍,这才发现了端倪。 程恪所在的那个地方,跟我这里,居然完全是个反相! 我看到的左边,在他的右边! 我这就明白了,程恪他们,是误入到了这个房子镜子里面去了! 转过头,正看见了这个屋子里面,有一个很豪华的大梳妆台,那个大梳妆台上,还蒙着一块布,我上去就把那块布给扯下来了,果然,那面镜子上面,有一点轻微的痕迹。 像是被人摸了之后,擦掉了,可是擦的不干净,粗略的一看,根本看不出来。 我知道这是个什么法门,赶紧往镜子上面呵气,果然,我这么一呵气,本来空无一物的镜面上面,居然出现了很多弯弯扭扭的,鬼画符一样他的东西来! “呀擦,这是什么东西啊?”祝贺也凑过来,却看不明白:“大姐,这是那种符咒吧?” “这应该是某种阵法,”我拧起了眉头:“知道是在哪里了,可是还不知道,这个玩意儿怎么破啊……” 想到了这里,我顺手又把手上的血抹在了镜面上面,可是这下子不管用了,血只是直接顺着镜子给流淌了下来。 不行么……啊,是了,镜子不是一般的东西,而是能反射其他东西的特殊存在,赤血咒的法力贴上去,给反射回来了,所以肯定不起作用。 怎么办呢……我一筹莫展,而这个时候,门外指甲抓搔门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可见阴灵已经全堆到了门口,等着跟我找麻烦呢! 祝贺也慌了:“大姐,他们数目太多,那些个血恐怕顶不住多长时间了……” “我知道,我正在想法子……”我转过头来,望着这个豪华的卧室,忽然发现了,那个被我踹翻了的香火盆,居然是个铝合金的。 光可鉴人,能当镜子照的那种! 我立刻就跑过去,拿着身上裹着的毛巾就把那缸盆给擦干净了,接着,将血滴在了钢盆的底部,对着镜子就照了过去。 果然,两面镜子的光折射了起来,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个镜子面“砰”的一下子,就碎了! “哎呀妈呀!”祝贺一见,几乎欢喜雀跃:“大姐,事情是不是成了,阵法破了吧?” “像是……可是我也不确定……”望着那面满是裂纹的镜子,我也有点一筹莫展了:“|怎么将程恪给弄出来呢……对了……” 还是用阴阳御鬼之术!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跟程恪大喊着:“你们落在了镜子里面了,赶紧出来,从梳妆台的镜子面上出来!” 程恪立时有了反应,肩上扛着耳钉,一把将梳妆台上的布给扯开了,他们那倒是好,镜子是个完好无损的样子! 只见程恪带着耳钉,一头就撞到了镜子上! 这个时候,我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东西破裂了的声响,睁开眼睛一看,果然,程恪已经带着耳钉,重新出现在了我面前了! “诶呀妈呀,这可真是太好了!”祝贺一见他们出来了,那是欢呼雀跃:“大姐夫,咱们赶紧走吧!阴差肯定已经在路上了!” 聪明如程恪,也早就猜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点了点头,说道:“赶紧回避!” 耳钉则竖起了耳朵来:“门口……怎么好像很多阴灵?” 但正在这个时候,门口的声音像是在呼应着耳钉的话一样,忽然一下子给静下来了。 这一静下来,就是地上掉根针的响动,也能听见,于是,万籁俱寂之中,隐隐然的,传来了一声锣响,还有一个拉长了的,怪里怪气的声音:“生人……回避!” 跟古装剧里大官上街一样! 那声音一出,祝贺和耳钉的脸色全白了,程恪的桃花大眼也眯起来:“阴差……来了!” 第179章:他的执念 这个寂静之中的锣声,让人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是从来没有过的,沉重冰冷的一种恐惧! 我立刻到了窗户边上:"咱们赶紧走!" 可是那窗户像是被焊住了一样,根本开不开! "是阵法吗?"我还要将自己手上的血给抹上,而那程恪微凉的手已经先握住了我的手,将我给拦了下来,桃花大眼望着我:"没用的。" "什么?"我转头望着程恪:"这是什么意思?" "大姐,别,别费功夫了。"祝贺的脸色难看的吓人,他吞了一下口水,说道:"阴差既然已经来了,那肯定会把出口全封住,咱们,谁也走不了了。" 我只觉得心里猛地一沉:"这么说,已经来不及了。" 耳钉张了张嘴,已经是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了:"真要是来不及的话,今天,咱们可全要交待了!" 一边说着,他两腿一软,就几乎要瘫倒在了地上。 "别这么没出息!"程恪拧起眉头,冷冷的将耳钉给拉了起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个时候,那锣声像是进了这个别墅里面,一声紧似一声的响了起来,应该,已经要顺着台阶拾级而上了! 其他的,数不清的阴灵,难道,已经被阴差给收走了? 祝贺已经跟耳钉差不多,浑身吓的都软了。 我没了主意,只有盯着程恪,心里十分着急,我自己只要是跟程恪在一起,倒是没什么,可是祝贺和耳钉却被连累了。 程恪略略想了想,一手拉住了我,说道:"跟着我。" 跟着,当然跟着,不管天堂地狱,只要你不松手。 程恪转过身,倒是将那些个镜子的碎片给归拢了起来,那面大镜子质量应该是非常好的,碎是碎了,但都是很大块的玻璃,并不零散。 程恪把那些大碎片按照一种顺序竖着放好了,摆成了一种你映着我,我映着你的模样,看上去,像是一个万花筒里面的世界一样,探头过去,能看出来镜子里面照出来了无数的自己,一个比一个小,排成了一个没有尽头的层叠。 "你是想着!"耳钉像是看明白了,满脸的难以置信:"你居然连阴差也敢骗?" "为了让她活下去,我可以不择手段。"程恪就算在这个时候,也是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真被揭穿了也没什么,不敬之罪,我认了。" 骗阴差? 我是不懂程恪摆出来这个镜子具体是个什么原理,但是看也能看出来,一个碎片,就能映照出来一个世界,程恪应该是要用镜子重叠的无数影像,将我们藏起来。 程恪摆好了之后,先在最大的一块镜子碎片上面伸出了修长白皙的手指,笔走龙蛇似的,划下了一些符咒似的东西,看上去跟镜子碎裂之前的,居然差不多。 我明白了,他想要延续之前的那个镜子里面的阵法! 现在是来不及再问了,而他的手指头一抬,那个阵法一生效,整个屋子里面的光芒一下子闪耀了起来,因为太亮,一时间,也看不清楚什么了。 "乓!"正在这个时候,那锣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上了! 程恪冰冷的手将我一推,我眼前只觉得有一片光亮,身不由己,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面,耳边,还有他低低的清越的声音:"等着我。" 这个地方,非常逼仄,像是刚才还那么大的会客室,转眼之间,只剩下了一个角落一样,我心里明白,我跟刚才的程恪一样,是被封到了镜子里面去了! 抬起头来,果然这里的梳妆台上,也只镶嵌着一个镜子的碎片。 从那个镜子上看过去,除了我自己一张苍白的脸,什么也看不到,而程恪和祝贺他们,各自都不见了,大概跟我一样,进入到了零碎的镜子之中去了。 一颗心揪起来,阴差肯定可以透过镜子阵法来寻找阴魂,程恪就将镜子的阵法分割成了很多个,再互相的映照了出来,让阴差难以从无穷无尽的倒影之中寻找!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见自己所在这个位置的门口,也发出来了"乓"的一声锣响! 我心里越来越紧张了,侧头过去,那个门上居然有个猫眼,之前我倒是没发现! 赶紧凑到了猫眼上,往外面一看,可是外面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 会不会,是阴差顺着镜子的阵法,找过来了? 我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手抵在了门上,要是阴差进来了,我往哪里躲?我要是被阴差看见了,会不会影响了跟我有阴阳御鬼之术的程恪? 正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有一个很紧张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姐,别动。" "诶!"我回过头,果然看见,祝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这个逼仄的空间里面! "程恪呢!"我赶紧问道:"他和耳钉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们那个朋友在那里,"祝贺紧张的绞拧着自己的校服说道:"但是我看见大姐夫,好像在外面守着。" "守着?"我一颗心狂跳了起来:"他在哪里守着?" "镜子外面,现在阴差马上就过来了,也许,大姐夫是想什么办法,让阴差不要找到咱们。"祝贺指着那个门,说道:"可是,阴差当然有阴差的本事,所有镜子结界里面,虽然有无穷无尽个,但是他们可以归拢出了那条接在一起的线,顺着那线通行进了门口上来,一个一个的找,大姐现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那个锣声过去就好了。" 对了,镜子的无穷倒影是相连的,这么说阴差能顺着那线,看到一扇一扇,数不清的门,在逐个找过去。 "那程恪现在怎么办。"我拧起了眉头来:"他要是被发现了,会不会被阴差带走?" "不知道啊!"祝贺哭丧着脸说道:"大姐夫大概是宁愿自己被阴差给发现了,也不希望大姐被阴差给发现吧!大姐夫这么忠诚的鬼,也真难得。" "你自己为了我跟过来,也是很难得的。"我勉强压下了心里的不安,说道:"今天,也真的要多谢你,不然的话,还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个什么样子了。" "嘿嘿,"一听我这么说,祝贺挺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皮:"第一次。" "第一次什么?"我因为程恪,是个心乱如麻,能跟祝贺说说话,保持一下冷静也好。 "第一次能有人跟我说谢谢。"祝贺低下头:"我好像一直以来,都只能给别人添麻烦。" 这个时候,又听到了一声锣响,比刚才微弱了一些,显然,那阴差是走的更远了一点。 可是我还是没法松口气,我这里是躲过去了,程恪呢?闭上眼睛,用了阴阳御鬼之术,也完全不能感应到他,难道是因为阴差的缘故,我们之间的联系也断了么。 "大姐放心吧。"祝贺说道:"对阴差来说,因为镜子之间的重影,他要找数不清的门口,也不能找一辈子啊!找不到,自然就会走了,希望,希望这个阵法,能坚持的时间长一点吧!天什么时候亮了,阴差什么时候也就走了。" 天亮。 这里并没有时钟,也看不到窗外,所以我一颗心只能跟井里的水桶一样七上八下的。 祝贺看得出来我紧张,就只好没话找话跟我说:"对了,大姐,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啊?" 我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祝贺似懂非懂的说道:"这样啊,那也有可能跟大姐想的一样,就是一个圈套。大姐威武,最近得罪了不少人啊!" "也许吧,时运走低没办法,"我忽然想起来了那个玩儿捉迷藏的小孩儿来,忙问道:"祝贺,你见到了这里本来的那个小鬼了没有?他是不是,这次也会被阴差给捉走?" "那个小孩儿?"祝贺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我没看见,不过估计着,应该也是躲不过的,会被阴差给收走了吧?阴差这一来,这里的鬼,应该全不能幸免。" 可惜,那个小孩儿的秘密我还不知道:"他以前,跟我说过一句,找不到,干直毛,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而且,他好像一直以来,心愿未了,希望这次我找到了他,能勉强算是一个得偿心愿。" "我也听不懂,"祝贺说道:"有机会能逃出去的话,我到时候帮你想法子问问。不过要说那种执念鬼,心愿被满足,也就没有什么好留恋不舍的了。我们鬼留在人间,多多少少,也都有那种原因吧!不过不是每一个鬼,都有那种得偿心愿的福气就是了,比如我,和大姐夫啦!" "执念啊。"我望着祝贺:"对了,你留在人间这么久,是什么执念?" 祝贺挺尴尬的说道:"我,我是愧疚,也害怕,我觉得,自己没资格再做人啦。" "嗯?"我问道:"你干了什么事情吗?" 祝贺指着自己身上的校服,说道:"大姐你肯定知道我们学校吧?我们学校,就是因为一场火,才没了的。" 我立刻反应过来了:"难不成,那把火是你烧的?" 祝贺的脸上浮现出来了一种很复杂的表情:"那会儿,年纪小,太蠢了,别的同学都会吸烟,我也跟着凑热闹,但是正在化学实验室偷偷摸摸的吸烟的时候,有老师正经过,我赶紧将烟头藏到了废纸篓里面,就跑走了,谁知道,后来酿成了大火,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别人全拦不住我,我疯了一样的回去救火,可是没用处了,我也被烧死在里面了。" 祝贺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苦笑:"最讽刺的是,我这么个纵火犯,居然也成了一个所谓的救火小英雄,我爸妈得到了奖状和抚恤,他们又是哭又是笑,天天对着那个奖状流着眼泪,我,我觉得,我实在不应该做个人。 而且,放火本来也是我的罪孽,到了阴间,清算起来,还不知道要安排一个什么罪名,要让我在十八层地狱受苦,转世,也不见得能得到了一个好命,想到了这里,趁着乱,就在头七还乡的那天,阴差不注意的时候,溜出来了,一直晃荡到了现在。也,也挺好的。" 说是这么说,他眼里面,还是错综复杂的失意。 原来祝贺,还有这样的一段记忆。 我心里也忍不住有点难过。 这就是祝贺的执念了,愧疚和恐惧,还有逃避。 而程恪留在人间的执念呢?除了那个封印之外,他没失去记忆之前的执念,和支撑着他留在人间的理由,是菖蒲吧。 也只能是菖蒲了。 "大姐之前说的那个小孩儿,"祝贺想了想,说道:"我估摸着,执念应该是希望有人能重视他吧。有的人,需要别人的关心和认可,才能活下去,因为,看不到自己的价值。 所以,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才用了那样偏激的方法,而且,照着大姐之前那么一说,他很可能就是过来躲一躲,等人找的,但是他闯进来的,是没有暖宅,也没有镇宅过的大房子,里面肯定有各种灵体。 如果那个小孩儿命火低,人又是怀着什么强烈愿望,希望被找到什么的,那很可能,他的强烈愿望,倒是被附近的阴灵给接收到了,从而被凶灵拉过来,当个替身鬼。当然,只能是我的猜测。" 如果真的是这样,接着,小孩儿的灵魂就更要留这里了,在那个保安面前跑跳,在我面前故弄玄虚,都是为了刷个存在感。 保安是怎么死的呢?我拧起了眉头,小孩儿既然还留在了这里,保安就不应该是小孩儿的替身,而开始到现在,一直也没看见过那个保安的痕迹。 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孩的秘密固然重要,可是现在程恪的安危,更是牵动着我的心,也不知道天什么时候能亮,我们还要这样躲藏到了什么时候? "乓!"忽然这个时候,我们眼前的门,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180章:调虎离山 为葱星人水晶鞋打赏加更 我还没怎么样,祝贺早跳起来了,满脸惊骇的将手指头竖在了嘴边,意思是让我千万不要开口。 我点了点头,望向了紧闭的门,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下来了,我们还是,被阴差……找到了? “咚咚咚……”那个敲门的声音又急促又重,简直像是催魂夺命一样,让人心里发慌! 同时,一股子莫名的恐惧席卷上了心头,这本来不像是经历过这么多风雨的我该产生的情绪,倒像是在外面敲门的实在太过让人畏惧,这是身体和心本能的反应! 这种恐惧像是井水一样,深不见底的将人给淹没了下去,只剩下了上不去下不来的绝望!因为一种直觉告诉我,敲门的,根本是一种无法反抗的力量! 过了一会,那敲门声跟开始的时候一样突然,一下子就给停止了。 我瞪大眼睛,外面的人……走了? 但是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敲门的声音,变成了撞门的声音! 我的心里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子,眼见着,那欧式的门锁上面挂着的铆钉,在一声一声带着节奏感的撞击之下,一点一点的就松动了下来! 祝贺一张薄唇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忍不住就往我身后躲,满脸的是一个绝望之色。 这个屋子就这么大,他们进来的话,我和祝贺根本退无可退,躲都没有地方躲! “咚……咚……咚……” “嘶……” 正在门即将被撞开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像是在倒抽冷气的声音! 我和祝贺都愣了,这是怎么个情况,难道那个外面撞门的,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紧接着,一个非常诡异,简直没法形容,因为人间根本听不到,只会让人万分恐惧的声音响了起来:“坏了……” 但是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 只听见那面小镜子忽然“喀拉”的响了一声,我回头一看,一只手正从那个碎片之中伸了出来! 祝贺回头一看,吓得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嘴给捂上了,我则反应了过来,拖住了祝贺,一只手就紧紧的握住了那只手! 那样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只有程恪才能拥有。 握上了那只冰冷的手之后,眼前一花,瞬时是个天旋地转的感觉,身体像是完全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大头朝下的栽倒了下来似的,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檀香味道暗暗的萦绕了过来,我反应过来了,自己是落在程恪怀里了。 抬起头,看见重新回到了那个摆满了镜子碎片的房间之中,而耳边一片嘈杂。 有哭喊的,又大笑的,还有尖叫的,但是那些声音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听上去,非常的,惨烈! 仔细的分辨了一下子,这个地方的阴气,重新的浓郁了起来,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头,脑子也继续飞快的转动了起来:“那些个被阴差给拘禁起来的阴灵,现在全被放出来了?” 耳钉的脸,全没了血色,喃喃的说道:“是啊……这是天大的不敬之罪,人,鬼,怎么可能跟阴差相抗衡……但是……但是……” 但是,程恪居然敢。 我只是侧过头望着程恪,按下了心慌问道:“你……你怎么做到的?” “阴差的力量,当然是谁都没法抗衡了。”程恪则还是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没有把刚才的事情给放在了心上一样:“世上,就没有阴差找不到的灵体,把你们藏在那里,本来也只是为了调虎离山而已。” “所以……你趁着阴差去镜子的结界之中寻找我和祝贺,自己倒是偷偷的出来,将阴差留在了结界外面,已经拘留起来的那些个阴灵,全放出来了?” 难怪……难怪那个诡异的,让人畏惧的声音,说了一句:“坏了……” 程恪不置可否,只是侧头望着大门。 大门外面,又传来了尖锐的指甲抓挠门口的声音,滋啦滋啦的,简直刮耳朵! “天哪,没法想象!”祝贺整个人,不,是整个鬼全因为阴差而恐惧的颤抖了起来:“大姐夫,你怎么胆大包天,敢干这种事情……要是被阴差大人给发现了的话……那……那简直是……” “一定不堪设想,可是别无选择。”程恪好看的近乎不真实的一张脸侧过去望着被封的死死的那个窗户,说道:“那又怎么样,值得。” 因为我没有折寿的活下去了,才值得么…… 我应该高兴的,可是这个时候,我只是想哭。 是啊,他说到做到,为了我,连这样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乒……”这个时候,外面的那个铜锣的声音,再一次的响了起来,整个别墅,也再一次的万籁俱寂! “那……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祝贺一听,吓得屁滚尿流:“阴差大人,会不会……” “咯吱……”那个欧式的门锁,跟刚才在那个结界之内一样,被人从外面扭动了起来! 但是正在这个时候,一缕阳光不知道从哪里透了过来,正照在了祝贺的头上,祝贺“妈呀”怪叫了一声,立刻躲到了背光的地方,但是他脸上的惊骇,一下子就被狂喜给取代了:“出……出太阳了……天亮了!” “吱呀……”一声响,那扇门,被打开了,依靠惯性开了一半,我望过去,走廊里面,现在已经空空如也,什么也没了,只有门上面,累累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抓痕。 “太……太及时了……”祝贺早忘记了现在自己已经不用呼吸,瘦弱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程恪:“大姐夫,时间这么准……你,你算出来的?” 程恪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那一缕金色的阳光,微微的眯起了眼睛来。 我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好像即将滚落悬崖之下的时候,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拉回来了。 耳钉现在则完全是陷落到了后怕之中,整个人像是完全没有了骨头,软软的瘫成了一团。 那些阴灵……在最后一瞬间,是被捉走了,还是……我打开了那扇门,却看见了那个捉迷藏的小孩儿,正险伶伶的站在了栏杆上面,直直的望着我。 第181章:他看不见 “你……”我望着那个小孩儿:“阴差没把你给抓住?” “他把我放出来了。”那个小孩儿一副死鱼眼,老是面无表情的,那个漠然的样子说不出来哪里,居然跟程恪有点相似,都是个弱水三千,与我无关的酷样。 我侧头望了程恪一眼,程恪还是个不置可否的样子。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忙问道:“是继续留在这里等着你的心愿实现了,还是想……” “我的心愿实现了啊!”那个小孩儿撩起了眼皮望着我:“你帮我实现的。” 那就好! 我的心里一下子明朗了不少,接着说道:“所以你这是,要离开了这里吗?” 那个小孩儿有点迷茫的侧头想了想,说道:“算是吧,毕竟……游戏结束了。” “这倒也是……”我望着那个小孩儿,说道:“上哪儿?” “不知道。”小孩儿又是略略有点迷茫似的:“反正……总有地方去的吧。” “能去的地方太多了!”祝贺现在跟活人死里逃生似的,手舞足蹈的就从屋里给冲出来了,对着那个小孩儿说道:“你以后,可以跟着你大哥我混,等到清明节和寒衣节的时候,大哥带你去坟圈子或者十字路口吃大餐去,告诉你,这附近大哥是个地头蛇,谁也不敢惹!” 听着祝贺浮夸的跟楼市泡沫似的吹嘘,小孩儿也不知道相信不相信,就直愣愣的盯着祝贺。 祝贺被他看的有点尴尬,这才说道:“带你去寺庙外面偷吃香烛也行,上供烧完了的大白蜡特别好吃。” 小孩儿抿了抿嘴,像是笑了。 “我要走了,跟你们道别,”小孩儿又环顾了一下这个屋子,带着点留恋说道:“这里,我走了,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对了,”我把心里的疑问给问了出来:“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等着人家来找我,等不到,就睡着了。”小孩儿挺平静的说道:“睡着了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一睁开眼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这才知道,原来我死啦。” 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尸体在眼前腐烂了,日复一日,还是没有人来。 “就是被找替身的拉了个灵魂出窍,成了垫背尸。”祝贺说道:“跟我猜的一模一样。” “这么说,连谁害的他,他也没看清楚?” “看什么清楚,拉了他替死,自己当然早就往生极乐世界去了,谁还等着让他认认脸啊!”祝贺撇撇嘴:“死的比我还糊涂。” 小孩儿还是面无表情的,好像我们根本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那……”我又接着问道:“你死了之后,这里的那个保安,不是也死于非命了吗?听说,跟你的死状非常相似,是不是你对他下的手?” “我不爱杀人。”小孩儿说道:“也并不想找替身,我就想在这里,等和别人找到了我。那个大叔,是自己被我吓死的——这不能怪我,每一个鬼都跟我一样的没有影子,也都跟我一样能倒挂在墙上,可惜,可惜,是我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他找到我的。” 无意之中发现了小孩儿真的是个鬼,被吓的犯了心脏病啊…… “那个鬼魂……” “被收走了。”小孩儿好像是把一切都认定是个理所当然的样子:“被一个怪人给收走了,说是拿来养着,也不知道,那种邋遢大叔,有什么可养的。” 养鬼师…… 我忙问道:“那个养鬼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难道……就是在这个宅子里面招魂的黑手…… “不知道。”那个小孩儿说道:“不过,他挺喜欢跟我玩儿的,经常自己藏起来,想让我找,还满口嚷着,找不着,干直毛……” 这就是那话的来路! 我有点紧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说,对方找不到自己,头发都要急的炸起来了,也是白搭的。”程恪走了过来,淡然说道:“是一句很老的西川话,哄小孩儿用的。” 西川?我一下子想起来了附在了宋之远身上,给我照b超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是一口西川话,说什么“高粱地里出枪杆”,难道,都是一个人? 不好说,西川人多得很…… “那个人就是跟着你们的老头。”小孩儿说道:“你们来之前,他在这里呆了好几天,刚才看见他,好像很不高兴,一副吃了瘪的样子。” “就是那个老头!”我只觉得后背一下子就凉了:“他现在在哪儿?” “他知道阴差要来,当然要躲起来了,”小孩儿蔫蔫的说道:“刚才他回来了,看了看,一副挺失望的样子,吧唧吧唧嘴,又走了。现在早没有踪迹可循了。” 走了……对啊,二姥爷不是在西川几乎奔波了一辈子吗?拿着西川话当母语说应该都没问题…… 这样说来,二姥爷参合进了这些事情之中,比我想的还要早,甚至,是在养鬼师大会召开之前? 如果,那个带着眼袋油子味儿的老头,真的是二姥爷! 拿出手机翻弄想找到了二姥爷的照片给小孩儿认一认,却一张也没找到,对了,二姥爷,从来也不爱照相,我只看见了年轻的那一张,但是就算拿出来,差别也太大——连我也认不出来,那个英姿飒爽,长身玉立的人居然是现在的二姥爷。 “招灵的,是个老头儿?” 耳钉听了这么半天,忙凑过来了,说道:“那个老头儿是谁啊?” “我也想知道。”我望着小孩儿,拿起了我身上的长生香囊给他看,继续问道:“那个老头儿,是不是也带着这个东西?” 小孩儿扫了一眼,说道:“是啊,比你的旧多了,是蓝色的。” 全对上了……二姥爷,根本就没有去什么昆仑山,而是留在了玉宁,还在伺机想要我的命…… 何至于此,一个长生? 程恪当然早听明白了,也没说什么,一只手握紧了我,说道:“咱们可以顺着这个线索来找,总能找到的,你不要急,我陪着你,看事情水落石出。” 我点了点头,想起了那些个跑过来作死玩儿通灵游戏的少男少女们来,既然他们没有横尸当场,那肯定是逃出去了。 不过,那些个少男少女们,出现的也太是时候了,简直……跟被安排进来的一样。 还是不对劲儿啊…… 我回过头,看着还在喘粗气,完全是个惊魂未定的耳钉,问道:“耳钉,你既然进了那个摆着白蜡的屋子,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招灵的人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啊!”耳钉露出了一种十分懊恼的模样来,说道:“一开始,我是想藏在了那个屋子里面,但是在外面,就闻到了香烛的味道了,就是干这一行的,所以觉得特别熟悉,心里肯定纳闷啊!这不就推门进去了,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巨大的招灵阵,我当时心里就更疑惑了啊,怎么除了我让那些学生们玩儿的鬼排队,这里也有个招灵阵? 想不出个所以然,就看见里面影影绰绰的有个人影,我是生怕那个人影不是什么好饼,就这么着给跑了可不好,这才迫不得已,没来得及叫你们,才扑过去想看看谁敢在我这里闹幺蛾子,可是还没扑到,那个人影那么一闪,就不见了。 我没办法,刚要过去找你们一起想办法,你们说那厮缺德不缺德?结果不知道猫在了哪里,上来就给我来了一击闷棍!你们看!” 耳钉挺委屈的低下头,把黄毛给分开了:“瞧瞧!” 果然是有被什么东西打过的痕迹,头皮上面肿的跟个小馒头一样。 怪不得当时没人能找到了耳钉呢! “后来你在那个屋子里面尖叫了起来,”我望着耳钉:“你被打晕了之后,又醒过来了?” 耳钉忙点了点头,拍拍自己的胸脯,说道:“幸亏了哥有优良哥的抗击打能力,怎么能一闷棍就被打倒了?哥当时就想着,坏了,这个屋子里面闯进来了坏人,你们还不知道呢!我担心你们呀!这不是,为了保护你们,我冒着再被打一闷棍的危险,大声的给你们报了警!” 我满头黑线,当时完全是个垂死挣扎的求救好吗:“救命呀!我崴了泥啦!” “嚯!”祝贺倒是被耳钉的离奇经历说的一楞一楞的:“这个大哥,真是身残志坚啊!” “去去去,谁残了!”耳钉跟赶小鸡似的将祝贺给赶到了一边去,接着说道:“当时你们怎么知道,我那个环境多么的恶劣,我简直就是被逼上了悬崖边上的一匹孤狼啊!那家伙……只听我一声清啸……” “说重点!”我不耐烦了:“你醒过来了之后,看见过了那个摆招灵阵的人没有?” “当时我被束魂索给倒挂起来了。”耳钉一看眉眼高低,这才说道:“大头朝下,没看清,净顾着喊你们了。” “程恪去救你,结果陷入了镜子的结界里面……”我望着程恪:“对了,你也是鬼,没感觉到了招灵阵?当时是怎么回事?” 程恪答道:“因为现在有阴阳御鬼之术,所以为了保证对你的忠诚,一般的招灵阵我是根本感应不到的。那会儿听见了耳钉的声音,我才看出来,招灵阵在那个地方。 结果一进去,耳钉正被倒挂在那些个白蜡烛上面,我想把他给救下来,谁知道救下来之后,再一回过神来,门已经开不开了,我这才知道,是遇上了镜子里面的阵法,被推进去了。” 就连程恪也能中计,果然对方是个知根知底,将我们的性格摸了个门清儿的人,是二姥爷的概率,到了九成九。 “当当当……”正在这个时候,大门那里,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我昨天被敲门声吓住了,再一听见,只觉得浑身都激灵了一下,耳钉的脸也给黄了,但是他再一寻思,反应过来了:“哎呀,现在天亮了,是不是那土豪和二奶来了……”说着,就颠颠的往下跑,虽然说这一晚上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轻松,可是钱是不得不拿的,你们等着,可以加价的话,我跟他们谈一谈。” 打开了大门,只听耳钉“诶”了一声。 我叹口气要下楼,大概耳钉又遇上了什么幺蛾子,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小孩儿忽然看着我,说道:“你小心点。别被人吃了。” “吃了?”我转过身,一拧眉头:“谁要吃了我?” 那个小孩儿目光闪烁,想了想,说道:“你,有时间也玩玩儿招灵的游戏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自己就是个养鬼师,为什么要玩儿招灵的游戏?”我来了兴趣:“你看见了什么?” “一个女人。”小孩儿想了想,说道:“比你好看。” “你说什么?”程恪倒是先拧住了眉头,桃花大眼一闪,盯住了那个小孩儿:“你在哪儿看见的?” 程恪本来就不爱笑,整个人也总是个生人勿近的样子,自带有杀气的摄人之势,就挺让人害怕的,再这么一严肃正经的“逼问”,那个木呆呆的小孩儿也一下子给紧张了起来,连声说道:“她,她现在走了……之前还笑来着……” 比我好看的女人……虽然世上比我好看的女人数都数不清,可是那个小孩儿口中的女人,九成是菖蒲。 我看得出来,程恪在紧张。 不由自主的,我唇角就扯了一下。 “大姐,你咋冷笑了一声,怪怕人的?”而祝贺望望那个小孩儿又望望我,是个茫然不知的样子:“啥女人?我怎么看不见?” “我冷笑了吗?”我一怔,我自己,居然根本没觉出来,程恪一双桃花大眼盯着我,我赶紧正了正脸色:“你看错了。 ” “你们慢慢看……”那个小男孩儿说道:“总能看见的。我就先走了,咱们有缘再见……不……应该是没有那个缘分了……” 说着,他那细瘦的身子像是一个竹蜻蜓一样,飘然从高高的栏杆下坠落了下去,“你等一下!”我追了过去,可是栏杆下面,却已经空空如也,什么也看不到了。 程恪的脸色有点难看。 祝贺左思右想,忽然说道:“难道是……” “难道是什么?”我赶紧问道:“你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祝贺搔搔头,说道:“我就是这么一猜,对不对的,大姐到时候自己查,就别跟我计较了,我是这么想的,寄居在你身上的那个鬼,是不是因为某种法术,只有跟你没关系的人,才能看见?” “没关系的人?” “是啊!”祝贺说道:“好比大姐夫和我,我们都看不见他说的那个女人,但是没理由我们的道行还不如一个小野鬼啊!所以,看我和大姐夫的共同点,就是我们都是你养的鬼。” “你也算是我养的鬼了?”我一愣:“可是我从来也没有给你烧过香,也没有……” “养鬼不在那个!”祝贺忙说道:“大姐你忘记了,你那一次,把我打趴下,认了怂,还许诺以后罩着我,让我当你的那个什么……马仔!这就形成了一个契约了,我完全是可以依附在你这里的!而大姐夫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说,那个灵体在我身上,被某种术掩盖住了,专门就是不想让程恪看见的! 怪不得,李明朗看得见,其他的人看的见,唯独就是程恪看不见。 程恪当然听明白了,他吸了一口气:“是有那种咒,叫‘亲者随’。也就是专门下在养鬼师身上,害养鬼师的。一般养鬼师身上如果发生了某种异常,养鬼师的鬼自然是能发觉的,可是如果那个麻烦,被下上了‘亲者随’,就会瞒骗过养鬼师自己的鬼。” 跟癌细胞一样,骗过了身体的防御系统,就这么生长在人身上? 她究竟是怎么到了我身上来的!听上去像是菖蒲,可是那个灵体跟我说的话,绝对不应该是菖蒲的立场该说出来的! “你们出来,出来一下!”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耳钉已经直着脖子喊了起来:“警察同志来了,要问情况呢!” 警察?昨天的动静真的闹得这么大,连警察也给惊动了! 祝贺则一吐舌头,说道:“我们这些小鬼怕差人的正气,大姐,我就先走了!” 说完了,还没等我答话,也跟刚才那个小孩儿一样,猛地不见了。 只得先把这件事情暂时给抛到了一边去了,我下了楼,耳钉正把两个警察给引进了已经一团大乱的客厅里面来:“随便坐随便坐。” 沙发都倒了,满地都是杂乱的脚印子,让人往哪坐?结果到了楼下,跟两个警察一打照面,我们倒是一下子全给愣了,两个警察异口同声:“又是你?” 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两个警察,一个是李明朗的表哥苏澈,还有一个是当时把我当成阿九,给抓起来的那个警察。 上次因为养鬼师被害的事情,我们有缘在警察局里面共度了一段难忘的时光。 “你怎么在这里?”这话,是我和苏澈异口同声的。 “当然是来查案了。” “当然是来做买卖了。” 两个人又是回答的异口同声。 “哎呀,”跟苏澈一起来的那个警察都是个忍俊不禁的样子了:“你们俩是不是上一次不打不相识,暗中滋生了点什么什么呀!这么默契!” “别乱说啊!”苏澈跟他表弟一样的容易脸红:“这个是我表弟的女朋友,我弟妹。” “不是!”我一愣,赶紧两手乱摇:“苏警官误会了,我男朋友是他!” 说着,往正在慢悠悠下楼的程恪身上指了指,接着说道:“我跟李明朗就是普通朋友。” “是么?”苏澈倒是没想到,喃喃的说道:“可怎么他那屏保……”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赶紧切换到了工作状态,说道:“没什么,我先说一下,刚才我们接到了报案,说这里……闹鬼。” “是那个几个中学生?”我知道苏澈追查养鬼师被杀的事情,也明白里面的内情,就说道:“是闹鬼,不过现在已经驱散了,没什么了,昨天确实是吓到了他们了。” “你说你们,还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玩儿起了什么通灵游戏来了。”另一个警察说道:“你们倒是好端端的,几个小孩儿吓的苦胆快吐出来了,口口声声哭哭嚎嚎的非要求我们一定出警,说还有三个大人没出来呢!” 听到这个,我心里一下子就暖了起来,那种感觉,跟大冷天的进了电热毯暖好的被窝一样。 人情薄如纸的社会,居然也有这样的温暖。 “吓哭了几个小姑娘。”苏澈温和的笑了:“没事就好,这种事情,以后还是谨慎一些,不要带着小孩子们玩儿了。” 我忙点了点头,挺抱歉的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苏澈说道:“平安比什么都强。既然如此,跟我做一份记录。” 做好了记录,看得出来又是那种绝密档案,不会给一般人看的。 送走了苏澈和那个警察,苏澈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是想说什么,但是没说,只是招了招手,就走了。 我知道他心里想的,一定是李明朗的手机屏保。 大概,是我吧? 心里莫名的又是一阵难过,挺不舒服的,都怪姥爷,没事找事说什么天龙拿地兔,还学人家搞什么包办婚姻去“提亲”,哪天,去跟李明朗道个歉吧。 将屋子给收拾好了,程恪望着那扇门上的抓痕,转身对耳钉说道:“最好告诉这家的主人,这个地方,应该是没法子再住人了,阴气太盛,而且很可能再招来了祸患。” 耳钉战战兢兢的点点头,说道:“我说是肯定会说的,但是听不听,就得看他们的了。” 说着,抬脚赔笑说道:“我……我就先找土豪拿钱去了。” “等一下。”我盯着耳钉,说道:“你没有什么要跟我们解释的吗?” 耳钉一愣,整个人就有点不好了,但还是勉强说道:“你们……你们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啊?我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心里明白。”程恪一双桃花大眼盯紧了耳钉:“事情是谁让你做的?” 第182章:不会长久 “哎我说你们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啊!”耳钉反应了一下,虽然嘴唇也微微的有点发颤,可还是强作镇定的说道:“难道你们的意思是,那个摆出来了招灵阵的老头儿是我啊?你们两个人四只眼睛,看不出来我多大?再说了,那不是有小鬼那个目击证人吗……” “我们没说那个老头儿是你。”我望着耳钉,说道:“倒是那些个小孩儿,本来跟事情一点关系也没有,是怎么卷进来的,你心知肚明吧?” “他们自己撞进来的,你们不是全看见了吗!”耳钉满脸的委屈:“我也就是听他们那么一说,才顺着他们的意思来玩儿那个通灵游戏的, 我自己不是也跟着受尽折磨了吗!难道我……我能把自己给算计到阴差那里去?” “因为一开始,你根本没明白,这件事情的目的是引阴差啊!”我说道:“你实话告诉我,这件请我暖宅,再玩儿个通灵游戏的事情,谁托付给你干的?咱们好歹也算得上一场朋友,要是你肯把事情说出来,咱们还能继续做朋友,要是你也希望我被别人给害了,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一听我这么说,耳钉显然是犹豫了起来,这才说道:“陆荞,我真的是……” “没关系,”我说道:“是不是,你姑奶奶被人抓了,被拿来要挟你的啊?” 耳钉一听我这话,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一样,说不出话来了,半晌,才犹豫着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虽然笨点,但是很重情义,我大概不会看错人,”我说道:“能让人利用你的,也只有你的弱点了。这一次,刘老太太好不容易把你给弄回去,又喊了那么多人看着你,你怎么就那么容易就跑了? 再说,你说这件事情是初阳道长给你介绍的,又说初阳道长待你好为了讨好你姑奶奶,根本是自相矛盾的,如果初阳道长真的要讨好你姑奶奶,还不如直接把你给带回去呢。” 耳钉完全是个狼狈的样子:“你……你早就知道啦?” “一开始我根本没往这方面想。”我叹了口气,说道:“后来你没觉得,事情发生的也太巧了?怎么那个有招灵阵的房间,谁也没找到,就被你给找到了? 而且,之前那群小孩儿稀里糊涂上门,来的是时候,你要他们玩儿通灵游戏,也是时候,你那一声救命,喊得够准,不偏不倚,阴差就要过来的时候,程恪被你引过去了,更是时候,事不过三,再巧也得有个限度,祝贺说,玩儿通灵游戏的学生们,跟迎宾一样,你不就是招来的迎宾的人吗?” 耳钉不吭声了。 “这些,你要非说是个巧合,肯定也没证据。”我说道:“可是程恪上前去救你的时候,是被谁推到了镜子阵法里面去的?你要说老头儿?可是正好那个时候,设阵的人出来了,还将我推到楼下去了,所以他不可能分身,将程恪推进去的,也只能是他当时没防备的你。” 耳钉的头越来越低了,这才艰难的张开了嘴,苦涩的说道:“对不起。” “行了,你把事情给说出来吧。”我托着腮:“你现在也知道了,设阵的人,是想着让你跟我们一起死……你死了,你姑奶奶怎么办?” 耳钉眼窝子一红,抽了抽鼻子,这才说道:“我错了,我,一开始就没想到……” 原来自从我和程恪跟着刘老太太到了金玉里之后,耳钉就被抓回去了,后来刘老太太回家之后,总是一副长吁短叹的模样,耳钉好奇,就问姑奶奶怎么像是失了恋的似的,姑奶奶没好气的说道,也许一辈子的名声,很快被人取代了。 耳钉不是很明白,但是刘老太太好像做了一个决定,就是赶紧去找魏长生,在魏长生没有被其他人打败之前,自己先将魏长生给收拾了,来扬名立万,一雪前耻。 耳钉只知道魏长生是厉害,可是自家的姑奶奶也不是善茬,估计是个决战紫禁之巅的大事,屁颠屁颠的要跟着去,可是姑奶奶不肯带着,反倒是把家里的存折房产证什么的,当着耳钉的面儿,全堆在了一个保险柜里面,让耳钉保管钥匙。 耳钉还没闹明白,刘老太太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之后,刘老太太就一直没回来。 耳钉联系不上了刘老太太,反射弧太长,这才想着,刘老太太那一走之前的反常表现,根本就是个托遗产的样子,这才害了怕,正想着去找找刘老太太,偏偏又没有头绪。 正在这个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送了信,还带回来了一个山茶花的发卡。 耳钉认识那个山茶花的发卡,是刘老太太最喜欢的一件首饰,从耳钉小时候就看着,一直戴到了现在不离身。 毫无疑问,算是个信物。 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去看那封信,里面除了一张信纸,还带着一柄钥匙。 果然,对方的意思,是让耳钉带我们往这个宅子里面来暖宅,再来一个招灵阵,想法子将程恪给拖住,别让程恪在天亮之前离开这个屋子。不然的话,只要程恪和我在天亮之前离开了那个屋子,刘老太太的面儿,他这辈子都算是见不到了。 耳钉这才傻了眼,寻思着事情实在蹊跷,这么贸然的将我们真的给引进来,保不齐是个圈套。可是那个信件实在也是无从追查,没有办法,这才硬着头皮,装出来了一个挺欢快的样子,把我们给叫过来了。 而那几个学生,根本就是他之前在爱你永不变面馆吃饭的时候碰上的,当时那些学生们正兴致勃勃的说什么通灵游戏,找地点什么的,耳钉就假装跟谁打电话,故意将那个别墅的事情在学生们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并且一再强调那个地方没有人等等。 学生们自然上了钩,正巧其中一个住在这附近,也深以为然,于是晚上就过来了。 接着,耳钉一看万事俱备,就虚拟了一个土豪,一个二奶,一份合同,将我和程恪给糊弄来了,其实这个宅子,开始到现在,根本没卖出去过,也不知寄信的人,从哪里弄到的钥匙。 而那个镜子的阵法,就是耳钉自己设出来的,他根本没想到,通灵阵的力量那么大,居然吸引了那么多的孤魂野鬼,还将阴差给惊动了,束魂索等等,就是他自己的苦肉计。 按着那封信的要求,他算了信里要求的时间,开始大叫了起来,想让程恪去救他,再将程恪给封在了镜子里面,达到不让程恪出去的效果。 程恪一直比耳钉厉害许多,这一次,也是因为救人心切,又对他深信不疑,加上他自己的苦肉计,还把自己也给送进了镜子里面去,才骗过了程恪。 谁知道后来,阴差真的来了,耳钉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早被人给算计进去了,这才后悔莫及,但是又不敢跟我们直说,才慌成了那个样子。 说完了,耳钉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也蹲在了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我没用啊……是我没用……” “行了行了。”我只好拍了拍耳钉的肩膀说道:“哭有什么用,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想法子去救刘老太太。” “我想啊,我怎么不想。”耳钉抽抽噎噎的说道:“可是我现在,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你们说,一点线索也没有,除了受制于人,我能怎么办?” 我却沉下心思,刘老太太之所以那么急着去打败魏长生,就是因为我上次那么一个“横空出世”,让她有了养鬼师身份地位的危机感,这才想着先我一步抓了魏长生。 人一旦有了强烈的欲望,就很有可能以此为弱点,被人给诱惑了。会不会,是刘老太太因为二姥爷的诸多可疑之处,认定了二姥爷也有长生的力量,索性就去找二姥爷商量对策了,却正好被二姥爷给利用了,百转千回,还是想抓我。 二姥爷啊二姥爷,你为了长生,真的至于这个样子么! 耳钉一面抽鼻子,一边哽咽着说道:“我也不奢求你们能原谅我,反正……我……我也没什么值得原谅的,可是我,还是想说个对不起……” “算了。”我把耳钉给拉起来,说道:“事已至此,也不能怪谁了,不过现在看来,那个个幕后黑手,已经是咱们共同的敌人了,还不如同仇敌忾,一起想法子对付他。” “你真的……”耳钉把一条鼻涕用力的吸了回去,怔怔的望着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你看,”我说道:“咱们在养鬼师圈子里面,都是年轻资历浅的,没有什么特别过人的人脉关系,但是刘老太太不一样,她那么有威严,手底下肯定有很多的关系,现在为了刘老太太,你倒是不如想法子,去利用一下那些个关系,说不定,人多力量大,就能找到了刘老太太的蛛丝马迹。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想法子,看看想害咱们的,到底是谁,等逮到了他,非得让他看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不可。” 耳钉一听,立刻点头如啄米:“是是是……” “而且,刘老太太对那个人来说,一定是还有利用价值的,”我想了想,说道:“你等着,这次没成,一定还会有其他的事情来指使你做的,今天的事情,我们就继续假装不知道,再有下次的话……” “你说将计就计?”耳钉又是用力的吸了吸鼻涕:“陆荞,你真是个怀胎妇女---肚内有货啊!” “去去去,谁肚内有货了!”这句歇后语是形容人聪明的,我也知道,可是听上去,就是老大让人不舒服。 我至今不知道,自己肚里的,是个什么货。 “嘿嘿,别不好意思,你值得这句夸奖!”耳钉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跑:“我这就回去安排去!” 还想骂他两句,手上一凉,是被程恪给握住了:“回家吧。” 我抬头望着他,他还是平常那副平板板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因为之前的惊心动魄发生什么波澜。 “我说。”我看着程恪:“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被阴差给抓走了,我该怎么办?” 程恪的桃花大眼一闪:“你害怕?” “我害怕。”我很肯定的说道:“怕的要命。” “也许……”程恪嘴角一扯:“我带给你的幸福,怎么也没有带给你的痛苦多。” “没关系啊。”我也将程恪的手给握紧了:“艰难险阻多了,幸福才弥足珍贵,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饿了吃糠甜如蜜,饱了吃蜜也不甜。 “陆荞。”程恪的眼睛里面映照出我来:“如果,我真的会有一天不得不离开你,你会怎么办?” “这要看你,为什么走了。”我答道:“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放心,我会把自己给照顾好的。” 程恪没有答话,倒是伸过手臂,将我给抱住了,声音沙沙的,沉沉的:“相信我,我爱你,比我爱自己更多,如果有一天我放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没有我,对你更好。” 为什么不相信,从胆大包天要骗阴差也能看出来了。 我靠在他冰冷的胸前,吸了一口气,说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不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美好的东西之所以美好,大概就是因为不够长久。 我越来越介意身上不知名的灵体了。 也许我该……想想办法,这种受制于人的日子越来越让人疲倦了。 出了那个别墅,走在了清晨的朝阳下面,我只是觉得昏昏欲睡。 好像……比起白天,我更喜欢晚上了,这样充足的日光,还不如那天晚上沉重的阴气来的让人舒服。 经过了胭脂河边,跟程恪初遇的地方,芦苇已经黄透了,我侧头刚要细看,忽然一个很沉的沧桑嗓音响了起来:“小姑娘,要不要算个命啊?我知道,你现在困惑的是什么。” 第183章:测字算卦 臭臭丶0109马车打赏加更(第一更) 我顺着声音一看,只见路边有一个小摊子,摊子后面坐着一个老头儿,正含笑望着我和程恪。 老头身后插着一个古装剧里经常能看见的大旗子:“神机妙算小鬼谷。” 那个老头儿穿着一身挺干净的灰缎子唐装,花白头发往后背着,梳理的一丝不苟,年纪看上去是六七十岁的样子,目含精光,精神非常好。 那一身的衣料子,一看就是高档的货色,穿着也非常合身,给人感觉,这个老头儿,像是个有钱又有风度的乡绅一样。 乡绅怎么可能出来摆摊儿算卦? 大概算命也需要人靠衣装,才能让人感觉可靠一些。 “哦?”我一下子倒是来了兴趣,转头望着程恪:“咱们算一算?” 程恪眯着眼睛:“我从来不信命。” “不信也无所谓,毕竟不能强求。” 而那个老头儿则是个好脾气的样子:“那,就算是一场娱乐也好,小姑娘你心中困惑的,不正是跟这个小伙子有关吗?” 我微微一愣,但是可想而知对任何一对热恋之中的人来说,这句话都实用。就只是笑了笑,没答话。 “别不信。”老头儿还是很随和的样子,眯着眼睛说道:“我来给你们,算一算这段姻缘,准了就是了,不准,不要钱。” “那行吧。”我顺势就坐在了那个小桌子前面,将手腕给伸出去了:“看手相?” 那个老头儿却摇了摇头,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微笑,说道:“先从面相上说,小姑娘,你是个多福所寿的命格,现在为之苦恼的困惑,不会长久的。” 我心头一跳:“很快就可以过去了?” “是啊,因为这件对你来说至关重要的事情,很快就结束了。”老头儿一本正经的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嘴角一扯,好不吉利。 “请问,你属什么的?”老头儿无视我的表情,接着兴致勃勃的问道。 我回答了属龙,老头还是一副挺乐呵的样子,念念有词的说道:“结束了之后,你还是找个属兔的合适。” 属兔的……李明朗? 我有点哑然失笑:“是吗?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天机不可泄露……”老头儿熟练又利索的将一把扇子给抖开了,在深秋一点也不热的天气里面微微的摇晃着:“来,再测个字。” 又是属相,又是面相,现在还测字,真是做足全套啊。 我想了想,拿起来了桌子上崭新的一根大赤兔中性笔,在纸上写了一个“梦”字。 “你看……”老头儿咂咂舌,又摇摇头,说道:“这个字,就很能说明你们这段关系了。” “哦?”程恪薄唇一勾:“怎么说明?” “两个木字,犹如两人牵手,正跟你们在一起一样。”老头儿盯着那两个字,接着说道:“可是你们看清楚了,你们面前对着的是什么?夕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恕我直言,你们之间的事情,不管多好,大概,马上就要到了尽头了。 这是字形,而字面呢?梦是什么?梦是虚幻的,一觉醒来之后,就全都变成了过眼云烟,连一个痕迹,都不会留下来,所以,不用多说,你这个字,也是我猜测出来的那个意思。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 程恪修长白皙的手却把那张纸给拿过来了,却是并不把老头儿的话放在了眼里的样子,好整以暇的说道:“可是我不这么想。” “你也会测字?”老头儿露出了一副玩味儿的模样来:“不知高见啊?” “木,扎根地下,是坚定不移的意思,两个木成林,也就是并肩在一起互相扶持,夕阳是夕阳,可是夕阳,不也是有老年的意思吗?”程恪英挺的眉头一挑,淡淡的说道:“并肩一起到垂暮,我觉得很好。梦不一定是虚幻的,梦想成真的,大有人在。” “哦?”那个老头儿微微一笑:“归根到底,你舍不得?” 刚才还难得的侃侃而谈的程恪又恢复了那个多说句话能死的样子,没有答话。 那个老头儿接着道:“付出的越多,越会舍不得,不过,命该如此,这件事情过去了,你们的艰难险阻,才算是过去。木的字形,是个横生枝节……你知道,横生的枝节,还是砍掉来的合适。” 我没答话,只是掏了钱搁在了桌子上,道了谢,转身走了。 “姑娘!”老头还在我身后喊道:“你可以慢慢想,总能想清楚了,你们中间,隔着的那个人,早晚要回来。” 我身上微微一僵:“隔着的人?” “是啊是啊!”那个老头儿的声音继续在我耳后响着:“梦结束,你可就该醒了。” 我转过脸:“你在哪里看的出,我们中间隔着了一个人?” 老头儿掸了掸那张纸,得意洋洋的说道:“你看你写字的这个字体,木字本来顺顺当当的是个撇儿,可是你,第一个木字硬是挑起来了一个没必要的勾儿,也就是,两人的手就算牵着,那掌心,也梗着一根刺啊!” 程恪脸上不悦的模样越来越明显了,我假装没听见,拖住程恪继续往前走,老头儿则还是不依不饶的追加上了一句:“姑娘,你可以,问问自己的心!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不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说道:“头破血流也没关系,事情认定了,我就不会往回走。” “勇气可嘉啊!”老头儿的声音透着点遗憾,接着又说道:“你要是以后遇上了什么疑惑的事情,可以往这附近来找我,城管那边,我打点好了,随时欢迎,大驾光临!” “谢谢……” 我还没说完,程恪只是牵住了我,继续往前走:“江湖骗子,胡言乱语。” “哦?”我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程恪目不斜视:“我就知道。” 我侧头望着那迎着阳光,俊美无俦的一张脸,心里暗暗想着,果然,那不仅是我手心的一根刺,也是程恪手心的一根刺。 交握在一起,两个人都会疼,却死也不松手。 这样做对不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除非,他先松开,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先放弃的。 对。我跟程恪不一样,我认命。他既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面,就不可能是个“横生枝节”。 到了家里,程恪把我肩上的大衣拿下来,说道:“你这几天累了,去睡。” “不困。”我窝在了沙发里面:“好久没看电视了。” “有什么好看?” “不看看怎么知道。” 电影频道正在放映一部外国恐怖片,居然跟我们昨天的经历一样,是缘起个通灵游戏的故事,想起来了昨天的遭遇,对比着电影里面的情节,简直虚假的跟皮影戏一样。 可我还是津津有味的望着男女主角在尖叫声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头也不回的往前冲,。虽然他们身后,还有数不清的白色手臂奔着他们一直抓。 通灵游戏……祝贺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我忽然脑子里面一闪,我是不是, 能把附在了自己身上,程恪却看不见的那个灵体给叫出来? 其实每次一想到通灵游戏,我第一个想法就是“找作死”,自古以来,书里的,电视里的作死先锋们,没有一个吃到好果子的。 程恪没有看出来我现在的想法, 只是木然的盯着电视里面的那些相貌可憎的鬼,一脸复杂:“唔,在人心里,鬼总是可怕。” “是啊,人怕的,就是一个未知。” 趁着他不注意,我拿出了手机,搜索了一条“一个人的招灵游戏”。 果然,弹出来了不少。 我看看……有一条,看样子挺诡异的,叫做“镜子灵”。 午夜时分,用两根白色蜡烛点在镜子两侧,将自己的血,在镜子上,自己面孔的位置,划出来一个圈,注视着血圈之中自己的脸,潜心念叨着:“我有烦恼,求答疑解惑……” 直到与自己面对面的那个血圈里面,露出了一张,不属于你的面孔。 这个面孔,可能是你失去的亲人,也有可能是你的前世,总之,一定是与自己有关。 但是请镜子灵的过程之中,绝对不能被别人看到,不然的话,一经撞破,就是个请神容易送神难,术会立即反噬,自己也就会被那个镜子里面的灵体吞没,从而……被那个灵体占据自己的身体,取而代之。 是啊,我的赤血咒,大概只能对自己身上的灵体管用,其他的鬼,谁敢来? 大概,是时候见见面了。 “你在看什么?”程恪忽然侧过了头。 我赶紧将浏览器给关上了:“不要乱看!” 程恪眯起眼睛,一根指头挑在了我的下巴上,露出个戏谑的笑:“是不是,在看那种……” “我没那么饥渴啊!”我的脸瞬时就红了:“谁跟你一样那么猥琐。” “我也没说你饥渴。”程恪冰冷的气息扑上来,轻车熟路的压到了我身上:“我又不是满足不了你,怎么能让你饥渴……” 第184章:镜子的灵 这个感觉,就算再怎么熟悉,也还是让人心悸不已,那缱绻痴缠的檀香味道暗暗的浮动着,止不住要让人心跳过速。 他还是一如既往,激烈的索要,总像是对我十分贪恋,望着他好看的不太真实的脸,只见他蹙着英挺的眉头,沉沦下来的声音沙哑又性感:“陆荞……给我……” “程恪……”努力的回应他,放下一切,跟他一起欢愉。 欢好之后交颈而眠,零零散散做了很多碎片似的梦,像是一个个玻璃碴子,压得脑袋发沉。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现在生活习惯跟上夜班一样,居然开始黑白颠倒。 程恪似乎不常睡觉,每次醒来,他都是清醒的,这次也不例外,好看的桃花大眼正望着我,清越的声音问道:“睡了好久,你饿不饿?” 我揉一揉眼睛又揉一揉肚子,是觉得空空如也,想想也是,好像没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就说道:“饿了。” “想吃什么?”程恪的眼神柔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居然像是猫奴看猫,又是宠又是小心,一手在我头上揉了揉:“我给你做?” 眼睛落在了墙上的壁钟上,这才恍然发现了,自己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时钟的指针,一长一短,都快要指到了十二上,心头一跳,顺口说道:“我想……吃瑞云斋的砂锅鸭子粥。” “砂锅鸭子粥?”程恪点点头:“我知道了,一起去?” “我不想动……”我假装出一个很累的样子来,软软的靠在了他身上:“骨头要断了,全要怪你,所以罚你买了来给我吃。” 程恪又是好笑,又是带了点心疼,想了想,说道:“那你好好躺着,不要出门,我马上就回来。” “嗯。”怕他疑心,赶紧在他胸口蹭了蹭来撒娇讨好:“你真好。” 程恪唇角一勾,没说什么,只低头轻轻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就起身出去了,还顺手检查了一下门窗。 看着像是检查,其实用自己的阴气在缝隙上面一抹,应该是封住了入口,不让其他的阴灵能进来。 听着大门终于“砰”的一声关上了,我这才放下了心来,瑞云斋是个历史悠久的老铺子,里面的砂锅鸭子粥不仅是出了名的好吃,更是出了名的费时间,一个砂锅只做一份,据说从米粒下锅,到焖的软烂酥香,没有两个小时下不来,为此,玉宁甚至有一句专门形容那个砂锅鸭子粥的歇后语:鸭子陪着米粒下锅——难熬! 程恪这一去,就算不算往返的时间,也得午夜都过去了才能回来,我知道他,既然是我想要的东西,就没理由会不帮我弄到。 是,他对我是真的好。 这下子,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低下头想了想,上次小区里面通知要停电,我应该早买好了蜡烛预备着,但是那次也没用上,只是记不清楚,上次我买的蜡烛,是红色的还是白色的,又搁在了什么地方。 一番翻箱倒柜,才从梳妆台的柜子里面找到,原来当时是买了一包芳香蜡,五颜六色的,点起来有花朵精油的味道,找了半天,终于是找到了两根白色的,百合花味道的蜡烛来。 那蜡烛是做成了裸身少女的文艺样子,跟葬礼上的大白香烛不太一样,应该不影响效果吧? 我将两个蜡烛给拿起来的时候,心里充满了一种英雄投江般的悲壮感。 要不是不得已,我这辈子,也不会去玩儿那种“作死游戏”,可惜现在,为了知道真相,根本是别无选择。 还是怕有什么突发状况,让程恪突然回来,我寻思了寻思,先把手扎破了,将血给抹在了门缝上,算是来一个双保险。 一切准备就绪,我照着之前看见的那个游戏上面的说明,沐浴好了,套上了一件白色裙子,郑重其事的把卫生间的镜子擦一个一尘不染,将两个蜡烛点在了卫生间镜子的两侧,关上了灯。 火苗摇曳了起来,照出来了镜子里面那个我惨白到没有血色的脸,真是出演个鬼片也不用化妆的模样。 吸了一口气,将手指上那个新扎出来的伤口又用力的挤了挤,对着镜子里面映照出来的自己的脸上,郑重其事的画了一个圈儿。 血那铁锈似的味道蔓延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觉得好闻。 自己好像是变了,却说不出哪里变了。 算了,现在先不要想这个了。我盯着那个血圈之中自己的脸,开始默默的念叨着:“我有烦恼,求答疑解惑……” 时间就在我剧烈的心跳之中一点一点的流逝了过去,那咒语也不知道被我给念叨了多少次,镜子上血圈之内的那张脸,也还是我自己。 蜡烛的芬芳弥漫了出来,可是身边的一切,也还是一成不变。 我心里由紧张,到期待, 再到不耐,已经花费了半个小时。 奇怪了……这个游戏根本不起作用啊!难道这个游戏,是被人杜撰出来的吗? 我又将手机给翻出来了,手指往下一划, 才看见原来还有之前没有被我看到的续页,续页上面正写着:“如果,你有特定想要寻找的灵体,可以将她的照片,摆在两个蜡烛之间。同一个灵体,只能请一次。 切记,切记,问完了之后,要即可虔诚的跪拜,两手合十,拍打十次,再吹熄了蜡烛,好将镜子灵安生的送走,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切,原来是我早没看见!后果自负啊?没关系,这点小事,我还是能记住的。 不过以这种通灵游戏请来的镜子灵,也真有点小气,为什么只能请一次呢?这就是说,是我见到菖蒲,唯一的机会。 没办法,再试试看吧,万一,这一次能管用了呢! 上面说的是照片啊……既然不知道灵体的来历,也叫不出来,不如,将菖蒲的照片给找出来好了。 万一,能碰一碰运气,见到了那个神秘莫测的菖蒲呢? 她好像,也跟程恪一样,在我身边穿,从未走远。 想到了这里,我又从衣服里面,找到了那张被裁切掉了面孔的照片,搁在了镜子前面,也不知道残损了的照片还能不能管用。 继续念叨着,满心的忐忑。 菖蒲…… 可是过了一会,蜡烛都烧掉了一半,还是没发觉有什么异常,我的脸,也还是我的脸,我不禁彻底的泄了气,果然,网上的根本就是胡编乱造的, 根本没有依据,算了,下次不如找祝贺打听打听,他们阴灵,到底喜欢哪一种“请”的方式。 打了个哈欠,才想将那蜡烛给收起来,忽然觉得镜子里面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我的哈欠打出来了,可是镜子血圈里面的那个我,嘴根本没张开,还是一个 面无表情,很沉静的样子? 我心里一揪……难道说,来,来了? “我有烦恼,求答疑解惑……” 继续凝聚了心思念叨着,果然,镜子里面的自己,十分缓慢的撩起了眼皮来,一个低低的,却宛如天籁的声音在我耳畔响了起来:“你这样大费周折的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对……镜子里面血圈之中的影像,确实越来越明丽了,比我自己,光彩照人的不是一点半点! 菖蒲!你终于出现了! 一颗心,几乎要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不知不觉的,只觉得身边的这个氛围,诡异的有点过分。 我十分艰难的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又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才开了口:“你……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你不是早就知道吗?”镜子里面的那张脸还是十分沉静的:“我是杨家的祖先。以前的长生行者。还是,程恪……最爱的人。” 一颗心突突的乱跳了起来,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么多的疑问,全像是节假日的大塞车似的,挤了一个水泄不通,偏偏也不知道先让哪一个出来。 这个感觉,叫做心慌。 是啊,跟菖蒲比起来,我什么都输,连个气场也要输! 一种对自己不争气的愤慨像是一记猛药,一下子就将心里的那些堵塞着的东西给冲了出来:“为什么是我?” “嗯?”那个面孔带着一种淡薄而诡秘的笑容,说道:“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我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为什么打开封印的是我,为什么跟程恪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的是我?我知道,我八字和你一样,但是总不可能,我平白无故的,就到了胭脂河边的那个小破庙里面去!” “自然不是平白无故,”那张脸孔只是一片漠然:“这是你的命。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接替我,那一条路,早也好,晚也好,都是你要走到的。” “我是我,我并不是你的替代品。”这个答案,就算我早就知道,也绝对接受不了:“你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想知道吗?”菖蒲绝美的面孔开始浮现出一抹冷笑来:“如果我说,是因为程恪呢?” “那也没什么,”我只觉得自己是硬撑着了一口气,不往别的方向去想:“我知道,是为了长生,但是……魏浅承,说你后悔了……” “我为什么不能后悔……”菖蒲的声音还是暗暗的,没有一点的波澜:“他自己,不后悔吗?” “所以我想知道,你跟程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我一颗心,像是被猫抓了似的,再也忍受不住了:“我还想知道,长生……” 话还没说完,我像是沉入到了一个幻境之中! 对了……这是记忆,是菖蒲的记忆! 耳朵里面,是十分喧闹的声音。 屋子里面点着红色的香烛,还有红色的帐子,帐子后面,是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本来就清丽脱俗,现在更是带着颊上的胭脂,指尖儿的蔻丹,更加艳丽绝伦。 如果我是一个男人,大概,也会动心吧,她总像是,天仙下凡。 她头上那个金光璀璨的凤冠我还记得,是程恪亲手给戴上的,上一次,怕只是试一试,这一次,应该就是真阵仗了。 外面的屋子里,欢声笑语。 忽然外面欢笑着的声音忽然带了点慌乱:“您还不能进来……成亲之前,新郎与新娘要是打了照面,是大大的不吉利!” “那又怎么样?”一个耳熟的清雅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点不以为意,带着点悠然:“什么不吉利,能被我放在眼里?” 是魏浅承…… 果然,菖蒲的脸上,带了一抹笑容,这个笑容,却好看,又让人背后发寒…… “哗啦……”水晶帘子被一只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划开了,一张好看的近乎妖艳的脸出现在了帘子后面,帘子那潋滟的光彩映照进了他的眼睛里面,让他的眼睛,像是揉进去了漫天的繁星。 是啊,那个迷恋而狂热的神采,任是谁,应该都会心动吧!单凭虚荣心,被那样好看的人用这种眼光看着,谁能受得住? “浅承。”菖蒲的声音,动听的像是穿破清晨迷雾的半山铃。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魏浅承伸手想将菖蒲给拥过来,可是却又小心翼翼,犹豫着,怕要弄乱了菖蒲那一身流光溢彩的礼服,只好又带着一种对待稀世珍宝的珍惜,将手给缩回来了。 “是啊,”菖蒲应声,声音软软的,柔柔的:“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魏浅承十分仔细的望着菖蒲,像是想把菖蒲的这个身影,给镂刻到了自己的眼里里去一样,良久,才说道:“一切都值得。” 菖蒲微笑不语,樱唇泛起来一个美丽至极的弧线来。 “我会说到做到。”魏浅承郑重其事的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放进了菖蒲葱白似的素手上:“这是我的命。” “你的命,就是我的命。”菖蒲接过来,笑容更明艳了:“放心。” “往哪里放……”魏浅承的声音沙沙的,朝着菖蒲越来越近:“你就是我的心。”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外间里面喊了一声:“门主,程华像是有事情要跟门主说,不知道门主能不能拨冗见一见?” 魏浅承拧起了眉头,抬起头,露出一副不悦的样子来:“没有眼色……” “以后的时间还很长。”菖蒲柔声劝道:“你去吧。” 魏浅承带了点留恋,沉声说道:“我去去就来。” 说着,大步流星,带着一种春风得意就出去了。 “走了……”菖蒲自言自语了一句。 而红色的帐子一动,出来了一个人,自然,是程恪。 我才知道,那话原来并不是自言自语,而是跟程恪说的。 程恪的一双桃花大眼,正落在了那个盒子上面:“已经……” “已经到手了。”菖蒲微微一笑:“高兴吗?” “高兴。” 话是这么说,程恪的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相反,却是带着一点……悲伤? 不用说,盒子里面装着的,是长生。 我死死的盯着那个盒子。 是啊,只不过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东西,可是就硬是绞弄起来了那么大的风浪,还让我整个偏离了自己的人生轨道! 现在,我恨不得从菖蒲的手里抢走了那个盒子,在将那个盒子丢在了地上,狠狠的踩上了几脚,来解我的心头只恨! 只可惜,这里,只是记忆,早已发生过的事情,我哪里也改变不了。 菖蒲将那个盒子,郑重其事的交到了程恪的手上:“你拿着,按着咱们的约定。” 程恪一直是个那样沉稳,沉稳到让人看不出他一点情绪的人,他总是隐藏的那么好,从来不让自己被任何东西给左右,但是现在很明显,接过盒子的那双手,在微微的发颤。 菖蒲笑的很满意,踮起了脚尖,深深的吻在了程恪的唇上。 程恪回应,浓厚的睫毛一闪,闭上了眼睛。 看着这个情景,我只觉得整颗心像是被一只手重重的给捏了一下子,钝钝的一股子疼。 两个人,真般配。 我抿了抿嘴,刚想侧过头去,不看这个记忆,却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嗤……” 这个声音,像是什么锐利的东西,划破了丝帛。 接着, 一种我再熟悉不过,带着铁锈气息的血腥味道,突如其来的蔓延了开来! 我一下子怔住了,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菖蒲略略低着头,望着自己的大红色嫁衣。 嫁衣本来就是红的,现在更是红的耀眼夺目,因为上面,殷殷的渗出了鲜血。 她柔嫩的胸膛上,插着一把尖刀。 而程恪手里还紧紧的握着那个盒子,整个人是木然的。 程恪……程恪杀了菖蒲! 这件事情像是一个惊雷, 一下子重重的劈到了我的头上来! 怎么……怎么可能…… 而程恪握紧了那个盒子。 “哗啦……”水晶帘子再次突如其来的响了起来,魏浅承也正在这个时候重新回来了,脸上还带着一丝笑。 但是看到了此情此景,他的笑容凝固住了,丹凤眼里面,被菖蒲身上的血刺了,整个人微微摇晃了一下子,接着, 他看到了程恪手里,紧紧握着的那个小盒子。 “程恪……”那个声音,颤也没颤,像是根本对眼前的一切没法相信,没法接受:“这是怎么回事。” 程恪却还是跟平常一样,带着点倔强昂起了头来,清越的声音说道:“就跟你看见的一样。” 我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这个惊骇,并不比突然闯进来的魏浅承少! “你看见了?”那个幽幽的声音响了起来:“所以,你明白了么?” 那个幻境在我眼前消失了,像是突然将我淹没的潮水又突然的褪去了,整个人是一种濒死的窒息感,我只觉得站也站不住,不由自己就蹲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程恪……程恪……他为什么…… 而这个时候,那白色蜡烛的,已经快要燃尽了。 “我知道,你想问问,程恪还有什么秘密。”菖蒲的声音凉凉的:“不过,他的秘密你还是问他的好。现在……” “好……”我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接着,对着镜子里面那血圈里的面孔说道 “我还想问你,依附在我身上的那个灵体,到底是不是你!” “哦?”镜子里面的那张脸,终于像是有了点动容似的,却是一个让人看不懂的,十分怀念的模样来:“也算是,也算不是。” “这是什么笼统的回答!”我只觉得一股子邪火,像是由下到上,将我整个人烧了起来一样:“我想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很久了,今天,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菖蒲盯着我:“那就,不是。” “不是你……”我的心里是越来越乱了:“不是你,那个灵体又是谁?” 菖蒲微微一笑,说道:“我能告诉你的,只有关于我的事情,这已经,不是我可以回答的范围了。”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我一颗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程恪……程恪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而菖蒲的脸,还正在对着我,露出了意犹未尽,却十分诡异可怕的笑容来:“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 如果还没有按着那个游戏的规则送镜子灵之前,就被人给撞见了的话,我岂不是,就要被镜子里面的灵魂给取代了! 我的一颗心,从来没有跟现在一样,跳动的这么剧烈过! 也顾不上别的了,我赶紧按照了那个游戏里面的规则,两手合十的在镜子前面飞快的拍打着:“我问完了,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本来,拍打十次手,在平常来说,是很简单很快的事情,可是,随着一阵已经从门口,进入客厅的脚步声,这十下,在我的心里面,居然像是从天堂一路走到了地狱一样的漫长! 在心里默数着: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六下…… 七下…… “喀拉……” 卫生间的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拧开了! 第185章:切记禁忌 “九……十……” 与此同时,卫生间的门完全被打开了,客厅里面的光洒了进来! “你在这个地方干什么?” 抬起头来,两只白蜡终于是再也坚持不住,熄灭在了烛泪之中,只飘散出了一股子青烟。 我整个人是僵住的,这……算不算赶上了?蜡烛是自己熄灭了,并不是我吹熄的! 侧过头,来人并不是程恪,而是杀气腾腾的我妈。 诶?我一下子愣了。 而我妈两只大眼睛瞪着我,一脸挺莫名其妙的样子,说道:“你木呆呆的干什么呢?怎么跪在了地上了?” 接着,我妈盯着卫生间的两堆蜡烛泪,更吃惊了:“你该不会,搞什么……” 我也来不及回答,赶紧望向了镜子,只见血圈里面的那张脸,又重新是我自己的脸了。 一颗心突突的跳了起来,妈呀,怎么不早不晚是这么个结果,到底……我赶上没有?这样尴尬狼狈的时机,算不算被“撞见”了? 我妈见我不回答,一手跟拎小鸡似的把我给拎出来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标准的是个母夜叉孙二娘的造型:“说,你到底干什么呢?镜子上面,为什么会有血?” 我吸了一口气,暗自想着,我妈多少年没碰那养鬼术了,肯定早忘了一个干净,加上这个“镜子灵”,估计是一种很新派的招灵方式,我妈不知道应该也是可想而知的,就赶紧说道:“就是……就是那个恋爱占卜,您听说过吗?” “恋爱占卜?”我妈虽然是个中年妇女,但是在我爸的细心呵护下,少女心还是完好无损的, 打麻将之余,经常看看女性时尚浪漫杂志,那种杂志里面,就经常有什么“日本最流行超可爱恋爱魔法”“xxx这样做了之后,真的有男神跟她告白了耶”之类的专栏,我妈以前还跟我说过,让我实在找不到对象,用那个法子来看看。 我以前从来不信,也一直没有当回事。 我妈听了我的借口,拧了拧眉头,说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你还信起了那个来了……” 我从我妈的魔爪下虎口脱险,刚松了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我妈赶来的时机也太巧了,忙问道:“妈,您大半夜跑到了这里来干什么?” 我妈的脸上这才有点不自然:“就是担心你,所以特别过来看看。” “您快拉倒吧!”我警惕的望着我妈:“午夜时分没事儿担心来看我?您这话说给鬼,鬼都不信。” 我妈的表情更别扭了,这才勉强说道:“就是……半夜睡不着……” 我拿起了手机,说道:“您等着,我给我爸打电话过去报个平安……” “不行!”我妈一出手,那是势如闪电,一下就把手机从我手上给抢过去了,连声说道:“你爸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才不会担心我平安不平安呢!他自己更清净。” 我这就明白过来了:“大半夜的,您跟我爸吵架,闹离家出走啊?妈呀,您一个中年妇女,怎么能这么不成熟呢?” “你说谁不成熟呢?”我妈两只大眼睛一瞪:“把你养这么大,你倒是说起了你爸来了!哼,你们陆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怪不得,阴气封了门窗,我还在门口抹上了赤血咒,我妈也能进来,大概这么多年她没碰养鬼术,身上也没什么阴气,不怕那种伤阴气的东西了。 何况,我妈手里,当然有这个房子的钥匙。 “可是我爸现在肯定担心害怕又后悔……” “不行就是不行!”我妈把手机给藏在了自己衣服里面:“你少给我当什么甫志高啊!敢出卖你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甫志高是老电影里面的叛徒。 “妈呀……” “你没事干搞什么恋爱占卜……”我妈这么会儿又回过味儿来了:“不对呀,你是不是跟你那个程恪闹了什么意见了?” “没有没有……”我赶紧说道:“就是……就是闲着没事,随便玩儿玩儿……” “随便玩儿玩儿?”我妈露出了一种“你很可疑”的表情来,接着左右看看:“那个程恪呢?大晚上不在家,跑到了哪里去了?该不会跟……” 正在这个时候,大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声,我怕程恪觉察到了赤血咒,赶紧跳了过去把那点血擦干净了,打开了大门,果然是程恪拎着热腾腾的砂锅鸭子粥回来了。 程恪见我自己来开门,还有点疑惑:“不是让你好好躺着等着我吗?” 我妈回头一看,跟程恪正好看了一个对眼,程恪挑起眉头:“您来了。” 我妈很怀疑的望着程恪:“大晚上的……” “知道您要来,特别给您准备的夜宵!”我赶紧从程恪手里把那鸭子粥给拿出来了,摆在了桌子上:“这样的女婿可不多见了……” “他能未卜先知?”我妈虽然疑惑,但是看见了那鸭子粥,也露出了一种挺饿的样子来,没多说什么, 就跟着吃上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程恪带着一种疑惑的神色侧头望着我, 我指指我妈,压低了声音说道:“跟我爸吵架了,所以就过来了。” 程恪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我发现那卫生间的门还是开着的,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赶紧假称去厕所,跑到了卫生间里面将刚才的那些个痕迹全打扫干净了。 费力的将融化成了一团子的白蜡从洗手台上抠下来,又盯紧了那镜子,血圈之中,虽然是自己的脸,可是也许是因为盯得太久,连自己看自己,也有点陌生了。 这个通灵游戏,结束了吗? 摸摸自己的胳膊腿儿,还是好端端的,一切也没有异样,应该是赶在了最后的一刻,把事情做完了吧? 送也送了,蜡烛也吹灭了,一切应该没什么岔子。 程恪……他杀了菖蒲?这会儿反应过来,心里还是觉得难以消化。 其中究竟还有什么样的内情,杀菖蒲之前呢?杀菖蒲之后呢?魏浅承在菖蒲死后怎么样了? 一个个谜团像是纠缠在脑子里面的毛线,不知道是稍微出现了一点头绪,还是更加纠结。 长生……原来是这样到了程恪的手上的,难不成,他一开始并没有去找菖蒲的尸体,复活菖蒲,是因为,对他来说,菖蒲并没有长生重要? 不……不对……怎么想都不对…… “陆荞?”我妈的声音从客厅里面传了过来,正一边吃一边问我:“你这儿有小菜有芝麻香油吗?” “ 有有有……”我找了湿巾,将镜子上面的血迹给擦干净了,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帮我妈去找小菜和香油了。 我妈一边唠叨着陆家的人都是怎么样的罪大恶极,一边收拾好了,在次卧住下了。 程恪等我妈睡下之后,望着我:“你脸色不好。” “日夜颠倒,随随便便谁都会脸色不好,长此以往,会折寿的。”我随口敷衍了几句,开了电视,结果我妈立刻在次卧里喊道:“大晚上看什么电视?女人最大的天敌就是熬夜,胶原蛋白流失了就回不来了,你不知道啊?赶紧滚去睡! ” 我没办法,只好把电视给关上了,拿了ipad去卧室里面,戴上了耳机找电影看。 程恪目光灼灼的望着我,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是啊,以前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我从来都十分珍惜,舍不得被手机电脑夺走了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可是现在……说不出为什么,我只觉得,对他,有点难以面对。 杀了自己最爱的人,是个什么感觉?撕心裂肺,痛彻心扉,还是……不择手段? 我整个人蜷了起来,背对着他,因为戴着耳机,似乎隐隐约约听见他叹了口气,但是又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外面的夜幕跟泼了墨似的沉重,黎明,好像遥遥无期。 无所谓了,反正我又不盼着黎明。 看着ipad里面让人昏昏欲睡的电影,刚醒了没多久的我,不知不觉,居然又睡着了。 这一觉,倒是非常的干脆,连个梦也没做,要不是看着窗外一下子亮了,我感觉自己简直是进入了时光隧道一样,天咻的一下就亮了。 但是就算睡得这么好,还是觉得……好累…… 身上的骨头,都是一种几乎要断了的感觉。 是昨天跟程恪在一起的后遗症?低下头,发现被子里面自己居然是光溜溜的,身上的睡裙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不见了! 奇怪了……程恪帮我脱下来的? 而且,跟很久以前那次一样,身上多了不少暧昧的痕迹。 我拧起眉头来,不记得,身上有过这个。 难道程恪趁我睡了,又……我睡的那么死吗?一点感觉也没有。 翻过身来,程恪破天荒的并没有在身边。 捞起来了那件睡裙重新套上了,无精打采的下了床,只觉得两脚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整个人头重脚轻,跟喝高了似的。 好像……一点精神也没有,睡了那么久,也还是觉得没睡够,耳朵也有隐隐约约的有点耳鸣。 “就是这样,”到了客厅里面,正听见了我妈在跟程恪指手画脚:“加个鸡蛋,不能太熟,六分最好,流黄的她不吃,实心的她也不吃,嫩嫩的出来点渐变色的最好。” 而程恪,正在煮一锅热气腾腾的东西,平常的石膏脸,也带着点虚心请教。 我探头过去:“煮什么呢?香。” “你不是爱吃我做的鸡蛋面吗?”我妈理直气壮的说道:“教给程恪给你煮,免得你赖床的时候懒得做,就不吃早饭。” 厨房里面雾气氤氲,弥漫这一股子家的感觉。 程恪盯着锅,专心致志,一张侧脸,好看的要让人屛住了呼吸。 他……能为了我洗手做羹汤? 接着,我妈偷偷看了一眼程恪,出来拉着我:“你过来一下。” 我莫名其妙的跟过来:“怎么啦?” “你昨天……”我妈拧起眉头,是个欲言又止的样子:“声音是不是大了点?” 我没反应过来:“我戴耳机了啊!这您也能听见,您顺风耳啊!” “什么耳机不耳机,你掩耳盗铃啊!”我妈伸手老实不客气的拧了我一把:“我是说……你跟程恪,那个的声音。” “哪个……”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身上的痕迹,后背一下子就凉了。 “怎么样,想起来了?”我妈露出一种挺鄙夷的表情来:“你们年轻人洋派我知道,可是也不能这么开放,这是什么,这简直扰民!你妈听见了,也没办法,要是邻居哪里找上门来,你这张脸往哪儿搁?时代什么样,你妈也知道,可是那也不能……” 我耳朵里面,耳鸣的声音更沉重了,吸了一口气,也没顾得上跟我妈说什么,先摇摇晃晃的到了厨房:“程恪……” 程恪在清晨的阳光里面侧头看着我,薄唇一勾,露出来了一个难得的带着暖意的笑容来:“怎么了?一会儿就好。” “我是说……”我妈刚才的那个意思,傻子也猜出来了:“昨天我妈来了之后,我跟你……” 程恪摸摸我的头,满足的叹了口气:“你第一次,对我这么热情。” 热情他二大爷的腿…… 我整颗心像是被泡到了冰水里面,一下子就凉森森的。 难道……是我睡着了之后,有谁用了我的身体,跟程恪…… 还能是谁?我果然,也顺理成章的,当上了一个光荣的作死先锋。 看来我果然是被那个游戏里面“切记切记”里面的规则给咬上了。 如果那个游戏的规则是真的,那我岂不是……本来身上就带了个灵体,再把菖蒲招过来的话,这下子好了,超载成了什么样子了? “是不是累?”程恪将锅里面的热汤面给盛出来,有点愧疚的说道:“喝一点,再去休息,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帮你补一补给我的阴气……” 手心攥起来,被自己的指甲扎的生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居然,成了这样的一个局面,该怎么办…… 第186章:去太清宫 程恪拢一拢我毛毛躁躁的头发,说道:“发什么呆,去客厅里面等着。” 这件事情,也许是我太急于求成,因为想知道关于菖蒲和灵体的事情,才铤而走险,现在,又因为时运走低还没过去,偏偏碰上了突如其来的我妈,让事情全逆着心愿发生了。 总觉得,自己像是踏上了一部往下走的电动扶梯,不管怎么努力想往上,却总被带下去,好像就算再怎么拼命,方向不对,就是满盘皆输。 不知道这个时运走低,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但是,总会过去的,遇见事情,不能想着去逃避,面对着,扛过去才行。 “你觉得……”我咳嗽了一声,身子也有点发颤:“昨天你出门回来之后,那样的热情,你喜欢吗?” “是反常,不过只要是你,全喜欢。”程恪顿了顿:“但是昨天白天已经有过一次,所以那会儿不能再听你的话了,你本来就很累了,我怕你身体要……你休息好了再说吧,先不要那么热情了,我忍得很辛苦。” “难道说……”我一愣:“你忍住了?” 程恪摸摸我的脸,唇角往左边勾起来,带着一股子邪气:“不然呢?你以为,今天你能下得来床?” 因为一场意外,菖蒲有可能附在了我身上,更有可能对我取而代之,程恪知道了之后,会怎么想? 如果……程恪因为这件事情,跟菖蒲见了面的话,之前的事情他应该会想起来的吧? 他到底,为什么杀了最爱的菖蒲? 我自然知道这个恢复记忆的风险,可是我不希望他因为我的贪恋,违背了自己当初失忆前的初衷。我是想把他留在身边,可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选择放弃以前的记忆,对他来说不公平。 说我矫情也好,愚蠢也罢,我希望,他不要因为我,有一点错失往昔的遗憾。 忽然发现,最近自己经常在赌,还赌的不管输赢和风险。 “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吸了一口气:“就是……” “我说,好了没有?”我妈忽然从外面过来了,说道:“陆荞不爱吃软塌塌的面,煮烂了要成浆糊了,火火火,火再小一点。” 程恪专心致志的将火关上了,看上去特别有魅力。 我有点失神。 程恪没有再跟我说下去,只是将面条装好了往客厅里面拿。 我妈挺满意,说道:“要是能长期保持住,也不算太坏。” “是啊,何止是不坏,简直好的要命。”我微笑起来:“给全五分好评。” “某宝多了,当心剁手。”我妈一种五十步笑百步的样子。 “反正我没有因为打折买了十八双鞋子。” “哪里就不穿了!十八双也不算多。”我妈不服气的说道。 “明年您还是会这么说的。” 明年……明年我们三个,还会这样其乐融融的一起吃饭吗?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所以,做好了自己现在该做的,就足够了。 可以失败,不能后悔。 办法,总能想出来的。 我摆好了筷子,正在刚坐好了,拿着筷子要吃的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嗯?”谁这么早过来了? 我站起来去开门,倒是看见了好久不见的李明朗站在了外面。 他望着我,有点局促不安,是跟以前一样,很爱脸红,脸上绽放了一个带着阳光的笑容来:“最近……好吗?” 坏的不能更坏。 “挺不错的。”我望着他,侧身将他往里面让:“进来进来!这次来,有事吗?” “给你打电话没有打通,”李明朗挺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姥爷给我师父打电话,让我过来的,说是你遇上了点麻烦,让我帮忙看看。” 电话被我妈拿走了就没还给我,怕我告诉我爸。 不用说,是人在昆仑山,也还是对保媒拉纤不死心的姥爷找了借口,让李明朗过来跟我“培养感情”,到时候来个所谓的“天龙拿地兔”,按着他的意愿来个皆大欢喜。 勉强笑了笑,自己遇上的事情,把根本毫无关系的李明朗牵扯进来,算是怎么回事?趁着这个机会,还是跟他说的更清楚一点的好,把他也连累进来就坏了。 我就把门开的更大一些,说:“这么早,是不是还没吃饭?正好一起吃。” 陆明朗显然有点高兴,说:“我第一次来你家。” “程恪!”我转过头:“添上一副碗筷,李明朗来了。” 程恪应了声,还是那副根本没把李明朗放在眼里的模样,淡淡的拿了碗筷搁下了。 李明朗还是习以为常似的,对着程恪总是一种有点过火的警惕和防备。 我妈则探过了头来,一看见初次见面的李明朗,两只眼睛亮闪闪的:“哎呀,这个小伙子长得可是够帅气的,比宋之远还标致,这是……。” “宋之远?”李明朗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是我家楼下的邻居。”我接着说道:“妈你不要吓着我朋友,这是太清宫的李明朗。” “天龙拿地兔!”我妈一拍手:“我知道啊!你姥爷提起来过。” 说着悄悄的碰碰我:“也不错哎。” 我满脸尴尬,我妈则一点没掩饰对李明朗的喜欢, 目光炯炯的盯着李明朗,李明朗的脸一下子更红了。 领着李明朗到了餐厅里面坐好了,问他道:“我姥爷怎么跟你说的?我遇上了什么麻烦?” “嗯?”李明朗自己倒是被我给问愣了:“你不知道?” “我遇上的麻烦太多,不知道我姥爷跟你说的是哪一件。”我将程恪给我装好的一碗面给李明朗推了过去:“你吃吧,还没动。” 程恪已经拿着新的碗筷过来了,桃花大眼沉甸甸的扫了一下那个碗,没说什么。 李明朗道了谢,接着说道:“姥爷说,可能有不知名的灵体藏在了你身上,他没看出来,想让我帮忙看一下,我立刻想起来之前的我也看见过的那个奇怪灵体,所以就过来找你了。” 原来姥爷一早也看出来了,我揉了揉眉心,倒是心里亮堂了不少,也许,这是个将麻烦从身上驱逐出来的机会。 “那……”我盯着李明朗一双好看的大眼睛:“你有什么法子吗?” “如果真的有亲者随,那应该是非常高明的养鬼师下在了你身上的,现在还不是特别能看出来。”李明朗很认真的说道:“所以,想让你去太清宫一下,给我师父看看,不知道你有时间吗?” 我妈狐疑的望着我:“亲者随?你又得罪人了,怎么好像人人都想害你?” “我这一阵子时运走低,您就别问了。”我叹口气,又问李明朗道:“这个咒术如果破了的话,能把我身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弄走吗?” 李明朗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只有道术,可以把一些作恶的养鬼术给制住。” 就好像,那个昆仑山上面的人,能用道术解开了养鬼术里无坚不摧阴阳御鬼之术一样。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不过去太清宫,就要跟程恪分开,上次我跟程恪早就约定好了,再也不会去太清宫…… “行啊。”没想到我还没答话,程恪却先说道:“她身上的亲者随,我也一直很在意,那就辛苦你们了。” 不仅我没想到,李明朗也没想到,他也愣了愣,似乎早预备好了跟程恪辩驳一番,没想到却有力气没处使,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只好勉强说道:“没关系,反正……反正陆荞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 我妈露出了一种挺暧昧的笑容来:“真是的,我说你以前没有什么桃花运呢,原来是全压在了后面了,大器晚成,也好也好。” “妈您不要再跟我开玩笑了。”我鼓起了腮帮子:“我开不起玩笑。” “事情办完了再回来。”程恪淡淡的说道:“什么也别多想,我在家里等着你。” 总觉得……程恪似乎知道了什么。 “那你早去早回,”我妈则说道:“我给你买条鱼,等你回来做给你吃。地兔啊,你也要来哈!” 李明朗倒是不介意这个外号,反而还挺高兴的点了点头。 答应了下来,吃过了饭,跟着李明朗下了楼去。 程恪送到了门口,我想了想,回头看着他:“我想跟你说……” “回来再说,”程恪说道:“妈还在,不送你了,等你回来,我去接你。” 我一皱眉头,他是在避讳什么吗? 进了电梯里面,李明朗定定的望着我,忽然说道:“刚才有些个话,在你家说,不太方便。” “嗯?”我问道:“什么事情?” “你是不是你最近,是不是黑白颠倒,作息不正常?”李明朗望着我,眼睛亮灼灼的。 我忙点了点头:“没错没错。” “而且,你这一阵子应该是在哪里,遇上了很浓郁的阴气。”李明朗问道:“非常浓郁的那种。” “是啊,”上次在那个耳钉带着我们去的宅子里面,确实是碰到了很浓郁的阴气,而且……我当时,很喜欢。 李明朗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接着说道:“你是不是发现,你开始喜欢阴气,开始喜欢血的味道?” 我背后发凉:“你怎么全知道?” “你身上的灵体越来越强大了。” 李明朗说道:“强大到了可以改变你。” “我知道。“我叹了口气,将通灵游戏的事情说了一遍:“是不是,我把灵体招在了身上了?现在这么说可能晚了,但是我也不后悔,因为,知道了很想知道的事情,值得。” “没有。”李明朗却怔了一下,说道:“你身上,只有一个灵体,就是开始我见到的那一个,你的招魂游戏,并没有在你身上增加什么东西。” “什么?”我一愣:“可是昨天我做过了之后,好像才开始……” 不对!那些症状,在通灵游戏之前,就出现了苗条! “失去意识了?”李明朗苦笑了一下:“说实话,那个招魂游戏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连接到了你想见的灵体,也是因为你跟你想见的那个灵体之间本身就有某种关联,你想想,一开始你不是失败了吗?但是后来,你潜心想见面的灵体,是却有其人……” 李明朗略想想,说道:“应该是那个照片起到的作用。” 对了,一开始确实是失败了,直到后来拿出了照片,那个照片,应该是菖蒲很珍视的东西吧?而且,要说联系……我和她,都有杨家的血,自己身为她的“替身”,八字本来也一样,所以才能跟她见了面。 这么一想,我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原来是自己吓自己,那个招灵游戏,真的是假的! 不过才松了的一口气一下子又提了起来:“既然昨天的招灵游戏就是一个巧合,那你刚才说的灵体是……” “还是原来那一个。”李明朗说道:“虽然还是看不清楚她的来路,但是非常明显,她身上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大了,你最近,不是还开始喜欢上了血的味道,和阴气?这是她的喜好,已经……传到了你身上了,所以,她对你的影响,可想而知。” 我一颗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这么说,那个灵体,真的在慢慢的成长了起来…… 而菖蒲在镜子里面跟我清楚的说过,那个灵体不是她。 那……是谁?从哪里来的? 这样想起来,她确实是在我脑海之中,出现的越来越频繁,我喜欢血腥气和阴气,也是最近的事情。 一幕幕的回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面闪现过去,在那个耳钉引着我们去的宅子里面,我开始喜欢阴气,而祝贺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捉迷藏的小男孩儿说,有个女人要吃了我…… 昨天,镜子上的血腥味儿,觉得异常好闻。 那个灵体应该一直都在,只是慢慢的在变强……这一次因为正好撞在了招灵游戏后面,让我误认为是招来的菖蒲作祟,诱因却不对…… 诱因,难道是那阴差来的时候,带来的无以伦比的阴气? 那个阴气像是导火索,一下子让她越来越强大,以至于昨天晚上,甚至能在我睡着的时候,开始替我对程恪“热情”…… 她到底…… “叮……”电梯到了站,我跟着李明朗下了电梯,外面的阳光炫目,让我耳鸣的越来越厉害了。 而且,晕车一样,让人只觉得天旋地转! 李明朗揽住了我的腰:“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没事……咱们,赶紧去太清宫,把这个麻烦给清除了吧。” 早就觉得她不顺眼,只是不知道,居然是这么大的潜在威胁。 怪不得之前一次一次的“帮”我,原来,她自己想得到这个身体。 李明朗重重的点了点头:“你放心,能为你做的,我会竭尽全力。” 但是没想到,再到了太清宫,忽然就有了前所未有的,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 好像自己在抗拒太清宫一样。这种感觉异样的难受,程恪进不来这里,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不舒服是不是?”李明朗说道:“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说着,不由分说的就将我背在了背上,急急的一路小跑,往太清宫里面走。 太清宫那种供奉在正殿里面那好闻的香气,现在在我闻起来,居然觉得让人头痛欲裂。 好难受……全是上下,哪里都难受! 连鼻子也湿漉漉的,用手背擦了擦,却赫然发现,居然是鲜血淋漓。 身体……对太清宫的结界,抗拒到了这种程度? 呼吸慢慢的也困难了起来,甚至眼前发黑。 李明朗还浑然不觉,自己的白衬衫被我染红了一片,只急匆匆的往里面跑。 我看东西也越来越模糊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攀上了心头。 我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傻子!你怎么把她弄到这里来了!”在剧烈的耳鸣之中,传来了一个由远及近的声音,恨铁不成钢的对李明朗吼道:“她这个身体被侵蚀到了这种程度,往太清宫的天罡气里面来,会死的!” “什么?”李明朗一听,身体骤然停止了小跑,停驻了下来,一回头看见我这个样子,也是一个猝不及防:“那现在怎么办?” “跟着我过来!”那个声音有点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别让她死!” 第187章:已经死了 我挺好奇的,那个人是谁啊? 可是脑子里面还是混混沌沌的,像是一碗豆腐脑一样,什么也想不出来,一切都断了片。 迷迷糊糊之中,眼前像是正闭着眼睛对着太阳一样,又是发黑又是发红,血腥气萦绕在鼻端,好香甜……好香甜,这个味道真好闻……好像,也很好吃? 想吃吃看…… 整个人人像是站在了一个深渊的边缘,险险的就要掉下去了,但是仅存的一点精神又充满了危机感,还是坚持在跟自己说,别动,别动…… 满身沉重,感觉要是真的掉下去了,好像也就解脱了。 像是有人明白了我的这个想法,伸手就往下推我:“去吧。去吧,到了下边,做个美梦,永远也不要醒来。” 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清醒过来了,心里也有了警惕,睁开眼睛,只觉得身边有一个面目模糊的人,是个……女人?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感觉,她就站在了我的眼前,可是却看不分明,像是隔着一层轻纱薄雾,怎么也掀不开。 与此同时,那个女人继续伸出手,将我往悬崖的另一侧用力的推过去:“你的归宿,那是你的归宿……” 我侧头望向了身后,只见真的跟感觉一样,那里确实有个悬崖,只见深不见底,黑沉沉的,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一阵子寒气从下面扑面而来,下去之后,是怎么样的粉身碎骨,自然可想而知。 我侧过身子闪避过去了:“你是谁?为什么要推我?” 那个女人带着笑,声音很动听:“我为了你好……” 说着,一股劲儿,还是把我往那个悬崖边儿上推:“去吧,去吧……” 一而再,再而三,实在让人很烦! 我拧起眉头,反手倒是将那个女的给往后推了一把:“当我好欺负是吗?你怎么不下去?” 那个女人没想到我会推她,感觉她微微的也怔住了似乎:“你还能还手……” “你要是再推我,我不仅还手,还会动手。”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暴脾气:“你活够了?反正我没活够……你要是想下去,我倒是不介意帮你一把。” “咯咯咯……”那个女人发出了一阵笑声,那个笑声怎么说呢……感觉非常的老派。 像是旧社会那种卖笑的女子一样,妖冶而带着职业性。 我拧起眉头,仔细的想看看来着何人,可是那个女人像是一道影子一样,根本看不分明,让人心里十分不爽:“笑什么?难道你真的活够了?” “咯咯咯……”那个女人笑的前俯后仰的,接着说道:“我笑的是,要是没有我,你可也活不了了。无知者无畏,你居然也敢跟我这么说话。” “没有你就活不了?”我盯着那个云山雾罩的影子,十分纳闷的说道:“你当你自己是谁?你是不是有病?” 这话说完了,我忽然就反应过过来了,这个女人给我的感觉,虽然朦朦胧胧,却是异常熟悉的:“啊,你是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灵体啊!整天的在我旁边唠唠叨叨的,今天终于舍得现了真身啦?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要走你赶紧走,别指望我还能哭着求你留下来。” “哼。”那个灵体冷哼了一声,像是侧头想了想,才接着说道:“就这么离开你,未免不值得。” “难道说你还想让我给你开点工资?” “我是说……”那个女人沉下了声音来说:“上次跟你商量过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商量?”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你说……长生不老?” “你果然还记得。”那个女人带着点得意,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你的人生,需要润色?” “润色不润色的不敢说,没你倒是更好。”我说道:“无利不起早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肯定不会免费赠送,而是想跟我交换什么吧?身体?” “你是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最省事了。”那个女人继续笑吟吟,带着一种诱惑说道:“你肯定还记得那一对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的老夫妇,他们两个现在的模样,你不记得吗?鬼要为了人,变成了那个样子……” 我没搭腔,心里却有点发乱。 是啊,我总有一天会老会死,可是程恪定格了一个永恒,如果真的有幸能相守到老,等我死了的话,那他…… 他会不会很寂寞? 还是他会找到了下一个跟他结成阴阳御鬼之术的人? “你心里很明白的!”那个女人继续跟推销员似的说道:“我可以给你,另一种人生。” “你说清楚点。”知道危险,但是不得不问。 那个女人微微一笑,说道:“你想不想,跟魏浅承一样,强大又长生?” “你说……魏浅承?”我一愣:“你难道……” “我可以跟你说,长生在什么地方。”那个女人得意洋洋的说道:“只要,你使用了长生,一切事情,都可以为所欲为,这么长时间以来,你知道长生的本领。” 是啊,如果我真的跟魏浅承一样的话,就不用跟现在一样,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只能被程恪保护着,还经常……给他添麻烦。 长生…… “怎么样,你好好想想,”那个女人一面望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一面跟我说道:“我保证,你不会后悔的,而你也不用付出多少东西……你只要在睡觉的时候,把身体借给我就可以了……是不是,很划算?” 果然,趁着我睡着了利用我的身体那个,就是眼前这个她,让我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的,也是她。 “而且做人要知道知恩图报,”看不清楚那个女人的表情,也觉得她是个贪婪的样子:“你记得清清楚楚,在你遇上困境的时候,我帮了你多少次。” “答应你之后,你就可以得到我的一切了?”我心里自然很清楚:“所以归根结底,你当初帮我,也只不过,是想着对我取而代之,当然不会让我就这么简单的死了,这是你自愿的,我为什么要感谢你。” “你那个时运,低的可怜,是有原因的,”那个女人有点恼,但还是忍住了,见我不为所动,则继续循循善诱的说道:“没有我的话,你根本不可能活到了现在,所以……我告诉你,你的命是我给的!” 强调什么?你又不是我妈,我的命怎么就是你给的了? 我来得及说话,那个女人又继续自说自话道:“你心动了,是不是?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如果你能答应我的话……你就可以跟程恪,永远长相厮守,你会知道,今天的这个选择,值得……” 我还没来得及答话,忽然听到了远远的,像是有人在喊我:“陆荞……陆荞……” 那个女人像是有一种很愤恨的感觉:“多事……” 这个声音,是谁在喊我? “陆荞……陆荞……你听我说,千万不要被什么迷惑,你是你自己,你只应该是你自己……” 这个声音很好听……是李明朗? 我回过了头去,还是觉得除了悬崖,我什么也没看见。 正在这个时候,没想到那个女人趁着我失神,重新一鼓作气的过来,要将我给推下去!我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反手就要拉住了那个女人,直接将那个女人一起抓下去,摇摇欲坠往深渊里坠落下去! “你……”那个女人没想到我还有这种本事:“你居然敢……” “你敢我就敢。”就算已经要落下去,我还是说道:“一命抵一命,也挺划算。” “ 陆荞!回来!” 忽然眼前像是有一道从天而降的红绳子,我一把抓在了手里,眼看着那个被我抓下去的女人在猝不及防的样子之中一直坠落到了深渊里面,我被红绳子牵着,耳边呼呼的都是风声,像是玄幻小说里面一样,被拖到了半空之中。 “这次被你逃过去,还有下次!”那个女人人是看不见了,可是那个声音还是几乎是诅咒一样,恶狠狠的在我耳畔说道:“你早晚会回到了这里来的!你跑不了!我就等着,你求我!” 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幅要消融了的山水画,渐渐在我眼前淡下去了,而睁开眼睛,只觉得阳光炫目,睁不开来。 一只手赶忙遮在了我面前,为我挡住了那光,阳光透过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修长手指的边缘,将皮肤照的几乎透明。 “你傻啊!挡着阳光,怎么给她阳气!”一个挺厉害的声音说道:“跟你师哥说的一样,关心则乱!” “可是我怕她的眼睛……” “眼睛重要,还是命重要!” 在那个声音的呵斥下,那只手只好缩回去了,阳光重新再我眼前闪耀了起来,我只好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了。 现在……我忽然发现,我对阳光,没有那么抵触了! 而且鼻端闻到的香气,显然也是供奉在神像前面的线香,我也没有之前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了。 仔细看了看周围,这是一个很古典的中式建筑,像是一座祠堂? 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正躺在青石地板上,浑身硌的生疼。 鲜花和水果的味道,伴着一阵线香……这个线香的味道,我也分辨出来了,是叫魂用的三钱半! “你醒了你醒了!”李明朗那张好看的脸映在了我面前:“你认得我吗?” 我忙点了点头:“我记得,是跟着你去了太清宫,但是之后就……” “是我不好,”李明朗有点惭愧的说道:“我不知道,你身上的灵体怕太清宫里面的天罡气,要是那个灵体被消灭了,当时被灵体侵蚀的厉害的你,也就……” “现在我好像没事了,”我赶紧说道:“所以还是要多谢你!” 李明朗摇摇头,有点羞涩的说道:“我并没有那种本事,是我师父救了你。” 我眨眨眼睛:“你师父?啊……我记得,是叫虚平道长?” “对对对,你还记得?”李明朗眼睛一亮:“你记性还真好。” 我是记得这个名字,但都是从二姥爷和姥爷口中听说的,自己倒是并没有见过,自然也就不可能听到了他的声音了,可是在失去意识之前,我明明觉得那个声音,我肯定是听过的。 该不会,是哪个有过一面之缘的神秘人物吧? “你师父呢?”我赶紧说道:“刚才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了,能不能让我见一面,当面道谢?” 李明朗有点遗憾的摇摇头,说道:“我师父在给你镇压完了那个灵体之后,看你醒了,也就放心了,因为自己也累得很,就回去休息了,刚才吩咐我,让你也在这里多留一阵子。这个房间,可以压制你身上的灵体,又不损害你的身体,所以在灵体的威胁被解除之前,你只能留在这里,千万不能出去。” “这里……”我环顾了一下,问道:“不是说我受不了太清宫的天罡气吗?所以这里一定不是太清宫,是……” “是太清宫创教始祖璇玑子祖师爷的旧居。”李明朗说道:“在太清宫外面,天罡气影响不到。” “原来如此……”我想起了那个灵体来,赶紧问道:“那现在,那个灵体在我身上,怎么样了?” 李明朗犹豫了一下子,说道:“师父是想办法了,但是那个灵体,根本赶不走。” “赶不走?”我心里其实是早有了心理准备了,但还是继续问道:“为什么赶不走?” “因为……”李明朗咬了咬牙,说道:“其实,你已经死了,是因为那个灵体,你才能活到了现在的。” “你说什么?”我一下子愣住了:“你开什么玩笑?什么叫我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接受不了……”李明朗抿了抿薄唇,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是这个灵体的力量,支撑着你活到了现在的,其实你的魂魄,早应该往阴间去报道了,可是靠着那个灵体超乎寻常的力量,你才能一直以一个普通人的面貌活下来。” 第188章:我的手机 臭臭妈马车打赏加更(2) “所以……”李明朗派词遣句,酝酿了一下,这才说道:“在阴差那里来说,你是一个逃犯。” 怪不得……那一次在宅子里面,阴差也被惊动了! 这么说,我的这件事情,早就泄露出去了,才被人当成了一个漏洞! 要是阴差看见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折寿就算了的,应该也会直接被抓了去受罚。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隐隐的想起来了,之前那个灵体,是在那个梦境之中跟我说过,要不是她,我早就死了,难道她的意思,不是救过我的那几次,而是……她支撑我活下去的事情! “我什么时候死的?”我盯着李明朗:“为什么,我自己一直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知道。”李明朗说道:“但是你可以想一想,在什么时候,你曾经有过记忆断裂,醒来了之后,似乎身上开始发生变化的?” 我仔细的想了想,自从认识了程恪之后,这种事情可不算太少,可是最开始……最开始是程恪在浴室之中,差点将我…… 我当时还以为他要了我,可是后来才知道不是,之后,我身上,才开始发生了千奇百怪的事情,灵体,肚子里奇怪的东西都才开始一一出现在了我身边。 那一次……如果有可能,只会是那一次! 我怎么会死? 那个灵体,是程恪在失去记忆之前给我放进来的,但是他随即又下了自己也看不到的“亲者随”,就是想让自己失忆之后,不要想起来这件事情吗? 他应该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是在用这个灵体,延续了我的命…… “那,”我回过神来,望着满脸担心的李明朗:“你知不知道,那个灵体,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是不是能看出来?” 李明朗摇摇头,说道:“看是看不出来,但是那个灵体跟普通的灵体不同,有很强大的力量,足够支撑着你活下去,但也正因为你和她已经交融在了一起,所以现在她开始吞噬你,我们也不能将她给驱逐出去,只能想别的法子来镇压她。” “那……”我犹豫了一下:“镇压……很不容易吧?” “不一定,”李明朗说道:“师父也会想办法的,我现在,也一定会尽心竭力的保护你,所以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千万不能出门。这个地方,是对你来说,唯一安全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记住了……只是,不知道还有多久,我才能回去,我妈……我妈和程恪正在等着我呢!” 李明朗勉强牵出来了一个笑容,说道:“没关系,手机给你,你报个平安。” 说着,拿出来交到了我手上。 我道谢拿过来了,打开了锁屏,去看见主屏上,真的是我的照片。 跟他表哥苏澈说的一模一样。 那是在潭深镇……我在那一片湛蓝的天空下面侧着头,头发被风吹的扬起来,正像是在看着谁,满脸的灿烂笑意。 那个幸福的样子,像是发自内心的由衷。 我当时在干什么,自己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只是勉强记得,好像是正在看着程恪? 李明朗一见我望着手机发愣,这才顺着我的视线一扫,立刻反应了过来,又是一个满脸通红,有心想从我手里拿回来,但是又没好意思伸手,只是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不是故意偷拍的,只是……只是那会儿你笑的……”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真好看。” 我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你的那个笑,并不是对着我。” “对……对不起。”我吸了一口气:“真的……” 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拿着我当“菖蒲影子”,而只是单单喜欢“陆荞”的人。 李明朗满脸的懊丧。 “是我该说对不起才对,你对我真的很好!”我望着李明朗,还想说话,他却像是怕我多说什么似的,赶紧说道:“你不用给我发好人卡,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你完全可以别放在心上!” “就是因为你对我太好,我才怕我还不起。” “你不用还!”李明朗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说道:“我不用你还!所以……我们不说别的了,电话,你打电话吧。” 他总是带着点慌张,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整个人干净的像是一场刚下完的雪。 我也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拿起了手机给我妈拨了过去,可是“我要发大财,财源滚滚来”的彩铃声响了好久,也没有人接。 我纳闷起来,在厨房吗? 又给自己的手机打了过去,还是没人接。 程恪现在在家,我妈那总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说不出为什么,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我又给我爸打了过去,想不到我爸居然也没接。 我心里就有点着急了,他们是说好了,全都没拿着手机吗? 李明朗看出来我着急,就问道:“怎么了?没打通?” 我点了点头,勉强说道:“没打通……也许,都正巧没带着手机吧。” 李明朗看出来我担心,就说道:“这样吧,我上你家看看去,你放心,这个地方虽然没有太清宫里面的天罡气,可是也很安全的,只要你不出去。” “没事,”我忙说道:“程恪在,不会出什么事的,晚一点再打过去也没关系,就……不麻烦你了。” 李明朗一听这个“麻烦”,好看的脸上又是一丝苦笑,还想说什么,我手上一震,是他的电话来了,赶紧就转手交给他了。 他接起来,应了几声:“我现在没时间过去。” “不行,我真的没法过去。”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一脸歉疚:“不好意思,初阳师哥无论如何让我过去一下,离着这里不远,就在太清宫里,说是师门大事,所以……我很快就回来,”接着是一脸认真:“你一定要等着我。” 我忙点了点头:“没事没事,你放心,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先忙你的。” 李明朗点了点头,正在这个时候,殿里忽然出现了一只老鼠,顺着青石板大摇大摆的就往前走,我扫了一眼,倒是不怕,李明朗却像是怕我会害怕一样,丢下手机就要赶那个老鼠,谁知道老鼠倒是挺油滑的,四处转悠了转悠,不知道钻到了哪个缝隙里面,不见了。 那老鼠没有了踪影,他才讪讪的对着我笑:“不好意思。” “我不怕,”我站起身来:“你去吧,不要把要紧的事情给耽误了。” 李明朗点点头,又嘱咐了我多一句,千万不能出去,才出了门,又将门给关上了。 百无聊赖的坐在了大殿前面,盯着这个屋子,暗自想着,那个灵体,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再要出来捣乱,我要怎么办? 摆明了,她是不好跟我干休。 奇怪,她究竟是个什么来路,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力量,还能甘心寄居在别人身上……她身上的秘密, 想必是个关键。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侧过头,这才看见了李明朗的手机没拿着,还搁在了桌子上发光呢! 我赶紧就站起来过去了,想拿着手机在窗户口喊他一声,可是他已经走的远了,估计听不见,我低下头看见来电显示,却愣了愣。 居然,是我自己的手机号。 既然如此,一定与我有关,反正也不能出门,就接下来了:“喂。” “陆荞?”电话对面传来了一个声音:“是我。” 第189章:来坏事的 “程恪?”我一下子愣了:“你会打电话?” 程恪怔了一下,才说道:“你当我傻?” “没有没有,只是……”我回过神来:“你和妈在一起吗?” “嗯。”程恪含糊的应了一声:“你放心吧。” 放心?我还想问,程恪倒是说道:“你在哪里?” “太清宫。”我想了想,事情要不要跟程恪说?说了,失去记忆的他现在根本毫无办法想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看不到那个灵体,更无计可施,不说……不说的话,瞒着他的感觉,也不太好。 “你是不是要暂时留在那里?”程恪听我没有出声,继续说道:“什么时候能去接你?” “我也不知道……”终于,怕他担心的心情占了上风,换了一个明朗的笑容来:“等李明朗告诉我,我给你打电话。” 程恪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很想你。” 我心头一跳:“我也是。” “所以,”程恪说道:“我想看看你。” “行。”我一口答应了下来,看见李明朗这里网络是方便的,就开了视频通话,程恪大概看我操纵电子产品很长时间,聪明如他,也不知不觉的学会了,顺畅的接上线,一张本来就很好看的脸孔在摄像头里面,更是英俊的让人窒息。 他眯着桃花大眼,直直的望着我,忽然笑了:“第一次看见这么小的你,装在了口袋里面,能随时带着走。” “那叫数码宝贝。”我想起了动画片里面的精灵球来,也哑然失笑:“装进兜里也不错。” 那就能跟着他,这里那里的跑,一个小小的我,就并不能添上了许多麻烦。 “我等着你回来。”程恪微微一笑:“所以,我不在,要自己盖好被子。” “嗯。”我点了点头,从来没有这样的分别过,心里莫名其妙有点不习惯:“你……” “我不用睡。”程恪顿了顿,说道:“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答应我。” 这话说的,居然十分认真。 我拧起眉头来:“说的像是生离死别。” 程恪知道我是开玩笑的口气,却没笑,只是继续认真的说道:“要多喝水,吃的东西也不要贪凉……” 平常跟个会动的石膏像一样,今天居然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话多,让我简直快要不认识他了。 “我一切全好。”我说道:“对了……” 程恪挑起眉头,是个询问的表情。 “我……”我还是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要是死了,你能不能在我死之前,找到下一个能跟你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的人?” “为什么?”程恪定定的望着我,居然……并没有意外。 因为……这样你才能继续存在下去啊!你有了新的“主人”,关于我的记忆,就全没有了。所以,你也不用跟魏浅承一样,会那么寂寞。 我宁愿,他得到一个新的“主人”。 我继续用一个笑容说道:“ 我就是问问。” “那就跟你一起灰飞烟灭。”程恪的语气非常自然,自然到了好像在说明天预备给我买什么早饭一样:“你如果死了,我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失去记忆之前,他是不是,也抱着这个想法在等待菖蒲? “算了,是我不好,要说这样没营养的玩笑。”我眼睛有点发酸,但是不想让他看见,只是更努力的假装出开朗的样子来:“ 哎,最近听了一个笑话,我讲给你听,我跟你说,无聊的时候,我就靠这个活着了,就是说, 从前有一男子在闹市骑摩托撞上了一个专门碰瓷的老头儿,男子惊吓的不知所措,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突然,该男抱住老汉,声泪俱下的喊道:‘爹,你等着我,我这就去给你找医生!’说后,就跑掉了…… 老汉挣扎着愤怒的喊道:‘给老子回来!’ 众人纷纷感慨:‘这儿子当的真孝顺!’ 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诶……你怎么没笑?是不是没听懂?” “我只要看着你,就高兴。”程恪低低的说道:“我就是……喜欢听你说话,笑话是什么,也没什么要紧,是你说的,都好听。” 剩下的笑话梗在了嘴里,没有说出来。 程恪望着我,接着说道:“你这个地方……” 忽然程恪盯着我脑后的什么东西,本来和缓的脸色,阴沉了一下。 “怎么了?”我一愣,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地方待不得了。 ”程恪忽然说道:“你等着我,千万不要出去,我去接你。” “什么?”我心里腾的一跳:“你是不是, 看见了什么东西?我说……” 电话被挂掉了。 我惶惑的回过头,却没发现我身后有什么异常。 只见香火还是好端端的燃着,花朵和瓜果都还是新鲜丰润的。既没有“发炉”,也没有“烂供”。 奇怪……哪里不对吗? “咚咚咚……”正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被吓了一跳,站起来,刚想问一句,却听见门口的人先喊了一声:“有人吗?” 这个声音是个女人。 可是这太清宫,也有女弟子吗? 刚想着到窗边看一看,却打消了这个主意,我现在不能出去,头露出窗外,估计也不行。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更响了,我这才看见了,李明朗走的时候,通过一个很精巧的暗锁,将那门口给扣住了。 “李明朗现在有事来不了了。”外面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我们是照着李明朗的意思,给你送饭来的。” 迎着阳光落在老式窗户纸外面的剪影,我看得出来,外面站着的是两个人,一高一矮。 送饭? 李明朗说好了,让我等着他的,他这个人,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而既然李明朗把门锁上了,肯定是因为我现在不适合见客,想到了这里,我决定留个心眼儿,不搭腔。 可是那个声音得不到回应, 越来越着急了:“哎呀, 快开门吧,饭菜都凉了!” 外面的人喁喁的开始交头接耳的说话,其中那个女人的声音说道:“不可能,她一定就在里面。” 这个“她”,说的是我? 我心里越来越介意了。 “不行,那就硬闯进去!”那个女人的声音咬了咬牙,发了狠:“要不然,来不及了……” “咚……”忽然门一下子摇晃了起来,被剧烈的撞击着。 上次是阴差,这次是不知名人士,大概我这辈子,都要对敲门声和撞门声产生阴影了。 果然,没几下,那个木门就有了点摇摇欲坠的意思。 我一看,这种古建筑薄薄的木门肯定坚持不住,心里暗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要是万一真撞开了,对方是为了长生跟我作对的,那就崴了泥了。 想到了这里,我赶紧脱下了鞋,将鞋提在了手里,心里对着那个神像祝祷了一句“得罪”,一边利落的顺着香案,藏到了垂着金黄幕帘的神像后面。 我才藏好了没多久,只听“喀拉……”一声,透过了那个黄色幕帘的缝隙,勉强能看到那扇木门轰然倒塌,溅起来了一地浮尘。 一个身影闯了进来,接着第二个身影也进来了。 我怕被发现,只好蜷缩着身子躲在了神像后面,满心默念着,千万不要被发现,千万不要被发现……要是被拉出去,没有了这个房子的镇压,那个灵体,可真的就要趁着这个机会给反客为主了! 可是我心里也不得不好奇起来,来的人,是谁? 那个女人尖锐的声音还在回响着:“就在这,没错!” 忽然……我鼻端闻到了那个甜甜的,让人恶心的味道…… 这个味道,是长生! 我一下子就明白那个女人是谁了,不用说,准是蜕皮仙姑啊! 而这个味道这么浓郁…… 我实在忍不住了,透过那个金黄色帘幕缝隙往外面一看,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是……二姥爷! “如果真的在这里,那为什么没有找到?”二姥爷的嗓子几天没见,变得非常沙哑,像是上火了一样:“你确定就在这里?” “绝对没错!”蜕皮仙姑咬了咬牙,说道:“她的气息,挫骨扬灰了,我也感觉的出来!” 多大仇多大恨啊! 我按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暗自想道,她们怎么居然能跑到了这里来了! 我的行踪,应该只有李明朗和李明朗的师父知道啊! 而李明朗师徒刚尽心竭力的将我从那个灵体手里给夺回来,绝对不可能害我。 难道……程恪刚才就是在摄像头里面看见了什么端倪,才急急忙忙的说住不得,要来接我?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两个,分明就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想害我已经好几次,我低下头,怕手机忽然有了响动,赶紧先把手机的电池给抠下来了。 “咚……”外面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蜕皮女人的声音越来越急躁了:“就是在这里……一定是躲起来了。” “她刚才并不知道在外面的是咱们,如果她真的在,为什么不开门?”二姥爷的声音跟平时的差异很大,猛地一听,根本就听不出来。 “她天生那么狡猾,谁知道她为什么不开门!”在我这边吃过亏的蜕皮仙姑对我的印象当然是差的不能更差了,满口诅咒似的说道:“找到了她,先给她开膛破肚!” 二姥爷微微蹙了蹙眉头,显然,两个人虽然现在看上去是个互惠合作的样子,可是显然不像是真的有什么交情。 那个女人跟要发疯一样,将整个厅堂里面的东西全给砸了,那只没有被李明朗捉住的老鼠受到了惊吓,也跑了出来,满屋子的乱转,那个女人本来就挺焦躁的,现在正好把一肚子脾气给撒在了那个老鼠的身上,伸手飞快的将那只老鼠给捞了起来,一把就把老鼠的尾巴给揪下来了! 老鼠自然剧痛无比,吱吱叫着,挣扎了起来,那个女人冷哼了一声,将那个老鼠顺手在屋里一抛,那个老鼠以一种不怎么雅观的姿势落在了地上。 那个女人继续翻弄,二姥爷倒是没动地方,而是顺手将那只痛的乱转的老鼠抓在了手里,一手握住了那个老鼠鲜血淋漓的尾巴根儿,低低的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这样随意荼毒生灵,要有报应的。” 那个女人则头也不回的说道:“报应?我活在了这个世界上百十来年,就从来没见过世上有一个什么报应!荼毒生灵,这话你说的倒是挺高洁的,可是你这个人,荼毒的还算少吗?你难道真的以为满手鲜血的人,能真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二姥爷没说话,一张将经历的所有风霜雨雪全写满了的脸也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用粗粝的大手,重新摸了摸那只老鼠。 我顺着二姥爷的手望过去,却一下愣住了,只见那只老鼠刚才还鲜血淋漓的那个伤口,居然重新光洁如初的生长出来了一条新的尾巴! 就算之前看到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有这么震惊过! 这……这样的本事,不是起死回生吗? 二姥爷为什么有了这样出人意料的本领?我简直疑心自己是花了眼! 而二姥爷正悠然的蹲在了地上,将手给放在了青石地板上,那只得到了救助的老鼠,跟我一样,是个难以置信的样子,原地转了一圈儿,确定自己重新长出了尾巴,才突然一下子兴奋的跑走了。 这就是,那个甜甜的长生的本领! “妇人之仁。”那个女人十分不屑的在厢房里面说了这么一句。 二姥爷还是跟没听见一样,一双眼睛,倒是有意无意的对着我这里扫了过来。 我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动了起来,二姥爷不会想不到,要往这里来找的! 果然,那个女人一抬头,说道:“老头儿,你往神像后面看看!她现在的那个样子,肯定出不去这里,我就不信,她真的能在这个地方给隐形了!” 二姥爷冷哼了一声,倒是也真的冲着我这边走过来了,甚至跳到了供桌上面,伸手要撩开了那金黄色幕帘! 只要幕帘给撩开了,那躲在了神像后面的我,绝对是个无所遁形…… 我忍不住蜷缩的更紧了,闭上了眼睛,耳朵里面,光剩下了剧烈的心跳声了,可是,当那个甜甜的让人恶心的味道贴近了这里的时候,又逐渐的远去了:“这里没有。” “那能躲到了哪里去!”蜕皮女人尖叫了起来:“她肯定就在这里!” 我一手按在了胸口上,二姥爷……是诚心的想放过我吗? “没有人能在死后回来,所以也都不知道,死是一个什么感觉。” 二姥爷的声音悠然的传了过来:“你怎么知道,死了之后,会不会有报应呢?” 那个女人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更不可能有人跟你确定一下,说世上就有报应啊!今天的事情还没办完,去想很久以后的事情,你不觉得非常不实际吗?” 二姥爷没搭话。 那个女人遍寻不到我,倒是继续说道:“今天找不到她,她要是真的出了岔子,那件事情也就不好做了。” “是啊!”二姥爷则说道:“一切随天命,总有办法找到的。” “要是真的随天命,”那个女人恶狠狠的说道:“咱们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我心头一动,难道二姥爷,也死过? 他们两个,又是在什么契机之下在一起的呢? 而且眼下看样子,二姥爷根本无心把我抓住啊…… 说着,那个女人转过身来,对着那神像,带着点狐疑说道:“我可是全找遍了,并没有找到了她的踪迹,她要是真的在这里,那只有神像后面,我还没有查过……” “我找过了,没有。”二姥爷沉沉的说道。 “你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不也很有可能吗?” 我的心弦崩的越来越紧了,那个女人,难道要找过来! 果然,那个女人也一脚踏上了供桌,就要过来了! 天呀,李明朗还不回来吗?我要从这里躲到什么时候。 还在胡思乱想着,忽然一只手从那金黄色的幕帘里面伸出来,抓住了我的手。 我心里一沉,却看见抓住我的手,是一只葱白似得素手。 不是那个女人的,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阿九…… 她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娇小的身材从帘幕里面挤进来,神像后面的位置本来就是很狭小的,加上了突如其来的她,简直逼仄。 四目相对,却是一个相顾两无语。 我瞪大眼睛望着她,她还是一如往常,带着厌弃回望着我。 接着,她一只手猛的扯开了帘幕,挡在了我前面,对着刚要从帘幕后面进来的那个女人,以一种唱歌而似得声音说道:“哎呀,你说巧不巧,怎么最近,在哪里都能碰见你?” 我已经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了,只感觉那恶心的甜甜的味道一逼近,人就止不住的反胃。 那个女人的声音响在了咫尺,像是死死的咬住了牙:“阿九?你又是来坏事的吧?” 第190章:我欠你的 阿九款款的从帘幕后面走了出来,声音里也带着点笑意:“你说呢?” “果然,哪里都少不了你。”那个女人半晌没有答话,只是咬着牙说道:“咱们之间的帐,还没算完。” “所以,咱们慢慢算。”阿九走出去,一个轻盈的脚步声响在了地上,应该是从供桌上面跳下去了:“芙蓉啊,你照顾我这身体这么久了,也真是多谢你,没有你,我都要忘记我自己原来长得是个什么样子了。” 原来那个蜕皮仙姑叫做芙蓉。 芙蓉则还是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所以那个仇,到现在我也一定要想办法报,不管用什么手段。” “你要是能够报仇,早就应该报啦!”阿九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要不是我,你能活到了现在吗?” 这句话,真是茧子都听出来了。 芙蓉不怒反笑:“好……阿九,既然今天,咱们是为了同一个目的来的,先分出胜负,决定好了目标归谁也不错……” 说着,一个奇怪的“咻咻”声响了起来,接着,是某种东西碰撞在一起的感觉。 不用说,两下里,现在动了手。 我耸起来了耳朵,听上去,打的还挺热闹。二姥爷和那个芙蓉是个面和心不合的样子,也不知道真动起了手来,是个什么情况。 “你们两个打一个,要脸不要脸啊?”阿九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周旋其中,游刃有余,还有精力来说俏皮话:“不过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你……”二姥爷倒是沉得住气,一直也没说什么,蜕皮仙姑则像是动了肝火,反唇相讥道:“最起码,还有人愿意跟我搭配,如果是你,你追了几辈子的那个程恪,有没有用正眼看过你?” 阿九没有再说话,只是听上去,外面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更激烈了。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显然是一对宿敌。而二姥爷插在里面,本来就是个敷衍的态度,估计着也就是凑凑热闹。 阿九一直神出鬼没没错,但是这一次,来的也挺凑巧的。 “嘻嘻……闹不懂,阿九为什么这么做,”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又是一个细细的嗓子响起来了:“你说,我要是把你在这里的事情,告诉外面那一男一女两个疯子,他们会不会为了你,不再找阿九的麻烦啊?” 我回过头,正看见那个使坏使的很有阿九真传的十一居然也来了,正俏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抱怨道:“这个地方真难找……姐姐,阿九大概跟你们有交情,我跟你们没交情,所以你在这里的事情,不好意思,我就喊出去了!” 说着,她的眼睛又看向了外面,扫向了我,一手拢在了唇边,就要开口。 老虎不发威当我病猫呢,我一下子利落的跳起来,将她给压住了,反手用力将她的两条小细胳膊一折,接着,在她没来得及吃痛喊出声来的时候,先随手又扯了一块幕帘塞在了她的嘴里,接着一脚踩在了她背上,把她给固定住了。 十一显然没想到只是跟在程恪后面的我也有这个本事,一双猫似得大眼睛闪过了一丝记仇的模样来,很恨的望着我。 我也没工夫看她的喜怒哀乐,只是专心的透过幕帘,去看外面的局面。 果然,二姥爷和蜕皮女,正跟阿九打了一个热闹。 还好还好,他们倒是没察觉出来,里面有了这样的动静,我趁着这个机会,弯下身子,低低的跟十一说道:“阿九怎么会来的?” 说着,将她嘴上的帘幕拨松了一点,却将踩在她背上的脚更重了几分:“你要是合作,我不把你怎么样,要是不合作,今儿我正心情不大好,让你尝尝我的厉害,对了,猪舌头牛舌头你肯定吃过,也不知道,新鲜的人舌头,是个什么滋味……” 十一猫似的大眼睛里面,果然露出来了一抹惧意! 我猜得出来,她的性子,必定跟阿九一样,是绝对不肯去吃那个眼前亏的,眼看着自己受制于人,怎么做合适,她自己心里有数。 果然,十一眼波流转,那一种跟阿九一模一样的憎恨转瞬变成了一种带着讨好的谄笑来:“姐姐,你看,十一我也就是跟姐姐开个玩笑,姐姐怎么就非得动真格的了?我瘦,你这么踩着我,我骨头疼。” “是啊,你瘦,”我一面看着外面跟阿九打的热闹的芙蓉和二姥爷,一边说道:“不瞒你说,我踩在了你身上, 脚也挺疼的,所以,咱们有话赶紧说,别整那么多弯弯绕,对咱们俩都不好。” 十一略略咬了咬牙,大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甘,但随即娴熟的把那个不甘给压下去了:“姐姐,那……那我就说了啊!阿九之所以非得要往这里来,确实是为了来救你的。” “这话不用你废,”我压低了声音:“别再拖延时间,考验我的耐心了,你实话告诉我,她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哎呀哎呀……”我一用力压着,十一的小脑门儿登时也疼的沁出了汗水来:“姐姐你别激动,阿九,阿九来,是因为那个程恪……” 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手上的力道,也忍不住是更重了:“跟那个程恪,有什么关系?” “那个程恪……”十一疼的直吸冷气:“那个程恪,身为一个鬼,是没法子穿越了门外的天罡气,到这里来的,可是我们看见,他跟飞蛾扑火一样,用尽了自己的阴气,要往这里面钻,简直是不要命了…… 你知道,阿九喜欢他,看他那个样子,自然是心疼的不行,问他干嘛要来这里送死,他不肯说,但是显然他的阴气,被门外的天罡气伤的很厉害,可还是不死心。 阿九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猜出来了,能让他那个样子的,肯定是为了你,就拉住了他,答应他,自己过来救你,就是别让他再送死了。 那个程恪,长得虽然好看,但还是挺不识时务,居然是不大愿意的样子,可是他跟天罡气怎么也抗衡不过,没有什么来拒绝的力量,我就跟着阿九来了。好姐姐,你看你多有福气,自己的鬼为了自己卖命,我们阿九,为了你的鬼,也给你卖命,好像天下所有的好处,全被你给占齐啦!” 说着,十一可怜兮兮的看着我,说道:“姐姐,你就放了我这一码呗!而且,不瞒姐姐说,我还答应了阿九,有事情要帮着她做,耽误了事情,我得吃不了兜着走!” 程恪……果然拼了死,也要来接我,而阿九,为了程恪,居然连我也能救。 我暗自攥紧了手心儿,这个时候,外面的撞击声是越来越激烈了,阿九被二姥爷和蜕皮仙姑两面夹击,也终于是个体力不支的样子,忽然阿九扬起头,就吹了一声口哨。 而一个人影忽然就从门口飞快的跑出去了。 我一下子明白了,那个人影,在这个时候跑出去,存心是想着将二姥爷和蜕皮仙姑,给引出去! 果然,蜕皮仙姑一见那个身影从他们身后跑了出去,立刻也着急了:“她果然就藏在了那里,别让她跑了!现在就追上去,不然,有了变化,就来不及了!” 说着,跟二姥爷两个人,也是无心应战的样子,丢下了阿九,就追出去了。 我看得很清楚,那个人影的那个速度,确实一般人追不上,加上蜕皮仙姑和二姥爷又被阿九缠了这一阵子,也全损耗了阴气,一定追不上。 “那是谁啊?”我忍不住低头问十一。 十一熬到了最后也没能让我把她个放开,是个挺懊丧的模样:“是阿九的一个朋友。” 我想了想也没什么好问十一的了,这就松开了手,十一一看,大喜过望,泥鳅似得就滑了出去。 眼看着他们全出去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摸摸额头,这才发现额头全被汗水给浸湿了。 “喂,还没死吧?”阿九忽然又一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帘幕之后,还是那种不屑的模样:“我说,你明明时运走低的跟一点阳火也没有,怎么还是能活到了现在。” 真是所谓的一语成真,我本来,也确实是已经死了。时运走低也有了理由,因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上哪里去找什么时运? “谢谢…… ”我望着阿九,特别真心实意的说道:“谢谢你……” “不用你谢。”阿九的脸色还是跟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嫌弃的看着我:“上次欠你的一条命,我现在还了。” “你根本不欠我的。”我站起身来,说道:“是我欠你的,只要有机会,能还的,我一定还。” “谁稀罕。”阿九冷哼了一声,但是犹豫了一下,她还是说道:“程恪……” “我知道,”我赶紧说道:“我现在还不能出去,会电话联系他,让他赶紧离开太清宫门口的。” “简直不值。”阿九抿了抿嘴,这才说道:“算了,我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我……我这么做,也不值。” 心照不宣,不管值不值,却是非做不可。 我还想说话,没想到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很锐利的破风声响了起来,冲着阿九就打了过来! 第191章:压住灵体 我吃了一惊,难道那个芙蓉和二姥爷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九的反应非常快,一下子侧头就躲了过去,望着被那个破风声烧出了一个窟窿来的金黄帘幕,露出了一种挺不屑的样子来:“真是个好孝子贤孙,居然了连祖师爷爷的故居也不放在眼里了,嚯,又是那个不怕虎的牛犊么?” 我顺着阿九的肩膀往后面一看,果然,站在残存的门口上的,是怒气冲冲的李明朗。 李明朗一张俊脸第一次这么明显的阴沉了下来:“又是你。” “是啊,好久不见了!”阿九索性转过身子来:“我说,你这个小子还真有点牛劲儿,这么久了,还没死心呢?” 我赶紧说道:“李明朗,你别误会,那个大门口不是阿九拆的,她这次来,全是过来帮忙的!刚才是因为来了两个想找我麻烦的,我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多亏阿九了!” 李明朗显然并不相信:“她那种偷窃尸体,取而代之的无耻之徒,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陆荞,你不要被她给骗了,就算眼见,也未必属实,更有可能,是这个奸猾的阿九,为了骗取你的信任,特地给你演的戏!” 上次真正演戏,在我身上对李明朗柔情似水的时候,他倒是并没有看出来! 我刚要说话,阿九却笑眯眯的说道:“是呀,我就是要演戏,我就是要假装成一个好人,怎么样?让别人相信,就是我的本事,你有脾气吗?” 李明朗一听这样带着挑衅的话,自然更是带了很明显的怒意,一张黄符飞刀似的冲着阿九就给冲过来了:“今天,就帮着潭深镇的人,将他们祖先的尸体给讨回来!” 言下之意,是要将阿九给赶出了这具菖蒲的尸体里面! 阿九倒是一点也不怕,居然伸出了纤纤细指从半空之中就把那道黄符给截下来了,笑道:“你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我赶紧挡在了阿九的前面:“李明朗,咱们有话好好说,这次袭击到了这里来的,真的不是阿九!” “你让开!”李明朗显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就要将阿九给制住:“上次我和初阳师哥在她手底下吃的亏,还没算清楚呢!这次,她居然敢到了这里来!” 说着,一把将我给拖到了身后去,毫不客气的对着阿九出了手,只见一道红线,冲着阿九的脚就套了上去。 这要是真的套上去,肯定马上就能拉阿九一个大头朝下! 阿九得到了菖蒲的养鬼术,哪里把李明朗放在了眼里,轻轻松松的抬起脚来,反手抓住了那红线,还飞快的打了个死结,一下子就把李明朗的攻势给化解了。 李明朗咬了咬牙,还要上前,而阿九那明媚的脸庞上只是微微一笑,带着点狡黠说道:“你这样执拗的人,倒是很有意思,不过……今天我还有别的事情,就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陆荞!” 说着,阿九侧脸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说道:“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你就先不要急着死,洗干净了脖子先等着我,你的命,不能让给别人,只能让我亲手来取。” 说着,对着李明朗挺轻蔑的笑了笑,十分轻捷的从破破烂烂的门口跳出去了。 是了,刚才那个十一也说过,又是要给阿九帮忙,也不知道能是什么事,不过,估计着阿九惦记程恪, 不会再让程恪在外面着急,事情一定会去跟程恪说清楚的。 这样,我也能放下心来了。 李明朗还要追,但是犹豫了一下,像是怕他这么一走,又把我落单的放在了这里,只好一咬牙,别过脸,不说话了。 我一看,他显然是不高兴了,只好说道:“真对不起,我应该跟你说清楚了的,阿九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可是这一阵子,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在帮我,一码是一码的,就从她刚救了我这一命来说,我实在也没法子不拦着。” “没事。”李明朗闷声闷气的说道:“只是……” 他扫视了一眼这个转瞬之间,就变得破破烂烂,一片狼藉的地方,露出了一种很不甘心的模样来。 我也知道,这种地方是太清宫的“圣地”,因为一场骚乱弄成这样,谁心里也不能痛快,只好继续说道:“对不起啊,这里,我来帮着收拾。” 说着,开始将芙蓉给弄乱了的东西重新的归置了起来。 李明朗叹了口气,也过来跟我一起归置:“我知道,你也没办法。” “既然是个死人,时运走低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苦笑了一下,将被芙蓉摔在了地上的摆件重新搁在了桌子上:“我以前老觉得,自己平白无故的跟个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挺不公平的,可是谁知道,都是命,现在能苟延残喘,已经算是白拿的‘赠品’了,也没啥好说的。” 李明朗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身上的灵体,师父一定会帮你想办法的,我……我也会帮你想办法的,先委屈你留在这一阵子,我知道,可能不自由,可是……” “多谢多谢,”我接着故作轻松的说道:“我已经很感激了,又不是一辈子都只能躲在这里,反正也是风吹不到雨打不到的,还不用工作就有饭吃,多少人羡慕呢!” 李明朗的脸色本来挺不好的,但是听我怕这么一说,面容也舒展了不少,居然微微还带了点笑模样:“这么乐观,真好。” “不能不乐观,现在我能活着,都值得感恩。”说是这么说,可是想起了那个支撑着我活下去的灵体来,还是觉得哭笑不得。 明明是托了她的福,要不早去地府报告了。 算了,下次再跟她见面,只要她不恶语相向,大不了不跟她打架了。 想了想,又跟李明朗说道:“电话再借给我一下,我跟程恪说一声。” 李明朗点了点头,满身一摸,这才愣了愣:“我的电话……” “啊,对了。”我也是糊涂了,这才想起来电话还在我这里,电池被抠掉了,就挺不好意思的拿出来重新给装好了:“刚才我躲起来,怕电话有声音……” “没事没事,”李明朗说道:“你打吧,不过……”李明朗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说道:“那个屏幕,我能不能不换?” “这个,”我笑了笑:“ 以后你总会换上了自己女朋友的照片。” 李明朗没说话,眼神却是一抹倔强。 给我自己的手机打过去,可是还是没人接听,程恪还在外面等着我吗? “怎么样?”李明朗看我挂了电话,问道:“又没人接?” 我点了点头,将手机还给他了:“没事,也许,只是没带着。对了,我还要在这里,住多久啊?” “我知道你着急,可是现在确实没法子,之前的事情让你害怕我能理解,”李明朗赶忙说道:“可是现在我保证,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程恪, 还等着我回去呢。 不过既然还不能离开,也没办法了,不能真的出去了,让那个灵体再一次的来替代我胡作非为,别的也就算了,真要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得跟着沾包。 坐下来,托着腮想跟程恪用阴阳御鬼之术感应一下,果然因为正气和天罡气的原因,也没法子跟他像平常一样的联系上。 等,现在也只能等。 不知不觉,天慢慢的黑了下来,李明朗请同门师兄弟帮着一起将门给修好了,说道:“你之前被灵体影响了的那种作息,最好赶紧调整好了,先休息吧,你放心,我……我在外面守着。” 我点点头,跟他道了谢,进了里间。 里间干干净净的,但是一看就是很久没住过人,那个小炕躺上去凉飕飕的。 不论如何,反正有地方能安安静静的睡觉,已经挺好的了。 慢慢的沉进了梦境之中,像是被黑色的波浪淹没了一样,本来应该一觉香甜,可偏偏我总觉得,身后有人在不停的推我,嘈杂的声音在耳边断断续续的嚷着:“让开……让开……” 可是我太困,眼皮也抬不起来,只觉得烦,却没办法让那个声音安静。 那个声音变本加厉:“这不是你的,你还回来!” 接着,身上一凉,像是有冰冷的手从哪里伸了出来,死死的攥在了我的胳膊上:“你出去!” 我却跟鬼压床一样,有心反抗,有心看清楚是谁在推我,却根本没法子动弹…… “啪啪啪……”一个声音忽然非常清楚的响在了我的耳畔,我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 脑门渗出来了点虚汗,擦了擦,才要松了口气,那个“啪啪啪”的声音却又一下子响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啪啪啪”的声音原来倒是确有其事,并不是做梦! 抬起头,发现窗户纸上,出现了一道阴影,正是一只手的形状,是有人在外厅里敲这个里间的窗户! 我心里一沉,刚想去叫李明朗,却听见外面响了一个声音来:“你把门开开。” 这个……不是之前跟李明朗说话,让李明朗救我的那个声音吗? 我精神一震,忙从那个床上给跳下来了,赶紧开了门:“虚平道长……” 一开门,发现外面的人,果然很面熟,但正是因为面熟,才一下子给愣住了:“您就是虚平道长?” 是……在胭脂河边给我测字, 说我和程恪,根本没法子长久的那个算命老头儿啊! 我说怎么声音像是从哪里听过,却怎么也记不清呢,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嘿嘿嘿,” 那个老头儿挺不好意思的笑了:“本来不想被你给发现了的,这真是,偏偏赶得这么巧。” 我赶紧说道:“今天,真是多谢您了!” “用不着用不着!”虚平道长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又正了正本来就很整洁的衣服,这才说道:“跟你姥爷和二姥爷的交情在,都算是你的长辈,长辈拉晚辈一把,也不算什么,不过,早先给你测字的事情……你不生气吧?” “不生气不生气。”我赶忙说道:“我明白,您跟我姥爷,都是为了我好,认定了阴阳御鬼之术不适合我,可是……” “我也有私心。”虚平道长神神秘秘的眯着眼睛,说道:“是因为明朗喜欢你,喜欢的了不得。” 说着,冲门口扬了扬下巴。 我这才发现,李明朗没有跟自己说的一样去另一个偏房休息,而是就坐在了我门口,背靠着墙,歪着头睡着了。 我心里一动,他……是怕我出什么事吧? “他一直没谈过恋爱,”虚平道长带着一种对小孩儿的爱怜说道:“之前你姥爷说你被鬼给缠上了,本心并不愿意,就跟我说起来了,让我把明朗的八字跟你的合了合,倒是正好合适,就自作主张,非要替你跟旧社会似的定个亲事,我看也挺好,都给你们俩八字合在一起,挂在了大殿里面姻缘树上了。 谁知道后来事情一波三折,一直没成。他前一阵子从那个养鬼师大会上回来,闷闷不乐,茶饭不思的,我还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只是说让我把那个姻缘树上的签子拿下来。 我以为,你是鬼迷心窍,打算去劝劝你,这才看出来,你原来跟那个鬼,倒是两厢情愿,明朗这个傻小子,大概没有那个福气。” “真的挺对不起……” “这也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虚平道长摇了摇手,说道:“这都是命,命格合适不如两厢情愿,我虽然是个出家人,可是帮着那么多痴男怨女了却过爱恨贪嗔,也好歹明白点,别人不好插手,是我们多事了。今天,我还在外面看见了你的那个鬼……” 我心里一紧:“您看见他了?” “开始是想着冲进来。”虚平道长说道:“不过毕竟是个鬼,绝对进不来,可是他像是什么都豁出去了,一定要进来,像是飞蛾扑火……” 飞蛾扑火……飞蛾扑火的人,还真是见到了不少。 我自己,也是一样。 “那他之后,”我忙问道:”怎么样了?“ “他还在那门口等着呢。”虚平道长说道:“现在也在,好像,要接你。” 果然…… “所以……”那个道长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说道:“我知道你急着走,可是说实话,现在是没什么别的能压制了那个灵体的办法,找了一天一夜,才翻弄出来了这个,我把这个东西借给你。” 我赶紧接过来了,只见那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个小小的球儿,只有指头肚儿大小,看不出来什么材质,有点发乌。 “这个是……” “是我们璇玑子祖师爷的遗物,叫做璇玑珠,有镇灵的作用。”虚平道长说道:“你戴上了,会把那个灵体全压制住,不过除非我们想到了什么办法,否则千万不能离身,不然的话……” 我赶紧点点头:“我明白,那个灵体,就会卷土重来。” “你这一阵子,经历的事情太多,其实,那个灵体本来不至于这么快就出来的。”虚平道长若有所思的说道:“其中也许,藏了什么隐情。” 是啊, 那个灵体的来历,就是最大的秘密。 我把那个小球儿拿出来,看见盒子里面还有一道细细的红线,就将那个小球儿给拴好了挂在了脖子上:“谢谢道长的救命之恩。” “既然相见皆是缘。”虚平道长说了一句古色古香的话,接着拍拍我的肩膀:“你去吧,他就在门口呢!再不回去,大概要变成石头了。” 说的,是望夫石的典故吧? 这会儿,天色已经由漆黑变成了靛蓝,好像是快要亮了。 我望着还在熟睡的李明朗,想了想,说道:“那,道长就替我跟他告别吧!” 虚平道长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省的徒增伤感。” 我又跟虚平道长道了谢,正在这个时候,我闻到了虚平道长身上,一阵若有似无,三钱半的香气来。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道长,关于那种三钱半,除了太清宫,别处没有吧?” “除了我们太清宫拿了来在特殊时期招魂用,别的道观不见得会用。”虚平道长说道:“几百年了,太清宫独善专场,别处人并不知道。” 原来如此,几百年了…… 那……在那个程恪的记忆之中,他和菖蒲的独处,往往都是在等待魏浅承,而魏浅承的身上,总带着那个三钱半的味道,难道,那个时候,他都在太清宫里吗? 不过……百十年前的事情,虚平道长肯定是不知道的,问了也没用。 我跟虚平道长道了别,迈出了那个屋子。 外面还带着一点薄薄的雾气,在深秋的时节,寒冷刺骨。 整个太清宫,也还都是沉睡未曾醒来的样子,万籁俱寂。 回过头来,虚平道长还在门口目送着我,看我回了头,跟我摆了摆手。 我点点头,顺着甬路,一直往太清宫走过去。 穿过大殿,就能看到了程恪了。 这个地方如果能说话,也许能阐述一下它见过的百年风雨,可惜,它只能沉沉的注视着风霜雨雪。 一路出了大门口,天色越来越亮了,倒是没有一眼就看见了程恪。 我纳闷起来,他走了吗? 第192章:我需要你 虚平道长说清楚了,程恪是在这个门口等着我的啊。 在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也不知道程恪到哪里去了。刚想着用阴阳御鬼之术来找一找程恪的时候, “大清早的就来上香?”忽然一个带着点困倦的声音响了起来:“居士真是心诚,快,里面请。” 我侧过头来,正看见了一个看门小道童正揉着惺忪睡眼,以为我是个香客,要来招呼我进去。 我就晃荡了过去,说道:“道长,我不是要进来,而是要出去,想跟您打听一下,太清宫门口昨天有个鬼一直在这里等人,您见到了吗?” “鬼?”那个小道童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哦,那个鬼啊。我们师父说是个有主的鬼,让我们别赶,刚才还在门口呢……诶,这不是来了吗?” 说着,往我身后面一指,果然看见程恪了。 怪不得刚才没看见他,原来他是在太清宫斜对面的一条细细的巷子里面出来的,我刚要跟他打招呼,可是程恪正像是跟谁道别一样,一边走,一边转过头往后面看了一眼。 谁啊?我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倒是并没有看见人。 程恪这才看见我出来了,英挺的眉头挑了起来,也没说什么,一走近了,只是一手按住了我的后脑勺,将我狠狠的撞在了他胸膛上。 晚秋的初晨本来就冷,他怀里更是带着凉意,可是说不出是一个什么复杂的感觉,倒是觉得很暖和。 “没事了?”程恪低下头,一眼倒是看见了我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珠子,桃花大眼一眯,露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没记错的话,叫璇玑珠?” 我忙点了点头,将事情给讲了一遍,问道:“你认识这个珠子?” “我好像见过。”程恪侧头想了想:“但是不太确定。” 是么……我忽然有点纳闷,每次程恪一见到了自己生前熟悉的东西,总能带出来一星半点的回忆,可是这一次,他像是什么也没想起来一样。 这是不是……意味着随着阴阳御鬼之术的越来越深入,程恪就算残存着的记忆,也要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这样,寻找记忆的事情,就越来越难了。 算了,既然没有办法阻止, 搁在心上也没用。 “这次多亏阿九啦!”我望着刚才的那个小巷子,说道:“刚才你在跟谁道别?她是不是又来找你了?” 程恪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希望看见她的次数,越少越好。” 虽然跟程恪分别的时间并不是很久,可是再一相见,却是恍若隔世,他还是很轻车熟路的牵上了我的手,开始往回走:“现在不用黑白颠倒了?” 我点点头:“好了。” 他……并没有问灵体的事情。 我想起昨天他跟我视频通话的时候那个表现,又问道:“你昨天,到底在我身后看见了什么,才急急忙忙的要过来?” 程恪侧头望着我,说道:“因为看见了神像前面的香炉有香灰滚下来。” “滚香灰?”我有点听不明白:“你是说,香灰顺着桌子掉在了地上——桌子的水平面倾斜了?” “供奉的香案水平面倾斜的话,就是这个地方即将发生损毁的现象,”程恪淡然的说道:“也就是,会有塌陷,火灾,或者被人破门的灾祸发生,你在里面,当然不安全。” 我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是很快就被破门而入了。” “阿九跟我说了。”程恪说道:“先想法子,去找到了二姥爷吧。” 我点了点头,心里揪了一下,二姥爷现在就像是所有谜团的关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说……”吸了一口气,看着程恪近乎完美的侧脸:“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这些麻烦,追根究底,不是我给你添的吗?”程恪说道:“如果不是我,你还在朝九晚五的做一个上班族……” “也有可能,早就死于非命了。”我说道:“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死法。” 程恪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 “灵体的事情,你肯定已经知道了。”我说道:“我也没什么好废话的,总之,能活下来,已经很知足了。说起来,多谢。” 程恪倒是顿了一下:“当初的我,可能是为了我自己。”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结果最重要啊!” 程恪微微一笑:“这倒也是。” “所以,以后也多关照吧!”我接着说道:“反正如果没有那个灵体,我也是个死人了,如果我也死了,是不是能跟你一样,做个鬼,长相厮守?” “可是我不希望你也当鬼。”程恪很自然的说道:“你就这样就好。” “那以后,咱们遇上的别的麻烦……” “如果没有那么多的麻烦,”程恪漆黑浓密的睫毛在金色的阳光下也微微的有点泛黄:“你大概也就不用这样需要我了。而我,需要你需要我。” 这话半晌才回过味来,很甜。 我打心眼儿的笑了。 想了想,倒是想起了不接电话的我妈来:“对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妈呢?” “爸爸上门,把妈给接走了。”程恪说道:“你放心吧,他们没事。” 也幸好没事,大概是碰巧没接电话吧,要是因为我的事情,给他们也惹上了麻烦,那可更够呛。 初晨的阳光终于透过了云端洒了下来,肩膀上开始有点暖意了。 “想吃什么?” “想吃我妈做的粥。”我握紧了程恪的手:“回家看看吧。” 如果我真的已经死了,最难过的,就是爸妈了。能活下去,能看他们,能尽到一个女儿该尽的责任,这真好。 一路走到了我爸妈住的老楼,看见不少熟悉的邻居大爷大妈正在院子里面晨练, 在晨曦之中跟他们打了招呼,恍然想起来了当初高考结束回到家里的那个时刻。 像是浑身轻松,感觉开始了新的人生一样。 到了楼梯口,却没想到一股子阴气扑面而来,让人从心里发渗。 奇怪……这栋楼,像是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程恪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顺着破旧的楼梯一路往上走,越往上,越觉得这个气息来的浓重。 这个楼其实位置不是很好,楼梯是非常阴暗的,不太能进阳光,有的时候白天也得开楼道灯。 一路往上走,我就一路跳,因为跳一下,那个破旧的感应灯也就跟着自己的声音亮起来,这是打小养成的一个习惯。 程恪跟着我后面,桃花大眼微微的眯着,像是看着个小孩儿似的。 一路往上,快到了三楼了,可是我跳了好几下,三楼的感应灯还是没亮,而三楼正好角度不行,就算到了早上,也还是暗的可以。 其实我和程恪就算是在暗处,也能看清楚东西,可是我就是想把灯给弄开,索性跳了好几下,但是那一跳不要紧,落地的时候,脚后跟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软软的……像是别人的脚! 我吓了一跳。赶紧回过头来要道歉,却一下子发现,身后并没有人。 可是刚才那个触感……绝对不会有错啊!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感应灯挺迟钝的给亮了起来,我侧头一看,看见这楼道口的三户人家的门口,居然全整整齐齐的摆着好几个白色的大瓷碗,而那大瓷碗里面,还满满当当的装着白色东西。 我纳闷起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但是与此同时,我觉得那个阴气更,明显了,而且……这感觉,像是那个阴气正在被什么东西给压制着一样,动弹不得,却想到挣脱自由的感觉…… 程恪看见了那几个碗,眨眨桃花大眼:“是糯米和盐。” 我蹲下身子细细一看,果然,那几个碗里确实是搅拌的很匀的糯米和盐,白花花的,在灯光下十分耀眼。 而且,这几户人家门口不光全摆好了四个碗,还全在门框上挂上了一面圆圆的小镜子,全反射着灯光,照着对面。 此情此景,当然不是什么防盗的设施,谁家这么防盗啊!摆明是要驱邪的。不过这个方式,还真是有点奇怪,这里难道就是那股子阴气的来源? 而宋之远,就住在正对着我的这个门口,是301。 “哐……”正在这个时候, 我背对着的303家大门忽然一下子就“哐啷”一声给开了,一个毛蓬蓬的头破口大骂起来:“你还有脸回来?你们家招惹的麻烦,赶紧给弄好了,不然的话,跟你们家没完!一家子人, 果然没一个好东西,现世报是你们的,可别连累了我们!” 我一听这个声音,结合这个位置,自然就知道是我们楼最难缠的马大姨了。 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嘴碎,谁家晾着的内裤掉下来了,谁家的孩子被老师骂了之类的小事,可是她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了,她们家闺女不知怎么的走了好运,嫁给了个有钱的人家,更是让她满世界的秀优越感,老跟我妈冷嘲热讽,说回头不行给我介绍几个成熟的二婚男人,贴心会过日子,还能现成当妈,省得受罪,一步到位。 我妈跟她关系一直不咋样,她基本上算是我妈对我催婚的一个重要诱因。 也是我前一阵子被逼婚痛苦的源泉。 知道她难缠,就赶紧回过头来,说道:“马大姨,是我,陆荞。” 马大姨是不见人先出口,机关枪似的突突了一番才看清楚了是我,这才微微有了点尴尬:“陆荞?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还能干嘛,这楼也是我家啊! 刚想说话,那马大姨看见了程恪,两个眼珠子就要跳出来了,难以置信的说道:“我说,这个帅小伙子是谁啊?喲,工作稳定吗?是不是玉宁本地人啊?要是合适,给我二闺女介绍介绍,个也有,人也有,这能优生优育啊!哎,你爸你妈是干什么的啊?” 程恪望着马大姨,倒像是挺有兴趣的。 我叹了口气,看来马大姨是确定了我找不到这么帅的男朋友,就说道:“错爱了您,这是我男朋友,所以没法介绍。” “你男朋友?”马大姨果然是一脸不信的样子,脸色也变了:“是不是真的啊? 哎我听说现在网上有那种专门替人当男朋友上门来,省的家里大人逼婚的,你那个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你知道,你爸妈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能骗人啊,你租一个,算是怎么回事……” 程恪望着那个马大姨,勾了勾嘴角,像是看见了一桩笑话。 马大姨看见程恪那个表情,有心再说几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望着程恪那个生人勿近的样子,微微有有了点惧意,这才讪讪的说道:“当然,是真的可就更好了。省得你妈费心。” 好不容易等她絮叨的差不多,肺里该换气的时候,我才趁着这个空档说道:“马大姨,你们家门口这些碗,是干嘛用的啊?是不是最近,楼里面出了什么事了?” 一听我问这个,马大姨赶紧以一种呼天抢地的模样,又是拍手,又是跺脚的说道:“哎呀,你是老长时间不来了,你不知道,咱们这个老楼,闹鬼了!” 我根本程恪对望了一眼,我就接着问道:“那……是怎么回事啊?” 马大姨赶紧指着宋之远家门口说道:“就是那个死小子家,他们家伤天害理,肯定是引来了阴魂复仇了,这他妈的,把我们几个邻居,也全给连累了!唉呀妈呀,你是不知道,太吓人了!” 说着,马大姨冲着宋之远家门口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说道:“谁让他哥干了那种事!” 当初就是因为宋之远他哥是个强奸杀人犯,弄的我对这个相亲对象满心的抵触,他哥跟我是一个楼的,就算比我大几岁,没跟我一起玩儿过,我也知道那个人,跟宋之远不一样,块头挺大,喜欢在户外,所以晒得很黑,剃着寸头,脖子上戴着大金链,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怎么,事情跟他哥有关?”我心里一跳:“具体,是怎么个闹鬼法?” 第193章:圆圆印子 葱星人水晶鞋打赏加更 宋之远他哥,经常仗着自己块头大欺负人,算得上是个“打瞎子,骂哑巴,抢小孩儿东西”的混球。 绝对是我们楼里的一个不安定因子,一开始杀人在逃的时候,还颇让我们楼里的人惊慌了一阵子,尤其是时常说他坏话的马大姨,生怕他真的成了亡命之徒,回家的时候,不管不顾的把有私怨的自己也给办了,还特地换了特别结实的锁链和防盗门。 但是他逃走了之后,一直没有音信,所以人们也渐渐的把这件事情给淡忘下来了。 他们家真的要是出了什么怪事的话,马大姨这个性格,肯定首当其冲出来跟着搀和。 “你说呢你说呢?”马大姨指着宋之远家的门口说道:“不闹鬼,他们家门口能放这种东西吗?又是糯米,又是镜子的,我跟你说,我问了懂行的大仙了,这个叫做‘推秽’。” “推秽?” “顾名思义,就是把专门就是把自己家的阴灵,赶出来的法门,”程恪淡然的说道:“很常见。” “你倒是懂个们儿清啊……”马大姨一听程恪能说出这个来,也是个吃惊不小的样子,接着说道:“你也懂这个?” “他就是略知皮毛!”我赶紧说道:“不是特别精通,跟着搀和一两句,大姨你别见怪。” 要是让马大姨知道了程恪的本事,估摸着又不知道要给传成了什么样子。 马大姨狐疑的看了我和程恪一眼,说道:“我觉得也是,年纪轻轻的,知道也知道不了那精髓!我继续跟你说啊!这一阵子,他们家是邪门!先是大半夜,总有敲门的声音,哗啦哗啦,烦死了! 有的时候一听,还以为是敲的我们家的门呢!这打开门出去一看,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你说,这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可是鬼敲门就在眼前,谁不肝颤儿?就比如说老厂房的那个车间主任……” 眼看着马大姨又要将话题给扯远了,我赶紧将话题给拉了回来:“那您怎么知道,那个敲门声是在找宋之远家?” “很简单啊!”马大姨指着对面的301说道:“一出来,见他们家那铁门还微微的颤着呢!不是他们家是谁们家!还有啊,他们家老两口子,这两天,全不知道为什么,屁滚尿流的搬走了,就剩下宋之远,就是上次说跟你相亲的那个小子自己一个人住,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没有个正常人的样子,你说,他们家没什么故事,至于要搬走吗?” 宋之远……上次陪着二姥爷他们在医院里面,是看见了宋之远的背后,有了两个大大的手印儿。 难道……宋之远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 “接着,他就在自己家门口,摆上了那种怪里怪气的东西,你说他把自己家的脏东西赶出来了,往哪儿去?还不是我们家!所以,我这一阵子打牌,你知道输了多少钱!全得怪他们坏了风水!” 说着,马大姨敲了敲自己的防盗门,说道:“就赶紧找了大仙来看,照着那个大仙说的,跟他摆上了一模一样的阵法,我反弹!你让脏东西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呀,别上我们家来!可是你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302那一家,也是照着葫芦画瓢,看见两家都摆上了镜子和碗,也跟着凑热闹,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这一句声音故意是扬起来了,显然,就是诚心说给正在中间,对着楼梯口的那户人家听的。 不过换位思考,晚上有异常的动静,左邻右舍又摆上了碗和镜子,搁在谁心里面能舒服?肯定也得明察暗访问问怎么回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自己家别遭了殃了。 302那一家人倒是也没人出来跟马大姨理论,马大姨有点力气大了没处使的感觉,瘪着嘴不太高兴,狠狠的骂了一声:“缩头乌龟!” 程恪回过头来,望着宋之远家的门口,门口摆着一张地垫,地垫自然是有客人上门的时候,搁在了门口上让客人蹭下脚上尘土的,有时候还会有人把钥匙搁在地垫下面,以备不时之需。 我顺着程恪的眼光看过去,只见那个地垫上面,有两个圆圆的痕迹。 那个两个圆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特别稳当的浮现在了地垫上面,因为微微的有点褪色,所以看上去特别明显。 奇怪,那是什么东西? 再仔细的顺着门一看,只见那大门上,还隐隐约约的残留着一点阴气,在猫眼儿下面,也有很多圆圆的阴气痕迹,不过那圆圆的阴气的痕迹,就比地垫上的小多了,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他们家门口是不对劲儿,可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圆形呢?要说敲门的是那种灵体,该留下手印儿才是吧? 不过宋之远家现在还是大门紧锁,估摸着还没回来,我就带着程恪跟喋喋不休的马大姨道了别,上楼去了。 可是一上楼,发现我们家也是铁锁把门,我心里越来越疑惑了,就把备用钥匙从门框上取下来开了门,一进来,屋里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就是没有人。 我还想给爸妈打个电话,这才发现他们两个人的手机全没带着,就搁在了茶几上。 这……上哪里去,两个人说好了不带手机? 我刚刚松下来的一口气一下子又提起来了,就先拿起了我妈的手机给她特别熟悉的牌友打电话,果然牌友都说没见到,给我爸单位打电话,我爸单位的同事也说今天周末,我爸休息没来上班。 我一颗心狂跳了起来,他们两个到底上哪儿去了?偏巧,我去太清宫的时候,根本没拿着手机,程恪当时去接我,去的很急,也没有带着,他们就算有事想找我,也找不到啊! 程恪也皱起眉头来,问道:“爸妈有什么会经常一起去的地方吗?” 我左思右想:“他们平常没多少活动,最多就是在小区的院子里面遛弯儿,还能上哪儿去啊……” 联想起了那个奇怪的阴气,是越来越担心了,可是宋之远家出的事,应该影响不到隔着三层楼的我们家啊! 最坏的,就是那些为了长生,一直想要找我麻烦的人,因为一直不得手,转而盯上了我爸妈了…… 第194章:翻箱倒柜 “咱们也可以去跟邻居打听打听。”程恪握住了我的手:“先去问问看谁在最近看见爸妈了,再想想去哪儿找。” 我只好点了点头,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大吵大嚷的声音,音浪太强几乎要把人撞在地上,像是一个女人在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什么,仔细一听,我猜着又是马大姨的声音。 我就也带着程恪一起下了楼,一开门,正看见几个邻居都往楼下跑,估计是看那大吵大嚷的热闹去了。 我想了想,正好,人多力量大,保不齐谁就看见我爸妈上哪儿去了。 只见一拨邻居全颠颠的去了三楼,将楼梯口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而人群中央,马大姨正叉着腰,揪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宋之远。 此时马大姨正拿出来了她驰名小区的悍妇本色,正对着宋之远是唾沫横飞,破口大骂,她一阵手指头几乎要戳到了宋之远的鼻子上:“告诉你,要不你就把这碗给弄开,让那鬼就窝在了你们家里,要不你就把话说清楚了,你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之远脸色很难看,而且十分明显, 他身上,沾带着很浓重的阴气! 而且,那阴气的形状,也是一个个的小圆点……猛一看上去,让宋之远跟个七星瓢虫似的。 而宋之远抿着嘴,一脸倔强和不甘愿,却就是不说话,马大姨一看他是个好捏的柿子,手上的力道用的更大了:“你们大家给评评理啊!他们家要送晦气,弄的我们家也跟着不太平,有臊自己憋家里去,出来祸害别人,算是怎么回事!” 说着,将拖鞋脱下来了,冲着宋之远劈头盖脸的就打:“你知道我最近输了多少钱吗?今天,我也送送你的晦气!” 而宋之远一直内向,跟别人交往的也不多,加上他那个为非作歹的哥哥,居然没一个劝架的,就看着宋之远这么挨打。 宋之远也抵抗,但是大概出于一个“好男不跟女斗”,他并没有太剧烈的回击马大姨,只是不住的抬起胳膊来躲闪着。 我心里不舒服起来,程恪早看出来了,倒是自己先过去将马大姨给挡住了,凉凉的说道:“有话可以好好说,打人干什么?” 马大姨一见有人挡着,更是要发了大怒,但是一转眼,望见了是天生自带着摄人气息的程恪,对上了程恪冷冰冰的桃花大眼,感觉是不太好惹的,就十分显然的开始欺软怕硬:“这件事情,刚才不是跟你们说过吗?我……我打牌输钱……” “打牌输钱是因为你们家镜子方位不对,正把财运给挡出去了。”程恪轻描淡写的说道:“问问给你出主意的那个大仙倒是比较好。” 说不出为什么,虽然马大姨不愿意相信,可是程恪的那个模样,就是让人不得不相信。 因为总会觉得,程恪不是会屑于说谎骗人的那种人。 宋之远这才从马大姨的手上挣脱了开来,回身就要往家里跑,可是步履不稳当,一下子将门口的碗给踩翻了,只听“哗啦”一声,把盐和米全撒开了。 宋之远一见那碗给撒了,自然脸色大变,手忙脚乱的就要将那碗给扶起来,再将那些洒出来的盐和米装进去,正在这个时候,那个被宋之远踢了一脚,滴溜溜乱转的碗,本来已经要扣下去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停止了旋转,居然又自己给正了过来。 像是……像是有人捏住了那碗不让它旋转,又小心翼翼的将碗给扶正了一样!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像是在看笑话的众人,这会儿目睹了那个碗的遭遇,忽然一下子,全闭口不言,只顾着瞪着眼睛望着那个碗,宋之远一手已经将盐米给捧起来了,预备重新装进了碗里去,可是见到此情此景,手上的动作也忍不住给停滞了下来,手一哆嗦,那米就全从他指缝里面全撒出来了。 “鬼……鬼把碗给扶住了……”不知道有谁喊了这么一嗓子,一众人脸色全变了:“真的……真的有鬼……” 说着,全往后一退,就要往家里跑! “哎哎,等等,我还没打听呢!”我赶紧蹬蹬的追上去:“你们谁看见我爸妈他们两个去哪了?” 也没人顾得上搭理我,全是个作鸟兽散的样子。 我满心的懊丧,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人就跑光了,早知道提前问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马大姨当然也看见了那个碗,愣了几秒钟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飞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面,重重的将门给掩上了,还哗啦啦一声脆响,挂上了防盗铁链。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密密麻麻许多人,就剩下我和宋之远了。 这真是……我望着程恪,程恪只是牵上了我的手,说道:“没关系,咱们还可以去上门打听,总会打听出来的。” “你想知道你爸妈去哪儿了是吧?”一直默不作声的宋之远忽然说道:“我……我看见了。” “什么?”我立刻问道:“他们上哪儿去了?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近在今天早上。”宋之远扶着墙,勉强的站了起来,定定的望着我,镜片后面眼神闪烁不定:“他们跟着一个人,上了一辆车,走了。车牌号,我看见了。” 我心里一揪:“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车牌号多少?” 宋之远抿了抿嘴,忽然说道:“陆荞,我知道你们家,是干养鬼师的,你这次,能不能帮一帮我,让我渡过了这个难关?事成之后,我,我立刻告诉你!” “我爸妈现在有危险。”我抓住宋之远的胳膊:“你的事情我一定帮忙,但是现在你就得告诉我,不然的话,他们有可能会……” “我现在也有危险!”宋之远的眼睛一下子变成了赤红色:“我也想活下去!” 我被宋之远的样子震了一下子,接着,宋之远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失态的样子,这才说道:“陆荞,你相信我,他们现在不一定有生命危险,可是我有。” 仔细想想,宋之远一定不会对一个陌生人有印象,能说的那么笃定,一定是因为那个人,宋之远也认识。 要说他认识的……是啊,他在医院里面,见过二姥爷。 二姥爷抓住了我爸妈,倒是真的不可能让他们出什么生命危险,因为我爸妈对他们来说,一定还有别的用处。 至关重要的,应该就是车牌号了。 我吸了一口气,说道:“行。你说,你遇上了什么麻烦?” 宋之远的眼神一下子重新亮了起来:“你们,你们一定要救救我!” 我看了程恪一眼,程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事情可以办,但是你见到的事情,也要尽快说,我不喜欢被要挟。 ” 也许程恪太过寒意凌人,宋之远打了一个哆嗦,小心的绕过了被踢翻的那个碗,把大门给打开了:“你们进……进来说。” 我跟着宋之远一进门,却差点给被里面的味道给呛了一个倒仰,里面是非常浓重的烟熏火燎的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家bbq又没通风呢! 再仔细一看,我后背有点发凉,只见他们家本来整整齐齐的室内,但凡是能搁东西的地方,全都放满了香炉,那些香炉里面,全插着或者还露出点火头儿,或者已经断成了灰烬的线香,屋子里还有个大火盆,里面都是纸灰,弄的屋子里面雾气昭昭,跟个灵堂似的。 而那些个香炉后面,壁纸看上去也特别花哨奇怪,弄的屋里整个是一种异样的压迫感。 再仔细一看,只见后面贴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壁纸,而是一张一张密密麻麻的符咒! 程恪瞄了整个屋子一眼,是个了然于胸的样子。 “这是……”我没有程恪懂得那么多,只好侧头望着宋之远:“你为了驱邪,也真是够下血本的……” “我有什么办法……”宋之远一面苦笑着,一面往沙发上让我们,可是那沙发上全是烟尘,实在没法往下坐,就只好摇摇手表示不用。 宋之远叹了口气,也没有勉强,便开始讲述了起来。 原来,一开始,宋之远一家人,也确实是为了那个敲门声所苦。 打这个月开始,每到了半夜的时候,就会听到门口有人在敲门,那个声音“笃笃笃”十分急促,因为是晚上,老爷子腿脚也不灵便,所以都是宋之远去开门,但是当他来开门的时候,却看不见人,门外是空荡荡的。 一开始,家里人以为是大儿子以前出去混的那时候得罪了的人,现在看儿子走了,来故意恶作剧的,但是天天这样没人受得了,实在是不堪其扰,所以宋之远找了一个摄像机偷偷的藏在了门口的角落,打算拍下来,跟警察局报案的时候带着证据去。 但是万万没想到,那个摄像机拍到了的,是超出了正常人想象的东西。 等宋之远将那摄像机拍摄的画面打开看,只见黑沉沉的夜色之中,先是传来了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接着,便能看见,自己家门口的地垫上,出现了两个圆圆的形状,就那么慢慢的浮现出来,然后,就有了敲门的声音。 只有声,没有人。 而门上,还一滴一滴的,滚落了点点的水珠。 宋之远是一个医生,当然是信奉科学的无神论者,可是亲眼目睹了这种东西,也不得不相信,这个世上确实有难以解释的东西存在。 这就是所谓的“鬼敲门”了,而哪个“鬼”会来半夜敲门呢?当然,只可能是被哥哥给奸杀了的那个女人了。 那个案子,是相当凄惨的,一个妙龄女郎被凌辱之后丢进了胭脂河里面,不久被冲上了岸去,原貌都认不出来了。 经过调查,确定了那个女郎,正是哥哥那一阵子,苦苦纠缠,却没能追求到手的姑娘。而那个推定死亡时刻,哥哥也确实是行踪成迷。 只是案发第二天,他一身酒气,在家里倒头大睡了一整天,尸体浮出水面之后,哥哥听说了,没说什么,不声不响的就离家出走了,到了现在,也没有回来。 谁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人是个杀人犯,可是事实就在眼前,不由得自己信不信。 就这样,哥哥成了劣性案件的杀人在逃犯。 而宋之远这一次看见了,那个圆圆的东西,是水渍。 水渍将地垫给侵蚀的逐渐褪色,不是那个死在了水里的冤魂,又会是谁?毫无疑问,那个姑娘,找上门来了,为了自己的不甘,要来敲门讨债。 父母岁数也大了,他不想告诉父母,可是一个人又实在没办法应对,情急之下,他找了一个认识的懂门道的人,含糊其辞的将事情改头换面,掩饰成别人的故事讲了一遍,并且讨要到了这个解决的法子。 他如获至宝的的依言而行,摆好了那碗,贴好了那符咒,可是非但没有让那个敲门的声音停止,还引起来了自己父母的怀疑。 老两口看出来幼子跟长子一样,也有了瞒着自己的事情,情急之下, 就索性自己要看看敲门的是什么幺蛾子。 于是当天晚上,趁着宋之远睡着了,老爷子自己到了门口守着,非要看看来的是哪个找事的,所以门一响,老爷子立马就把门给开开了,结果腿脚不灵便,一下子就把那几个碗给踢翻了,东西撒了一地。 而东西一撒,老爷子一下子就被上了体,腿脚本来不灵便,却也虎虎生威的走动起来,也没有了神志,晃晃荡荡的就闯进了宋之远哥哥以前的卧室,将里面的东西一通乱翻,弄了一个稀烂。 老太太见状,吓得一个六神无主,赶紧上去拦着,结果被老头儿不耐烦的这么一推,身子倒仰过去,撞在地上,把小臂给摔骨折了。 宋之远听见声音睡眼惺忪的爬了起来,一见自己妈躺在了地上哀哀呻吟,老爹则完全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自然也是六神无主,赶紧上去劝阻,只听他爸满口嚷着:“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那个腔调,凶神恶煞的,完全不像是平常的模样了! 宋之远也不知道怎么的,想起来了童子尿驱邪,急中生智,上来就冲着他老爹来了一泡,他老爹这才应声而倒,但是开始发烧说胡话,满口的:“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啊……” 倒像是跟之前撞上的灵体问的一样,一唱一和似的。 宋之远没办法,只得把老两口子给接到了医院住着去了,一边上班一边照看着,马大姨问起来,宋之远自然也知道马大姨的那张嘴,哪敢说出实情,只说是有事出门几天。 宋之远自己也不敢在这里住着了,索性就往医院病房里面陪床去,可是就算在医院那是睡的好好的,可是一睁眼,自己就又回到了这个屋子里面,大哥的那个卧室,而卧室里面,还一团凌乱,墙上也多了很多脏兮兮的手掌印子。 他自己的手上,还粘上了纸屑灰尘, 跟墙上的手印子一对比,才发现了,那些个手印子,居然是自己的手留下来的。 也就是说,老爷子那天,放进来了不该放的东西,缠上了他们家人了。 宋之远吓的六神无主,四处去烧香拜佛,能请的香炉全请了,钱是没少花,可是事情却根本没有好转,反而是越来越变本加厉了。 他想方设法的要把那个冤魂给送出去,烧了天文数字的冥币和金元宝还有黄纸钱,可惜全不奏效。 这一天,宋之远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手上居然磨满了血泡,再低头一看,只见屋子的大床,都给搬开了,可见那个附身的灵体,多么丧心病狂的,想将他的哥哥给找出来报仇。 宋之远说到了这里,将两只手给伸了出来。 医生的手,自然应该是修长又灵巧的,可是宋之远的手心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惨不忍睹的一片血肉模糊:“现在,工作干不了还好说,主要是……我哥已经是回不来这个家了,我要是再死了,我爸妈,他们就……” 这个家,就彻底的完了。 再怎么说,死人犯得罪,也不该连累活人,这宋之远要挟我们,确实也是因为这个家,被逼无奈。 我吸了一口气,望向了程恪。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在屋子里面转了转,这个房子不算小,是个三室两厅的格局,想来是老两口子占一间,两个儿子各住一间,比较大的那个卧室,门口给封上了一层一层的胶带,堵了一个密不透风。 可想而知,是宋之远想出来的措施,胶带的边缘,还微微沾着点血迹。 程恪走过去,轻而易举的就将那层层叠叠的胶带给揭下来了。 宋之远是个目瞪口呆的模样,我也没空看他,只想着把事情解决了,赶紧将爸妈的下落给问出来,就跟着程恪进去了。 只见那个屋子真的跟宋之远说的一样,一片狼藉墙上还露出了柜子和桌子的印子,像是经年没动过的大家具一时之间,全都给移了位。 而地上,更是惨不忍睹,各种东西零零散散的给堆叠到了一起,简直跟刚被入室抢劫,又闹了场地震的效果差不多。 从那些东西里面,也勉强的能看出来,宋之远那个杀人犯哥哥是个狂热的武力爱好者,什么双节棍,小飞刀等武器历历在目。 程恪仔细的看了看,我暗暗想道,找人……至于找的这么零碎吗?比起找人来,这根本更像是在找某种东西,还应该是某种小东西。 奇怪了,那个鬼魂都能找到了宋之远哥哥的家了,怎么倒是没法子去将奔逃在外的宋之远哥哥给找回来? 程恪抬起头来,说道:“你哥哥平时的爱好,除了摆弄这些武器,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他……”宋之远想了想,说道:“他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了,要么就是去户外爬山骑自行车,要么就是闷在家里面不知道鼓捣什么,除了武器……啊,他有的时候,还买航模在家里鼓捣。” “航模?”程恪拧起眉头来,对了,虽然经常忘记这一点,但是他确实是个百十年前的老人家,就赶紧说道:“航模就是以一种将很大的东西为蓝本,做出了较小一点的仿制品来赏玩儿。” 程恪想了想,勉强脑补出了是个什么东西。 宋之远看着程恪连航模也不知道,满脸的意外, 但是也没心情去细问了,只是眼巴巴的盯着程恪,盼着程恪能说出来一个什么所以然来:“其实,以前,他也买过了一个航模,还是新的,没动过,后来人不在家了,有个亲戚孩子喜欢,我妈就拿出来送人了,反正……放在家里,也没用了,他是玩儿不了了。” 程恪挑起了眉头来:“那个航模本来是在家的,但是现在不在家了?” 宋之远点点头,说:“是呀!” “那这个问题,也许就出来了航模的身上了。”程恪说道:“你想法子,将那个航模给取回来。” 宋之远一听,是个丈二和尚摸不得头脑的样子:“可是那个女鬼不是要找我哥吗,要航模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女鬼?”程恪答道:“你见过么?” “没有是没有,”宋之远给程恪问愣了:“可是除了那个女鬼,我们家,没有别的……亏心事了,能惹上了谁?” “来上门的,并不是女鬼。”程恪说道:“是你那个哥哥。” “你说什么?”宋之远怎么也没想到程恪会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我……我哥?” “是你哥。”程恪淡然的说道:“门口那两个圆圆的东西,就是证据。” “那两个圆圆的东西,能证明我哥……死了,变成鬼回家来?”宋之远整个人颤抖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啊!” “把那个所谓的航模给取回来,”程恪并不管宋之远能不能接受,只是淡然的说道:“事情就能水落石出了。” 第195章:搭顺风车 宋之远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下来,急匆匆的就出去了。 没多长时间,他就将一个方盒子给拿过来了,显然亲戚家的那个孩子得到了这个礼物之后,也许因为课业繁忙,并没有来得及将它给拆开组装。 那个航模看上去不太便宜,还是崭新的。 “这个……”宋之远问道:“如果真的是我哥也出了什么事,那他难道是死后心愿未了,非要回家玩儿这个航模,这才上门来生事的?” 这……他哥是有多爱玩儿啊…… “他回家是为了这个航模,却未必是为了玩儿这个航模。”程恪问道:“你都是几点的时候,会遇上了上身的事情?” 宋之远想了想,说道:“我昨天是在医院里面陪床到了十二点睡着了,刚才给医院打电话,我妈说她当时还醒着,眼睁睁的看着我从陪护床上站起来往外走,以为我上厕所,叫我我也没反应,就跟梦游似的出来了,其实我自己完全是不知道。十二点……以前传来敲门声的时候,也是十二点!” “看来他为了保存最大的力量来翻找东西,只在最阴的时候出现,”程恪眯着桃花大眼,说道:“那就等到十二点吧。” “可是……”宋之远犹豫了一下,说道:“为什么前一两次,还没有摆上碗的时候,他敲门,我开门,我没撞上,可是我爸那一开门,就进来了?” 程恪答道:“你不是说了吗?你还是个童男子,现在又正好是一个人生之中,阳火最旺的时期,那个鬼就算想进去,也因为你的阻隔,根本进不去。 而那一天,你摆好了能阻止阴灵进门的阵法,正好被你父亲给打翻了,你父亲开的门,他是个年老虚弱的时候,听你提起,身体也不好,阳火怎么会旺盛,加上当时,他一定是带了满心的惊惧,才将门给开开的,正好给了阴灵可乘之机,跟随着一家之主的你父亲进了门,自然会被当成你家的客人,顺顺利利的进来了。” 宋之远就算听见了这个,也是满脸的不信,可是毕竟除了我们,再也没人能帮着他了,所以他还是决定相信。 看着宋之远,程恪忽然又说道:“告诉你在门口摆碗那个‘推秽之法”的, 到底是谁?” “这个……”宋之远眼神闪烁,像是不太愿意回答:“我……” 我和程恪对视一眼,也就心知肚明了。 上次既然从对方那里问出来了阵法,这次遇上麻烦,理应继续去找那个人才对,怎么就这么走投无路,抓住了我们来当救命稻草?只能说明,现在他找不到那个人了。 如果说,是个跟我们毫无关系的人,那他一定会说出来的,没必要吞吞吐吐。 只能是二姥爷了。 我仔细想了想,他今天应该是因为又不知不觉回到了家里,受到了惊吓,急急忙忙的想出去,却正好碰上了二姥爷的背影,知道二姥爷懂行,才追上去讨要个救命之法的,同时看见了爸妈跟着二姥爷上了车,追不上了,就特地记下了车牌号。 没有别的事情,谁会去记车牌号! 之后,他也许忘了什么东西在这里,又回到家里,正好被马大姨给逮住。 这样想来,二姥爷带着我爸妈走的时候,正好跟我和程恪来的时候,错身而过。 要是来的再早一点的话……算了,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要是”。 回想起来了这一阵子,二姥爷确实是经常到我家来,遇上了楼里有点怪事,以二姥爷的那个性格,不会不管。 他越来越不像是以前的二姥爷了,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样,变的诡异。 知道长生有诱惑人心的法子,二姥爷是不是也中了那个芙蓉的计? 不过区区的一个小丫鬟,怎么可能就这么来翻江倒海,其中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因果。 不经意的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璇玑珠,越来越想知道真相了。 不知不觉,到了午夜时分,宋之远亮了满屋子的灯,可是不管那灯有多亮,这个屋子,还是给人一种十分阴沉的感觉。 宋之远大概最近实在是受到了太多的惊吓,就算在这个紧张万分的时刻,也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睡着了,整个人跟一颗脱水白菜似的。 看着钟表上面的两个指针,全都指到了12上面去,蔫蔫的宋之远那瘦弱的脖子,忽然一下子梗了起来。 不用说,来了…… 航模拿在了程恪的手里,因为程恪的能力,他根本看不见。 他慢慢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耸起了干瘦的肩膀,这个姿势……应该是个满身肌肉的人,才会有的惯常动作。 接着,他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甩着膀子往宋之远哥哥的那个房间里面去了。 但是他走路的姿势说不出的古怪,两脚一下一下跟探雷似的小心翼翼的,确实跟宋之远不一样,可是跟宋之远的哥哥更不一样,我认识宋之远的哥哥,他平常走路跟黑熊似的威武霸气,逮着谁撞谁,这姿势绝对不对。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的一双桃花大眼就定定的望着宋之远。 “哐”,开了门,果然跟宋之远形容的一样,他就跟挖金矿的一样,将满屋子零碎的东西,天女散花似的,扔的到处都是,一双手跟鸡爪子一般,拼命的刨,一边刨一边说道:“在哪儿呐?在哪儿呐?” 那个声音特别狰狞,还带着点绝望,一听就不是一个活人应该发出来的! 两只手本来也是血肉模糊还没痊愈,这会儿更是整的我看着都疼。 程恪这才迈开了长腿,以一种怎么看怎么潇洒的姿势,随意的到了宋之远面前,将那个航模搁下了。 宋之远本来还在翻弄,可是一双眼睛盯住了那个航模的盒子,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他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忽然就伸出了手来,将那个航模给搂在了怀里,也没干别的,先“呜呜……”的哭了起来。 真是越看越让人摸不到头脑,哭了? 而与此同时,我正看见宋之远的眼睛跟平常不太一样,只见他其中一只眼睛的眼白上,多了一个黑点儿。 那个黑点儿跟粘上煤灰了似的,可是人的眼白怎么可能会沾上脏东西…… 程恪说道:“这个,叫做‘卡煞’。” “卡莎?”我奇怪的说道:“还是个罗刹国名字呢?” 程恪嘴角一扯:“什么罗刹国,意思就是人被阴灵所控制的时候,会在眼白上有所显示,几个黑点儿,就代表身上停驻了几个灵体,也就是,煞气卡在体内的意思。” 正在这个时候,宋之远哭的差不多了,这才将那个盒子用力的给撕扯开了,拿出了一张收款单据,继续呜呜的哭,接着,将那收款单据死死的攥在了手心里面,捶胸顿足:“找到了……找到了……” 接着,宋之远忽然一下子像是提线木偶忽然断了线,整个人瘫软在地。 我赶紧过去将宋之远给架起来了,只见宋之远这才跟一个溺水的人忽然上了岸一样,先是呼吸停滞,接着突然就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来,一双眼睛再睁开了,我清楚看见了,他的眼白虽然跟得了结膜炎似的,布满了血丝,可是刚才那个黑点儿,却已经不见了。 他大哥……走了…… “我……我这是……”宋之远一抬头看见了我们,满脸的惊惧,完全是个语无伦次的样子:“你们……你们看见了吧?我是不是又……又给……” “你大哥在那个航模里面,找的是这个东西。”我忙指着宋之远到现在还无意识的攥的紧紧的那个收据,说道:“你看看,能不能看明白点什么?” 宋之远一听,这才将那个纸条给展开了,满脸的莫名其妙:“找这个么?” 结果,宋之远的眼睛一落到了那张单据上,两只眼睛就一下子给瞪大了:“ 这是……这是……那个奸杀案发生的那一天……” 原来,那个收据上面的日期,正是那个女人遇害的时候,而那个店铺,是在离着胭脂河很远的地方,也就是,他在案发时间,根本没法子同时出现在那个店铺和胭脂河边,所以,如果这个收据,再去店铺之中找到了带着他大哥身影的监控,应该可以当作了他大哥的不在场证据,洗脱了杀人的那个嫌疑了。 也就是,他大哥是冤枉的,这次……想给自己伸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之远明白了这些内情之后,直直的望着我和程恪:“要真的是我大哥……那,那他怎么,也成了‘鬼敲门’了?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有这个证据,他又跑什么?” “你看见了那些个圆圆的水渍了,”程恪说道:“是跟那个被害的女人一样,死在了河里。” “死在了河里……他怎么也会死在了河里?”宋之远抿了抿嘴,又大惑不解的说道:“可是,就算死在了河里,也应该是留下脚印吧?那两个圆圆的东西,是什么?” “那个是高跷。”程恪说道:“他是踩着高跷,在河水之中寻找什么的时候,不小心遇上了意外才死的,那个圆圆的,带着水渍的痕迹,就是他踩着高跷,从河里一步一步穿行的依据。” “高跷……” 高跷我也知道,不过一般是看见了民间艺人,踩着表演用的,是一个很高的木棍,有绑脚的装置,让人能高高的站在上面,随意走动…… 啊!刚才宋之远被哥哥上身的时候,那个小心翼翼走路的姿势,也真的是跟正在踩高跷一样! “你哥哥……” “我哥哥是会踩高跷……”宋之远本来就不好的脸色,一下子越来越难看了:“他踩着高跷在河水里面,找什么?” “应该是跟奸杀案有关的证据。”程恪说道:“你哥哥既然是个有前科的混混儿,那他一定是在慌张之中,忘记了航模的事情,只担心自己没有证据,而动机和能力都在,会被办案的警察认定了就是杀人犯,所以应该是心一横,自己去找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了。 胭脂河那么大,又很湍急,当然非常难找,他应该就在找证据的时候,踩着高跷,出了意外。” 因为是个逃犯,没法子大张旗鼓的驾船,才只好采取了踩高跷的方式下河。 “就是……他这个月死了,才想起来……”宋之远浑身颤抖了起来:“他……他为什么不早说,非要一个人去面对?” “也许,他怕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他吧。”我望向了程恪:“他死了,怎么就想起来了?” “人死的时候,一辈子的记忆,都会走马观花的再现一场,这个时候,他当然就会想起来,原来自己在那一天买的航模之中,应该是带着一个收银单据,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的。”程恪接着说道: “因为是个死于非命,所以阴魂阳寿未尽,就躲过了阴差,开始上门,想要找到那个单据,不能人死了,还要担着那个黑锅,那是他能证明清白唯一的东西。 偏偏你开门,他进不来,等到老父亲开门,好不容易能进来了之后,那个东西又已经找不到了,他狂躁起来,也是可想而知的。 现在,他心愿已了,死死的将那个单据攥在了你的手里,是想着,让你帮他伸冤,同时……他的尸体,应该也就托付你打点了。” 宋之远低着头,将程恪的一番话消化了半天,才终于明白了,眼睛一红,呜咽了起来:“哥……我们都错怪你了吗……” 之后的事情,就比较顺利了,等天亮了之后,宋之远带着单据报了警,真的从胭脂河里找到了那具他哥哥的尸体,而尸体上果然脚踩高跷,而手上也缠着长棍子,应该就是想探下去,在水下寻找证据的。却被水草给缠绕上,就那么送了命。 也实在是让人喟叹,居然到了那个时候,还去河里找证据,那怎么可能找到,又能找到什么? 但也许那对惊慌失措的他来说,是最后的机会了吧。 怪不得,哪里都是那种圆点子。 人死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好像那阴灵就一直保持那个样子了。 就这样,虽然真凶在哪里,还要继续寻找,但是既然搜查方向换了,相信很快也可以水落石出。 这件事情,好巧不巧,也是苏澈经手的,宋之远将事情弄完了之后,已经将车牌号给告诉我们了,也证实了我们的猜测根本没错,带走我爸妈的,就是二姥爷。 我趁着这个机会,软磨硬泡的,求苏澈想想法子,苏澈一听,也就答应了下来,说因为要走程序,所以先让我等电话。 我赶紧带着程恪回到了家里,将电话给重新握在了手里,这也巧,才到家,电话就响了,接起来,正是苏澈:“陆荞,那个车牌号查到了。车牌号的主人,你正好认识。” “我认识?”我心头一紧,忙问道:“是谁啊?” “就是上次跟你一起在那个别墅里面捉鬼的刘元华。” 刘元华……我一下子愣住了,刘元华,不就是耳钉吗?他……他怎么又跟事情给缠在了一起了? 可想而知,肯定还是跟刘老太太有关系,难道,是因为二姥爷挟持了刘老太太,才让耳钉迫于无奈,又被当枪使,帮助了二姥爷? 我赶紧给耳钉打电话,可是耳钉手机不接短信不回,跟泥牛入海一样,也没有了消息。 “可以让罗蔚蓝找一下龚贝贝。”程恪说道:“龚家的势力很大,一定能找到了线索。” 我一听,赶紧照着程恪说的,给罗蔚蓝打过了电话去,罗蔚蓝一听,立刻就下楼过来了:“我说你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我只好说道:”最近的事情太多,一件逼迫着一件,根本没来得及!听说你跟龚贝贝现在关系很不错,能不能帮着想想法子?” 罗蔚蓝一听,一只修长的手就拍在了单薄瘦弱的胸膛上:“你放心吧,我说二,她不敢说一,我抓狗,她不敢抓鸡!” 那样的一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居然让罗蔚蓝给降服了,这个世界实在是很奇妙。 跟龚贝贝打了电话,龚贝贝当然答应的十分痛快。 我皱着眉头:“刘老太太下落不明,我早就知道,现在加上了我爸妈和耳钉,全没有了消息,这真是西瓜皮搓澡——没完没了。” “我觉得,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人家找你,”罗蔚蓝说道:“这下子,他们是想方设法,想让你自己找上门去,才好多点胜算。” “又是挖了一个坑等着我自己跳进去。”我叹口气:“但是跟每次一样,就算知道,也不得不跳。” 罗蔚蓝讪讪的笑了笑:“等将他们都给找到了,就行了,你也别想太多,人质就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需求的,人质完了,什么都完了,他们没这么傻。” 人质……但愿,只是人质这么简单。 程恪的一双眼睛扫在了我房间的玻璃上,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果然,那玻璃窗上,还是有那个额头抵在了上面往里面偷窥的痕迹,连抬头纹都历历在目。 让人……一阵子的恶心。 没过多长时间,龚贝贝打了电话过来,说那个车的踪迹他们查到了,是一直往西边开了过去,就一直也没有回来,现在很可能还在行驶,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玉宁西边吗?很可能,是去了潭深镇。 又是潭深镇…… 那个老地方里,发生了很多的老故事。 这次还要折回去,就是一只巨兽长大了口,等着我们跳下去。 是啊,一切的开端,不都是从潭深镇开始的吗?要结束,也许也应该,在潭深镇给结束。 罗蔚蓝是个摩拳擦掌的样子:“如果这件事情,还是跟魏长生有关系的话,我这次就过去,给我们罗家村报仇!” 我想了想,先跟四姑姥姥打了个电话:“四姑姥姥,我二姥爷好像回潭深镇去了。” “啥?”四姑姥姥一接电话,是个挺纳闷的感觉:“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回来?难道是找到了长生了?” “不知道。”我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他回来之后,您可得想想法子留下他……二姥爷,不对劲儿!” “你二姥爷这一辈子就没有对劲儿过。”四姑姥姥完全是个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不过,他跟你说过没有,他回来干什么?” “他根本就没跟我说!”我接着说道:“但是,他带上了我爸妈,而且,很有可能,二姥爷跟传说之中的长生,是扯上了什么关系了,我的意思是,不正常的关系。” 听我说到了这里,四姑姥姥心里也就明白了过来:“难不成,你二姥爷,是跟当年的魏长生一样,被长生给迷了心智?” 我只得点了点头,但是意识到电话对面是看不到的,忙接口说道:“有可能是有可能……但是我还拿不准,所以,如果我二姥爷回到了潭深镇,您跟三姨婆,一定要多加小心,他跟以前,差距非常的大,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所以您千万不要随意信任他……” “我知道了。”四姑姥姥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你放心吧。” 说完了,便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收拾收拾?”罗蔚蓝扫了我和屋子一眼:“咱们也去。”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微微点了点头。 抓过来了几样必备品,我还是犹豫了一下:“这件事,真想让耳钉知道。” “你要是找得到,我肯定不介意。”罗蔚蓝说道:“就是,未必能找到。” 这倒也是……也许,开车将二姥爷和爸妈带走的,也就是耳钉也说不定。 “叮咚……”正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诶?”我侧头看过去:“谁在这个时候来了?” 从猫眼里面往外一看,倒是愣住了,赶忙就开了门:“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门外的人带着一个狡黠之色答道:“特地来搭顺风车,欢迎吗?” 第196章:葱星人南瓜马车打赏点播魏浅承小剧场 今天好像是个特别的日子。 在魏浅承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人生来说,这种特别的日子并不多。 他坐直了身子,望着窗外一片四季不变的浓荫,那些水边的菖蒲花快要开过季节了。 秋风卷过来了秋日的气息,魏浅承跟一个少年一样托着腮,想着,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呢? 对了,很多年前,这是跟菖蒲初遇的日子。 因为长生,魏浅承的人生就算长,也并不安稳,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活过来的这段日子里面,经历过多少的刺杀和挑战了。 带着浓浓妖艳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来,是啊,他陷入到了一个最特别的刺杀那记忆里去。 西川的天,一早一晚很凉,中午又很热。 魏浅承在那一天出门游荡,反正孤身一人,到了哪里,也是孤身一人。 顺着山路到了林子深处,斜刺里看见了一道来势飞快的红线。 魏浅承侧着头,没有躲闪,只是任由那个红线缠在了自己的身上,结结实实的将全身绑了一个遍。 是束魂索啊。 一个以他从来没见过的明丽出现在了他面前的,是个红装丽人。 世上形容美人的话比银河里的星星还要多一些,可是那些“粉面桃腮”“杨柳细腰”“顾盼生辉”全没法子用来形容眼前的这个女子。 她不仅好看,更是灿烂,像是五月的石榴花一样,张扬着怒放着。 “你是魏长生?”那个女子的声音也好听,像是破开了初晨云朵的光一样,什么都能穿得过。 魏浅承却说道:“我叫魏浅承。” “嗯?”那个女子秀美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魏浅承?” “父母赐给的名字,不敢更换。”魏浅承有了兴趣,而且,其实他一开始就从来没有自称过魏长生。 因为取走了那样东西,人们将他的名字也忘记了。 无所谓了,本来,他也并不指望能被人记住。 也许是魏浅承的态度太诚恳,也许是魏浅承抵抗都没抵抗的态度太坦然,她松开了那跟束魂索。 其实根本无所谓,因为魏浅承他没有什么魂可以让人束。 “我认错人了。” 那个女子转过身,漆黑的头发甩过去,是一阵雨露也似,透明的香。 “就这么走了?” “你还想怎么样?” “至少……留个名字。”魏浅承嘴角一牵,笑的无害又纯良。 “菖蒲。” 人如其名,像是水边的仙。 “你要找长生?”他跟了上去,像是每一个对“窈窕淑女”“好逑”的“君子”一样,尽最大的能力来跟美人献好:“找那个东西干什么?” “你也是养鬼师?”菖蒲明媚的眼睛扫过来,带了点不屑:“可是连束魂索也躲不过。” “我没什么梦想追求,只是得过且过,混吃等死。”魏浅承不在乎那个表情,美人什么样子,也都是美人:“你呢?” 菖蒲略略侧过头:“这是我的使命。” “哦?”魏浅承更是来了兴趣:“这么说,你志在必得?” “不择手段。”菖蒲说的自然而然:“可以为它生死。” 是听说,潭深镇有了一群“长生行者”,上次偷袭自己的老头儿,是不是就是干这个的? “那个东西,对你们来说,真的那么重要?”魏浅承盯着菖蒲,为了多说几句话,开始明知故问。 菖蒲斜睨了魏浅承一眼:“什么也不懂,还是别来充养鬼师了,免得砸了养鬼师的名声。” 魏浅承却一点也不生气,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跟他这样说过话了。 每个人,要么畏惧,要么谄媚,要么,索性是来找他拼命的,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菖蒲,是个“真的”。 他很想跟人多说几句不用太费脑筋的话, 所以他就尾巴一样的随着菖蒲:“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菖蒲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了顿,眼波流转,她懂。 魏浅承看准了机会:“你要找长生,我跟着你,也见见世面行不行?” 他不是存心要骗人,他只是,希望有人“真的”说话的这个感觉,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一直信奉一句话: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天在哪儿睡。 反正,死不了。 菖蒲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但是既然没有拒绝,没有驱逐,对魏浅承来说,就是默许。 这个感觉十分新鲜。 菖蒲一开始没有理睬他,但是慢慢的,好像是习惯了这个时间像是总用不完的闲人尾随身后。 于是有一天,魏浅承看着那只白嫩嫩的手,忽然很想握一握,就嬉皮笑脸的说道:“有没有人,给你看过手相?” “我自己会看。”菖蒲淡淡的说道:“但我不信命。” “为什么要不信?”魏浅承十分认真的说道:“顺着自己该走的轨迹走,不是能省去很多麻烦吗?” 菖蒲唇角一牵:“人生就这么长,走点弯路,又怎么样?” “既然如此……”魏浅承说道:“那让我旁观者清的看看……” 不由分说,他握住了那只手。 暖暖的,软软的,真好。 细密的纹路铺满了柔滑的手掌,皮肤下是浅浅的血色,很美很美,但是看到了那个寿线, 魏浅承有点愣,断了。 但是过了一段,又接上了。 很怪。 如果看着前半段,她的命绝对不长,会断在青春少艾的时候。 为什么……这样的人,要早夭? 菖蒲想将手缩回来:“所以,每一天,都要好好的活下去,能丰富就丰富,可以不太长,但是绝对不能很平庸。” 魏浅承却没有松手,他将菖蒲的手给扣过来,紧紧的缠绕住了那纤细的手指头,低着头笑:“我也不信命,所以,算不算,志同道合?” 菖蒲愣了愣,面颊上浮现了一点点的红晕,更像是一朵石榴花了。 魏浅承攥得很紧,不想松手。 那根线,他不想让她断。 不知道为什么,菖蒲没根他预想的一样,把手挣脱出来。 也许,菖蒲也需要,身边有个人。 真好,他很愿意来当这个人。 但是好景不长,在剩下的旅途之中,他们遇上了几个之前被魏浅承打败了的老养鬼师。 魏浅承也看出来了,那几个老养鬼师身上,也带着跟菖蒲一样的,玫瑰花味道的香囊。 他第一次心里有点沉。 果然…… “菖蒲,你怎么居然跟魏长生在一起?” “制住他,让他把长生给还回来!” 菖蒲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 但是那单薄的肩膀,微微在颤。 心,很疼很疼,这种感觉,他很久没体会过了。 乱……很乱很乱…… 在那个对着魏浅承的重围之中,魏浅承一双眼睛,只盯在了菖蒲的身上。 就算身上流出了久违的血来,他浑然不觉。 回过神来,除了菖蒲,脚下一片狼藉。 站在他身前的活人,只剩下了菖蒲一个。 他想伸手,却不知道怎么伸手,而菖蒲现在的脸,他不敢看。 单单是个颤动着的肩膀,他已经那样心疼,如果菖蒲…… 菖蒲自己回过头来,满脸的泪,声音还是假装不在乎:“你骗我啊。” “菖蒲……”魏浅承经历的事情不少,可是却从来没有这样慌张过:“我只是……”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魏长生!” 那个声音,像是在他的心上插了一把利刃,锋利冰冷的搅动起来。 他没想到,她能为了他哭,他意外的心满意足。 不管不顾,把她拥在了怀里,她还是跟上次一样,并没有挣脱。 “我想和你在一起……”魏浅承低低的说着:“我骗你,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好。”泪水干了,她说:“跟我,看一场落日。” 在夕阳沉下去,最美的一瞬间,一把锥子,重重的落在了魏浅承的头上。 其实,从锥子拿出来,到落下去,他完全可以躲过,可是为什么要躲? 他能做到的,就是在她想做的时候,顺着她的意思。 命给她也好,一个伤又算什么? 反正……也死不了。 一个人看着夕阳沉下去,而菖蒲的背影像是越来越远的夕阳,红得耀眼,却让人伤感。 走了啊……这是撒谎的代价,他该付。 果然,自己就是这样的命运吧,魏浅承安慰的自己,美好的东西之所以美好,就是因为不够长久。 万事皆如此。 “门主,你最近很喜欢吃辣。”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说道:“要不,喝口水?” “不用。”对着一盆红油火锅,魏浅承明明像是尝不出味道来,也还是吃的痛快淋漓。 其实他一直很怕辣,但是流出眼泪来的感觉,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你流眼泪了。” 那个熟悉的简直不能再熟悉的感觉响了起来:“我记得, 你不吃辣。” “菖蒲……” “我留下。”菖蒲唇角一勾:“所以,你可以不用吃了。” 这是一场恩赐。上天到底对他不薄。 他没有问长生的事情。也没问为什么她会去而复返。 更没问,那个笑颜,为什么有点变。 他身边有她,就足够了。 管她为什么来的。 菖蒲开始待他好,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 于是他生出了不该有的贪念:“能不能,跟我一起,生个孩子?” 他也是贪得无厌, 有了伴儿不算,居然还想着有个家。 她竟然答应了:“你给我什么聘礼。” “我的命也是你的,更不要说别的。”他心里明亮如镜:“要不然……长生?” 是啊,她的眼睛里面,有喜色。 可是那个喜色,让他有点难过。 没关系,只要她高兴,什么也值得。 其实他心里有准备,但是他打算接受。 只是他没想到,大喜的日子,血比嫁衣更红。 是啊,他还是失去她了。 他白白准备了那个山谷,那些怒放的菖蒲花。 这都是命。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认命,也知道,自己这个人生,或许只能经历一些背叛。 是不是,他不值得别人来“爱”? 也许吧,身边走马灯似的总有人来来去去,却全不长久。 菖蒲,程恪,阿九…… 每个人,只能是他漫长人生之中的过客。 就将要死心的时候,他居然在百年之后,见到了那个跟菖蒲很相似的人。 没有菖蒲那么明艳照人,但是真的很像。 跟菖蒲一样,带着点倔强,跟菖蒲一样,认定的事情,就不会更改。 跟重要的是,她居然没有跟别人一样,要他死。 是不是……上天能再一次的垂怜? 他的心像是在暖意熏人的春风里面解了冻,开始蠢蠢欲动,想把她,留在身边,想跟当年对菖蒲一样,掏心挖肺,不计后果。 谁也不知道,他有多想要个伴儿,多想要个家。 虽然他们中间,横亘这一个迈不过去的坎,那个坎,还是以前的那个程恪。 他闹不明白自己跟程恪的账,要怎么算,是他抢了自己的女人,所以自己也记仇,想抢他的女人吗?他也想不通。 可是他就想对她好,虽然她说她不需要。 “你跟着程恪怎么行……” 他还是露出一种像是什么也不在乎的死皮赖脸:“让我保护你吧。” 将没什么能耐反抗自己的她拥在了怀里,好暖……这种暖,百年未见。 “我有程恪了。” 拒绝的干干脆脆,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 难道自己在她的眼里,连点利用的价值也没有? 或者,她压根儿也没想到,要来利用自己。 是啊,她不是菖蒲。 唇角莫名其妙的勾了起来,她能让他发自内心,由衷的笑。 “火锅好了……”从记忆里回过神来,门人已经将火锅端上来,厚厚的红油十分艳丽,让他想起来了那个大喜的日子:“门主请慢用。” “今年,不吃了吧。”魏浅承忽然对着火锅这么说道。 “诶?”门人跟端来当年第一个火锅的时候一样意外:“为什么啊门主?每年的这个日子,您不是都要吃一次红油火锅吗?已经……快一百年了……” “今年,我想吃别的东西。”魏浅承站起身来:“换成面,长生面。” 今时今日,好像不想流眼泪了。 第197章:魔比斯环 站在门外的,是魏九爷和魏九爷的那个老太太鬼。 “欢迎,怎么不欢迎……”罗蔚蓝倒是从后面钻出来了,挺热络的说道:“原来是魏九爷来了!” 上次见面,是在那个幽茗山庄里面,好歹在封门阵里面出生入死了一场,也算是有点交情。 刘老太太还说过,不用跟他们告别,应该马上就能再见面了,还真是一语成真。 我赶紧侧身将魏九爷和老太太鬼给让了进来:“有请有请。” 老太太鬼先探着臃肿的穿着大棉袄的衣裳出来了:“呦,又是你们几个,感情你们关系好,现在是搭伙过日子呢?” “没有,就是碰巧了。”罗蔚蓝倒是比我这个主人还热情点,将魏九爷和老太太鬼一直往里面让,还轻车熟路的替我从冰箱里面拿饮料给他们:“你们说是要搭顺风车,不知道……” “你们要去潭深镇,是不是?”魏九爷还没开口,老太太鬼倒是挺精神的说道:“我们家老头儿早知道了。” 魏九爷是个老江湖,情报网不知道有多密,知道了这个,也挺正常。 我望着魏九爷:“二姥爷的事情,您是不是也一开始就知道啊?” 魏九爷嘿嘿一笑:“也算,也不算。到了那个幽茗山庄,才知道,是杨疯子又来发了疯。” 发疯…… “不过自打他年轻的时候,就不按常理出牌,所以,见怪不怪。”魏九爷说道:“谁知道,这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心里也挺清楚魏九爷来意的:“您这次,是为了刘老太太?” 魏九爷怔了一怔,随即愉悦的笑了:“你这个小丫头子,倒是也挺不简单,什么事情,都探听了一个清楚。” 老太太鬼倒是猝不及防:“老头子,你不是说,这次是为了长生吗?怎么,又是为了刘菊花?她……她是死是活,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多嘴!”魏九爷瞪了老太太鬼一眼,老太太鬼立刻不支声了,但还是满脸的愤恨和委屈,像是打碎牙齿肚里咽。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就赶紧把该带着的东西打了个小包,背在了身上:“出发。” 说起来,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大多数,是猝不及防的被催着走,万事准备充分,这还是第一次。 不过,这次人手这么充足,也挺让人精神振奋的。 希望这一次,能够别跟前几次一样,充满了艰难险阻。 刚下了楼,正要往罗蔚蓝那个suv处走,就听见了几声喇叭响, 转过头去,只见声音来源是一辆挺豪华的商务车,而狂按喇叭的,居然是龚贝贝。 罗蔚蓝一看,拿出了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派,拧起眉头怒道:“让你来了么?” 龚贝贝果然跟传说之中的一样,下了车过来,成了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子:“蔚蓝,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没你这么说话的啊!”我忍不住吐槽道:“难道我们全不是人?” 龚贝贝这才看见了罗蔚蓝身后跟着这么一大票人,真是恋爱中的女人,眼里只容一个男神:“哎呀,陆荞?刚才没看见你。魏九爷也在,啊,还有你的鬼,还是这么帅气。” “我们这次过去,全是因为有非办不可的事情,”罗蔚蓝有点不耐烦的说道:“但是你……” “你去哪里,我就跟到了哪里。”龚贝贝带着点恳求:“带着我行不行?” “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没法跟你们家交代!”罗蔚蓝苦口婆心:“我是为了你好……” “将心比心,我也是为了你好。”龚贝贝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我这里,能帮着打听情报,当一个活导航。” “多一个人,也没什么。”魏九爷倒是以一群人里面的领导自居:“这车,也比你的车舒服,走吧。” “可是……”罗蔚蓝还是不太愿意,但是魏九爷已经带着老太太鬼悠然的上了龚贝贝开来的豪华商务车了。 罗蔚蓝没办法,只得也是一个认命的样子,把车钥匙从龚贝贝手里给收过来了:“行了,我开。” 龚贝贝欢天喜地的跟在了后面。 程恪帮我开了车门,忽然回头看了看。 我顺着程恪的视线,也看见了楼转角的地方,像是闪过去了一个什么人影。 但是程恪既然没提,我也就假装没看见。 车开起来,因为昨天又没睡好,开始觉得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程恪轻车熟路的把我的头拨到了他的肩膀上,淡淡的檀香味道特别迷人,虽然还是因为爸妈和二姥爷揪着心,可是靠着程恪,又是说不出的安心,总觉得,他无所不能,什么是困难,也能帮我度过去,这样,也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车开的平顺,阳光顺着窗户斜斜的给照了进来,本来是一觉香甜,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车子来了一脚急刹,我没系着安全带,整个人险险的就要弹起来,可是程恪一手护着我,轻而易举的把我给拢了过去。 我睁开眼睛,望向了程恪,只见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正定定的望着前路,我顺着他的视线,这才发现眼前这条路,不太熟悉。 一直是个路盲,上次也是乘车过来的,又是一觉好睡,根本不认路,可是这个地方,却有一种特别陌生的感觉,因为太有特点了。 这里全是遮天盖日的苍劲大树,大树后面,一侧是庄稼,一侧是绵延着的坟圈子。 那些坟圈子还挺豪华的,都是大理石的墓碑,坟前还有不少枯萎了的花。 这样的坟圈子可不多见,可想而知,应该是个大家族。 所以,觉得自己如果来过,肯定有印象:“这里是……哪里?” 侧头看过去,只见魏九爷也好像是为了养精蓄锐,一直在打瞌睡,这会儿也被这个急刹车给震醒了,一双眼睛一睁开,虽然只能露出来一条缝,也是个精光四射的样子:“这条路,不是通往潭深镇的路。” “诶?”龚贝贝从副驾驶的位置回过头来,也一边揉眼睛一般拧起了眉头:“不是?可我刚才看见了,我们蔚蓝全是按着导航来的啊!” “干扰那种东西太简单了,先不说这个。” 魏九爷探过了脖子来,淡定的说道:“我说……你为什么急刹车?你应该不认识路吧?” 罗蔚蓝这才回过头来,脸色却非常的难看,额头上也渗出来了点汗水,以一种很不自然的模样说道:“没什么……就是,过去了一只野狗,怕撞死了,这倒也是,算是因祸得福吧? 咱们,掉头回去。” 不对啊,就算是有狗,也不至于吓成了这个样子吧?我心里起了疑惑,想多问问,程恪将我给按住了,只是淡定的说:“他可能,是碰上了什么障眼法,看样子,并不愿意提起,你就别问了。” 我点了点头。 “狗……”魏九爷一直是个老奸巨猾的模样,忽然敲了敲车窗,说道:“把门开开,让我下去看看。” “嗯?”罗蔚蓝显然没想到,是个猝不及防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听话。”魏九爷的嗓子沉了下来:“你拉着一车人,都是命!” 一听了这话,罗蔚蓝才不甘心的将魏九爷那一侧的电动车门给打开了,电动车门一滑,老太太鬼倒是先跳了下去,跟旧社会的奴仆一样伸手给魏九爷扶着:“老头子,你慢点儿。” 魏九爷下了车,顺着车转了一圈,露出了一个含义不明的笑容来,我心里越来越疑惑了,程恪却按了按我的手:“没事。你等着,我去看。” 说是这么说……我忍不住又望了罗蔚蓝一眼,罗蔚蓝察觉了我的视线,还是一股子不自然,也从司机座上下了车,跟魏九爷站在了一起,正在车窗外面,跟魏九爷说什么似的。 程恪点了点头,往轮胎上指了指,罗蔚蓝和魏九爷一低头,这才是个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上的烦闷一时烟消云散。 “有人在车上动了手脚。”程恪重新上了车,将我冲着车窗外面的头给漫不经心的拨了回来:“跟上次咱们去幽茗山庄的时候一样,是存心,不想让咱们跟上了二姥爷去。” “又这样啊……” 上次去幽茗山庄,是那个自称受人之托的看门老头儿下了一个阵法,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往坑里跳,难道这一次,又是那个老头儿不成? 我四下里看了看,倒是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陆荞,你看着这个坟,好像挺特别啊?”龚贝贝继续揉了揉眼睛,倒是指着那墓碑说了一句:“我觉得,墓碑有点奇怪。” “墓碑……”我顺着龚贝贝的指尖儿,看过去,只觉得倒是也没看出来了什么不对:“挺整齐挺干净啊,有什么奇怪……” 话说到了这里,我这才发现了,那些墓碑上面,全都干净的太过了——那上面,空荡荡的,居然连描述墓主人生平的名字和年月也没有! 又不是武则天,留着政绩让后人评论,搞什么无字碑啊? 而且……整个墓地里面,全是无字碑,难道葬下去的,都是无名氏? 那也不可能,没有子孙的无名氏,谁给他们修坟立碑呢? 一块块墓碑,还真的跟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一样,让人背后发凉。 我只好说道:“也许,是有某种讲究?一个地方,总有一个地方的风俗吧……” “不写名字,将来谁分得清谁是谁啊。”龚贝贝还是不以为然的样子:“墓葬的风水穴位,我也学过,从来没听说过群葬要弄群体无字碑的。” 这个时候,魏九爷他们也上了车,魏九爷还是坐在了最后一排右侧,挺气派的跟罗蔚蓝说道:“顺着左边走,别过了公路中间的那条线,也别回头,更不要从后视镜里面看东西,过一会儿就开出去了。” 罗蔚蓝忙点了点头,照着魏九爷的吩咐继续开了车。 龚贝贝虽然是觉得那些墓碑新鲜,可是到底事不关己,热闹看完了,也就没再往心里去,就是挺关心的跟罗蔚蓝说道:“你慢点开,没事啊,安全最重要了。” 罗蔚蓝应了一声。 我那个困劲儿过去了,也不再想睡觉了,抬起手腕来,看见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如果一切顺利,这个时间,我们已经到了潭深镇了。 绕了路也没法子了,车子继续在路上行驶,我望着两侧绵延不断的大树和坟包,不知不觉的,有了一种挺奇怪的感觉,像是我们好像上了一个魔比斯环,一直往前开,却一直都没有尽头。 果然,这个预感还真没错,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我们身边的风景,一点儿也没变。 魏九爷望着窗外,拧起了眉头,也是一个坐不住了的样子:“停车。” 罗蔚蓝巴不得这么一句,赶紧把车停下了:“再这样下去……车子油跑完了,没地方加啊……” “我知道。”魏九爷再一次敲了敲窗户,说道:“开开,我倒是想着看看,谁敢在我魏九爷面前弄鬼!” 说着,铿铿的下了车,再次的绕了一圈。 我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了,不由得想起来了上次往西川去遇见了山魈的那一次,这一次魏九爷还是说有人弄鬼,盯上我们的,不知道又是谁。 罗蔚蓝这次没下去,只是刚才那个疑虑的模样,又回来了,我忍不住捅了捅他:“罗蔚蓝,导航上怎么显示的呀?” 罗蔚蓝被我这一捅吓了一跳,反应了一下,才指着导航挺认真的说道:“导航上说是就该一路直行,绕过一个山路就是了。” 正在这个时候,魏九爷也不知道从车下看见了什么,忽然又露出了一种气急败坏的样子,上了车,冷冷的扫视着车里的这些人,说道:“也不用找了,我看出来了,是咱们车里的一个人干的,不知道,居心何在啊?” “咱们车里的人?”龚贝贝一下子愣了:“车里的都是自己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第198章:原地旋转 这话一出口,车上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全都是面面相觑的样子。 别人也就算了,可是这都是在封门阵的时候一起经历过的生死的,这里面出现了“叛徒”,可实在是…… “哼。”魏九爷挑起了秃眉毛,说道:“你们知不知道,车子为什么只能原地旋转?” “鬼打墙呗。”龚贝贝眨眨眼睛:“还是障眼法?我看着,要是拿着朱砂红纸贴在了后视镜上。应该能管用,不过……” 龚贝贝自己也犹豫了一下:“真要是那么简单,你们都比我厉害,不会解决不了。所以,我也没好意思说。” 我还不如出身世家的龚贝贝,一切也都是依赖着程恪,这种“理论知识”,当然更是不能行了,为了不露怯,也没敢轻易插嘴。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了,“”魏九爷冷哼了一声:“你们看见了那些个墓碑啦?”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魏九爷把墓碑的事情给提起来了,我就顺口答道:“都是挺少见的无字碑,光溜溜的。” “哼,那就是证据!”魏九爷冷哼了一声:“那是因为,在车里面看见的一切,全是反的,连墓碑,也是反的!你们看到的不是无字碑,是墓碑的背面。” 背面? 我和龚贝贝面面相觑:“有人把墓碑转过来了?” “什么转过来了!”魏九爷一瞪眼:“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思上进,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全都丢下来了。” “不是,”龚贝贝忙说:“咱们说的是鬼打墙,关墓碑什么事啊?” “你这智商……”魏九爷又是个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接着说道:“为了照顾你这智商,我就从头开始说吧,一开始罗蔚蓝走错路,就是因为有人,是在轮胎上绑了死胎血,利用死胎血那种对人世的眷恋,拉扯着让车子黏住原地打转走不了,又用了障眼法,让开车的看见了不想看到的东西,才急刹车,刚才被我一眼看穿。” 罗蔚蓝露出挺惭愧的样子来。 呿,要是没看错的话,刚才明明是被程恪一眼看穿的。 不过程恪还是一脸淡然,倒是也没说什么。 “那,现在呢?”龚贝贝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新招数?怎么跟墓碑有关系了?” “哼。”魏九爷一听大家听的来了劲,就继续说道:“现在,是在车内用了法子,让人们看见的东西,全都是反的,墓碑才会在你们眼中变成那个样子,你们下车看看。” 我和龚贝贝赶紧就从车上给跳下来了,这一跳下来不要紧,只见外面的墓碑上面,根本就有字啊!清清楚楚的,写着某某人生卒年月,可是怎么在车上就看不到? 连墓碑都能看成了背面,路自然更不用说了,怪不得绕来绕去也没绕出来了一个什么结果呢!这里是没有别人,要是有别人的话,看见一辆车来来回回的兜圈子,估计也会觉得十分诡异。 “下来就没事,上车就看到。”魏九爷拧起眉头来:“所以,只可能是车上的人动了手脚!车里面,有人放了‘反’!” “‘反’?”龚贝贝瞪大眼睛:“那是个什么东西?连我也没听说过。”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这才说道:“‘反’是一种方术,具体用来做‘反’的道具各不相同,因人而异,是一种特定的东西,只有存放‘反’的人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做出来的。” 听上去跟上次魏浅承给罗家人下的那个风水迷魂阵差不多,那个道具,是一只手。 程恪接着说道:“那种东西如果放在了房子之内,就会通过门窗,让人看到了相反的东西,从而把人困在里面走不出去,而要是放在房子之外,别人则跟本看不见了这个房子,是战争灾荒之年用来躲避战乱保房子平安用的。” 门窗……车也是有门窗的,怪不得也能通用。 ”原来是一种老古董的招数啊……”龚贝贝摸了摸下巴,盯着老太太鬼,苦口婆心似的说道:“该不会,是您下的吧?您一把年纪就别闹了,拿出来,大家好上路了,再拖下去,天都黑了。” “诶?”众人一听,全看向了老太太鬼,尤其是魏九爷。 老太太鬼一听,立刻就愣住了:“你说谁呢?怎么是我下的?你这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净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告诉你,我魏桂花身正不怕影子歪!” 好家伙,原来老太太鬼的名字也是秋日繁花。 “您别说这没用的,您上哪儿找影子去?”龚贝贝眯着眼睛,露出一个挺八卦的表情来:“就是因为您不想着让自己的老头儿去救那个老相好,所以您这才故意铤而走险,拖延时间的吧?您一把岁数,气度大一点,小肚鸡肠的,难怪魏九爷不喜欢您呢!” “你懂个屁!老头子对我好着呢!”真名叫做魏桂花的老太太鬼也着急了:“我……我怎么可能干出来那种事?我看着……倒像是你!你跟事情根本没有关系,干嘛非要硬插进来!是为了长生吧?还有,那辆车本来就是你们家的,你放点儿什么东西,是不是轻而易举?眼见着要被揭穿了,想着拿老婆子当垫背呀?不好意思,没这个道理!” “你……”龚贝贝一个大小姐,哪里被人这么说过,一张俏脸早憋了一个通红:“你……” 眼看着没找出来在车里面放“反”的人究竟是谁,自己人倒是先闹起了内讧来了,我赶紧上前劝架,魏九爷则怒道:“闭嘴!头发长见识短, 老娘们们知道什么!一个个只知道图个嘴痛快,都给我消停点!” 魏九爷的年纪和资历在这里,一发这个“狮子吼”,立刻让老太太鬼跟龚贝贝噤了声,但是互相瞪了一眼,显然都怀恨在心。 晚秋的天已经是昼短夜长了,火红的夕阳都快从树林子那一头给坠下去了,罗蔚蓝赶紧说道:“行了,咱们没必要吵,还是先把‘反’给找出来,不然到了黑天,咱们也到不了潭深镇啊!看着导航,还得开一个小时呢!” “当然,先得将那个‘反’给找出来!”魏九爷说道:“再将那个……” 正在这个时候,车子底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叽叽叽”的声音,连滚带爬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几只老鼠,跃跃欲试的想从车的底盘上车,你踩我我踩你,堆在了一起。 “去去去……”罗蔚蓝心情大概因为刚才的事情比较烦躁,就挥手将那几只老鼠给赶着走了:“连老鼠也来凑热闹……” 程恪则望着那几个老鼠逃走的样子,眯起了桃花大眼,蹲下身子,在地盘上摸了摸,居然摸下来了一个小布包。 那个小布包上面,还有被什么东西捆绑着的痕迹,像是被人拴在了底盘上面的。 “诶?”魏九爷见状,赶紧就过来了,盯着那个布包,只见那个布包是个暗红色的,上面还浮现着灰白色的花纹,带着一种挺奇怪的发霉味道。 程恪打开了布包,只见里面兜着各种各样的谷粒,我认识麦粒和米,别的就不太知道了。 “五谷?” 罗蔚蓝疑惑的问道:“这个……” 再仔细一看,那些个谷粒之中,还夹杂着一些个奇怪的东西,诶……是米虫…… “这就是‘反’,”程恪说道:“要制作‘反’,先把东西放在了不应该放的,相逆的位置去,让东西本来带了一种逆性,再用起来就可以了,这是喜欢干燥和阳光,还有土的谷粒, 包起来,放在了潮湿阴暗的房梁上面,让它不着天地,完全背离了谷粒需要的一切,就能养成了‘逆’性,成就出‘反’来。” 接着,程恪将那一包谷粒随手撒在了路边:“上车吧。” “可是那个放‘反’的人,究竟是谁?”龚贝贝还是不依不饶:“要是他继续捣乱怎么办?” 说着,又看了老太太鬼一眼。 老太太鬼见了那个眼神,立刻也要炸毛,魏九爷却拉住了老太太,说道:“现在‘反’暴露出来,大家都各自留心,那个人怕露出马脚,自然不会再肆意妄为了,先往潭深镇去,等那个人露出了狐狸尾巴,我当场给他剁下来!” 这样说来,一群人里有一个定时炸弹,这个滋味也真是挺够受的。 车再开起来,果然就看不见那种背面的墓碑了,剩下的路很顺利,跟导航上面显示的一样,不到一个小时候,赶在了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到达了潭深镇。 四姑姥姥和三姨婆早在村口等着我们,看见车来了,热络的挥了挥手:“你们遇上塞车了?怎么现在才来?” 我把事情跟四姑姥姥说了一遍,四姑姥姥的眼神就冷了下来,扫了扫这一群人,魏九爷倒是满脸的不自然:“秀英啊,好几年不见啦!” “魏瞎子啊,”四姑姥姥对魏九爷一点也不客气:“还活着呢?” 奇怪了,这魏九爷怎么看见了潭深镇的老太太,全是一个态度,而潭深镇的老太太看魏九爷,也全是一个态度? 真是个耐人寻味的奇男子。 “说起来,您见到了二姥爷没有?”我忙问道:“他来得比我们早,应该已经到了吧?” 第199章:黑纸片子 木槿花马车打赏第一更与正常更新两更合 “没有啊!”四姑姥姥挺诧异的说道:“我还正想着问你呢,你一说二姥爷要回来,我和你三姨婆在这里等了一天了,也没看见他,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一下愣了,不由就说道:“不能吧……既然他们是往这个方向来了,那不是往潭深镇,还能是去哪儿啊……” 说到了这里,罗蔚蓝忙转头问龚贝贝:“你赶紧打电话问问你们家,不是说能探听出来吗?” 龚贝贝一听,立刻手忙脚乱的就把电话给拿出来了,拨通了,说道:“我说那辆刘元华的车……什么?” 说到了这里,龚贝贝的脸色变了。 “到底怎么了?”我的心一下子就给揪起来了。 “这个……”龚贝贝挂了电话,带着点犹豫说道:“他们说,跟着追查过去,到了潭深镇附近,就不见了,现在他们也正想法子找呢,就是……一直没找到。” 龚贝贝手下的养鬼师当然一定是西川的精英了,可是还是给跟丢了…… “这也很正常,”魏九爷抖了抖自己的衣领子,存心要在四姑姥姥面前做出一个风流倜傥的样子:“杨疯子要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给找到,那也不是杨疯子了,是吧,秀英?” 四姑姥姥给了魏九爷个雪白的白眼儿,没搭理他,只是拉着我,说道:“坐了一天车也怪累的慌的,先回去休息吧。” 我赶紧说道:“可是……” 我话还没说完,四姑姥姥的手忽然在我手上轻轻的捏了一下。 我立刻就会意了,忙说道:“那行吧,就全听四姑姥姥的。” 四姑姥姥这才点了点头,跟我们带来的那票人里,除了魏九爷之外的每一个人都笑了笑:“有请有请,知道你们要过来,我们村子里也得尽一尽地主之谊。” 罗蔚蓝赶忙说道:“您太客气了,那就多谢了。” 魏九爷丝毫没理会那个笑容不是给自己的,身子一侧就要往四姑姥姥身上贴:“秀英啊,你那么客气干什么,别累着……我又不是外人,这么大张旗鼓的……哎呀……” 魏九爷也不知道怎么的,那手刚要穿过我的胳膊,拉上了四姑姥姥的手,就跟触电似的缩回去了。 我偷偷回头一看,只见魏九爷的一手的虎口上,居然有一个殷红的牙印子! 那个牙印子齿痕非常清楚,而且……看着大小,是个小孩儿的样子。 “哎呀,我说杨秀英,你怎么放鬼咬人呢你!我们这好歹也是久违的回趟家,你就这么招呼我们啊!”老太太鬼不乐意了,开始喋喋不休:“要我说,你们潭深镇,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最出名的,也就是我们老头子了,这好不容易衣锦还乡,你们什么态度……” 也不知道这老太太鬼会不会成语,怎么理解的一个“衣锦还乡”。 “行了!”一直沉稳着默不作声的三姨婆忽然开了口:“你们两个是不是当我是个死人哪?” “呀,三姐!”魏九爷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忙说道:“这……我真是没看出来三姐!几十年不见,三姐还是那么漂亮……” “行了你,”三姨婆显然更不吃那一套,冲着进村自的路口指了指:“赶紧闭嘴,走路。” 魏九爷看样子挺怕三姨婆的,就只得跟在了后面,一双眼睛对着四姑姥姥瞟来瞟去,总想着上前搭话,却求之不得,老太太鬼更不高兴了。 很快,到了祠堂里面,三姨婆说道:”这次来人多,祠堂里面房间宽敞,你们就住在后院吧,这么晚了,也该吃饭了,我把那准备好的饭菜拿过来。小九儿,你过来,我给你留了糯米藕。” “三姐,你真是我亲姐!” 被称为了“小九儿”的魏九爷演技浮夸,恨不得当堂洒下热泪,可惜挤了半天,还是失败了。 罗蔚蓝因为一直跟自己奶奶生活在一起,所以对老年人特别知礼数,赶紧就过去帮忙了,龚贝贝自然也紧随其后,四姑姥姥一双眼睛飘忽着,聪明如程恪,早看出来是个什么意思了,也就随意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我赶紧说道:“四姑姥姥,有情况吧? ” “你倒是不傻。”四姑姥姥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冲着院子里面望了望,压低了声音:“你们这一帮子里,恐怕是有外人啊。” “不愧是四姑姥姥!”我赶紧用一种跟魏九爷水平相当的浮夸演技表现了一番对四姑姥姥的崇拜:“女中诸葛亮!” “什么女中诸葛亮,”四姑姥姥哼了一声,可是显然听的受用:“我说,你也知道了?” 我赶紧把路上发生的事情给讲了一遍:“您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 “你就不用管了。” 四姑姥姥却避而不答,只是说道:“反正,在那一群人里面,你就负责装傻就可以了,这一次,恐怕很凶险,往这里来,没好事。” “那肯定的呀!”我心里着急: “我二姥爷,我爸妈,全都给……” “所以,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打草惊蛇。”四姑姥姥语重心长的说道:“只要你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一定会严加防范那个人,让那个人觉察出来了,咱们可就被动了,懂不?” 我做出一副很佩服的样子,点头如鸡啄米:“还是四姑姥姥英明!” “嗯。”四姑姥姥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又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们现在的目的是什么?” “为长生啊!”我赶紧说道:“可是您知道……” “不光我知道,全天下都从那次养鬼师的酒会里面知道,长生在你身上了。”四姑姥姥利落的截口道:“所以你知道他们是想着……” 不想承认,但也只好承认:“是想着抓住我,把我开膛破肚也好,怎么也好,把长生从我身上取出来,所以才……” 但是二姥爷,真的忍心对自己的外孙女下这种手吗?我莫名的想起来了那只断了尾巴,又在二姥爷手上重新长出尾巴的老鼠来了。 “你明白就好。”四姑姥姥抿了抿嘴,说道:“你二姥爷这辈子几乎没怎么正常过,所以一起长大的老鬼,都管他叫杨疯子,这一次,不管他是出于本心,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事情,咱们不弄清楚了不行……” 我一下就明白了:“四姑姥姥,您一定是看见了二姥爷进了村子了,但是刚才故意……” “嘘,”四姑姥姥眯起了眼睛,觑了觑窗户外面,低声说道:“事情我只告诉你,他们来是来了,但是绕到了咱们杨家的祖坟里,就不见了,想也知道,是用什么阵法,将自己给藏起来了,我不说,让他们自己找去。” 我忙点点头,四姑姥姥接着说道:“这事儿你不要露底儿,长点心眼儿,你知道,就算是都在潭深镇,那不是一个姓的,也不是一家人。” 我自然明白四姑姥姥的意思,魏家也对长生是势在必得,为了以前魏浅承给魏家丢下的那一份脸面,他们这一代也非得抢回来不可,而杨家,出了那么多长生行者,也希望自己家,将来能永远拥有长生。 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四姑姥姥察觉到了我的动作,问道:“你饿了?” “啊?”我这才回过神来,把手给拿下去了:“四姑姥姥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儿……” “嗯,这就开饭了,你该防,就要防着点……”说到了这里,四姑姥姥的眼睛忽然扫到了我的脖子上,对那璇玑珠有了兴趣:“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个……”我忙说道:“就是一个护身符,保平安的。” “我怎么没见过这种护身符?”四姑姥姥露出了挺疑惑的表情来,就要将那个璇玑珠给摘下来:“你拿下来,给我看看。咱们养鬼师不是一般人,护身符这种东西,千万不能乱带。” 我吓了一跳,这个东西怎么能说摘就摘,正想跟四姑姥姥说清楚,而正在这个时候,程恪挺适时的从门外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杯茶,挺自然的放在了我手里。 程恪就是程恪,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总能立刻出现。 袅袅茶香一扑, 也就把这个事情给混过去了。 放上了大八仙桌,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各式各样潭深镇特色的吃食是琳琅满目,油润润的蒜苔炒腊肉,晶莹剔透的烫面野菜烧卖,还有清香扑鼻的素炒五花菜,金黄灿灿的生煎豆腐丁,加上荷叶酥烧鸡,蜜汁排骨等等,配上了栗子银耳汤,香气错综复杂,引人垂涎欲滴。 “快,趁热吃。”三姨婆挺热情的招呼着:“都是本地特色菜,不登大台面的,你们别嫌弃。” “这怎么能嫌弃,”罗蔚蓝眼睛亮闪闪的:“好久……好久没吃自己家做的饭了,香。” 龚贝贝一听,赶紧自告奋勇的说道:“你喜欢,以后我给你做。” 我拿起筷子要吃饭,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沉重的乌木筷子忽然就在我手上打了滑, 直接从手上给滑了下去,掉在了地上,双双的断了。 “哎呀这个筷子质量不太好。”我弯下身子要把筷子给拾起来,说道:“四姑姥姥,还有筷子……” 一抬头,却看见众人都是一个不太自然的表情。 “呃……”我挺尴尬:“刚才手滑了……” “没看错的话,是不是断了?”龚贝贝瞪大眼睛:“陆荞,你……” “她时运走低,这也不算什么新鲜的。”程恪只是信手又拿了一双筷子给我,挺淡定的说道:“吃饭,有我。” “诶?”接过了筷子,看着满桌子人那个样子,还是没由来的心虚了起来:“ 是不是,有什么说头?” “这叫‘折’,”四姑姥姥脸色也有点不好看:“意思就是,你在家里吃饭的时候,筷子脱手,是要走背字的意思,而筷子不仅脱手,还给断了,这就是预兆着,你最近要有大凶险,这是祖宗给你的警告。” “警告?”我心里一提,本来我人也死了,靠着那个莫名其妙的灵体才能苟延残喘,现在又要遇上了凶险了…… “这样子的预兆不是很常见。”罗蔚蓝犹豫了一下,还说挺诚恳的跟我说道:“这两天,我看你最好是小心点。” “多谢。”我点了点头,一众人像是尽力的想把气氛给搞的活跃点,就都开始说起了别的事情,但是我看得出来,大家瞧着我的眼神,不知不觉,都带着点怜悯,像是……看着一个年纪轻轻,却身患绝症的人一样。 我被这个莫名其妙的氛围弄的心里发毛,只有程恪还是挺淡定的给我夹菜,像是根本不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一样:“多吃。别多想。” 左思右想,反正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比死更凶险的了,我都成了一个阴差手下的漏网之鱼了,还怕什么,心一横,也就该吃吃,该喝喝,遇事不往心里搁。 、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白捡来的啊。 吃完了饭洗完了碗,四姑姥姥安排了房间,我们也就各自的上床休息去了。 到了房间里,我忍不住问道:“都说让我小心那个‘折’,可是要怎么小心啊?” “小心?你不用小心。”程恪眯着桃花大眼,好整以暇的说道:“你只要别离我太远就可以了。” ……跟没问一样。我寻思起来,老祖宗给个警告也没错,可能我已经死了,命火本来就挺低的吧? 没想出个所以然,就随口说道:”多远不算太远……“ 而程恪一双手倒是把我先给圈起来了:“要这样,才不算太远……” 那个凉意一下子袭过来,我忍不住颤了一下,程恪察觉出来了,松了手低下头:“冷?” “也不算太冷,”我嘴硬说道:“主要是天冷,跟你没关系。我现在早习惯了。” 说是这么说,程恪却将手给松开了,微微一笑:“我还不习惯,让你冷。” 他的桃花大眼在昏暗的白炽灯下闪闪发亮,侧脸上的光影勾勒出来的线条更是美好如画,就这么看着……已经让人要摒住呼吸。 回过神来,这一点也要赶紧习惯了才行,就接着说道:“那好吧,我去上个厕所,既然不能离你太远,你在门口等着我。” “隔着一道门,当然算远,”程恪低头,鼻尖儿简直要碰到了我的鼻尖儿上:“我……” “跟进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一颗心突突的跳了起来,伸手把程恪那张脸给推过去了。 程恪是一副特别自然的样子,为了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low,我就也只好梗着脖子装出来了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样子来,拿上了必要的东西,也就挺直腰板进去了。 要说潭深镇,最可怕的根本不是坟圈子,而是厕所。 这里的厕所是青石板堆砌起来的,方方正正,分成了几个小隔间,但是自带凉气,夏天还凑合,秋冬那是特别冷。 尤其是深不见底的大坑,总觉得能随时伸出一只手来。 里面也没装电线更没装灯,现在又是个乌云密布的时候,本来的大好月色,也给埋在了后面了。 好在仗着程恪,现在在昏暗的地方看东西,也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一进去了,还是忍不住的有点背后发毛。 算了,习惯就好了。 刚要解决,忽然听到了一个特别清楚的声音:“陆荞。” 诶?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我一听,当时就觉得是龚贝贝,随口说道:“你也来啦?” 可是那个声音就是喊了我一声,却不支声了。 我也没多想,解决完了就说道:“你不会是没带纸巾吧?运气真好,你叫我一声小天使,我给你送过去。” 说着,也就站起来,冲着那个隔间儿过去了。 隔间儿只是左右隔上,前面是没阻碍的,能直接看到里面,我把头探进去,却愣住了。 那个隔间,根本没有人。而且,不仅仅那一个隔间儿,其余的隔间儿,全没有人。 而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又不知道在哪里响起来了:“陆荞。” 我的心陡然一震,觉出来那个声音平平板板的,倒是不像真的喊人找人,而像是念书似的,毫无感情的蹦出了两个字来,还是那种以句号做结尾的陈述句。 搁谁谁心里都明白了,不是时运走低吗?上个厕所也能碰到那种东西。 于是我就假装没听见,反正事情也完成了,就悠哉悠哉往外面走,想攻击我的怪物多了去了,一个喊魂儿的,我还真没放在了眼里。 可正在这个时候,月亮从那浓重的云朵里面冒出了头来,照的那个老旧的厕所里面也是一片清辉,我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后面,蜷缩着一坨黑魆魆的东西,勉强能看出来,是个留着长发的女人的影子,它壁虎一样的匍匐在地上,四肢着地,像是蓄势待发, 要冲着我扑。 我听说过“鬼叫魂”的事情,只要在半夜的时候,有声音喊自己的名字,绝对不能答应,只要是答应了,那个东西就会趁着你这一应,扑到你身上,把你的魂魄勾出来取而代之,身体也就会随着那个魂魄为所欲为。 也就是传说之中的“鬼上身”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是一阵后怕,幸亏我东扯西扯,根本没应!而那个东西……难道就是今天掉筷子预兆着的“凶险”? 想了想,假装根本没看见,就一路往外面走,忽然脚腕子上一凉,我的脚像是被强力胶粘在了地面上一样,瞬时就动弹不得了。 回过头,果然,那个黑魆魆的东西锲而不舍的就跟在了我的影子后面,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 是个麻烦啊……老这么热情的跟着我喊我,要是我什么时候一不小心答应了怎么办。 既然你穷追不舍,我也只好不客气了。 想到了这里,我一下子给自己放了血,转身就往那个黑影子上面撒了下去。 “嗤……”那个黑影子猝不及防,被我浇了一个临头,痛苦的在地上翻滚了起来,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东西能被伤的满地找牙,也真是挺新鲜的。 一股焦糊的味道扩散开来,像是葬礼上烧纸的味道。 “不好意思啦。”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出奇的话多,倒是跟那个黑影子给聊上了:“我时运不济,连累的你也时运不济了,下次要是有机会,你找找普通人吧,这种养鬼师的村子,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我还没唠叨完, 那个东西忽然冲着外面就以一种十分奇异的姿态爬了过去, 速度飞快,比受惊的壁虎还快,分明是想逃! “喂……外面的那个,比我危险……” 我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像是卫生纸被随手撕扯了的声音,“哗”的一下,干脆利落。 接着,万籁俱寂。 叹了口气,心想,也许那个鬼今天吃饭的时候,筷子也落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子吧。 出了门,看见程恪脚底下正蜷缩着那个黑糊糊的东西,但是已经不跟刚才一样有型有款,而是跟一堆纸片一样,稀碎稀碎的。 而程恪长身玉立在月光下,侧着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冲着我伸出了干干净净,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过来看看。” “也没那么深仇大恨,不至于吧……”我说道:“那个东西……” 结果走近了一看,才看出来,那些真的是黑色的碎纸片! 原来是将阴魂给困在了纸上,随风来去听凭差遣的那种养鬼术,看来又是冲着我来的。 “是家养的鬼。”程恪低下头,说道:“顺着它,找找正主挺合适。” 说着,抬起了脚来,让那黑色的纸片儿从地上飘然而去,散落在了夜风之中。 这种养鬼术能“认门”,就是跟猎狗一样,在主人派遣它的任务做完了之后,还能本着节能环保的概念,重新回到了主人那里去。 “看来咱们运气不见得有那么差。”程恪侧着头,任夜风将他的刘海给吹的飘扬了起来:“这个东西来的挺是时候的。” 我看见了,刚才飞走的那些碎纸片上,附上了程恪上次追踪鬼新郎的时候用的那种法子,这样明天顺着痕迹找过去就知道它是谁派来的了。 不过……他们有千百种方法,干嘛要用这种有弊无利的法子? 一方面,这个东西要是惊动了我们,很容易让我们提起警惕,他们要抓我,就更难以下手了,另一方面,这种东西“认门”的特性,会成为指引我们追逐过去的线索,这不是自曝其短吗? 一种可能,是虚晃一枪,继续以这个吸引我们,挖坑让我们往里跳,还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在暗中用这种东西,跟我们通风报信,二姥爷他们究竟在哪儿。 放出这个东西的,是二姥爷,还是耳钉…… 算了,本来这一次,也就是做好了跳坑的准备了,有线索,就去追就是了,拼个鱼死网破也好,能结束的话,就尽早结束吧。 “好!”忽然一片寂然之中,魏九爷的声音特别洪亮的在我们身后突如其来的响了起来:“那个东西,就是所谓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们放心,这个东西,我刚才动了点手脚,顺着那个手脚,就能找到了正主儿在哪里!” 把魏九爷也惊动了。 而魏九爷那声音那么大,罗蔚蓝自然也早就听见了,也把头从窗户里面探了出来:“怎么着,有线索了?” 这下子,四姑姥姥说的什么瞒着外人,可是全泡汤了,此行,又是要全员出动。 不过程恪还是一副很轻松自在的样子,像是早就胸有成竹了。 本来有点紧张的我,也被他给感染了,莫名其妙就放松了下来。 只要有他在,什么也不用怕。 “这么晚了,你们不睡觉,难道还看什么星星月亮?”忽然离着厕所不远的地方传来了四姑姥姥的声音:“赶紧回房去,吵死了!” “秀英,你别生气……” 回答魏九爷的,是关窗户的声音。 等到一觉醒来,觉得睡得特别舒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程恪并没有跟往常一样护在我身边,怪不得特别暖和。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程恪正在窗边看什么东西。 我也起身,顺着他的视线往外面看,只见昨天那纸片飘散过去的地方,是有一点浅浅的痕迹,冲着西面去了,非常的微弱,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见。 正这个时候,四姑姥姥正从窗外走过去,一盆子东西绿油油的。 我伸出头就问道:“四姑姥姥,您那个盆里……” “哗啦……”忽然程恪将我往后一拖,一个不大不小的瓦片就几乎贴着我的头皮从房檐上给坠落下来了,砸在了地上,在我眼前绽放了一个粉碎。 程恪要是不把我给拖过去的话,那我的脑袋…… 这个跟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让人背后发凉。 四姑姥姥盯着那瓦片,叹了口气,晃着那个盆,说道:“就是给你准备的,赶紧过来。” 这个时运走低的,真是没有谁了。 我护着脑袋就从房檐下跳了出来,跟着四姑姥姥进了盥洗的房间,只见四姑姥姥将那个盆放下,指着那绿油油的东西,说道:“幸亏这个季节还有,冬天可就说不好了,你赶紧洗脸。” 我低头一看,只见那绿油油的东西,原来是沉浸在一盆清水里面的杨树叶子和柳树叶子。 杨柳树的树叶在井水里泡一夜,第二天拿来洗脸,会带着非常好闻的清香,可这是端午节的习俗,现在都快霜降了…… 还没等我问,四姑姥姥就很自然的说道:“给你洗秽气的。赶紧洗。洗过了这种东西,十二个时辰之内,低级一点的鬼魂就看不到你了,算是一个护身法。” 我赶紧依言而行洗了脸,但是刚洗完了,还没来得及擦,只听“咻”的一声,四姑姥姥忽然抄起来了一根树枝,冲着我就打。 我猝不及防,想着躲,但是就算带着阴阳御鬼之术,居然也躲不过矫健如天山童姥的四姑姥姥,结结实实被打了好几下。 “哎呀……” 四姑姥姥默数龙井几下,这才将那树枝给收回来了,说道:“行了,打完了。” “是桃枝啊……”我这才看清楚了。 自然,桃枝也是打鬼打秽气的。 只是四姑姥姥力道太大,实在好疼…… “昨天的黑纸片子,我也看见了,”四姑姥姥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天你过去的时候,一定要万事小心,能躲就躲,认怂也没事,谁护着你,都不如你自己护着你自己。” “我知道了。” 我赶紧点了点头:“西边的那个方向, 应该就是咱们杨家的祖坟吧?” 四姑姥姥点点头,露出了一种挺疑虑的样子来,说道:“为什么,是那里呢……” 只可能,是祖坟里面,有某种用得着的东西。 祖坟……尸体…… “有饭吗有饭吗?”罗蔚蓝的头发每次在他醒来的时候,都乱的跟世界大战似的,这次跟上次在西川的时候看见的一样,炸的像是一团蘑菇云。 “厨房呢。”四姑姥姥说道:“荷叶珍珠米粥,小猪的罐子里面有糖。” 一大票人吃饱喝足了,就以魏九爷马首是瞻,奔着西边的祖坟去了。 祖坟离着祠堂倒是不算太远,走不了几步就到了,这个地方,虽然我是听说过,却还是第一次来。 墓碑很宽广,因为是几百年来的老墓地,看上去特别壮观和肃穆。 那些个细微的痕迹正成了一个细线的模样,蜿蜒曲折的往前走。 罗蔚蓝是外乡人,进墓地之前先跪拜说了一些个告罪的话。特别得体知礼,魏九爷一把年纪,反而大喇喇就进来了,跟在自己家祖坟徜徉似得:“魏杨不分家,魏杨不分家,不是外人。” 我知道自己现在情况特殊,就小心翼翼的跟在大部队里面,生怕因为自己的运气,给他们添了麻烦去。 但是到了墓地的中间部分,那轨迹居然给散开了,零零落落的真跟纸片子似得,哪里都是。 我心里一沉,难道是我们被发现了,对方要故意弄成这样,好迷惑我们寻找的方向? “分头找!”魏九爷意气风发的发号施令:“我去南边,罗蔚蓝找北边,陆荞你就在西边找。” 这么快把任务都给分配好了。我就赶紧握住了程恪的手:“这样够近吧?” 程恪薄唇勾起来:“你倒是小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是绝对不想再作死了。 “扣扣扣……”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这样特别清脆的声音,跟啄木鸟似得。 可是周围,却没有树。 “别看了,”程恪形状完美的下巴往一个大墓的方向扬了扬:“在那。” 我顺着程恪的视线往那里一看,这才发现,那个“扣扣”的声音,是从坟墓里面传过来的! 坟里……有人? 我赶紧将程恪的手握的更紧,而正在这时候,一只白的没有血色的手忽然从墓碑后面伸了出来,冲着我们就招:“你们可算是来了!” 第200章:夹在中间 那只手,白白嫩嫩的,自然不用说,关键是,那个是一双少女的手。 “十一?” “赶紧着快下来!”十一的声音非常的着急:“他们就快回来了,别让他们给发现了。” 既然十一在这里,事情自然又跟阿九有关系了。 程恪根本没把十一放在眼里,似乎就算十一能冒点坏,也不用放在眼里,就牵着我手往那边走过去,只见那一只白手从土里伸出来招摇,要是一般人,准得当场吓尿,跟《活死人黎明》似的。 估摸着,是不让人发现的障眼法。 果然,程恪蹲下身子,将墓碑旁边的一棵开着花的植物给拔下去了。 眼前,忽然一下子就豁然开朗,原来那个墓碑下面,居然开地窖似的,有一个地洞,十一的那只手,正是从地洞里面伸出来的。 往程恪手里一看,只见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棵二月兰。 我心里就明白了,设立障眼法的那“道具”,应该是不会出现在这个时候的那种东西,二月兰是春天才能开的花,这个霜降的时候怎么能有。 下地洞的时候,我无意中扫了一眼那个墓碑,却发现,那个墓碑上已经是个分吹雨打十分老旧的样子,上面残损不堪,但是还能勉强分辨出来,其中一行字,写着的,是“杨芙蓉之墓”。 芙蓉就是那个蜕皮仙姑,明明是一直活到了现在,怎么倒是有个墓……啊,我心里明白了,估摸着是阿九占了她的身体之后,丢在哪里,被村里人给收了,看来这个蜕皮芙蓉,倒是没怎么受到了菖蒲“背叛家族”的影响,还能堂而皇之的进祖坟。 跟着程恪下了地洞,眼前是一片黑暗,听见有什么东西像是机关似的,“咔哒”响了一声,头顶上的光明又没有了。 这个地方作为一个坟包来说,实在大了点,照着上面的样子,估计着把旁边至少三两个坟的地界也给打通垄断了,上一次,菖蒲她妈的坟塌了,差不多也是因为这种“违章扩建”的原因。 感觉这一阵子快成了田鼠了,经常深入地下活动。 眯着眼睛仗着阴阳御鬼之术细细的看了看,这里就跟个普通地窖一样,扑面一股子潮气,估计着是杨芙蓉下葬之后,被人偷着挖开了改建过,不然的话,普通的棺材直接被土就埋了,又不是古代贵族,根本不会有“墓室”这么一说。 一只手伸过来拉着我:“跟着我过来。” 那娇俏单薄的身影,果然是十一。 “阿九让你来的?”我忍不住问道:“阿九呢?” “嘘。”十一眯着眼睛说道:“你们再来的晚一点,阿九就要玩儿完了,她连自己的身体都没有,收尸都没法收。” “嗯?”我忙问道:“怎么回事?” “还不是为了你们。”十一说道:“上次阿九想法子,要替你在那一男一女两个疯子里面解围,自己倒是被抓住了,一路拖到了这里来了。” 对,阿九跟那个芙蓉,本来就有仇,可是上次分明以她的本事,是可以脱身的,难道就是为此暴露了行踪,自己倒是被盯上抓住了。 “这么说……”我忙问道:“昨天那个黑纸片子,是你放出来的?” “黑纸片子?”十一倒是微微一愣:“什么黑纸片子?” “不是她,”程恪却说道:“她再也当不了养鬼师了。” 十一小嘴一弯,带着点不甘心的样子:“拜你们所赐。” “是你胡作非为,自己找的。” 这个十一的养鬼术,上次好像被程恪给废了。 那个线索并不是十一放出来的引路的。 “不说那些没用的,单说这一次,你们这次过来的动机,我全知道。”十一咬了咬牙,转了话题,接着说道:“你们肯定要问,那疯子带着你爹妈上哪儿去了是吧?我全看见了,所以咱们可以交换一下,你们帮我救出阿九,你爸妈的事情,就包在了我身上,怎么样?” 十一这个人信誉算是差的要了亲命,程恪倒是一反常态,像是没怀疑似的:“在哪儿?” “就在里面。” 十一一听连口舌也没多费,我们就相信了,喜不自禁的领着我们往里面走:“你们千万不要出声,就在最里面呢!”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我们身后响了起来,显然又有人来了。 十一脸色一变:“这么快……” 看着十一这个样子,好像知道跟过来的是谁啊! 程恪微微侧了侧头,也将我往身后一拖:“先躲起来。” 藏在了一边,只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还是那种低低的商议什么似的的声音,因为太低,也根本听不出来到底是谁。 正在这个时候,我觉得脖子特别凉,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正散发着寒气似的,拧起眉头,回头一看,却看见了那墙壁上,虚虚浮浮的,像是有个影子一样。 那个影子贴在我背后,跟个壁画似的,微微的颤动着。 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光,哪里来的影子。 又是那种东西,算了,先忍一忍吧。 程恪早看见了那个东西了,修长的手往那个墙壁上面一贴,那个东西就跟乌云遇上了太阳一样,倏然就散开了。 大概是隔壁来串门的吧。 我也没往心里去,只听那两个人一接近,那个甜甜的味道就一下子传了过来,十分显然,是二姥爷和蜕皮啊! 我心头一紧,盯着程恪。 程恪则是饶有兴趣的望着姗姗而来的二姥爷和蜕皮。 他们两个还是跟上次在太清宫里面看见的一样,二姥爷悠哉悠哉,蜕皮像是全世界都欠她钱。 他们两个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从我们面前给走过去了,眼睛也没斜一下。 估计程恪使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两个根本看不见我们。 接着,那两个人继续往里走,“吱呀……”像是一道大门被打开了似的,远远的,传来了阿九的声音:“你们两个终于是勾搭成奸了,恭喜恭喜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早生贵子啊?别说,姜还是老的辣,你们俩口味都挺重,般配般配。” “你都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思胡说八道的羞辱别人!”那个蜕皮本来整天都是个全世界都对不起我的怨愤样子,今天当然也不例外:“要不是得靠着你的魂魄保持着菖蒲的尸体,我现在就把你给赶出去,让你变成个孤魂野鬼!” “我就看准了,你不敢将我赶出来。”阿九的声音还是跟平常一样的不以为意:“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把陆荞他们给骗过来呀?真是又傻又天真,真当程恪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算他看出来了,也没有办法!”蜕皮带着点得意说道:“除了乖乖就范,能怎么办?”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阿九带着一种不屑,说道:“我说芙蓉啊,你以前就不太聪明,白让你在我身体里面活了这么多年,都蜕皮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要取得长生,当然要先对付程恪,可是程恪就算失去了记忆,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弱点……” “那个陆荞,就是他的弱点!”蜕皮咬着牙说道:“这次,我一定要让程恪给恢复记忆,重新用长生把菖蒲给唤醒了!” “你要是愿意,就试试看。”阿九还是个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你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死了也没谁为你哭。” “我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蜕皮的声音像是恨得要把一嘴牙都给咬碎了:“别以为,我会轻易的放过你,我也得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话你说了几百年了,我耳朵都听出了茧子来了。”阿九的声音悠闲的不像是当了肉票,而像是在度假一样:“下得去手,你就来。” 自然,为了菖蒲的尸体,那蜕皮一定下不去手。 剩下的,倒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对话了,果然,那个蜕皮是诚心的想将我们给引过来,让程恪恢复记忆,取得藏起来的长生,好来拯救自己的女神菖蒲回魂复活啊?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能让程恪恢复记忆呢?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听十一压低了声音,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阿九被困住了,赤血咒可以解开束缚着她的阴气,趁着他们正在这里等你上门,我先去救你爸妈,你们动手找到了空门救阿九,怎么样?” “你先说,我爸妈在哪儿呢?” “你放心吧,你爸妈现在算是在挺安全的地方呢!”十一说道:“我能把他们救出来。这里就看你们的了。” 说着,十分轻捷的就溜走了。 就算没有了养鬼术,她那个身手,也够让人叹为观止的。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的桃花大眼还是深潭似的水波不兴,我忙问道:“咱们……怎么过去?” 程恪侧过头,说道:“先不过去。” “诶?”我满头雾水:“可是刚才十一……” “是不能过去。”耳钉忽然说道:“他们本来就是挖坑给你们跳,当然是做好了完全准备了,现在过去,那就顺了他们的心思,把你们瓮中捉鳖了。” “你说谁是鳖呢!”我刚要骂耳钉,这才瞪大了眼睛,反应了过了来:“耳钉?你怎么来了?” “嘘。”耳钉咂咂舌,带着点得意说道:“你身为一个养鬼师的自觉呢?” “不是,你这一出现,也太突然了啊!” 突然到,他说话我都没觉察了出来。 “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啊!”耳钉越发是个屌屌的样子,说道:“不然,你们以为我以身涉险,是来干什么的!” “刘老太太呢?”我赶紧说道:“是不是被二姥爷他们给劫持了,你没办法,才开车带他们来的?” 耳钉的脸部肌肉挺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摆了摆戴着闪闪亮骷髅戒指的手,说道:“这你就别管了,我姑奶奶……现在已经没事了,放心吧。” 没事还能这么吞吞吐吐,才真是有了鬼。 我自然是个满心的不信,却没表现出来,只是顺着他的意思,装作了一副松口气的模样:“那就好那就好,我这一直还挺担心呢!你是救出了你姑奶奶,这才过来帮忙的?” “啊,算是吧!”耳钉这个人看上去滑溜,可是并不是真的很擅长说谎,要不然上一次在那个别墅里面,他也不至于被我和程恪给看穿了, 现在更是显而易见,耳钉心里有事。 而程恪平常话就不多,也总是面无表情,弄的谁也看不透他,不知道他心里明白几分了。 “你刚才说陷阱啊!”我忙接着说道:“什么陷阱啊?” 耳钉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说道:“具体是个什么样子的,我也没看清楚了,不过那个棺材附近,撒上了一些特别奇怪的东西,他们肯定是准备好了什么东西,等着你们上钩呢!” 正这个时候,蜕皮那个单薄的身影,正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不信任那个小子,还是得去那边看看,免得一场心血,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说着,自顾自的往外面走。 应该是去爸妈那里了。 耳钉藏在了程恪后面,等那个蜕皮走了,低低的说道:“就剩下你二姥爷了,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机会?咱们三个,不可能打不过一个……” “就算过去,也得看清楚了那个形势再说。”我说道:“还不知道,那个陷阱怎么躲开……”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叫:“陆荞?陆荞?你们在哪儿呢?” 是罗蔚蓝的声音! 不早不晚,偏偏是这个时候…… 接着,是龚贝贝的声音:“你说,这里是不是个迷魂阵啊……” “咔嚓……”随着一个开机关的声音,身后墓穴的出口开了,露出了一丝光来,罗蔚蓝和龚贝贝,也从外面进来了! 而二姥爷从墓室里面闻讯出来,正跟龚贝贝和罗蔚蓝打了一个照面,我和程恪还有耳钉,则正给夹在了中间…… 第201章:个中陷阱 木槿花马车打赏加更第二更 “二姥爷……”罗蔚蓝盯紧了二姥爷:“您真的在这里……” 二姥爷也没说什么,就跟平常一样挖了挖耳朵,盯着罗蔚蓝说道:“你小子跑到我们老杨家祖坟来干什么?你们家……啊,我还忘了。”二姥爷摇了摇头:“你们家大人,都死光了,也没法教你做人的道理了。” 二姥爷脾气是不好,也经常骂点脏话,可是他说话,还从来没这么存心戳人伤疤过! 龚贝贝一听不乐意了:“叫你一声二姥爷,那是给陆荞一个面子,你还别倚老卖老,我们这是……” “行了,咱们这么擅闯人家祖坟,本来也确实没礼数,”罗蔚蓝拧起了眉头,将龚贝贝护在了身后,接着对我二姥爷说道:“我就想问问,您这么做,背后指使的人,到底是不是魏长生?” 二姥爷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撇了撇嘴,说:“哦。这么说你想报仇啊?那到时候,你找魏长生亲自问,别的事情,我哪儿知道。我劝你,没必要的麻烦,也别跟着乱卷,要不然,到时候你这根独苗儿折了,我还怕你们家祖宗半夜来找我算账呢!” “可是……”罗蔚蓝咬着牙,带着一脸倔强说道:“难道这一次您真的打算跟魏长生同流合污,跟他那样心胸狭窄,手段毒辣的人合作,你可要小心,不要兔死狗烹……” “用不着你们来教我!现在,给老子滚出去!”二姥爷虽然是个很瘦弱的老头儿,可是脸色一沉,一点笑模样也没有的那个样子,是让人忍不住心里发寒:“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事情就是魏长生指使他做的!”阿九正好在里面听见了这一番话,人动不了,也得跟着煽风点火:“傻小子,他要是不给魏长生办事,至于连自己的家族也背叛吗?你还问?不如抓住了这个老头儿,让他带你找魏长生好报仇!要不然,你们罗家村那么多人,可就白死啦!你想想你兄弟姐妹,你想想你奶奶!” 不用阿九说,其实罗蔚蓝自己也认定了这一点,一听阿九这话,更是让罗蔚蓝意志坚定了:“二姥爷,回头是岸,你带我去找魏长生!” “你是不傻?”二姥爷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还是说,被仇恨给冲昏头脑了?” 二姥爷的话还没说完,罗蔚蓝的一根束魂索已经冲着二姥爷风驰电掣的过去了,二姥爷在西川那么久,肯定对罗家的招数也并不陌生,早抬手招呼上了,一手就将束魂索给抓住打了个结,龚贝贝可不会让罗蔚蓝吃亏,自然要给心上人助阵,趁着二姥爷手上抓着束魂索,她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人儿,冲着二姥爷面门就丢了过去。 二姥爷是个老江湖,根本不看在眼里,三个人你来我往的,就给打起来了。 趁着这个机会,程恪牵上了我的手,就悠哉悠哉的往里间走了过去,耳钉左右看看,露出挺茫然的样子来:“咱……咱们不管他们啊?可是他们这样行不行啊……” “你可以去搭把手。”程恪淡然说道。 耳钉望了两眼,还是缩回来了:“蔚蓝哥能行,有龚贝贝呢,我,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说着,还是提起脚来,一边不住的回头,一边紧紧的跟着我们。 我却纳闷了起来,刚才那个风水阵,要不是十一探头叫我们,我们都没找到,怎么罗蔚蓝他们本来是往别的方向去的,倒是给找到,还进来了? 难不成……我偷偷的看了一眼程恪,是他在进来之前,在外面留下了什么痕迹,引着他们过来,就是打算着,不管是谁,来了跟二姥爷碰个面,自己好浑水摸鱼,趁着这个机会进去? 他……不会未卜先知,早就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程恪总是那样波澜不惊的样子,他的心思太深重,我看不透。 到了里间,看见地上有一个土坑,阿九就正躺在了土坑里面。 躺在土坑里面不奇怪,她一个肉票,总不是去享受的,可是怪就怪在了,那土坑的周围,摆满了各种各种的祭品,鸡鸭鱼肉,五畜三牲,还有蜡烛黄纸,规模还挺隆重。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看上去,怎么跟电影里面那种拿着女人孩子献祭的感觉一样? 离得不近,倒是看不出来阿九是怎么被束缚在那个土坑里面的,非要说的话,身上没看见有绳索什么的,倒像是后背被双面胶给粘在了地上。 好似苍蝇落上捕蝇贴。 阿九看见我们来了, 像是心里早就有所准备一样,嫣然一笑:“你们终于来了,我一个人躺在了这里,可真是寂寞啊。” 说着,一双眼睛含着水光望着程恪:“不希望我死,是不是?” 程恪却也看不看阿九,只是低着头,望着地面:“不过是为了岳父岳母,一个交换条件。” “那也值得。”阿九抿了抿嘴,笑的幸福:“今生今世有这么一次,足够了。” 这是怎么样的用情至深啊…… 我也不去想阿九的事情了,倒是转眼观察着这个墓室,泥土都是夯实的,倒是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耳钉刚才还跟我们通风报信,说是这里被撒上了东西,应该是个陷阱,可是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忙捅了耳钉的肋骨两下子:“快快,撒上了什么东西,在哪里?你给指一指,趁着二姥爷和蜕皮都不在,紧着将阿九给弄出来。” “我是看见他们撒了什么东西,可是现在是又看不出来了……”耳钉拧起眉头:“奇怪了……不过刚才离得远,我确实也不敢确定啊。” 洒在了地上,会消失不见的,也就只有水了,难道他们是撒了什么毒水之类的? 程恪蹲下身看了看,耳钉赶紧也凑过去了:“我觉着吧……” 忽然正在这个时候,头顶上有个什么东西一下子给坠落了下来,冲着耳钉和程恪就给砸下去! 第202章:她回来了 程恪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把耳钉给拖回来了,还顺带着挡在了我前面,那个东西重重的砸在了耳钉面前,激起来了一片尘土。 我仔细一看,那个东西,居然是个大蝙蝠,正扇腾着翅膀,奔着程恪和耳钉就要扑!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蝙蝠,它有公鸡那么大,看上去十分骇人,两条长长的翅膀给舒展开了,跟电影里面的吸血鬼原型似的,一身灰毛儿。 蝙蝠喜欢阴暗,难道是什么时候发现了这个宝地,钻进来拿这儿当成自己的地盘儿了? 耳钉一看,破口大骂:“你妈的吓死你爷爷了,你一个盐巴虎还敢这么嚣张,看你爷爷不把你两片翅膀撕下来擦屁股!” 说着,就从程恪手里挣脱了出来,奔着那个蝙蝠就扑。 “ 回来!”程恪那话一出口,已经来不及了,耳钉为了撸一撸自己的英雄本色,两手已经握住了那蝙蝠的两只翅膀,这才反应了过来,回头看着程恪:“怎么……” 他本来还想着说个“啦”,但是话还没说完,那个蝙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居然往前一冲,将抓着它的耳钉给直接带了一个狗啃泥! 程恪拧起眉头,像是也没把那个大蝙蝠放在了眼里,抬起手,根本没碰上了那个蝙蝠,那个蝙蝠就像是被一个看不到的力度给扇了起来,重重的撞在了墓室的一角,瘫软了下来,虽然两个大大的翅膀还想着垂死挣扎,却再也飞不起来了。 “咱们中国还有这种东西呢?”我这才回过神来,叹为观止的说道:“还以为只有非洲有这种巨型蝙蝠怪呢……” 而再一侧头,看见耳钉似乎摔得不轻,赶紧就说道:“我说,你没事吧?” 耳钉慢慢的从地上给爬了起来,倒是望着那蝙蝠笑了,而且……笑的很不对劲儿! “耳钉!“我心里一个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赶紧说道:“你怎么了?这蝙蝠你认识啊?” 耳钉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来,冲着里面走了过去,还原地特别兴奋的来了个后空翻。 那个动作把我看愣了,不至于吧,蝙蝠被打倒,你这么兴奋? 阿九倒是忍不住给笑了,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这个小子,别的不行,翻起了跟头来倒是有模有样的,比训练有素的猴子还强点。” “诶,你不是说有陷阱吗?怎么自己往里闯?” 我越来越纳闷了,想拉住他,却没拉住,程恪先把我给拖回来了,沉沉的说道:“别过去。” “可是……” 只见耳钉挺直了脊背,在土坑旁边站好了,忽然拉开了架势, 一手捏着自己的鼻子,一手指着天,就原地旋转了起来,而且旋转的特别快,跟坐上了转椅似的,也不见他晕。 “这是搞什么呢……”我是越来越无法接受了:“他……他是不是给摔傻了?” “这就是他说的那个陷阱。”程恪淡淡的说道:“地上的土里,混进去了能迷人心智的棺材土,而那个大蝙蝠这么往下一扑,自然会把土给激起来,如果土扑到了人的眼睛里面,就会让人看到了幻觉,现在耳钉……应该是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幻觉里面,不知道干什么呢!” 只听耳钉一边旋转,一边兴奋的大喊大叫:“艾瑞巴蒂看过来,卡忙北鼻,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耶耶耶……” 好家伙,该不会是在幻觉里去了夜店吧? “别让那土碰到你。”程恪蹲下身来:“我激不起浮土,你上来。” 我赶紧依言而行,程恪的后背有点硌得慌,但是……很平稳。 这里离着土坑就很近了,阿九怔怔的望着被程恪背起来的我,大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羡慕,和……一种“求之不得”。 程恪把我这么一背,往土坑那里走近了,才在祭品旁边把我放下来,我抬脚从祭品圈子里面跨过去,这才看出来,为什么阿九是个动弹不得的样子,原来,她虽然是安安静静的仰面躺着,可是她身上,居然有无数的头发,将她的手脚紧紧的缚住了。 她自己的头发本来就很长,所以混在一起,在远处,根本看不到什么异样。 “这是吊死鬼身上收集的头发。”程恪低下头盯着那头发,桃花大眼流转:“经过养鬼师的炼制,阴气很邪,带着死人的执念,能让人挣扎不出。” “原来如此,”我忙说:“我知道,得用赤血咒。” 说着就抬手要把手咬开。 程恪没答话,却一手将我的手抬起来了,望着我手上昨天打纸片子鬼的那个小伤口,带着点心疼:“又破了。” “不疼。” “那个眼神……”阿九忽然微微有点动容,低低的说道:“以前,他只肯看着菖蒲。”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抬头望着程恪,他就算听见了菖蒲的这个名字,也还是一个面无表情的模样,根本没有以前那种神采了。 好像,关于以前的记忆越来越少了。 我蹲在了阿九的身边,刚要咬开伤口,阿九眼波一转,忽然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要把我放在这里吗?” 我眉头一挑:“知道,要给菖蒲招魂吧?等招魂成功,在从我这里取出长生,让菖蒲的魂魄,回到了自己原来的身体里面,咱们俩呢,就跟用完的卫生纸一样,没有价值了。” “你知道?”阿九倒是愣了:“那你还敢来?你不怕,程恪见到了菖蒲,会……” 我侧过头,望着程恪,说道:“我信他。” “好一个相信啊……”忽然那个甜甜的味道又一次飘了过来,只见满地的浮尘上,那个蜕皮又来了! 我一看,时间被那个大蝙蝠给耽误了,赶忙就抓紧了时间,将自己的手给弄破了,奔着阿九身边撒了过去,偏偏因为缠绕在阿九身上的黑色头发实在是太多了,血撒上去,是烧断了一些,可是还有新的头发源源不断的给缠了上来。 需要更多的血……我心里着急,就拼了命的往外挤。 阿九看着我这个表情,倒是愣了:“你怎么还不快跑……” “你上次救我一次,这次说什么也要还。”我咬着牙,忍着那个十指连心的痛, 说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阿九一下子怔住了:“一样……你跟她真的一样……” 不用问,也知道她说的是谁,我只当自己没听见,拼了命的往外面挤血。 而与此同时,那个蜕皮忽然拉出来了一个变魔术似得架势,将一个东西拿出来,“哗”的一下子展开了。 我侧过头,只见蜕皮手里的那个东西的光华,直刺我的眼睛,这个东西,我见过啊,是菖蒲临死的时候,穿着的那个嫁衣! 血染红的嫁衣…… 好家伙,现在就要招魂啊!对了,应该是阴灵贴身的东西和自己的血为祭,加上诚心祷告,就能招魂! 我心里更着急了,一边盯着程恪,一边更拼命的把自己手上的伤口弄大点,可是血还是供不应求,那些头发就是烧不完! 阿九的脸色也有点变了,不住的催促着:“快点儿快点儿,招魂出来就坏了!” 招魂出来,她就要讨要回原本属于她的东西了吧? 我心一横,自私也好,怎么都好,程恪现在是我的,我不想再还回她手里去了。 蜕皮盯着对嫁衣还是无动于衷的程恪,特别殷切的说道:“我知道,你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那个阴阳御鬼之术,夺走了你的记忆,现在,我就让你想起了来,只要你想起来了,你总会明白,你心里最重要的,究竟是……” “我不明白。”程恪忽然很淡定的打断了蜕皮的话头:“为什么,人人都要告诉我,对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谁?这种话,我说了很多遍,那就是……我心里的人是谁,不用你们来教!” 蜕皮满心的不甘:“你只是暂时的被蒙蔽了,而我告诉你的,才是事情的真相!我跟你说,你以前,答应过菖蒲,三生三世,沧海桑田,海枯石烂,你只等着她一个人,现在,我就帮你……” “不用,”程恪仰起头来,凉凉的说道:“以前的事情既然过去了,那就过去吧,现在我只想保护她一个人,若是菖蒲的出现,会伤害到她,那菖蒲对我而言,还是逝者安息的好,就没必要出现了。” “你……”蜕皮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回到这个阳世,不就是为了菖蒲吗?那个阴阳御鬼之术,你说好了是要跟复活的菖蒲结下……” “既然现在是跟她结下的,那就已成定局了。”程恪望着那个蜕皮,薄唇一勾,话锋一转:“你的这个身体,好像是用了别的旁门左道,跟魏长生一样,也死不了。但是……好像所有的感知能力,还是有的吧?” “你……”蜕皮的眼神一下子带了点畏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程恪望着那个女人,轻轻松松的说道:“不管把你大卸八块也好,穿肠破肚也好,你都死不了,只能继续忍受那个痛苦,是不是?” 蜕皮的身上,猛地颤了一下。 那个狠厉的表情,已经很久没从程恪的桃花大眼里面见过了…… 自从,跟他在一起之后,只觉得他的脾气,是越来越好了,可是,今天,像是他心里面的那个真正的脾气,重新的觉醒了,这让程恪虽然看上去还是好看,可是却完全像是一个随时能把人吞噬进去的猛兽一样,全身都带着一种危险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心头一颤,好像,这才是那个真正的程恪…… 是那个嫁衣,把真正的程恪,给唤醒了吗…… “你……”蜕皮一咬牙,接着说道:“等菖蒲的灵体出来,你就不会这样了……” 说着,她蹲下身来,一手拍在了那个嫁衣上面,大声说道:“幽魂升天堂,精心感太冥,五脏结胎婴,飞升朝……” “嗤……” 那件被蜕皮死死按在了手下面的嫁衣,忽然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手东拉西扯了一样,一霎时,在蜕皮面前,四分五裂,变成了数不清的红色碎片! “程恪……”蜕皮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难以置信:“你怎么可能把菖蒲的嫁衣给……” “我认为,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没有必要再来重演。”程恪望着蜕皮,薄唇一弯,带出了一个寒透人心的冷笑来,说道:“既然你一意孤行,想试试看,就成全你。” 话音未落,蜕皮的一只胳膊,忽然跟一截子莲藕一样,就直直的断掉了! “啊……”一声,难以形容的惨叫从蜕皮的嗓子里撕心裂肺的爆裂了出来,刺的人耳膜生疼。 那个胳膊咕噜噜的滚在了地上,白生生的骨头茬子,耀眼睛!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程恪……”阿九的眼神一下子闪烁了起来:“他以前就是这样,统共,只对一个人温柔……” 我心里越来越着急了,只想着救出阿九,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一发狠,将手上的伤口,拉的更大了一些。 与此同时,蜕皮身上自然也喷溅出来了许多的鲜血,可是那鲜血却不是平常的铁锈味儿,而是那个甜甜的味道,那本来就引人作恶的味道一下子浓郁了起来,我胃里翻江倒海,张开了嘴就想吐,可是只能是个干呕,根本什么也吐不出来…… 而程恪一步一步的冲着蜕皮走了过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听他的声音,还是凉凉的,跟初见的时候一样,带着一种摄人的气息:“下一个,那就是……” 又是一声惨叫,我没看见这次是什么,但是一个什么东西脆生生断裂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反正,也死不了。”程恪的声音还是很轻松自如:“多蜕皮几次就长好了,是不是?大概,长起来,也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程恪,你会后悔的,你不知道,你以前,对菖蒲是怎么样的……”蜕皮的声音带着绝望:“你不应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这样对待菖蒲……” “我说过,”程恪的声音只有一种冷漠:“我对谁什么样,不用你教。不如,让我来教教你,一心一意,只想伤害我的女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程恪颀长的身影挡在了蜕皮的身前,但是蜕皮现在的下场,想也知道,是怎么样的惨不忍睹。 又一阵子断裂的声音响了起来,也不知道蜕皮现在怎么样了,这个墓室之中,一时万籁俱寂,只有还在原地转圈子的耳钉,还在不住狂热的大喊大叫。 “还是这样好……”阿九盯着程恪,一脸的憧憬:“和你在一起,他总要顾着你,现在这样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才是痛快……” 我不敢想蜕皮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身上发烧似的打了颤,低下头,那些缠绕在阿九身上的头发,已经被我烧掉了一大半了,而我的伤口也泛着白,皮肉翻卷。。 他曾经为了我,从狠厉变成温润了……现在为了我,又变回去了……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嗤啦”一声,困住了阿九的最后一缕头发,也被我的血给烧断了,一股子焦糊味道泛了起来,阿九恢复了自由,立刻就要站起来。 但是因为被捆绑了太长时间,她的身体应该是有点发僵,又重新给倒了下去,满脸痛苦的在土坑里挣扎了一下, 看上去特别吃力。 我心乱如麻,只想着赶紧将她拖出来,便伸出了没有伤的那只手:“我拉你一把……赶紧着,二姥爷还在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呢!” 程恪走了过来,他身上那让人熟悉的,清雅的檀香气息,也一下子被那个恶心的,甜甜的味道给萦绕上了。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起来,走。” 我望向了阿九,阿九的眼神,只是牢牢的锁在了程恪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程恪的桃花大眼黑沉沉的,但是忽然,那双桃花大眼,越过了我,看向了我身后,发了愣。 他……也会发愣?他看见什么了…… “程恪。” 一片安静之中,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我和阿九,一下子全僵住了。 那个声音……想来我和阿九,都非常熟悉,那么飘渺好听的,一点瑕疵也没有的声音,只可能,是属于菖蒲。 她……她的魂魄,还是被招来了…… “我是菖蒲。”那个声音占齐了柔婉,飘渺,轻灵……好像,世上所有关于声音的优点,全在。 程恪没有回答,我猛地转过头去,只见菖蒲还是那一身红装,安安静静的站在了墓室之内,对着程恪,笑。 即使只是一个阴灵,也还是那样光彩夺目,像是平平淡淡站在这里,也能发光一样。 她来了,她还是来了…… 我望着目不转睛的程恪,脑子里心里,都是一片空白。 第203章:时机未到 我一阵的口干舌燥,一颗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菖蒲以前不是没在程恪面前出现过,但是每次程恪全看不到她,但是这一次…… 我不由自主的望向了程恪,程恪的桃花大眼里面,映出了那个动人的身影。 “程恪……”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阿九那只冰冷的手,死死的攥住了我的胳膊,将我狠狠的往下一拖,我猝不及防,脚下一软,眼前一花,只觉得耳边带着风声,整个人像是被拖下了万丈深渊一样! 回过神来,只觉得脑门一阵剧痛,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从那个墓室之内出来了,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应该还没出墓地下面。 现在我正依靠在一个土墙上,不由自主,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刚刚从缺氧到窒息的环境里面走出来一样。 “崩……”阿九忽然抬起手,又在我脑门上重重的弹了一下,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脑门那么痛,这才一把抓住了阿九的手反扭了过来,带着满心的怒意问道:“你干嘛?” “哎呀……”阿九赶紧将手给收回来,特别爱惜的望着葱白似的手,吹了吹,才说道:“ 我为了你好,疼痛使人清醒。” “我现在已经很清醒了。”我盯着阿九:“刚才……你把我拖到了这里来干什么?菖蒲和程恪呢?” 一提起了菖蒲和程恪这两个名字,说不出来为什么,心里头,忽然痛了一下子。 “你想亲眼看看他们两个久别重逢,干柴烈火吗?我劝你,有些事情,眼不见为净,”阿九还是不住的观赏自己的手:“你肯定早就知道,我这是在救你。难道,你真的想当一个被人用完就扔了的卫生纸?” “我不是什么卫生纸。” 是啊, 正是因为什么都看明白了,才这么不舒服吧。 阿九的意思,是既然正主回来了,我们这些非法占据他人东西的,就该把人家的东西还回去。 我身上的长生,和阿九占据着的身体。 “我说,你心里明白,就别装傻了。”阿九这才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手指头上转到了我的脸上来:“你不是一直在帮程恪,找回来原来的记忆吗?说不准,他这一次一看见了菖蒲,就什么也想起来了,不用你费心了,不是正好吗?” 说是这么说,其实,这件事情,放在谁身上不矛盾? 像是在路边捡到了一件很喜欢的东西,喜欢是喜欢,可是不得不去寻找失主,偷偷的占为己有,会良心不安。 一方面,觉得丢失对失主不公平,一方面,又因为自己的私心,难以放手。 人性就是这么复杂,但是不复杂的话,也就不能被称之为人性了。 程恪,真的会想起来那个前因后果吗? 还是说,以前菖蒲不出现,只是因为时机未到,现在,眼看着,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已经可以回来了。 不说什么回来不回来,也许,她一开始就没走。 “你我两个要是留在那里,可说不准,那个芙蓉又想什么阴招,把咱们给扣住,到时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阿九继续挺悠然的说道:“可是这个身体,我偏偏,就是不还,看她能把我怎么样?喜欢的,就争取啊,凭什么任何好处,都是别人的?不属于我,抢过来就是了。” 阿九这话说的赤裸裸,可是扪心自问,我何尝没在心底想过,要抢? 不,程恪现在,就是我的。 “我说,你有没有听过猫的事情?”阿九看我发呆,忽然这么说道。 “猫?”这个话题,简直跟耳钉刚才的原地旋转一样毫无由来:“什么猫?” “你现在心里的想法,我全明白。”阿九说道:“就好像猫一样,猫会整天出去散散步,总有回家的时候,可是主人不知道,猫表面上散步,其实,是到另一个主人那里去了。 而每一个主人,都以为猫是只属于自己的,直到有一天,其他的主人跟这个主人撞上了,才知道,猫不过是共有的,你说,这怎么办?” “猫跟人不一样,猫可以共享,可是人……” “我不管那么多,只问,想独占猫,”阿九唇边露出了一个凉森森的笑容来:“要怎么办?” 要么,杀掉了其他的主人,要么,把猫的四肢砍掉,让它永远在自己身边,再也没法散步。 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我不说,你也很明白。”阿九看出来了我的不自然:“你很聪明,只是,你弱点很多,就在这一点,你跟菖蒲比起来差得远,她可以,把自己任何一个缺点,就直接挖掉,绝不心疼。” 我别过头,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的想下去。 为什么……最近总能唤起来了内心最深处的黑暗。 “这么一味的躲,也不是办法。”我吸了一口气,望着阿九:“总不能永远不面对他们两个。” “所以现在,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阿九眯起了眼睛来:“想到对付菖蒲的阴魂,咱们两个最好还是联手。” “怎么联手?”我有点哭笑不得,正因为,我们两个都拿到了曾经属于菖蒲的东西,倒是结成了统一战线,跟东西的旧主人宣战? “现在菖蒲一回来,一定就不会善罢甘休。”阿九托着腮,接着说道:“但是找不到咱们两个,她就没法真正的复活,所以,法子可以慢慢想,时间可以慢慢拖,程恪那里么……你不是说你信他?” “我是相信。” 程恪就算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也不见得会忘了我的事情。 “所以别这么紧张。”阿九托着腮,忽然笑了:“这下子,事情就越来越好玩儿了,你说,魏长生看见了菖蒲,他会怎么办?” 对,我心头一紧,还有一个长生不死的魏浅承呢! 魏浅承对菖蒲的喜欢,绝对不会比程恪少。 “有必要的时候,我会在魏长生那里动动心思。”阿九笑的得意:“把他也给拖下来,一定更有意思,他本来就觉得自己活的太长,如今终于有了这种乐子,他不会不感兴趣的。” “阿九。”我盯着她:“你告诉我,你到底在为谁办事?” “说出来……”阿九樱唇一勾,笑的神秘:“能吓死你!” “我胆子大的很!”我望着阿九:“你不是刚说过,要跟我合作……” “合作是合作的,”阿九说道:“但是我背后的人,跟合作根本没关系。” 果然又是咬死了不说,我只觉得,阿九背后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到底会是谁,能有使唤连魏长生也镇不住的阿九的本事,以阿九这个背叛成性,为自己的目的不打手段的性格,只可能,那个人,有阿九最想要的东西。 她最想要的,不是程恪么? “你不说就算了。”知道问不出来,我叹口气,随口说道:“这里又是哪里?还是杨家祖坟?我倒是不知道,这杨家祖坟,弄的跟个地宫一样。” “你才多大,能知道什么?”阿九环顾四周,挺怀念的说道:“这个地方,我以前也来过,告诉你吧,这里……就是当年杨家人守护长生的地方。” 对了,当时长生在潭深镇,是被各个家族的族长轮番守护的,我以前一直以前长生是要被放在了祠堂里面的,没想到,居然要在祖坟下面。 “长生的能力,可不是谁都能镇得住。”阿九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哪个家族在哪里守护长生,都是各个家族的秘密。 当年杨家人把长生封存在了这里,也是想要仰仗这里埋着的列祖列宗,震慑和监督守护长生的人,不要被长生的那个能力给迷惑了。谁知道……后来长生从这里转到魏家的时候,还是被魏长生给据为己有了。” 原来是这样,小小的潭深镇,哪里好像全是秘密。 “所以,说起来了长生嘛……”阿九侧脸望着我:“你……” 说到了这里, 阿九的脸色忽然一下子变了,声音也一下子气急败坏起来:“你身上的那个灵体呢?” 我一愣,但立刻装傻道:“你说什么灵体?我一直都不太清楚。” “就是一直跟着你的那个女人模样的灵体,你去医院照b超的时候,机器里面映出来过她的脸!”阿九一手抓住我,声音满是难以置信:“那个东西,到哪里去了?” 上次阿九往太清宫的时候,原来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是为什么去的! 这个,倒正好是个打探那个灵体啊的好机会!想到了这里,我继续装傻道:“那个灵体,是不是非常重要?你告诉我,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究竟是谁放在了我身上的?” 阿九张嘴刚要说,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带着一脸的忌惮,说道:“这件事情,现在最好还不要让你知道。” 我吞了一下口水,这才说道:“ 那你至少告诉我,那个灵体,是不是跟长生有关系?” 阿九怔怔的望着我,这才说道:“不知道。” “咔嚓咔嚓……”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这个地方的一侧,传来了磨磨蹭蹭的脚步声,我和阿九一下子全愣了愣,谁来了? 阿九眼珠子一转,也没顾的上再继续问我,只将我给往后一拖,藏在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面。 那个“咔嚓咔嚓”的声音是越来越近了,来人到了面前,我这才看清楚了,也不是别人, 居然是魏九爷和老太太鬼! 他们两个正一前一后的走在这里,老太太鬼还喋喋不休的说道:“老头子,我真的听见了这里有人说话的声音,是真的!” “行了。”魏九爷不耐烦的说道:“你懂什么?这里,关乎长生的秘密,那是禁地,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这里。闭上嘴,跟着我走就行了,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将你身上的镜子,全打破了。” 老太太鬼这么一听,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奇怪,是禁地,还是我们杨家的秘密, 那身为魏家人的魏九爷,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阿九显然也挺好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魏九爷,唇角一勾,低低的,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个小鬼也来凑份子了。” 小鬼…… 魏九爷走得很慢,似乎到什么地方去,根本也不着急,只是一边走,一边在找什么似的,一只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的。 等魏九爷带着老太太鬼磨磨蹭蹭的在我们面前走了过去,阿九这才低低的说道:“这个小鬼, 从来都是深藏不露的心思,不是什么好鸟,咱们也看看,他究竟在找什么,说不定,能跟长生有关。” “可是,”我咬了咬牙:“程恪和菖蒲,现在……” “你放心吧,你跟程恪还有阴阳御鬼之术在身,他解不开,就是你的人,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你才是他真正的主人,”阿九不以为意的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争取一下时间,不能让她的阴魂碰到咱们两个,只要招魂六个时辰回不到身体里面,那这一次芙蓉筹备的复活,就算是彻底的泡汤了。” “喀拉……”正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声脆响。 魏九爷佝偻的像是虾米似的背一下子就精神抖擞的直了起来:“怎么样,找到了!” “老头子,这到底是啥啊?”老太太鬼有点惶惑。 “这里,就是当年存放长生的地方。”魏九爷的声音是说不出的激动,喃喃道:“长生的秘密,应该就在这里。” 对了,他们只知道长生是个宝物,可是还没人知道,长生究竟有一个什么作用,能干什么事,怎样让人跟魏长生一样强大。 “知道了长生的秘密的话……”魏九爷的声音打了颤:“那咱们到时候在那个陆荞身上取得了长生,就可以……” “魏瞎子,你想的还挺美。” 正在魏九爷是个兴奋万状,手舞足蹈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冷冰冰的响了起来。 第204章:葱星人马车点播魏浅承番外小剧场(二) 长生面被门人端了上来,汤清面柔,撒着浅绿葱花儿,有鸡蛋干贝海米仁儿,味道很香,可是说不上为什么,魏浅承觉得,怎么还是不及上次在那个菖蒲花田后面,那一碗清汤寡水来的对胃口。 “门主不喜欢这个口味?”门人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让厨房给门主重新做一碗?” 魏浅承跟个少年一样托着那一张万年容颜不变的脸,怔怔的说道:“不用,也许,就是因为做的人不一样,味道才不一样。” “这么说,门主有喜欢的厨子了?”门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他岁数多大,魏浅承也记不清了,但是有了长生之术,他们都喜欢找年轻稚嫩的身体,用起来关节活络,很能跑跳。 弄得魏浅承经常分不出来,谁是谁。 只有魏浅承自己,一直还是真真正正的保持着百年前的老样子。 没意思……他叹了一口气,一根修长白皙,看不出岁月痕迹的指尖儿在桌面上百无聊赖的画起了圈儿来,随口问道:“小圆呢?” “来了。”小圆上次在一个赶尸少女身上附了几天,嫌那个少女太丑,又辗转着换了几次,都不满意,最后倒是在玉宁医院的太平间找到了一个和心思的,现在是个满头妩媚卷发,一张红唇的风尘女郎模样,胸大腰细,肤色白皙,小圆满意的恨不得一天照八个小时镜子,把程华之死带来的伤痛都冲淡了不少去。 “我说。”魏浅承仔细的望着小圆:“你也是女人,你看陆荞是不是其实喜欢我,就是因为阴阳御鬼之术跟程恪束在了一起,有个拖油瓶怕耽误我,才忍痛没跟我在一起?” 小圆本来是个热情洋溢的笑容,听了魏浅承一番自恋,那个笑容也给僵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了不妥,赶紧着正了正脸色,让笑容更洋溢了:“门主所言极是,我看陆荞嘴里不说,心上早对门主爱的死去活来了,女人嘛,天性就是这样。嘴上说不要,心里很老实。” “我觉得也是。”魏浅承对小圆的回答十分满意:“女人么,在喜欢的男人面前矜持一下,也无可厚非,古往今来,那个女人不这样,越这样,越说明她喜欢我……” “不过嘛……”小圆知道什么是个眉眼高低,先凑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您不过是想找一个菖蒲的替代品,世上是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花瓣,可是那绝对有十分相似的两片花瓣,反正不过一张脸,我另给您寻觅一个更像菖蒲的,您看怎么样?” 魏浅承没答道,只是撩起妖艳的丹凤眼,灼灼发亮的望着小圆:“像?” “是啊!犯不着还跟那个程恪抢来抢去,多没意思!”小圆赶紧说道:“门主啊,您不知道,现在,脸是可以整的,百十年前那种人皮面具都过时了,只要在脸上动动刀子……” “单单就是个像,有什么意思。”魏浅承继续百无聊赖的托着腮:“ 陆荞,比较不一样。” “不一样……”小圆眨眨眼睛:“哪里不一样?”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魏浅承继续托着腮,悠哉悠哉的想起来了跟陆荞相识的过程来:“那个相似,是一种感觉。” “是。” 魏长生脾气跟年纪一样,不正常,高兴了是个样子,不高兴了又是一个样子,门人在身边,也完全是一个伴君如伴虎。 小圆决定,他高兴就好。 第一次看见陆荞的时候,她可没看见自己。 那个旅馆叫什么名字,镇压着五足蟾蜍的? 对了,叫做惠人旅馆。 当初对惠人旅馆感兴趣,还是因为那封匿名信。 能将匿名信送到了他魏浅承手里的,世上没有几个人,偏偏,连他自己也摸不清,这封信的作者是谁。 “七月十五,长生于惠人旅馆。” 有意思。 路上遇到了一群赶尸的,小圆和程华冒充了赶尸匠,奔着那里就去了,自己被别的事情牵绊了一下,也赶了过去。 那个地方的绣球花真好看,尤其是在月亮地里。 小圆和程华操控着僵尸过去程恪那里闹的时候,自己正好从外面赶过来,就在窗外面看了看热闹,一眼就看见她了。 说实话,吃了一惊呢! 他第一次看见,与菖蒲那么相似的人。 是不如菖蒲明艳照人,也没有菖蒲美的张扬,可是干干净净的,倒也勉强算是有点灵气。 而且,她不像是一个从没碰过阴灵的那种普通人,对着那些个行尸,倒是不见害怕,反而是显得挺新奇的。 看她对行尸那么好奇,魏浅承也对她有点好奇。 一转脸,她的眼睛,居然从那么多的行尸之中,对上了自己的眼睛来。 有意思啊…… 魏浅承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好模样,看自己看呆了的女人,并不是没有。 可是她不像是因为自己的好模样才对自己多看的,而像是……有兴趣。 魏浅承觉得很有意思,有心去接近接近,结果,她身边出来个程恪。 又是他…… 知道他解开封印出来了,还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没想到,是搭上了这样的主人。 魏浅承在月色和绣球花里隐然而去,现在出现,不是时候。 在暗处看着她跟程恪出双入对,有点刺眼,也许自己是在为了菖蒲,吃一壶百十年的老陈醋。 程恪是轻松了,前尘往事,忘了一个干净,可是他不一样,那些事情像是揉在了米里的沙子,捡不出来。 她,是另一个菖蒲吗? 不,不是。 她胆子不大,但是遇事从来不躲,很肯往前冲,脑袋谈不上特别聪明,但是也绝对不傻。 五足蟾蜍出现的时候,她肯为了一个程恪,拉着阿九跳进了大蟾蜍的肚子里面去。 魏浅承忽然一阵寂寞,好像,一直也没有人,能为自己来冒一个这样的险。 他有点羡慕程恪。 不过……事情也就这样结束了吧?大蟾蜍会把他们全吞掉,程恪要再死一次。 魏浅承很少想错,更很少看错人,但是这一次倒是真的错了,她居然能带着程恪和小圆,还有一直怨愤相对的阿九,在大蟾蜍的肚子里面全身而退。 诶?真有趣。她怎么做到的? 魏浅承心想,长生的事情放一放,反正,早晚能找到。等了那么久,不在乎这一两天,更何况,难得出现了自己有兴趣的人。 没错,他对这个叫陆荞的,比对程恪和长生,更有兴趣。 收拢了几个被蟾蜍毒倒了的人,魏浅承心满意足去练蛊。 再回来了……他看到程恪和陆荞,全被罗家人逮起来,接着又自由了,而那个陆荞身上的守宫砂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他心口有点泛酸,怎么自己,老是慢人一步? 造化弄人。 不过倒是巧,他们居然倒是跟罗家人一起追逐自己。 魏浅承弄了一个山水迷魂阵,将那些碍事的罗家人全毒死了。 不为什么,只为了嫌麻烦。 他羡慕他们能被毒死,自己却不能。 跟陆荞终于打了照面,她在葱郁的山林里面俏生生的站着,躲在程恪身后,露出一个头,还是那副好奇,感兴趣的样子。 好看,是跟菖蒲不一样的那种好看。 她不跟菖蒲一样的独立强势,她……让魏浅承想要保护起来。 她不应该跟着程恪四处冒险,因为长生,被人当过街老鼠一样的打。 忽然魏浅承就决定了,要不,让她当自己的女人吧? 魏浅承很想有个家。 但是事情没有成,自己头上的破洞,被她看出来了。 她告诉了程恪,于是自己倒是没赢。 啧啧啧。魏浅承忍不住想着,她难道是菖蒲的转世?为什么,那种地方,她知道? 他一直将自己头顶上锥子刺出来的弱点,隐藏的很好啊。 好可惜。 目送着她走了,但是没关系,世上没有魏长生做不到的事情。 引着他们去了长生村镇,那里有一面菖蒲留下来的镜子,他们会被卷进去的。 一切不出所料。 程恪跟预想的一样,为了那面镜子,阴气损耗的快没了,他很顺利的将她弄到了手。 一切给菖蒲准备好了的东西,给她,也不错。 要不……就要了她吧?将来有了孩子,就有了家。程恪什么的,不用管他。 她身上很温暖。 可惜阿九不请自来,事情没成。 他知道,阿九留下了一根簪子。一个很锋利的簪子。 魏浅承心里有点难过。 大概又要被狠狠的扎一次了。 也没关系……反正,第一他死不了,第二他习惯了。 于是在她没有动手之前,腆着脸,要她为自己洗手做羹汤。 出乎意料,她居然答应了。 这一点她跟菖蒲一点也不一样,菖蒲从来不做饭,按着现在的话来说,她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可是陆荞不一样,她好像特别能知足。 其实那个面条的味道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是她诚诚恳恳,给自己做的长生面。 做长生面,是希望吃面的人能够长命百岁,真希望,她也愿意自己长命百岁。 于是他想要有个家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了。 望着她沾带着面粉的手,魏浅承忽然觉得,大概,这只能是一场梦吧。 不过能做一场也好,如果,她真的愿意,一生如一日,给他煮面,陪在他身边,这样他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人生路,一定能更好走一些。 他一直是个自私的人,所以他跟阿九一样,喜欢什么就去抢。 这次,也不例外吧?她要杀就杀,反正,杀不死。 可是更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没有动手。 是啊,有机会啊,可是她没有那个意思。 魏浅承曾经以为自己的心是再也不会跳动的了,但是现在心重新的跳动了起来。 跟没有得到长生的时候一样。 “跟我成个家,生个孩子吧?” 她脸红了,真好看。 可惜,好事多磨,她到底还是跟程恪走了。 程恪啊程恪,怎么程恪总要来跟他争?大概男人都是这样,越难得到的东西,就越想到手。 他在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菖蒲花里面眯起了眼睛来,琢磨着,下次怎么在她面前出现? 要有个好看的模样,要抢走程恪所有的风头,要让她看一看,他魏浅承,可比程恪那个死鬼,要好得多。 她执迷不悟。 后来,后来……他上了当,被区区的一个芙蓉钻了空子,居然对她大打出手。 心不仅会跳,还会疼。 她就算在那种情况下,护着的还是程恪。 魏浅承忍不住幻想,男人被女人保护,真没出息,可是……也真幸福。 也罢,也罢。 她一直跟程恪被卷进了一桩一桩的麻烦里面,也真是够受的,这次,她带着长生的身份公诸于众,又是一个麻烦缠身。 他想着,要不就暗暗的保护她吧。 金玉里的酒馆里面,他终于抱了她,吻了她。 软软暖暖的,让他不想放手。 “能不能,让我保护你?” “我有程恪了。” 又是程恪。 她走了,让魏浅承心里难过了起来,可是还没等难过多长时间,她回了头。 眼神里面,是同情,是关心,大概,也有点不舍。 好高兴。 魏浅承想到了这里,好看的唇角扬了起来。 好高兴。 “我等着你。”魏浅承下了决心。 那就,等一个她可以接受的机会吧。 把她从程恪的手里抢回来。 “门主,长生面冷了。”忽然门人的声音,把他从心事里面喊了出来。 他侧过头,倒是提起筷子,重新吃了。 “可是……门主……” “没关系。”魏浅承的声音是个满不在乎:“以后,真正给我做我想要的长生面的人,总会陪在我身边的,这个期间,我可以等。” 小圆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嗯?” “没什么!”小圆看见了魏浅承的眉头挑起来,赶紧说道:“我只是觉得,程恪不自量力。” “这倒是不假。”魏浅承叹口气:“不过无所谓,她早晚,是我的人。” “门主英明!” 窗外的树叶子簌簌的往下掉,天越来越凉了。 第205章:兜转门后 “诶?”老太太鬼受惊似的转过头来,正看见了那四姑姥姥不知道什么时候,鬼魅似的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秀英……”魏九爷一愣,结巴了起来:“你……你怎来了?” “我不来,看着你将我们杨家的祖坟给刨了是吗?”四姑姥姥冷哼了一声,眼睛炯炯有神的瞅着魏九爷:“我说魏瞎子,打主意打到了我们杨家祖坟地下,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秀英,你别生气。”魏九爷赶紧露出来一个讨好的笑容来:“我也是为了你们家好,长生现在终于是有了着落了,咱们魏家杨家,还分什么彼此啊,正应该联起手来,一起将长生给物归原主,对不对?” “物归原主,也得说清楚了,给哪个主。”四姑姥姥死死的盯着魏九爷:“你们魏家的那个小九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识相点,离着那个密室远一点,不识相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别别别,千万别。”魏九爷整个表情跟一滩融化的黄油似的,陪笑陪的没鼻子没眼的:“我这就让开,这就让开。” 说着,佝偻的瘦弱身体,真的不情不愿的闪开了。 只见魏九爷身后,是有一个小门,那个小门特别狭窄,只能容一个瘦子挤进去,胖一点儿的,是别想进去了,胸大的也不行。 四姑姥姥斜睨着魏九爷,自己的眼光却也扫到了那个密室之内去。 我心里雪亮,这个秘密,一定是充任族长的人才能知道,族长是已经到昆仑山去的姥爷,四姑姥姥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了什么东西。 关乎长生的秘密,难保……会没有兴趣。禁忌本身就是个吸引人的点。 而阿九的樱唇一勾,绝美的眸子里面,也露出了一丝贪念来。 “长生在陆荞身上,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魏九爷是怎样的老狐狸,当然早就把四姑姥姥眼神的一点变化都看在了眼里了,赶忙大献殷勤似的说道:“秀英,我知道你现在也是单身一人,你要是以后嫁给了我,咱们魏杨两家, 那是亲上加亲,长生的秘密,更是可以共享了,不如……” “你说啥?”老太太鬼一听急了眼:“你为了长生,居然连这种事情也……” 魏九爷毫不客气的将老太太鬼给推了一个倒仰,继续涎着脸跟四姑姥姥说道:“秀英,你考虑考虑,这个岁数了,一个人,不容易啊,你也知道,我一直以来呢,对你也是……” 四姑姥姥是个什么人,怎么可能被魏九爷这简直可笑的“引诱”给弄的动心,一张嘴就是:“魏瞎子,我劝你还是要点脸,刘菊花的帐,你算清楚了吗……” 话还没说完,忽然我身边的阿九将葱白似的手狠狠的往地上一按:“起!” 大团大团的黑影子便跟萝卜似的从地上拔地而起,奔着四姑姥姥和魏九爷就给扑了上去! “阴门阵……”四姑姥姥当然认识这是杨家嫡传的养鬼术了,但是那些个黑影子早就墨水似的将四姑姥姥和魏九爷给包裹在了其中,趁着这个机会,阿九一手抓着我,便跑进了那个密室的门口里面去了。 接着,阿九把我往里面一推,回手将那么小门给关上了,纤纤玉指在门缝之中一抹,阴气流转,当时就将门缝给封住了。 “谁……谁跑进去了!”是四姑姥姥气急败坏的声音:“谁那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们杨家的阴门阵,你说是谁?”魏九爷的声音也是气急败坏:“白便宜了你那个疯子二哥!” 对……他们还不知道,阿九也给混到了这里来了。 二姥爷平白无故多背了一个黑锅,我心虚,只好也不答声了,因为长生的秘密……我也想知道。 并且,不管出于自己本来也算是杨家人,还是长生就在我自己的身上,我都觉得,这个秘密,是我有权利知道的。 这个密室非常的小,比一个普通的次卧大不了多少,又是大柜子,又是大桌子,挤得满满当当,堆着很多发黄的线装书还有蓝皮账册,跟祠堂里面的资料室差不多。 “刷刷刷……”我回过头,只见阿九正在翻弄那些书籍,满眼发光。 “我说,”我赶紧也过去了:“长生的秘密,你不是知道吗?还这么感兴趣?” “长生的秘密,谁敢说全部知道?”阿九一脸的迫切:“只要,能知道,魏长生是怎么做到的……我就可以跟他一样,做个最强的人,长生不老,跟程恪长相厮守……” 是了,阿九知道长生能干什么,却不知道具体怎么用! 大概长生跟个电脑一样,能做的事情千千万, 但是怎么使用,那得学。 能放在这里的资料,想也知道,是秘密到不能更秘密的,我们杨家的东西任由一个外人这样翻弄,我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现在情况特殊,也就跟着一起翻弄了起来,但是看来看去,全都是一些个家族秘事,什么哪个哪个养鬼师在某某年做了某件事情,却并没有跟长生有关的内容。 还是说,因为长生的秘密太过重要,连字迹的流传也信不过,需要口口相传? 阿九翻弄了半天,也没翻弄出什么所以然来,喃喃的说道:“不应该啊,这个地方我来过,就是在这里才对……” “你来过……”我当然知道阿九以前是这里的常客,赶紧问道:“你上次,是为什么来了?” 阿九转过头,诡秘的一笑:“当然,是为了菖蒲的尸体了。上一次我来的时候,你那几个祖宗,还是光屁股小孩儿呢!”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二姥爷提起过,说是有一个自称阿九的年轻人出现在了坟地里面,是个男人,还想着借用了二姥爷的血来打开棺材,寻找菖蒲的尸体。 不过后来被姥爷和祖姥爷发现,赶了出去:“哦,就在那个时候……” “你也听说了?”阿九继续说道:“我还抱过你祖姥爷呢!可爱的很,谁知道,后来再见面,成了一个风干老核桃,所以我就说,青春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失去……一旦失去了,活着有个什么意思?东西用旧了,就得换新的……” 阿九剩下的话,我没听进去,因为我忽然发现,这个屋子的墙上,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那是一片土墙,是异常的平整,可是在一个普通房子踢脚线的位置,却有一个地方,看上去像是经常被人摸似的,出奇的光滑。而且颜色,略略的比旁边的位置深一些。 那个深的程度并不高,我是特别留心,才看出来的,不然粗粗的一看,根本看不出来。 那个地方,肯定有什么猫腻。 阿九背对着我,我自然就留了个心眼儿,没惊动她,装出来了一个挺茫然的样子就四处的乱晃,一边晃一边说道:“是不是,咱们本来就走错了?这里不是真正的密室啊?” “那怎么可能?”阿九的声音非常的决绝:“我进来过,肯定没错,长生,曾经就放在了这个屋子里面……” “啪啪啪啪……”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刚才被那阴门阵的黑影子缠绕起来了的四姑姥姥还有魏九爷应该是从里面挣脱出来了,开始来砸门:“里面的是谁,赶紧给我出来!” 可是阿九的阴气很厉害,四姑姥姥和魏九爷连带着魏九爷的鬼,也根本打不开。 阿九嗤之以鼻的回头看了一眼,继续翻弄起了那些个发黄的旧书来:“想动我的阴气,那是不自量力……” 我则趁着阿九的身子转到了大柜子那边去了,蹲下身子来,也把手放在了那个光滑的小坑那里。 一颗心砰砰的跳起来,也不知道那个小坑里面,究竟放了一个什么东西…… 但是没想到,我信手一摸,可是墙面纹丝没动,却什么东西都没摸出来。 难道是我过于多心,想错了,这里根本没什么? “陆荞?”正在这个时候,阿九忽然在我背后说道:“你干什么呢?” 我吓了一跳,但马上就反应过来,站起身来,说道:“没什么,系一下鞋带……阿九,你找到了你想找的东西没有啊?” “没有。”阿九拧起了两道秀眉,咬了咬牙:“杨家那群老核桃,将那个东西给藏到了什么地方去了……” “那个东西……”一听阿九这一句,我就明白了:“你知道承载着长生秘密的,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阿九一挑眉,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说走了嘴,还梗着脖子说道:“也不算吧,就是……” “你说出来,我帮你找。”我露出了一种特别诚恳的模样来:“你也说了,咱们俩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现在不通力合作,什么时候通力合作,要是到时候菖蒲找到了咱们,那咱们可就……” 阿九虽然吃过我几次苦头,可是她打心底里,也还是认定了我只不过是运气好,真本事那是绝对没有的,一直不肯将我放在了眼里,看我这个模样,程恪又不在身边,估计着我也泛不起什么大波浪,犹豫了一下,就说道:“你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圆球,就交给我。” “白色圆球啊?”我一听,忙点了点头:“我记住啦!” “嗯。”阿九望了我一眼,还是个比较鄙视的模样:“算了,反正你也找不到的。” 就自顾自的去翻弄了。 我的眼睛,则继续的往那个小坑上面瞟,心里已经反应过来了,杨家连祖宗的棺材也要下了咒,为了避免被外姓人给侵扰了,得用子孙的血来打开,这么隐秘的地方,当然更需要血了,如果机关真的在那里,那我的血,一定管用…… 想到了这里,我又偷眼的瞄了一下阿九,发现阿九手上漫无目的的乱翻,其实眼睛也悄悄的在瞧着我。 果然,这样一个斗室之中,我和她也是各自心怀鬼胎,好哇,估计着,她其实是存心要将那个东西的形状告诉我知道, 等我找到了,再连秘密带长生,一下子全从我身边抢走。 程恪不在我身边,对她来说那简直是个天赐良机。 而正在这个时候,那一道被阴气封上了的小门的门缝下面,忽然流淌出了一股子焦黑的东西,跟煤油似的,缓缓的流淌了进来。 阿九的眼睛比我尖,早将秀眉给皱起来了:“朱砂黑狗血……” 这个我也知道,那朱砂黑狗血,专破阴气啊! 果然,门缝上阿九留下的阴气,被逐渐的给冲淡了,而那小门,又开始被外面的魏九爷和四姑姥姥卖力的撞击了起来,眼看着,摇摇欲坠,要被弄开了! “麻烦……”阿九一咬牙,回身就将那书桌给搬过去堵在了门口上,但是书桌也挡不住,我又跟她合力,将大柜子也搬了过去。 魏九爷和四姑姥姥对付养鬼术是绰绰有余,但是毕竟年老体弱,体力活就未必能胜过我们了,但是没想到,那个老太太鬼是个老当益壮的,趁着朱砂黑狗血已经散完了,一只拳头就直直的从门外伸进来,“通”的一下子,就将门一下子给穿了个大窟窿! 好家伙,这才是女中楚霸王啊! 阿九见状,忙将那些账册和书本拿过来,堆在了桌子上,挡上了那个窟窿,一边还带着点命令的口气说道:“你快点!把那些书全拿过来,找到那个东西之前,不能让那几个老不死的进来添乱!” 一会儿说他们是小鬼,一会儿说他们是老不死的,可这也不是吐槽的时候了,我赶紧照着阿九的吩咐,将那些个书籍全搬了过来,往阿九那里送。 与此同时,趁着阿九堵着门口,自顾不暇,我偷偷的把手指头伸在了嘴里就给咬破了,轻轻的擦在了那个小坑上面。 果然,那个小坑附近的一块地方,松动了一下,我一下子就看见了,伸手就拉,果然出现了一个抽屉一样的形状,里面是有一个白色的圆球! 那个白色的圆球比普通鸡蛋大不了多少,怎么就能承载着长生的秘密了?不过这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我赶忙将那个圆球给塞在了怀里,一脚将那个松动的地方重新踹回原样,继续给阿九当搬运工,一边叫苦不迭:“这……这得找到了什么时候去……” 阿九回过头,才想说话,忽然门外面又是一声巨响,老太太鬼跟一枚重型炮弹一样直接以一个破坏性极强的力道撞了进来,将那个柜子和书桌,还有那些书,全撞开了! 阿九见状,咬了牙,伸手甩出来了几张纸人就要挡在了自己面前,没想到纸人才到了半空,并没有来得及变大,就早被魏九爷出手几个火星子当场烧成了火人:“呦,贵客啊!” “果然……”四姑姥姥看见了阿九,恨得是牙根儿痒痒:“又是你这个偷尸体的贼!” 事儿不好……我一看,赶紧就缩到了后面去了,要是四姑姥姥看着我也在里面添乱,说不准也得算我一个叛族的罪名,让我跟菖蒲一样的倒霉。 没成想,我这么一退,又一下子退到了土墙边上,脚底再一次踩了那个坑一下,结果我身后的那个土墙,居然跟一个活门板子一样,一下子就把我给兜过去了。 那个感觉真是要多不雅有多不雅,宛如跌进了猎人陷阱里面的野生动物一样。 我脑子没反应过来,身子靠着阴阳御鬼之术倒是十分灵活,利落的在半空翻了一下,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而那一道活门板子就在我眼前重新的给兜转了回去,阿九那么一回头,正好目睹了一切,瞪大眼睛,露出一种“被你骗了”的模样来。 那个活门板子在眼前关严了,我这才松了口气,阿九使用的是菖蒲的尸体,既然是个死人,她的血大概已经不能管用了,进不来。看来暂时我算是安全了。 抬起头来,发现这里逼仄的简直要了亲命,简直就是一个夹层……诶?这么狭窄的地方,还有一口棺材? 那个棺材质地看上去特别好,不知道放了多久,也还是光洁如新的,上面跟菖蒲的那个棺材一样,布满了古典的纹路。 这里本来就是杨家的祖坟,有棺材也是不足为奇。 不过再一想,还是不对,这个地方应该比埋葬棺材的地方还要更低一些,棺材应该停在了我们的头顶上才对。 不用说,被这样另类的安排,可见这个棺材里面的,不是寻常人。 看着棺材上面杨家的家纹,我确实感兴趣,但是跟那个莫名其妙的棺材比起来,更重要的,还是刚才弄到的那个白色的球。 长生的……秘密? 从怀里掏出来了那个球细看,只觉得这个材质实在奇怪,居然,有点软,拿在手里跟塑胶的质感差不多,捏一捏,还挺有弹性的。 不过那个年头儿,怎么可能有塑胶? 叩了叩,里面密密实实的,也不知道怎么打开啊。 我想了想,再从刚才的伤口里面挤出来了一点血,抹在了那个白色的球上面,忽然那个白色的球,就开始隐隐约约的,在血迹里面,浮现出了什么画面纹路出来。 我这一看自然是精神一震,赶紧就将我的血在上面给抹匀了,只见抹匀了之后,上面出现了一个很细微的痕迹,像是一卷胶带的切口一样。 我立刻就明白了,赶紧将那个切口用指甲小心翼翼的给抠开了,接着,将那切口往外一展,果然跟胶带一样,又软又韧,被我一下子拉出来了老长! 展开了,里面居然跟连环画一样,是一张又一张的图片!是奇异的材质缠起来成球形的一本画册啊。 图片像是手绘的,倒是挺精致的,细腻而栩栩如生。 好家伙,这果然应该就是长生的“使用说明书”了。 从第一张看起来,其实跟那个西宋大墓里面出现的一样,是很多的线,缠绕在了一个赤身裸体的长头发老头儿的身上,那长头发老头儿在第二章,就变成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年轻人。 接着,那个年轻人用那种密密麻麻的线,发展出了很多的童男童女,全心甘情愿的牵扯着那线,守候在了长头发老头儿的身边。 显然,那线是重梨一样的东西,能将别人的阴气,过渡到了自己的身边。接着那画面,就显示了出来,老头儿变的年轻人制造出来了一种东西,那个东西好像是一种禁忌,发着光,看上去特别厉害,他高举着那个东西,而四周很多人跟饿鬼看见了食物一样,眼巴巴的盯着那个东西。 那个人不想让别人染指那个东西,所以就将那个东西给封存了起来,放在了一个道观里面……太清宫! 没想到,太清宫却将那个人和那个东西冷漠的给拒之门外,那个人像是一筹莫展的样子,怪可怜的。 接着,那个人被很多人追逐,目标全是他手上的那个东西,他感觉很苦恼。同时,他身上的衣服款式出现了变化,也幸亏我学过工艺美术史,看的出来,立领和裙裾全发生了变化,应该是西宋之后二百年的后明时期,也就是……那个人活了二百多年了! 接着,那个人似乎走过了很多的地方,总是形单影只,路上还有与他擦肩而过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但是那些阴差全做出了一个拒绝的手势,意思是不想收这个人的魂魄。 这么说……那个胭脂河边的大墓,是个假的,其实真正的墓主人是以那个大墓来掩人耳目,其实自己跟魏浅承一样,长生不老了…… 这个人一副无奈的苦涩样子,继续流浪,衣服的款式也越来越往后靠。 接着,下一串的画面里面,他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我一下子就愣住了,那个模样,我忘不了,不正是……在b超里面照出来的,我肚子里面的那个女人的模样吗! 果然,那个灵体,跟长生有莫大的关系! 第206章:只选一个 这个在画卷上面粉墨登场的女人是谁?看着那个样子,像是跟在了那个男主角的身后,想要诱惑那个男人一样。 我想了想,男主角肯定也是跟魏浅承一样,真正的长生不老之后,反而觉得自己成了这个世界上的异类,开始孤单了起来,想着找个伴儿。 那个女人开始跟男主角形影相随,像是在一起生活,可是男主角制造出来的那个东西,就再也没有露面过。 那个女人总是一副勾搭人的模样,男主角也很乐意让那个女人勾搭,于是两个人在一起了,又经过了一段看样子挺幸福的时间,游山玩水,挺逍遥。 不久之后……出现了一个让人挺脸红心跳的画面,只见那个女人跟那个男主角,好像是在亲密一样,男主角躺着,衣衫尽开,露出白白的皮肉,看上去挺性感的,那个女人在亲吻男主角修长的脖颈…… 不,不对,她不是在亲吻,而是在咬! 脖颈旁边,是鲜血淋漓的模样,而那女人的朱唇,已经被染红了。 女人诡异的一笑,看上去让人毛骨悚然。 这……这怎么还吃起了人来了? 再下一个画面,忽然来了一个老头儿。 那个老头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一只手正在指着这一对男女,像是在说他们光天化日之下,伤风败俗,是个要替天行道的样子。 男主角的表情跟武大郎一样无奈,女人则是潘金莲的样子,又露出妩媚的姿态,丧心病狂的连老头儿也要引诱。 可惜老头儿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丝毫不为美色所动,宛如托着钵盂的法海,正气凛然。 再往后,那个女人忽然不见了,只剩下了地上的一件刚才穿在了她身上的衣衫,像是传说之中的“羽化而登仙”,而与此同时,男主角一脸苦相,从地上爬起来,手里捧着了一个盒子。 那个盒子,装着的应该就是他一开始制造出来的那种东西! 接着,他将那个盒子,献给了老头儿。而老头儿也并不客气,直接就收下来了。 随后男主角跟着老头儿,一路行走,到了一个村落。 那山那水虽然只是一个大概,但是非常传神,毫无疑问,两人来到了潭深镇! 老头儿将从男主角那里得到的东西供奉在了一个地方,男主角挺崇拜的看着老头儿,样子是感激不尽。 像是想要告诉老头儿什么事情。 看到了这里,我手上的球已经被拉开的越来越多,到了尽头,而在最后面,居然有一些断裂撕毁的痕迹,就跟用完的卫生纸一样,没了! 以我对工艺美术史的经验,这种类似经历的画卷最后面,应该是人用文字记录下来的感悟和详实注释,来警醒后人的。 对这个画册的内容来说,必定是男主角告诉老头儿,东西的秘密才对,怎么最关键的就给没了! 想也知道,是有人怕这个东西,能教会人使用长生,从而,抵抗不住长生的诱惑,走上歧途。 看来长生,跟个潘多拉魔盒一样,千万不能打开啊。 我松开了手,那些个被拉扯出来的部分居然带着惯性,自己慢慢的重新卷了起来,又成了一个挺有弹性的球形。 将球重新的塞在了怀里,沉思了起来,显而易见,那个制造长生的人,也就是第一个使用长生的人,他……还存在吗? 是不是从西宋年间,一直活到了现在?他在哪里?长生闹出来的这么多乱子,他也在管吗? 而那个女人,又是什么人?突然出现,突然消失……还喜欢吃人,不过倒是没见那个女人贪长生,也没跟长生同时出现过,想到了这里,我忽然浑身打了一个冷战,长生是有诱惑人心的能力,谁能抵抗的住长生的诱惑? 这个想法相当的大胆,大胆到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就是, 除非…… 那个女人,自己就是长生! 一直以来,我们都认定了,长生是一件能拿在手里,装在了盒子里面的物体,所以虽然不知道具体长什么样子,但肯定是件“东西”。 如果,是那个百无聊赖的男主角,后来觉得人生实在漫长,索性将那个无所不能的长生给做成了一个灵体的样子,赋予了魂,让长生能以一个女人的模样来陪伴自己的话,是不是…… 就跟亚当肋骨制作出来的夏娃一样…… 可是一个死物如果有了魂,也就等于有了自己的思想和主见,跟成精了一样,不再会听从别人的指令,所以,照着刚才的那个画面,那个女人,想要杀掉男主角,谋取自由! 但是那个女人的阴谋没得逞,遇上了潭深镇某一个杰出的养鬼师祖先,那个祖先倒是清心寡欲,抵抗的住长生的诱惑,从而打败了长生,让长生重新的变成了一个“物体”。 男主角幡然醒悟,将打回原形的长生交给了老头儿来管理,应该是不想让长生这种本来不该存在在世界上的东西继续流传世间,带来麻烦,所以想要就此封存了她,让她再也不能出现害人。 但是长生的名气,应该是早就闻名江湖,关于长生的传说一直在世上所有养鬼师之中口口相传,谁都想往长生前面凑一凑。 而那个女人,现在出现在了我的身上…… 以前,程恪曾经跟芙蓉说过,把长生藏在了一个即使他失去记忆,也会拼死保护的地方, 我以前就怀疑,那肯定是跟他寸步不离,有阴阳御鬼之术的我身上了! 因为阴阳御鬼之术,如果我死了,他也就跟着灰飞烟灭,自然不会容许我死去。 而当时,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结合着李明朗跟我说的话,难道是我当时出了什么意外,死掉了,他没有办法,才将长生附在了我身上,好让我能以长生的力量给活下来! 这样,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那个女人经常出现,因为她想要帮助我,再利用我,占据身体换取自由,所以自然不会让我死。 只是程恪,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将长生放在了我这里,单纯是怕我死了,他跟着灰飞烟灭,还是……他本心不想让我死? 如果是现在程恪,我自然是心里有底,他宁愿自己在太清宫的结界边缘受折磨,也要进来救我,可是初识的程恪,我不确定。 我甚至不知道,我当初究竟是怎么死的,又跟他有没有关系……说不准,那个不让我养的鬼看到灵体的“亲者随”,就是程恪自己下在我身上,避免他想起长生在我这里的! 不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正,不管是怎么回事,我也靠着灵体给活下来了,重要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吧…… 长生,真的以一个灵体的姿态, 在我身上!而这件事情,没人知道。所以,一直以来就算有人猜出来长生在我身上,也绝对找不到! 八月十五那天的五彩月光,本来就是真的…… 这件事情以前我曾经想过,可是眼看着这个疑似真相出现在自己眼前,满心的还是震撼。 让人困扰无比,随时可能侵占我的灵体,跟害的我被人当成过街老鼠追的长生,闹了半天,根本就是一件东西! 我一直都想着,找到了长生,将长生还给潭深镇,接着就跟程恪一起过平平安安的日子,这也就算是鼓励我一直跟着程恪出生入死的最高理想,结果眼看着居然就这样变成了泡影,因为我现在离开长生,根本活不了…… 我不想死。 现在怎么办……颓然的坐在了棺材的前面,忽然没由来的想笑,原来,我一直都是一个在追着自己尾巴跑的老鼠,难怪,永远也找不到! 尾巴就算追到了,又能怎么样,咬下来吗? 痛的,只可能是自己。 如果我想活,那就必须要跟魏长生一样,永远都在防备着哪个角落里忽然跳出来的挑战者:“把长生给我!” 心乱如麻,抓不到头绪,怎么办? 我将那个小球儿,捏的越来越紧了,还回长生,除非我死。 而现在,菖蒲也回来了。靠着长生,她可以复活。 我心头又是一阵发酸,程恪现在正跟菖蒲在一起,他们会说什么?在我和菖蒲之间,现在应该也只能留下来一个,他会选谁? 说实话,我是相信程恪,可是我却是也没十成十的把握。 毕竟对方,是菖蒲啊! 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脖子上一阵凉意,像是……哪里吹来了一阵阴风。 下意识的回过头来,忽然发现那个棺材,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开了一个细细的裂缝,像是有人正在棺材之中,想要将棺材的盖子给掀开了一样! 我心头一跳,这棺材如果一旦入殓下葬的话,棺材盖自然是要用楔子给楔死了的,因为这个习俗,是怕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棺材里面出现尸变,要破棺而出,所以不管是多力大无穷的东西,在棺材之内都是撑不开那个楔子的。 棺材盖能从里面被人推开,只可能,说明是个新棺材,里面还没有入殓过尸体! 里面有东西…… 我当机立断将小球重新揣进了怀里,翻身侧过来躺下,紧紧的跟壁虎一样贴在了棺材一侧,唯独这样,棺材里面出现的东西,才不会一眼就看到我。 果然,一阵推拉木料的声音响了起来,棺材的盖子真的被打开了,一只手攀着棺材的边缘出现在了我眼前,那是一只干枯沧桑的,看上去绝对岁数不小的手! 接着,那只手一撑,一个人从棺材里面探出了头来,我立刻屏住了呼吸,是二姥爷! 二姥爷小心翼翼的从棺材里面站出来,倒是也没有往脚下看,而是在另一侧下了脚,奔着暗门那边就去了。 那一阵凉凉的气息从棺材里面扑出来,毫无疑问,是流动的新鲜空气,也就是说,这个棺材不过是这个夹层之中的一个幌子,那棺材下面,是一个通往别处的暗门入口! 这个杨家祖坟,也真的赶得上皇宫大内了,简直是机关重重啊!而这些都是族长才应该知道的秘密,以姥爷的性格,那绝对应该会是守口如瓶的,可是二姥爷怎么像是轻车熟路,全都知道? 难道……我心里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姥爷不会已经被二姥爷给…… 二姥爷蹑手蹑脚的想要打开外面的门,我一动不动,想看着他究竟想干什么。没想到正当二姥爷想要开门的时候,只听那墙壁的外侧传来了一声闷响,毫无疑问,外面的阿九和魏九爷还有四姑姥姥,还在争一个没完没了呢! 而且,应该还打的挺厉害的,这会儿过去,只可能是趟进一摊子浑水里面去。 二姥爷要开门的手,一下子又缩回去了,我的心立时又提了起来,赶紧也把头缩到了棺材后面,这个夹层就这么大,刚才二姥爷没发现我,那是我运气好,只要他在这个夹层里面稍作停留,毫无疑问就会…… 一颗心砰砰的跳动了起来,二姥爷想要的,是长生…… 果然,二姥爷微微的叹了口气,听着脚步声,应该是转过了身来,也跟我一样,一下子坐在了棺材的另一侧。 好像,挺疲倦的。 我莫名就想起来了跟二姥爷的初见,是先见拖鞋再见人。 那个被二姥爷噼噼啪啪一顿扇的狐狸脸奶茶小伙子,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还对拖鞋有阴影,虽然二姥爷脾气暴躁脏话连篇,可不得不说,那个时候出现在我眼前的二姥爷,确实就是一个托塔李天王一样的存在,像是一个在我危难之中挺身而出的神祇。 可是……可是……后来事情变化的太快,快的超过了每一个人的想象。 “咳咳……”二姥爷咳嗽了起来,唯独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像是一个到了暮年的老人。 “我说……”二姥爷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别躲着了,出来吧,说说话也好。反正那个屋子里面一团乱,现在暂时也出不去。” 第207章:要她要我 家有流氓兔水晶鞋打赏加更 “诶!”我心头一跳,原来二姥爷,早就看出来我在这里了…… “咳咳咳……”二姥爷又咳嗽了几声,说道:“累不累呀?” 听了这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眶子就发了酸。 特别普通的一句长辈对晚辈的问候,可是却总觉着,像是两人之间隔着了千山万水。 我默默的从棺材后面站起来,跟二姥爷并排坐在了凉森森的泥地上。 二姥爷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了一根烟,点上了,烟雾弥漫笼绕,将二姥爷整个人裹在了里面,显得模模糊糊的。 “咳嗽就少抽点烟。”我嗓子发紧,也不知道是被二姥爷的烟熏的,还是被什么闹的,反正挺不舒服。 “哎。”二姥爷叹口气,说:“你看着啊!” 接着, 跟逗小孩儿似的,将烟吐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儿,洋洋得意的说道:“厉害不?” “厉害。” 这才平常人家,应该就是平常的举动,可是现在,二姥爷一举一动,都像是牵着我的心,总会一抽一抽的痛。 小小的隔间里继续万籁俱寂。只有外面的声音继续挺狂躁的响着,不知道四姑姥姥跟阿九打成什么样子了。 所谓亲人,大概就是跟现在一样,坐在一起,就算什么话也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的感觉,就算在这个关头。 就这么沉默了半晌,墙外面还是没有停歇的意思,二姥爷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长生,你还是拿出来吧。” 我侧着头望着二姥爷那一张历经沧桑的面庞:“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二姥爷将两条腿跟坐在热炕头似的盘了起来,吐口气,说道:“那是麻烦。” “我知道。”我嘴角一扯:“谁不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就更好啦。” 二姥爷挺仔细的望着我,说道:“你想被人追一辈子?” 灵体就是长生的事情,二姥爷还根本不知道,我拿不准要不要说出来,毕竟二姥爷究竟是什么来路,我没法确定。 “二姥爷,”我转头望着他:“我这么说吧,要是我的命跟长生,您只能选一个,那您选什么?” “这怎么选?”二姥爷将烟拧灭了:“选不出来。” 选不出来就已经是答案了。 “这么说,宁愿冒着一个我死的危险,您也得把长生给拿走啊?”我也跟二姥爷一样托着腮望着他,心里一片冰凉,像是冻的没了知觉一样:“长生,对您来说比我的命重要,是不是?” 二姥爷皱起眉头来没有说话。 是啊,亲人有很多,长生却只有一个。 “现在您要是从我身上抢,我肯定没有还手之力,而且,我是小辈,也没法跟您抵抗。”我望着二姥爷:“您对长生有您的坚持,这我明白,可是,要死,您得让我当个明白鬼。” “哦。”二姥爷盯着我:“你想问,谁指使我的?那我告诉你,没人指使,我就是想要长生。作为一个长生行者,找长生找了一辈子,终于有了苗头,你说我会放弃吗?这本来就是我的使命……说起来,你有了长生香囊,也是长生行者啊!你得到了长生,不是应该交出来吗?” “您快拉倒吧。”我说道:“您要是真的为了使命, 那为什么有话您不光明正大的说,有事不光明正大的做,偷偷摸摸藏头露尾的在幽茗山庄干的那件事情是什么?这就说明了,您是想不为人知昧下,根本就没打算照着使命将长生给还到了潭深镇来,是不是?” 二姥爷挺无奈的笑了:“直接戳穿老年人为了面子撒的谎,你不孝顺。” “这里又没有别人,谈什么面子。”我望着二姥爷:“您跟那个芙蓉,后面一定有人,帮你们找到了那个大墓,炼制长生,您应该是也用了那种仿造的长生了吧?甜甜的味道,我认得。” 二姥爷听了这个,却索性闭口不言,一副“你爱说什么说什么”的样子。 “我知道,您也一定有您的苦衷。”我继续说道:“要是遇上麻烦,咱们一起解决,行不行?” “苦衷?”二姥爷的脸色微微有点动容,但还是说道:“我没有什么苦衷,我只是贪心,我想要长生,我想青春不老,跟魏长生一样强大,不行吗?人人都能有贪念,为什么到我这就成了苦衷了?别把你二姥爷想的太好,我就是一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老痞子……” “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老痞子,不会把老鼠的尾巴接上。”我说道:“更不会明明发现了我躲在太清宫璇玑子故居的神像后面,还是故意不说!二姥爷,我不算太耳聪目明,可是也绝对不瞎。您有您的不得已。” 二姥爷嘴角抽了抽,又沉默了下来,露出一个挺悲伤的模样。 “您知道,”我继续说道:“对程恪来说,我和菖蒲,只能有一个, 但是这次复活菖蒲的事情,您也有份,甚至还把我爸妈也拉过来做筹码,应该就是想着让我把长生给交出来,当然啦,计划没有变化快,事情没您想象的那么顺利,您跟芙蓉之间,应该是有某种利益的联系吧?还有……” “你的问题太多啦,连珠炮似的,”二姥爷忽然就打断了我,低垂着的眼帘,就算是尽力掩饰了,也还是带着些许的悲伤:“知道的太多并不好,你会为你知道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我现在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还能怕什么?”我嘴角忍不住就勾了起来:“命,命没了,程恪,程恪又遇上了菖蒲,我还有什么可怕?” 二姥爷才要开口,忽然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乱哄哄的声音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一样,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只见二姥爷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似的,眉头一皱,勃然变色,赶紧说道:“来不及了,你赶紧把长生给交出来!” “出什么事了?”我的心也突突的跳了起来:“外面……” “顾不上了……”二姥爷忽然伸出手,势如闪电的卡在了我的脖颈上:“你快把长生给交出来!” 我嗓子一下子被那个力道给压上了,一种死亡的恐惧随着那窒息的感觉压了上来,从那双赤红的眼睛里面,我看的得出来,二姥爷,是认真的! 而正在这个时候,那个力道又忽然松弛了下来,二姥爷的手被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给挡住拨开了,二姥爷像是被什么东西电到了一样,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满脸是个难以置信的样子。 而一阵檀香的气息倏然飘散了过来,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冰冷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二姥爷,这是干什么?” “程恪……”我握住了嗓子抬起头,只见程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正挡在了我和二姥爷中间。 二姥爷一张面孔扭曲了起来:“难道当年的事情,你还是没想起来?” 二姥爷,也知道了那个所谓的“当年”。 “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再想起来了。”程恪凉凉的说道:“二姥爷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管好了,再来管别人吧。” “你……”二姥爷咬了咬牙,喃喃说道:“你当年不就是为了菖蒲才跟陆荞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吗?现在,倒是本末倒置……” “这是我的事。”程恪薄唇一勾:“二姥爷不用费心。” “菖……菖蒲呢!”我抓住了程恪:“菖蒲到哪里去了?” “她去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程恪一只修长的手将我护在后面,还是用一个不以为然的态度说道:“我只管一个你。” 第208章:是个妖孽 忽然莫名其妙的就放下了心来。 他还是我的,还是我的。一直悬的高高的一颗心,终于是平平安安的着了陆。 “程恪,你知道,你不能两全其美。”二姥爷盯着我,又盯着程恪:“把长生交出来,现在都还来得及!” “我不赶时间。”程恪还是一个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二姥爷这样着急?” 一颗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二姥爷的秃鬓角滑了下来,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一阵巨响,那一扇板门,居然被破开了,接着,传来了阿九的声音:“陆荞,看不出来,你倒是枣核尖儿上抹猪油——又尖(奸)又滑(猾)!居然敢得了好藏起来!快把东西给我……” 说着,便踢开了眼前的杂物,一下子凌厉的冲进了这个夹层里面来。 这夹层本来就逼仄,现如今里面还有一个棺材三个人,几乎是要挤一个满满当当,阿九不知道这里小,这一冲,险些就直接撞在了棺材上,一见了躲在后面的我,还要说话,却及时的将话头给收住了,因为她在看见我的同时,也在一片尘土飞扬之中,看到了二姥爷和程恪,一下子愣了。 二姥爷眼睛一眯:“你出来了……” “你个死老头子,还以为能关的住我?上次不过是你运气……”阿九话是跟二姥爷说的,一双眼睛,却是冲着程恪看过去的,也顾不上跟二姥爷饶舌,直接对程恪问道:“程恪,我倒是想问问你,陆荞和菖蒲,你想让谁活下去?” 我实在是没想到,阿九上来就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不由得也转头望着程恪,程恪却勾起唇角:“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因为……”阿九朱唇一张,话还没说完,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响,老太太鬼也一下子给撞了进来,呲牙咧嘴的说道:“偷尸体的,你敢动我家老头子,今天,就让你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等一下!”还没等阿九反抗,魏九爷也从老太太鬼撞出来的那个地方给钻进来了,厉声道:“桂花!先别轻举妄动 !” 一被魏九爷难能可贵的喊了一声桂花,老太太鬼一张干瘪的跟烤无花果似的脸,居然也泛起来了两团红晕,声音也柔了下来:“老头子,我都听你的……” “你们这帮杂碎,当我们杨家的祖坟是大城门,能任由你们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不成?真是反了天了!”这个时候,四姑姥姥也已经不甘示弱的挤了进来,气急败坏的嚷道:“你们都得给我……” 我这才看见了,四姑姥姥的一只右手上淋淋漓漓的流了血,这才猜测出来,一定是阿九为了往这里来跟我讨要了那个球,想方设法的将四姑姥姥给打伤了,借用了四姑姥姥的血,这才打开了这扇门! 说到了这里,四姑姥姥一见这一夹层的人,立刻露出了一个惊愕的模样:“二哥……陆荞?你们,你们怎么居然也跑到这里来了……” 二姥爷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却并没有看四姑姥姥,那一双鹰隼似的眼睛,只扫向了已经一片狼藉的外面。 我刚才看二姥爷那么着急的样子,还以为他担心的是即将冲进来的四姑姥姥等人,但是没想到,他好像畏惧的,另有其人……而且看样子,应该是我的不知道的人! 对了……罗蔚蓝和龚贝贝呢!之前是跟二姥爷牵扯在了一起了,刚才事出突然,我被长生的真相给冲击到了,脑子全是一团乱, 根本也没顾得上再去考虑龚贝贝和罗蔚蓝到哪里去了。 不过罗蔚蓝和龚贝贝跟我一样是养鬼师的晚辈,绝不可能让二姥爷这么防备! “二哥, 你,你到底又抽什么疯!”四姑姥姥先要抓住了二姥爷:“你忘了爷爷以前跟咱们怎么说的了?潭深镇杨家,要靠着咱们延续下去,杨家的名号,难道就要毁在了咱们这一代人的手里,你才甘心……” 二姥爷阴骛的眼神还是没有看向了四姑姥姥,而是将手从四姑姥姥的手里给抽了出来,一转身,像是得到了什么突如其来的指令一样,猛地冲着我就扑了过来! “哎呀!又抽风了!” “二哥!” 在四姑姥姥,阿九还有老太太鬼的惊呼声之中,二姥爷的手像是带着风雷之势,冲着我就抓! 程恪哪里容二姥爷抓过来,当然立刻就利落的挡在了我的面前,抬起修长的手来,那青白色的火焰“啪”的一下子就着了,冲着二姥爷就烧,而二姥爷身上的衣服“哄”的一下子就被点燃了,可是二姥爷一点也不怕,还是弯起了手指头,做出鹰爪一样的姿态,不管不顾的要抓我! 程恪见二姥爷一门心思还是不罢休,像是真的动了怒,一抬手就要将二姥爷的手给反扭过去,谁知道那是二姥爷故意卖出来的一个破绽,看着程恪出手,那身子一扭,反而是要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衣服! 我见状赶紧拼命的往后缩,四姑姥姥这也回过神来了,立刻穿越了那么多破破烂烂的东西跟了过来,要拦住了二姥爷:“二哥,你真的疯了,有话好好说,你想把陆荞怎么样?” 而二姥爷更不将四姑姥姥放在了眼里,一抬手,四姑姥姥直接就要摔了一个倒仰! 我心里一提,四姑姥姥那个岁数,真要是硬碰硬的摔在了地上,粉碎性骨折可免不了! 幸亏一直站在这里的魏九爷倒也不是吃干饭的,忙伸手以一种特别浪漫的姿态拦腰搂住了四姑姥姥:“秀英,小心……” “老头子……”老太太鬼不乐意了,就要把两个人分开:“你离她那么近干嘛!” 我本来对二姥爷一直是存着一种尝试理解,尝试帮助的心,可是他打我杀我也就算了,四姑姥姥他也要下手去推,我一颗心像是被汽油浇了,沾上了火星子就熊熊燃烧了起来:“二姥爷,你怎么连四姑姥姥也不放过!” 二姥爷根本不答话,他那一双眼睛凌厉的盯着挡在我前面的程恪,确实一个不管不顾,要疯的感觉…… 我后背一凉,一下子就理解了,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绰号,因为……他那个样子,确实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没有神智,整个一个疯了的模样! “二姥爷,自然有二姥爷非做不可的事情。”程恪倒是沉沉的说道:“你以为,他会告诉你吗?” 说话间,只见二姥爷低下头,手一捻,我立刻觉得脚下一软,像是踩到了什么泥泞的东西,一低头,这才发现两脚像是陷入到沼泽里面来一样,一下子动弹不了了! 其他人脚下也是一样,整个地面,出现了一层跟没干的柏油一样的东西,缓缓的蔓延着,像是活的一样! “黑鱼胶……” 魏九爷低呼一声:“杨疯子,你这是要把我们全给吞了啊!” 那种东西,跟重梨一样,居然能吸了别人的阴气……这养鬼师最忌讳的就是被吸阴气了,显然这个“黑鱼胶”,肯定也是养鬼师之中旁门左道的“违禁品”! 趁着我没法动弹,二姥爷越过了程恪,自己倒是在那些黑东西上面身轻如燕,要过来抓我,而程恪低头,凛冽的扫了地上一眼,抬起头来,对二姥爷说道:“您要真的动手,那我也不顾念着亲戚情分了……” 说着,程恪抬起手来,根本也没有碰到了二姥爷,二姥爷整个人就像是被一个看不到力道打过去,冲着后面倒仰了过来。 但是二姥爷虽然年岁大了,身体还是非常的柔韧,一个后空翻,跟古装剧里面的武林高手一样,利落的落在了地上,半蹲下身子,一手在那黑东西上面重重的一拍,一大团黑东西便在他手下拔地而起,奔着程恪,像是章鱼触手一样的钻了过去。 程恪早就死了,只不过一个鬼,自然也不怕这个,但是那个东西如果将程恪给穿过去,那被他护在了身后的我,当然也难逃一劫,程恪也顾不上躲,一下子将我给抱起来,放到了那个棺材里面! 他低下头,深邃的桃花大眼里面光是映出来了一个我,那软软的刘海拂过了我的额头,刷的一下,柔柔的,有点痒。 被程恪那么好看的人抱,本来是少女心爆棚的感觉,可惜两脚粘在地上沾的结实,被他一拖,倒是挺像拔萝卜的,“啵”的一声,毫无美感。 我也挺佩服自己,这个时候了,也还能胡思乱想,回过神来,我已经进了那口棺材。 那棺材跟我想的一样,根本没有底子,只是一个台阶的出口,我要是普通人,被程恪这么一丢,应该就会大头朝下直接滚下去,万幸身体因为阴阳御鬼之术,总是比脑袋反应的更快,两脚已经稳稳的踏在了一个个台阶上,按着惯性一路登登地往下闯。 好在台阶并不高,我很快就下到了最底层去,只见底下是另一层的地下室,一个坟地能修建这么多层,工艺也真称得上是个巧夺天工了,不知道杨家的祖先们,是怎么做到的。 “咣”只听一阵响声,抬头往上看,只见头顶上的那个出口被掩盖上了,毫无疑问,程恪怕有人追我过来,直接把棺材盖子扣上了。 真好,因为长生,我成了被保护的大熊猫,单独关在了自己的围栏之中。 现在出去就是个死,我看着二姥爷的那个样子,八成要为了长生,当场把我给撕成了碎片,想来想去,还不如先留在了这里,保命要紧。 人到了知道命不属于自己的时候,才会感觉出来,能够活下去,能够拥有一个又一个崭新的明天,会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只要有明天,就还有无尽的可能,要是没有了明天…… 算了,到时候再说。 我出了口气,先坐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拆了骨头,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满身的不舒服,。捶了捶后背,却忽然觉得手腕略过了自己的脖颈,像是碰到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我的后背一下子就凉了,又出来了什么幺蛾子了? 看来,我手上断了的那一双乌木筷子,还真的是预告的不假,老祖宗待我不错。 做足了戒备,回过头去,却发现自己背后什么也没有。 奇怪了……难道是因为刚才受到了惊吓,闹的我现在是疑心生暗鬼?不对啊,我这个胆子因为一直跟着程恪大风大浪里面跑,现在也不算小了,不能这么轻易的就产生什么幻觉吧。 虽然我什么也没看到,可是凭着那种强烈的,让人不得不信的直觉,我知道,一种特别危险的东西像是就蛰伏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似乎黑暗角落里面的野兽,虎视眈眈,趁我不备就要扑过来。 这种感觉,非常的可怕,完全是个敌暗我明! 也不知怎么地,我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脖子上那个璇玑珠,结果不摸可倒好,一摸,这才惊觉,那一道红线,居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松开了! 那红线我记得清楚,是关乎性命的东西,我特地系的非常结实,扣子也很紧,连自己拆也绝不好拆,怎么可能就这样自己松开了。 我心里明白,刚才那个冰冷的触感,是有一只手,想要解开了我脖子上面的红线! 一颗心越来越戒备了,现在,所有的人全在上面,而有这种本事,又有这种动机的…… “菖蒲。”我动手重新将红线给系紧了,装出了一副程恪平时最常露出来的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模样,说道:“你出来吧,躲在暗处,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本来,我只是不想吓到了你。”果然,那个恬淡却动听的声音在我背后响了起来:“不过,你知道我是个什么风格?” 我转过头,只见那一道飘然的影子,就出现在我身后。 不可否认,她真的很美。 那种美,谈得上是一个惊心动魄。 幽魂身上特有的虚无缥缈,配上了她那样风华绝代的容颜,让人只想着摒住呼吸,难以置信,这是人在清醒的时候能看到的场景。 因为,实在像是一场梦。 我不是第一次看见她了,阿九一直占用的身体自不用说,可是但凡阿九在那个身体里面,那种“仙”的感觉就荡然无存,借用一句名言,那就是“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真正是菖蒲的,前几次,都是在镜子的倒影之中,和程恪以及魏浅承的记忆之中,自然也跟出现在自己眼前不太一样,这还是第一次,我能跟她面对面。 是跟我有七分像,但是真的差的好远。 “这一阵子,过的还好吧?”察觉出来了我的那个目光,菖蒲像是早就适应了被别人惊艳,樱唇微微一勾,大眼睛是波光潋滟:“谢谢你,帮我照顾程恪。” “怎么能算是帮你照顾的,”越是跟她相似而不如,却越是让人不甘心,我索性也毫不示弱,梗着脖子回答道:“程恪现在,本来就是我的。” “哦?”菖蒲笑的更明艳了,明艳里,却带着点慈悲,像是可怜我似的:“他是你的?” “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她那个样子更是让人窝火了,如果眼神能当激光钻,想必她全身已经被我烧出来了五十个窟窿了:“别用那个眼神看我,你不是观音菩萨,我也不用你救苦救难。” 菖蒲还是挂着那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是阴阳御鬼之术吧?对了,他现在,是要身为你养的鬼,对你保持忠诚,可是你知不知道,那个阴阳御鬼之术,是怎么会到了你身上来的?” 我猜也猜出来了,当然是跟菖蒲有关了!但气势上绝对不能弱,抱着一种不认输的心态,我挺直了腰板,说道:“这个跟你没关系,你管得着吗?” “那我,就告诉你吧。”菖蒲的那个飘渺的身体,一下一下的冲着我逼近,绝美的容颜只让人觉得虚幻:“那就是,这个阴阳御鬼之术,是为了我,才跟你结下的,你……是唤醒他的钥匙,也是我的替身,你不知道,你跟我之间的关系吗?” “我跟你之间能有什么关系?”我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说不出为什么,还是那个直觉,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她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就满口别的胡言乱语,想把她要说的给岔过去:“你就算是我们杨家的先祖,也已经被逐出族谱了,别以为我能喊你一声祖姑姥姥!” 果然,菖蒲的秀眉微微皱了一下子,随即还是露出了那个千年不变的笑颜来:“你不想听?那就算了,总之,我要谢谢你。” “我没帮过你什么,也不用你谢。”我跟一个刺头一样回答道:“你不要表错情,我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我自己。” “你的心思,我全明白。”菖蒲展颜道:“不过,还是因为多亏了你,帮我守护了长生,长生才没有落到了别人的手里啊!长生是安然无恙的,我也很欣慰,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还给我了。” 我平时从来不说脏话,可是一看她那坦然的样子,好像全宇宙都应该围着她转动的样子,现在心里真是千万句所有听过的脏话一起奔涌而出,但是不能low,我还是要稳住了,能拖延,还是得拖延一阵子。 照着阿九的说辞,在一定的时间之内,她得不到长生和自己的身体,就根本没法复活,这次蜕皮的精心策划,也只能是以失败告终,就卯足了劲头,继续东拉西扯:“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好意思,祖姑姥姥,你死的时间太久,天地风云变幻,早就不是以前你的那个世界了,我劝你最好还是与时俱进,别整天活在了过去,跟个草履虫一样。” “过去?”这两个字一提起来,倒更像是触动了菖蒲某种美好记忆一样,她望着我,道:“说起来,我也十分怀念那个过去呢。” “往事不可追,回忆多了要伤神。”一面说着,我一面掐算了起来,离着菖蒲被蜕皮招魂出来了之后,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了?还有多久她能走? “不……”菖蒲却接口说道:“那些回忆,非常美好。” “嗯?”我抬起头:“我并不是要跟你探讨你的回忆,我……” 忽然菖蒲到了我面前,芊芊玉指,拉住了我的手,好冷……比程恪的手还要冷,我身上一颤要挣脱开了,可是 她却握住不松手,还对着我笑道:“好东西要分享,所以,我可以给你看看,谁让你是我的……” 我是她的什么,我就没听清楚,因为跟前几次一样,我落入到了她的记忆之中去了。 草长莺飞的二月天,天是浅青色的,柳树枝头初绿,地上是茵茵嫩草,有几朵开的早的二月兰。 这个地方,我记得……是罗家。 “戈登戈登……”一辆清油马车从路上过来,一个小女孩儿将车的帘子打开了,好奇的往外眺望:“师父,这就是西川?” 那个小女孩儿一身红装,鹅蛋脸上也沾染了衣衫上的红,美丽的像是雪地里初绽的梅花。 幼年就美,菖蒲她美了一辈子。 “西川早就到了。”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声音说道:“女孩子家家的,不要乱看。” “是。”小女孩儿放下了青色的帘子,声音还是好奇:“咱们这次,能住多久?” “住到了那一场事情办完了。人家请咱们一场,当然要办好了,不然,潭深镇杨家的名头,折损在这里怎么办?”中年男人等马车夫勒马,下了车,将小女孩儿给带了过来。 早有罗家人迎出来,大多数不认得,但是其中自然有程恪的那个大堂哥罗程守。 一番民国剧一样的寒暄,他们迎客进门, 菖蒲就算好奇,也恪守师父的命令,端庄稳重的很 ,特别有大家风范。 “那件事情……就拜托您了!”罗家的一个长辈说道:“那个孩子,估计是个妖孽。” 妖孽?我心头一跳,哪个孩子?难道是……程恪…… 第209章:我的朋友 进了罗家那个大门,却正听见了荷花池子那边一团喧闹,几个小孩儿叫叫跳跳的嚷着:“活该!活该!” 众人全把目光给投了下去,我跟着往下一看,心陡然一跳,只见一圈小孩儿正在看的,是一个很瘦的小孩儿,他蹲在了河边,拼尽全力,想把不知怎么下了水的一件衣服给拿过来。 那只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黑棉袄,浸了水,险险的浮在了水面上。 那个小孩儿脸色苍白,只有一双眼睛黑沉沉,亮晶晶的。 是程恪。 几个小孩儿跃跃欲试,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将程恪给推下去。 可是程恪转过头,虽然年纪还小,可凌厉的那个目光,不由自主就将那几个小孩儿给逼退了几步,他们像是对程恪那个气势,含着点惧意,但又对那个惧意来的不甘心:“他……他又露出了那种样子……” “跟狼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程恪回过了头来,只见那件小棉袄忽然被自己像是会游泳,重新回到了岸边,到了程恪的手里。 谁都看见了,暗暗的池水里面,有一只惨白的手,将小棉袄往岸边推。 鬼。 “您看见了。”一个罗家的大人说道:“他,从来没人教给过他养鬼术,可是,他就是……” 那个杨家来的,菖蒲的师傅略略点了点头,只是继续望着程恪。 程恪将到了手边的棉袄拾起来,漠然的穿过了那几个小孩儿,就要沿着围栏回去。 “程恪,你用养鬼术了是不是?”一个胖乎乎,长得跟哆啦a梦里面胖虎似的小孩儿拦在了程恪面前:“咱们不到十岁,是不许用养鬼术的!你这是……” 这个小孩儿在程恪的记忆之中,曾经多次出场,每一次都没带出来什么真正的好回忆,真是我见犹想抽。 “ 让开。”程恪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是那个生人勿近的模样,眼皮也没抬,只任由那棉袄在手里淋淋漓漓的滴着水。 现在早春,还冷的很,程恪现在身上穿着的,只是一件很单薄的白色麻布里衫。 “那不行。”胖孩儿是忍不住退一步,但是看着四周围小孩儿那期待的模样,还是挺起了胸脯,梗着脖子说道:“凭什么让开,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全是罗家人,你呢?吃我们和我们的白眼儿狼!你以为,你也配姓罗?” 程恪没答话,只是昂起了下巴来,淡漠的说道:“姓罗,很值得骄傲么?” “没有罗家,你早饿死了……”小孩儿们像是完全接受不了这句话,赶忙起哄说道:“程华哥,不打他,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程华……原来那个小胖子,就是死在了五足蟾蜍肚子里面的程华? 当初说什么让程恪顾念着以前的情义,闹半天,就是这种情义。 程华一听,是个骑虎难下的样子,但是为了面子,也只好摩拳擦掌,冲着程恪就扑,可是程恪根本也没理他,只是侧过身子自己走自己的,但是那程华也不知怎么的,惨叫了一声,就歪着身子,像是被一只看不到的脚重重的踹了一下似的,弯着腰就滚下了草坡。 菖蒲的师父眯起了眼睛来。 而菖蒲此时心中所想的则是,这个小孩儿,真好玩儿。 “程恪,你给我站住!”一个罗家的长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怒火攻心的就冲下了那连接着荷花池和大门口的石桥:“你这是干什么!简直胆大包天!” 程恪单薄的身子站住了,却倔强的不肯回头。 “二爹爹,程恪欺负人!”小孩儿们一看,估计知道这个被称为了“二爹爹”的一直都应该是个挺偏心的人,就赶紧过来告状:“他还养鬼!水里就有!” “跟你说了多少次,你不能欺负兄弟们?”那个被称为二爹爹的怒道:“往祠堂闭门思过,不放你,不许出来!” 程恪也没说什么,不过一个不到七八岁的孩子,能怎么样。 是啊,他提起来过,祠堂里面的日子,习惯了。 “您看着,就是这个孩子。”“二爹爹”回身将程华等小孩儿跟赶鸭子似的赶走了,露出挺诚恳的模样,对菖蒲的师父说道:“是不是……” “是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菖蒲的师父答道:“带着点鬼气。” “怎么样!”几个罗家人一听,立刻是个很逢迎的样子:“我们觉得也是,所以这一次,请您多费心了!” 接着,是一场招待,菖蒲趁乱偷偷的问道:“师父,这罗家自己就是出名的养鬼师,为什么要大老远的把咱们潭深镇的人给喊来?” “养鬼师不给自己家的人驱鬼,这是规矩。”那个师父喝了一口茶,淡淡然的说道:“就跟大夫不给自己看病一样。而他们顾及到了自己在西川的脸面,当然不愿意这件事情被西川其他的家族给知道了,这便就大老远的将咱们给请来了。” “原来如此。”菖蒲自小就是很伶俐的样子,此时,也透过了窗格子,望向了那个祠堂。 饭香袭人,不知道祠堂里是不是闻得到。 菖蒲忽然觉得,那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孩子,也许没饭吃吧。 这么想着,偷偷的在袖子里留下了两个豆沙包。 她的师父扫了一眼,却只是没看见的样子。 “那个孩子,看上去是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席间,师父开了口:“是不是,没母亲了。” 这话一问出来,席间所有人的目光却都有点躲闪,似乎全不想自己说,僵持了一下子,还是那个罚了程恪的“二爹爹”开了口:“这个么……也算是吧,那个孩子,来历本来就不太吉利,确实是个……棺材子。” 棺材子我也知道,是孕妇死后出生的,一般来说,是被认定跟母亲相克的讨命鬼,难怪……程恪从来没有过母亲,还被人这么避之不及,这种命相,注定孤独的不吉利。 “是我们一个兄弟从外面抱回来的,”那个“二爹爹”说道:“说是自己的孩子,可是,毕竟没人知道,又是棺材子,这……我们也是考虑到他的血脉,才勉强留下的。他爹时常不在家,孩子无人管教也就算了,主要是,您也看见了,万一伤了人,那我们可就是卖油的着火,自损门面啊……” 是啊,请人驱鬼,也根本不是为了程恪,倒是为了自己。 “没错。”菖蒲师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做,列位请放心吧。” “不愧是潭深镇的杨家!”几个罗家的人喜不自禁,赶紧道了谢,全举起酒杯殷勤了一番。 菖蒲自然不喝酒,只是托着腮,想着,没有娘啊……那岂不是没人买糖,被人欺负了,连哭诉的人也没有?这样的话,是不是很孤单? 没有人陪着,怪不得倒是有不少鬼陪着。 入了夜,菖蒲跟着师父,到了祠堂的外面。 师父带了一个小瓶子,小心翼翼的在祠堂门口撒上了一层浅浅的香灰。接着用红线将自己身边围了一个“围栏”,又将红线的一头交到了菖蒲的手里,说道:“菖蒲,你进去,一会儿要是见到了什么异常的动静,牵着红线往外跑。” 菖蒲应该是对这样打下手的事情是轻车熟路的,脆生生的答应了下来,就进去了。 程恪一个人跪在了祠堂里面,就算没人看着他,他瘦弱的身板,也总是直挺挺的,那个姿态,说不出的让人心疼。 “给。”菖蒲一手牵着红线,一手倒是将豆沙包给拿出来了:“凉了,你别嫌弃。” 程恪一愣,仰头望着菖蒲。 菖蒲微笑了起来:“今天,你没吃饭。” 程恪是一个倔强的样子,可毕竟是个孩子,闻到了豆沙包的甜香气息,肚子居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菖蒲笑了,一直特别注意自己仪态的程恪脸红了。 “没别人。”菖蒲将豆沙包塞到了程恪的手里面,托着腮,坐在了程恪身边的蒲团上,笑着问道:“不过,没别人,你为什么还是这个硬邦邦的样子?” 这个问题,那个程守大哥也问过。 程恪终于咬了一口豆沙包,低低的说道:“因为,爹爹跟我说,要争气。” 只是,一个争气。 心头发酸,我忽然,很想去保护这个孩子,虽然,在这个早就消失了的岁月里,我根本保护不了。 “你爹爹呢?”菖蒲问道:“不在家?” 程恪点了点头:“很久没见了。” “你,很孤单吧?” “不会。” “是吗?”菖蒲歪着头,说道:“对了。我看见荷花池里面,帮你拾回来棉袄的那个鬼了。” 程恪两道初初有点英挺雏形的眉头皱起来,豆沙包也从嘴边放下了,是个警觉的模样:“你们,到底是谁?” 果然,在石桥上,程恪早就看到了菖蒲他们了。 “是过来帮忙走过场的。”菖蒲笑眯眯的说道:“你叫程恪?我叫菖蒲。” 程恪像是明白了发生什么事,唇角一勾,又继续吃起了豆沙包,说道:“你们想怎么样?” “你带着鬼气,这不太好。”菖蒲挺认真的把自己学来的东西讲了一遍:“十岁之前,阳火虚浮,绝对不能养鬼,不然的话,很可能倒是被鬼给牵制,甚至反噬,那就不堪设想了,就算你能控制住了那鬼,也很可能会折损阳寿……” “他们不是我养的。”程恪打断了菖蒲的话:“他们,是我的朋友。” “朋友?”菖蒲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瞪圆了,像是黑曜石雕成的围棋子:“养鬼师,跟鬼做朋友?” “我还不是养鬼师。”程恪吃完了豆沙包,说道:“我也不想当什么养鬼师,以后,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离开了这里,再也不回来。” “你去哪儿?”菖蒲问道:“好像,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这不是我的家。”程恪认真的说道:“我去找我娘。我还没见过她,她一个人……我,我想保护她。孤身一人,很难。” 不好想像,这是一个小孩能说出来的话。 菖蒲想把席间的话说出来,但考虑了一下,还是没说,只是赞同的点点头:“这样,也好。” 人总的有个梦做才行。这才,才会有继续往前走的力气。尤其是在路特别难走的时候,不得不去找一个盼头,要不然,谁撑得下去? “嗡……”安安静静的祠堂里面,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一窝蜜蜂一样。 “它们来了。”程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一下,忽然就牵住了菖蒲的手:“你也一起去看看吧?” “嗯?”菖蒲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程恪牵住了手一路往前面走了过去,程恪打开了一扇窗户。 外面,有很多怪里怪气的东西。 是鬼啊。 有的鬼残缺了身体,有的鬼身上破了几个窟窿,还有的鬼连脑袋也没有了。 我认出来了,倒是有一个鬼,有惨白的手,可是……只有一只。 他们像是一群垃圾场的破娃娃,零零落落的堆在了外面。 “这个是……”菖蒲侧过头:“是养鬼师丢弃了的废鬼?” 程恪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 菖蒲这就明白,为什么有鬼要帮他了:“你应该没学过养鬼术,所以,阴阳眼,是天生就有?” “以前,几个兄弟还阴阳眼没开的时候,经常说我骗人。”程恪淡然说道:“我才知道,原来只有我看得到。” 那个只有一只手的鬼,摊开了掌心,掌心里面有一个被水泡了,有点发胀的馒头。 程恪接过来,吃下去了。 那个馒头的味道好不了,但是程恪吃的挺高兴的。 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是为了成为养鬼师而生的,师父说自己是这样,菖蒲觉着,这个程恪,说不定也是这样的。 那些鬼因为程恪,聚在了一起,好像也挺珍惜这个机会。别处不受待见的,倒是自成一派。 但正在这个时候,菖蒲手上的红线,十分明显的被牵动了一下。 第210章:你这贱人 苗苗妈妈水晶鞋打赏加更 她心里明白,是师父在催促自己。 程恪忽然说道:“我认识你手里的红线。” 菖蒲抬起头,声音有点愕然:“你知道?” 程恪指着一个没有头的鬼说道:“它的头,就是被那种红线给割开的。” “可是……”菖蒲抿了抿嘴:“为什么它们还要留在这里?” “大概因为难得能有同伴。”程恪低低的说道:“很珍惜吧。” 菖蒲没说什么,忽然把手上的红线给松开了。 红线坠地,程恪的目光落在红线上,蹙起眉头来:“你干什么?” “红线脱手了。”菖蒲托着腮望着外面的鬼:“然后,我没找到。” 程恪微微一愣:“你难道要……” “我先跟你说好了,我可是从来不撒谎的,”菖蒲眯着眼睛笑的特别纯净:“这次是遇上点意外,不过,既然我师父来了,鬼怪们就不见得能全身而退,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劝劝它们。” 说着,自己倒是避让到了别处:“告别的话,我不打扰。” 程恪没说话,就算是带着不舍,也丝毫没有犹豫,转头对那些鬼怪低低的说了一些话。鬼怪们露出了十分哀戚的样子,跟日出之后的薄雾一样,慢慢的变透明,慢慢的散去了。 等那些鬼全不见了,程恪也还是没回头。菖蒲暗自猜测,也许……他会哭?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会哭,也是常见的事情,只是这个程恪,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算了,没必要好奇。 就是因为他的孤单,才能吸引来了那么多的异类吧?断了他的念头,鬼气也就可以消散了。 菖蒲转过头,却突然在祠堂里面看见了一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不是人。 这……这里有师父下的结界,还是香火供奉的祠堂,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东西? 菖蒲暗暗有点吃惊,能在这里安身的,不简单。 那个女人年纪很轻,绝对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她穿着一身素衣,梳着典雅的发髻,唇角扬起,笑的很可亲。 这就是……那个小孩儿们口中说过的,程恪那个“狐狸精”娘? 好美……连菖蒲也有点发怔,这个女人,长得跟程恪很像,全好看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气。 所以,她的来历,菖蒲也就跟我一样猜出来了。 她的魂魄也没有安息,是一直在默默守护这个儿子吗? 难怪程恪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也能长这么大。 那个女人朱唇轻启,露出洁白的牙齿,跟菖蒲轻轻的道了个谢,也逐渐消失了。 在她消失的同时,程恪回过头来:“你在看什么?” “没有。”菖蒲摇摇头,露出一个笑脸来:“这样很好。” 与此同时,祠堂的大门打开了,菖蒲的师父冲了进来:“菖蒲,你那红线!” “不小心掉了……”菖蒲露出很可怜的样子:“菖蒲失手,请师父责罚我吧。” 她放走了本来该清剿的异类。 事情的解决方式跟师父想的不一样,但到底是解决了。 不过师傅对菖蒲的擅作主张不高兴,害的菖蒲第二天也没有晚饭可吃。 不能跟着师父去应酬,她只好坐在窗户前面发愣,又看见了好不容易从祠堂里面出来的那个程恪继续被别的孩子欺负。 她跳了窗,不顾自己一个客人的身份,在“母老虎”的骂声里,赶走了那些小孩儿。 “别管他们。”菖蒲拉起了一身是土的程恪:“咱们去玩儿秋千。” “哎。”秋千架子上,被程恪推着,整个人高高的扬起来的时候,春风拂过了菖蒲的耳朵,她忽然说道:“咱们,算是朋友吧。” 背后沉默了一阵,接着那个低低的声音说道:“算。” “我教给你一首歌……”菖蒲挺高兴,高兴起来,她就想唱歌:“秋日清露触手凉,寒水碧空洗练长,梧桐树下黄叶落,小儿秋千上下忙……” 石榴花花瓣一般的裙裾飞扬。 我心头发酸,程恪一直记着这首歌,即使他死了。 天色由浅青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夕阳烧红了的样子,而眼前的菖蒲,已经成了那个美人的模样。 她在看着一棵树下的英挺背影。 我忽然想起来了,程恪之前有过一段记忆,在那段记忆里面,菖蒲跟他打了招呼,并且自我介绍了,他才真正跟菖蒲是个初遇的样子。 也许……十几年过去,两个人忘记了那段幼时往昔? 显然不是。他们好像是在魏浅承面前,演了一出戏。 对菖蒲来说我不知道,对程恪来说,他应该不会忘记了自己唯一的那个朋友。 不得不承认,两个人站在一起,跟魏浅承说的一样,真的很相配。 我越来越纳闷了,菖蒲她真正心仪的,究竟是谁?就算见到了这些往昔,我也不敢确定。 她的心思太深,太难猜。 “我们有很多的过去……”菖蒲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面前的景象像是退了潮,从我眼前一点一点的消散了,菖蒲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你知道,他也一直在等着我。”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望着菖蒲:“可是把我拉下来的本来就是你们,现在,你们要的东西,说让我还,就让我还,这公平吗? ” 菖蒲望着我,还没说话,忽然一阵浓郁的甜味传了过来,是那个蜕皮好死不死的居然又活过来了,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怎么不公平?这对菖蒲来说公平吗?好比说,衣服放在了衣柜里,所以衣服就不是主人的,成了衣柜的了? 你先掂量掂量,长生是菖蒲多么辛苦得来的东西,在你那里放一放,就成了你的了,天底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后悔啦?”我说不上为什么,听了蜕皮这么一无理取闹,倒是有点想笑,接着说道:“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们不讲理,我就陪着你们不讲理,说什么衣柜,难道你们是我的主人?告诉你们,既然你们把我拉下来了,大不了我奉陪到底。” 平常我绝对不是肯跟别人争什么的人,一般全会因为太懒嫌麻烦,能让就让出去了,可是长生的事情,我确实觉得没必要真的去当见证他们穿越百年生死爱恋的储物柜! 看了看手表,菖蒲被蜕皮召唤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只是不知道还有多久拉倒。 蜕皮身上刚才被程恪几乎大卸八块,能这么快重新站起来,也真是辛苦她了,不知道她蜕了几层皮才做到的。 菖蒲倒是没怎么样,一副很超脱的样子,像是并不把我的坚持放在了心上。 而那个蜕皮一听我那话,倒是替菖蒲义愤填膺:“程恪一开始,只不过就是利用你,后来机缘巧合,耽误了时间,才因为阴阳御鬼之术丧失了以前的记忆,你别真以为他能看中了你,现在对你好,也不过是因为这个术的本能!你……只是菖蒲的一个影子,凭什么……” “不好意思了。”虽然说我是菖蒲影子这种话,是会让人心里忽然的抽痛了一下子,但是我跟那个少年时期的程恪一样,坚持着就是要“争气”,她比我优秀怎么了?她比我优秀,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拿着我当猴儿耍吧:“我不凭什么,就凭爱什么原因造成的吧,现在跟程恪一起出生入死的人是我。” “你就是个趁人之危的贱人!”蜕皮跟吃了炮仗似的,一步一步冲着我过来,看样子要动手:“你不觉得窃取别人的东西可耻吗?” “哈哈哈!”我干巴巴的大笑了几声,反唇相讥:“这话说的好,论窃取,那你家菖蒲,难道就是长生和程恪的原主人吗?魏浅承还没死呢!潭深镇的族人,也没死呢!甚至,甚至当年制造长生的人……” “制造长生?”一听我这么说,默不作声的菖蒲倒是蹙了蹙眉头:“你知道制造长生那个人的事情?” 我眼珠子一转,索性开始胡说八道:“怎么不知道?我们熟得很……” 菖蒲的脸色,微微有点阴沉,我心里也打了鼓,她问制造长生的那个人干什么…… 蜕皮则没什么可说,一步一步继续冲着我逼近,虽然别的无压力,可是随着蜕皮离着我越来越近,她身上那个甜甜的味道实在是让人受不了,我是想着往后躲,可是后面再缩缩,就到了棺材外面了,实在退无可退,那个味道让我肠胃一阵翻江倒海,几欲作呕,简直抓心挠肝一般的难受:“我警告你,你离我远点,不然的话,我对你怎么样,自己也说不好。” 蜕皮像是察觉出来了我不喜欢那个味道,更是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冷笑来:“你不是说程恪心里的人是你吗?现在你正好回头问问他,你和菖蒲现在都在,他到底选谁?” “嗯?”我忍不住就回过了头去,只见程恪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真的跟蜕皮说的一样,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一双桃花大眼,正映出了我来。 “程恪!”我赶忙抓住了他的手:“你终于回来了!二姥爷他们呢?” 第211章:让我帮你 程恪只是凉凉的看了我一眼,却没有答话。 不对呀,程恪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怎么,跟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我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点发慌,禁不住就习惯性的跟小孩儿一样,两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程恪,怎么了?” 程恪却缓缓的将他的手从我的手里抽了出来,越过了我的肩膀,看向了菖蒲和蜕皮。 这是一种不祥的感觉,好像程恪……变了一个人。 我心里害怕了起来,是没着没落的一种害怕。 不对劲儿…… “程恪,你跟她说。”蜕皮是个得意洋洋的神色:“以前的事情,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程恪没答话,一双眼睛,还是看牢了菖蒲。 我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他的那种爱惜的眼光,以前,只肯看着我的。 “程恪……” 可是不管怎么喊,程恪却还是没听见一样,只是望着菖蒲,柔声说道:“你受苦了。” 我的脑子里像是被人扔进去了一个马蜂窝,只觉得“嗡”的一声。 “不怪你。”菖蒲闻声,微微的笑了:“阴阳御鬼之术困着记忆,是不好想起来,现在好了。” “是。”程恪说道:“全想起来了。” 接着, 程恪就在我眼前,一步一步对着菖蒲走了过去,轻车熟路的握住了菖蒲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我很想你。” 菖蒲眯起眼睛,笑容明艳:“我也是。” 听到了什么东西像是在响,摸摸自己的脖颈,才发觉出来,是璇玑珠发出来的声音,原来里面跟铃铛一样,是中空的,里面还装了什么东西。 我这会才知道,它之所以有那个声音,是因为我的身体在颤,剧烈的颤,跟犯了疟疾一样。 “你看见了。”蜕皮特别得意的说道:“怎么样,你说,程恪心里的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把你扔到了这里来,你也知道了吧?” “我不知道。”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你想知道,问他自己。” 蜕皮侧过了头来,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样子说道:“这个时候了,你也该死心了,难道你瞎,看不出来什么眉眼高低吗?” “连我瞎不瞎都看不出来,”我对着蜕皮梗着脖子说道:“我看你才是真瞎。” 我却实实在在,没有假装出来的这么坚强,好冷,为什么,会这么冷……像是被人在三九寒天,被一桶水从头到尾的浇下来一样。 是啊,我完全想不到,因为我不信,程恪能真的这样对我。 他是跟菖蒲有很多的以前,可是……他对我说的,对我做的,算什么? 就这样将我甩在身后,我绝对不信! “你……”蜕皮脸色有点不好,但还是展颜一笑:“脱毛凤凰不如鸡,你也别再想以前跟程恪在一起的那些个过往了,现在他已经完璧归赵,跟你,也就没关系了……” “我们的关系,难道还用得着跟你说?”我瞪了多事的蜕皮一眼,宁愿看着她,也就是不敢往程恪那里看:“你简直六个指头挠痒——多那一道儿。” 我承认我害怕…… “好,你不是跟我有能耐吗?那我不管。”蜕皮却像是看出来我这个鸵鸟的心态一样,转过身就让开了,让我能直接看到了程恪和菖蒲在一起,直刺眼睛的画面。 两个人像是阔别十六年的杨过和小龙女,目光交缠,话不说,也能换相思。 而且,他们真的般配。 这种感觉,像是自己养出感情来的猫,跑到了原主人那里去,原主人还要抱着来秀恩爱一样,让人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 “总之,能重逢,要多谢你。”菖蒲微微一笑:“多亏你能……” “我不用你谢,也没打算物归原主。我只想说,”我咬了咬牙,还是盯紧了程恪的眼睛,说道:“你现在是我的鬼。” 程恪抬起头来望着我,只是淡然的说道:“以前的事情,是我耽误了你,所以,就算有阴阳御鬼之术,我也不会再约束你,请你,也不要再约束我了,即使没法解开,我也希望,咱们能……” “就是说,以前的事情说完就算了是吧?”我倒是扯着嘴角笑了:“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因为他忘记了,怪不得他。”菖蒲说道:“你若是非要恨一个人,请你恨我。” 恨你二舅姥爷的腿…… 是,我眼眶子发酸脚也不稳,但是我就是硬挺挺的站着,一点也不让自己有任何软弱的表现:“程恪,我命令你,你过来。” 可是程恪却连阴阳御鬼之术也对抗住了,清越的声音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咱们,这本来也是一场错误,我想法子,解开阴阳御鬼之术吧。” 我攥紧了,指甲陷入到了手心里面,也觉不出来疼:“你开玩笑?” “你知道,”他看着我,也变成了那张万年石膏脸:“我从来不开玩笑。” 我第一次知道,“万箭穿心”这个成语,居然能这样应景。 疼,很疼很疼。 “好啊,”我望着程恪,还是微笑着说道:“你要离开我是吧?那你想法子吧,你要选的是哪一条路,只要认定了,我绝对不拦。” 我其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跟偶像剧里面的女主角一样流下眼泪,死死的抱住他不松手,再跟他回忆一下过去,然后让他为自己心软动容? 做不到……不论如何,我也有我的骄傲。 如果,他不是演戏,而是真的已经决定了,我不觉得拦下来有用,也不觉得拦下来有任何意义。 “要分开,很简单,把你的长生拿出来就可以了,别忘了,长生是无所不能的,”蜕皮趁机扮演了一下知心大姐,语重心长的说道:“男人的心在变了之后,就跟断线的风筝一样,你把手柄拉扯的再紧,他也再回不来了,所以,干嘛做那么没意义的事情,对你最好的,就是放手。” “我用不着你教。” “别这么不知好歹。” 是啊,不过仗着他喜欢我,他如果,不喜欢我了的话…… 多少风光霁月,其实就是一场误会。 但我就是不信,不信程恪真的能那样食言而肥,他绝对不是那种人:“程恪,咱们,可以……” “把长生拿出来。”程恪松开了菖蒲的手,冲着我走过来:“是我存在了你那里的,你可以还给我了。” “还?”我只觉得口干舌燥,望着程恪,艰难的,一字一句的说道:“或许,其中有我不知道的误会,或者你不好说的难处,这些,你可以告诉我,我不信你会这样对我,只要……” 可是程恪没说什么,那平时轻轻牵着我,紧紧握着,柔柔抚过我的手,却卡在了我的脖子上:“解开。” 一阵窒息。 脖子上的窒息自然不用说,可是更让人难受的,是心里的窒息。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离着我,那么近,可是他却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程恪的样子了…… 不对…… 我心里突的一下,这个程恪,怎么会没有檀香的味道? 就算,现在是生死的关头,我心里却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对了,我怎么没想到,他不可能,能对阴阳御鬼之术里面,我的命令无动于衷。 忽然就高兴起来了,原来是假的啊,不管是幻觉,还是迷魂阵……这就好…… 没有办法,死可以,只要不是死在程恪的手里…… 越来越喘不过气来了,我想将那一双修长的手给拿开,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没关系,没关系…… 神志慢慢的涣散开了,眼前的那个虚假的程恪,还是定定的望着我。 正这个时候,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忽然有人在尖声的喊着:“陆荞,你干什么呢?把手松开!” 那个声音像是穿越千山万水,微弱却清楚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面。 好熟悉的声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谁啊? 接着, 倒是蜕皮的声音恼羞成怒:“少来多管闲事!” “对不住了,这一次,我就是来管闲事的!” “啪……”忽然头顶一下子就剧痛了起来,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举着一只新百伦跑鞋,一只脚金鸡独立的龚贝贝。 而卡在了我脖子上的,原来竟然是我自己的手! “果然是迷魂阵……”我这才将自己的手给放下了,同时脖子一阵剧痛,大声的咳嗽了起来,新鲜而带着点凉意的空气从鼻子到头顶,脑子发痛:“你们来了……” “你还知道是迷魂阵,怎么硬是把自己脖子卡住了?差点掐死你自己,”龚贝贝拧起眉头来带着一种前辈似的说教:“迷魂阵一般就是在你退缩和畏惧的时候才能乘虚而入的,你是养鬼师,怎么这点常识也不懂?亮了弱点给别人,是不是?” 原来如此……第一次中迷魂阵,正是怕自己被人抓住,才见到了狐狸脸奶茶小伙子,第二次,是因为见到了很多关于菖蒲的痕迹,在胡家姐妹的迷魂阵里面见到了离开自己的程恪,这次更不用说了,程恪以前最爱的人,回来了啊…… 乘虚而入么,自然很容易趁虚而入。 浑身像是被人抽出去了骨头,我顺着墙壁滑在了地上,忽然就笑了。 “你是不是还在迷魂阵里面没出来呢?” 龚贝贝见状,举起了球鞋来就要再在我天灵盖上拍一下子,她身后却传来了罗蔚蓝的声音:“行了,她已经醒了。拍坏了她,程恪跟你没完,我都护不住你。” 抬起头,看见罗蔚蓝正护在了龚贝贝身后,跟蜕皮对峙着。 菖蒲则远远的站在了蜕皮后面,带着点跟女神身份很符合的漠然,好像这一切,也不管她的事。 原来,刚才那个幻境,全是我自己脑海里面被蜕皮激出来,跟噩梦一样的东西,所以那个在迷魂阵里面,跟程恪张扬轻浮的菖蒲,并不是真正的菖蒲。 她不是那么好对付,也不是那样流于表面的人,是我自己带着有色眼镜看轻了她,才在那个迷魂阵之中见她跟程恪那样你侬我侬。 真正的她,要冷静淡漠,也清醒的多,她最厉害的一点,就是永远知道,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一定是很强劲的对手,让人头痛的那种。 “起来起来。”龚贝贝听罗蔚蓝那么一说,就把跑鞋重新丢在地上穿上了,一手将我给拉起来:“你刚才到底笑什么呢?” 我重新摸了摸脖颈上再一次险险就要松开了的璇玑珠,重新多打了个死结,说道:“因为,发现不过一场噩梦,很后怕,也很高兴。” 龚贝贝跟看怪物一样的看了我一眼:“这样也行?” 这个迷魂阵,是蜕皮想要让我心理防线崩溃了,好自己来弄死自己,再让她们从我这里拿走长生的吧? 毕竟,在我清醒的情况下,对他们的情况不利。 我再不济,也带着阴阳御鬼之术和赤血咒,而菖蒲是个鬼,那个蜕皮之前才被程恪一番折磨,好不容易才能恢复一个人样子,肯定更不是我的对手。 蜕皮这个迷魂阵的招数,够下三滥的,从我在在菖蒲给我的记忆之中醒来的时候,估计就紧接着中招了。 一个幻境接着一个幻境,简直跟盗梦空间一样,让人快分不清现实了。 “算你运气好,”蜕皮咬了咬牙,露出一种要殊死搏命的态度来:“我们时间不多,等不起你们了,将长生给交出来!” 说着,冲着我就抓! “不好意思,菖蒲想活,我也想活。”跟上次一样,我破开了手,专挑蜕皮身上被程恪弄伤之后长出来的嫩肉上撒:“而且我这个人很小气,遇事总要记仇,不报完了,觉得对不起你。” “啊……”蜕皮没有我快,根本躲不开,又是一声惨叫,咬了牙,在那嫩肉冒出来的白烟里面,赤红了一双眼睛:“你会为了今天付出代价的……” “行啊,那我等着你跟我讨,”我盯着蜕皮:“不来是只鳖,啊,不过鳖,大概也不如你活的久吧?” “你……” “死对你来说,大概更是解脱,”我说道:“闭上眼睛长眠不醒,也比活着受尽折磨,连一点盼头都没有的好,是不是?” 我这句话,显然正戳中了蜕皮的痛处,她咬了牙,狠狠的盯着我,像是想把我大卸八块。 我一点也不示弱的瞪回去:“你还不配让我怕。” “陆荞……”龚贝贝忽然低低的说道:“我头一次,看见你露出了这种模样?” “嗯?”我转头望着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模样?你说什么模样?” “那个挺可怕的模样……”龚贝贝抿了抿嘴,带点畏缩似的:“看上去,狠。跟你平时那个二了吧唧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啊,你说谁二?”我才忙把脸色正了正:“你不知道么,兔子急了也咬人。” “我明白……” 我低头看了看表,估算着,菖蒲的灵魂,还有多久能复活失败就此离开,低低的就跟罗蔚蓝他们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能拖的时间长一点就长一点,这样的话,只要找不到阿九,那他们的这个计划就失败了……” “跟阿九还有关系?”罗蔚蓝挑起眉头:“为什么要拖延?” 我说道:“太复杂,来不及解释了,总之你听我的……” “咔……”没想到正在这个时候,那个棺材板子也一下子碎裂开了,从上面滚下了一个人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是阿九! 想也知道,上面肯定是乱成了一团,二姥爷也不知道,是发了一个什么样的疯! 但是显而易见,这一次,二姥爷只是为了长生而来,菖蒲复活不复活,只是跟蜕皮合作的一个附加条件而已,对二姥爷来说,是无关痛痒的。 “阿九。”菖蒲的魂魄开了口:“好久不见。” 阿九抬起头,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转头望着我,满脸一副“这下崴泥了”的表情! 我跟阿九确实不对付,但是这次为了自己,赶紧也就将阿九给护在了身后:“你怎么不早不晚,非要在这个时候出来!” “我能选吗?你还赖我?”阿九正是个一肚子邪火没处发的样子,怒道:“还不是你那个疯子二姥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连程恪都拦不住他……” 正说着,头顶上的棺材口那里又是一阵喧闹,老太太鬼和魏九爷也前仆后继的滚落了下来,紧接着,便是四姑姥姥的一声惊叫:“陆荞,你赶紧躲开,你二老爷真的疯了……” 我心里一提,知道肯定是二姥爷要追过来,果然,一条长长的绳子像是活了一样,冲着我就缠绕了过来,幸亏刚才对付蜕皮的那血还没干,我赶紧就撒在了那个绳子上面。 那条绳子一下子跟一条死蛇一样的软了下来,接着,绳子刚落下去,二姥爷的手已经冲着我的脖子过来了! 他整个人全然像是失去了理智,眼睛里面也是凶光,像是被什么东西夺了魂一样…… 那个速度,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快……果然,二姥爷,也借助了那种“山寨长生”的力量…… “通……” 那一只手眼看就要卡住我的时候,却被格开了,是熟悉而让人安心的檀香味道,那个颀长的背影,利落的到了我身前。 他跟每一次一样,总是出现的刚刚好。 这才是真的,这才不是噩梦! “程恪……”明明是才分开不久,却觉得经年不见,是一个劫后余生的久别重逢。 他侧过头来,低低的说道:“我在……你怎么了?” 我一愣,摸了摸脸,这才发现,不知怎地,已经流下来了一脸的眼泪。 “别怕。”程恪一手格开了二姥爷,另一手则还是轻轻松松的能帮我把脸上的眼泪擦下去:“有我。” 还是那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还是那个凉凉的感觉,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因为一场噩梦,整个,像是失而复得一样。 我不想放手,我再也不想放手,我已经习惯他了,这个习惯,我不想改变…… 我抓住了程恪的手,吸了吸鼻子:“我知道。” “嗯。”程恪应了一声,漫不经心的往我身上一扫,一下子就皱起眉头来,声音里带着点怒意:”谁把你的脖子弄成这样?”说着,转头要望着正伺机攻过来的二姥爷。 只听罗蔚蓝说道:“程恪,你可算是来了,我告诉你,那那手印子,是刚才陆荞自己弄出来的!” “中了那个老娘们儿的迷魂阵!”龚贝贝赶紧也以目击证人的自觉性大声说道:“差点把自己掐死,我看着,脑子也不太正常了,脖子都掐成那样了,还一个劲儿的笑,回头咱们得想想法子,给她叫叫魂才行……” 程恪阴骛的眼神扫过去,这才看到了菖蒲和那个蜕皮。 阿九早瞪大了眼睛:“这……” 她拉了拉我,满眼,都是对程恪和菖蒲的担心:“程恪,想起来没有。” “不知道。”我的一颗心跳得厉害。 “你终于看见了我们了。”蜕皮重新的得意了起来,跟刚才我在迷魂阵里面看见的一样:“程恪,这是菖蒲,你一直出生入死,不惜一切,想要等待的菖蒲啊!她回来了!你赶紧将陆荞的长生,和那个阿九占据的身体还回来,我这百十来年,一直都在等待这件事情实现,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程恪的桃花大眼是再一次盯住了菖蒲。 菖蒲望着程恪,十分自然的说道:“你……想起来了吗?刚才,你就那么走了,那现在呢?” 程恪拧紧了眉头,只是淡定的说道:“我想刚才我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是菖蒲,还是什么,跟我一点也没有关系,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的耳朵嗡的一下,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不认识……他说,他根本就不认识她…… “你可以想起来的。”菖蒲倒是毫不计较,还是落落大方的样子,满怀期待的说道:“只要你愿意。或者……让我帮你?” 第212章:背信弃义 “我不想想起来,”程恪还是很自然的回答着:“如果,想起你,会让我失去她,我宁愿不去回忆。” 程恪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 他的那句话,像是在这个漆黑的暗无天日的生活之中,唯一绽开的一束烟火,将别的一切,全照亮了。 我特别特别特别的满足。 有程恪如此,夫复何求。 菖蒲的脸色,终于是微微的有了点起伏,那万年不变的笑,变了味道。 是,我能理解,什么是一觉醒来,物是人非。 说我自私也好,别的什么都好,唯独程恪,我是下定了决心,绝对不会放手的。 而这个时候,二姥爷早也趁着这个空子,劈手冲着我就抓,程恪看也不肯多看菖蒲一眼,只是回过头架住了二姥爷,以一种很轻松的口吻说道:“给二姥爷伤了一个好歹的话,咱们要管看吧?” “自然是要管看了!”我毫无形象的擤了擤鼻涕,也继续握紧了程恪的手:“还要管看好了!” 程恪一直特别爱干净,但是这次他是看见我的手了,却连眉头也没皱,安之若素。 “刷……”二姥爷像是根本没听见我们说了什么,重重的一拍手,墙壁上也探出来了数不清的胳膊,要将我们给抓住,我回身把血撒在了上面, 那些手臂都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子一样,萎蔫了下去,变了颜色。 接着,脱落了下来的,是数不清的莲藕。 奇怪……这种幻术,我以前见过……啊,对了,是上次往西川的时候,在那个拉帘公交上面见到的那个皮鞋男用的一样。 他叫什么名字我早就忘了,但是这个能用乱七八糟东西,变化出来的术倒是印象深刻。 二姥爷长年累月跑西川,跟他认识么?说起来,一直也再也没见过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找魏浅承报仇的养鬼师了…… 算了,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二姥爷这么一动手,魏九爷等人自然也不会再旁边干瞪眼的看着,而是赶忙继续拼了命的阻拦:“杨疯子,你醒醒,我是魏瞎子啊!” 四姑姥姥则大叫道:“魏瞎子,你看出来了没有,我二哥身上,到底有没有被人控制的痕迹?” “要是有,我早就看出来了!”魏九爷挺着急的说道:“你二哥,是不是得了癫痫之类的病了……” “杨不归!”瞅准了机会,跟二姥爷有战略合作关系的蜕皮倒是大喊了起来:“照着咱们之前的约定,长生抢不过来的话,把那个阿九的身体抓过来也行!长生和尸体,来一件,我之前答应你的事情,就算一件!” 果然,一个区区的蜕皮怎么可能会使唤的动了我二姥爷,原来是因为她手里有某种我二姥爷需要的东西。 二姥爷一听,那阴骛的眼睛立刻就扫到了阿九的身上。 阿九一听这个,脸色也难看了下来,连程恪都只能勉强对抗住的二姥爷,要是只对付一个孤立无援,不,甚至应该说是四面树敌的她,那可就太容易了。 “刚才我就想问,但是一直没来得及问……”四姑姥姥的眼睛早盯上了远处的菖蒲:“那个……就是咱们杨家被驱逐出去的先祖?” “是。”我点了点头:“她……想回来。” 四姑姥姥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百十年来,可还从来没有过那种祖先还阳的先例,这要是真的回来了……” 四姑姥姥估摸还盘算呢,要跟这个年轻轻的人喊祖宗? “不光百十年来,”魏九爷则说道:“有史以来,死人哪里有还阳的?这是逆天而行,要有报应的,我看咱们可还是……” “当年发生了很多意外。”菖蒲浅浅的一笑,说道:“你们放心, 我是断然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说是这么说,魏九爷和四姑姥姥还是面面相觑,谁能接受坟地里面真的出现一个活祖宗呢! 阿九一听,当然赶紧缩在了我后面,连声说道:“陆荞,咱们之前说好了,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菖蒲……咱们谁也不想让她回来,这一次你帮我一个忙,密室之中的事情,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而二姥爷换了方针,一听抓住阿九也是可以的,自然就已经对着阿九出了手。 “二哥,你怎么又……”四姑姥姥完全是一脸无可奈何:“你什么时候能消停点啊!” 二姥爷哪里还顾得上那七七八八的事情,身子矫健的真跟壁画里面的游龙一样,灵活的冲着阿九就抓。 阿九人缘可没有身为“地头蛇”的我好,她只能拼了命的躲闪着,我赶紧也跟着帮忙阻拦二姥爷:“您赶紧清醒清醒,您到底想要干嘛……” 程恪本来对阿九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一见我要拦着,便继续格住了二姥爷,下了重手,二姥爷被甩出去了好远,重重的跌在了墙上,又顺着墙滑落了下来,动弹不得了。 我心头一跳,二姥爷,毕竟岁数在这里…… 阿九一看,特别高兴的就笑了,露出个贼眉鼠眼的表情来,高高兴兴的说道:“今天的事情,那就到此为止,江湖这么大,咱们改日见……” 说着,行了一个挺俏皮的老式养鬼师之间的礼节,转过身,一手拍在了墙壁上,就要从墙壁中用那个阴门阵将自己给弄出去。 但是没想到,她的手拍到了墙上之后,那些黑影子却没有跟预期之中的一样出来将她给卷走。 “诶?”阿九愣住了,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的手:“这是……” “你傻不傻?”蜕皮总是生怕别人会拿着她当个哑巴给卖了,立刻争着说道:“你占用了这具身体,用的养鬼术是谁的?本尊在这里,你以为,你还能为所欲为吗?” “菖蒲……”阿九回过了头,一脸的骇然:“你单独只是魂魄,怎么可能……” “菖蒲可不是一般的鬼……”蜕皮得意的说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现在,你就跟普通人一样,没法使用这具身体里面的养鬼术和鬼了,还不赶紧将菖蒲的身体还回来!” 一模一样的一人一鬼僵持在了一起,像是在照镜子似的,实实在在让人叹为观止,菖蒲缓缓的说道:“阿九,你为所欲为,乃至胡作非为已经够久的了,是不是,也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我凭什么要结束?”阿九一双眼睛眯起来,就算养鬼术被菖蒲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法子给收回了,也不妨碍她的眼睛里面寒光一闪,带了杀机:“好的都是你们的,我就不能弄到?这具尸体,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苦心才弄到吗?你说给你就给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我吃的苦,你还给我?” 菖蒲微微的扬起了下巴来,模样居然是跟程恪别无二致的一种摄人的凌厉:“既然说不通,那就只好……” 一股子力道冲过来,阿九那纤细的身体一下子被重重的拍在了墙上,平常那么张牙舞爪,可是现在的阿九,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她只是魂魄的话,绝对不能跟有阴阳御鬼之术,以我的力量为依托的程恪一样,随意使用养鬼术啊,蜕皮到底想了什么法子能让菖蒲的魂魄有那种本事…… 侧头望着程恪,程恪跟看戏一样,深沉的桃花大眼一点波澜也没泛起来,那个感觉,确实就跟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一样,像是一丝一毫,也没为菖蒲担心一样。 “菖蒲,别动气,那毕竟是你自己的身体,还是要拿回来的。”蜕皮赶忙劝说道:“点到为止,赶出去算了……” “赶出去可以啊!”阿九转头,盯着我,说道:“把我赶出去了,那尸体马上就会烂,你们有把握现在就弄到长生,将菖蒲复活?我劝你们长点脑子,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是要把我也拉下水啊。确实,照着阿九的意思,长生和尸体,肯定是缺一不可,可蜕皮刚才明明说,单单有一具尸体也行! “阿九,你要死,就死在了孤陋寡闻上,你以为用这个要挟,就可以占据着尸体不出来了?” 蜕皮厉声说道:“我当然有法子,能让菖蒲单凭尸体,也能继续活下去了!” “这怎么可能,除非你会魏长生的长生之术,能更换魂魄……”阿九的脸色变了,随即也回过味来:“该不会……” “你一直以来,就是太小看我了……”蜕皮沉下了声音,说道:“阿九,把身体让出来!” 没有长生,也能回来?我心头猛然一跳,原来长生居然对他们来说,也并不是关键! 蜕皮说着,走近了阿九,扬起手,就要将阿九的魂魄给打出来! 我站过去就要阻止,可是蜕皮那个甜甜的味道越来越浓郁,让我忍不住歪过头,就干呕了起来。 而我的那个强烈心愿,被程恪感知到了,他当然挡住了蜕皮,还将蜕皮推出去了老远,而菖蒲,忽然就出现在了程恪面前一双明媚的眼睛就跟程恪的桃花大眼对上了:“我想回来。” 毫无疑问,程恪的眼神,确实有所闪烁! 我抬起头,程恪的记忆,忽然像是烟花似的,也一瞬间纷繁灿烂了起来,几乎,要把整个世界淹没了…… 裙裾飘扬的小姑娘,挂着泪痕的脸,依靠在自己肩膀上看萤火虫的惊喜目光,还有……嫁衣上面的血。 程恪的桃花大眼,像是强忍着什么,却硬是压了下去。 我这才明白,原来,程恪关于菖蒲的记忆,早就想起来了,可是为了我,他不想说。 他跟我一样,害怕失去对方。即使,现在有了往昔那个求之不得的选择。 他……说谎了啊。 “你不想我回来?”菖蒲还是安之若素的样子:“你知道,我为了谁回来,为了谁的约定回来。” “我……”程恪的薄唇勾起来:“不知道。” “你学会说谎了……”菖蒲一只手旁若无人的抚向了程恪的脸:“这不像是你了,谁把你变了一个样子?唔……” 菖蒲的脸转向了我:“她?” “已经跟你没关系了。”程恪躲闪开了菖蒲的手,说道:“以前的事情,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我都明白。”菖蒲的手落了空,眼神也一下子黯了下来:“别的我也懂,可是,我只是没想到……” “你以为你什么事情都能想得到?”我强忍着恶心抬起头来:“别以为什么事情,全能在你掌握之内,世上的一切,都会变,既然知道有失去的可能,那你干嘛还要冒险?这只能说明,你对他,不够在乎。” “说得好。”菖蒲先是一怔,随即愉悦的笑了,可是那双眉目,也还是带着淡薄的凉意:“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承诺那种东西,我本不该信。” 程恪那颀长英朗的身姿,也不知不觉微微颤了一下。 是……他的记忆…… “我总会等着你的……”那个声音,特别毋庸置疑:“三生三世都可以,何况不过短短一百年。” 是程恪清越的声音。 “我信你。”菖蒲托着腮,微微一笑:“我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你。” “那就说定了。”程恪握住了菖蒲的手:“我向你保证,你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我。” “好。” 言犹在耳,可是一切全变了。 睁开眼睛,从程恪的记忆里面出来,菖蒲的脸上还是似笑非笑:“本来,跟你并肩站在一起的应该是我。” “晚了,自然没什么可说。”程恪带着难得一见的歉然:“我现在,有陆荞了。” “所以,你不想补偿我吗?”菖蒲重新抬起头来:“何况,那身体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鸠占鹊巢的,是阿九。” “不,我绝对不会让出来的!”阿九一听,立刻大叫了起来:“陆荞,我劝你不要犯傻,千万不能任由她回来,不然的话,以她的性格,她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把程恪让给你!” “我知道!”我抬头望着程恪:“我不想她回来,你明白的。” “只要世上没有了你,菖蒲回来,又有什么所谓……”蜕皮的声音响了起来:“程恪,你背信弃义!” 第213章:卡住脖颈 一听到了“背信弃义”这四个字,程恪的眉头微微就蹙起来了,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但是马上压下去了,是……怕让我也通过阴阳御鬼之术见到了那个记忆。 他越是这样紧张,我心里倒是越在意了,当年他插进了菖蒲心口上的那一把刀,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你一直是个肯负责任的人,以前是,想必现在也是。”菖蒲望着程恪,还是那种很自然的样子:“你跟她这一阵子的事情,让你要担负起责任,无可厚非,我都懂。” 她的话听上去是落落大方,可是那个意思我猜得出来,她是在暗示,程恪跟我在一起,舍弃了她,也不过是为了一个要为我负的责任,并无其他。 跟他们当年那个舍生忘死的真爱比起来,差远了。 我的嘴角忍不住就扬起来了,接着说道:“这倒也是…… 程恪,很多时候,你不必违心负责,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用为了一个无从选择而去选择。” 因为那个当年,程恪身边,除了菖蒲,什么也没有,菖蒲是他的唯一,根本没得选。 菖蒲并不气恼,只是露出了一副饶有兴致的神色望着我:“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是啊,”我挑起眉头:“有的时候,连我自己也不太认识我自己。”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无从选择?”蜕皮倒是立刻听出来我是在反唇相讥,立刻迎头赶上的添乱:“你这样一个趁虚而去,偷窃菖蒲东西的贼,还谈起了选择来了。” “乘虚而入?”阿九虽然是个被挟持住的样子,可还是冷嘲热讽的用一贯的毒舌过来帮腔:“当初,这个虚又是谁造成的?不告而取是为偷,那是对有主的东西,可是对无主的东西,占为己有,也不过是个废物再利用!风水轮流转,人死了,不留给活人,暴殄天物不是罪?你说丢就丢,你后悔了,就得还给你,又凭什么?” 菖蒲像是根本没听到了阿九的话,还是很自然的对程恪开了口: “你本来,就是为了我才等了这么久。 物是人非我认了,大概缘由天定,没什么可说的,不过,这件事情,是我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再插手。” “你们也没有立场管!”蜕皮赶忙对程恪和我说道:“自己拿回自己的身体,不是应该应份的吗?你们管不着!” 程恪嘴角一扯,开了口:“菖蒲,当年,咱们都没有想到,会变成今天的局面。” 我望向了程恪,知道他一直重情义,之前跟菖蒲的那些个往昔,他根本没忘,可是为了有过承诺的我,他应该也是做了非常艰难的选择。 忽然,很心疼他。他对曾经最爱的人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各种内情我是不知道,可是…… 所有的事情,全需要他自己来选择,这有多难…… “是啊。”菖蒲那一个对什么都看得很淡的表情,终于也泛起了波澜:“程恪,咱们可以回去的……” “时间不多了…… ”蜕皮这个狗头军师赶忙说道:“程恪现在跟那个陆荞有阴阳御鬼之术,当然是要因为术的缘故去对主人忠心了,你别往心里去。 等到阴阳御鬼之术断开,他就会彻底醒悟的!现在,他们是想着对咱们赶尽杀绝,连身体也不给你留,不鱼死网破,咱们就连这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 菖蒲没答话,只是继续望着程恪,以非常优雅的姿态说道:“别的东西,说来无用,我只问你,这一次,你是怎么打算的?” 要让程恪做决定了。 程恪刚要说话,忽然阿九倒是趁着蜕皮这一阵子特别激动的怕我欺负菖蒲,总要跟着饶舌,倒是松了对她的看管的机会,泥鳅似的从蜕皮的手里溜出来。 只见她迅捷的捡了一块石头在手里,狡黠的说道:“只知道废话的蠢货,我告诉你们,现在你们谁要是拦着我,我立刻就用这块石头,把这个身体的脑袋打破,大不了一拍两瞪眼,谁也别落好!” 果然,轻轻松松就把劣势变成了要挟别人的优势,这就是阿九的性格了。 说着,她一手把着石头,一边慢慢的往外走,蜕皮急的几乎要把新长出来的皮再扒掉一次,连声说道:“这怎么会……时间不多了……” 我却松了一口气,心里给阿九点了个赞,这种法子,也只有她想得出来。 蜕皮说的对,招魂的时间限制快到了。 菖蒲还是一副很淡然的样子,一双美丽晶莹,像是会说话的大眼睛只是看着程恪,根本没把阿九给放在了眼里一样。 我知道,她在等着程恪的答案。 而程恪,进退两难。 正这个时候,眼看着无人阻拦的阿九就要顺着棺材口走出去了,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单薄纤细的身体却一下子从台阶上滚了下来,像是被什么力道给踢翻了一样,猛的跌在了菖蒲的面前,整个人失去了意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阿九!” 我心头一沉,难道阿九的魂魄,也在这个剧烈的撞击之中,被赶出去了! “这是……”龚贝贝傻了眼:“怎么回事?” “是杨疯子!”魏九爷虽然绰号是个魏瞎子,眼睛却是在场众人最尖的:”也只有他有那个本事。 ” “你说我二哥!”四姑姥姥一愣,转头大叫了一声:“二哥,你就不能消停点……” 原来真的是刚才动弹不得的二姥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过来,根本没理睬在场众人,早就站在了蜕皮的面前,沙哑的跟蜕皮说道:”你要我做的事情我做到了,希望你答应了我的,也能做到!” “那是当然……”蜕皮喜不自禁,赶忙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说话算数!” “菖蒲……”程恪低低的吐出了这两个字,我一抬头,才发现了,刚才还长身玉立在这里的菖蒲魂魄,居然不见了! “菖蒲呢……”一个不祥的预感像是野火一样,在我的心里烧了起来,果然,我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身后一凉,一道速度飞快,只能让我勉强看出来轨迹的阴气一闪而逝,我的身体被那个阴气一冲,不由自主的被重重的摔在了墙上,后背的骨头痛的像是全碎了一样。 这个阴气简直可怕……前所未有的可怕…… 我甚至没看到,究竟是谁出的手! 但是一只干枯粗糙的手卡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才知道,又是二姥爷…… “二姥爷……” 这种窒息的感觉,最近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尝试到了,简直,是濒临地狱的感觉…… “二哥……”四姑姥姥连连跺脚:“你到底是想怎么样?不能说出来嘛?真刀真枪的干什么?” “杨疯子,你怎么能对自己家的小孩儿也出手……”魏九爷一看四姑姥姥着急,也立刻瞪眼道:“你真的疯了!血脉之亲也不放过!” “你们谁也别过来!”二姥爷厉声说道:“我不要她的命,只是要长生!” 二姥爷不相信,长生就是我的命…… 接着,二姥爷低下头,嗓子沙沙的:“荞荞,你别怪二姥爷,二姥爷实在也是迫不得已……长生确实是个祸害,你将长生交给二姥爷,对你,对整个潭深镇都好!” 我看到了二姥爷那一双包含沧桑的眼睛里面,居然像是带了点泪光…… “不是我要贪长生……”我咬了牙:“二姥爷,我现在,是真的交不出来!” 程恪怎么可能看着二姥爷将我给挟持住,桃花大眼一沉,是个薄薄的怒色,低低的说道:“二姥爷, 刚才是看在陆荞的份上,没有下重手,难道你非得一心求死吗?” 说着,就要对二姥爷扬起了手来! 四姑姥姥见状,赶紧对程恪说道:“动手可以,千万不要伤了你二姥爷的命……很多事情,很多事情咱们还不知道!” 程恪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没成他身上的阴气骤然才一重,菖蒲那苗条纤细的身材,忽然挡在了他面前。 这个菖蒲……我愣住了,是,真真正正的菖蒲。 她……回到了自己身上了! 程恪抿了抿薄唇,对菖蒲沉声说道:“你要拦着我?” 杀气……他会对菖蒲有杀气? 菖蒲唇角一勾,是个苦笑:“我从来没有羡慕过别人,因为我身边从来没有人比我优秀,可是,我居然在羡慕她……” 这话,放在谁身上,谁也会动容! 果然,在程恪心中,好多两个人在一起的记忆涌了上来……一帧比一帧美好, 看着那些个记忆,我自嘲的想着,也许,我是程恪的话,也是一定会死心塌地的爱上菖蒲的,她哪里都好,完美的,毫无瑕疵的,像是假的…… 不,我不想看,当初的他们,是有多么相爱,多么的迫不得已……这些,我不想知道…… 可是,不管我想捂住耳朵,还是想闭上眼睛,那些记忆,就是去不掉,而且,越来越多…… “让开!” 程恪顾不上那些回忆,只是一门心思的盯着菖蒲,整个人像是结了冰一样,冷的吓人。 “我只是想法子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菖蒲背对着我,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是那个声音,还是很自然的娓娓道来:“那些你跟我说过的话,就算忘了也没关系,我帮你想起来,好不好……” “我不想想起来。”程恪伸手就要将菖蒲给推开:“我现在,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确定?”菖蒲却反手一道阴气闪在了程恪的面前:“那,你证明给我看一看,你真正想要的,是她,还是我!” 程恪显然没想到菖蒲会对着他出手,猝不及防退了半步,但是眼看着被二姥爷卡住的我,还是咬了牙,就对菖蒲扬起了手来! 菖蒲的背影根本不闪不躲,就那么倔强的挡在程恪前面:“你动手吧。” 程恪的手,微微的发颤…… 动手,他要怎么跟菖蒲动手…… 脖颈上一凉,那个甜甜的,恶心的气息逼近了,我又是一阵想吐,这才反应了过来,是蜕皮这个阴魂不散的又来了,她那湿黏黏的手正抚摸到了我的脖颈上的璇玑珠上,对二姥爷说道:“这才是关键,让她拿出来!” 二姥爷的眼神闪烁,当然,我看得出来,二姥爷就是想抢长生,不管是用一个什么手段,如果蜕皮能弄出长生来,估计就直接从蜕皮手里抢了…… 但是容不得多想,蜕皮的那个味道逼的我顾不上反抗,歪过头又是一阵干呕。 而蜕皮那张狰狞的脸正在我面前晃荡着,咬牙切齿:“是不是,我长得很恶心?好哇,好……那就让你以后,都再也没法子恶心!” 说着,伸出手来,就要解开我脖子上红线的一个个死结! 二姥爷咬着牙,带着点心疼,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我有心想用赤血咒来撒他们,可是蜕皮离着我越近,我越是不受控制的恶心,有过晕车经验的人一定能明白,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在剧烈的搅动一样,天地似乎都在翻江倒海,什么事情也全做不到了…… “你们放开她……”程恪一咬牙,居然真的对菖蒲出了手,菖蒲十分轻盈的往后一避,淡淡的带着笑:“你不肯用全力。” 四姑姥姥等人见状,赶紧就过来要救我,二姥爷回过头,松了手,在地上狠狠一拍,那被魏九爷称为了“黑鱼胶”的东西再一次的出现在了地上,将四姑姥姥等人跟捕蝇纸上的苍蝇一样,粘了一个结结实实! “二哥!” 而那黑漆漆的黑鱼胶像是沸腾的水一样,开始剧烈的起伏着,我看得出来,二姥爷拼尽了全力,将四姑姥姥他们身上的阴气,全通过黑鱼胶吸到了自己这里来! 先是最年轻的龚贝贝体力不支,软绵绵的就倒下了,接着,老太太鬼,罗蔚蓝,还是四姑姥姥等人全失去了意识,那源源不断的阴气,让二姥爷的精神,看上去更充沛了! “程恪……”我望着程恪,十分勉强的说了一句:“救救他们……” 程恪的桃花大眼滚过一团焦急,真的抬起手,阴气绿意莹然,确实是用尽了全力就冲着菖蒲给打了过去! 但是菖蒲一看程恪真的用尽全力,反而是不躲不闪,就直直的站在程恪的面前,坦然说道:“打下来,让我灰飞烟灭。” 是啊,那个力道真的打下来,灰飞烟灭,绝对不成问题。 所以,程恪那一只手,悬在了半空,有了一秒钟的迟疑…… 是可以下决心再无瓜葛,可是,大概也不可能下了杀手……不管天地怎么变,她是菖蒲啊! 而就在那一瞬间的迟疑里,蜕皮已经打开了所有的死结,璇玑珠……松开了,就那么一瞬间,我能感受到,那个灵体的声音立刻像是被释放了出来,在我脑海之中响了起来:“我早说过,你一定是我的……” 但是不过一瞬间,只听一声惨叫,蜕皮那湿黏黏的手就在我眼前断裂了开来,殷红的血光一溅,就跟烂柿子一样炸开了,撒了我一脸。 而二姥爷还没来得及反应,也被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道,轻而易举的推出去老远,重重的跌在了黑鱼胶上,而一双非常温暖的手在蜕皮刚才摸着的位置上取而代之,围在了我的脖颈上。 这双手却终于不是要掐死我,反而极尽温柔,将我的红线重新系好了。 而冲淡了那甜甜的,让人恶心的味道的,是清新的阳光晒过的树叶子气息。 “魏浅承……” “知道你想我。”魏浅承一双妖艳丹凤眼眯起来,容颜还是好看,神情还是悠然,可是脸色却有点发白,显然,他也在忍受着那个甜甜的味道带来的恶心感觉:“说实话,我什么也不怕,最怕的就是这个味儿……不过嘛,我许诺过要保护你,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二姥爷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阴骛的盯着魏浅承,像是正在掂量,要怎么对付魏浅承一样。 “魏长生……“蜕皮断了两只手,正跟一个蚕蛹一样在黑鱼胶上扭动着,痛苦的哀嚎:“为什么,你也来了…… ” “你说呢。”魏浅承矮下身子,不由分说的将我给背在了背上,悠然的说道:“今天,是故人相见的大日子,我念旧,不得不来。” “你……”我在他暖和的背上吞了一下口水:“是不是, 要再来跟程恪抢菖蒲,圆了你那个山谷里面的梦想……” “我这个人,性格变化无常,谁都知道,”魏浅承轻轻松松的说道:“昨天的那个梦想,很可能今天,就要换一个了。上次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现在的梦想,是你?” 菖蒲转过了头来,还是很淡然的说道:“浅承……” “好久不见。”魏浅承微微一笑,好看的让人炫目:“你回来了?” 菖蒲微微一笑:“你找她,是用来做我的替代品?” “是啊,一开始是这样。”魏浅承答道:“可是慢慢的,就真的喜欢上了。你知道,我这个人,很容易满足。” “哦?”菖蒲微微一笑:“是啊……你最爱的,永远是你自己。” “随你怎么说,薄情也好,花心也罢。”魏浅承忽然很认真的说道:“我只是,不想那么长的路,永远一个人走……谁肯陪我,都是好的。” “唔……”菖蒲的神色有些落寞:“原来如此……” “魏浅承……”程恪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咬牙对魏浅承说道:“替我,将陆荞救出去!” “这件事不用你说。“魏浅承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特别邪气的笑容来:“但是,这件事情我替了你,陆荞,我就不还了。” “事情要说变,变得还真快。”菖蒲带着一种含义不明的微笑,也不顾程恪,只转过身冲着魏浅承走了过来:“浅承,你是不是……” “刷……”那青绿色的火焰却点在了菖蒲的面前。 “程恪?”菖蒲回过头来:“你这是干什么?” “你的人情,我记住了。”程恪像是根本没听到菖蒲在说什么,只是对魏浅承这么说了一句,接着转头看着我:“你等着我。” 我想点头,却只觉得眼泪将眼睛全模糊住了,眼前一片掺杂了复杂色彩的水气,什么也看不清,接着,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个地方了。 揉了揉眼睛,发现这个地方特别眼熟……是祠堂啊? 侧过身去,魏浅承正托着腮望着外面的那个大槐树,挺怀念的说道:“这棵树,当年是我种的,没想到,都这么大了。” 他说的大槐树,正是那个我曾经爬上去,取出了程恪和菖蒲那张合影的大槐树。 “魏浅承……” “不用谢。”魏浅承摇了摇那只修长白皙,像是从来也没干过粗活的手:“天经地义。” “可是,”我还是想问:“你怎么会突然……” “我能耐大的很,大到,你都想不到。”魏浅承转过身来,妖艳的丹凤眼带了点狡黠:“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太崇拜我,让咱们之间,有了距离感。” 挺好笑的,我想笑,可是没笑出来。 “这里变化倒是不算太大。”魏浅承摇头晃脑的说道:“跟我以前在这里的时候差不多,这里的人,过了五十岁就要变成了念旧的老古板,什么也不愿意改变……幸亏,我永远也不用过五十岁。” “这么问很不礼貌,”我犹豫了一下:“可是,你明明喜欢菖蒲,喜欢到了那种程度,刚才怎么可能,会抛下了她,倒是把我给救出来了……” “你说,”魏浅承的声音有点凉意:“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个人,到了一个什么程度,会容许自己找一个替身吗?”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发现心目之中的那个人,跟真正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一个人的感觉,”魏浅承笑了笑:“大概你不知道。” 菖蒲和魏浅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214章:做你自己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我爸妈和四姑姥姥他们,还有……二姥爷……我刚想张口问,只听魏浅承就说道:“四姑姥姥他们那里,有程恪在,你放心吧,菖蒲要的不过是长生,跟长生没关系的,她也懒得理会。” 魏浅承总像是能把人心里的一切看一个清楚:“至于岳父岳母那里,我已经找人把他们带回玉宁去了,让他们好好洗澡,拍拍柚子叶,可以去晦气,至于他们究竟遇上了什么……我看你最好还是不要问了。” 我点了点头,道了谢。 他好像跟程恪一样,什么都做得到。 “好了,现在你应该没有别的挂心事情了,”魏浅承凑近了我,那张妖艳的脸险险要擦上了我的鼻尖儿,树叶子味道一浓,他清雅的声音还是带着点戏谑,说道:“你觉得,程恪还会回来吗?” 我心里倏然一跳,赶紧往后躲过去了,带着点心虚说道:“程恪?他当然会回来,他答应了要来接我……” “他是答应你了,早先,也答应过菖蒲吧?”魏浅承露出一个嘲弄人的表情来。 这话像是一根芒刺插在了我背上,我不支声了。 “程恪也挺不容易的,”魏浅承眯起眼睛来:“他活着的时候,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也只有菖蒲那么一个女人,那些往昔,你也知道了一个大概,现在突然转头让他选,难。” 一面说着, 他的手指头习惯性似的,在桌面上画起了圈儿来。 还是这么自恋,我可没看出来程恪什么时候拿着他当朋友了。 不过……他说的这么故作轻松,因为他自己,其实才真正是是这样吧? 只有一个朋友和一个女人,对他们极其信任,那个朋友,还偏偏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了。 甚至,相逢的比跟他还要早,以至于,这像是给他下的一个套。 双重的背叛,双重的打击,要是我的话……我不敢想。 因为很有经验,所以魏浅承总说自己对那些背叛习以为常。 “我知道,”我吸了一口气,说道:“贵圈真乱,但是,菖蒲不是后来被程恪给亲手杀死的吗?所以……也许他们早就恩断义绝了。” “哦?”魏浅承眉头一挑:“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程恪还能想起来那种事情?” 程恪哪里想的起来,是菖蒲给我看的。 也许就算是他想起来了,也没法子接受,要选择忘记吧。 猫古神说,程恪跟他约好了,失忆的话,让他千万不要帮他想起以前的事情,因为,不愿意再想起来了。 “我说……”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为什么要杀菖蒲?” “我只是亲眼看见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发生。”魏浅承再也不是菖蒲给我看的记忆之中,事情发生时那个痛彻心扉的模样,他妖艳的丹凤眼只顾着看着自己在桌面上旋转的指尖儿:“戏好看就行了,管他怎么排出来的。” 戏…… 魏浅承大概全看透了,只是不说透,他聪明的让人简直心生畏惧。 其实人生在世,都要戴着面具,隔着皮肉,真正的人心,哪里就那么容易被看出来的。 “菖蒲,”我试探着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很难说,每个人在不同的角度上看,肯定也都是不一样的模样,”魏浅承转过头,坐在我前面,说道:“谁在谁心里是什么样的,肯定要取决于谁跟谁的关系了。比如,对你来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我来说……应该是一个特别遥远,遥远到触不可及的一个人吧。 但是没想到,那个遥远的,触不可及的人,居然重新活了过来,走了过来,带着万丈的光辉和无人企及的自信,以一个十分优雅的姿态。 我莫名其妙的拥有了一些东西,她告诉我,那些不过是她寄存在我这里的,现在回来,就可以还给她了。 其实……她说的也对,论起长生和程恪,她本来就是原主人。 可是我……那些东西突然让我收下,等我习惯了,喜欢了,又突然要拿回去,我接受不了。 人都是自私的,这话一点错也没有。 “总要去猜测,对方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还真的是挺累的,”魏浅承抬起头来,说道:“所以,我不想单恋了。你明白,是不是?” 我当然明白,我对程恪也是一样。 “这里的槐树下面存着桂花酒,”魏浅承直起身子来:“既然都是失意人,当浮一大白。” 我是酒精过敏,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一醉解千愁。 魏浅承蹲下身来,将大槐树后面一块泥地给挖开了,真的捧出来了一坛子酒。 他的手挺脏,这里又没有水龙头,我就用瓢在缸里舀了水,浇在了他手上冲干净。 他盯着水,微微一笑。 冲干净了,我要去拿杯子,他倒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转头又成心把手给弄脏了,还露出小孩儿似的,挺可怜的模样:“哎呀哎呀,还得再洗一次。” “你故意的吧?”我叹口气:“洗手也能上瘾?” “因为,拿着瓢的人是你啊!”魏浅承妖艳的丹凤眼眯起来:“水珠子溅起来的光照在你眼睛里面,亮闪闪的,真好看……所以,还想再看一次。” “最后一次了,再弄脏了不管。” 陈年的桂花酒是个金棕颜色,在土里埋了这么多年,味道馥郁的了不得,闻上去就能醉。 不会喝酒,没法品出那个该品出来的滋味,只觉得很香,而且,能让人脑门微微发热,让人飘然欲仙,是一种虚构出来的幸福感。 阳光从枝繁叶茂的槐树下面透了下来,触目迷离。 魏浅承抱起坛子,专心致志的将那澄澈的酒倒进了小茶碗里,这情景好看的像是画出来的。 “魏浅承……” “嗯?” “我只是一个跟菖蒲很像的替代品,干嘛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的答案,早想知道。 那种没法回报的好,是一种惶恐。 “这个么……”桂花酒的光折到了魏浅承的丹凤眼里面去:“因为,你跟我一样啊。” “我跟你一样?”我盯着他:“我跟你哪里一样?” “你跟当初的我一样,就算知道自己不过是后来的,也要义无反顾。”魏浅承挺怀念的说道:“所以,看见了你,像是看见了当年的那个自己。”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红唇是个好看的弧度:“我知道那个感觉,所以,不想让你也尝一次。” 后知后觉的夹在了“相爱”的两个人里面,自己就算有个真心,也还是一个“破坏他人幸福”的“第三者。”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重重的,有点疼。 “挺难受的,是不是?”魏浅承托着腮,整个人沐浴了一层阳光的光晕,丹凤眼半眯着,像是个微醺的样子:“你知道,人为什么会对痛的记忆,比对幸福的记忆更深刻?这是因为,人总得提醒自己,那个痛苦的记忆,要引以为戒。不过很可惜,就算痛,也上瘾。” 是啊,因为喜欢啊……忍着痛也没关系,总觉得,什么也值得。 “其实不知道为什么,”魏浅承望着我,粲然一笑:“我就是想保护你。” “谢谢……”也许是酒喝多了,平时说不出来的话,今天倒是口舌润滑,仿佛就因为这些酒,突然跟魏浅承有了可以一吐心事的交情:“你当年对菖蒲,也是这样吧?” 明知道是个陷阱,可就是心甘情愿往下跳。 “她跟你不一样,并不需要我保护。”魏浅承的声音凉了下来:“而我也目的明确,就是想用长生来换取她的心,觉得只要能让她留下,什么都值得,不过……换来的,终究是换来的。” 一瞬,就那么一瞬,我居然会对魏浅承有了一种同病相怜。 那个喜堂里面的场景,足够让任何一个人心灰意冷。 他好像还是留恋,却不敢让自己再留恋了。长生像是一个疤痕,时时刻刻提醒着,当初的伤害,是多么的触目惊心。 “对了,你的事情,我知道了。”魏浅承盯着我脖子上挂着的璇玑珠,微微一笑:“说你时运走低,是没错,可是要说你运气好,也总能绝处逢生。” 难怪,魏浅承能在蜕皮那里重新帮我系上了璇玑珠:“你认识虚平道长?” “不认识现在管太清宫的小杂毛。”魏浅承挺怀念的说道:“不过,当年也有一个跟我有交情的老杂毛,总能约好了一起跟现在一样的喝酒,后来……后来时间过的太快。” 这句话,带着许多无奈。 难怪,当年魏浅承总要去一个有三钱半香气的地方,果然是太清宫。 我想起来了,怀里还有一个记载着长生由来的球:“长生这种东西……” “长生确实是一种根本不应该存在在世上的东西。”魏浅承说道:“跟我一样,不过,总有人不懂,以为这个祸害,是个宝贝。” 魏浅承自己,大概也因为这个真正的长生,有了悔意,深受其苦。 “所以没法子改变现实的人,”魏浅承抿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总要说一句,人命天注定。” 谁说不是呢。 秋日的阳光很温暖,可是风却很凉爽,发烧的脸颊热的一滚一滚的,被风一吹,舒服极了。 眯起眼睛,阳光透过眼皮,是一种金红色,太好看,让我不想睁开眼:“魏浅承,我不想松手。” “我知道。” 万籁俱寂,只听见了风刮过了树叶子,激起来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一个东西盖在了我身上,大概是一件衣服,很暖和,带着树叶子的味道。 眼皮沉重,抬不起来,没法看。 “所以,你还是决定要跟当年的我一样。”魏浅承低低的说道:“我都懂。所以,哪怕我只能给你一丝暖也好,我会竭尽所能。” “我还不起。” “我不用你还。”魏浅承一只手像是细心的帮我挡住了阳光,那个金红色消失了,清雅的声音缓缓的说道:“人非要有七情六欲,就好像食总得有苦辣酸甜,这样才丰富,才,不那么无聊。” “可是……长生……” “长生的事情,我帮你想办法。” 这句话迷迷蒙蒙的,像是离着我很远,我没听清楚,就陷入到了梦里去。 “我说,好久不见了。” 是那个女人的灵体。 “你是长生?” “你愿意这么叫,那就这么叫吧。”那个女人望着我,微微的笑了:“现在, 你是不是到了需要我的时候?” “并没有。”我摸了摸脖子上系的好好的璇玑珠:“今天见到你,应该是因为白天璇玑珠松了一下……” “我告诉你。”那个女人眯起了眼睛来,说道:“你能梦到了我,是因为你想要的我的力量。” “嗯?” “菖蒲回来了,而菖蒲哪里都比你好得多。”那个女人露出了一种怜悯的表情,说道:“你难道不想比她更强。” 我想。 我希望我也能跟菖蒲一样,站在了程恪的身边,能是一个相得益彰。 “所以,其实你在心里,早就做好了决定了,只是你不肯承认。”那个女人还是一副诱惑的笑容:“把自己交给我,你的愿望,我帮你实现。” 一颗心突突的跳了起来,可以吗? “程恪选谁,心里都会难过。”那个女人继续是个循循善诱的样子:“只要你听了我的话,我可以让那个菖蒲,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管是哪里,甚至能包括程恪的记忆之中,全是一干二净的,只要没有菖蒲,你的日子才能过得更好。” 那个诱惑的感觉,像是一根轻轻搔动心底的羽毛。 “这很简单。”那个女人似乎看出了我心里的弱点,继续说道:“你难道甘心总是站在菖蒲的影子里面吗?” “不甘心。”我沉下了心思,说道:“我只想做我自己。” “那就好……” 那个女人的腔调高兴了起来:“所以,我可以帮助你,让你能够独一无二……” 第215章:苏苏格马车打赏点播程恪小剧场 “信女陆荞,二十来年连个对象也没找到过,今天正巧到了宝地,想必是神仙冥冥之中指引来的,那就恳请神仙显灵,赐给我一个男朋友吧!” 有个挺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睁开眼睛的时候,程恪看到了一张很熟悉的面孔,正一脸专心,奋力的给自己擦脸,带着满眼的不达目的不罢休。 菖蒲……他心头一动。 不,不对,不是菖蒲。 程恪皱起眉头来,这是谁? 她跟菖蒲有七分相似,但是远远比不上菖蒲的光彩照人。 世上毕竟只有一个菖蒲。 “二姨,你可不要吓唬我,出了什么事了……是是是,我这就回家洗澡换衣服!” 要沐浴焚香的祈祷吗?倒是心诚……可惜,自己并不是神。 程恪慢慢的清醒了过来,开始有了点疑惑。为什么自己跟她身上,有了阴阳御鬼之术? 对了,只有这样,才可能重新回到了阳世来。 她特别专心的将自己灵魂寄居的那个神像擦的干干净净,甚至……有点疼。 等她出了小庙,程恪见到了,自己和她之间,产生了那一道阴气的线,连接上了,就断不开的线。 简直突兀,简直莫名其妙。 “哎,好不容易才出现,都百十年了。”是猫古神的声音,悠然的响了起来。 他手里捧着一份报纸,倏然在庙门口的石椅上出现了,摇头晃脑的说道:“等急了吧?” 对程恪来说,那血染嫁衣的往昔,不过是昨天一样,期间他一直闭上眼睛,只是用心等。 终于能被唤醒了。 “她是谁?” “她是一个关键,只要跟她在一起,”猫古神很认真的说道:“早晚能找到菖蒲的。” 菖蒲这两个字像是生了根,在他的心里长出了倒刺,动一动听一听也疼,更不用说拔出来了。 这是承诺,对了,那长生还在他这里,说话算数,是程恪不论死活都要遵守的准则。 离开了小庙之后,天地大变,这个玄阴地,也再不是以前的那个模样了。 沧海桑田,也就是这个意思。 再一次到了她身边,她居然周身光裸的泡在了水里,像是开在水边的花,等着他去采撷。 莫名其妙的一个冲动,想抱她想要她。这让程恪自己都猝不及防,跟她不过初识初见,为什么居然想得到菖蒲之外的陌生人?自己不是那么受不住诱惑的人,大概禁锢百年,太寂寞。 于是程恪认定了,是她做好了准备,在等自己跟她结阴阳御鬼之术。 那个味道从来没有闻到过,很香,香的让他很想尝一尝。 没想到她转过头,看到了自己,非但没有明媚的投怀送抱,反而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你……你是谁?” 那个眼光很有趣,从上到下一扫,停在了不该停的地方上,接着,脸一下子红了,像是熟透的果子一样。 程恪更疑惑了,但是为了菖蒲,对她非要不可。 那个身体非常美好,简直让人贪恋。 只是最后一瞬,看着那张脸,程恪改了主意,这其中,会不会是出了什么岔子? 在没有知道她是谁之前,硬要了她会有失公平,程恪犹豫再三,还是十分辛苦的忍住了。 他决定观察一下,她究竟是怎么跟他惹上关系的。能唤醒了自己的人,不会是个平常人。 看着她被电话惊醒,匆匆忙忙的穿上衣服逃也似的跑出去,因为阴阳御鬼之术,她好像是生平第一次见鬼。 带着点恶趣味,程恪觉得她受到惊吓的模样,居然挺好看的。让程恪禁不住想多吓她几次。 可是说不出为什么,又不忍心。 唔……她这样匆忙,原来是去赴约,相亲?可惜对象是个被死去妻子纠缠的鳏夫,大概不算般配。 “我叫陆荞,荞麦面的荞。” 他莞尔,真有趣。 程恪对这个新的世界觉得很新奇,默默的跟在她后面,看车水马龙,繁华市井。 接着,又在阴阳路上吓了她一次。 本来以为,她要哭着求自己保护,可是并没有,她倒是意外的倔强,明知道自己的力量可怕,也并没有屈服,反而说道:“我自己的路,要自己选。” 程恪有点发怔,这一点,跟菖蒲确实很像。 他甚至怀疑,她是菖蒲的转世么?但是不对,菖蒲不等到长生,怎么可能会去投胎? 算了……女人的心思太难猜,他本来以为自己了解菖蒲,比了解自己还要更甚,但是事实证明,也许并非如此。 她受到很大的惊吓,跌跌撞撞的穿行在这个危机四伏的街上,不少游魂野鬼贪她的阴气,被他跟打扫垃圾一样清理掉了,可惜自己潇洒的身姿,没让她看到。 程恪第一次觉得有点空落落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了这么幼稚的想法。 真奇怪,沉睡百年,自己也变了吗? 不过,还是随遇而安吧。也许,自己的这个模样,她会害怕。 想办法让自己看上去跟现在的普通人一样,穿上了这个年代的衣服,在她朋友那里找到了她。 她惊吓过甚发了烧,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在做噩梦。 他忽然就后悔了,也许,不应该吓唬她。 要不,先保护她吧。 但是程恪一直不爱说话,没法伪装出开朗的样子来,她还是害怕,以至于居然想跳下楼梯,最后扭伤了脚。 时运走低?程恪有些诧异,鬼看不出人的阳寿,但是能看出谁的命火低,这样的话,对鬼来说,就是有了可乘之机,能欺在了人的身上,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现在,就是如此。 将她背在了身上,很温暖。 好久没触碰过的温暖。 在夕阳下面背着她一直走,总觉得这段路,未免有点短,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居然对她有了依恋,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奇怪啊……是因为阴阳御鬼之术?程恪也不明白。 但是他很怕自己会上瘾,对菖蒲那样的上瘾。 菖蒲当年对他来说,是暗夜之中唯一的光,身边全黑漆漆的,那一缕光当然就分外耀眼。 后来的事情……他不太想去回忆。 紧接着,两个人被卷进去了一桩一桩的事情里,程恪明白,有人想害她,为了他。 为了长生。 是谁?但是为了兑现百年前的约定,程恪只能继续留在了她的身边。 她由开始的恐惧,慢慢到了接受,再后来,她开始习惯,终于,有兴趣了。 但是危险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她在一个危险之中死了。 程恪一颗心发空,发苦,发涩。 不错,她这一死,阴阳御鬼之术的影响下,自己也要跟着消失,但是并不仅仅是为了这个…… 是因为程恪单纯就是不想她死。他想让她活下来,为此,付出什么代价也行。 对了,他还有长生。 将长生给存放在她这里,她就能活下来了。 程恪当然知道长生意味着什么,他还是这么做了,他觉得值得。 一个陌生的女人问他长生的事情,他已经忘记了那个女人是谁。 因为阴阳御鬼之术的作用渐渐的显现了出来,他还是沉沦下去了,菖蒲那两个字,慢慢的,想起来,也没那么疼。 甚至,菖蒲究竟是谁,他也不记得了。 他一颗心全在她身上。 但是好景不长,她好像发现了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她会害怕吧?所以,程恪决定,先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情了,以后她的身边既然有他,再也不会让她遇上任何的风险。 对医院里面的医生用迷魂术控制一下,不算太难。 他甚至希望能得到她,结成了真正的阴阳御鬼之术之后,真的跟她天长地久的相守。 但是,她如果哭了,他的心会疼,所以,可以等一等,等她心甘情愿。 那个恋慕的感觉很幸福。是程恪大概生前死后,都体验不到的幸福。 可惜好景不长,她要到潭深镇去,并说潭深镇是她姥姥家。 潭深镇……听着耳熟,好像……自己也去过,不过到底为什么去,程恪就不记得了,既然她要去,陪着就是了。 结果潭深镇之旅,像是一个陷阱,掉进去,出不来。 误打误撞,进了菖蒲的坟墓,误打误撞,见到了一个自称是故人的阿九。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占据那个身体的是阿九,可是程恪就是下不去手。 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想保护那个被称为菖蒲的身体,自己也忘了是为什么。 心里还没想出了所以然,身体就已经行动了。 最后,他终于将那些事情全忘了一个干净,所有的记忆,就从遇见陆荞开始,剩下的都是一片空白。 他不是不想找。 陆荞看出来了,居然要跟着他一起找那些前尘往事。 因为陆荞看出来,他自己,想知道,这样冒险,不过为了不让他有遗憾。 他什么都明白。 也觉得,夫复何求。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多到让人疲于应对,他很多次动了念头,要不然,算了罢……可是因为那个莫须有的长生,身边的怪事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还是下定决心,找到记忆,找到长生。 他想给她一个安宁。 因为要救他一次,她已经是他的了,他要为着她负责。 他爱她啊。 但是没想到,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很多新人旧人,他的记忆消失已经一干二净的时候,菖蒲回来了。 许许多多的记忆像是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他还是想起来了,自己当初为谁生为谁死。 菖蒲。 他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菖蒲。 现在菖蒲对着他笑:“ 程恪,我回来了。” 那陆荞怎么办?没有了自己,她会不会,跟往昔的自己一样孤单。 人死了,为什么心还是会疼。 选择是很难,但是他必须做出选择来:“我……有陆荞了。” 陆荞从来没要求过程恪什么,但是这一次,她直直的望着自己,说,不希望菖蒲回来。 他心里的天平,忍不住就要往陆荞那里倾斜,但是对着菖蒲,他不得不有负罪感。 “我想补偿。” “那就用长生补偿。”菖蒲落落大方。 是,可是…… “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菖蒲的笑容很好看,也很残忍:“你要谁?” 所以,陆荞遇上了危险的时候,他恨不得用自己的一切去救,偏偏菖蒲挡在他面前阻止,他硬是下不去手。 看着菖蒲,他真的下不去这个手…… 还好,半路杀出一个魏浅承。 一直跟他死不对眼的魏浅承这一次, 倒出现的像是个乱世英雄。 他一直知道,魏浅承对陆荞有心思,可是他为了让陆荞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还是下定了决心:“替我带陆荞走。” 魏浅承是不择手段,但是他好像,真的喜欢陆荞。 既然喜欢,就不会伤害。 那些难以做出的决定,可以让自己来。 陆荞,只要被自己保护着,就足够了。 心里像是破了一个洞,空落落的。 “程恪。”菖蒲的眼睛映出了自己的面容来:“我不信,你会对我残忍。” 是不会对她残忍……但是对陆荞来说,这就是一种残忍了。 他什么都明白。 陆荞终于跟魏浅承走了,她在哭。 他看不得她哭。 菖蒲握住了程恪的手,还是那个落落大方,善解人意的样子:“如果……你不希望我回来,你可以跟我说。” “这对菖蒲不公平。”那个毁了容的女人喋喋不休:“本末倒置,为了什么?你背信弃义!” 为了什么……一开始,事情就有偏差,结果越来越远,甚至到了开始的时候,意想不到的方向。 谁也形容不出来那有多难,但是程恪最后还是挣开了那双手。 菖蒲想要的还有一个长生,而陆荞想要的,从头到尾,只有程恪自己。 他不忍心她失望。 “长生的事情,我会想法子的。”程恪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我会尽全力补偿。” “程恪!”那个声音,是强势自信的菖蒲,从来没显现出来的无助。 “对不起。”程恪抿了抿薄唇,下定了决心:“她还等着我回去。” 第216章:他杀的多 “还是算了。”我摇摇手:“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那个女人露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来,想了想,转而面露狰狞:“不知好歹,早晚有一天,你会哭着喊着来求我……” “那就到了那一天再说吧。”我摆摆手,接着说道:“对了,你认识那个魏浅承吗?” “认识又怎么样?”那个女人没好气的说道:“跟你一样,全不是什么好人,都是铁石心肠的样子,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那……”我忙问道:“当年他是怎么使用你的?” ”我又不是什么物件,什么使用不使用,这么大个人,连句人话也不会说。“那个女人似乎很忌讳自己被喊成了一个物品,气咻咻的说道:“他那种人,根本我就诱惑不了,表面上是个随意的样子,心里可是早就打好了主意了,所以……” 这话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年魏浅承盗用了潭深镇守护的长生,不是因为被长生引诱? 我赶紧追问道:“那他当时是……” 一听我这么一问,那个女人反而倒是警醒起来了,随即眯着眼睛狡黠的笑了:“你想知道啊?只要你肯答应我的条件,我现在就告诉你。” “条件太贵,给不起!”我赶紧摇了摇手,说道:“比起价位来,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随你的便,”那个女人咬着牙,说道:“天长日久,总有机会,我不信,你能抗得过一辈子。” 是呀,我的命是要靠着长生来维持的,没了她,活不成…… 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像是闹了地震,整个人颤了起来,那个女人还是一副扫兴又嫌弃的模样,懒懒的说道:“你走吧,记住我的话,你早晚会来求我……” 眼前的景象渐渐的模糊了起来,我这才意识到了,原来自己是被人晃醒了,睁开眼睛,看见魏浅承倒是拧着眉头,从来都什么不放在眼里的那个闲散劲头也没了。 “怎么啦?”我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出什么事了?程恪他们呢?” “张口程恪闭口也程恪,”魏浅承像是有点失望,但还是眯着妖艳的丹凤眼说道:“你自己的这个脸,自己没知觉吗?”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松了口气:“哦,你说脸啊,酒精过敏,很快就好了。” “酒精过敏?”魏浅承拧起眉头:“那你为什么还喝?” “有什么为什么,”我答道:“因为我想喝。” “你……”魏浅承红唇弯起来:“是不是怕我扫兴,才忍着这个症状,也非要陪我喝?有心了,我记着。” “你想多了。”我摸摸脸,回头在玻璃窗上照了照,感觉完全是个猛张飞的脸盘,自己像是睡一觉胖了二十斤,模样非常可喜。 “这个过敏,怎么才能好起来?”魏浅承的眉头一直没松开:“也实在太难看了。” 难看……反正也不是给你看的。 “这个据说算是什么外感。”我漫不经心的说道:“喝酒喝的体温升高,遇上冷空气就开始发肿,所以每次一旦暖和过来,就立刻好了……” “啪……”我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下子被魏浅承揽在了怀里,他衣服一撩,将胸膛露出来,修长的手把我那肿胀的脸直接压在了上面,又把衣服放下来,直接把我的头包上了:“这样,够暖和了吗……” 鼻子狠狠一撞,险些要透不过气来,但是那个草叶子的味道一熏,真的很好闻。 “暖和是暖和……”我意识到了自己居然能觉得魏浅承身上的味道好闻,立刻慌了阵脚,赶紧就要把那衣服掀开,往外面挣:“但不需要了……” “ 我需要……” 魏浅承的下颏抵在了我的头顶上,牢牢的就是不松手,霸道的说道:“这样的暖和,只有我能给,程恪根本做不到,就当……就当再让你多欠我一个人情,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再说我……” 魏浅承顿了一顿:“很久没有抱过你了……” 这个怀抱是程恪给不了的温暖,可是这个怀抱,没法留下去。 “魏浅承……” “别说话。”魏浅承低低的说道:“多一会儿也好,就一会儿……” “咻……”一道阴气不知道从什么方向过来了,魏浅承一侧头就闪避了过去,清雅的声音说道:“怎么,你亲手把陆荞交给我,现在又反悔啦?” 魏浅承一说话,胳膊不由的就松了松,我趁着这个机会就从他怀里把头给抬起来了,一见来人,原来是程恪。 因为脸肿的厉害,程恪看着我,倒是也禁不住愣了愣,随即沉下嗓子,桃花大眼盯着魏浅承,声音带了点怒意:“你对她做了什么?” 魏浅承恶作剧似的说道:“你猜。” “跟魏浅承没关系,”我看着程恪要动手,赶紧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过敏了。” “她护着我,才撒了谎,你知道。”魏浅承一听,更是个得意洋洋的样子:“她这样在为别人面前,为了护着你撒过谎吗?” 程恪脸色阴沉了下来,正这个时候四姑姥姥和罗蔚蓝他们来了,别人倒是还好,罗蔚蓝一见了魏浅承,两只眼睛全发了红:“魏长生,你真的出现了……” 魏浅承眯着妖艳的丹凤眼:“你认得我?啊……是罗家的……” “你就是蔚蓝的那个仇人?”龚贝贝一听,也是个如临大敌的样子,一双大眼睛盯着魏长生:“简直不配长得这么好看……” 这个时候也忘不了看脸…… “呼……” 罗蔚蓝二话不说,倒是迎风掏出了几张纸人,吹了过去,冲着魏浅承就打,魏浅承是个什么人,当然不会把那几个纸人给放在了眼里,一个响指那些个纸人全给烧起来了:“你别说,罗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程恪,你也是罗家人!”罗蔚蓝立时说道:“罗家跟这个魏长生,不共戴天,咱们得一起将他给……” “他怎么能算是个罗家人呢?当年恩断义绝,血洗罗家村啊!”魏浅承还是个狡黠的笑容,打断了罗蔚蓝道:“对罗家人来说,他杀的,可不比你们家这一次死的少。” “你说什么……”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魏浅承望着程恪:“知道她只喜欢你,我就再让一次,但是,”他的丹凤眼闪烁了一下:“没有第三次。” 罗蔚蓝哪里甘心事情就这样算了,抬起手就用留仙索要套住魏浅承,魏浅承手顺着留仙索一捻,留仙索立刻就烧了起来,火舌蔓延,一直燃到了罗蔚蓝的虎口上! 罗蔚蓝没想到自己在魏长生面前这么不堪一击,手一缩,留仙索就落在了地上,成了一团灰。 龚贝贝心疼,立刻迎上去放出了上次在幽茗山庄看见的那种蛾子,蛾子扑上去,将魏长生整个人全给笼罩住了! 我心里一提,却听见那蛾子后面传来了魏浅承悠哉悠哉的那个声音:“今天心情好,又是故地重游,就不杀人了。那就……等着看下一次的热闹。” “都被蛾子给拢住了,说话倒是挺张狂……”龚贝贝一抬手,将那些蛾子一松,蛾子是散开了,后面却什么也没有了。 “他跑了…… ”龚贝贝有点难以置信:“我这蛾子里面不该能跑出人来啊……” 话还没说完,那数不清的蛾子忽然跟下雪了一样,全在半空之中坠落了下来,再仔细一看,那些个蛾子的翅膀,全一折两半,满地全是白色。 显然,是非常锐利的伤痕造成的,锐利到,那些个蛾子又扑扇了一次翅膀,才觉出出来翅膀已经断掉了。 “他跑了,是你运气好,”魏九爷冷哼了一声,说道:“他可是天下无敌的魏长生,一点弱点也没有……” “弱点……”四姑姥姥扫了我那肿脸一眼,叹了口气,说道:“真是造孽。” “我们魏家的男人,全重情义。”魏九爷趁机说道:“远了是魏长生,近了,是我……” “老头子,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太太鬼大为不满,要表示抗议,却被魏九爷一巴掌拍球似的拍开了,他自己倒是往四姑姥姥那里凑:“秀英,你看我吧……” 结果无奈得了个现世报,四姑姥也一把将魏九爷的脸给推开了:“你少说几句废话比什么都强。” 程恪什么也没管,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我那张肿脸,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我带着点讨好说道:“一会儿就好了,你将就着先看两眼……” 程恪没答话,只是将修长的手给拢在了我脸上,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想着跟程恪笑一笑,但是想想这张肿脸笑起来也好看不了,正一犹豫,正看见了原来二姥爷正被耳钉给背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二姥爷?”我赶紧从程恪身边挣开了:“四姑姥姥,二姥爷究竟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贪多嚼不烂,被那黑鱼胶给反噬了,阴气少了很多,现在是个不省人事的模样了,该!活该!” 四姑姥姥嘴里是个痛斥的样子,眼睛里却还是担心,凶巴巴的说道:“黄毛,你把他背到了北屋里去,那个屋子烧了炕,暖和。” “我不叫黄毛,我叫耳钉!”耳钉习惯性的对名字产生了抗议,但随即醒悟了过来,忙说道:“不,什么耳钉,我叫刘元华。” “刘菊花的侄孙子,真是跟刘菊花一样糊里糊涂。”四姑姥姥轻蔑的说道:“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你你你……”耳钉一听,憋了个脸红脖子粗,又不好跟老年人顶嘴,只得咕哝道:“我得告诉我姑奶奶去……” 姑奶奶……我心里一动,就帮着耳钉搭了把手,将他背上的二姥爷一起架着,往屋里送。 铺好了被褥把二姥爷安顿好了,耳钉这才挺感激的说道:“村子里还是你们这些年轻的憨厚,那个老太太倚老卖老,什么样子……” 憨你个头,我知道因为脸肿,让耳钉居然没认出来我是谁,顺口就压了压嗓子,说道:“您姑奶奶也是我们村儿的啊?” 耳钉一听我说话嗡嗡的,认定了我是本地人了,就很豪迈的说道:“是啊,别说,其实我也是潭深镇的血统,我是看风水那老刘家的人,也是村子里面的大姓氏……” 一边说着,一边又习惯性的拉过了我的手来摸:“你姓什么,没准咱们还沾带点亲戚呢……” 我的脸都肿成了这个样子,耳钉也还是荤素不忌要下手摸,实在也是让人佩服的重口味,就找机会在他不反感的情况下把手给抽出来了,陪了个笑脸说道:“你姑奶奶是哪位?没一起来啊?” “我姑奶奶就在村子外面等着我呢!”耳钉一时得意忘形,顺口就说道:“早先还以为我姑奶奶出了什么意外呢!感情不是那么回事,我跟你说,我姑奶奶能耐可大的很,这次做的可是大买卖,长生你知道吧?估摸着,事情成了,长生可就……哎。” 耳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连忙接着说道:“那什么,这是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陆荞他们……你认识陆荞吧?就那个没胸的。” 你说谁没胸呢? 但胸不是重点,果然,刘老太太那一失踪,根本不简单!我正要接着问,却听见炕上的二姥爷闷哼了一声。正这个时候,四姑姥姥也进来了,一见我二姥爷出了声,赶紧仰起脖子就冲外面喊:“魏瞎子,你赶紧过来!我二哥醒了!” 魏九爷一听四姑姥姥召唤,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立马就从外面扑进来了:“随叫随到!” 说着,倒是先展开了手上的一卷红线,用几个边缘光滑,显然使用经年的老核桃压住了,先将二姥爷周围给围上了,说句不好听的,那个人形,跟法医们给尸体围出来的那个形状差不多。 接着,四姑姥姥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小瓶子,用里面的东西在二姥爷身边围出来了一片粉末,倒是跟在菖蒲那记忆之中,菖蒲师傅围在了祠堂外面的差不多。 魏九爷酝酿了酝酿,还呸呸的在二姥爷周围吐了几口口水,这才拉倒。 估摸着,是想把二姥爷给困住,不让他再挣脱出来。 果然,被那些东西一弄,二姥爷本来是稍微有点要动的意思,一下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压住了,重新又是个昏迷不醒的样子。 “这叫镇魂阵,”耳钉似乎很想显现能耐,就立刻得意的科普了一番:“轻易可看不见给本族的人用,一般呀,除非这个人罪大恶极,用养鬼术害人,大家伙迫不得已,这才把他给镇住……” “行了行了,我还没死呢!四姑姥姥不耐烦的说道:“陆荞还不用你教。” 耳钉一愣,一张脸当时就白了 :“陆荞……” “黄毛,你是不是失忆了,”四姑姥姥说道:“先是不记得自己叫什么,现在可倒好,连熟人也不记得了,赶紧回家让刘菊花给你看看,是不是中了什么邪了……” “这这这……”耳钉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又看看我的胸,这才认出来:“哎呀妈呀,我说呢,真是你啊!” 好家伙,我这脸还没个胸有辨识度。 一把将耳钉给拖过来:“你姑奶奶那个大买卖怎么干,要不说出来,让我也跟着发发财。” 十分显然,这次的事情,八成刘老太太是给二姥爷做了个外援,显而易见,刘老太太那么做了就是为了得到长生,打败魏浅承,扬名立万,把自己的光彩留下来。 “这个么……”耳钉其实不怕我,他还是怕程恪,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这其中吧,有点误会……” “解释清楚就不是误会了……”我带着点恐吓的意思,说道:“反正你去过的是我们杨家的坟地,这也是我们杨家的祠堂,胳膊拗不过大腿,你自己看着办。” 耳钉胆子不太大,一听这个,往坏处一想,害了怕,估计怕我不高兴了真动了什么手,这才哆哆嗦嗦的说道:“我姑奶奶不让我说啊……我就勉强告诉你点,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那就是他们全知道,长生就在你身上,扣住了你,那长生就没跑了,你爸妈不就是喊你过来的饵嘛!我姑奶奶也没坏心,就是要长生,不会害你的命……” “你姑奶奶他们不是坐着你的车来的嘛?”我接着问道:“除了我爸妈,二姥爷和你姑奶奶,还有什么人嘛?” “还有一个老头儿!”耳钉一听问,赶紧就说道:“那个老头儿一句话也不说,弄得我还以为拉了个蜡像呢!不过我不认识他,我姑奶奶也没跟我引荐,我想问我姑奶奶虎着脸,叫我少废话,估计着,是个挺牛逼的老头吧……” 老头儿……哪里的老头儿呢?这一阵子凭空出现了太多的老头儿了,我有一种预感,也许坐在了车里面的那个老头儿,又是一个熟人…… “陆荞,过来,”安顿好了我二姥爷四姑姥姥跟我招了招手。 我这才放开了如释重负的耳钉跟了过去:“四姑姥姥,有事吗?” “你说呢,”四姑姥姥沉下脸,说道:“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啊!那么多事情,你倒是瞒的滴水不漏。” 我赶紧道歉说道:“您知道,我这也是有很多的无奈啊!这一桩桩一件件的……” “行了,我也不是跟你算账的,要算账,秋后一起算!”四姑姥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程恪倒是把事情全告诉我了,那长生,真在你这儿啊?” 我点了点头,就把璇玑珠的事情也说了一遍:“确实不是我想要这个麻烦,主要是……” “你也是命苦。”四姑姥姥叹口气,说道:“眼下也没办法了,只要一个法子,才能让你不用依赖长生,继续活下去。” “您的意思是说我还有救?”我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四姑姥姥,您赶紧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只要能把长生弄出来,我还能继续活下去,让我干什么我都照做!” “你收拾收拾,”四姑姥姥说道:“带着程恪,往昆仑山去,我给你引荐一个人,到时候你找他,他会给你想办法的。” “昆仑山……”我自然知道昆仑山是个什么地方,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来:“您让我带着程恪去昆仑山干什么?” 第217章:买命续命 “这个么……”四姑姥姥闪烁其词:“你不是刚说完了,什么事情你都愿意照做吗?有什么好问的,让你去你就去。” 事情哪儿就这么简单,我赶紧接着说道:“那您也得让我心里有个谱啊!昆仑山那么大,您让我找谁,找到了,又说什么?您还是说清楚了,不然我这个心……” “杨家的后代,胆子哪里有这么小的,”四姑姥姥顾左右而言他:“你听话就行了,昆仑山的那个人……能续命。” “续命?”我忙说道:“命要是那么好续,估计世界上就没有死人了,怎么个续法?” “就是用某种法子,把别人的命,续到了你身上来,”四姑姥姥说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命都是有定数的,续给我了,那人家自己呢?”我忙问道:“这不是间接的杀人吗?” “你知道什么,世界上,卖芝麻挣钱的有,卖布料挣钱的有,干什么的都有,自然,也有卖命挣钱的了,”四姑姥姥接着说道:“有些人生意失败,有些人家里太穷,这样的人,就会把自己的命通过某种门路给卖出去,那种门路,再把这命转手给合适的人选,你情我愿,两不耽误。”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我老大的不相信。 “这种事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知道的了,你才多大,”四姑姥姥说道:“话我是给你说明白了,你就听我的话过去,这张名片给你,你说是潭深镇杨秀英和杨不归的外侄孙女,一准儿好使。” 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小卡片,上面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墨汁淋漓的“龑”。 “这念啥?”我盯着那个怪模怪样的字半天不认识。 “上这么多年学还不如你四姑姥姥。”四姑姥姥撇了撇嘴。 “您是海归人士,那是文化精英。”我讨好的说道:“我怎么比得上。” “哼,”四姑奶奶指着那个字,说道:“这个字念‘yan’,三声,是个《三国演义》的‘演’字的音,明白了不?” 倒是…… 像是梦魇的魇字。立刻给人一种歪门邪道的感觉。 “你那个半信半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四姑姥姥老大不乐意的戳戳我,说道:“告诉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都懂我都懂……”不过事情也太凑巧了,这个人,为什么偏偏也在昆仑山?那个……有能将阴阳御鬼之术斩断的高人所在的昆仑山。 事情只怕没有四姑姥姥说的这么简单。 四姑姥姥瞄了我一眼,像是观察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接着说道:“我给你写个地址,到时候你就顺着地址往上找,找到了就赶紧把事情办好,一旦办好了,就立刻回来,将长生取出来,还给了潭深镇,事情也就一了百了了。” 四姑姥姥倒是安排的清清楚楚,紧锣密鼓的,我心里却还是打鼓,接着说道:“这事儿真能这么好办?” “你还不相信你四姑姥姥?”四姑姥姥底气十足的说道:“我可是告诉你,这个地方讲究多得很,到了那,你少说话多装怂,如果可以的话……” 四姑姥姥转而眉眼一动,又叹了口气:“就让长生的事情,到此为止吧,纠缠了这么百十年了,能在有生之年看着老祖宗的遗训实现了,这一辈子,也就不跟老祖宗他们一样那么遗憾了。” 一听这个,我一下子就想起来,姥爷应该是单身一人,被二姥爷引到了昆仑山去了,就忙问道:‘四姑姥姥,最近,有姥爷的消息吗?” 提起了姥爷来,四姑姥姥又皱起了眉头,说道:“说起你姥爷也是,堂堂的一个族长,倒是东奔西跑,都是‘车’横冲,‘卒’过河,哪里见过‘帅’挪窝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把年纪不让人省心,走之前说潭深镇的事情让我和你三姨婆看着办,现在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倒是连个人影也没有。” 没有消息啊…… “对了,”四姑姥姥一边跟我说话,一边挑眼看着正在龚贝贝身边伺机摸手的耳钉说道:“这次去昆仑山,带着那个黄毛。” “嗯?”我倒是没想到四姑姥姥居然倒是对耳钉挺有兴趣的,就问道:“带他干吗?” “刘菊花他们一帮老东西算计着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四姑姥姥露出一种老谋深算的模样来,说道:“他们应该跟你二姥爷一样,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一门心思要从你这弄长生,你带着那个黄毛,就当是攥了一张肉票,到时候,这个黄毛在手,刘菊花他们也只能是救火没水——干着急。” “是倒是,”我犹豫了一下:“不过,您就不怕,耳钉这次本来就是刘老太太他们故意放在了我们身边的奸细,给他们通风报信的么,要是这样的话,不是三伏天喝冰水——正中下怀?” “你知道的俏皮话倒是也不少。”四姑姥姥斜睨了我一眼,说道:“可惜啊,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那个黄毛,可没有刘菊花他们想的那个脑子,更别说……” 四姑姥姥从裤兜里拿出了一个锦囊来,悄悄的塞到了我手里,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来:“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个东西给你,万一路上真遇上了刘菊花他们使坏,你就把这个锦囊拿出来,管保他们憋死了也没处使劲儿。” 我一听,忙将那个锦囊给打开了,只见锦囊里面,是一根针和一个粗制滥造的喜羊羊玩偶,做工太糙,地摊上十块钱能买仨的那种货色。 “您还看这个呢?”我满头黑线:“这是干什么用的?” “你拿起了那根针。”四姑姥姥眯起眼睛:“往喜羊羊上来一针。” 我就依言而行,顺手插在了喜羊羊的耳朵上,结果身后一声“嗷”的惨叫, 耳钉忽然捂着耳朵就嚷了起来:“哎呀妈呀我这耳朵怎么了……” “叫你打那么多耳钉。”龚贝贝幸灾乐祸的说道:“准是灌了脓了,要不我拿着蛾子给你吸吸……” 我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忙将针给拿出来了:“该不会,这是传说之中的……” 针一拔,耳钉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来,说道:“咦,好了?” “神神叨叨的……”龚贝贝翻了个白眼,转身去安慰因为魏浅承那一走,报仇失败,一脸懊丧的罗蔚蓝去了。 “开了眼界了吧?这里面,有那个黄毛的头发和生辰八字,还有从他身上拘的一魄,”四姑姥姥挺得意的说道:“拿着这个东西,刘菊花吓尿了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不是在小辈身上动手脚吗?看谁横的过谁。” 四姑姥姥实在很有手段,我赶紧表达了一番赞叹崇拜之情,四姑姥姥挺爱听,眯着眼睛照单全收,只是耳钉嘛……倒是怪可怜的,自己完全不知道成了个肉票,还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摸人家的手呢。 “对了……”刘老太太的事情是知道了,可是我最担心的,还是菖蒲的事情:“四姑姥姥,咱们那个活祖宗菖蒲,还有那个蜕皮的女人,怎么样了?” “那个活祖宗?”四姑姥姥想了想,说道:“我还正想跟你说呢,就跟你看见的一样,她……把自己的身体, 给抢回来了。” 我心里一沉:“真的,复活了?” “没有长生,复活个屁,顶多算是个借尸还魂。”四姑姥姥说道:“她现在顶多就是靠着那个蜕皮身上的某种东西,在身体里面苟延残喘,全是靠着自己阴气支撑着,勉强是个人样,其实还没有当个干干净净的鬼利索呢!不过她应该是想着先拿回了身体,再管你这里抢长生,到时候就方便了。” 某种东西……就是那个带着长生那种恶心的甜味儿的半成品了。 我心一沉:“这么说,我们还得时时的防备着她?” “这也没法子,”四姑姥姥盯了程恪一眼,说道:“不过,我迷迷糊糊的,倒是觉得当时程恪跟她约定了什么,好像是为着你,但是没听清楚。” “约定……”我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约定?” “那谁知道。”四姑姥姥说道:“反正,程恪是你的鬼,为了自己,也总不会害你,你就赶紧着照着我说的做,寻找到了我跟你说的,昆仑山上那个人,事情就解决了。” 我却觉得,事情哪里就能这么简单的解决…… “四姑姥姥……” “你就什么也别问了,”四姑姥姥看着我还是没完没了想问,就跟招架不住了似的,急匆匆的就说道:“这是让你拿出长生还能活命的唯一方法,照做就行,其他的就别管了。” 说着,她怕我缠着问别的似的,就提起脚来到二姥爷那里看着去了:“魏瞎子,唾沫干了,你再吐几口来!” 总觉得, 四姑姥姥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似的。 “得令!”而魏九爷巴不得被四姑姥姥使唤,赶紧就过去了,腿脚如风,也看不出之前那个拖拖拉拉的样子了。 老太太鬼一脸不高兴,窝窝囊囊挺憋屈的在一旁撇着嘴不说话。 看着老太太鬼,我倒是心头一动,坐在了老太太鬼身边,故意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干嘛?”老太太鬼心情不好,一看我还没眼色的往她旁边凑,老大是个不耐烦的样子:“看笑话是吗?” “那哪儿能啊!”我跟老太太鬼装起了可怜:“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何况咱们还是熟人!我就是觉得,你说这男人,怎么全都是个舍不得新欢,弃不了旧爱的样子。” 老太太鬼一听, 想起来了在祖坟里面看见程恪跟菖蒲的事情,不知不觉也就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不是,这……也就是他们重情义,不舍得伤了新人,也不忍心冷了旧人吧,哎……” 我一看老太太鬼因为一个同病相怜,对我卸下了心防,就顺口问道:“您……这个御鬼之术,明明都破了,还肯继续在一起,可见也是真爱啊……” “七老八十的人了,说什么真爱不真爱的……”老太太鬼一听我这么说,一张脸上也露出了两团子红晕来:“也就是,他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他罢了……不过要说那个术破开,可也真是怪怕人的,我和老头子的灵魂,非得灭了一个,这个术才能解开。 当时,我就想着,我魂飞魄散了算了,那也绝对不能让老头子出点三长两短!到最后,老头子险些搭上了自己的命,这才将我给留下来,所以啊,我知道,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命都拿得出来,别的什么七七八八的,不计较也就不计较了……” 老太太鬼别的话我没听清楚了,只记住了一句话,那就是…… 就算是在昆仑山上的那个高人,破开阴阳御鬼之术,也必须得灭一个。 “过来。”程恪忽然在门口喊了我一声,桃花大眼沉沉的,像是心情不太好,我赶忙就站起来了,他习惯性的想拉着我的手,但是犹豫了一下,又缩回去了,只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我心里有点忐忑,这是干什么?该不会……要摊牌之类的? 短短几步路,因为惊心动魄,倒是觉得无比漫长,等他一直把我引到了厨房里面,这才拿起了一块毛巾,直接盖在了我的肿脸上。 我一愣,那块毛巾……好温暖…… “给你烧了水,将毛巾烫了一下,三姨婆刚才来了,说暖暖那个水肿下去的快。”程恪说道:“三姨婆还说, 你要是外感过敏,这身体不能碰凉的,这一阵子,我就不碰你了……” 我没说话,顶着毛巾就撞到他怀里去了:“你不用碰我了,我来碰你吧!” “陆荞!”程恪有点不高兴:“不要闹……” “嘘……”我说道:“治病嘛,就是喜欢什么,什么最灵,抱一抱你,也就好了……” 程恪没说话,只是任由我抱着,半晌,才说道:“你以后要记住,别去喝酒。” “不是有你吗?”我忽然就警觉了起来:“我不记,你帮我记。” “嗯。” 也许是我多心,这一声“嗯”,倒是带了点秋叶上霜的凉,不知道怎么的,就让人不舒服的带着愁绪。 “我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菖蒲她……” “放心吧,这一阵子,她不会再来了。”程恪抬手摸了摸我的后脑,说道:“你休息好了,咱们就去昆仑山。” 果然,去昆仑山的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四姑姥姥跟程恪商量好了的,“决定”他们是早做好了的,只是“通知”给我,并不是要和我“商量”。 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昆仑山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问道:”你跟四姑姥姥,到底是怎么说的?那个所谓的续命,你也知道?” “算是吧。”程恪淡淡的说道:“既然有法子解决长生的事情,咱们就应该去试一试。” “能解决长生当然最好了,”我梗着脖子说道:“但是如果还有别的事情……” “你想的倒是挺多。”程恪说道:“就为了续命,没别的事情。” 真是这样,那可就最好了,可是我的直觉,从来没有骗过我,这次昆仑山之行……不用说,不会好走。 既如此,多留个心眼儿吧。 四姑姥姥跟我家里打了电话,我爸妈果然平安的到了家,也听了四姑姥姥的话,这一阵子先往太清宫躲着去了,我这才算是松了心,因为水肿没消,当天还是住在了祠堂里面,预备着等我身体好了就动身。 耳钉倒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一听我们邀请他来一个同游,喜不自禁的就答应了,罗蔚蓝和龚贝贝也表示要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四姑姥姥说人多力量大,跟着就跟着,多几个帮手也挺好。 而魏九爷则表示四姑姥姥和三姨婆两个人守在潭深镇未免危险,他要义不容辞的在阴盛阳衰的潭深镇撑起一片天来。 他说的是慷慨激昂,可是老太太鬼则跟吃了酸梅一样,满脸的眉眼不正,让人看着也跟着有点心疼。 到了晚上,程恪怕我沾了凉,怎么也不肯跟我在一起睡,害的我十分不习惯,独自一个人在被子里面,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滚的人也渴了,就跳下炕去喝水,倒是正听见了二姥爷的屋子里面,好像传来了一点儿怪声音。 “扑……扑……” 像是有一只鸟儿,无意之中撞进来了屋子里面一样,弄的一阵子躁响,在万籁寂静之中有点刺耳的声音。 我心里纳闷,生怕二姥爷那里出再来出点什么幺蛾子,赶紧着想回头去喊程恪,没想到才刚一回头,程恪居然早已经悄无声息的将我的手拉住了,低低的说道:“你先别出声,我跟着你过去看看二姥爷。” 第218章:渡鸦凶猛 钻石满2300加更 刚要走,程恪忽然蹲下身来,摸了摸我光着脚,又从炕下拿了鞋给我穿上了。 脚上是挺凉的,可是心里还是挺暖和的。 祠堂是老房子,砖瓦沉重,隔音的效果还挺好的,应该就是离着二姥爷那间屋子最近的我们听见了这个声音,别的屋子全没动静。 程恪开了门,门轴子年久失修,在万籁俱寂之中“吱”的一响,那扑腾翅膀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心里一提,知道是惊扰了里面的东西了,更是小心翼翼的跟在了程恪的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程恪一手握住了我的手,就进去了,昏暗的月色之下,二姥爷还是跟白天一样,平平稳稳的躺在了炕上,看着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环顾整个房间,也没看见什么异常的东西,程恪没说话,望着二姥爷身边的那些东西,微微蹙起了眉头来。 我顺着程恪的眼睛看过去,这才发现了,白天镇压在了二姥爷身边那一圈红线上面的老核桃,居然凭空消失了! 而在那些四姑姥姥撒上的香灰上面,浮现出来了一些细细的痕迹,像是竹叶子一样。 我看向程恪,只见他低下头,二姥爷的被子下面,拿出来了一样东西。 探头一看,是一根羽毛。 那根羽毛挺粗壮的,通体乌黑,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个不好惹的凶禽。 怪不得那些香灰上面有竹叶痕迹,原来是鸟爪子的印子! 我赶忙压低了声音:“这是什么?” “渡鸦,”程恪低低的说道:“不是普通渡鸦,是昆仑渡鸦,这种东西,如果是吃了死人肉的阴气,可以被养鬼师训练来使唤和报信。” 昆仑山的……我心头一紧。 程恪转过身,先把我护在了身后,桃花大眼沉沉的扫到了门上,刚刚抬起手来,忽然“啪啦”一声,那个门后面就扑腾出来了一个老大的黑东西,展开了长长的翅膀,居然有半人多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奔着程恪就扑过来了! 程恪抬起手,我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是那个渡鸦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子给打中了,黑羽毛纷飞,跟一个炸起来的鸡毛掸子似的,哗哗的下了一场羽毛雨。 那个渡鸦惨叫了一声,转身又扑到了二姥爷的身边,焦急的大叫了起来,无奈二姥爷被那个镇魂阵给压着,没法子回应,那渡鸦一低头,张嘴就要将围在了二姥爷身边的红线给咬断了,程恪哪里容这个渡鸦为所欲为,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那个渡鸦立刻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倒提了起来,大头朝下,露出一双鸟腿,而那鸟腿上面,挂着一个金光灿灿的东西。 程恪一挑手指,那个东西就自己从渡鸦的腿上给脱下来了,直接落到了程恪的手掌心上。 程恪的手修长又好看,但是现在也没心情看了,只见那个金灿灿的东西,像是金子的,上面密密麻麻的镂刻了很多弯弯曲曲的东西,看着有点像是藏文。 程恪的桃花大眼映出了那个金色的东西,沉了一沉。 藏文……要是我没记错高中学过的地理知识,昆仑山附近,应该是有藏民居住的。 毫无疑问这是个报信传递消息的东西,可惜我并不认识,正想问问程恪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忽然那只本来凭空倒挂着的昆仑渡鸦忽然一下子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像是有谁掐住了那个渡鸦的脖颈一样。 程恪见状,修长的手指一拢,就将那个金色的东西收起来了,接着,才要对着那个渡鸦抬起手来,只听窗户外面忽然一阵“哗啦啦”的巨响,从窗户上便看出来了,数不清的黑色影子冲着那窗户就扑了过来! “哗……”一阵剧烈的撞击声响了起来,程恪拧起眉头来,而那个声音一响,院子里面其他人自然也被惊扰了,一阵开门开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伴随着嘈杂的:“那是什么东西啊?” “不对劲儿!” “魏瞎子!” “我在呢秀英!” 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外面那些鸟就被打下来不少,而正在这个时候,我二姥爷忽然一下子就从床上给坐起来了! 镇魂阵,被破了? 那个阵势特别突然,虽然二姥爷本来就是个活人,可是说句不敬的话,那个样子真猛的跟”诈尸“了一样,特别诡异。 而二姥爷那一双眼睛里面,透出来的是幽幽的寒光, 让人不寒而栗。 我吃了一惊,刚想说话,程恪却将我护在了身后,眯起眼睛,说道:“您非得这样做?” “迫不得已。”二姥爷的嗓子特别沙哑:“最后一句好话,小心昆仑山的……” 二姥爷的话还没说话,那外面的玻璃就”哐啷“一声,被数不清的黑色渡鸦给撞破了,二姥爷整个人都被那些黑色的渡鸦给包围了起来,外面传来了四姑姥姥的骂声,而魏九爷则高声喊着:“结网!结网!” 程恪侧着头,也没说什么,桃花大眼映出来了那数不清的黑色翅膀。 很快,渡鸦消失了一个干净,二姥爷自然也没有了踪影,这个屋子里面,只剩下了数不清的黑色羽毛。 “哪里来了那么多的乌鸦啊!”龚贝贝一身睡衣,一只脚穿着拖鞋,另一只脚还光着,特别新奇的就问道:“我看着那些乌鸦的身上像是带着阴气,是不是二姥爷唤过来救自己的?” “有镇魂阵压着他,他是没有那个本事的,”四姑姥姥咬了咬牙,说道:“不用说,肯定是他那外援了,没想到,他们还能杀个回马枪。” 二姥爷的外援,是刘老太太和那个耳钉口中的陌生老头儿吧? “昆仑山渡鸦,不简单啊。”魏九爷则蹲下身,抓了一把那黑漆漆的羽毛,说道:“得喂死人肉九十九天,才能养出来一只通阴气能使唤的,而那么多的渡鸦……” 魏九爷那下半句话,不说也能猜出来,那得……吃了多少的死人? “也许是给你们提个醒,”四姑姥姥脸色挺难看的,喃喃的说道:“一定记着,这趟旅途,要步步为营。” 我赶紧点了点头。转头望着程恪,程恪却并没有将刚才那个金色的东西给拿出来的意思。 他好像,认识那个金色的东西。 第219章:黄纸梳子 眼看着,还没动身,麻烦的警报倒是先来了。 四姑姥姥使唤罗蔚蓝和耳钉去打扫,倒是将我给拉过来了,低低的问道:“陆荞,你看见那个渡鸦身上带着什么东西了吗?” 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说道:“没看见。” 四姑姥姥拧起眉头想了想,说道:“那就算了。” “哎,”我忙拉住了四姑姥姥:“您看着,应该有什么东西吗?” “我就疑心是谁派来的。”四姑姥姥说道:“你刚才也听见了,这个渡鸦是昆仑山的,刘菊花可差使不动,想问问有什么线索没有,这要是没有,也没法子了。” 不是刘老太太,那大概就是那个奇怪的老头儿了。 他是个什么来头了?我越来越好奇了。而那个东西,难道跟程恪还有关系? 带着满腹的心事将那些个乱七八糟东西全帮着收拾了,倒是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阿九来。 阿九被菖蒲给赶走了之后,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没有身体,她还能活下去吗?不,以阿九的本事,她的生命力肯定比个水熊虫还顽强,应该又不知道在哪里取得了什么身体,在那个身体里面筹划着怎么跟菖蒲报仇呢。 所以比起担心她,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好了。 回到了屋子里,我直接跟程恪问道:“那个东西是什么?” 程恪侧过头来,说道:“你有兴趣?” “看你没在别人面前拿出来,估计着是个挺重要的东西,四姑姥姥问,我就没说。”我盯着程恪:“是金子?” 程恪拉过我的手,将那个金色的东西取出来,搁在了我的手上,说道:“上次那个躲在咱们中间,在车上动手脚,拖延时间的眼线还没找出来,当然不好跟外面说了,这个东西,我活着的时候见过,不过很稀罕,统共也只见过一次,是有人送给魏浅承的。” 那是一个金色的小牌子,不知道是个什么流派的制作工艺,那一丝一缕的线条看上去巧夺天工,有点像是电话卡上面的电路:“这个……应该是要传递信息,跟书信的用途一样吧?” “没错。”程恪说道:“这个,叫做传魂牌,昆仑山那边特有的东西。” “传魂牌?”我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这个东西,能承载某个人的魂魄的碎片,来将那个人的记忆给留下来, 用来传递消息,应该是想跟二姥爷说某件事。”程恪说道:“应该挺重要的,是个约定地点或者行动计划之类的东西,如果能看出来,这里面记载的究竟是什么,那咱们就可以知道,二姥爷身后的人究竟是谁了。” “这么关键?”我的心情也振奋了起来:“你能不能看出来?” 程恪摇摇头,说道:“这个需要特定的人,用特定的打开方式才能看出来,类似现在的密码电报,虽然现在不能打开,但可以留在身边,万一得到了打开的方式,就知道了。” “你懂的不少啊,还密码电报……”我听着就想笑:“你怎么知道这种东西的?” “你不是经常喜欢看谍战电影吗?”程恪淡淡然的说道:“我也跟着看了几眼。” 真是聪明的一点就透。 我握住了那个金牌子,喃喃道:“二姥爷想让咱们在那个昆仑山,小心的是什么呢……” “应该不会少。”程恪把我握着那个牌子的手指头拢起来了,说道:“先不要跟别人说你有这个东西,也许将来,能派上了什么用场也说不定。” 我忙点了点头:“记住了。” “睡吧。”程恪修长冰冷的手滑过了我的脸:“现在好看多了。” 水肿是消了很多。 第二天,懂中医的三姨婆过来帮我看了看,说没什么事情了,千万不能再碰酒精,还帮我买了点过敏药塞进了行李包里。 四姑姥姥给我整理好了一个背包,说道:“里面都是有用的,自己好好留着,万事小心。” “我明白。”重重的点了点头:“四姑姥姥放心吧。” 四姑姥姥平常都特别精神,今天却莫名其妙,第一次露出了一种上了岁数的人才特有的那种倦怠沧桑的感觉,她点了点头,看着程恪:“一路顺风。” 程恪略略点了点头。 昆仑山离着西川倒是不算远,我们从潭深镇开车,应该有一天的路程就能到。 深秋的景色从车窗外面飞快的流溯了过去,蓝天白云下面,被风霜染黄了的叶子簌簌的掉了一地,触目全是深深浅浅的黄绿色,在层峦叠嶂之中特别好看,像是一幅展开了的画卷……但是也惹人伤感,深秋时节快过去,马上要入冬了。 一路上倒是行驶的很顺利,上了高速公路,没看见多少车,一路加速,到了下午,赶到了一个休息站,下车活动了活动筋骨,顺带着问了问工作人员我们要去的地方离着这里还有多远。 那个工作人员一听:“你们要往昆仑山啊?自驾游?那里不太好走,提前找个旅馆合适。”说着,给了我们一份宣传单:“这都是那附近的旅馆,你们到了那里,应该就是入住的时候了。” 我接过了宣传单,果然跟我们要去的地点差的不远。 龚贝贝也探头过来,说道:“看上去不错啊,有没有总统套房?” “都是那种小客栈,估计是本地特色的,不见得能有豪华套间。”罗蔚蓝是个见多识广的样子:“那咱们先去找个旅馆,明天天亮了再找该找的那个地方,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还不如先休息保险。” 耳钉一听,赶紧说道:“我觉得也是,那就这么决定了吧……哎,这个旅馆的前台好像是个美人,咱们住这一晚吧。” “你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啊,晚上有点不安全,”工作人员挺热心的说道:“不过太阳落山之前进屋就行,那一片儿的风俗,太阳落山,谁叫也不开门。是迷信没错,但是咱得尊重民俗。” 对了,四姑姥姥是说过,这里讲究多,看来得跟在西川的时候一样,入乡随俗才好。 罗蔚蓝说道:“这里离着西川并不远,我来过好多次了,风俗习惯跟西川差不多,有我万事足。” “哎呀,蔚蓝你真是太厉害了!”龚贝贝其实也是个西川人,但还是一副特别崇拜的模样:“那就都听你的。” 我看了看表,离着太阳落山,还有两三个小时。 出了休息站,很快就上了盘山公路,顺着盘山公路再往里面一段,应该就是旅馆了。 没想到,正在这个时候,耳钉嚷了起来:“哎呀,蔚蓝哥停一停停一停!” 罗蔚蓝一听,踩了刹车:“耳钉,你怎么了?” “人有三急,我肚子疼……”耳钉脸色发白,大汗淋漓,开了车门就钻到了树丛后面去了。 半天也没出来。 “耳钉!”罗蔚蓝看了看手表,有点不耐烦了:“好了没有?再晚天就黑了!” “哎……快了,快了!”耳钉哀哀的说道:“可能水土不服,也他妈的不知道吃错了什么东西了,哎呦,我这肠子快拉出来了……” 就这样,耳钉拉肚子拉了很多次,又不能拦着他,因为但凡罗蔚蓝停车稍微慢一点,他就自称再不停车就直接在座位上脱裤子解决。 所以,到了有旅馆的地方,比预计的晚了一个半小时,天色已经全黑了,跟休息站工作人员说的一样,没有一家旅馆肯开门。 龚贝贝不乐意了,当场埋怨了起来:“耳钉,全怪你,你就不能忍忍啊?” “你要是我,你能忍?”耳钉是个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但是马上又捂着肚子说道:“不行,我这又来感觉了……纸呢?” “被你用完了。”罗蔚蓝没好气的说道:“找点树叶子算了。” 耳钉一听,也无计可施,真的又钻到了树丛里面去了。 程恪四下里看了看,正看见一户人家门缝后面像是有人正在偷看,就过去了,问道:“请问,这附近还有能留人的地方吗?” “诶?”门缝后面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见程恪突然过来,吓了一跳似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个……那个山腰上有一个庙,那里,可能,可能还会留人吧。” “哎,我说你们这里为什么天黑就不留人啊?”耳钉人在树丛后面,也忍不住扯开了嗓子问了一声。 “因为……”门缝后面的那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嗫嚅着说道:“天黑了,昆仑山上,会有那种东西扮成了人的样子,想混进人家里面来,我们不会区分,当然就不敢开门了。” “那种东西?”耳钉已经提着裤子从树丛后面站起来了,大大咧咧的说道:“你看着,我们难道像是那种东西吗?” 那个小姑娘还是个受到了惊吓的样子,不肯说话了。 “你……”耳钉还想上去多说几句, “行了,”罗蔚蓝拖住耳钉说道:“罪魁祸首就别找茬了,既然她说有庙,咱们就上去看看吧。” 我和程恪走在了后面,忽然听那个小姑娘说道:“你们……不像那种东西,因为,我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倒是,像神仙。” 对了,昆仑山是传说之中的神山,住在这里的人信奉鬼神,也是可想而知。 她说的是程恪吧?可惜,程恪正是她所谓的“那种东西”,以貌取人,总要失望的。 程恪薄唇一勾,也没说什么。 “别随便给别人开门啊!”那个小姑娘还是多说了这么一句:“这里,天黑下来,什么都有。” 我道了谢,那个小姑娘,还是在门缝里面恋恋不舍的看了很久。 顺着山路继续往上走,转了几个圈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庙。 那个小庙……怎么说呢,是挺大的,但是大概香火不是特别旺盛,看上去年久失修,破旧的跟程恪的那个小庙有一拼。 罗蔚蓝下了车去敲了敲装饰着陈旧青铜兽头的大门:“请问有人吗?我们是外地来的,错过了太阳下山的时候,没地方住了,要是可以的话,请问宝刹能行个方便吗?” 罗蔚蓝这话倒是温文尔雅,古色古香,像是古装剧里面的一样,龚贝贝又露出了挺崇拜的表情来。 但是大门后面,半天也没听见有人开门,罗蔚蓝叹了口气,说道:“山路危险,咱们也没法子下山往回开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就留在休息区呢,现在弄不好得在车里过夜……” 说着,一行人全把谴责的目光投到了耳钉的脸上,耳钉可一点负罪感也没有,梗着脖子说道:“这能怪我吗?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 “行了,你就别演tvb了,要不要下面给你吃啊?”龚贝贝瞪了耳钉一眼。 “求之不得啊!”耳钉还要涎着脸回口,却听一直不作声的程恪忽然抬起了桃花大眼望着门,说了这么一句:“人来了。” “嗯?”龚贝贝一愣:“可是根本没听见脚步声……” 龚贝贝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小庙的门特别突兀的就“吱呀”一声给打开了,幽暗的门口出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来,他穿着一身粗布袍子,一个剃的光溜溜的脑袋,像模像样,挺清脆的说道:“几位居士叫的门?” “哎,是呀是呀!”耳钉一看开了门,高高兴兴的过去了:“我们想着在这里打扰一晚上,该付的钱全都付!” “出家人不语世俗物,那都是居士自己的功德,”少年一板一眼的说道:“你们要是不嫌弃我们这里,那就有请……” “不嫌弃,这么冷的天,有床被子就挺好,嫌弃什么,”耳钉也不等着小和尚继续让,一听那个“请”字出了口,先自顾自的卖过了高高的门槛进去了:“我们住……” 下半句话,耳钉却没说出来。 我跟着进去了,却也愣了愣,只见这个小庙虽然不大,却在院子里面摆了大大小小十几口棺材,整整齐齐的,像是迎客一样。 “这个是……”龚贝贝也愣了。 “昆仑山是圣地,有些旅游的人可能冒犯了机会,就死于非命了,但是无人认领,这是那些旅客的遗骨,”少年说道:“因为找不到他们的家人,只好暂时留在这里镇守,免得他们沾染了神山的灵气,在这里作乱扰人,只好存在庙里图一个安心,等到他们家人找到了,再来认领回去。” “原来是一桩功德。”罗蔚蓝立刻表示理解:“我们也是吃一碗阴阳饭的,不在意这些。” “那就太好了。”少年点了点头,领着我们就往里面走了过去:“后面是专留给居士上香时候住的客房。” 我拉着程恪的手,程恪像是对这里挺有兴趣,转着头四处看了看。 “我说小哥,”龚贝贝问道:“这里就你自己修行嘛?也挺辛苦呀!” “我还有个师父,”少年是个挺老实的样子:“不过师父身体不好,没法出来迎接,还请各位居士不要见怪。” “你们倒是还挺耐得住寂寞,”龚贝贝赞叹了一句:“真是虔诚。” “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真有……”一说到这里,只听“咕噜”一声,耳钉的肚子又发出了怪异的响声:“哎呀我去,小师傅,这个地方有茅房嘛?借我用一下……” “居士这边请。”少年给我们指了几间客房,就亲自带着耳钉去找厕所了。 这里好像也没有通电,里面全靠着烛火照明,都像是上个世纪的建筑,反正就只住这么一晚上,也没什么可嫌弃的,明天,就要到那个地方去找“龑”了。 摸着黑找了水洗漱完, 我先在床上躺好了,程恪倒是还在窗户口望着那些棺材,像是在看什么似的。 我挺奇怪的问道:“你看什么呢?” “那些棺材很干净。”程恪侧过头来,说道:“你没看出来吗?一点阴气也没有。” “真的……”他这么一说,我才看出来:“奇怪,停灵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阴气……是因为这里有佛祖保佑吧?” “佛祖……”程恪薄唇勾起来:“这个庙,不是供奉佛祖的,要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进来?” “嗯?”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对了……这是个什么地方?” “我看到,门口写着的牌匾,说是个鹿仙庙。”程恪说道:“但是香火断了很长时间了,也并没有主神。” “鹿仙?那个少年不就是在这里修行,专管供奉的吗?”我想了想:“难道……这就是个幌子,其实,是干别的事情的……” “谁知道呢。”程恪说道:“这里,像是个驿站。” “驿站,不就是歇脚的地方吗?”我接着说道:“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程恪淡然说道:“反正只有这么一晚上,睡吧。” 头挨在了枕头上,我心里暗自想着,难道,这是给死人的驿站? 那些棺材没阴气……是因为他们出去游荡,没在庙里? 算了,跟我也没关系。 半夜睡到了一半,忽然听到了隔壁有人在剧烈喘息的声音,像是正在跑一千二百米似的,也不知道谁那么闲。 我也没留心,翻了个身,头靠在程恪胸膛上,继续睡了起来。 但是觉察的出来,他把我的头悄悄推远了。 这一晚上倒是挺平顺的,什么不该看见的也没看见。 很快,太阳升起来了,我睁开眼睛起了床,拿着东西去洗漱,预备着找续命的事情,早点弄完早放心。 没想到正这个时候,龚贝贝忽然跑进来大叫道:“陆荞,先别刷牙了,耳钉出事了!” “什么?”我一愣:“他是不是掉到了粪坑里面去了?” “不是……哎……”龚贝贝拉起我,焦急的说道:“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我回头看了程恪一眼,程恪也就跟着我过去了。 到了耳钉住着的房间,罗蔚蓝已经先来了,正拧着眉头盯着耳钉,见我们来了,叹口气:“这家伙,真会惹麻烦。” 我望着耳钉,只见耳钉一张脸有点发白,嘴边,堵着点黑色的东西。 我凑近了,掰开了耳钉的嘴,这才看见了,他的嘴里满满当当的填着黑色的长头发。 “这个是……”我愣了愣,想起了昨天那个喘息的声音来:“怎么回事?” “惹上了不该惹的麻烦,看来咱们暂时是走不了了。”罗蔚蓝将耳钉毫不客气的给翻开了,我这才看见,耳钉的后背上,粘着一把梳子。 那是一把用黄纸剪成了的梳子。 “梳子?”我瞪大眼睛:“这是个什么情况?” 第220章:头发缠绕 “黄纸做出来的,自然是烧给死人的,”程恪的桃花大眼望着那个梳子,说道:“一般,梳子只给未婚夭折的少女烧。” 对了,据说在以前,女人未婚之前是垂着头发,而结婚之后,才会将头发给收成了发髻,好像,叫做“上头”还是什么来着,倒是记不清楚了。 给未婚夭折少女烧这种东西,估计着也是家人一个美好的祝愿,希望少女在泉下也能寻找到了姻缘吗? 这样说来:“耳钉被一个未婚少女的鬼魂给迷了?” “真是难以想象……”龚贝贝一根手指头在耳钉脑门上就戳:“他是不是傻?身为一个养鬼师,怎么就能被鬼给迷了?搞笑不搞笑啊?” 我却沉下了心思来,耳钉这一路上,可是耽误了不少时间了,每次事情都出在了他身上,要说凑巧,也太凑巧了。 想到了这里,我就偷偷的把四姑姥姥给我的那个锦囊给拿出来,用里面带着的那银针在喜羊羊的脑门上狠狠的戳了一针。 但是耳钉毫无反应。 真的不是装出来的? 我将针给收起来,问道:“那,现在咱们怎么救他啊?” “先把他的头发给掏出来吧,这样下去,窒息了也说不好。”罗蔚蓝叹口气,掰开了耳钉的嘴就往外面拉扯那长头发,可是源源不断的,怎么掏也掏不完。 那些头发尤其古怪,像是得到了什么滋养一样,完全是洗发水广告里面的那种感觉,乌黑油亮,特别顺滑。 正在这个时候,昨天过来的那个少年给来了,一看见这个光景,脸色就给白了,一张嘴唇也颤了起来:“这个居士……这个居士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我一看就想起来了,昨天不正是这个少年将耳钉给带到了厕所那边去的,最后又把耳钉领进来,显然知道点什么内幕啊,就赶紧问道:“小师傅,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不是……”那个少年小心翼翼的问道:“他身后,压着了一个黄纸梳子?” “没错没错!”龚贝贝赶紧把那个黄纸梳子给拿出来了:“就是这个。” “造孽啊造孽……”那个少年偷眼望了一下外面的棺材,说道:“还是……还是惹上了梳子女了。” “梳子女?”我忙问道:“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个地方有这样的一个传说,那就是未婚夭折的少女,因为一生没有成家,等于花朵没开就枯萎了,心里会积存着怨气,总要不得安息,不肯往生,要给自己寻找了一个男人,这才能达成了心愿,变成了亦鬼亦妖的怪物。 她们会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出来,四处寻找孤身的男人,结一个夫妻之缘,弥补一下生前的遗憾,如果男人被她给迷了,那就会昏迷不醒,阳气损耗干净,危在旦夕。 梳子女因为会拿下梳子行事,在男人眼中,散开了满头的长发,男人自以为是跟梳子女共赴巫山了,其实,满肚子里都塞上了梳子女的头发。 这个黄纸梳子,就是梳子女来过的象征。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梳子女会一次一次的上门,直到把这个男人阳气吸干净,带到地下跟自己作伴为止。 简单来说,就是女鬼给自己找个鬼丈夫啊…… “我昨天跟他说了,有人敲门倒是可以,但是如果对方是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一开口又是不正经的话,可千万不要上当,”少年说道:“他也满口答应,说自己也是干这个营生的,什么鬼怪也不会放在了眼睛里面,让我放心,我就把他给送进来了,这一回来,别的居士们早已经睡下,我就没有再打扰。谁知道……今天还是出了这种事……”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外面的那些个棺材说道:“那些个无人认领的旅客遗骨,也有不少,就是被梳子女给害死的。” “死了……”龚贝贝一愣,忙问罗蔚蓝道:“那耳钉……” “耳钉运气好,还有气,”罗蔚蓝转头望着那个少年:“请问小师父,被梳子女缠上了的人,还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她们还会再来的……”那个少年摇摇头,说道:“被梳子女给盯上的,好像没有能跑得了的,也只希望这个耳钉居士,能够福大命大了……” 罗蔚蓝叹了口气,转头望着程恪,说道:“这头发……用手掏不完。” 程恪略略点了点头,跟那个少年说道:“请问你们这里有南瓜吗?” 少年一愣,显然以为程恪心大,朋友眼瞧着危在旦夕,还有心思吃,不由也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但是出于礼貌,还是说道:“有……居士想蒸着吃,还是煮着吃?” “生的就可以。”程恪说道:“多谢。” 少年这就怜悯的看了耳钉一眼,转身过去取南瓜了。 我偷偷的拉了拉程恪:“不对劲儿啊……” “自然,”程恪说道:“早就知道,这一次的路不会好走,尽量将咱们在路上拖延的久一些,大概在‘龑’那里,就能多准备准备了。” 不管这次事情,是耳钉的苦肉计,还是什么别的,理由就跟上次去潭深镇的路上一样,让我们在路上耽误一段时间,他们好准备好了,在祖坟下面设了套。 明知山有虎,可还是得偏向虎山行,跟闯关游戏差不多。耳钉是个定时炸弹,同时也是个护身符,人生啊,就是这么复杂。 还没等我感慨完了, 那个少年已经来了,手里捧着了一个大南瓜,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行吗?” 程恪点了点头,将南瓜给接过来了,找了刀子将南瓜给剖开,那南瓜特别新鲜,带着一股子清香味道,里面还有洁白莹润的南瓜子。 不过程恪倒是没看南瓜肉和南瓜子,反而将南瓜的瓤挖出来了,盛满了一小碗,让罗蔚蓝掰开了耳钉的嘴,直接捏了耳钉的鼻子,将那南瓜嚷灌到了耳钉的嘴里去了。 “这个……”龚贝贝小心翼翼的问道:“一点南瓜瓤,能管用吗?” 程恪还没答话,忽然耳钉那一双眼一下子就瞪了起来,一手握住喉咙,歪头就吐了,场面惨不忍睹。 接着,他又捂着肚子,一边呻吟,一边往茅房去了。 那个少年见状,望着程恪瞪圆了眼睛:“哎呀,这位居士,原来居然是个神医!” “南瓜瓤正克人头发。”程恪淡然的说道:“不过是试试看,倒是管用。” 少年十分佩服:“这样的话, 那以后再有人受到了梳子女的伤害,那我们不就可以用这种法子来救他们了……” “光是这样也还不够,”程恪说道:“你不是也说了,只要人不死,那梳子女还会再来的。” 少年一听,又是个挺忧虑的表情:“这倒也是……” 等我们将屋子收拾干净了,少年又弄了点香来点上了,将屋子里面不愉快的味道刚驱散了,耳钉又带着一身的异味,扶着墙,一副腿软绵绵的样子回来了,一屁股坐在了竹椅子上,满口只剩下了“哎哟”。 “你这就是自作自受,”龚贝贝瞪了耳钉一眼,说道:“真是不做死就不会死,你摸摸女人还不够,鬼也不放过。” 耳钉又哎呦了几声,我叹口气给了他一杯热茶:“该。” 耳钉拿过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罗蔚蓝敲了敲桌子,说道:“你赶紧说一遍。” 原来昨天晚上,引路的少年不说还好,这一说,有少女给自己找鬼丈夫,耳钉的心思立刻就活络了起来,照着他的话,那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真要是有这种事……女鬼他还没泡过呢! 于是,他晚上诚心不睡觉,还将窗户给开了一条缝,果然,半夜等别人都睡着了,真的有人从外面轻轻的敲门:“我冷……” 果然是个少女软绵娇嫩的声音。 耳钉当时就激动了,心想那少年还真没骗人,赶紧就把门给打开了。 这一打开,耳钉可就更满意了,只见外面的那个姑娘杏眼桃腮,虽然不施粉黛,可是长得是一种原生态的美感,那根大城市里面的蛇精网红脸截然不同,很有味道,就赶紧将那个姑娘给迎进来了:“来来来,欧巴可以给你点温暖。” 那个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是个“欧巴”,反正照着耳钉的话,是看着耳钉这个“英俊潇洒”,也显然是芳心暗许,两个人顺理成章的滚在了一起。 耳钉的重口味从他在我过敏的时候还肯摸手就看出来了,可是谁知道,他能重到了这个程度,鬼也不放过,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所以……昨天晚上我听到的喘息声,也有了解释了。 耳钉只觉得靠着自己的本事,大不了将这个女鬼给泡过了之后,收起来,以后永远陪着自己就行了,谁知道那个女鬼早在他兴奋的乐不思蜀的时候,事情偏偏就发生了变化…… 第221章:香火已冷 钻石满2400加更 照着耳钉的话,刚把“好事”做完,那个少女忽然就是一个特别匆忙的模样,满下里的找东西:“哎,我的梳子呢?” 耳钉当时身上正消耗的没了力气,自然也懒得帮她找,只听那个少女就开始哭哭啼啼:“那是我妈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了……找不到了可怎么好……” 耳钉一听,就也有了怜悯之心,问道:“梳子在哪儿呢?要怎么找啊?” 那个少女也不回答,只是一门心思的翻弄,耳钉没法子,还想再问一句, 那个少女就说道:“我得先把梳子找回来……” 说完,就飘然而去,留下了一句:“我会回来的。” 耳钉还想着将那少女收为己用呢,正想着挽留,没想到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说到了这里,耳钉苦着脸,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啊,我有多喜欢那姑娘的长头发, 那是又黑又亮,顺着那前凸后翘的身材一披,那家伙……唔……” 说到了这里,耳钉脑袋一歪,又是一阵恶心,跑到外面吐了。 我嗓子也不舒服了起来,弄的我也想吐。 “咱们暂时只能留下来了……”罗蔚蓝拧起了眉头来,说道:“不把那个东西给收了,耳钉这条命都难保。” 程恪的桃花大眼闪烁了一下, 点了点头。 我则望向了那个少年,挺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了,我们可能还得耽误一天。” “听几位居士的意思,能将那个梳子女给收了啊?”少年倒是挺兴奋的:“要是真能收了她,那可就太好了!你们不像是道士,难道……是养鬼师?” 我一愣,说道:“小师父,你也知道养鬼师吗?” “知道啊!”那个少年特别兴奋的说道:“前一阵子,我们这里还来过养鬼师呢!也挺厉害的,他好像是……” “咳咳……”忽然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咳嗽声:“中元,你过来。” “是,师父!”那个少年忙跟我们招呼了一声:“师父叫我,我去去就来。” 说着,就回身往破旧的正殿里面去了。 “这里有养鬼师来去也正常,”罗蔚蓝察言观色,说道:“你知道,昆仑山这个地方有很多神秘的东西,养鬼师过来寻宝,或者做买卖,也是常事,跟玄阴地一样,死在了这里的游魂野鬼,往往跟别处的不一样,沾带了这里的气,特别好使。” “你以前来过是吧?”我想起来了罗蔚蓝昨天说过的话,就顺口问道:“也是来做买卖的?” 罗蔚蓝点了点头,说道:“以前,跟着堂叔过来找过药材,可惜……” 罗蔚蓝想起来了死在魏浅承手下的那个堂叔,嗓子梗了梗,没再说下去。 触动伤心事了……我赶紧就把话题给岔开了:“啊,原来如此,对了,昆仑山这么大,咱们要去的那个地方,不知道离着这里还有多远啊?你听说过那个‘龑’的事情吗?” “照着杨老太太的话说,好像是个挺神秘的所在,我也是第一次听到,”罗蔚蓝说道:“估计只做熟人的买卖吧。” 程恪侧着头,没跟着说话,倒是像对棺材挺感兴趣的。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也没看出来棺材有什么异样,不过……这些棺材没遮没盖,就被初生的太阳照着,倒是挺奇怪。 一般死人绝对不能进棺材之后还会被暴晒,这是常识,既然是个保存尸体的地方,怎么能对尸体这么不敬呢? 我想问问程恪,正这个时候,耳钉从外面回来了,这下子是趴在了床上,只顾着喘起了粗气,满口叫苦。 “行了,你也别叫苦了,”罗蔚蓝说道:“为了你,还得耽误一天,你就不能少给我们找点麻烦吗?” “这也不是我诚心要找麻烦啊!”耳钉一边呻吟一边叫苦:“不是我抵抗不住诱惑,实在是对方太……今天晚上,要是再来了……我非得……呕……” “再来了,估计你就活不了了。”罗蔚蓝骂他一句。 “真是难闻死了……”龚贝贝拉上了我的手,说道:“陆荞,咱们在这里转转看看去,真是看见耳钉那个怂人就来气。” “透透气也好。”程恪点了点头。 我也就站起来跟着龚贝贝出去了。 昨天就听程恪说起来,这里不是普通的佛寺或者道观,是一个“鹿神庙”,我除了在电视里看过五色神鹿的故事,倒是不知道别的讲究,往正殿里面看了看,果然,那个正殿上是用泥塑了一个四蹄动物的造型,不过现在脏兮兮的,落满了尘土,显然不被照料,而那个上香的香炉里面,看上去也冷了很长时间了。 “看来那小孩儿不务正业,”龚贝贝一根手指头在那个香案上面划了一下,香案上尘土厚厚,立刻出来了一道印子:“只顾着师父,也不管神仙了。” 我往旁边看了看,只见一侧是写着“昆仑神君骑乘圣兽鹿神”。 估计也是传说之中一位神仙的坐骑,就跟西游记里经常在取经之路上捣乱的那种一样。 “这一阵子没有功德钱,所以我们没买得起香烛,”没想到龚贝贝这么一说,那个叫中元的少年正巧从偏殿里面出来了,看着我们,摸着光溜溜的脑袋,挺不好意思的说道:“几位别见怪。” “原来是这样,”我忙说道:“小师父别往心里去,多谢这两天收留,这点功德算是我们的心意。” 说着,我就拿了点钱搁在了蒙尘的功德箱里面:“希望你师父身体赶快好起来。” “但愿吧。”中元习惯性的摩挲了摩挲头皮,倒是叹了口气:“师父说,这种病痛,也算得上是一种修行。” 我顺口问道:“不知道是个什么病啊?” “我也不懂,”中元一边擦桌子一边说道:“总是咳血,师父说休养休养就好,可是休养了这么久,也没见怎么样。” 透过那个幽深的殿堂,也是能闻到一股子药香的味道。 龚贝贝倒是对他师父不感兴趣,直接说道:“对了,竹溪铺离着这里还远吗?” 竹溪铺就是四姑姥姥给我的那个地址。 “不远了。”中元说道:“顺着这里过两道山梁就到了。你们往那里,是去找邓先生的吗?” “邓先生?”我顺口问道:“那个邓先生,是干什么的?” “是个看香火事儿的,特别有名,经常有人跋山涉水往山里来找他,”中元眨巴着眼睛说道:“前一阵子,也看见了一个老头儿,说话口音跟你们差不多,好像就是来竹溪铺找邓先生的,但是走了之后,就没见回来过。” “老头儿?”我现在一听老头儿两字就敏感:“那个老头儿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说他姓杨。”中元说道:“瘦高个子,眼皮耷拉着,不过看上去倒是挺精神的。” 我姥爷!果然……我姥爷也上这里来了! 我心头一跳,忙问道:“你在跟我细说说那个邓先生的事情。” “邓先生可厉害了,”中元大概是因为平时找不到人说话,一听我们问起,倒是打开了话匣子说道:“据说关于阴阳的事情,他什么全都做得到,可惜他只认世俗阿堵物,要价很高昂,一般的那种穷困村民要是遇上点什么事,就算死在他面前,他也是跟没看见一样,所以有个外号,叫做‘认钱不认人’。 不过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喊就是了。他的那个铺子,就在竹溪铺东头,我给师父抓药的时候经常路过,上面牌匾也怪,就写着一个字,可惜我不认识。” 我忙把四姑姥姥给我写着“龑”字的纸片子拿出来了:“你看你看,铺子门口写着的是不是这个字?” 中元低头一看,忙点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字!” 这说明……我姥爷想找的人,跟我四姑姥姥想让我找的那个人,就是同一个——能解开阴阳御鬼之术的那个人。 “陆荞,你发什么呆呢?”龚贝贝推推我:“直眼了都。” 我这才回过神来,说道:“没事,我就是在想,赶紧着把耳钉那件事情给解决了,咱们好往那个铺子里面去。” 我才不想解开阴阳御鬼之术呢……即使死,也不想解开。 到了晚上,程恪用红线将耳钉围了起来,而那一张黄纸梳子,就被程恪搁在了耳钉的头上顶着。 程恪还在床前挂了一把中元借给我们切南瓜的刀,那锋利的刀刃在灯火下面盈盈的泛着光。 “这是……布阵啊?”耳钉望着程恪做好的准备,吞了一下口水,斜睨着那把刀说道:“红线也就算了,这个是不是也太危险了,万一砍到了我……” “放心。”程恪说道:“开门之后,你只要不出声就可以了。” 我们全没见过那种新鲜阵法,所以跟看耍猴的似的,全盯着耳钉,把他一张脸也盯得跟猴屁股似的:“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说呢?”龚贝贝先发了难:“我说耳钉,有些事情,不如摊开了说明白,你该不会,是诚心想耽误陆荞的时间吧?是不是,你也对长生有什么想法……” “你这是什么话!”耳钉一听,登时是个脸红脖子粗:“长生那东西,是个养鬼师,那自然全想要,可是现在咱跟陆荞是朋友,总不能趁人之危吧?我这个人,一向为朋友两肋插刀……” “为女人插朋友两刀。”我接了一句。 “嘿嘿嘿……还是你了解我……不,不对!”耳钉这才反应了过来:“怎么说话呢你!我难道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你真是太不识好人心了……” 正在这个时候,“咚咚咚”,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一行人全住了口,程恪抬起了桃花大眼望了耳钉一眼。 耳钉被程恪的那个气势给摄了一下,这就嗫嚅着开了口:“谁啊?” “我,”那个声音确实跟耳钉形容的一样,又绵软又娇嫩:“我来找我的梳子……” 来了…… 我们一听,全照着程恪事先说过的,跳过了撒好了的香灰,躲在了事先从正殿拿过来的布幔子后面去。 供奉过神明的香灰可以驱邪,所以只要不出声,人就会在被供奉的神明护佑之下,不会被鬼怪看到。 正这个时候,门开了,外面进来了一个人。 我拧起眉头,却暗暗有点吃惊,那耳钉说的那个美貌少女,就是这个模样?重口味,实在是重口味。 第222章:针挑头发 只见那个人……姑且就将她称之为人吧!也姑且就称之为女人吧,那一张肿胀的青白脸,五官扭曲的没有了样子,手脚也都是特别畸形,整个像是烧坏了的陶瓷人偶一样。 唯独那一头的青丝,别说,倒是真的跟耳钉说的一样,柔滑闪亮,简直能去拍护发素广告了。 但就算头发好看,这个人也实在是丑出了新高度,算得上惊世骇俗。 我忍不住跟同为女人的龚贝贝对了对眼儿,龚贝贝一根修长的食指挡在了眼睛上,指了指床上的耳钉。 只见耳钉在红线后面看见了这个女人,眼睛一眯,是个目眩神迷的样子,还充满了留恋不舍,似乎根本不忍心将眼前的绝代佳人给怎么着了。 我心里就明白了,龚贝贝的意思是说,这耳钉是遇上了“鬼遮眼”。 鬼遮眼跟迷魂阵是非常相似的,能让对方眼里看到自己想让其看到的东西,估摸着这个怪女人把自己的形象,在耳钉脑海之中不知道ps成什么绝代佳人了。难怪那么神魂颠倒,我还以为耳钉就是喜欢丑女呢。 那个女人一扭一扭的进了屋,若要是个美人,那个步伐真算得上仪态万千,可是那个女人这么走路,只能给她评价一句丑人多作怪。 此时此刻,我才深深的理解了颜值是多么重要的东西。 虽然那个女人对耳钉是鬼遮眼了,可是与此同时,也中了程恪的阵法,就算耳钉这么个大活人就好端端的坐在了她的眼前,她那一双歪歪斜斜,跟没割好的肉缝似的小眼睛也像是什么都看不到,一张嘴,声音还是好听的:“小华,你在哪儿呢?” 我忽然就了解耳钉为何对她那么恋恋不舍了,也许这个怪女人,是唯一能喊他“小华”的人吧。 “小华,是你把我的梳子藏起来了是不是?”那个女人兜转了一圈儿,喃喃的,特别痛心疾首的说道:“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在回来一次,你舍不得我呀。” 耳钉真的动了心,把嘴撇成了个八字,特别可怜的望着我们。 罗蔚蓝想笑,但是不敢笑,就只好一直掐自己的手心,龚贝贝也是忍的浑身发抖,只有程恪还是面无表情的。 等到那个女人到了床边,忽然眼睛一亮:“梳子,我的梳子在这里……小华,梳子在,你也在,是不是?” 说着,伸手就要去拿那一个黄纸梳子去! 她整个人,已经到了那一柄刀的下面了! 正在这个时候,程恪一个响指,悬挂在半空之中的那把刀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眼看着就要重重的落在了那个女人的头发上的时候,耳钉忽然像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张口就说道:“小心!” 而耳钉一张口,那个女人的肉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随即也意识到了头上的那把刀,身子被耳钉一拉,那把刀自由落体,擦过了那个怪女人的头皮,只将她的长头发给重重的钉在了床板上! 程恪眯起了桃花大眼来,而罗蔚蓝则忍不住咂舌出声:“耳钉,你小子想死吗?” “嚓……”长头发一下子被刀子切断了不少,那个女人先是怔了怔,随即意识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两只眼睛暴睁了起来,张开大嘴,用一种非常可怕的声音惨然大叫道:“小华,原来你想着杀了我呀……” “我怎么舍得啊……” 耳钉也不顾上那个女人了,只跟我们说道:“我反悔了行不行?别让她死!” “你个傻逼!”连一直温文尔雅,从来不说脏话的罗蔚蓝都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你仔细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从后面跳出来,奔着耳钉的脸就吐了一口口水。 我也听说过,鬼怕人的口水,只要被鬼遮眼,将自己的口水涂在了眼皮上面,就可以让自己的眼睛恢复正常。 “哎呀,蔚蓝这么一狂野,真是更帅气了,”龚贝贝的一颗心全系在了她的蔚蓝哥哥身上,顾不上那个怪女人了,只两眼放光的说道:“简直是个狂野贵公子……” 而耳钉被罗蔚蓝那么一喷,再一眨眼,也就真正看见了自己搂抱在怀里的是个什么东西,禁不住“妈呀”一声就给怪叫了起来:“这他妈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与此同时,程恪二话没说,早过去重新将那柄刀从床上给拔起来了,修长白皙的手指头利落的将那柄刀转了过来,毫不手软奔着那个女人的头顶就插了过去,果断的像是给西瓜开瓤一样! 帅……好帅! 我感觉,其实论起了花痴程度,我自己也不比龚贝贝强到了哪里去。 而那个女人早就反应过来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忽然一低头,奔着耳钉就嘴对嘴的亲上了! 我一下子就看蒙圈了,这这这……生死关头,还有心思秀个恩爱?难道他们确实是所谓的真爱? 可是耳钉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一张脸整个跟名画《呐喊》一样,扭曲了起来,是个非常骇然的模样,而就在那么一秒钟的差距里面,那个女人身子一缩,忽然像是只剩下了头发,而那一大把的头发,全顺着那个生死决吻,进了耳钉嘴里去了! 程恪虽然手起刀落,但是只来得及砍断了一截子,还是有一部分面条似的进了耳钉的肚子里面。 耳钉先是愣了几秒钟,接着瞪大了眼睛,弯下身子,伸手就冲着自己的喉咙挖,可惜挖了半天,毛都没有挖出来一根,反而是噎的自己直翻白眼儿。 “行了,”程恪沉沉的说道:“挖不出来了。” “挖不出来?”耳钉抬起头,一双眼睛呛的是泪水涟涟:“那该怎么办?阴气入体,必死无疑啊!” “亏你还知道呢?”罗蔚蓝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活该!你就给那个女人去当鬼丈夫吧,包你夜夜在棺材里面风流。” “哥,你们得救救我啊……”耳钉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说道:“我这好歹也是为了你们出来的,咱们……咱们这个关系在这……横不能见死不救啊!” 抛开了他还得当我不被刘老太太坑的肉票不说,说到底,我们跟耳钉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虽然他人是缺点一堆,但是也真不像是能干坏事的,这次的事情来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利用了,未必真是他想害人,怎么也不能让他死了啊! 程恪那么聪明,不点就透,自然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只是对耳钉沉沉的说道:“你真的还想活?” “想活想活!”耳钉一张脸都白了:“我才二十五啊!毛主席说了,我这个年纪,就是清晨七八点钟的太阳……” “行了行了,什么时候,还有心思贫嘴。”罗蔚蓝盯着程恪:“你……有法子吗?” 程恪说道:“有法子是有法子,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 ”我受得住!“耳钉赶忙说道:“怎么着都行!我……我还没娶媳妇呢,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啊!我这样对不起我们老刘家的祖宗啊……”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把地上的那把刀给捡起来了,在蜡烛火苗上面烧了烧,烧到通红,转过头,凉凉的对耳钉说道:“把衣服脱下来。” 耳钉一看那烧红了的刀,脸色吓得都青了,但是为了活命,再害怕,也只好听话的将衣服给脱了下来,只见他那一个身子全是细细的小肋骨,正在发颤。 “啧啧啧,这个身材,跟个鸡排似的,跟我们家蔚蓝哥哥根本没法比,”龚贝贝倒是还有心思品头论足:“你看那个样儿……对了你们程恪的身材怎么样,是不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 “你看,”我眼尖,已经看出来了,耳钉胸口上,正慢慢的要隆起来一个包:“那是什么?” 那个包一显现了出来,就以很快的速度,在往下面游走着。 程恪左手手指按在了那个包前面,那个包就跟堵车了一样,被挡住去路,动弹不得了,接着,程恪右手又将那根烧红了的刀利落的戳了下去。 “唉呀妈呀!”耳钉一声惨叫:“程恪!你这是杀人还是救人啊!” 通红的刀尖儿碰上了细嫩的皮肉,“滋”的一下子就出来了一股子烤肉的焦味来,耳钉哪里受得了这个,脑袋一歪就给晕过去了,而那一层皮肤被划破了之后, 里面露出了一团子黑黝黝的东西……头发! 程恪没理睬耳钉,只是对罗蔚蓝说道:“找一根大一点的针来。” 罗蔚蓝忙从行李里面翻出来了一个布卷,里面各种大小的针全有,我疑心罗蔚蓝在自学针灸。 程恪伸手从里面挑出来了一根最大的针,都快赶上打针的针头了,在针尖儿上吹了一口气,插了进去,就将里面的头发大团大团的挑了出来。 半晌,里面终于是清理干净了,耳钉满头是汗,人事不省,跟电视剧里刚生完了孩子的孕妇似的。 我顺手就把行李里面的医药箱拿出来了,简单的给他消了消毒,上了点药,用干净的纱布给他缠上了一圈。 那些个头发落了地,罗蔚蓝赶紧取了一个盆子,就将头发全收拢了进去,倒上了点打火机油,将那些个头发全给烧了起来,顺带着,将那个黄纸梳子也给扔进去了。 “噼里啪啦”,那些头发烧了一个热闹,但是居然没发出来应有的焦糊味道,反倒是带着了一点血腥气。 “看来这个梳子女,不知道找了多少个鬼老公了,”罗蔚蓝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张符咒,念诵了几句经文,两手合十,像是高僧在给亡灵超度一样。 要不说龚贝贝崇拜他呢,他还真是一个大百科全书,什么都懂。 这下子,耳钉的事情终于算得上是告一段落了,就坐等明天天亮了,好往那个“龑”字铺子去了。 说不出为什么,反正,一想起来了那个神秘的铺子,我这心里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偷眼望了一望程恪,却发现他居然也在怔怔的望着我,那个眼神……要是没看错的话,居然带了点不舍…… 我心里一沉,程恪发现我看出来他瞧着我呢,桃花大眼一眨,立刻将视线给收回来了,假装出了一个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心里有事……瞒着我的事。 我眼珠子转了转,刚想着怎么跟他套话,忽然外面正传来了一阵鼓点似的敲门声来。 那些个敲门声急的跟雷阵雨似的,像是一把锐利的刀,一下子就将寂静给划破了,罗蔚蓝脸色一沉,抬起头来:“那是……” “哎呀,该不会咱们弄死了一个梳子女,其他的梳子女过来给她报仇了?”龚贝贝大惊失色:“听上去,人不少……” 而程恪居然起身就将门给打开了,罗蔚蓝满脸惶然:“这开了门万一……” “不是敲门的声音,”程恪没回头,只是凉凉的说了一句:“是棺材里面发出来的敲打声。” “什么?”我立刻也跑到了程恪身后探出脑袋,果然,大门那里是安然无恙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细细一听,果然是那些个排列整齐的棺材里面发出来的! 那个声音……像是急促的想要将棺材给打开了,听的是让人满心的心慌,似乎下一秒,还是没有人给他们开棺材,他们就要自己破开了棺材板子出来了…… 果然,“劈啦……”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出现了木料断裂的声音,像是棺材板子承受不住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中元从偏殿里面出来,揉着眼睛冲着大门口就过去了,似乎也以为那些声音是敲门的,程恪却凉凉的说了一句:“回去。” 程恪的声音跟人一样,总带着一种摄人的感觉,让人不得就不听他的话,中元惶惑的回过头:“居士……” “跟你师父在一起, 千万不要开门。”程恪沉沉的说道:“在门口后面,堆上点东西,越高越好。” 中元还想问,但是显然他也察觉出来了声音是棺材里面发出来的,立刻就变了脸色,两条腿也给软了,跌跌撞撞的就赶紧回去了,声音也结结巴巴的:“师父……师父……坏事了……” “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罗蔚蓝忙说道:“诈尸的话……太阳一晒才能消除邪气,可是这大半夜的……” “白天不是晒过太阳了吗?”龚贝贝忙道:“晒过太阳还会诈尸?” “正是因为晒过太阳,阴阳相逆,才特别容易诈尸,”程恪说道:“加上这里是昆仑山,气跟别处不一样,闹起来要格外厉害,这些尸体,刚才一定是被某种带着灵气的东西给‘惊’了。” “惊”就是普通尸体诈尸的过程。 一听这个,我心里就明白了,该不会……是有人故意弄“惊”了那棺材里面的尸首吧…… “那,那咱们用火烧!”龚贝贝忙说道:“僵尸怕火,烧成了灰烬,看他们还怎么作祟!” “不行!这里都是木头做的,用火烧,那个庙就完了……”罗蔚蓝想了想,一咬牙,说道:“这样吧,我想法子,将那些个僵尸给引出去,要是找到机会,就在外面烧,要是找不到机会,我就拖住他们,等到天一亮,他们着了日光,也就完了。” “你引开?”龚贝贝拉住了罗蔚蓝,担心的说道:“这也太危险了吧?” “不然你说怎么办?”罗蔚蓝说道:“难道在这里等死吗?耳钉那里需要人照顾,而且庙里还有那师徒二人,僵尸要是闯进去了,全都活不了。” “咔嚓……”棺材板子的声音越来越向了,我回过头,正看见了一只手从棺材板子里面直直的戳了出来。 “马上就出来了。”程恪沉声说道:“我来把他们给引出庙外面去,不然真的动了火,这个季节天干物燥,连着树林子后面那几户人家,全都是个池鱼之殃。把耳钉给放在车里,你们先走。” “可是你自己……” “没关系。”程恪说道:“我早就已经死了,什么也不怕。” 罗蔚蓝只好点了点头,进去将耳钉给架了出来,带着我和龚贝贝就上了车,程恪则留在了后面,蹲下了身子,像是在棺材前面撒下了什么东西。 我还要回头看,龚贝贝拽着我就把我塞进了车里,车起了步,就开了起来。 山路不好走,罗蔚蓝需要全神贯注,我自然也就没有多话让他分神,回过头,只见远远的,庙的山门破了,里面熙熙攘攘的出来了一群人,正像是是集体郊游一样,浩浩荡荡的往外面走。 车开的越来越远,我看不清楚了。 没错……他,早就已经死了啊,一些僵尸,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了。 “我说,”龚贝贝忽然捅了我一下,低低的说道:“咱们五个人当时都在屋子里面,谁都不知道外面有了动静,你说那些个僵尸,是怎么‘惊’的?” 我摇摇头,其实我早也疑心了,可是却不知道谁有破绽。 当时,大家明明都守在了一起啊……除非,引僵尸,也有某种定时装置…… 想到了这里,我就问道:“什么东西能将僵尸给‘惊’了啊?” 龚贝贝说道:“活着的猫狗,打雷闪电什么的,那可就多了去了。” 如果……有人跟训练了昆仑渡鸦一样,训练了什么小动物,人不在外面,也能‘惊’僵尸。 可是……我们一行人连个动物毛都没有,上哪儿训练动物去。 “那就先不想了。”我说道:“有人想害咱们,本来就是防不胜防的事情,想也想不出来。” 可是……对方为什么要在大晚上的‘惊’僵尸?提前催促我们上路?这个“目的”,已经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开了一段时间,忽然罗蔚蓝刹了车,龚贝贝忙问道:“蔚蓝,怎么啦?” 罗蔚蓝拧着眉头回过头来:“车好像出了问题了,我下车看看,你们就待在车里别动。” 说着,开了车门下去了。 “不行,我得看看去,”龚贝贝急急忙忙的也下了车,说道:“这种地方,他自己我可不放心。” 说着也下去了。 我也想着跟着下去看看,耳钉正在这个时候呻吟了起来:“哎呀……” “耳钉?”我赶紧说道:“你没事吧?” “咳咳……”耳钉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说道:“给我弄口水喝。” 我赶紧就把矿泉水给找出来了,给耳钉喂了下去:“好点没有?” “没有。”耳钉倒抽了一口冷气:“程恪下手……真狠。” “还不是为了你。”我说道:“伤口我看了,是个皮肉伤,没有生命危险,要是不给你开刀,估计着你孟婆汤都喝完了。” “哎,你说孟婆真是个老太太,还是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呢?”耳钉居然倒是还挺神往的:“能看看也不错……” “色字头上一把刀。”我给了他一个白眼:“这还不长记性,你这脑袋长了估计也就是为了显个高用的。” “程恪呢?”耳钉浑然是个听不进去的样子:“他上哪儿去了?是不是觉得无颜见我?没事,我这个人大人大量……” “拉倒吧你。”我就把耳钉昏迷之后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耳钉这才咂舌道:“别说,真是个舍己为人的英雄。” “也不用你夸,你少招惹点麻烦就行了。”说着说着,我想起来罗蔚蓝他们下去半天了,也不知道检查出什么毛病来没有,就打算下车看看去,没想到身子刚直起来,忽然觉得脑袋瓜子发昏,禁不住重新又坐下了,眼皮一下子沉重了起来,怎么也撑不起来。 “呼……”正在这个时候,耳钉的鼾声响亮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面,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不对,难道……一开始‘惊’僵尸,就是有人想为了引开程恪吗? 我努力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却越来越困,接着,整个人像是跌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23章:使个眼色 “噹……”只听一声什么声音响了起来,正把我从梦境之中给唤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是天色大亮的样子了。 瞬时有点迷迷糊糊的,忘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倒是听见了响亮的鼾声在耳畔响了起来,侧头一看,只见耳钉张着嘴,流着口水,睡的还挺香的,而驾驶位和副驾驶还是没有人。 对了……昨天,我是怎么睡过去的?难道真的是太困了…… 揉一揉发酸的太阳穴,让自己打起了精神来,只听“噹”的一声,又有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抬起头,原来是有一颗颗的小石子正砸在了车窗户上。 往外面一看,只见那黄黄绿绿的树丛之中,有几个小孩儿正在恶作剧的往车上扔石头。 我回头喊了喊耳钉,耳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翻了个身继续睡,也没理睬我。我想了想,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地方,已经能看见城镇的轮廓了。 只是……罗蔚蓝和龚贝贝呢? 我开了车门,那几个小孩儿怕我要找麻烦,一下子“呼”的一声,作鸟兽散。 外面空气清凉,风一吹,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围着车看了一圈,并没有看见耳钉和龚贝贝的踪影,我的心又提了起来,他们去哪儿了?昨天下了车,难道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而低下头,发现了车边的浮土上,有很多的脚印子…… 我记得龚贝贝和罗蔚蓝都是穿的运动跑鞋,低下头认了认,是有一大一小的运动鞋鞋印子,但是更多的…… 是一种奇怪而纷乱的脚印子,那脚印子的形状浑圆浑圆的,根本没有花纹。看不出来穿了什么鞋,但是再远一点,就有两趟直线,是鞋尖拖行的痕迹!也就是,龚贝贝和罗蔚蓝被人给架着走了! 他们遇上了一群人…… 对了,那个鞋印子,完全像是家里纳的那种布鞋,也或者就是……穿寿衣的时候,穿的死人鞋!难道,是那些个僵尸追上来,将他们给抓去了? 而我和耳钉当时,像是中了什么迷药似的,完全人事不知了。 我赶紧把手机拿出来,想给罗蔚蓝他们打电话,可是也许这个地方太过偏僻,根本没有信号塔,手机完全不在服务区内,是一格信号也没有。 我心里越来越紧张了,闭上眼睛想通过阴阳御鬼之术找找程恪,可是偏偏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居然根本就找不到! 十分显然,我们果然被谁算计了,就是化整为零,各个击破…… 我赶紧转身就上了车,一巴掌呼在了耳钉的脑门上:“快起来,不好了!” 耳钉呻吟了一声,皱着眉头,喃喃道:“怎么啦……” “你说呢,人都不见了,就剩咱们两个了!”我拉了拉耳钉,耳钉这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谁不见了?” “全不见了!” 耳钉想着坐起来,可是模样还是挺昏沉的,又给坐下了:“我……我头晕……” “你别给我装死了,赶紧着起来!”我一手还要呼在耳钉脑袋上,却发现耳钉的脑门上特别烫手,也就怔住了:“你发烧了……” “是么……不知道,反正,怪冷的……”耳钉的脸色是挺难看的,我只好回身拿了件备用的衣服丢在了耳钉的身上,高烧……从医药箱里拿了个温度计给耳钉夹上了,试完了一看,好家伙,40度! 成年人这个体温,实在是太危险了,我赶紧搜了几颗退烧药给耳钉塞嘴里了,眼下为了救他,得赶紧找医院。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脑袋从车窗边上露出来,恶作剧似的往里面看,他皮肤黝黑黝黑,也就七八岁的模样,一双大眼睛眨巴着,带着点捉弄人的意思,不用说,是刚才往车上丢石子的小孩儿。 我眼疾手快的就把车门打开,将那个小孩儿给拉住了:“我说,这里是哪里?” 那个小孩儿没想到我的手能这么快,脸色都白了:“你你你……” “你放心,我不打你也不骂你。”我顺手还拿了个零食给他塞手里:“也不跟你找砸车的事儿。” 那个小孩儿穿的全是家里手工做的薄棉袄,脏兮兮的,见了零食,眼睛倒是亮了,赶紧接过来,说道:“你们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这是竹溪铺。” 竹溪铺……不正是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吗? “外地人……是外地人……”树丛里面露出了几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小孩儿,都是挺新奇的样子。 我注意到了,他们脚上刚,穿的倒是全都是手工的布鞋,跟那些杂乱的脚印子踩出来的足迹差不多,只是小了不少。 就敢忙问道:“除了我们,你们还看见了其他的外地人吗?” “没有,前一阵是来了不少,不过最近没看见过外地人。”几个小孩儿众口一词,全眼巴巴的盯着那个先探头小孩儿手上的零食:“那是啥?” “过来,”我说道:“你们要是在这附近看见了外地人,有跟你们打听我们的,你就说往竹溪铺找大夫去了,这个蛋糕给你们吃。” 我就将四姑姥姥塞在车上的散装蛋糕拿出了一盒子来。 小孩儿们呼啦一下全围过来了,都是两眼发亮的样子:“行行行,包在了我们身上!” “还有,你们这里有医院吗?” “有,进去就看见了,奔着南头去就是。”小孩儿们光顾着吃蛋糕,话也言简意赅。 车昨天就出问题,开也开不了了,我就将耳钉给架在了肩膀上,一步一步的往那个村落里面走。 那个村落倒是比前面的村落大,但是也没见到几个人,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 到了南头,确实是有个画着红十字的诊所,可是……铁将军把门,锁上了! 我心里着急了起来,耳钉的这个病,耽误不得,实在不行,找个村民问问,结果顺着村里的路一直找,再没看见了别人。 不行折回去吧…… 我架着耳钉走在了鹅卵石铺出来的小路上,倒是正看见了一个开着门的铺子。 挂着“龑”字招牌的铺子。 我心里陡然一动,误打误撞,还真的到了这里来了,既然是四姑姥姥的旧人,那应该可靠,他会看香火……那耳钉这种因为阴阳事引起来的病,估摸着,他们也能给看。 耳钉,对不住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进了门,倒是先看见了里面供奉着许多神像,但是全不是常见的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地藏菩萨,我居然一个也不认识。 青烟缭绕,让有一种挺神秘的感觉。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请问有人吗?” 一阵脚步声从后面响了起来,一个小姑娘走了出来,忽闪着大眼睛问道:“你找谁?” 我将耳钉放在了迎客的春秋椅上,将四姑姥姥给我的名片给掏出来了:“我来找这个先生。” 小姑娘探头看了一眼,回身就嚷道:“师父,来客了。有您的片片。” 门后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出来了一个老头儿,长着一把白胡子,跟二姥爷他们的岁数差不多,一双眼睛也是精光四射的样子,看上去精神头特别好。 我忙问道:“您就是邓先生?” “嗯。”那老头儿应了一声,一眼扫到了那张名片上,问道:“客是哪里来的?” “玉宁,”我忙说道:“潭深镇杨家杨秀英和杨不归的外孙女。” “为了这个小伙子来的?”那个老头儿一双眼睛扫到了耳钉的脸上:“哦,阴气入体。” 果然能看!我忙点了点头:“是,他现在烧得厉害。” “唔。”老头儿奔着里屋扬了扬下巴:“先进去再说吧。” 我赶忙架着耳钉就跟进去了,小姑娘跟着搭了把手:“就你们两个?” “嗯,”我望着她:“现在就我们两个。” 为什么会这么问,倒像是知道我们成群结队的来的似的。 小姑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引着我们往里面走,这个地方特别幽长,哪里有沾染着香烛的味道。 到了一间内室,幽幽暗暗的,老头儿让我将耳钉给搁在了一个榻上,低下头眯着眼睛看耳钉:“遇上鬼桃花了。” 梳子女确实算得上是个风流事,当然能被称为鬼桃花,我赶忙点了点头:“是。您看着,有法子吗?” “唔。”老头儿这一声,也不知道是应还是不应,只见他一手拿起来了耳钉的一条胳膊,又取了一根针,直接在耳钉的手腕上来了一针。 耳钉还是个昏昏沉沉的样子,只皱着眉头“哎呦”了一声,老头儿往外一挤血,只见那血居然是黑红色的,老头儿见怪不怪的说道:“阴毒寒气入体,得花点功夫。” 意思就是有救了,我高兴了起来,但是念头一转,中元跟我说过,这个老头儿一直是个坐地起价的,怎么还没提钱呢?难道……是因为跟我四姑姥姥和二姥爷的交情吗? 没来得及多想,那个老头儿又跟外面努了努嘴:“你出去等着吧。” 我当然放心不下:“能不能,让我在这里陪着……” “你是他老婆?” “……这倒不是……” “一会儿要将他剥干净了衣服擦身沐浴,你觉得合适看着,就在这里等着看。”老头儿眯着眼睛,一板一眼的说道。 好家伙,那肯定不合适,我只好又看了耳钉一眼,拿起脚来出去了,临了,我是在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您认识我四姑姥姥和二姥爷他们吧?” “唔。” 又是这么一声,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那,前一阵子,有没有一个叫杨蕴昌的老头儿过来了?”我问道:“也是潭深镇的?” “嗯。” “那他现在……” “你先等着,”老头儿板着脸说道:“难道你想着眼看着他拖拉出来点什么?” 我被噎了一下子,也只好抬脚出来了,临了,那个老头儿顺手将门关上了。 坐在了客厅里面,那个小姑娘倒是还在旁边陪着,我就跟她聊了几句:“您家师父,怎么起了这个名字,‘龑’?” 小姑娘说道:“因为那是师父的名字,师傅就叫邓龑意。” “原来如此……” 正这个时候,只听那个小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个老头儿从里面出来,带了一身的药味。 我忙招呼道:“邓先生,怎么样?” “没事了,再在药汤子里面泡泡就行了。”邓先生坐在了春秋椅上,研究性的看了我一眼:“除了带那个后生过来,你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是……不过,现在还是我朋友的命要紧,我的事情,可以晚一点再说。是不是,四姑姥姥跟您提起我来了?” 那邓先生摇摇头,说道:“没有,我们这里不通电话,拿什么提。只是没想到,他们还能找到了这里来。” 我想起了姥爷的事情,忙又多问了一句:“刚才跟您说过,我姥爷……” “是来了,”邓先生眯着眼睛,说道:“像是找人,没找到,已经走了。” 难道是我姥爷只是过来寻找二姥爷的,找不到自然就回去了。 “小桃儿,”邓先生跟那个小姑娘说道:“贵客来了,干坐着也不行,你拿点好东西来搁上。” “您别客气……” “哎……”被称为了小桃儿的小姑娘忙捧着一盘子点心和一碗茶来,搁在了我手边上:“您尝尝,我们昆仑山特有的,别处吃不到。” 正好现在是个饥肠辘辘的时候,我道了谢,先把茶拿起来了,一股子香味熏人,估摸是好茶,没想到,茶刚要入口,那个小姑娘忽然对我使了个眼色,微微的摇了摇头,像是……示意我不要喝! 我一下子纳闷了起来,但是还是装成了一个什么也没看出来的样子,假装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而那个老头儿,眼睛撩起来,也果然是正在观察我究竟有没有喝下了那茶水的样子! 我将茶杯搁下了,接着说道:“邓先生,我那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第224章:牛不喝水 钻石满2500加更与正常更新合更八千字 “没多长时间了,”那个老头儿定定的看了我一眼:“你就耐心等着吧。” 这个老头儿……不是我四姑姥姥引荐的吗?怎么也不可能害我啊……扫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她又露出了一个纯良无辜的模样。 哎……到了哪儿也避免不了一个步步惊心,但是现在除了靠自己,也没别的法子了。 加上程恪和龚贝贝罗蔚蓝他们还下落不明,担心是一方面,耳钉现在也甩不开,心里千头万绪的不安宁,那个老头儿望着我,倒是悠哉悠哉的说道:“潭深镇来的,你也是养鬼师啊?”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挂着长生香囊呢,就忙点了点头:“是啊,挂着个名头,不过学艺不精,是个半路出家的。” “哦,你好像有阴阳御鬼之术。”那邓先生又看了我一眼,问道:“那怎么没带着你的鬼呢?” 我心里一动,为着刚才的事情多长了个心眼儿,就随口说道:“带着是带着了,使唤出去办点事儿,办完了也就回来了。” 不管对方是谁,面子还是要撑住的。 老头儿思忖了思忖,像是在怀疑我这话的真实性,我岔开话题,问道:“您跟我四姑姥姥他们,是以前的老朋友吗?” “唔。”又是不明不白那么一句,遮遮掩掩,这么云苫雾罩,估计也不是什么吃素的。 但是我也不好刨根问底,就又说道:“四姑姥姥说您神通广大,今儿一看您给我朋友治病的架势,确实挺让人佩服的。” “安身立命的本事,没什么可佩服的,”老头儿又望着我:“这一路上,你们挺顺利的吧?” “还不错。”我点了点头,继续展开话题转移大法:“话说这个村子,人也不多啊……好像挺安静的,都没看见人。” “谁还耐得住寂寞守在了这里,”邓先生说道:“年轻的早出山去了,大概昆仑山以后也只能是那景点有人了。” 正在这个时候,屋子里传来了耳钉的声音,像是醒了,邓先生抬起身子就进去了。 小桃儿大眼睛滴溜溜一转,也要跟进去,我去说道:“姑娘,我这茶水凉了,给我换个热的吧?” 小桃儿一听,只得就抽身回来了。 眼瞧着邓先生没了踪迹,我低下头,轻轻的说道:“我说你这一阵子也太辛苦了,比我们来的还快,又找到了新身体了?” 那小姑娘嘴角儿一勾:“客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桃儿听不懂……” “行了,阿九,你就别装了。”我说道:“知道我们这次过来,跟长生有关,你还想跟着搀和啊?菖蒲的身体都拿回去了,你已经有了长生之术,还要长生干什么?” “管得着吗?”那小姑娘的眼睛一眯:“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说吗?”我说道:“要不是认识的人,你怎么会问为什么只剩下了我和耳钉两个人?再说,作为老头儿的徒弟,你非得提醒我别喝茶干什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我可是记得很清楚,你就喜欢那种不到二十岁小姑娘的身体,虽然这个身体跟以前卖海货那个小姑娘相貌差距大,可是你这一举手投足的习惯,我还是记得的,会换身体,又不希望我死的,也就只有你了。” “你这俩窟窿倒是挺尖。”她也算是默认了,就哼了一声:“既然你们预备着将长生给弄出来,我当然得过来插一脚了,以长生为饵,那就一定能引出了菖蒲,到时候菖蒲一出现,她的身体我该要回来就得要回来。” 菖蒲……我心头一动,问道:“现在菖蒲怎么样了?” “苟延残喘呗,”阿九眼珠子一转:“得不到长生,她就没法复活,眼下里就算借尸还魂,也都是个过眼云烟,所以你可得看好了,也没准程恪从你这里拿了长生,就是为了要把长生拿回去献给菖蒲的。” “程恪对我什么样我心里清楚。”我说道:“我没什么大出息,能活下去就行,至于长生,能还给潭深镇最好, 要是还不回去,给了谁,谁去做养鬼师里面的霸主,跟我也没关系。”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啊。”阿九说道:“我早也觉得你算不上对手,可是这一路过来,你办得到的,倒是比我想的多。现在……你已经引起了人家的注意了,劝你自求多福。反正,我要长生,也要菖蒲的身体。” “用那身体用了几个月,你还用出感情来了……”我挑起眉头望着她:“还是说,这一次,又是你背后的人指使的?” 阿九嗤笑了一声:“你管不着,横竖,你别在我弄死你之前死了就行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你的命是我的,非得我拿不可。” 我点了点头,说道:“你想我死,我想自己活,咱们各凭本事,不过,有件事情我得问问你,程恪他们的下落,你不知道吧?” 奔着阿九刚才那一问,估计僵尸的事情就跟她没关系。 果然,阿九一拧眉头:“程恪?刚才我就想问你,本来成群结队一帮人,怎么就剩你和那个耳钉白痴了?” 跟我想的一样。 要想着将我和程恪的阴阳御鬼之术给隔开,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一次是李明朗,一次是魏浅承。 这一次,会是谁? “哼,慌慌张张丢三落四,现在可倒好,你把程恪也弄丢了是吗?”阿九咬了咬牙:“总不能从你这里省心……” “那就费心了!”我趁机说道:“眼下里程恪下落不明,很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了,你说昆仑山这个地方,卧虎藏龙的,万一程恪出点什么岔子,我顶多陪着他死,可是你……” 阿九瞪了我一眼,我知道,程恪是阿九登梯子爬杆儿也想摘到的星星,她想得到,就会想方设法,不择手段,这话透给她,她自然会去找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刚才喝茶的事情,就问道:“那茶里搁了什么东西了?邓先生想怎么样?” 阿九大眼睛剜了我一下,爱理不理的说道:“不知道。” 我抬起头直勾勾的望着她,她挺不耐烦的说道:“我是看见那老头儿在里面放东西了,可不是就提醒你一下,不过,谁知道他放的是什么东西,没准儿是千年灵芝粉给你补身子,也没准是上好砒霜面儿药死你,我还掂量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当然得给你使个眼色了,被他毒死了,我还怎么要你的命。” 原来阿九上来就占了人家徒弟的身体,这个邓先生是个什么人,她也摸不到底细。 不过,我总觉得四姑姥姥引荐的人,不应该有什么岔子才对,还是,阿九误会了什么? 总而言之,小心为上。 “我说,你把人家小姑娘给害了,要是邓先生看出来了,肯定没你什么好果子吃,”我望着阿九:“你也自求多福吧……”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那么笨啊?”阿九说道:“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我阿九做事,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就不会出手,你说那个老头儿老眼昏花,能看出什么来。” 我还要说话,忽然那个邓先生从里面出来了,说道:“你朋友已经喝了药,睡下了,你可以慢慢的等着……在这个功夫,你把你想做的事情,说一遍,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我老了,精神不济,能一起处理,就一起处理了吧。” 我想了想,索性就直说了:“邓先生,您是做这一门买卖的,看得出来的我的命火吧?” 邓先生神色悠然的颔首,捋了捋山羊胡子:“唔,当然,你现在,已经算是半个死人了,这么说,你想着续命啊。” “正是,” 这邓先生果然不简单,我点了点头:“我还想活。” 那老头儿还要说话,门口忽然跌跌撞撞的来了个模样特别潦倒的中年男人,那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风尘仆仆的西装,满脸疲态,脚上的皮鞋也满是折痕,一手扶了扶污渍斑斑的塑料框眼镜,一手将一个破了边角的公文包给搂紧了,两眼无神的望着邓先生:“您就是店主吧?” 邓先生歪着头望着这个人:“有何贵干?” 那个中年男人在公文包里摸索了半天,才摸索出来了跟四姑姥姥给我一模一样的那张“龑”字卡片:“我是别人介绍来的。” 邓先生跟我点了点头,示意我等一下,就带着那个中年男人进去了。 两个人像是在密谈,中间还夹杂着那个中年男人呜咽的声音,像是特别惨在哭诉。 照着四姑姥姥的说法,难道这个男人是遇上了什么难处,过来“卖命”的吗? 我回头想看看阿九,却发现阿九早就不见了。 不用说,是去找程恪去了。 真是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我知道阿九的本事,能有阿九帮我找,我心里安生多了。 结果那个中年人一跟邓先生密谈,谈了半天也没出来,这屋子里面阳光正好,暖熏熏的,我虽然心里着急,但是也因为这一阵子太累,居然就靠着椅子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窸窸窣窣……”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了特别微弱的衣袂摩擦的声音,我睡得警醒,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这才看见邓先生正站在我身边,居高临下,特别仔细的望着我呢! 那个眼神……真别说,可能是我多心了,整个跟屠户宰猪似的,一副“你已经落在了我手里”的感觉,实在让人心里骇然。 我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了,而那个中年男人也早就不见了踪影,估摸着事情谈完已经走了。 邓先生像是有点扫兴,回身到椅子上坐下了。 我揉了揉眼睛,假装什么也没觉察出来,说道:“邓先生,我那朋友怎么样了?” “你去看看吧。”邓先生冲着里屋伸了伸下巴。 我拿起脚来就进去了,只见耳钉迷迷瞪瞪的还在睡,呼吸调匀,脸色也好看多了,手搁在了他额头上,觉出来是降了不少的热度。 我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耳钉还需要休息,就给他把被子掖好了。 邓先生说道:“让他好好睡一觉,醒了就没事了。说起来……你那鬼还没回来呢?” 我心里早就警惕了起来,就仰着脸笑了:“是啊,估摸着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对了,还不知道,您这里要怎么续命?价钱,怎么算?”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这里开价,那是童叟无欺。”邓先生眯缝着眼睛:“讹不了你,这样吧,我看你也醒了,你想着续命,续多少年的命?” “这还能选?”我忙问道:“多少年都行?” “多少年都行。”邓先生说了这么大的话,连眼皮子也没翻,完全是个特别淡定的样子:“你想着当个几百岁的老妖精都行。” 这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自然很有一种吹牛不打草稿的感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是邓先生说出来的,云淡风轻的。就让人不得不有了一种相信的感觉。 “这个……我得想想……”我望着邓先生:“万一我出不起那个价格……” “你怎么出不起?”邓先生闲闲的说道:“我不会让你吃亏,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显然……他看出来了,我身上有他想要的某种东西。 还能是什么……长生? 好家伙,我还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做买卖的,价钱也不谈,直接就要做,这不是跟黑店差不多嘛…… “你还别犹豫,想续命的多了去了。”邓先生抿了一口茶,说道:“谁不想着活个长命百岁?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条件运气。” “续命还需要条件啊?”我忙问道:“什么条件?” “一条, 是他本人命格要够硬,压得住别人给的命,”邓先生悠然说道:“还有一条,那就是得能让我看得上眼,要个眼缘,符合不了这两个条件,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不续的……你知道,我有我的本事,谁也逼迫不了我。” 那是自然,看着这个老头儿一副老迈文弱的样子,当年将魏九爷和老太太鬼的阴阳御鬼之术拆开的,不就是他么!鸿福赌场的老太太怎么说的来着……说是闹灾的时候,在玉宁没饭吃,往昆仑山上学了道,专门克养鬼术。 “这倒是,您也是威名远播啊……” 魏九爷不肯跟着来昆仑山,推脱什么半边天的,想必也是再不愿见这个老相识了。 我话还没说完,那个老头儿头也不抬,又推给我了一个盘子:“你这一天还没吃什么呢吧?先把这个吃了,吃饱了再说。” 老头儿推过来的是一盘子长条形状的糯米点心,上面撒着细糖。 我心里犯了难,照着阿九那么一说,这个东西不能吃,可是拒绝了又不太好……这种东西一咬下去出一口的印子,怎么假装啊! 就搪塞了一句:“我吧……过敏……” “你那是酒精过敏,又不是糯米过敏。怎么啦?”邓先生瞅着我:“你这小心翼翼的,该不会是怕我毒死你吧?” “看您这话说的,那哪儿能啊……等一下,您连我酒精过敏也知道?”我心头一跳, 这个邓先生,没摸过我的脉相啊! “哼。”邓先生又不肯往下说了,只是点头冲着那糯米糕,有了点威逼的意思:“赶紧吃。” 哪有这样……牛不喝水强按头啊…… 正是进退两难的时候,忽然阿九从外面进来了。 妈呀,阿九真是个小天使,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辉啊! 邓先生这才把那个鹰隼似的眼神从我这里松开了,盯住了阿九:“今天店里这么忙,你上哪儿去了?” “后厨房的菜不多了,我看着咱们店里这两个客要常住,所以出去买了点菜来。”阿九露出特别乖巧甜美的样子,拎了拎菜篮子,里面正有绿叶子颤颤的。 要不是早知道她是阿九,看着还真是个特伶俐懂事的孩子。 邓先生看了阿九一眼,什么也没说,我倒是赶紧来了个打蛇随棍上:“这也到了饭点儿了,别看我这个样子,稍微也能做倆菜,您要是不嫌弃,我跟小桃儿一起去做。” 邓先生不置可否,眼睛又落在了那一盘子糯米糕上。 我怕他还要“摁头”,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就跟着阿九到了后厨房。 这个地方的房子也是古色古香,墙头上还嵌着石头呢。 阿九纤细的小身材从那口井里打了一桶水,不急不缓的就开始洗菜,我帮着拿了盆子,也揉搓起了那白萝卜上的泥土来:“怎么样?” “跟你想的一样。”阿九嗓子有点沉:“拖走了你同伴的,不像是活人。” 这么说,龚贝贝和罗蔚蓝,真的是被那些个僵尸给弄走的?可是程恪不是去引僵尸了吗?怎么可能倒是让僵尸给追上来了? 我心头一紧,除非, 程恪出事了…… 但作为跟他命运相连的“饲主”,我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就说明程恪最起码还没有魂飞魄散什么的,最差,是被谁给抓住了。 能抓住程恪的人,我还一个都不认识。连魏浅承,都未必有那个本事,除非,是他自己甘愿留下来。 程恪……还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失踪过…… 那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烈了,想起来了昨天程恪看着我不舍的眼神,一颗心禁不住飘飘忽忽的,阿九瞪我一眼:“你给萝卜按摩呢?” 我这才发现快把萝卜皮给搓下来了,赶忙就就将白萝卜还给阿九了:“你有什么法子吗?” 阿九耐心的看了我一眼:“有我也不告诉你。” “别这样,”我索性就把脸皮给一厚到底:“咱们认识这么久,不算朋友也算熟人了,知道你不会对程恪见死不救的,你就告诉我吧。” 阿九白了我一眼,莫名的叹口气:“你,还是第一个能跟我这么说话的人。” “嗯?” “没什么。”阿九回头望了一眼店堂,跟我说道:“我点了引魂灯,应该能知道你那朋友的大概的方向了。只是具体位置还不太确定,得等北斗七星出来才行。到了晚上,我去看看。” “那我……” 阿九低低的说道:“但是你嘛……你不是还得照顾你的那个白痴朋友么?” 是啊,我这心里犯了难,耳钉还在睡着,身边没人不行。 可我要是单独留在了这里的话,那个邓先生不知道会不会又继续非让我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难做。 我跟着阿九将那些个食材放在了厨房里面,预备着弄点柴火来烧,结果一搬开了柴火,只见柴禾垛后面居然有一道小门,那小门的门口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我赶紧就把阿九喊来了:“这是什么东西?” 阿九剜了我一眼:“想知道,就进去看看啊。” 说着,自己身处手就把那个小门给推开了,她进了门,我也把头伸过去了,这一看,只见里面香气缭绕,点了不少的线香,地上还有一堆一堆的纸灰。 而那个小屋里面还搭着个硬板子床……停灵床! 整个一个停尸间……而那硬板子床上,也不负所望的躺着一个人。 正是白天来过的那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 阿九进去看了看,毫无感情的说道:“死了。” 死了……来的时候,虽然垂头丧气,可也绝对不是会死的样子啊! 这个邓先生,真的花了什么价钱,将这个人的命给买过来了…… “不管你的事,别老瞎操心。”阿九出来了,回身关上门:“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这话说得有道理。 果然自己做的饭才放心,吃完了,阿九又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估摸是要继续找程恪。 受到了耳钉的连累,我没法子,只能继续守在了沉睡不醒那耳钉的身边,邓先生托着腮,在黄铜香炉里面透出来的药香之中,是个熏然欲睡的样子。 跟这个邓先生四目相对,不说话又实在尴尬,果然,邓先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张口说倒是比我先一步暖场道:“你想好了续命续多长时间了吗?” 我忙说道:“我也不贪心,能活个正常人岁数就行了,硬朗还行,生活不能自理就坏了……对了,您贵庚啊?” “乾隆六十年生人。”邓先生头也没抬,摸了一把瓜子嗑起来,让让我,我没吃。 “乾隆六十年……”1795年? “哼。”邓先生有滋有味的嗑着瓜子,又是不明不白不清不清云山雾罩! 那到现在…… 我禁不住还是瞪大眼睛:“您220岁了?” 邓先生抬头看着我,忽然就笑了:“开玩笑呢!医生不给自己看病,养鬼师不给自己驱邪,干我们这一行的,也绝对不会给自己续命。” 我这才想起来了,在鸿福赌场的时候,是听他姐妹们说明明是灾害的时候上山学道,怎么成了乾隆年间人了。原来是唬我的,我也是,因为太紧张,一下子被糊弄了。 这可不好。 还是得打起精神,这个邓先生,断然不是什么善茬。 “你那鬼,也差不多该来了吧?”邓先生第三次问起了程恪来:“我还没见过阴阳御鬼之术的双方,能分开这么久的。” “我天赋异禀,您就别担心了。”难道程恪还没回来,他就不敢轻举妄动?这也不对啊,他既然能分开了阴阳御鬼之术,又怕什么? 其实……程恪的下落,我何尝不担心,只是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不得不逼迫着自己保持冷静罢了。 而那个邓先生眼睛一眯,说不出哪里,就是个挺危险的样子,忽然说道:“要不……” 我心里一紧,没好事……一准没好事! “要不什么?” 忽然程恪的声音,一下子就凉凉的响起来了! 我心头一动:“程恪!” 他长身玉立在我身后,一双桃花大眼还是沉甸甸的。 邓先生的脸不易察觉的抽搐了一下,像是有点失望,没有继续说刚才那个要不,只是点了点头:“唔,这就是你的鬼……” “没错,我介绍一下啊,这是程恪!” “呜呜…… ”正在这个时候,外间的暖水壶忽然响了起来,邓先生就慢慢的踱步出去弄开水了。 我回身又问程恪:“你上哪儿去了?” 程恪说道:“僵尸数量太多,不好驱赶,遇上点意外,就耽搁了。” “意外……”我忙问道:“什么意外?那些僵尸们不是转头回去追我们了吗?龚贝贝和罗蔚蓝就被僵尸给抓走了!” “什么?”程恪的眉头一挑:“他们被僵尸抓走了?这不可能,僵尸我已经全料理了,一个也没跑。” 我这才意识道:“难道是我想错了……那龚贝贝和罗蔚蓝……” 程恪将事情问了一遍,眉头锁了起来:“也许是想抓你的人,将他们给错抓了。” 自然,就是那些故意“惊”僵尸引开程恪的人干的了。 我忙问道:“你知道什么苗头吗?” “我可以找。”程恪拧起眉头来:“但是现在……” “我没事,你赶紧去找吧……”我望着他:“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耽搁了这么久?为什么阴阳御鬼之术也找不到你?” 程恪的桃花大眼闪烁了一下,露出了他从来没有对我露出过的一种迟疑来,才接着说道:“可能,昆仑山的灵气不一样,阻隔了咱们之间的联系。” “原来如此。”我努力的露出一个笑容来:“我说呢。反正……没事就好。” 可是……我已经闻到了,他身上除了那我再熟悉不过的檀香味道之外,还沾带了那种甜甜的,长生的味道。 我和魏浅承这种跟长生有直接关系的人,全受不了这个味道,所以,再浅淡也闻得到。 他……去见蜕皮了?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蜕皮。而阴阳御鬼之术失效,大概也是因为他不想让我看见他在做什么吧。 但是他不说,我就不问,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不管是不是真的。 “龚贝贝和罗蔚蓝现在还没回来,”我想了想,说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要是可以阿九可以找到他们就好了。” 程恪拧起眉头:“阿九?” 我把阿九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又是她……”程恪揉了揉眉心:“阴魂不散。” “大概,也是对你情深意重。”我说道:“所以你……” “乒……”说曹操曹操到,正在这个时候,门开了,只见阿九进来了,还带着龚贝贝。 龚贝贝脸上泪痕还没干,哭的跟个花猫似的。 邓先生从外面走了过来,问道:“小桃儿,这是谁啊?” “啊,”阿九忙说道:“这是我回来路上碰到的,说是找咱们这里的客人,我就顺手带回来了。” 龚贝贝进屋一看见我,“嗷”的一嗓子就哭出来了,抱住了我的脖子说道:“陆荞,程恪,你们得去救救蔚蓝啊……蔚蓝为了我……还困在那里呢!” 我赶紧一手架着龚贝贝,一手拿了纸巾给她擦鼻涕:“你慢慢说,昨天晚上你们下了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龚贝贝重重的擦了擦鼻涕,说道:“昨天晚上车不是故障了吗?蔚蓝就下去看,谁知道,卡住轮胎的也不是别的,居然是从地上伸出来了几双手,显然是被养鬼师设出来的陷阱,结果我们一回头,不知道哪里来了很多不认识的村民,那些个村民全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拉着我们就走。 要是鬼还好了,可是活人实在难以对付,很容易就伤及性命了,他们人数又多,我们回头喊,可是你跟耳钉两个人像是一点反应也没有,那些人就将我们给抓过来,塞在了一个空屋子里面,来了一个不认识的人,管我喊你的名字,非让我把长生给交出来! 我上哪儿去找长生啊,可不是就辩解说根本没在自己身上,那个人死活不信,非要杀了蔚蓝逼我交出来,我心里着急啊!后来,是蔚蓝将那个人给挡住了,拼了死,才护着我出来找你们的,结果刚跑出来,就遇上了那个小姑娘,她……她才把我带过来的…… 第225章:又见故人 说到了这里,龚贝贝是泣不成声。 我心里也不好受,摆明了又是被我连累的,我看了一眼程恪,程恪又看向了阿九附身的小桃儿。 小桃儿望着程恪,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但她张了张嘴,还是说道:“我……是在小医院那里见到了这个姑娘的。也许……你们那个朋友,也是在小医院那里吧……” “我倒是不知道,现在竹溪铺这么乱。”邓先生踱步过来:“你们朋友让人给绑架了啊?” 我点了点头,说道:“龚贝贝,你在这里陪着耳钉吧,程恪……” “你跟我一起去。”程恪的桃花大眼看向了我。 带着我? 略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危险摆明了是对着我来的,我在哪里,他们就往哪里找事,我不在这里,耳钉和龚贝贝反而安全。 加上龚贝贝家世显赫,这次是被当成我给抓错了,不然她亮出了身份,有眼色的,不至于要动她。 龚贝贝也想跟着:“我也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就算没有你厉害,好歹也……” “那……你们都去了,你们那个朋友怎么办呢?”阿九一双眼睛看向了还昏睡着的耳钉,假装的挺娇怯的。 “又是耳钉……”龚贝贝没法子,只好说道:“那你们快点回来啊……” “你放心吧。”我握住了她的手:“一定将罗蔚蓝给救出来。” 白天来过,认识那个小医院,就带着程恪过去了。 阿九在门口,目送了好久。 程恪这一回来,倒是跟以前忌讳我身体不能碰凉不同,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松也不松一下子。 我侧头望着他:“你怎么了?” “嗯?”程恪侧脸望着我:“什么怎么了?” “你心里有事,要跟我说吗?”我试探着问道:“也许……我能帮上点什么忙也说不定。” “没有。”程恪淡然说道:“我只是在想,这次来劫持龚贝贝的,会是什么人。” 知道他不想回答那个问题,我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这一阵子盯着我的,一个是二姥爷刘老太太他们那一拨,一个是阿九,还有就是蜕皮了。不过他们全认识我,怎么也不可能会抓成了龚贝贝,也许,又是哪个散兵游勇打听到了我的消息,想着分一杯羹,才会过来抢的。” 就是因为不认识我才是携带长生的正主,才在车底下动了手脚,将我和耳钉给迷晕了,免得添乱。 “是啊,想要长生的实在是太多了。”程恪低低的说道:“事情能结束,就快点结束。” “这个结束,是个什么意思?”我盯住了程恪:“结束了以后呢?” “以后的事情, 以后再说。” 好一个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两个人各安心事,在北斗七星的寒光下,相顾两无言。 两个人明明靠得这么近……莫名其妙,只觉得越来越疏远。 他,是故意的吗? 很快,到了那个白天来过的小医院,那个小医院白天来也没觉得什么,晚上一过来,只觉得阴森森的。 程恪修长的手也不知怎么的,在铁门上面一划,那铁链子和铁锁一下子就落下来了,他推开门,“吱呀”一声,我们进去了。 里面自然跟鬼片里一样,四下里黑沉沉的。 虽然程恪就在身边,可是此情此景,还是有点让人发怵。 整个医院就像是个张开大嘴的怪兽,等着我们入口。 程恪修长白皙的手指一捻,烧了一张黄纸,那黄纸飘飘忽忽的,就往里面走,跟着那黄纸,我们进了门,看着黄纸一路往里,在一个门口上停住,烧成灰,散开了。 “吱呀……”还没等我们开门,那扇门倒是自己给打开了,一个脸色很差的人站在里面,穿的衣服跟白天看见的那些个小孩儿穿的差不多,都是手工做的棉袄,穿着千层底的鞋子。 只是眼神迷迷瞪瞪的,虽然睁着,却像是什么也看不见似的,全身肌肉都像是僵硬的,完全是个提线木偶的样子。 中了迷魂阵的,应该还有很多,所以车附近,才会有那么多纷乱的脚印子,村子里,人才会这么少。 我以前听说过,如果养鬼师用养鬼术伤活人,那违逆了阴阳道,一定会折寿,这么做,估计着就是想让我们难以抵抗,投鼠忌器。 虽然我和程恪,都也不算是有“寿”的人,但是既然是活人,能不伤,当然也不会伤。 谁没有个家呢。 进了屋子里,我虽然早有准备,也还是吓了一跳。 许多人……许多人正熙熙攘攘的挤在了这个本来算得上宽敞的屋子里面。 那些人跟开门的人一样,都是木僵僵的样子,瞪着眼睛望着我们,身上被隐隐的阴气个控制着,像是中了集体催眠术。 而那个阴气的线,正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稳稳的坐在了一把椅子上面,看上去特别坦然,只见他穿着一身风衣,相貌非常普通,普通到混进人群之后,绝对找不出来的那种。 这个人……是谁啊?素昧平生,绝对是个陌生人。 而罗蔚蓝正在那个人身后,被人捆得跟个粽子似的,梗着脖子就大叫了起来:“你们怎么来了,龚贝贝呢?” “龚贝贝没事。”我接口说道:“我们自然是来救你的。” “这个人不好对付。”罗蔚蓝咬了咬牙:“你们怎么非要来……明摆着是要你们上钩的!” 是啊,可是没办法。 “现在,你们可算是也来了。”坐在罗蔚蓝前面的那个风衣男托着腮,说道:“你就是陆荞啊?真他娘的,老子听说你长得可以,见到那个美女就提溜进来了,谁知道抓错人了,真是晦气。不过,你来了就好,你过来,我正找你呢。” 但是这个气氛实在怪的很,他轻轻松松的坐在一排被迷魂了的活人之间,一打招呼,跟问别人“吃了吗”那么轻松,倒是更显得诡异了。 程恪挑起眉头看着他:“把罗蔚蓝放开。” “哎呀,哪有那么好的事啊……”那个风衣男说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你们给引过来,就这么算了,我亏不亏?” 程恪一直不爱说话,今天说的已经算是不少了,他抬起头来,一只手横着一划,一道青白色的火焰从地上烧了起来,对着那个风衣男就过去了。 风衣男不急不慢的说道:“你看看,好好说话也不行,一上来就动手,你们心不诚啊。” 说着,那个风衣男抬起手来,一大群被迷魂了的人就跟活了的兵马俑一样,冲着我们就哒哒哒的过来了。 我算是了解罗蔚蓝和龚贝贝是怎么被绑走的了,养鬼术不好对活人用,而活人现在成了不知痛痒的木偶,推不开打不走,油盐不进。 我要放赤血咒,程恪握住我的手不许,那个风衣男就饶有趣味的这么看着。 刚要说话,程恪蹲下身子,在地上一划,我也没看清楚他干了什么,只见那些个人的身体,“乒乒乓乓”的跟保龄球瓶子一样就倒了。 我仔细一看,原来是程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居然在地上结了许多的红线,那红线束的还特有艺术感,你压着我我压着你,所以,那些个中了迷魂阵的活人也是你压着我,我压着你,全交错着将对方给绊倒了,滚在了一起,跟叠罗汉似的。 而那些人现在要挣扎,却暂时没起来,程恪一手环住我,十分轻松的就踩在了那些倒地人的后背上,直接落到了那个风衣男的面前。 风衣男被程恪的身手给震了一下,显然有点猝不及防,程恪一手放下我,一手就奔着那个风衣男的脖颈过去了,声音凉的像是寒冬腊月的冰一样:“你是谁?” 而那个风衣男却一缩身子,居然泥鳅似的从程恪的手底下给滑出来了,起手奔着程恪就招呼上了:“你不认识我啦?” 程恪皱起了眉头来,我也一下子就愣了:“听着这个意思,还是个熟人?” 不过反正程恪跟别人打架从来没输过,我也顾不上他们了,赶紧就把罗蔚蓝身上挂着的绳子解开了:“你没事吧?” “你说呢……”罗蔚蓝揉了揉手腕:“绑的都成了中秋节的大闸蟹了。” “那个人是谁啊,”我回头望着那个跟程恪绊在了一起的那个人:“听着那个意思,像是认识我们似的……” “你看他那脖子,”罗蔚蓝努了努嘴:“看见没有?” 我仔细一看,禁不住揉了揉眼睛,那个人脖子后面,有个乌龟……碧落门的标志? 我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初,我自己的手上也被烙上去了一个。 “魏长生派来的。”罗蔚蓝咬了咬牙:“也是想着抢长生,可是不认识你,倒是把贝贝给弄过来了,幸亏贝贝跑出去了。” 这个人可真够乌龙的,不过……魏浅承的人?魏浅承要是真的想要长生,有很多机会把我杀了,但是他一直也没有动手啊! 而且……他还想着拿我当菖蒲的替代品养起来,怎么可能让我就这么死了。 “扑……”一道阴气闪了过去,程恪跟风衣男像是碰撞了一下,全各自倒退了一步,风衣男嘿嘿的笑了:“程恪,你好像比以前弱了,没有那个不要命的劲头了,我听说,一旦有了想保护的人,就会有弱点,幸亏幸亏,我这些年想保护的,一直只有我自己。” 程恪应该已经恢复了不少记忆了,可是显然他并不认识这个自来熟的人,难道……这个人跟阿九一样,也通晓了长生之术,换了身体了? “你要是不认识我,给你看看这个……”那个风衣男从怀里拿出来一个东西,冲着程恪就甩过去了,程恪侧头利落的躲开了,我和罗蔚蓝却傻了眼:“留仙索……” 这个人,难道是那个罗家的人?可是罗家……不是除了罗蔚蓝和罗白,全都死光了吗? 程恪一见那个留仙索,也拧起了眉头来,显然,是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了! 我心里是越来越紧张了,罗蔚蓝抿了抿嘴,像是特别渴似的,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我脑子忽然一闪,当时,死在了五足蟾蜍里面的,不就是有一个程华吗?我还记得,在程恪的记忆之中,那个程华是总欺负他的那个小胖子,而看样子,小胖子程华跟程恪一样,被那个大哥罗程守给指派了,去投奔碧落门,就是为了从魏浅承那里得到长生。 而经常跟程华在一起欺负程恪的,是有一个瘦瘦的孩子,叫什么来着…… 程天!罗程天! 看样子,他也是因为跟兄弟们一起投靠了魏长生,倒是乐不思蜀,一直依靠了长生之术,跟阿九一样,通过更换身体,活到了现在。 “你还没死?”程恪的桃花大眼盯着那个风衣男:“活得这么长,有意思吗?” “这话分怎么说。”那个风衣男微微一笑,说道:“总是能得到年轻的身体,当然有意思,不过,你那么年轻就死了,不能懂这其中的乐趣,说起来,你的乐趣是什么?只有那么一个菖蒲?” 程恪桃花大眼一暗,修长的手一用力,就将那个风衣男给掀翻了:“这次,是魏长生让你来的?” “这倒不是。”风衣男嘿嘿一笑,露出来了两排洁白的有点过分的牙齿:“我听说,魏长生看中这个女人了,想着抓过来送过去,跟他换点东西,抓错了本来还有点郁闷,不过这次运气好,你们又自己送上门来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地上那些倒地的活人,已经慢慢的挣扎了起来,冲着我们还要挤过来,我心里一沉,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不知道哪里出来了个人,两手揪住了我和罗蔚蓝就往外面拖,我一愣,那个人低低的说道:“跟着我走,我认得路,特地带你们出去的。” 罗蔚蓝倒是听出了这个声音来了:“你怎么也上这里来了?” 第226章:羊头狗肉 “别吱声!”那个声音沉沉的:“快走!” 我仔细一看,那个人居然是久未谋面的罗白:“怎么会是你……” 罗白低低的说道:“先出去再说,你的那个程恪,不会在程天手底下吃亏的,你们就放心吧,你们在这里,反而麻烦。” 这倒也是,我们留在这里,程恪一定会分神,还不如少给他添乱。 而那些个“兵马俑”前仆后继的还要往这里冲,罗白领着我们穿过了一个小门口,十分利落的将来时的那个门口给堵上了。 “砰砰砰”外面是那些个迷魂的人机械的敲门的声音,罗白指头在门缝里面一划,像是封住了什么,让外面的声音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 “哥,这是怎么回事?”罗蔚蓝抓住了罗白的袖子:“你怎么来了?前一阵子,你到底上哪儿去了?” “我当然有我的事情要忙了。”罗白说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游手好闲,整天就知道搞对象吗?” “我也不是专门搞对象的。”罗蔚蓝说到了这里,忽然想起了刚才的那个风衣男来了:“哥,你说那个人叫程天?族谱上……” “族谱上是有这个人。”罗白嘘了一口气,说道:“跟罗程恪一样,都是隔了八辈子的活祖宗。” 罗家还真是一个个的长生有术啊…… “那,他怎么会跟魏长生牵扯在一起?”罗蔚蓝接着问道:“我看见了,他后脖子上刺着碧落门的玄武!” 我还一直管那个叫王八呢,合着是四神兽之中的玄武,真是眼拙了。 “废话,族谱你不是背的很熟吗?”罗白说道:“那一年,有一个罗程恪失踪,还有两个罗程华,罗程天,怎么样了?” “罗程恪失踪,罗程华和罗程天……”罗蔚蓝盯着罗白:“早夭。” “这不就得了,阿九告诉我,他们俩其实是跟程恪一样,是被他们的程守大哥指派着,金蝉脱壳,说是早夭,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去魏长生那里伺机取长生给罗家的。”罗白说道:“看得出来,那个本家大哥罗程守,不信任先派去的程恪,才让程华和程天两个人跟着去的。魏长生照单全收,还给他们长生之术,留在自己身边,让他们跟阿九一样,一直活到了现在。” 魏浅承因为太寂寞,从来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可以靠近他的人。 “你知道为什么刺着玄武?”罗白讳莫如深的说道:“那说明,就算跟了这么久,魏长生也还是不信任他。” 我也就明白了……好比之前我手上的那个王八,就是二姥爷用那种砂子刺出来,好追踪我用的,看来魏浅承也给门人设了这么个东西,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好控制他们,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跟《天龙八部》里面的生死符似的,就是给人套了个套子方便管理啊! 不过……阿九身上好像一直倒是没有那个东西,她一定是抛弃了有那种“认证”的身体,偷偷溜出来的,怪不得在五足蟾蜍旅馆那里,小圆和程华要以“背叛”的罪名来抓她呢! “活祖宗……”罗蔚蓝拧起眉头:“为什么咱们罗家的那些个‘活祖宗’,都给魏长生卖命?还是为了抢长生?长生现在,分明已经不在魏长生那里了……” “因为跟着魏长生,能年华永驻,随意换身体呗。”罗白不以为然的说道:“这你都不明白,而为什么那个程天要出现在这里……” 罗白转头望着我:“是因为你。” “我知道,确切的说,是因为长生吧。”我赶紧说道:“我这个人可是好良民,从来没什么仇家,要不是为了长生……谁会多看我两眼。估摸着,是这个罗程天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抓住了我当个肉票,跟魏长生换取了自由吧。” “你还挺明白的,” 罗白说道:“之前在鹿神庙里面,将那些个僵尸给‘惊’了的,就是罗程天,打算好引开程恪,抓住你,偏巧还抓错了,真是活了个死该。这下子遇上了程恪,算他倒霉。” “你一路上,都在跟着我们?”我对他和阿九的事情越来越好奇了:“你们究竟是为谁办事?” “这个……”罗白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反正,你早晚能知道。” “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我忙说道:“当初,不就是你跟阿九一起杀养鬼师,收集长生香囊的吗?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看着,阿九也是被人当成了棋子了,她要是再不小心点,很可能就被人给……” “阿九背叛了魏长生,确实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罗白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吃亏,不过她那个意思,好像就是在赌。成了就成了,不成的话,也就是个听天由命,反正她说过,活了这么久,已经够本了……” 一个长生上面,系了多少人命! 罗蔚蓝倒是抓住了罗白的手:“哥,你又为什么,非要跟着阿九?” “这还用说吗?早先,不过是想在她身边,多弄到一些个杨家养鬼术的秘密,”罗白咬了咬牙:“但是后来……跟你一样,我想给罗家村报仇,给死了的家里人报仇,没有这个机会的话……咱们永远也打不过魏长生。” 罗蔚蓝一愣,没说话。 “我说,程恪自己肯定能脱身,你们先跟着我走。” 罗白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只是继续引着我们,又开了一扇小门,左右看看,也就拉着我们出去了,外面万籁寂静,只有北斗七星还孜孜不倦的闪着寒光。 罗白送我们到了那个“龑”字铺子附近,自己闪身就走了:“你们自己多加小心,阿九托我的事情我做完了,剩下的你们好自为之。” “哥!”罗蔚蓝忽然说道:“你也多保重,遇上了事情,你记得,罗家还有一个我。” 罗白本来已经背对着我们走了,可是一听这句话,罗白的脚步也僵了一下,但是他还是没回头,就那么走了。 一个人,影子被月光拉的长长的。满是落寞,居然,很像是电影里面的悲剧英雄。 魏浅承给自己惹下的麻烦可真不少,为什么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口口声声说是怕麻烦,却非要弄自己一身麻烦? 算了, 他的心思,没人能懂。 我知道,罗蔚蓝一直留在我们身边,也是想靠着长生,找到能遇上魏浅承的机会好报仇,虽然看上去是个飞蛾扑火,可是也许他跟罗白一样,有自己的打算。 罗蔚蓝的拳头,握得很紧。 到了“龑”字铺子,守着耳钉的龚贝贝早就望眼欲穿了,一抬头看见罗蔚蓝回来了,“嗷”的一嗓子就叫出了声来:“蔚蓝你回来了!你吓死我了……” 说着跑过来,一头撞到了罗蔚蓝的怀里。 罗蔚蓝本来是个心神不宁的样子,但是看见了龚贝贝,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龚贝贝的头,眼神都柔软了下来:“不是没事吗。” “你知道我自己回来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吗?”龚贝贝两眼一红,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我就想,要是你回不来,我宁愿再回头找你去!死,也得死到了一起……” “行了,”罗蔚蓝低低的说道:“又要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为了你,我也会活着回来的,你身边没人照顾,我怎么放心。” 说不出为什么,我忽然心生羡慕。 我从来也不是龚贝贝那样能热烈的表达自己情感的人,程恪更不是。 所以…… 算了,什么人什么命。 转了头,还是禁不住有点担心,想出去用阴阳御鬼之术看看程恪究竟怎么样了,这一回头,却正撞进了程恪的冰冷的怀里去。 程恪望着我:“你去哪儿?” “没事。”我唇角勾了勾:“想看你,回来了没有。” 程恪低下头望着我:“你担心?” 是啊,我当然担心,而且担心的要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还是没说出来,到了嘴边,变成了:“你那个本家兄弟呢?” “用了点小手段,让他被对活人的迷魂阵给反噬了。”程恪轻描淡写的说道:“现在被压在了人堆底下,骨头断了。” “他可以换个身体吧……” “没有魏浅承同意, 他是没法子换身体的。”程恪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他们那个碧落门的规矩,他胆子小,不敢真的擅自换身体。” 所以,大概连求救也不行,只能等到被同门发现吧?那个糊里糊涂的程天,也怪倒霉的。 不过,说是“他们”……程恪自己以前,不也是那里的人吗? 我还想问,程恪已经看到了那个熏然欲睡的邓先生了,便走了过去,说道:“邓先生,给陆荞续命的事情, 我想跟你谈一下价钱。” 邓先生的瞌睡被惊醒了,忙睁大了眼睛,望着程恪,这才点了点头:“行,那就跟着我过来吧。” 说着,又独独甩下了我,带着程恪施施然的走了。 奇怪,每次我一提出来想着谈价格,这个邓先生就一个劲儿的推脱,现在换成了程恪想要谈价钱,居然就顺顺当当的带了去了。 难道他看得出来在我和程恪的阴阳御鬼之术之中,程恪是处于主宰地位的那个? 我不服。 一抬眼看见了耳钉,我就过去了,跟龚贝贝说道:“耳钉还在睡?都睡了这么长时间了,别成了植物人了。” “是啊,”龚贝贝这才恋恋不舍的从罗蔚蓝怀里挣脱了出来,揉了揉哭红的眼睛,说道:“真是奇怪,我摸着他那脑袋,已经是退烧了,可就是不见醒,你说这是深度睡眠,还是昏迷?” “不好说,也没准陷入多重梦境了。”我伸手拧了耳钉的耳垂一下,他毫无反应。 “弄醒了问问看,”罗蔚蓝也跟着说道:“烧坏了脑子就糟了。” 我转念一想,就偷偷的把四姑姥姥给的那个喜羊羊给拿出来,结结实实的在喜羊羊的脑袋上面给来了一针。 "啊呜!"果然,只听一声惨叫,耳钉立即就精神了起来,腾一下坐起身来:"疼啊疼啊!" "耳钉!"罗蔚蓝和龚贝贝赶紧过去了:"你没事吧?" 耳钉揉了揉眼,不甘心的说道:"谁趁着我睡觉扎了我一下子?谁?这么缺德!是不是嫉妒我的英俊想给我毁容?" "哪有人扎你,肯定是因为你做了噩梦了。"龚贝贝习惯性的推了耳钉的脑袋一把:"没烧死你,能讨回来一条命就不错了。" "我到底怎么啦?"耳钉还是个莫名其妙的样子:"你说烧?我好像……什么也记不清了。" "你是什么都忘了个干净。"龚贝贝叹口气:"傻人有傻福啊。" "你说谁傻呢!" “对了,”我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了阿九的身影,就问道:“阿九上哪儿去了?” “阿九?”龚贝贝一愣,问道:“阿九也来了?” “啊,”我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是说走了嘴:“我说顺口了,是那个小桃儿,邓先生的徒弟,领着你回来的那个小姑娘。” “哦,”龚贝贝说道:“你们走了之后,那个邓先生就把小桃儿给领到了后面不知道说什么了,之后就没回来,她岁数小,大概不能熬夜,可能已经睡下了吧。” “是么……”我心里有了嘀咕,该不会,邓先生对阿九起了疑心?不过……以阿九的那个性格,谁吃亏,她也不会吃亏的。 正在这个时候,那邓先生正跟程恪从偏厅里面过来了,本来他跟程恪,正说着什么,而程恪回答道:“只要她能活下去,所有的要求,我全答应。” 邓先生像是十分满意程恪的回答,可是一见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怔了一下似的,随即又把脸色给正过来了,接着微笑着跟程恪说道:“那,我等着你们过来。" 说着,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拿起脚就走了,一点也没有平常的沉稳样子。 就像是,躲避什么一样。 不能吧?自己的铺子,有什么害怕的道理。 还没来得及想什么,程恪已经跟我说道:“过来。” 我跟耳钉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过去了:“价格谈好了?” 程恪点点头,握住我一只手:“走吧,续了命,取出长生,事情就结束了。” 真的,可以就此结束吗? “程恪,”我望着他:“你花了什么样的价钱?” “没多少。”程恪牵了牵嘴角:“我出得起的那种。” 他这个性格,不想说,我问也问不出来,就只好继续问道:“那,究竟怎么续命?” “当然就是拿着别人的命,给你填补上了,”程恪说道:“既然是四姑姥姥举荐的人,应该不会有错。” 也因为,已经别无选择了吧。 我握紧了程恪的手,停住了脚步:“我再问你一次,等到结束了之后呢?” “那当然就是一切全都好了。”程恪薄唇勾起来:“你没有沾染上这些个麻烦的时候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 “那你呢!”我盯住了程恪:“事情结束了,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程恪的桃花大眼闪烁了一下,随即错开了眼神:“不是有阴阳御鬼之术吗?你这是什么傻话。” “可是……” 我话还没说完,程恪已经推开了一扇门,像是在催我:“邓先生等着你呢。” “程恪。”我却将他想松开的手握的更紧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只希望和你在一起。” 程恪的桃花大眼映出了我来,半晌,才点了点头:“好。” “说话算数吧?” “算数。” “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我希望是我看走眼了,程恪的眼神里,带着点无可奈何。 “程恪……” “快去吧。”程恪一手将我推进去,薄唇一勾:“早点做好早安心” “好。” 进了门,邓先生抬起头来,对程恪说道:“你在外面守着,续命的时候,绝对不能被打扰,不然的话,她的命就不好说了……而一次续不上,将来全续不上了。” 程恪应了声,将门带上了。 这个偏厅里面是个老式书房的样子,案上点着香烛,还有一叠子黄纸,黄纸上面写着很多墨汁淋漓的毛笔字,不外乎子丑寅卯什么的。 邓先生坐在了案后面,提起了毛笔来,低下头,一板一眼的说道:“生辰八字。” 我说了,邓先生写好了,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来,在烛火上摇晃了几下。 “铃……”声音倒是挺好听的,原来是个铜铃铛。 “躺到上面去。” 邓先生冲着一个角落努努嘴。 我低头一看,原来那里摆着一个硬板床……该不会,是那个中年人停尸的那个床吧?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想一想,我自己比那个中年人好不了多少,也只不过是个死人而已,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就听话的躺在了那个硬板床上:“邓先生……” “嗯?”邓先生拿了一支毛笔,在我脑门上点了点什么东西,弄得凉嗖嗖的。 “我刚来的时候,您撒了什么东西在要给我喝的茶水和点心里面?” 邓先生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哦,我们这里的水质不太好,怕外乡人喝了不习惯,放了中和水质的碱,怪不得,你那么害怕,一口东西也不肯吃,原来是因为我的多此一举,难怪,难怪。” “碱?” “续命的时候,别想别的。把眼睛给闭上。”邓先生将话题给错了过去:“让脑子一片空白,听到了什么声音,也只当没听到……” “咚……” 忽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不……比起说敲门的话,倒不如说是撞门,那个力道像是要把房子给拆了…… 我刚要闭上的眼睛,一下子重新给睁开了:“那个是……” 邓先生皱起了眉头来,而程恪的声音正沉沉的从外面响了起来:“邓先生,开门。” “怎么了?”邓先生的声音带着点不悦:“不是说过了,让你在门口守着吗?” 程恪顿了顿,说道:“事关重大,不得不打扰。” “能是什么事情?”我赶紧从停灵床上爬起来了:“邓先生, 也没有那么着急,还是看看外面的情况,下次再续好了……” “那怎么行?”邓先生伸出手就将我给按下去了:“事情开始了,就绝对不能终止……” 接着扬声对程恪说道:“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先挡一挡……” “嗙……”一声巨响,像是不知道什么东西涌了进来,奔着这里砸。 开什么玩笑,让程恪去挡那种听上去非常可怕的东西? 我翻身从那个硬板子床上跳了起来,冲着门就过去,邓先生没想到我动作这么快,整个人就愣了,伸手就要拦着我,我腿长,三步两步就跳到了门口,将门给打开了。 “呼……”一开门,只觉得外面阴风阵阵,接着是一阵檀香味道浮动了起来,一双手臂将我环在了怀里:“别乱动。” 我也没顾得上回答程恪的话,已经被外面的那个场景给惊呆了。 好多人……那些人全跟丧尸似的往里面冲,但是从他们鼻端嘴边冒出来的白气,显而易见,还是活人。 难道是那个程天没被程恪打死,又回来了? “这是……”那邓先生跟出来,也愣住了:“迷魂阵……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到我这里来闹事!” 还没看出个所以然,程恪先将我给挡在了身后,接着低低的说道:“我送你去罗蔚蓝他们那里躲一躲。” “我说,”我握住程恪的手腕:“这是怎么回事?程天?” “没看见程天,只看见这一群中了迷魂咒的人过来了。”程恪一转头,正看见罗蔚蓝也从里面探出来了个头,看着这个阵势,回身就要将身后的龚贝贝和耳钉给赶回去:“刚才的那些人追来了,你们赶紧回去。” 程恪则十分利落的将面前的几个活人给踢开了,拉着我的手就带着我丢下了邓先生,往罗蔚蓝他们的屋子里去:“你跟罗蔚蓝他们在一起,千万不要单独出来。” 我忙道:“那邓先生……” 程恪的桃花大眼一眯,冷冷的说道:“什么邓先生,这个邓先生,不过挂羊头卖狗肉,打着龑字铺子的幌子,假冒的。” 第227章:金牌秘密 “什么?”我瞪大眼睛:“你说那个邓先生是假的?” 我也知道那个邓先生云山雾罩的,肯定不对劲儿,但是也就是觉得他可能知道长生在我这里,想着动点手脚,还一直挺防备的,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个假的! 程恪没答话,一手揽着我,一手又轻轻松松的将那些个赶集似的往上扑的活人给推开了:“他让我在外面等着,而不是跟你一起进去,我就确定了,只想着看看他到底弄一个什么手段,没想到程天的活人们又追上来了,看那个样子,他应该是二姥爷和刘老太太他们请来的,设了这么一个套,骗取长生。” “怪不得……”我忙说道:“耳钉一路上拖延个没完,就是为了让他们的同伙在这里有充分的时间,好准备着冒充邓先生骗咱们上钩……对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早觉得不对, ”程恪又踹开了几个挡路的活人,沉沉的说道:“他跟我谈完了价钱之后,见了你们和耳钉在一起,是个有点吃惊的样子,我就看出来,他就像是,忌惮谁一样。”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当时除了耳钉醒过来之外,根本也没有别的变化,所以他是在忌惮醒来的耳钉! 醒来的耳钉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也就是,耳钉根本是认识他的,以前昏迷不醒,不足为惧,但是一旦耳钉看到了他,神态难免不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很可能就会让他露了馅! 所以……他为了避免这一点风险,就没有去跟苏醒之后的耳钉打照面。 对了……耳钉那一醒,对老头儿来说,确实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是我用喜羊羊把耳钉给弄醒的, 而之前……他一定动了什么手脚,为了不让不靠谱的耳钉捅出点麻烦,索性就让耳钉一睡不醒。 耳钉当时来的时候就发了烧昏昏沉沉的,也许,就算耳钉不昏沉,进了这里,老头儿也会把他弄昏沉。 耳钉的不靠谱,真是被刘老太太给看透了。也说不定,这个老头儿,就是耳钉上次往潭深镇开车带二姥爷和刘老太太还有我爸妈的时候,一起的那个不出声的老头儿呢! 刚想到了这里,程恪已经在那些被迷魂的活人之中冲出来了一条路,到了罗蔚蓝他们所在的门口,将我往里面一推,沉声说道:“你在这里面不要动,跟耳钉在一起,我去看看,程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忙点了点头。 程恪侧过身子要走,但是他迟疑了一下子,又回过头来,桃花大眼一沉,用一种非常认真的模样跟我说道:“我知道,你一直相信我,这一次,请你多相信我一次。” 我一愣,他,知道我对他起了疑心…… “好。”我点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以前信,以后自然也会信。” 有了这句话,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他的承诺,从来没有不兑现过。 程恪薄唇勾起来,转过身子,穿过了那些个活人,一路出去了。 而龚贝贝早将我给拉进去了:“我说,是不是那个劫持我们的人又来了?你们刚才过去,没料理干净了?怎么又追上来了……” 我回身望着那些个活人,说道:“我也不知道,程恪已经过去看了。” 罗蔚蓝也有点着急,起身说道:“他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行,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也过去看看。” “蔚蓝!”龚贝贝赶忙说道:“你小心点。” “没事,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罗蔚蓝也就跟着出去,还将门给封上了:“你们千万不要出去。” 门关上了,龚贝贝一脸担心:“哎,你看见邓先生没有?他一个老人家在这种乱糟糟的情况下,也太危险了,要不咱们找找他……” “不知道。不过,能开这种铺子的,不会畏惧这样的事情。”我回头望着还躺在了床上装死的耳钉,耳钉一见我,倒是跟看见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似的,嗤嗤的就笑了:“陆荞,你这是要cos关二爷啊?这脑袋抹的是什么东西?” 他说的是刚才躺在停灵床上,邓先生用毛笔涂在了我脑门上的东西。 我二话也没说,跳上了床去,一把就按住了耳钉,直接将耳钉身上的衣服给利落的扒下来了,耳钉一下子就愣了:“你你你……你对我有想法可以,别当着人啊,龚贝贝还在这儿呢……晚一点没人啊,我好好满足你……” 龚贝贝脸一下子就红了:“陆荞,你这是干嘛呀?程恪还在外面呢!你是不是……” 我也没答话,直接将耳钉那一身的衣服给脱下来抖了抖,果然,一个小金牌子“当啷”一下,就从衣服堆里落下来了。 跟从渡鸦上拿下来的那个传魂牌,一模一样。 耳钉一看我将那个小牌子给翻出来了,脸色一下就变了:“你……你这是……” 我拿住了那个小金牌,问道:“这个东西怎么看?” “我……我也不知道……”耳钉张了张嘴,抵赖起来:“咦,你这是从哪里找到的,是谁的东西,怎么在我身上?” 我一下子将赤裸上身的耳钉给翻了过来,一手折过了他的胳膊,又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背上:“一开始你在路上拖延时间,不就是为了让你姑奶奶预先在这里准备好了,将真正的主人顶替了,自己派了人过来假冒,好取走了我的长生吗?你说,那个真正的店主人,到哪里去了?” “你说什么?真正的店主人?”耳钉疼的惨叫了起来,但还是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啊!” “别废话了,”我手上的劲道使的更重了一些:“你姑奶奶他们呢?把他们叫出来救你啊!” “陆荞你这是干嘛啊?”龚贝贝一看我这个要将耳钉给屈打成招的架势,也慌了神了,赶紧上来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了,一路上就耳钉倒霉,他……他昏昏沉沉的,能做什么呀? 咱们结伴出来,这可不能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耳钉趁着我一不注意,就从我手底下要往外面滑:“你这是冤枉我啊……” “你要是再不说。”我沉下嗓子:“我就在让你尝尝被针扎的那个滋味。” “原来,是你……”耳钉这才明白了,知道自己怎么可能受得了那个痛苦,眼珠子一转认了怂,赶忙说道:“那个金牌,我……我说就是了,你这么着急干嘛……” 我松开了耳钉,将金牌给塞到了他的手里,耳钉一张嘴撇成了个“八”字,这才呲牙咧嘴的将自己的手一咬,十分吝啬的挤出了一点血在那金牌上面,交到了我手上。 手指一触动到了那个金牌,忽然一个思想就从手上传达到了我的心里,那个感觉十分奇妙,好像是……别人的想法,跑到了自己的脑子里面一样,如是说道: “你路上拖延点时间,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给我们争取了时间。我们要提前到那个‘龑’字铺子料理一下。到了拖延不下去的时候,把给你的小葫芦丹吃下去装病,进铺子就睡觉别睁眼。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好呀,耳钉,亏我怕你发烧给烧死了,拼了老命的想法子给你看病,合着你这是欺骗我的感情呢?”我盯着耳钉:“咱们认识也这么久了,你这事情做的够绝的啊。” “我也没办法啊!姑奶奶让我干,我哪敢不干!”耳钉赶紧说道:“我就不明白了,反正长生你不想要,干嘛不直接交给姑奶奶他们算了,给谁不一样?你也就看在咱们的交情上,顺其自然算了……” “算你姥爷个腿!”我一巴掌呼在了耳钉的头顶上:“为了救你,差点把我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你倒是不痛不痒油盐不进的!” “这么说……”龚贝贝终于是明白过来了:“难不成耳钉是装的?” “这还用说。”我拧起眉头:“整个‘龑’字铺子,就是他跟他姑奶奶设下的一个局,等着我往里钻呢!那个邓先生,也是刘老太太的人假冒的!” “假的?”龚贝贝更吃惊了:“耳钉,你也太……” “不单单是我和我姑奶奶,还有你二姥爷呢!”耳钉忙说道:“你看,你二姥爷难道还能害你不成,说不准,也都是为了你好……” “你知道什么!”龚贝贝倒是已经知道了二姥爷是个什么人了,也顺手呼了耳钉的脑袋一把:“陆荞的二姥爷,在杨家祖坟的时候,可就差点害死了陆荞!对了,那次你是中了什么阵法,整个人神志不清,毛也不知道。” “不是……”耳钉还要给自己辩解,我已经将渡鸦要送给了二姥爷的那个金牌给拿出来了:“给我看看,这里面是什么意思。” 耳钉没法子,只好将那个金牌也涂上了血,嘴角蠕蠕的动了,接着将金牌给了我,里面该传达给了二姥爷的思想是:“快上昆仑山,让刘菊花将邓龑意给引着走,你就等在了那个‘龑’字铺子里面,一旦他们出了手,就快点将长生给取出来,要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究竟是什么事情来不及?之前,二姥爷在那个墓室之中,也是这么说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我们真正要找的邓先生,现在应该跟先我们一步过来的刘老太太在一起,所以铺子成了空壳,一个老头儿冒充了真正的邓先生。 因为耳钉太笨,所以怕耳钉说走了嘴或者露出了什么蛛丝马迹,所以刘老太太索性嘱咐了耳钉装高烧装睡。 现在眼看着能将我给骗过去,想法子从我这里取出长生了,谁知道早被程恪看出来,程恪还想看看他们究竟想怎么做,又被那些个莫名其妙的出现的迷魂活人给找上门来了。 这个昆仑山之行,早想到了不好走,可也没想到了,简直是四面开花,八方伸手, 乱成了一锅粥了。 对了……阿九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没见踪影,她会上哪儿去?而她这个徒弟的身份…… 两个人,其实会不会压根儿就不认识彼此,但是全怕对方将自己给揭穿? 毕竟两个人,都是假的! 所以……之前邓假冒的邓先生留下阿九,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份更有说服力,而现在那个假冒的邓先生一看取走长生的机会来了,当然立刻就要将阿九给料理了,免得阿九在关键时期,扯了他的后腿。 那阿九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我忽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个上门来卖命的中年男人来了!难不成,是因为假冒的邓先生自己根本无法卖命买命,倒是直接将那个上门的中年男人给杀了,藏在了密室之内…… 同理,如果他对阿九下了手,阿九应该也会被藏在了那个密室之中! 而邓先生面对着这一场的混乱,他会怎么办…… “咚咚咚……”正在这个时候,门口一阵急促的响声,还有邓先生的声音:“陆荞,你在这里吗?开门!” 说曹操曹操到,等急了,找上门来,要给我强行“续命”了吧。 耳钉一听,刚要张口说话,我眼疾手快的用枕巾将耳钉的嘴给堵上了,接着找了床单将耳钉的手脚捆起来了,嘴里答道:“邓先生,您等一下,我马上就过来开门……” 龚贝贝盯着我,完全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只是露出了担心的样子来,低声说道:“这个邓先生,不是假的吗?你怎么还要开门……” “嘘……”我一根手指头竖在了唇边,顺势将手指头咬破了,挤出了赤血咒来,奔着门口就过去了,装出了一个挺害怕的口气,一边开门一边问道:“邓先生,外面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啦?那些个活人走了没有?” “敢在我这里闹事,当然让他们有去无回,你们放心吧……”随着门缝缓缓的打开,那个假冒的邓先生的声音,也就越来越清晰了。 只有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 第228章:来不及了 苗苗妈妈水晶鞋打赏加更 “刚才那些个活人呀……”邓先生刚从门后出现,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捆的跟个木乃伊似的的耳钉,人就微微一怔,我趁着这个机会, 张手就把赤血咒给撒上去了。 邓先生虽然是个特别文弱老迈的样子,走路都颤巍巍的,远远没有二姥爷和姥爷那么龙行虎步,可是碰上意外,却出人意料的敏捷,看上去干枯瘦小的身体,十分柔韧的就弯了下来,将赤血咒给躲过去了。 我倒是也吃了一惊,自从有了赤血咒,还从来没失手过,每次都能成为一个保命的杀手锏,这个邓先生,居然给躲过去了…… 但是好歹还有阴阳御鬼之术,我又到底是个年轻的,看邓先生一弯腰,我身后兜在了邓先生身后就想把邓先生给推进来, 邓先生似乎早看出来了我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身子微微一侧,就将我的手臂给让过去了,接着伸出手,势如闪电就将我破了的手给抓住了:“你这是干什么……” 而就在这个瞬间,我早把舌头咬破了,一口血冲着邓先生的面门就喷了过去。 邓先生是想躲,可是他现在整个人是依靠在了门上,是个防御的样子,退无可退,直接被我喷上了,那一个脑门儿,一下子就冒了白烟,也禁不住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唔……” 只要是养鬼师,谁也受不了赤血咒。 我趁着这个功夫,立刻将邓先生就反折了手臂,喊了龚贝贝:“床单伺候!” 龚贝贝看我这个身手看呆了,回了回神,这才将床单给拿过来,跟对耳钉一样如法炮制。 于是邓先生跟耳钉拴在了一起,像是一对中秋节的节礼。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都挺不自在。 龚贝贝盯着耳钉,又盯着邓先生:“你们两位这场年度大戏,演的挺逼真啊!” 邓先生这个岁数,自然是见惯了大世面的,根本没把眼前的困境给放在了眼里,就算被捆成螃蟹,也是个悠然不惧生死的螃蟹,根本没搭理我们。 耳钉眼窝子浅,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早哭丧着脸不乐意了:“我说你们俩是不是属沙皮狗的,怎么翻脸不认人?咱们不都是朋友嘛……” “朋你个头的友!”龚贝贝一根指头戳在了耳钉的脑门上:“你这叫拿着我们当朋友?你这是插朋友两刀!” “插朋友是可以插朋友,也不一定用刀……” “啪!” 手起声落,耳钉的脑门鼓起来了。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开黄腔,估计耳钉也是浑身瘙痒,是病得治,打一顿缓解缓解就舒服了。 邓先生翻了翻耷拉下来的眼皮,对耳钉也有点看不上,估计怀疑耳钉把他给卖了,看着耳钉挨打,也没吱声。 我则凑到了邓先生前面:“您看,现在这个时候了,是不是您把自己身份说出来,咱们认识一下合适?” 邓先生看了我一眼,忽然叹了口气:“你说你,也真不愧是杨疯子的外孙女,怎么跟杨疯子这么像?” “所以人家都管我教小疯子。”其实我轻易不咬舌头,比咬手疼的多,但是今天被逼无奈,舌头疼的说话也不太利索,但我还是装成了一个云淡风轻的样子来:“让您见笑了,该不会,您也是我二姥爷的老朋友吧?他人缘倒是挺好,交友满天下。” “哼。”邓先生嘴角扯了一下,倒是露出点不自在的模样来:“其实你二姥爷……” “我知道,他有他的难处,可是您不说,我实在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有一个什么样的难处。”我凑近了邓先生:“我跟您一样,只要是能帮二姥爷的,一定会去做,只是,长生我现在暂时真的拿不出来,没了长生,我这条命也就交代了,所以,我想着跟您打听打听,二姥爷这么着急红眼的要长生,究竟是为什么?怎么就话也不说,上来就抢?” “我说了实话,你信吗?” “只要您肯说!” 邓先生撩起了眼皮来,撇了撇嘴:“实话就是,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 “您这么说我还真不信。”我索性蹲在了邓先生面前,但是意识到这有点像是宠物狗的姿态,很有点尴尬,就拉了一条凳子坐上去了:“这样吧,您先说,您是魏家几爷?咱们也算是认识一下。” 这话一出口,那“邓先生”倒是愣了:“你怎么知道,我是魏家人?” “很简单哇,”我说道:“我二姥爷既然是要找长生,那肯定是得找信得过的帮手,他虽然在西川这么多年,可是这次回玉宁的金玉里,全找的是潭深镇的旧人,可见事关重大,他只信一起长大的发小。 而潭深镇就三个家族,我们杨家,你们魏家,还有耳钉他们刘家,看着您对我的态度,和对耳钉的态度,全不像是对自己家晚辈,所以您也只能是魏家人了。” “一双招子还挺亮。”“邓先生”叹了口气,不知不觉眼睛里面倒是有点赞赏的意思:“我行五。” 连龚贝贝都听傻眼了:“你就这么就猜出来了?” “瞎猜撞上了,”我说道:“他们毕竟是最想得到长生的家族了。” 为了那个魏浅承盗走长生的事情,一雪前耻。 魏五爷听了,看着我的眼神越发感兴趣了:“小疯子,就跟你看见了一样啊。” “没有,就瞎猜的,我这个人一直运气好。”我完全没摸着自己的良心就吹了牛,接着问道:“魏五爷,我二姥爷要长生,是不是,想要抢在某个人之前得了手??” 魏五爷眉头一挑,有点犹豫,但是他这个态度,那就等于说是默认了。 我就说嘛! 口口声声来不及,争分夺秒似的,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想来想去也只能是这个理由了:“那,您现在都跟着我二姥爷都趟进了这滩子浑水里面了,不可能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吧?您把那个想抢长生的人说出来,咱们一起对付他,行不行?” 第229章:我没猜到 “要我说,那肯定行,可惜,你二姥爷根本不说啊!”魏五爷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只知道,都说马上就来不及了,一定要及早对你动手,将长生给取出来,免得落入对方的手里,可是那个对方究竟是谁,我确实还不知道。” “哇,连知道都不知道,就这么卖命?”龚贝贝是个叹为观止的模样:“这就是所谓的义气么?” 魏五爷禁不住是一脸尴尬。 不,不一定是什么义气,只是,潭深镇的几个老人,不想让长生的下落,冒任何一点险。 而且,这一次如果真的能骗过我们,取得了长生,那魏家自己自然也能扬眉吐气了。 这样说来,二姥爷想要抢长生,还真的不是为了自己的贪念?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啊,既然不是为了自己,他偷偷摸摸的又干什么?还有……他身上,也沾染了长生的甜味儿,跟蜕皮的事情也没掰扯清楚呢! 里面未知的东西还太多…… 我忙又问魏五爷道:“您冒充了邓先生在这里坐镇,那真正的邓先生呢?刘老太太将那个真正的邓先生带到哪里去了?” 魏五爷摇了摇头,说道:“因为怕走漏了风声,所以我们几个之间,都是由传魂牌来沟通的,我根本也没见到菊花和杨疯子,接到了传魂牌过来的时候,铺子就已经给我空下来了,只有,那么一个小徒弟在这里,就是那个小桃儿……” 果然,跟我猜想的一样,魏五爷跟阿九两个人互相不认识,互相又怕被对方识破。 “那小桃儿……”我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好像看出来了我的身份。”魏五爷叹了口气:“所以,我只好将她给收拾了。” “跟那个中年男人一样?”我的心提起来了:“死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那个中年男人自己服毒,可怪不得我。”魏五爷挺不高兴的说道:“他说生意失败,欠下了一屁股债,非要让我出五百万买他五十年的命……我又不是邓龑意,怎么买卖?他一听我拒绝,带了毒药就死在我面前了……估摸着,是想让我不得不买,但我能怎么样,最多帮他收个尸。” “真是傻到家了……”龚贝贝喃喃道:“五十年,只值五百万吗?” “谁知道……”魏五爷说道:“不过,他说家里有一个得了病的,急需要钱,可是他只有一身债,实在没办法了,所以,孤注一掷,除了命,他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这件事情,确实让人心里怃然。 生死有命,这样的死是很让人惋惜,但是作为一个外人,也实在没法子。 我接着说道:“那阿九……小桃儿呢?” “捆起来丢进了那个杂物间了。”魏五爷不以为意的说道:“不然呢?杀人折寿,于我这种老头子来说,划不来。”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又觉得可笑。 阿九,什么时候轮得到我关心了?她总有自己的法子,自己的手腕,怎么样的身处险境,她都能逃出生天。 正这个时候,门开了,罗蔚蓝和程恪两个人一起回来了,两个人看见捆得结结实实的魏五爷还有耳钉,全挑起了英挺的眉头。 不愧是一家人,连个习惯动作都这么一样。 魏五爷抬起眼皮看了程恪和罗蔚蓝一眼,不知不觉又叹了口气。 大概人老了,要格外喜欢多愁善感。 我忙问道:“我说,那些个被迷晕了的活人怎么样了?” 罗蔚蓝说道:“程恪费了一番功夫,全收起来,已经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那个程天……倒是好像有人帮了他一把似的,跑了。” “有人帮程天?”龚贝贝忙问道:“谁帮程天了?他的同伙?碧落门的?” 罗蔚蓝带着点迷茫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本来他也在的,可是突如其来就不见了,以他的本事,根本做不到,我觉着有点不对头,要知道,他那个身体断了骨头,除非换身体,否则根本没法动,一定是有谁在帮他……” “他出现的就挺莫名其妙的,”我皱皱眉头:“这一消失,更莫名其妙了。” “程天是被人引来的,”程恪倒是言简意赅:“有人知道咱们一行人会到这里来,就以匿名信的方式告诉了程天,建议程天要想跟魏浅承换取自由,正可以过来昆仑山抓你。” 我说呢!又是匿名信,看来,是跟给惠人旅馆里面发匿名信的是同一个人了。 而这个人的目的,也很简单,估计着,是知道了魏五爷等人的计划,想着让程天作为一个棋子来添乱,使刘老太太和二姥爷魏五爷这个“冒充邓龑意骗取长生”的计划流产。 那个人……应该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了,他到底是谁呢…… 好像是在下一盘挺大的棋,针对我们的棋。 菖蒲?魏浅承?他们都聪明的有点吓人,让我拿不准。 魏五爷哼了一声,说道:“要不是那个什么程天驱使了活人,这件事情,一准儿也就成了,只可惜……两头夹击,内贼难防。” 果然,魏五爷对自己这一假扮还挺自信的,完完全全是认定由于耳钉的出卖才导致了自己的败露。 耳钉本来成了我们中间的“内贼”,就挺自鸣不平,这下子又成了魏五爷心里的“内贼”,绝对是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撇了撇嘴挺不乐意,但是也全无办法,环顾四周,并没有一个人是跟他站在了一起的,只好嘟哝了一句:“妈个鸡的,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管我蛋事。有事怨小秃儿。” 小秃儿是潭深镇的方言,意思就是一群人之中最怂的那个,也就是我们欺负弱势群体。 “魏五爷,我肯定也不会难为你的。”我也没理会耳钉,继续问道:“关于我二姥爷跟你们谋划的事情,您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现在,我们很希望能找到二姥爷,跟他好好谈谈。” “没有了,你二姥爷被你们给抓走了以后,我都没看见你二姥爷,就被传魂牌喊到了昆仑山上来了。” 魏五爷挺挫败的叹了口气:“事情本来就不太光彩,眼看着倒是被一个小辈给捆起来,更不光彩了,这下子也好了,我魏老五可以直接金盆洗手了。” “这件事情,我们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我接着说道:“您放心吧。对了,后来是您又派了昆仑渡鸦,将这件事情通过传魂牌告诉了我二姥爷吗?” “不是啊,”魏五爷有点莫名其妙:“传魂牌都是别人发下来给我的,我就是照着计划办事。” 这样说来……二姥爷自己也接到了传魂牌,说明他倒不是这次事情的主导,他上面,还有人,在给他和刘老太太发号施令。 好麻烦…… 耳钉憋屈了这么长时间, 早就忍不住了:“原来一直有人在暗中捣鬼呢?那我姑奶奶他们,不会也遇上了什么危险吧?” “那可说不好。”我故意吓唬耳钉:“你知道,那些人既然在背后这样操纵,肯定说明有备而来,不拿长生不罢休,眼看着你姑奶奶跟着捣乱,没准就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儿,到时候被我给连累,真出点什么事情,那就真是不好意思了。” 耳钉那一张脸又是发红又是发白:“那不行,咱们得想想法子,别让我姑奶奶跟着裹乱啊!她现在,看样子也是陷入到了危险之中了吧?赶紧着,咱们得救她,别让她也被那什么幕后黑手的给抓住了!” “你要是早有这个觉悟呢!”我伸手习惯性的推了耳钉的脑袋一把:“下次,再来了那种传魂牌,你就得跟我们说,这样,咱们才能齐心合力的,看看那个二姥爷他们想阻止的人,到底是谁。” “有点乱……”耳钉哭丧着脸:“不行,是非常乱,我得在心里消化消化……” “我也不拦着你,你自己慢慢消化。” 接着,我伸手就把魏五爷身上的床单子给解开了。 魏五爷一见我解开了床单,倒是个挺纳闷的模样,有点难以置信:“你就这么放了我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让自己腹背受敌啊?”我说道:“咱们未必非要对立,甚至完全可以合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二姥爷非得瞒着我。” 现在,也不知道我二姥爷怎么样了,他没有拿到那个传魂牌,也不知道跟着那昆仑渡鸦上哪儿去了。 “这也是……”魏五爷苦着脸将自己的手腕子揉了揉,说道:“你二姥爷其实很可以把事情直接告诉你,明明可以沟通的,硬是要抢……” “因为,二姥爷防着我吧。”程恪忽然凉凉的开了口:“二姥爷只怕,我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未必依着他,因为他认定了,我也要长生。” 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二姥爷一定怕跟我有阴阳御鬼之术的程恪洞察先机,到时候把长生先拿过去献给菖蒲,才一次一次,要出其不意的抢。 本来,他自己的身份也是瞒着我的,后来没法子,被我给揭穿了。 “事情从长计议,”罗蔚蓝说道:“咱们得好好想想,上哪儿去找刘老太太跟那个真正的邓先生去。” “就是!”龚贝贝倒是记吃不记打的给兴奋了起来:“真是太刺激了!” “笨蛋,胡乱高兴什么。”罗蔚蓝看着龚贝贝的眼神,让人羡慕的带了点宠溺。 “那你们也得放开了我啊!” 耳钉不甘寂寞的嚷了起来:“魏五爷你们都放开了,那我呢?那我呢?我才是真正无辜的受害者啊!” “受你个头!”其实,也算真是把耳钉当成个“小秃儿”,他除了卖朋友,也没别的危害了。 龚贝贝也就把耳钉的手脚给解开了:“我劝你,你还是将功补过的好。” “知道知道,我不傻!” “你不是傻,你是蠢。” “对了……”我想起来,还有一个阿九,忙说道:“咱们也问问阿九吧,看看阿九是不是知道些个什么。” 我有点疑心,自从我和程恪在一起以来,跟我们闹腾的最欢的就是阿九了,会不会,阿九跟那个幕后黑手有关系? 可是这一次,吸引程天的事情,她却并不知道,还喊了罗白来帮忙,不像是一伙的。 纠缠着想要长生的几股子势力,都能凑成一桌麻将了。 魏五爷大概是对我喷面门绝技和撞运气大法十分欣赏,就痛痛快快的答应了,领着我们往杂物间去了。 结果一进了那个杂物间,不出所料,阿九已经不见了。 “诶?”魏五爷愣了愣:“那么结实的结子,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挣开的?” “她岁数比您还大点,估摸着,现在是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已经先走一步,去找那个真正的邓先生了。”我想了想,说道:“事情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您打算怎么办?” “我?” 魏五爷倒是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说道:“我这件事情也没做好,估计着,他们也没有其他的事情让我做了。” 其实这件参与进来骗取长生的事情,对魏五爷来说,应该是个很不容易才能得到的机会,可惜,现在错过了这个机会,魏家重新拿回长生的机会,可就更渺茫了。 怎么也没想到,昆仑山之行会是这么个结果,实在让人很郁闷。 又等了一阵子,果然,耳钉和魏五爷都没有得到昆仑渡鸦送来的金牌,也就是这件“假冒邓先生”计划失败,他们也就失去了这个局的价值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一直拖延时间的耳钉倒是给着急了:“咱们上哪儿去找我姑姥姥去?” “金玉里。”程恪忽然说道:“既然是那个刘老太太相邀,肯定是想让那个真正邓先生走的越远越好,这样,给冒充邓先生的魏五爷留下的时间才越长,机会也就越充分。而既足够远,邓先生又足够愿意去的地方,应该就是有自己三个姐姐所在的故土金玉里了。” 对啊!我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刘老太太这一来,本来就是为了把那个邓先生给引开,探亲倒是个理由,好家伙,白让咱们绕了一个圈子,走岔了头啊!” “那咱们,赶紧着回去?”龚贝贝忙说道:“在玉宁我有人啊!我们龚家的那个实力,你们放心吧,他们真的要是回到了玉宁,管是金玉里还是哪里,掘地三尺,我能将人跟红薯一样翻出来!” 白白来了一次昆仑山,什么收获也没有不说,反倒是险些上了当,让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咱们找个能收到信号的地方,让贝贝打电话联络一下,”罗蔚蓝说道:“只要确定了,咱们就赶紧动身回玉宁。” “可是,再走岔了怎么办?”耳钉拧着眉头说道:“会不会…… 咱们一去,他们又折回来了?” “放心吧!”龚贝贝小手一挥,特别豪迈的说道:“要是真在玉宁,我们龚家的势力在那摆着呢!在咱们赶回去的这段时间,还能可以把他们留在原处的。” “我觉得也不会很快就回去,”我说道:“上次正见过邓先生那三个姐姐,说跟邓先生很久没见面,真要是去了,绝不可能一两天就回来。” “那可自然好。”耳钉这才像是有了满心的希望似的:“那咱们……说做就做,开车下山先!” “你是不傻?现在几点?” 龚贝贝指了指手上的运动手表:“这会儿开山路,找死呢?” “先住一晚上,”罗蔚蓝说道:“明天咱们动身,睡一下,不能疲劳驾驶。” 魏五爷虽然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但好歹先来,将我们住的地方给安排了。 但是魏五爷一张沧桑的脸上,禁不住是有点失落。 “魏五爷,那您……”我就转过头望着魏五爷:“明天您是回玉宁,还是怎么样?” “我还是留在这里吧。”魏五爷摇了摇手:“铺子交给了我,不能坏了人家的托付。” 老一辈的人,就是把个承诺,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进了房间里面,程恪先要弯下身子帮我铺床,我一手撑在了他腰上,跟跳马似的就坐上他后背去了。 程恪怕我滑下来摔着,只好一手托住我,被迫将我背好了,侧了头,皱着英挺的眉毛,显然有点不悦:“莽莽撞撞干什么?” “没什么。”我伸手勾在了他脖子上:“程恪,我重不重?” 程恪薄唇一勾,不想笑也忍不住那个笑意:“不重。” “那……”我继续伸头问道:“你能背多久?” “只要你愿意,背多久都行。”程恪的声音柔软下来:“怎么今天想起来问这个?” “你当蜗牛,我当你的壳吧!”我说道:“让我当你的家,好不好?” 程恪一下子就怔住了。 “我知道,遇上什么事情,多少风雨,你都是一个人撑着,”我将他的脖子勾的更紧了一些:“以后,咱们一起承担吧!” “应该是我保护你,怎么倒是成了你保护我了?”程恪这才说道:“有些事情,我来就好,风吹雨打,更不用你受。” “可是,”我贴在他耳朵边:“我会舍不得。” “胡思乱想什么?”程恪想把我放下来,可我长如阿凡达的四肢缠在他身上,八爪鱼似的就是不下来:“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就好,行不行?” “陆荞……” “别让阴阳御鬼之术断。”我把头低下来:“比起你想给我的,我更希望得到的是自己想要的,我想要你,就这么简单。” 程恪沉默半晌,声音有点涩:“好。” “菖蒲的事情,我可以不介意。”我说道:“不过,你瞒着我,我会介意。” “你知道……” “我知道你重情义。”叹口气:“可是世上也许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聪明如你,你明白。” “陆荞……”程恪忽然叹了口气:“我没想到,好像对你上了瘾……戒不掉。” “所以就不要去戒,”我心满意足的把头靠在了他后背上:“反正,你也不是八戒。” 程恪后背微微一颤,终于是笑了。 这一阵子,好久没见他笑。 这多好。 “我说……”我将胳膊在他修长而微凉的脖颈上缠起来:“事情结束之后,咱们结婚怎么样?我想穿婚纱给你看。” “结婚?”程恪有点意外:“你为什么突然想起结婚来了?” 我才不说我没安全感呢!我也不觉得,跟自己的鬼结婚幼稚。 因为他是程恪,只属于我的程恪。 “因为不想当你的主人。”我一口气吹在他耳朵上:“我想当你的妻子,好不好?” 程恪没答话,修长的手臂弯下来,轻轻松松的就把我从背上拢到了怀里,桃花大眼里面的光灿若星辰:“不好。” “嗯?” “求婚的话,该我说。”程恪薄唇勾起来:“陆荞,虽然我……” “好,我答应了!”我笑起来:“没那么多虽然,就算有,我也看不到。” 程恪轻轻的叹口气,低下头就吻了上来。 微凉的唇齿交缠着,吸吮着,我闭上眼睛,好熟悉的檀香气息……他的动作,极尽温柔,像是疼惜最珍爱的什么宝贝。 赤裸的肌肤碰到了微凉的他,微微一层战栗,但是没关系,可以给他温暖,真好。 “陆荞……” “嗯。” “我爱你,很爱很爱。” 爱,他说的不多,所以每次听到,心总要像是融化了似的。 “我知道。” “怎么也不想离开你……” “那就不要离开。”我睁开眼睛望着他:“为什么要想这个……”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睛里面光芒闪烁映出我:“如果,我们只能活一个……” “那就同归于尽吧。” 这样就好。 终于,他忘了我不能碰凉的忌讳,这一晚上在他怀里睡的安稳。 我习惯了啊,习惯为什么要去改。我只活这一场,一点也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有困难,可以争取啊。 他拥我拥的很紧,像是想把我揉进了他身体里去。 他睡着了之后,月光拢在了他近乎完美的面庞上,安安静静,才像是终于放下了防备, 融化了那一脸的冰霜,像是个不经世事的少年。 想了想,还是没有问那个问题。 那就是,他之前说过,续命的时候,没有让他一起进去,他起了疑心。 可是,为什么给我续命的时候,他一定是要在现场呢? 我有点猜到了,却宁愿自己根本没猜到。 第230章:房子吞人 沉沉入梦,终于十分平稳,什么也没梦到,包括那个被璇玑珠镇压着的女人。 她好像也看出来我此时知足,没有什么要跟她做交易的买卖,连头也懒得露出来了。 相信很快,我就连那个交易的机会也没有了,管她以后花落谁家,反正……不会是跟着我了。 醒过来,天色大亮,起床收拾好了,跟魏五爷告别,坐车到了山下有信号的地方,龚贝贝对着电话颐指气使了一番,挂了之后,高高兴兴的说道:”咱们猜的一点错也没有,是有人看见了,刘老太太跟着个老头儿亲亲热热的往金玉里的鸿福赌场去了,既然事情越快了结越好,那咱们赶快回去吧!” 耳钉反射弧太长,一听了个”亲亲热热“这才反应了过来,带着点狐疑说道:“不对呀,怎么就非得让我姑奶奶来带着这个邓老头儿胡乱溜达?难不成,那个邓老头儿跟魏九爷那个老流氓一样,对我姑奶奶心怀不轨?” “你想的也太多了吧?”龚贝贝撇了撇嘴,说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人家真愿意唱一出夕阳红,你情我愿俩人好,又管你什么事,还心怀不轨,一个世界上倒是也没有你这样心怀不轨的。” 耳钉颇为不爱听:“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我怕我姑奶奶被人骗喽,不行啊?我姑奶奶守身如玉六七十年,总不能被给莫名其妙的老头儿给糊弄了,晚节不保,传出去是个什么样子……” “刘老太太一辈子没嫁人?”我倒是也来了兴趣:“一直没遇上合适的,还是等着谁呢?” 照着魏九爷的那个态度,刘老太太当年显然是潭深镇的一枝花啊,怎么可能就……忽然想起来了,刘老太太跟二姥爷,听着魏九爷的意思,好像还有点掰扯不清楚呢! 上上一代的人,含蓄惯了,拧巴的也常见。 我倒是煞不住车似的开了脑洞,怎么着,难道当年刘老太太是为了我二姥爷,才跟他们本家刘家闹了一个不对付,赌气往玉宁发展,一不留神,化悲愤为力量,倒是成了天下第一的女养鬼师了? 好像,依稀能看出一个造化弄人来。 回过头,神秘莫测的昆仑山就这么逐渐的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之中,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回来。 程恪侧过头,道:“看什么呢?” 我两眼映出来了蓝天和染了色的群山,说道:“颜色好看。” 程恪顺着我的视线看了过去,道:”是好看……这个景色,马上也就要没了。” “有机会的话,明年再来啊!”我望着程恪:“带着我?” 程恪的眼神禁不住是有点迟疑,但转瞬就把那个神色给压下去了,还是点了点头:“好。” 一年,不过一年。 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靠在了程恪的肩膀上,说:“那个秋千的歌儿,已经被时代抛弃了,你也不用做个古典诗人,我教给你唱这个时代的歌儿。” 程恪薄唇一勾:“你教。”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陆荞,你也差不多得了吧?”龚贝贝都听不下去了:“这么帅的帅哥唱这种大街小巷哪里都放的歌像是什么样子,破坏形象!来,我教给你最时尚的:我的滑板鞋,时尚时尚最时尚……” “女人们就知道唱点满大街都是的,”耳钉跃跃欲试:“程恪,我可当过乐队主唱,人称玉宁摇滚骑士,让我带你领略领略,什么叫做死亡摇滚重金属!oh,yeah,babye on……” “耳钉,你这是噪音!” 眼看着各种颜色的树林子在车窗外面飞快的滑过去,我忽然觉得,回去的路程,好像比来的路程,要短暂很多。 短暂的,我甚至不希望到尽头。 但是……总还是会到尽头的。 很快,车一路开进了玉宁的时候,天也快黑下来了,龚贝贝跟罗蔚蓝换了位置,一直开到了玄阴地附近来了。 不少养鬼师正严阵以待,跟黑帮片似的,特别恭敬的将龚贝贝给迎了下来。 龚贝贝特有派头的点了点头,问道:“让你们查的事情,查清楚了没有?” 那些养鬼师却像是满露难色,都你看我我看你的,没人吱声。 龚贝贝一看这个阵势,当即就不乐意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电话里面不是说的挺好的,就在鸿福赌场吗?现在你们装聋作哑干什么?” 终于,其中一个养鬼师迫于压力开了口:“照着您的吩咐,我们是去查了,开始也确实是有人亲眼看见了刘老太太跟那个老头儿了,可惜再去找,却连个影子也没看见,好像,好像就在鸿福赌场里面人间蒸发了一样……” “蒸你个头!”龚贝贝伸手在那个养鬼师的脑门上来了一掌,自觉来的时候话说的满,到了这里,却被下属给掉了链子,实在很有些个脸上挂不住,还要发难,我赶紧就上前拦住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大脾气,刘老太太和邓先生都长着腿,往哪走找不到也正常,根本不能怪人家啊!确定他们在玉宁已经很不错了,我们可以自己去找。” “自己找,”龚贝贝挺不乐意的瞪了几个下属一眼,说道:“大海捞针似的,怎么找啊?” 我说道:“不去了怎么知道,反正估计着刘老太太听说了那个‘假冒邓先生’的局失败了,那肯定更不能随意将邓先生给放走了,八成是又设了新局等着我们上套呢!” “这倒也是啊……”龚贝贝忙说:“我们也跟着一起……” “龚先生让您赶紧回家,”一个养鬼师怯怯的说道:“说是有事跟您说。” 我一看这个样子也就猜出来几分,毕竟龚贝贝出身名门,跟我这种危险人物在一起,人身安全无法保证,谁能放心,就赶紧说道:“你出来这么长时间了,是回家看看合适。” 龚贝贝有点不乐意,但还是无计可施,只好说道:“那行吧,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等着我啊!我爸也真是的,非要这个时候添乱……” 罗蔚蓝自然也就送龚贝贝回去了,耳钉作为肉票,自然走不得,还是很我们在一起,这里离着我们住的小区很近,可是我还不算太累,就征询的看着程恪:“要不,咱们先到鸿福赌场看看去?” 程恪点点头。 看看表,也就是晚上八点半,还早得很。 耳钉满口嚷着累:“不是说明天等龚贝贝一起去吗?你们怎么变卦?” “明天肯定正式去,今天去踩个点,不行吗?” 耳钉对针扎喜羊羊是心有余悸的,只好摆摆手,无奈的说道:“依着你,大姐头,依着你。” 一说“大姐头”,我倒是想起来,很久没看见祝贺了,也不知道那小子这一阵子怎么样了,等回小区,看看他吧。 耳钉倒也算的上是金玉里的常客,带着我们进了门,本想轻车熟路往骡子哥那里要点关东煮做夜宵吃,无奈我们还是直接把他拖到了鸿福赌场去,没给他这个机会。 鸿福赌场还是跟上次一样熙熙攘攘的,我满下里找邓先生的三个老姐妹,可惜一个也没找到。 正看见霞哥在后面数钱呢!我赶紧就过去了:“霞哥!” 霞哥一抬头看见我了,倒是也挺意外,钱都不数了:“陆荞?你……你怎么来了?” “因为……” “嘘……”霞哥拿着拿钱往抽屉里面一丢,抓着我就往后面走,一路拉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大惊小怪的说道:“我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怎么就往这么人多的地方来了,你不怕……” 我自然知道,因为我带着长生的事情,这下子算是公诸于众了,成了全民公敌:“我知道,正因为这样,我这不是正想着将长生脱手的办法呢么!” “往这里想办法?”霞哥眨眨眼睛:“想什么办法?” “从头到尾跟你说的话, 得讲个三天三夜,”我说道:“就跟你说个大概吧,我是过来找人的,找刘菊花刘老太太,和她身边带着的一个老头儿。” “刘老太太?”霞哥眨眨眼睛,一拍巴掌:“是呀,我是看见她带了个面生的老头儿,估计着也是头一次往这个地方来,你找他们干嘛?” “有大事,”我忙问道:“你看见他们上哪儿去了吗?” “你这么一说……也是有点奇怪,”霞哥的说辞倒是跟龚贝贝的养鬼师一模一样:“我只看见他们进来了,倒是没看见他们出去了啊!” 照着这个意思,那刘老太太跟邓先生还在这里没走? 可是这个赌场就这么大点儿,就算人不少,一眼也能望到头儿,根本没有刘老太太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而那个邓先生我们又没见过, 没有刘老太太做凭证,贴着我们鼻子尖儿过去,我们也不认识啊…… “那……”我忙又问道:“那三朵姐妹花,来了吗?” “嗨,别提了,”霞哥一拍大腿,说道:“你是不知道,三朵姐妹花自打上次输给了你二姥爷一个盆干碗净,就再也不肯来了,损失了好几个专门等着他们的老养鬼师客源,这真是,我还想着跟我老爹商量商量,实在不行,给姐妹花点筹码,招的到客人,给她们白玩儿也行啊!” 看来这三朵姐妹花还挺受欢迎。 程恪早听见了,侧头在这里望了几眼,说:“找找。” 带着耳钉,抱着一种“试试看”的想法在赌场里找了一个遍,果然根本也没看见刘老太太跟与那个传说之中邓先生相似的老头儿。 “ 这真是……”耳钉也有点着急,说道:“这怎么办?这个赌场总不能把两个大活人给吞了啊!” “房子吞人的事情,当然也不是没有。”程恪挑起了眉头来:“也许,他们只不过是察觉到了被人跟踪,用了别的法子躲过了这些人的视线。” “这怎么躲……”耳钉满肚狐疑:“当着这么多养鬼师?” “大隐隐于市,你没听说过啊。” “今天你们也累了,”程恪说道:“在这里一定是找不到了,先回去,明天继续想法子吧。” 算了,也只能这样了。 回到了家里,耳钉跟每一次一样轻车熟路的拿啤酒,一开冰箱忽然一下怔住了,抬头跟我说道:“陆荞,你冰箱里面还养着个鬼呢?饲养地点真是够与众不同的。” “冰箱里的鬼?”我心里一提就过去了,结果正看见祝贺窝在里面呢!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我伸手把祝贺给拉出来了,只见他身上零零散散的出现了不少的空洞,整个人,不,整个鬼是个挺虚弱的样子, 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一样,不禁就警觉了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祝贺的嗓子也有点不太好听, 沙沙哑哑的就跟声带被人给划破了似的,但显然看见我特别高兴,带着一种特别依赖的眼神说道:“遇上点小意外。大姐,你可算回来了。” 我心里就明白了,大概冰箱的这个方位是家里比较阴的地方,祝贺是在这里养伤的。 而它一个吃头发的小鬼,本事也没有,自然更不会得罪什么法力高强的人,要说被人为难,还这么缄口不言…… 我直接问道:“是不是,有人逼问过你,关于我的下落?伤就是他们打出来的吧?” 祝贺的身子一颤,有点吃惊的望着我:“大姐,你知道啦?” 我心里老大的不舒服:“你说,谁连我的马仔也敢动?” “不认识啊!”祝贺哭丧着脸说道:“张口就说要找你,我说我不知道,他们逮着我就……然后还警告我,说,等你回来了,让我报个信儿,准备好了长生,洗干净了等着他们来取。大姐,我看,你是得罪了什么狠角色了,实在不行,你还是跟前几天一样,出去避避风头吧?我……我倒是没事。” “这还叫没事?”我心里就起了火:“摆明了是要打上门来,我可不当缩头乌龟,好呀,不是让我等着吗?祝贺,你跟我一起等,上门来了,他们怎么欺负的你,我怎么还给他们,管保打的他爹都不认识他!” 第231章:婴胎饺子 钻石满2600加更 “大姐,你实在对我太好了……”祝贺眯缝着眼睛,是个要哭的模样,但是大概鬼流不下眼泪,所以祝贺酝酿许久,并没有酝酿出什么来。 我拍拍祝贺的肩膀说道:“差不多得了,这是一个大姐应该做的,跟着我,有肉吃。” “大姐……” “你喜欢冰箱,就在冰箱里面待着吧。”我说道:“养好了阴气再说。” 又有哪个找作死的要上门来挑战了,估计是哪个胆大包天的野狐禅吧,看着吓唬祝贺的手段,也知道他们一定高明不到哪里去,倒是不足为惧。 开了这一阵子根本没充电的手机,只见收件箱里光是李明朗给发过来的短信,大致意思就是我爸妈在那里还算适应,让我自己小心点。 还有就是什么时候有空了,让我过去“复查”一下,看看璇玑珠的作用是不是稳定。 我回复了谢谢,李明朗电话片刻之后就打过来了,一接通,倒还是那个惯常的紧张,问候了我一下,将我爸妈的事情说了一遍,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去太清宫。 我应了几句,说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就去。 李明朗像是有点失望,但是马上又把那个情绪压下去了,又故作轻松的闲聊了几句,最后,他说道:“什么时候需要我,请你只管开口。” 我道了谢,挂断了电话。 程恪一直没说什么,像是难得有点出神。 “怎么了?” “没什么。”程恪薄唇一勾:“他倒是锲而不舍,好像挺用心的。” “他人不错。”如果他出现的比程恪早,我这种急于找对象的剩女肯定早就答应了。 不过……没有程恪的话,根本也不可能认识他。 “挺够义气的。”耳钉显然也听说了一二:“主要我那老板说,他家里还有钱。” 对了,耳钉以前是跟着初阳道长混的。 我没理会耳钉,回去躺下了。 还是家里舒服,这一阵子东奔西跑,倒是觉得对家里都陌生了。 天气越来越冷,好像快要立冬了,被子里的世界实在让人眷恋。 只是程恪大概又怕我冷,等我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他才进来。 第二天起来,发现程恪不在身边,从洗手间洗漱出来之后,倒是意外发现耳钉居然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正将冰箱里面的速冻饺子给煮了,我蓬着头往里一瞧,觉得比看见鬼还新鲜点:“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立冬必须吃饺子,不然冻耳朵。”耳钉忙的不亦乐乎,整个人笼在了锅里开水冒出来的白气里面:“我这样的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最值得嫁,要不你考虑考虑,来个杨魏联姻,那长生就算是……” “我怎么记得是冬至?” “你记错了。”耳钉侧头说道:“听我的就行,考虑考虑。” 他的白牙跟耳钉一起在初晨的阳光里熠熠生辉。 “算了,我劝你注意注意手腕,”我坐在餐桌旁边:“再脱臼了,没人给你接。” “程恪不在家。”耳钉将一个个白胖胖的饺子给盛了出来,讳莫如深的说道:“说是去老家看看,让我告诉你一声,看你睡得香,不忍心把你叫醒了。好像是处理什么东西去了,他老家是哪的?” 老家,那个胭脂河边的小破庙?想来也是,他还冒充过神仙,一切事情全从那里而起。 不过,求姻缘,得姻缘,不能算他不灵。 一碗饺子被耳钉推到了我面前:“快尝尝我的手艺,包你一吃上瘾。” “这是饺子工的手艺,跟你有毛线关系……”夹了一个吃进去:“耳钉,不是我挑剔,这里面还有冰碴子呢!” “没熟?”耳钉一愣,随即大手一挥:“说明更新鲜。” 我回身要把饺子重新煮一下,耳钉不以为然的说道:“以前我听说,有种饺子专吃个嫩,过水一汆就行,一吃一兜汤汁,鲜。” “什么饺子?素的吧?”我把勺子伸进锅里搅了搅:“这可是猪肉白菜的。” “不是素的!”耳钉说道:“婴胎的!” 我当时就满头黑线:“婴胎?该不会是传说之中那种……女人吃了永葆青春的吧?” “你也知道?”耳钉眼睛一亮:“那是快足月的胎儿最好,据说常吃,那效果不同凡响,你来点不?我帮你在金玉里找找门路……” “不用了!”我摆摆手说道:“我还没到千方百计非得留下青春的年纪。” “谁会嫌弃自己年轻啊!我跟你说,那种饺子可难得了,”耳钉倒是唾沫横飞,预备说一个不亦乐乎:“有钱你也没地方买!医院里面,得有关系……” “行了,大早上的,别破坏我食欲。” 把饺子彻底煮熟了,程恪也就回来了,我看了他一眼:“处理什么东西去了?” “不要的,全处理掉了。”程恪那一双桃花大眼黑沉沉的看着我:“跟猫古神见了一面。” 哦,我想起来了,猫古神是菖蒲留下来陪伴程恪的,当初就是他把我给推到了那个小庙里面去的,现在菖蒲回来了……他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吧。 于是顺口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程恪伸手摸摸我的头发:“菖蒲……身体是那个姿态,而小庙里面安全,芙蓉带了她占了小庙,在玄阴气里养伤,跟我招呼一声。” 说到这里,他神色有点自嘲:“其实也没必要。” 真的把跟菖蒲的事情这样落落大方的跟我说,我倒是真有点意外。 耳钉趁机说道:“新欢旧爱就跟手心手背一样,都是肉!所以作为男人,全割舍不下,才是重情重义……” 程恪挑起了英挺的眉头来,眼光凉凉,样子有点怕人,耳钉被震慑了一下,讪讪一笑,剩下的话就这样烂在了肚子里。 是啊,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难,我知道。 吃完了饺子,龚贝贝打来电话,说是被家里扣住不让出来了,罗蔚蓝只得也在家里陪着她,但已经请家里养鬼师帮着我查刘老太太和邓先生的下落,通过了某种有效的手段,应该是可以确定他们俩没出玉宁,但具体坐标在哪里,还是根本找不到。 玉宁是不大不小一个城市,这两个老人,连星罗棋布的龚家养鬼师们都找不到,我们几个势单力薄,更是难以寻找了,我挂了电话,拧起眉头来,要是刘老太太存心躲避,那上哪儿找去? 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什么“来不及了”,怎么倒是不紧不慢躲起来,难道不等着我上套? 不……不对,我心里一沉,难道他们,是遇上了来自幕后黑手的危险? 这个想法实在是让人坐立不安。 程恪却说道:“养鬼师寻人,一般凭借阴气,也许,他们用阴气寻找不到,那些警察们使用的监控录像倒是能查出来。” 耳钉倒是愣了,连连挑起了大拇指,难以置信的说道:“程恪,你一个跨越时代的老鬼,居然连监控录像都知道,你够时髦啊!简直走在时代最前沿!” “上次陆荞被人抓住,说是被拍摄到杀了人的,不就是那种东西吗?”程恪淡然答道:“见过,所以记得。” “这倒也是……”我想了想:“不过,上次是牵扯进了杀人案子里面,才有机会查调监控,咱们平白无故去查那个,能行吗?” “报失踪案呢!”耳钉忙说道:“这说不定能得到帮助!不过……” 耳钉又迟疑了起来:“以我姑奶奶在玉宁的影响力,真要是报了失踪,我怕引起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啊,她那关系错综复杂的,不好办,有可能,会越查越乱。” 这倒也是,万一刘老太太手底下的养鬼师趁着这个机会来一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让刘老太太的事业有了什么损失,就不好说了。 “至于邓先生……”耳钉摇摇头,为难的说道:“咱们跟他非亲非故,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那肯定更不行了。” 说到了警察的话,我倒是认识一个负责养鬼师被害案件的苏澈。 说是认识,也没那么太熟,不过,他既然负责养鬼师的事情,这事儿说到底,没准儿也能跟养鬼师被杀一事牵扯上关系,找找他说不定正好! 我把事情跟程恪说了,耳钉挤眉弄眼:“别说,你这桃花挺旺盛。” 我没理他。 到了警察局去找苏澈,无奈何苏澈居然被警察局委派了某个任务,不在这里,也联系不上。 而上次跟苏澈一起去二姥爷叫阴差的那个别墅里面办案的警察听说我们来了,倒是迎出来了:“怎么,又有什么超自然的大事要报案?” 这个警察既然能跟苏澈在一起,必定也是知道内幕的,我赶忙就将事情跟他给说了一遍。 他一听,说道:“调取监控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我得……” 说到了这里,忽然又一个警察进来了,跟他耳语了几句,他这才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转头跟我说道:“调取监控可以帮你们,但是前提是,你们得帮我们一个忙,行不行?” “帮忙?”我满头雾水:“警察也需要我们帮忙?” “是啊,”那个警察说道:“警察也对付不了超自然现象。” 第232章:脖颈沉重 上次我被抓进来的时候,程恪跟我说过,“差人”的身上有正气,所以警察局和政府机关等地方是正气十足的地方,一般的孤魂野鬼绝对进不来,就连程恪,也是因为我进来,才能进来的。 我回头望了一眼程恪,程恪略略点了点头,意思是先听听对方怎么说再决定。 是啊,除了那个监控之外,确实也没有别的法子再找刘老太太和邓先生了,既然如此,试试就试试。 “超自然现象……”我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什么超自然现象?” “这件事情,出在我们一个领导身上。”那个警察说道:“他现在深受其扰,可是找不到办法,之前就有人跟我们举荐你们,说你们肯定有法子,但是你一直没有在玉宁,所以没法子找到你们,今天赶了巧,你们倒是找到了这里来了,所以想请你们帮个忙,作为交换条件,监控也肯定给你们调……” “举荐?”我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不知道,是谁举荐的?” “这个我们不方便说,”那个警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不知道你们答应不答应?” 我看了看程恪,程恪显然也对“举荐”来了兴趣,道:“那我们就加一个条件,事情成了,除了监控之外,还把‘举荐’的人告诉我们。” “这倒是可以。”两个警察商量了一下,说道:“不过关于我们领导的这件事情……” “我明白,”我点点头:“一定保密,不让我们之外的人知道。” 两个警察对望一眼,说道:“我们记你们一个人情。” 既然如此,就赶紧帮他们把这件事情给搞定了,好得到了监控,继续找邓先生和刘老太太去。 而且,“举荐”的人,我也很感兴趣。 耳钉倒是凑上来:“陆荞,你们这是院子里面放鞭炮,名声在外了啊!牛逼!” “去去去。” “我送你们去,”一个警察说道:“事情,发生在那个领导他们家里,所以要到那里去解决。” 于是我和程恪还有耳钉坐在了警车上面,招摇过市,呼啸而去。 路上听那个警察说,原来那个“领导”,是个大官。 车开到了一个家属大院里面,里面花木扶疏,建造的非常不错,里面住着的人也都是一些高官的家属,一个比一个有气势,估计哪一个都不好惹。 跟着那两个警察到了一个居民楼,上了三层楼。 这个家属院半新不旧,一开了门,倒是让人吓一跳的豪华。 豪华说的倒不是暴发户的摆设,而是墙上挂着的,全都是一些个名家的画作。 我本来也是学这个美术类专业的,不敢说自己会鉴赏真伪,但是好歹想想,那么一个大官,总也不可能整一屋子赝品。 估算估算那些个画作,光是客厅里面的横幅和镜框,能在市中心买个初阳道长那种商铺。 家里的家具也是挺讲究的海南黄花梨,耳钉冒冒失失一屁股就坐在了一个椅子上面,我都替他捏一把冷汗。 这是个三室两厅的格局,小心翼翼的落了座,那个警察往书房里面说了几句话,不大一会儿,出来了一个很瘦的中年男人。 以平时对官员的印象,总会觉得是威风凛凛难以接近,可是这个中年人,瘦的厉害不说……看上去,整个人是个很神经质的样子,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色线衣,手里紧紧的握着了一个杯子。 那个杯子被他手指头拢的很紧,我没看清是个什么杯子,难不成……是正在喝茶吗?是了,指缝之间,是带着点袅袅的热气。 也许这个官员平时也很威风,但是现在看来,他只是一个急需帮助,内心惶惑不安的普通人,从他发紫的指甲和乌青的眼圈子,能看出来他一定失眠的厉害。 警察没跟我们说他具体怎么称呼,就说了一个“领导”。 虽然尴尬,也只好打了一个招呼:“领导你好。” 那个领导看着我们三个,略略的点了点头,眼里的光也神神叨叨的:“你们……能看见那种东西吗?” 一上来问的倒是很直接,跟不信鬼神的公家人区别可挺大,我忙挺起胸膛点了点头:“能看见。” 不仅能看见,而且还养了一只,还就在你眼前。 侧头看了一眼程恪,程恪薄唇一勾,也没说什么。 “我们……可能被缠上了……”那个领导握着那个杯子的两手正在微微的打颤:“有鬼。” “您慢慢说。”我望着那个领导:“只要有能帮忙的,我们一定不遗余力。” 那个领导低下头,杯子里面的热气将他的眼镜片全给熏出来了一层雾气,可是他还是不以为意,就是鸵鸟似的不抬头,像是在杯子里面找什么似的,半晌,才低低的说道:“我们到了哪儿,它就跟到了哪儿……” “我们?”我抬眼望着那个警察:“请问是……” “领导家里,就领导和夫人两个人。”那个警察忙说道:“夫人这一阵子也 是事情的受害者,正卧床休息呢!精神很不好,就在里面房间。” “现在应该没在……”那个领导忽然开了口:“那就趁这个机会,跟你们说说……” 事情是在最近发生的。 领导觉得夫人有点不对劲儿。 平时夫人很喜欢干净,总要把家里打扫的非常干净,几乎真的是一尘不染。 但是现在家里不管哪里,都积着薄薄的一层灰。 领导开始以为是夫人这一阵子为了什么事情忙碌,将家务给耽搁了,就亲自在闲暇的时候,将灰尘给打扫干净了。 但是很快,屋子里面还是会积了灰尘上去,而且越来越厚。 领导开始疑惑了起来,按说,家里又不是没住人,有一些经常用的地方,比如餐桌和椅子,就算不打扫,也不会积灰的。 是睡前没关窗导致起了风进来扬尘了? 也不对,玉宁这个季节,干燥是干燥,却并没有刮风。 领导再次打扫,但是很快,积灰又以领导想象不到的速度重新聚拢,侵占了干净整洁的整个家。 领导忍不住,就问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夫人却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答非所问,并且要求领导不要再过问,更不要再继续管那些灰尘的事情。 领导对此十分不理解,但是也没有办法,但是有一天晚上,领导起夜,这才无意之中知道了灰尘的真相。 原来,是夫人半夜起来,拿着一个小盆,在白天被蹭掉尘土的地方,重新的覆盖上了一层尘土。 用小刷子,细细的覆盖上,将尘土弄成了十分自然的样子。 大半夜,自己的妻子背着自己在家里做出了这样行为诡异的事情,大概谁都会吓一个后背发凉。 领导想问,但是看着妻子的那个样子,领导知道,妻子一定是不愿意跟自己分担的,于是领导怀疑,妻子是得了梦游症。 以“健康检查”为名,带着夫人挂号看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却说夫人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心理上的异样,完全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领导心里更奇怪了。 而且,妻子怪异的举止,开始逐日增多。 她总是看着一个角落哭,看着一个角落笑, 而在吃饭的时候,明明只有夫妻二人,可是却莫名其妙的,要摆上第三个碗和第三双筷子。 还买了很多夫妻二人平时从来不吃的零食。就那么堆着。还买了各种两个人根本吃不完的水果,放到了萎蔫,就扔掉。 事情听到了这里,我跟程恪也就对了对眼睛,这样的事情,我见过。 以前在潭深镇,二舅不就是这样做的吗?饭食里面,还被参杂上了纸灰。 耳钉忙也把嘴给凑过来:“我说,那个夫人,该不会是养了小鬼吧?” 我也是这么怀疑的,最近也是听说了普通人也想通过比较简单的方式来养小鬼,让小鬼给自己转运和增添财气什么的。 其实,那就有点像是“改命”的范畴了,对普通人来说,是要冒着很大风险的。而且,小鬼好养,却也很容易反噬,真要是出了点什么岔子,一个人出事都是轻的,家破人亡的故事,我也不是没听过。 耳钉跟我这么一窃窃私语,那个领导讲着讲着也就停了,挺惶惑的看着我们,我忙把耳朵从耳钉嘴边给挪开了:“没事,您继续说。” 领导一听,又从那个杯子里面跟找什么似的看了看,才继续惴惴不安的说道:“我问她那些反常的事情,她就不回答我,整个人也跟变了个样子似的,神神叨叨的,后来我……” 后来领导每次回家之后,总觉得脖子很难受,特别沉重,像是抬不起来一样。 长年累月坐办公室的人,腰椎和颈椎出些问题,是非常常见的,领导也没当回事,就往脖子上贴了止痛的膏药。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也就没什么了,领导觉得膏药起了作用。但是没想到回家之后,脖子又开始沉重了起来,像是坠了石头在脖子上一样,非常的累。 这个病症,第二天等他上班,又好了。 几次三番,领导也就不得不怀疑,难道……只有回家的时候,脖子才会难受? 为了试验一下,领导这一天提前半天下了班,刚到了家的时候,领导的脖子还没有疼,让领导不禁自嘲起来,也许自己是跟夫人一样,最近有些个神经质吧,但是刚这么想,他再抬起头来,发觉脖子上那个沉重的感觉又出现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领导刚巧是坐在他现在的这个位置上,能正对着电视机。 电视机的背景墙是彩色的玻璃镶嵌成的,能十分清楚的映照出来对面的东西,而领导正看见了,自己的身后,妻子正斜倚在了墙边,望着领导,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领导确定,夫人笑的时候,眼睛是正对着自己后脑……脖颈的!可是……看着夫人的那个样子,不像是在对自己笑,而像是,在跟领导脖子上的什么东西在笑。 领导后背冒了凉气,心绪不宁的就说单位有事需要处理,逃命似的跑出了家门。 放在谁身上,谁的想法大概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夫人不对劲儿不说,怕还是对着领导不对劲儿。 领导越想越后怕,就索性到了一个认识的推拿师傅那里,让他看看自己的脖子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推拿师傅让领导打了个赤膊,开始往上涂抹药酒,结果,药酒抹上了之后,领导的脖颈和前胸,出现了很奇怪的痕迹,青紫色的,像是碰的瘀伤一样。 脖子上是个u型,而锁骨上面是两个对称的“!”形状。 推拿师傅看着也挺纳闷,完全说不出什么所以然,领导自己照了镜子,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这两个部位,什么也没碰到的! 百思不得其解的回去了,但是一开门的瞬间,领导的脑子一闪,突然就明白了,如果……脖颈后面的“u”型是个屁股印子,而那两个锁骨上面的“!”是两条腿垂下来的痕迹的话…… 有人骑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个想法,让领导浑身的汗毛眼儿全开了,夜风一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 所以……才会那么沉! 这还不算什么,夫人那个笑容是个什么意思?她早就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想到了这里,领导腿一软,几乎就要栽倒在了自己的家门口。 而正在这个时候,门一下子就开了,妻子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后面,凉森森的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领导这才支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去。 越过了妻子的肩膀,十分显然,家里还是满满的,整整齐齐的灰。 领导觉得,再不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就要疯了,可是,他一直不信鬼神,也无法接受,世上会有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存在。 一进了屋,那个沉重的感觉像是早就等着他来,直接就坠了上去。 有了那种猜想之后,领导心里更觉得,分明是有人坐在了自己脖颈上的感觉啊! 而在反光的地方,他看到,妻子正在自己的背后,露出了那种奇异的笑容来。 疯了……妻子疯了……也许,因为妻子疯了,他自己也疯了。 于是他决定求证一下,世上究竟有没有鬼,当然更重要的是,家里有没有鬼,他的脖颈上,有没有鬼! 等到夜里,妻子将灰尘撒平整了睡下的时候,他就悄然的起了床,想看看,那尘土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出所料,有一瞬,他的脖子轻松了一下子。他立刻睁开的眼睛,发现触目所及,有一串脚印。 从自己身下延展,一路在地板上胡乱转圈,是小小的,婴孩儿的脚印。 胖墩墩的,足弓还不能显现出来,清清楚楚,毋庸置疑的出现在了那一层薄灰上面。 领导现在也忘记了,那一夜他究竟是怎么度过的,大概……就是所谓的呆若木鸡,魂游天外吧! 等到回过神来,他开始一筹莫展,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后来,正巧有个人送礼,给他了一个杯子。 一听到了这里,我也就来了精神,难道,就是他手里的杯子? “犀角杯。”程恪忽然说道:“很少见。” 那个领导一愣,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伸长了脖子过来,神神叨叨的说道:“你认识啊?” 程恪薄唇一勾:“燃犀能见鬼,犀角辟邪,泡水可明目见秽气。” “对对对对!”领导的精神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你果然,是个厉害角色!这次,看来是找到了真的高人了!” “明目见邪气……”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那个领导之所以总要看着自己的那个杯子,是因为水里的倒影,能看到鬼! 可惜……程恪这样堂而皇之的来,登门入室的进,他倒是没起疑心。 “就这样……”领导接着说道:“我想起来了古书里面的事情,就忙不得的将这个杯子蓄满了水,这白气一起,我真的就看到了,自己的脖颈上面,骑着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的脸清清楚楚的映照在了犀角杯子的水面上,导致领导险些当场就将那个杯子给抛出去。 但是他终究也见过些个风浪,好歹手上还是稳住了。 而妻子,虽然时不时还要对着领导的脖子笑,可是身体却渐渐的虚弱了下来。以至于终于卧床不起。 领导也想过,会不会是房子出了问题?也曾经找借口往别处去过。 可惜那个东西,是跟住了他的妻子,妻子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而妻子又喜欢家,既然哪里也都没差,还不如就回来了。 事情,算是确定了吧?领导害了怕,开始四处去打听,究竟什么地方,会有驱鬼的法子,但是一概没有什么结果。他们一来,领导能从那个犀角杯子之中,看到了那个小孩儿就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吃吃的笑,像是在看一场热闹。 只有一个人,给了领导一个玉坠子挂在了脖子上,说是可以让那东西不得近身,领导戴上之后,果然在杯子水面上看到了,小孩儿露出了十分嫌恶的样子,躲闪着,再也不肯靠近领导了。 却更靠近了那个夫人,开始跟夫人形影不离。 领导求助,但是那个人倒是把我们的名字说了出来:“他们会找你们的,也会帮你这个忙的。” 那个人……认识我们?会是谁呢? 第233章:糯米香灰 “啪!”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只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把我吓了一个哆嗦,我抬起头来,正看见耳钉把一张大脸给凑过来了:“很显然呀,他媳妇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了。” 我伸手把耳钉的手给提起来丢开了:“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看着,说不定就是他媳妇养了小鬼之类的,”耳钉小声说道:“但是也许出了什么差池,那小鬼闹起来了。” 养小鬼我也听说过,好像是将孩子的骨灰或者某种身体部位封在了一个小物件之中,然后养主会尽心供奉,这个“小鬼”就会给养主带来了好运气,但是如果养主冒犯了小鬼,或者小鬼提出来的要求没有达到,那反噬起来,也很了不得。 我转头望向了程恪:“之前那个夫人买了很多吃食,还多放了碗筷,是不是……” 程恪略略摇摇头,说道:“这个小鬼,带着怨气,不是那种反噬的。而且,这个夫人之前,并不认识这个小鬼。” 这就有点矛盾了,不认识,哪里来的怨气? “不认识。”领导的耳朵挺尖,一下子就凑过来了:“这……这话怎么说啊?” “之前这个夫人在屋子里面撒灰,”程恪的桃花大眼抬起来:“就是因为,她想要确定,这个屋子里面,到底多出来了什么东西,所以,它的来历,夫人并不知道。” “诶?”领导战战兢兢的说道:“这么说……啊,那就说明,我老婆也只不过是一个受害者啊!既然她是个受害者,那……那这个东西,就不是她专门用来对付我的手段了……” 看得出来,他松了一口气,比起鬼怪来,估摸着,他更怕的还是妻子的“背叛”吧? 夫妻之间,用得着那种“手段”? “方便的话,”程恪说道:“能不能让我们见一见夫人?” “这个么……”领导像是思忖了一下,才下定了决心:“可以是可以,你们不要惊吓了她,关键的事情,就直接跟我说吧,啊!” 这个领导还真是对妻子爱的深沉,各种无微不至。 我们答应了下来,那个领导就带着我们一路往里,开了一扇卧室的门,那个卧室拉着窗帘,整个屋子里面暗沉沉的,一个比领导还瘦,堪称皮包骨头的中年女人,正躺在了床上,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跟个蜡像似的。 好家伙,只要被鬼缠上,居然都瘦成了这个样子,要是养鬼附身,弄个减肥中心,一定能赚大钱。 程恪扫了这个屋子一眼,确实,整个屋子因为没人打扫,地板上是落着一层薄灰,那薄灰上面,清清楚楚的印着一些杂乱的脚印子。 脚印子跟那个领导说的一样,圆滚滚胖乎乎,是个孩子的。 我想起来在潭深镇的时候,二舅家的二楼也闹鬼,可是那些灰尘却并不能被那种东西印上脚印子,只能说明……这些个灰尘,不是普通的灰尘。 一股子粮食的香气扑进来,哦,对了,这些个灰土里面,参杂了糯米粉。 果然,这个灰尘对夫人来说,就跟领导使用的那犀角杯子一样,全是用来验证屋里到底有没有阴灵的,她也算后知后觉,家里多了东西。 耳钉本想大大咧咧开口就问,无意之中扫了程恪一眼,又决定装怂,就躲在了我后面。 程恪便先走了过去,地上果然也出现了一个个的脚印来。 第一次看见他的脚印…… “快走快走,发什么呆。”耳钉推我一把:“赶紧弄完了拉倒。” 到了那个夫人床前,夫人像是根本没看见屋里多出来了几个人一样,全然是个木噔噔的模样。 “鬼迷心窍了……”耳钉咕哝了一句:“造孽造孽。” 程恪低下头,拿出了一段红线,束缚在了夫人的小指头上。接着微微一牵,夫人像是溺水的人上了岸,忽然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来。 接着,她这才转了头,望着我们,露出一种十分戒备的模样来:“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过来帮忙的,小芬!”领导赶紧说道:“咱们家里的那个东西,你……你知道些什么,就赶紧说出来,他们……” 夫人颜色微微一动,接着梗着脖子说道:“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胡思乱想吗?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小芬,你不能这样啊……”领导忙说道:“就是那个小……” “小什么?”夫人来了脾气:“你们都给我出去!” “鬼迷心窍,迷的挺厉害的……”耳钉特别事不关己的说道:“不好弄啊。” 程恪却略略的低下头,桃花大眼望着夫人,淡淡的说了一句:“那个孩子,不是来跟你作伴的,而是来讨债的。你想把命给它吗?” 夫人一听这个,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你……你说什么?” 程恪没回答夫人,只是抬头望着那个瞠目结舌的领导,说道:“两位一直也没有过孩子?” 领导忙点了点头:“是啊!一直都没有过,不过……” 领导看了一眼夫人,小心翼翼的说道:“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也挺好,孩子不孩子,无所谓。” 谁也看出来了,领导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让妻子的心里舒服一些,不见得是真的这么不介意。 那个夫人一听这话,也是个很不以为然的样子,看着领导的那个表情,居然像是在无声的骂领导虚伪。 领导像是有点心虚,也不敢看着夫人,只转头看着程恪。 程恪还是好整以暇的望着夫人,说道:“如果夫人一心求死,那我们就算过来帮忙,也是没用的。” 夫人的身子微微一颤,像是犹豫了一下,才转头望着程恪,不情不愿的说道:“你,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夫人很喜欢孩子。”程恪说道:“是不是,想要养了这个孩子?就算,夫人知道,这个孩子并不是人。” 夫人怔了怔,这才露出个倔强的样子来:“他能陪着我……” “可惜,普通的异类,并不能常相伴。”程恪说了这么句话。 我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异类不能常相伴? 夫人咬了咬牙:“他是个好孩子,绝对不跟你们说的一样!” “是么……”程恪微微侧过头,说道:“夫人大概很久没照镜子了。” “嗯?”夫人望着他:“你……” 台子上正好有个能拿下来的梳妆镜,程恪取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头在镜子面上一抹,就放到了夫人的面前去。 夫人狐疑的望了望程恪,又望了望镜子,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是……这是我?” 显然夫人这一阵子,应该是“鬼遮眼”的原因,根本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异样。 “再要是晚一点,恐怕夫人下了阴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程恪悠然的说道:“先问夫人,那个孩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领导见状,也想跟程恪一样的劝夫人两句,可是程恪转头望了那个领导一眼,领导赶忙住了嘴,惶惶不安的捧着杯子,望着夫人没吱声。 大概是被自己镜中的脸给吓住了,夫人整个人猝不及防,这才讷讷的说道:“时间……不算长……那一天,有人叫门,我开了……” 夫人平时自己在家,有一天听到了敲门声,还有一个小孩儿奶声奶气的声音:“我进来玩会儿行吗?” 夫人一听,以为哪一个邻居家的孩子过来玩儿,因为平常都有工作上的交往,所以左邻右舍基本夫人全是熟悉的,就没有什么戒心的开了门,答道:“来玩儿吧!” 可是开门一看,门外面,什么也没有。 夫人以为是那个孩子恶作剧,也没放在心上,但是打那一天开始,家里就有点不对劲儿。 才买来的苹果,被人啃了一口,夫人盛米饭的时候,习惯在碗里面堆出了一个尖儿来,而现在碗一旦摆好了,那个尖儿就会消失不见,像是被人偷吃了一口。 开始夫人以为是领导做的,问了几句,领导并不知道。 夫人自己也觉得,跟领导过了一辈子,以对他的了解,他也并不是那种会跟孩子似的恶作剧的人…… 一想到了“孩子”二字,夫人想起来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敲门声。 这是怎么回事……夫人心里嘀咕着,却也并没有多想。 但是家里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 就比如说,一些明明放好了位置的小东西,在要用的时候,偏偏就是找不到,等不用了,一抬眼,那个东西又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比如领导的烟灰缸,本来搁在了书房,但是偏偏会在炉灶附近出现,还有一些自己的化妆品,找不到了之后,买来新的,又发现了消失的化妆品出现在了洗脸池里面。 甚至有一次,夫人自己在家里剥核桃,不小心核桃仁滑脱了手,该是掉在地上的,可是一低头,核桃仁就那么不见了。 核桃仁油性大,落在地上招蚂蚁,也很容易引来蟑螂,所以夫人是非找到不可,可是将客厅犯了个底朝天,也并没有发现那个核桃的踪迹。 夫人不信邪,又故意掉了一个,结果还是不见了。 像是地上,张着一个看不到的嘴。 这是到了别扭的程度,但应该还算不上可怕。 最可怕的,是夫人有一次买了糯米,预备做一些油炸糕给喜欢粘性甜点的领导吃,那些铺平了的糯米上面,居然浮现出来了很多的手印脚印。 小小的,清晰的,历历在目,是婴孩儿的痕迹。 夫人吓得脚软,颤着手给自己的几个姐妹打听了,才打听出来了一个靠谱的法子,就是把糯米粉和香灰混合在一起,铺满家里每个角落,真的再有那种脚印出现,就可以确定,家里有那种东西。 夫人依言而行,果然,小小的手印脚印四处攀爬,还有一个地方,甚至印出来了一个脸谱似的痕迹。 像是有个孩子在屋里跑跳,不小心趴在了地上脸着地了一样。 夫人确定了,心乱如麻,她正预备着找人想想法子的时候,从家里能反光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小孩儿。 那个小孩儿身上滚了糯米粉和香灰混成的粉末,是白胖白胖,却特别瑟缩的样子,小脸靠在了门口旁边,忽然开口,奶声奶气的说道:“我能留下吗?” 要叫别人看见了这种场景,大概吓得得当场晕倒,可是夫人……夫人是个一直都没能得到孩子的人,特别的喜欢孩子。 尤其,这个孩子,就算来路不明,居然看着是难得的投缘。所以夫人动了心思,既然没有孩子……有这么个孩子,也好。 耳钉低低的跟我说道:“这就是鬼迷心窍了,普通人是不能直接看阴灵眼睛的,阴灵的眼睛,可以‘摄’。” 我也明白‘摄’的意思,就是被迷了魂,让自己看到的,全是阴灵想让自己看到的东西,自己的做的事情,全是阴灵想让自己做的事情。 这跟迷魂阵的区别,就是被阴灵“摄”了之后,只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全是心甘情愿的。 就跟被妲己“摄”了的纣王一样。 我寻思了寻思,想起了开始的时候。 夫人应该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不明来路的人喊门的时候,绝对不能答应“进来吧”。 本来每家每户,也都有镇宅的神灵,一般阴灵是不能进门的。可是一旦这是主人开口应了“请”进来的,那这个阴灵,就可以成为家里“合法”的来客。 “这么说,这个小鬼找上来,也是因为纯属偶然啊?”领导战战兢兢的问道:“不过是,赶巧了?” “不一定。”程恪答道:“有因才有果,这个孩子,是专程找过来的,目的明确,有怨。” “怨……”领导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们……没有和哪个小孩儿结怨啊!” “对了……”耳钉忽然说道:“会不会是,夫人,也为了永葆青春,吃过婴胎饺子啊?” 第234章:是我爸爸 钻石满2700加更 “婴胎饺子?”那个夫人一下子愣了愣:“什么是婴胎饺子?” 领导倒是听说过,连连摆手,说道:“她并不是那种人!不至于不至于!说实话,倒是有人请客我过喝什么婴儿汤,说什么滋阴壮阳延年益寿的,我也连去也没敢去,绝对不会是那么来的!人吃人……史料上是有,但绝对不是我会做出来的事情!” “咯咯叽叽……”忽然正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这么个声音,正像是个小孩儿害怕要哭似的! 领导和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全变了! “你们……你们听见没有!”领导颤着声音说道:“就是这个声音!” 程恪挑起眉头看了看,我一回头,正看见了一串小孩儿的脚印子叠在了我们刚刚走过的脚印子上! 也就是,我们进来的时候,他正从我们身后走过去! 有点,让人瘆得慌。 耳钉早也看出来了,一手就往自己耳朵上摸:“这就奇怪了,这是怨气啊,如果非亲非故无怨无仇没有交集,会是怎么缠上的呢……” 事情有因才有果,本来也是常识,只是这个小鬼,也是有点匪夷所思。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四下里看了看,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见了那一串带着极其细微的阴气的脚印子,是一路到了床底下的。 他长腿一弯蹲下来,一抬手,利落的将垂到了床脚上的床单给掀开了,沉声说道:“出来。” “嗖……”里面一下子冲出来了一团子东西,那团子东西像是一只困兽一样,势如闪电,飞快的奔着我和耳钉就给扑过来了。 我因为阴阳御鬼之术,总是身体比脑子反应快,自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身子已经轻捷的侧身一躲,利落的避让开来了,耳钉本来也算是有本事的,可是那个东西就在那么一瞬间出来了,他想拿出什么东西来做出反应,也根本没来得及,所以结结实实的就被那个东西直接冲撞上了,还被带的往后倒了一个倒仰,一屁股坐再了那一团子脚印子上! “耳钉!”不用说,那团子东西就是捣乱的东西,虽然它速度很快,我也约略的看清楚了,就是一个四肢着地,倒腾的飞快的小孩儿。 但是那一团子东西一撞上了耳钉,当即就不见了。 “诶?”我一下子愣了:“跑了么?哪儿去了?” 不……没跑,耳钉身后,并没有新的脚印子。 领导和夫人,更是吓的不出声了,患难见真情,倒是正紧紧的搂在了一起,瑟瑟发抖。 程恪则站起身来,望着耳钉,淡然的说道:“你有委屈,就说吧。” 诶?委屈? 我转头望着耳钉,只见耳钉正把一根大拇指塞在了嘴里,有滋有味的就吮吸了起来,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望着众人,也是有点张皇失措,像是在害怕。 我嘴角一抽,好么,那个小孩儿,撞到了耳钉身上去了! 作为养鬼师,有很多的要求,除了以前说过的八字硬,属相大,体质也得阳火低,说起来矛盾,所以并不好整,还有养鬼师为了这个要求,存心把自己的阳火降低了好养鬼。 人阳火低才能近阴,一旦近阴,才能更好的跟阴灵交流,这个交流说起来就宽泛了,驯养他们,跟他们沟通,自然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需要的时候,自己本身,也要成为了阴灵跟阳间人的媒介。 因为并不是每个阴灵的气都那么重,可以现身说法诉衷肠,有时候必须借用了养鬼师的身体,才能跟阳间凡人沟通。 所以,养鬼师一定要让自己的身体跟阴灵是个可以相容的状态,刚才那个小孩儿,可未必是想冲到了耳钉的身上,八成,是程恪用了什么手段,正好将小鬼给“推”进去了。 反正他算准了,我肯定能躲开,耳钉倒是个正好的人选。 程恪耐心的看了带着小孩儿神态的耳钉一眼:“要是不说,就直接将你收走了。” 耳钉眨巴着眼睛,忽然就大哭了起来:“凭什么赶我走?这是我家!” 小孩儿说话奶声奶气,是因为鼻音很重,而耳钉一个成年人发出了那种奶声奶气的声音,真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你们家?”领导盯着耳钉那个怪样子,大概也处于个“耳钉是人”的心理安慰,壮着胆子说道:“因为我媳妇给你开门,这就成了你们家了?你就开开恩饶了我们吧,我们两口子,实在已经是经不住折腾了!” 而耳钉一听这个,转头定定的望着领导,忽然开了口:“爸爸,这里真是我家。” “爸爸?”一听这个,我登时就愣了,转头盯住了领导。 领导的反应比我自然更厉害,当时整个人都僵了:“你跟谁叫爸爸?你……你认错人了啊!我根本就不是你什么爸爸!你……你别血口喷人啊!这就算人鬼殊途,你……你也得讲理啊!” “爸爸……”耳钉的眼睛一弯鼻子一皱,看着那个样子,当场就要哭出来了:“以前您就不认我,后来您又赶我,您还是不要我?您让我上哪儿去啊!” 夫人一听这个,本来吓得不轻,可“爸爸”二字一入耳,夫人的脸色一下也变了,盯着领导,颤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这女人吃起了醋来,连鬼也不怕。 领导整个一副跳进黄河洗不清的委屈模样,两手乱摇着说道:“这是怎么个说头儿?他冤枉我呀!这不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吗?我这一辈子,哪儿就有那个福气有孩子了?” “哼。”夫人忽然冷笑了一声:“是啊,都是我害的,是不是?也好,让这个鬼弄死我也不错,我死了,你自然就有这个福气了。” 领导完全慌了手脚,也看得出来,领导平常是个登峰造极的妻管严,听了这个哪儿还受得了,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就扯住了程恪:“您得给我想想法子!我……我怎么就成了个爸爸了!” 第235章:一场讹诈 “别着急。”程恪转过头对耳钉说道:“这件事情,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问问他。” “你是我爸爸啊!”耳钉鼻涕眼泪横流,看上去惨不忍睹:“我认不错!” 信息量太大……难道,婚外生私生子? 这对领导官员来说,可真不是什么好事。 而带着我们来的警察早已经知情识趣的消失了。 “我赌咒发誓,我绝对没在外面有过孩子!”领导先是无计可施,接着对着夫人,一只手竖着就伸直了,跟太阳穴一平齐,标标准准是个赌咒发誓的模样:“绝对没有!要是有……” 要是有,估计早就心肝宝贝似的供养起来了,还能让孩子死了,变成个鬼? “这还用说?”夫人凉飕飕的望了领导一眼,冷笑着说道:“你自己心里明白,没有父精母血,孩子都有不了,更别说出来个鬼了。你嘴里说没孩子也不在乎,不还是想着延续香火吗? 我算是把你给看透了!孩子现在找来了,你赶紧认了吧!跟着你孩子一起下了地狱也好,别拉上了我!” 这么不大一会儿,恐怖片儿变成了家庭狗血伦理剧,画风变得太快我不敢看。 “冤枉啊!”领导转过头,忽然望着耳钉,颤颤的伸出了手来指着:“你……你该不会,是趁着这个机会,装神弄鬼的吧?你到底想怎么样?闹鬼已经很让人心烦了,你……你还跟着添什么乱?” 耳钉被领导这么一指,整个人就给懵了,然后,张开大嘴就哭了起来:“呜呜……爸爸,你怎么还是不认我……” “行了,”乱成一团的时候,还是程恪镇得住场面,他一道凛冽的眼光投过去,那个小孩儿也跟真正的耳钉一样,看了就心生惧意,也就抽抽噎噎的收了声,畏惧的望着程恪。 程恪这个眼神,真是老少通杀。 接着,程恪弯下腰,看着耳钉,清越的声音说道:“这是你爸爸,那你妈妈又是谁?” “我妈?”耳钉抽噎了几句,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妈,以前经常跟他在一起。” 说着,一只手指着领导。 “我……我最近也没跟哪个女人在一起啊,除非……”领导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 嘴巴开了开,又合了合,跟一条刚被钓上岸的鲤鱼一样,犹豫半晌,才试探着说道:“难道……是郭明玉……” “爸爸,你想起来啦!”耳钉的那个表情要是再个白胖小孩儿的脸上,一定是个可爱的让人想亲的样子,可惜,在耳钉脸上,实在像是个智障,没法喜欢起来。 “郭明玉?” 领导先是个特别心虚的样子,但是再一想,还是个不相信的模样:“郭明玉……那她也没怀孕啊!” “怀孕这种事情,也不是当事人之外的人能知道的。”我叹口气,说道:“也许……她那个时候,没来得及告诉你?” “这怎么可能?郭明玉整天想着讹我,要是有这种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刚说完了这个,领导意识到了自己说走了嘴,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转头望着夫人,战战兢兢等着夫人发难。 “郭明玉……”夫人一听这个,倒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大眼睛眨了眨,忽然不支声了。 我看着情况不太对,夫人也知道?就赶紧问道:“领导,那个郭明玉到底是谁啊?” “就是……”看出来夫人神色有异,领导察言观色一番,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就是……一个饭局上认识的,别人给我的礼。” 礼?这话一听不明白,但是再一想就知道了。 比如我爸是个正科级别,勉强也算是个小官,所以中秋节时常也会有人给他送点螃蟹什么的当成了节礼,让我和我妈跟着沾光。 但是给这位大领导的礼,肯定是办大事才使的,自然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了。 这位郭明玉,估计着就是“色情行贿”啊。 “事情发生过么?”程恪的桃花大眼扫到了领导的脸上。 领导像是不敢直视程恪,不由自主就跟嫌疑犯似的低下头,瘦削的肩膀微微的一抖,这才说道:“这个么……我也说不好……就算是有,那也肯定是酒后乱性,没法当真!那天醒过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啦! 然后……郭明玉拿了那种照片来讹我,我也该给钱给钱,给完了钱,本来觉得她那种女人,肯定是填不满的老鼠窟窿,还做好了一些后手准备,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没联系过我了啊! 你们想想,她那种女人,赚的就不是什么干净钱,真要是……要是有了,她能不来继续讹我么!” 领导说到了这里,再看了一眼夫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我要是真有了自己的孩子,这个情况的,也绝对不会……” 他下半句咕哝着没说出来,但估摸着,就是“绝对不会任其夭折”。 领导看样子,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程恪继续问道。 “我想想……”领导掰了掰手指头,又忙摸出来了手机,找到了一条银行发过来的转账信息:“你看看,这是我给她的封口费,也有一段时间了……” 那段时间,只有几个月,根本不够一个孩子出生,也就是说,附在耳钉身上的那个小鬼,是个胎儿的灵体。 胎儿的灵体一般来说怨念最深重,因为还来不及看这个世界一眼,生命就被大人剥夺了,所以如果是人为的终止妊娠,怎么也会恨。 但是有的父母福泽深厚,胎儿力量薄弱,撼动不了,也没觉出什么来。 毕竟势单力薄。 但要是胎儿恨意累积的深厚,就另当别论,堪称一个“小鬼难缠”。 “你说,”程恪继续望着耳钉:“你怎么死的?” 耳钉怯怯的抬起头来,却指着夫人说道:“她把我弄死的。” “什么?”我一下子就愣了:“夫人?” 对了,夫人打一听到了郭明玉那个名字,就是个不太正常的模样,一言不发,只是紧张的盯着自己的手指,还将手指十分别扭的反扭的跟麻花一样,显然很紧张啊! 我还以为她单纯是被领导气疯了,原来……也有夫人参与了这个孩子的事情,心里有鬼? “小芬……”领导望着夫人,有点难以置信的样子:“我说……怎么郭明玉不来了,原来…… 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孩子吗?你……你怎么能下了这个狠手?那好歹,也是个孩子,谁生下来不一样,给咱们抱来养又有什么关系!” 领导这话说的还真是脸不红气不喘,怎么就谁生下来不一样,这关系大着呢! 夫人脸瞬时就白了,大概也被这句话气的给噎着了,一时脑子发空,连怎么反应都梗住表现不出来了。 没想到领导倒是还没完,居然又梗着脖子追问了起来:“是不是,郭明玉来找我,跟你说了点什么不该说的,你……你把她给……” “我哪儿知道她怀孕了!”夫人终于是能说出话来了,可是连牙齿都有点打战:“这……这怎么可能……不,我我根本也没把她怎么样啊?我就是……我就是……” 耳钉吸吮着自己的大拇指,又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来:“就是你弄死的,所以,归来找你,应该应份,我的命,你赔给我,我的家,你赔给我!” 这话说的像是特别轻松,可实际上却是个催命符一样的存在! “我就是推了她一把,可是……谁知道就,她根本也没说过怀孕这码事啊!”夫人语无伦次了起来:“这……这……她拿着那种不要脸的照片来了,口口声声,说是跟你的丑事,我不拿钱,就得把那东西给公布出去,你说我能给她好脸色吗?” “那你……”领导瘦巴巴的身体颤动了起来:“你到底怎么推的她?” “我都给了她钱,她还没完,不干不净的说什么不会生孩子的女人是不会下蛋的鸡,嫁入豪门也不保险,说是……愿意帮我代孕!”夫人咬了咬牙,说道:“我一生气,在门口一推,也不过是想着催她,是她高跟鞋有十厘米,自己就滚下去了!但是,也没怎么着,就见她自己站起来,骂骂咧咧的走了啊……难道……”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三个月之内的小胎儿是非常金贵的,甚至有的时候自己没知觉,都会给孩子带来很大的伤害,可想而知,那个时候郭明玉真要是怀孕了,这么一推,孩子自然…… “我就是这么死的。”耳钉吃着自己的拇指,津津有味:“我记得这里,我记得你。” 怪不得对夫人这么痴缠,原来夫人是害死它的凶手啊…… 夫人本来站起身来是慷慨陈词的,可是这会儿一听耳钉那话,一屁股,又重新坐早了床垫上面去了,张大了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两口子都跟搁浅了似的。 “我……我这就给郭明玉打电话……“领导的手也颤抖了起来:”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嘟……嘟……”电话通了,一个很有风情又带点沙哑的女声从电话那头给响了起来:“ 哎呀,领导啊,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着,是不是想我了?你找地方,咱们叙叙旧,正好,有个项目想跟你谈谈……” 这个女人,倒是挺不以为意的样子,根本没像是痛失爱子的样子。 “妈……”耳钉咯吱一下就笑了,还真是个小孩儿的样子,伸手要去抢手机。 但是被程恪扫了一眼,又挺委屈的给缩回来了。 “我说,你,是不是……”电话通了,领导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讷讷半晌,才说道:“你……你是不是到我家里来过,见过我爱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寂了一下, 又爽朗的笑了:“哎呀,真是纸里包不住火,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今天知道啦……” “那……”领导的声音更紧张了:“你是不是……” “那事儿啊,算了,也不追究了,我还真得谢谢她,给我省了好几千块钱。”那个女人说道:“当时我肚子里有个没爹的小崽儿,正预备着做手术给拿下去,可是她那一推,倒是帮了我个忙,流的还挺干净,清宫都用不着,省下那钱,能买个项链戴戴了。” 领导面白如纸:“你说,没爹的小崽儿……” 说着,眼睛扫到了小孩儿附体的耳钉脸上来。 耳钉一张脸还是天真无邪,像是根本也没听明白他们那么说话具体是个什么意思,还是睁着眼睛说道:“你是我爸爸……” 程恪却说道:“不知道,发现那个孩子的时候,你有没有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过,他是领导的孩子?” 郭明玉听见了程恪的声音,声音一下子停滞住了,只听见了一个倒抽冷气的声音。 “说实话。”程恪接着说道:“你有没有跟腹中胎儿说,以后要让这个孩子有个显赫的爸爸?” “就是……一个念头而已。”那个女人十分尴尬的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搞得这么认真,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孩子来的是时候,领导家又没孩子,运气好了,领导就是他爸爸。” 难怪啊……跟夫人说什么代孕之类的,算盘打的倒是挺精的,难道就是这样的话,让胎儿以为,它爸爸就是领导…… “那……”领导颤颤的问道:“你怎么又说什么打掉,什么夫人替你省钱……” “这还用说吗?领导,看不出来你还真是天真啊!自然是因为我遇上了更好的啦!”郭明玉咯咯的笑了起来,我几乎能脑补出来一个撩拨波浪大卷发,涂个红唇夹着根烟,穿个丝质吊带睡意的风情女人的形象了,只听她毫不避讳的说道: “那会儿有个有点钱的老头子看中了我了,让我当个二奶,那是长期饭票,还不如打掉了好,结果我去了一检查,孩子早就没了,可不就是你爱人的功劳吗?省了事了,咯咯咯。” 所以……她本来能继续来找领导敲诈勒索,当个填不满的老鼠窟窿,却激流勇退,莫名其妙的放过了领导。 而耳钉身上那个,估计是小孩儿的智商,世界里不是黑就是白,不是圈儿就是线,一个胎儿,能了解的世情肯定也不多,能说点简单的话跟人交流沟通就够了不起了,思绪那么简单,哪里听得懂这么复杂的东西,即使听见了真相,也还咬着指头“爸爸爸爸”的叫呢!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被母亲当成了一个换钱的商品给骗了。 领导的脸上浮现出来了一种十分复杂的神情来,笔墨简直难以描绘。 连我都觉得有点讪讪的。 夫人和领导,都像是刚过完了一场愚人节,全颓然的低下了头。 程恪望着耳钉,伸出手来,一个手掌盖在了耳钉的脑门上。 耳钉本来还在有滋有味儿的吃手,忽然眼神一下子就呆滞下来了。 “哇……”一阵哭声忽然响了起来,接着,那一团子东西忽然在耳钉身后闪了一下,不见了。 “诶?”我望向了程恪:“那个孩子,哪儿去了?” 程恪薄唇一勾,说道:“到该去的地方去了。” 我眼珠子一转,也就想起来了。婴灵之所以有怨,应该就是因为活下去的权利被剥夺了,如果,他能得到了新的机会…… 是送他,往轮回的路上去了? 但是照着那个孩子的留恋,估摸着,还是会想要往这里来吧?我忍不住猜测起来,他要是有机会,会不会…… “事情,了了?”领导左思右想望向了程恪:“那个东西……还会回来吗?” 夫人也十分紧张的望着程恪,两手捏紧了被子角儿。 “暂时不会了。” 程恪说道:“不过……夫人毕竟是沾上了这个因果,有时间,去庙里消一下业障吧。” 夫人和领导一听,这才是个感激涕零的样子:“谢谢……谢谢……我……” 夫人望着我和程恪,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说来也奇怪,那个东西一消失了,整个屋子的感觉也不一样了,似乎……凝滞的感觉散开了,氛围瞬时就给明朗了起来。 “多晒晒太阳,驱散了阴气。”程恪起手将窗帘给拉开了,明媚的阳光一倾而下,透过了程恪细碎的刘海,照到了他光洁的额头上,桃花大眼折射出来了细细碎碎的光,好看的,不像是世间能出现的人。 而阳光这么一撒,也落在了耳钉的身上,耳钉一双凝滞的眼睛,渐渐的也就复苏了过来,眨眨眼,这才是个刚睡醒了的样子,发觉了,自己满脸都是湿的,不可思议的用手背擦了擦,才发现是鼻涕和眼泪,这就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满身的灰也来不及拍,瞪大了眼睛说道:“卧槽,你们……你们该不会,让我成了那个小鬼的媒介了吧?你们……你们缺德不缺德啊!” 我没理他,顺手丢了个纸巾盒子给他。 他愤愤不平的拿起来擦了擦,又问了领导夫妇洗手间在哪儿,挺不客气的就冲进去, 一边冲还一边咕咕哝哝的:“有事儿找小秃……” “我……”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领导说道:“这事儿是我干的不对……” “你也不知道啊!”领导赶忙露出了一种特别体谅的样子来:“何况这事情,哎,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也有责任,没能扛得住诱惑,你别往心里去就行。” “也是我对不起你,一直没有孩子……”夫人红了眼眶子:“还平白造了孽……” “别这么说,你也不想啊!我这个做丈夫的,应该多体谅你。”领导赶忙说道:“我以后,少去那种地方,多陪着你,免得你整天的孤单……” 事情结束,他们两个的感情好像倒是更好了。 这种老夫老妻里面的平淡如水,却倒是也挺暖人心房的。 耳钉从洗手间里出来,甩了甩刘海上面的水珠:“哥帅不?” “我家以前养了个狗,洗完澡那造型跟你一样帅。” “啊,对了!”领导这才想起来我们还在这里,赶忙说道:“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你们需要什么帮助,我们肯定……” “领导,”程恪却开了腔:“上次给你脖子上那块玉的,不知道到底是谁?” “你们想知道这个是吧?”领导赶忙说道:“好说好说,我给你们找找啊……” 说着,从抽屉里面拿出来了一张照片,说道:“这个老头儿也没说他到底是谁,就说有人请他来的,还跟我合影留念了一下,说是没准儿用得着。我还想着呢,八成是想着沾沾我的光,贴在哪儿给自己打广告的……” 是有人会有那种习惯,那就是与什么政商名流,影视明星什么的合影,挂在自己的铺子里彰显自己的客户多么厉害,抬升自己的身价。 领导掸了掸那个照片,交到了程恪的手上,说道:“谁知道,还真是用得着。” 程恪的桃花大眼落在了那个照片上面,出其不意的闪烁了一下。 一直不动如山的程恪也会有这种表情,就算细微,也称得上难能可贵了,我刚想凑上去,耳钉倒是劈手将那个照片给拿过去了,眼睛一瞪:“哎呀,怎么是这个老头儿啊?真他妈的,哪儿都有他!” 我一听这个,更耐不住了,赶紧就罢脑袋凑过去了,果然,我也愣住了。 这个老头儿,我们真的认识,不就是在那个幽茗山庄的时候,先摆了百草圈阻拦我们进去,后来又从那个封门阵里给我帮了忙,让二姥爷没法子抓到我的那个老头儿吗? 那个老头儿身上,有跟魏浅承一模一样的味道。 “那个看门老头儿。”耳钉咂咂舌:“够有能耐的。” 我忙抬头望着领导,说道:“他有没有说过,自己叫什么名字?” 领导绞尽脑汁,才想起来:“他好像姓邓。” 第236章:真邓先生 “邓什么?”我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 “邓什么就不知道了,也是我下属请过来的,说特别厉害,”领导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你们真认识啊?真是,不愧是一个圈子里面的人啊!不过你们的能力可比这个老头儿强的太多了,他除了给一块玉,什么也没做到啊。” 姓邓…… 不过两个字,却像是钻进了耳朵里面的两道惊雷一样,难道,那个老头儿就是那个“龑”字铺子里面,真正的邓先生不成? 如果真的是他……他为什么不解决了这个事情,倒是要留给我们?难道,他是算准了我们一定会来找监控,才存心留下了这么个口儿,让我们跟他接上了? 我赶忙说道:“我们现在就想看监控!” “行行行,”领导被我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忙说道:“你们别着急啊,我这就给你们安排。” “等一下,”程恪却接着说道:“他说让你们找我们来办这件事情,有没有什么话,想让你给我们带?” “这个……”领导想了想,说道:“啊,对对对,好像是有说过了几句话,原话是文绉绉的,是记不清了,你们别介意,那个大致的意思是说,悄悄跟上来,就能知道真相。” “好。”程恪沉吟一下,说道:“欲知后事,潜行随之?” “哎对对对!”领导一拍手:“就是这句话!不过,你……你怎么知道?难不成,这是你们的暗号?” 我也想知道,可是程恪没答话,只是跟领导确定好了监控的事情,转身就出来了。 耳钉忙追上来问道:“我说程恪,你是不是认识那个老头儿啊?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叫邓龑意的?他不是在昆仑山吗?跑这里来添什么乱啊?” “行了,”我扯了扯耳钉:“这么多话。” “你不好奇?” 我是好奇,可是程恪要是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反正问了也没用。 下楼的时候,耳钉看我们不支声,自顾自的接着说道:“你别说,当了那么大的官,还是这么爱媳妇,也真难得,我要是娶了个不能生养的媳妇,早换一个好的开枝散叶了,要儿子还不离婚,真是……” 没想到耳钉罗嗦的时候,正有个在准备外面晒太阳的老太太,看上去挺八卦的,赶紧就把我们给拽过来了:“我说,你们是往王副局长家里去了?” 王副局长?估计就是领导吧。因为答应不往外说,我就含糊的说了一句:“没有,我们就是……” “不能生养的,除了他们家,还能有谁?”那个老太太眯着眼睛往三楼看了一眼,露出一种“你们早被我一眼看穿”的模样来。 我回头瞪了耳钉一眼,耳钉也没敢吱声,只讪讪的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老太太倒是不甘寂寞,咕咕嘟嘟的说道:“还爱媳妇呢!要不是靠着她媳妇,他能有今天?怕也怕的应该,吃得咸鱼抵得渴,找个好老丈人,少奋斗十年,灭了香火也得自己受着,还得乐呵呵的受着!” 原来如此……怪不得领导看着夫人的那个样子,总倒是小心翼翼的,婚姻,应该也是维系自己欲望的一种手段吧。 “所以说世上那里有什么真爱,”耳钉倒是说道:“也只不过是互相利用了,毕竟谁也有谁的需要……” “行了,就你话多。” “哎,就看着他媳妇的哥哥什么时候退二线了,”那个老太太则还是继续八卦道:“退居二线了之后,媳妇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了,那也就……嘿嘿。” 说不上为什么,这一生“嘿嘿”,意外的令人心凉。 利用…… “走吧。”程恪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修长的身材转过了楼梯的拐角,一路下去了。 我跟了上去,耳钉只得也一路尾随,想说八卦的老太太挺不甘心,大概太寂寞,还是用拐杖戳着地面,说道:“我看着,他们是没几年过头了……” 算了,跟我们,也根本没关系了。 送我们过来的警察还守在车里,看我们出来,忙就把车门打开了,一路送我们往警察局去了,开车的时候,他还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说,世上真有那种东西?” 你从后视镜就能看见一个。 一路到了警察局,监控已经被准备好了,果然,从金玉里附近的一个监视器就能看出来,刘老太太和那个老头儿的身影,两个人举止亲密,看上去,宛如一对恩爱老夫妻。 耳钉不乐意了,撇着嘴说道:“这老流氓,一看就对我姑奶奶心怀不轨!” 程恪也没有搭理耳钉,只是一心盯着那个屏幕。 屏幕里面,刘老太太跟那个老头儿两个人从金玉里出来了之后,相携在胭脂河附近溜达了一下,随即对着一个地方指指点点。 那个地方……我认识,就是程恪的小破庙附近。 接着,就是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了,两个人在胭脂河附近走累了,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之后就不见了。 而监控,并没有拍摄到了那个车牌号。 “就这一些。”处理监控的警察说道:“有你们想要的吗?” 程恪点了点头,道了谢。 “出租车……这就难办了……”耳钉挠着自己的脑袋,说道:“上哪儿?难不成……” 他脸色灰败了下来:“那个酒店?” 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面装了点什么东西。 不过那个出租车,我倒是勉强认得,因为我也坐过。 就是曾经送我们到了阿九那里的那个纸车。 程恪扫了我一眼,对我伸出了手。 我赶忙就牵上了跟着出去了:“那咱们……也要跟上去吗?那个老头儿,真的是邓先生?” “谁知道呢。”程恪淡淡然的说道:“既然有了线索,就过去找找看。” 天已经非常凉了,外面的梧桐叶子哗啦哗啦的往下坠,环卫工人来不及清扫干净,地上已经斑斓的堆了一层,又沾了水气,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耳钉百无聊赖的说道:“那个看门老头儿,看来挺不简单啊!你说这次见到了他,会不会能问出来什么爆炸性新闻啊?” “估计能。”总感觉,他倒是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侧头望着程恪,忍不住说道:“找到了那个邓先生,续命之后,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这一阵子东奔西跑,你也累了。”程恪侧头说道:“先休息,然后……你想做什么,我陪着你做什么。” 我也高兴了起来:“好。” 不管过去是什么样子的,能够一刀两断,就是好的。 反正,我要的不是他的昨天,是他的明天。 一路到了胭脂河边上,程恪的眼光,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那个小庙。 小庙在薄薄的暮霭之中若隐若现,芦苇早就黄了一片,显得更荒凉了。 那个小庙换了主人。 往事回忆太多要伤神啊…… 我想起来了那个拉面馆,就索性手动将程恪的脸给别了过来,特别诚恳的望着他:‘我饿了。” 程恪挑起眉头:“你想吃……” “我想吃那个爱你永不变加州牛肉面……” 拖着他往前走,不让他回头。 为什么要回头?不能给他理由,也不能给他借口。 “好。”他薄唇勾起来,桃花大眼带点宠溺,一副“你牵着我,我就往哪里走”的感觉。 好在,他手里牵着的是我。 “你们怎么也不问问我?我不爱吃牛肉面……”耳钉在后面喋喋不休,倒是也不得不跟上来。 有夕阳了,红红的,映照着胭脂河,真的像是胭脂一样。 真好。 到了面馆的时候,那个夕阳已经沉了下去,云彩变成了青黛的颜色,天黑了,正在我们进去的一刻,店堂里面正掌了灯,突如其来的光明伴随着进门的脚步,像是让人看到了满眼的希望。 “老板!点餐!” “好久不见了!”老板还是跟以前一样,慢吞吞的一边擦手一边站在了柜台后面:“吃什么?” “招牌。” “两份爱你永不变加州海鲜牛肉面!” “还有我呢!”耳钉跳了脚:“我就那么没存在感?” 转过头看着那个照片墙,我和程恪的照片还是挂在了最醒目的地方,现在看看,居然能厚脸皮到不觉得尴尬,反倒是觉得好笑。 “卧槽,你们还是这个店里的代言人啊?”耳钉忽然拿起来了一个杯子,戳着上面的图案说道:“够激情?” 我低头一看,只见一次性纸杯上,也印着我和程恪的那个照片! “老板!” “别说什么侵犯隐私权啊!”老板悠哉悠哉的说道:“肖像使用权我给过了,酱牛肉一盘,虽然你们没吃。” 说着戳着照片底下,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字”虐狗冠军将能得到成为小店形象代言人的机会”。 而程恪,难得的泛起了笑意来。 我居然无话可说。 面上来了,香气蒸腾,我想起来了刻在了碗底上的那朵花来。 程恪对一个吃,一直都是可有可无,但是这次是吃的认真。 吃到了那一个碗里花朵的……都是真爱。 算了,毕竟不是小学生了。 筷子将荷包蛋的蛋黄给戳了出来,程恪忽然把碗捧在了我面前:“出来了。” 那朵花浮现在了碗底上,跟我上次吃出来的时候别无二致。 而程恪,那个眼神莫名其妙,认真的像是一个少年一样。 “嗯。”我嗓子一梗,眼里发酸,忽然就想哭。 毕竟早就是成年人了,被这么煽情的小桥段给弄的这么感动,未免有点…… “你们可以结婚了。”老板平板板的说道:“两个人都吃出来过这个碗,那是三生三世的情缘。也许前世回眸一眼,今生方能端这碗。” “什么鬼……” 煽情的气氛一下子被老板闹的非常搞笑,我忍不住又含着眼泪给笑了。 “应该就快结束了。”程恪望着我,微微笑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你想看的日出,想看的山,想看的落叶和想看的海。” 是啊,再也不会有人追逐在我们身后要什么长生了。 “好。” 那一天,等了好久盼了好久,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才真正的能来临…… 天冷,但是吃面吃的,整个身体全暖和过来了。 快出门口的时候,程恪转头对老板说道:“那个纸车,我们想再坐一次。” “嗯?”我望着程恪:“打车为什么跟老板说?” “因为,这个阴间驿站,是老板开的啊。”程恪说道。 “啊?” “我早就看出来了,”耳钉抹抹嘴,说道:“穿行阴阳的地方,就是阴间驿站,就跟公交车的站牌一样,你不知道啊?真是没常识,好好跟哥学学……” 胭脂河边,还真是卧虎藏龙的,就连这个面馆老板,还是什么阴间驿站的老板。 简直怀疑,这些个事情,都不过是虚幻的一张梦境一样。 “出去等着吧!”老板摇了摇手,头也不抬:“该出来,总会出来。” “走吧。”程恪牵上了我的手出去了。 天色完全黑了,路灯的光昏黄的撒了下来,果然,不大一会儿,那辆纸车又一次悄无声息的滑在了我们面前。 车门在我们面前滑开了,里面还是陈旧而黑洞洞的,跟上次,一点差别也没有。 程恪带着我坐进去,拿出了那张照片,说道:“上次这个人跟一个老太太坐过你们的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面一看,面无表情的说道:“是啊。我记得。” “他们去哪儿,我们也去哪儿。” “哦?”那个司机倒是沉下了嗓子来:“你们确定?” “确定。”程恪说道:“只管开车。” 这靠谱吗?”耳钉瞪大眼睛:“你说的,这万一给咱们拉到了什么地方去,咱们是不是也有点太……” “放心。” 司机慢慢的发动了车子,这一辆纸车车子跟上次一样,倒着滑了过去,开动了起来,窗外的景色飞快的往后倒退,像是开了浓的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这是……去哪儿? 第237章:我跟你说 钻石满2800加更 慢慢的,天色越来越黑,出租车外面的景色也看不到了,只是黑漆漆的一团子,前进后退都觉不出来了,好像一切静止了一样。 很快,车停了下来。 “到了。”司机的声音跟面馆的老板一样,平板板的:“欢迎下次乘坐。” 程恪先开了车门下去,随即把手伸进来,我也牵上他的手下来了,抬眼一看,只见这个地方……说不出哪里,感觉很古怪。 是个大门口,像是四合院的样子,门口挂着两盏灯笼,特别古朴,门口坐着两个粉粉嫩嫩小孩儿,那两个小孩儿像是百无聊赖的样子,正托着腮打瞌睡,眼帘低垂着,大概已经睡着了。 耳钉也从出租车里面钻了出来,低低的问道:“这里是哪里?怎么觉得……不分阴阳?” “阴阳两界之间有很多的空隙,这就是其中的一个空隙。”程恪淡淡的说道:“是没人管的地界。” 跟“公海”一样?身后一阵轮胎滚动的声音,回过头,那个出租车跟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的往后逆着开走了,消失在了我们的眼界之中。 “妈个鸡,怪瘆得慌的……”耳钉也抱着自己细瘦的两条胳膊,一脸的怪样子:“说不出哪里奇怪,可就是奇怪……”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对了……静。 这里安静的,有点过分,虽然有人,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这种沉寂的感觉,让人心里十分压得慌。 刘老太太跟那个邓先生,往这里来干什么? “什么地方啊……”耳钉就想着上前跟那两个小孩儿问问,可是程恪却拉住他,说道:“别惊动他们了,免得不必要的麻烦,进去自己找。” 说着,居然轻车熟路的领着我们就要往里走。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程恪以前来过这里。 顺着大理石台阶迈进去,院子里面也安安静静的,没看见有人,只有几个屋子,零星的点上了灯火。 一副,特别冷清的感觉。 程恪则顺着一条小径,一直往里面走,似乎很清楚,自己要到哪里去一样。 耳钉的脑袋跟拨浪鼓似的左摇右晃,看上去好奇的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 我自己也比他强不了多少,毕竟是个很新鲜的所在,而且,只要在这个地方,自己不由自主的也有点像是被这里的气势给压住了,呼吸都不敢用力…… 走着走着,在我前面的程恪忽然冷不丁的停下了,我猝不及防的撞到了他的后背上,他瘦,我的鼻子狠狠的撞在了上面,硌的有点疼。 “怎么啦?”我摸着鼻子从他背后探出头来,迷迷瞪瞪的只觉得,哎呀,这里有面镜子,还把人照的挺好看的…… 不对,那不是镜子,是跟我十分相似的菖蒲。 当然,她还是一个女神一样的模样,比我好看的多,精致的眉眼弯弯,正看着程恪:“你来了。” 我脑瓜子嗡的一下。 以前看见阿九占用这个身体的时候,我从来没觉得对方是自己过,因为她总是那一身红色的随葬衣服,从来不肯换,张扬无比,走在街上跟搞cosy的一样。 可是菖蒲回来了之后,居然也换上了普通人的衣服,简简单单的披垂下了那一头青丝,看上去跟我自己的裝束差不多,是个现代人的模样,所以那个感觉,跟我一下子接近了许多。 我听见自己没出息的吞了一下口水。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菖蒲,也没答话,可是身体却说不上为什么,像是下意识的往我这里偏了偏,像是怕菖蒲忽然出手一样,声音也不带着一丝感情:“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们能来,我当然也能来了。”菖蒲微微一笑:“旧地重游,感觉怎么样?” 她哪里都那么好看,那么光彩夺目,那么从容不迫,声音都像是得到了上天的馈赠,要多好听有多好听。 耳钉也跟我一眼咽了一下口水,不过原因相差甚远,估计着他要是个卡通人物,现在眼睛已经已经变成了桃心形状跳出眼眶来了。 程恪抿一抿薄唇,还是说道:“我过来找人。” “唔。”菖蒲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微微歪着头,樱唇一弯:“我猜猜,是不是,一个姓邓的老头儿,和一个叫菊花的老太太?” 程恪那一双跟见不到底深潭一样,黑沉沉的眼睛暗了暗:“你见到了他们了?” “算是吧。”菖蒲到了我们的面前,身上……虽然微弱,可还是带了蜕皮身上常有的那种甜甜的味道。 我的嗓子里面像是有一根小羽毛在搔弄着,引人作呕。 “方便的话……”程恪像是尽力让自己表现的镇定些:“能不能告诉我们他们在哪里?” “当然。”菖蒲望着程恪,特别自然的说道:“跟你有关的事情,不管是为谁,能帮的,我一定帮——跟以前一样。” 以前,又是那个让人不舒服的以前。 程恪看了我一眼,一点也没犹豫的说道:“没关系,如果不方便,我可以自己找。” 说着,牵着我要往里面走,像是存心的要把菖蒲给避让过去一样。 “程恪,”菖蒲忽然说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尤其对我。” “这已经不是以前了。”程恪淡然的说道:“你知道。” “唔。”菖蒲居然像是带了点俏皮:“咱们说好了,买卖不成仁义在。” 程恪英挺的眉头,不自觉的就扬了一下,而他握着我的手,紧了许多。 “问问就问问,”耳钉不知道里面的事情,早按捺不住了:“女神,你知道我姑奶奶他们去哪儿了?” “是啊,也许,他们遇上了什么麻烦。”菖蒲一根葱白似的手指头点在了形状完美的下巴上:“谁说的准呢?” 一听这个,耳钉是坐不住了,忙说道:“麻烦?什么麻烦?我姑奶奶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程恪,”菖蒲望着程恪,说道:“我能不能,单独说给陆荞听?” 我? 第238章:香囊秘密 程恪的眼神凛冽了下来,挡在我前面:“话你可以跟我说。” “这么害怕干什么?”菖蒲微微一怔,随即以一种尽量不以为意的腔调说道:“你好像……很在乎她。” “是。”程恪的桃花大眼对上了菖蒲的大眼睛,清越的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 我的心微微颤了一下。 “嗯,”菖蒲樱唇勾了起来,像是带着点怀念,悠然说道:“你对她,果然跟以前对我,一模一样。” “事情过去之后,也不用再提了。”程恪淡然的望着菖蒲:“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 我心里抽了一下,答应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我知道,你一直说话算数。”菖蒲微微一笑:“这样吧,我就不跟她多说什么了,那你跟我过来,我告诉你就行了。” “你说吧。” 程恪挡在了我前面,带着点莫名其妙的警觉。 “那就……”菖蒲一双玉手却抬起来抓到了程恪的衣襟上:“到一个方便的地方说!” 话音未落,只见地上像是出来了一个黑洞,跟阿九平常使出来的阴门阵一样,是那个杨家嫡传的养鬼术,居然生生两人给吞噬进去了! 程恪眼神一暗,这才意识到菖蒲是要带着他走,两手利落的一翻,要把菖蒲的手给扯下来,可是菖蒲的养鬼术似乎特别厉害,就连程恪都来不及挣脱,一瞬间,两个人就这样在我和耳钉面前凭空消失了。 “卧槽,这是怎么个情况,大变活人啊!”耳钉一下子就把眼睛给瞪大了:“那个女神,是怎么回事,她的养鬼术也太牛逼了……” “这还用说吗?”我叹口气:“她是想让程恪跟我分开。” 这个地方,不像是什么好地方,将程恪给带走,意思就是让我在这里碰上点什么,早点交代了拉倒。 也许……她跟程恪约定过不会伤害我之类的,但是如果我死在了这里,那就不会是个什么伤害了,她一根指头也没戳过我。 而如果刚才是直接拉程恪的话,程恪自然会有防备,要是把那个重点放在了我的身上,引得程恪注意的是保护我,自己反倒是松懈了自己的防御。 声东击西,一击必中。 菖蒲,不愧是菖蒲。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打的是一个什么主意,可是这下子,程恪不在,好像不太妙……这个鬼地方,又是哪里…… “踏踏踏……”忽然正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十分急促的脚步声,不少人吵嚷了起来:“来外人了?” “是来外人了!有陌生的阴气!” “抓起来!胆子倒是不小,敢往这里跑!” 这下子好了,菖蒲刚才用了那个阴门阵,阴气一动,自然是把这里的主家给惊起,要把我们当成入侵者了。 耳钉脸色早就白了:“这……这下子可怎么办啊,咱们上哪儿去找那个邓先生和我姑奶奶……” “情况已经这样了,”我抓住了耳钉的手:“自己先别慌!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说!” 耳钉被我一拖,慌慌张张的说道:“这,哪儿也不认识,咱们往……往哪里躲啊……” “找找啊!”我沉着的说道:“反正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吧!” 而这个时候,那些零星的灯火已经一下子变得亮如白昼,显然将整个宅子的人全给惊动了,我左右看看,拖着耳钉就往一个房子与房子之间的夹缝跑过去,那个夹缝前面正好摆着一个大理石雕刻出来的狮子,我赶紧按下了耳钉躲在了石狮子的后面,同时压低了声音跟耳钉说道:“把长生香囊顶在了脑袋上遮阴气!” 长生香囊顶在脑袋上能够挡住自己的阴气,还是那个灵体在的时候告诉我的,想不道今天倒是给派上了用场了。 说着,我先把自己的那个给顶上了。 “我……我没有啊!”耳钉一听,顿时是个欲哭无泪的样子:“我只是个普通养鬼师,根本不是长生行者啊!” 我没办法,只得拉过了耳钉的脑袋,跟耳钉耳朵贴耳朵的靠在了一起,拿着长生香囊顶在了两个人脑袋中间,跟耍杂技的似的。 耳钉的耳朵刷一下就烫了起来:“别说,我还是头一次跟异性贴耳朵,还挺浪漫……” “别吱声!” 我们才刚往里面藏好了,四周围就涌出来了很多人,挤得熙熙攘攘的,互相问道:“外人呢?” “不知道……刚才阴气一下子浓厚了起来,分明就在这附近,可是,现在阴气断了!” “不知道,是哪里的客,这么大的本事……” “往这里作死的,哪一年都不少,谁知道这次是谁。” 奇怪……藏在了那个夹缝里面往外面一看,就看出来,出来的,全是少男少女,粉嫩嫩的,没有一个像是超过了二十五岁的。 我后背一凉,这个场景,跟那个长生村镇,怎么这么相似啊…… 全是年轻人! 那些年轻人开始跟门口打瞌睡的少年发难:“进来人了,你们也不知道?怎么看门的?” 那两个被责问的小孩儿揉揉眼睛,有点发慌,但还是故作轻松的说道:“刚才没看见,那么紧张干什么,反正闯进来的,也是个飞蛾扑火的死。” “废话,进来了就是你们失职!等着挨罚吧!过了几天轻松日子,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一个看上去讲话有点分量的少年说道:“真要是出了岔子,第一个将你们两个给报上去,千刀万剐了你们!” 那两个看门少年一听这个,身上也瑟缩了起来,赶忙说道:“我们……我们真的错了……还希望你们,千万不要把事情给捅出去……” “关门!”那个少年像是个特别机警的,厉声说道:“估计还没跑出去,大门一关,将他们困在里面,迟早能把他们给找到了!” 看门的少年这才起身将门给关上了,小心翼翼的说着:“我们也实在是没想到,有人连这里也敢闯,按说,这是个什么地方?谁不知道?哪里能在这里任意妄为……” “你还好意思说?”一个少年说道:“自求多福吧,不出岔子还好,出了岔子,第一个料理的就是你们俩!” 两个看门少年更是吓的面无人色,叫苦不迭,表示再看见生人往外闯,非得抓了将功补过不可。 那些人又四处寻找,闹了半天,也没折腾出来个所以然,只好就慢慢散开了,还互相的叮嘱了:“可得好好留心。” “抓住了他们,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要是好,就留下来。” “嘻嘻,手慢了,倒是让别人给抢着走了。” 等这个院落重新的安静了下来,耳钉这才压低了嗓子,说道:“这是……说什么呢?货色?” “八成,说的是身体。”我抿了抿嘴:“如果他们真的说的是身体,那这里就是那个传说之中的碧落门了。” 这是阿九和程恪,还有菖蒲的故地。 我似乎有点明白,菖蒲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魏长生的……”耳钉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声音要扬起来,但赶紧又压下去了:“老巢?” “除了碧落门,大概别处没这么多集中的少年。”我眼睛四处看了看,说道:“而且听上去,这些人是一口一个‘货色’,估摸说的就是他们特有的那种,能换身体的长生之术了。” “这要是抓住了咱们,还得要侵占了咱们的身体?”耳钉慌了神:“这……这不跟杀人一样吗……” “放心吧,没准儿还要嫌弃咱们老呢!”我说道:“你也看见了,他们只要少年青年的身体,取走了咱们的,估摸着也用不了几年就三十岁了,所以先不用担心。”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啊?”耳钉又连着吞了几下口水:“大门一关,又有人看守着,咱们好像出不去了……” 我伸出头看了看,这里已经重归于寂,就说道:“在这里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先找个出路逃出去再说。” “那我姑姥姥他们……”耳钉着急了起来:“他们真的也在这儿?” “能找到当然最好,找不到,咱们就得先想方设法逃命。”我四下里看看,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得活。” “陆荞……”耳钉忽然说道:“程恪被拖走了,你不担心?” “菖蒲不会伤害程恪的。”我答道:“她,没有什么伤害程恪的理由。” “你是不是傻?”耳钉难以置信的望着我:“我说的担心,可不是这个方面,而是……你不怕,菖蒲把程恪给抢着走了?” “嗯?”我转过头:“你看出什么来了?” “恕我直言!”耳钉赶紧说道:“那个菖蒲,好像哪里都比你强啊!人漂亮,养鬼术高超,而且,显然跟程恪有旧情,一口一个过去啊!” 耳钉才看了那么一眼,就看了个门儿清? 他怕我生气,没敢接着说,我瞅了他一眼,说道:“你继续。” “还有就是,以我一个跟程恪同为男性的角度,”耳钉接着郑重其事的说道:“看得出来,程恪越是维护你,他对菖蒲就越是有愧,利用了这个愧,那就能发生很多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的女人,斗不过前任。” 看我听的专心,耳钉继续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我跟你说,就我自己来举例子吧,我就有个ex,她也未必是喜欢我,只不过是不甘愿我被别的女人给抢走了,后来天天折腾跟我以前怎样怎样,弄的我当时的现任跟我分了手,我就继续找ex去了,结果她一听我跟现任之后,就利落的又把我给蹬了,说什么,‘你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所以啊,前任,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我看你这个对手,啧啧啧……” “程恪跟你不一样。”其实我有点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嘴硬的说道:“我跟你当时的现女友也不一样。” “食色性也,不让原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落入别人手里,这是人类本能啊!”耳钉说道:“尤其……还是迫不得已的分开……” 我心头一寒,是啊,要说迫不得已…… 不料,耳钉话还没说完,只听一阵脚步声鬼鬼祟祟的响起来了,迟疑着,像是在试探什么似的。 我赶紧就把耳钉的嘴堵住,重新跟他靠在一起顶上了长生香囊。 因为脑袋的那个特殊角度,转头是非常费力的,但是那么一转头,我居然看见了一个挺熟悉的身影。 小桃儿!阿九附身的小桃儿!她一路追逐邓先生,难道跑到了这里来了? 对,她对魏浅承,一直很有办法。 不知道魏浅承在不在,如果他在的话…… 话说刘老太太和邓先生往这里究竟来干什么?照着邓先生的那个话来说,引着我们往这里来,肯定有他的目的。 我很想知道,他那个“受人之托”,到底是受谁之托。 眼珠子转了转,反正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追上阿九问问,她是这里的“土著”,一定能知道怎么逃出去。等找到了程恪再来一次也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保命。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里真的是碧落门,固然是魏浅承的地盘,我也知道他会保护我,但是魏浅承的人情,能不欠就不欠,这个人,也是能不见就不见,何况,也许真被那些少年围住了,连让我说出魏浅承名字的机会,说不定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拉着耳钉就一路追了过去,一手还要撑住了两个人头上的长生香囊,走的十分艰苦。 因为长生香囊的原因,我和耳钉的阴气能暂时隐藏,所以连阿九也没发现我们尾随在后,一路轻盈的往里面走了过去。 耳钉根本没见过阿九,是个挺疑惑的模样:“陆荞,你这是要追那个小姑娘?你认识她啊?” “别出声。”我压低了嗓子:“她也是这里的人,找找她,问出一个出路来,总比抓瞎强,咱们先逃出去,再等程恪,反正我们有阴阳御鬼之术,他一旦从菖蒲那里脱了身,随时能找到咱们,到时候,再杀个回马枪来找邓先生他们不迟,反正有程恪就安全了。” “你可真相信程恪。”耳钉咋了咋舌:“难得……” “行了,你就别废话了。”这个地方非常的幽深,路本来就十分难走,还要顶着长生香囊,简直比两人三脚还难走一些。 离着远,怕惊动了别人,也没法子张口呼唤阿九,走的心里暗暗叫苦。 好不容易,眼看着阿九进了一个小院子里面去,我忙拉着耳钉也进去了。 这个院子黑洞洞的,像是没人,也不知道阿九是来干什么的。 我倒是能看个清楚,可惜耳钉不能,只好跟导盲犬一样,拖着气喘吁吁的耳钉进去了,耳钉按着自己瘦弱的胸膛:“这……这是哪儿啊?靠谱不?” “谁知道……” 我带着耳钉到了门口,因为怕还有别人,也不敢轻易的张口,只好竖着耳朵,听哪里有动静,果然,南边像是有点咔嚓咔嚓的声音,我拖着耳钉就过去了。 小心翼翼的将门给推开了,里面是有人,却不是阿九附身的小桃儿,而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而那个咔嚓咔嚓的声音,是他正在用一把大剪刀,在剪一沓子厚厚的黄纸! 我心里一下子是凉了半截子,就算阴气被长生香囊给挡住了,现如今我们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对方的面前啊! 耳钉还没看清屋里有什么,就被我给推出去了:“快跑!”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屋里的那个少年说道:“好不容易来了,干什么去?不对,你带了什么来?” 嗯?这话倒是把我给听愣了。 那个少年的口音非但没有一丝惊慌,反倒是跟等待已久的熟人说话似的! 难道……他认识我? 不对呀,我的记性还算不错,要是见过,不可能这么陌生。 我的脚停下来,脑子却飞快的转动了起来,现在……怎么办? 耳钉的脸也白了,只顾着战战兢兢的望着我。 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少年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冲着我们过来了:“慌慌张张的,又得罪谁了?” 我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这个少年到底是谁?要是万一忽然呼朋引伴,可不是什么好事,实在不行……我暗暗的掐住了自己的手掌心,放点血给他? “阿九,我跟你说话呢!”那个少年白皙的手已经搁在了我的肩膀上:“是不是这具身体使用的还是不习惯?看着你,脸色不太好。” 阿九……我立刻明白了,这个少年,是把我给当成了使用菖蒲身体时候的阿九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暂且使用一个缓兵之计:“没什么。” “你这次偷偷摸摸的来,没让魏长生发现吧?”那个少年微微的笑了,看上去特别的温润:“你的那件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天了噜……阿九的事情花样繁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件事情…… “诶……”幸亏那个少年的注意力被耳钉给吸引了,好奇的偏过头来,说道:“这个黄毛是哪里来的?你要的新身体吗?” “这倒不是……”我尽全力让自己表现的自然点,想将这个少年先糊弄住了:“就是,一个跟班儿吧……” “哦,”少年是个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一阵子,听说你收了很多的跟班儿,怎么,要自己创立一个碧落门这样的地方做门主吧?也好,听说养鬼师这个职业,日渐式微,你能自立门派,也算是个好事。” 这个少年,看样子应该是阿九的朋友。 阿九那种人,也会有朋友?真是发现了新大陆呀。 我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来:“哈哈哈,见笑见笑……” “对了,你那长生香囊收集的怎么样了?”那个少年一副很关心的样子:“是不是很危险?虽然你得到了这具身体,有了杨家嫡传的那种养鬼术,也得万事小心,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遇上了难啃的骨头,你可不要去逞强。” 这样的关心,我倒是都替阿九感动。她身边有这么个知寒知暖的人,倒是也……对了!我脑子一闪,这个人,好像跟阿九很熟悉,连阿九搜集长生香囊的秘密也知道,那其他的…… 我动了心思,打算问几句出来,就露出很苦恼的样子,说道:“哎……长生香囊,也实在不好收集,要不是为了那个目标,我真的快想放弃了……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要收集长生香囊吧?” “当然记得了。”那个少年展颜一笑,说道:“你不是为了长生吗?我也明白你辛苦,不过,我还是觉得,与虎谋皮,实在冒险……” 果然,阿九是在为谁服务,而且,跟长生有关系! “这个怎么好说呢!有希望,就得试一试。”我继续挤出了笑容来:“你觉得,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野心很大,但是表面看不出来。”那个少年一脸认真的托着下巴,以一种分析的姿态说道:“心思也很缜密,就打开始将程恪和菖蒲的事情告诉你来说,就很不简单,他是拿准了你的软肋,完完全全,知道你到底是想要什么,心机深沉的人,不得不防。” 说了这么多的性质,偏偏没提名字,在这个难得的良机面前,我急的简直口干舌燥:“没错,对了,我上次跟你说过他的名字的吧?” “是啊,” 那个少年倒是有点意外:“你忘了么?” 耳钉倒是听出来我是将计就计在试探,已经替我急出来了一脑门的冷汗来。 “不过,他说有一个长生香囊里面装着如何使用长生的秘密,也有点太大海捞针了吧?”那个少年接着说道:“难道要把全世界的长生行者全杀光?” 香囊里面有长生的秘密?这是从何说起?忽然我脑子一闪,想起来了那个长生使用说明书小球残损的部分,难道那个小球残损的部分,是在某个长生行者的长生香囊里面? 第239章:巴掌拍魂 “诶,”那个少年说到了这里,眼睛落在了我和耳钉给顶在头上的长生香囊上,好奇的问道:“怎么顶在脑袋上了?这个拆开了没有?给我看看。” “这个还没有。”我心一提,赶忙说道:“啊,对了,我还有点事……” 说着拖着耳钉就要往外面走,那个少年沉了沉,却说道:“阿九,你好像变了。” “嘶……”我还没怎么样,耳钉先替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战战兢兢的望着我,一副心虚的样子。 我捅了他一下子,示意他给我硬气点,接着转头对那个少年说道:“人嘛,怎么可能一成不变,我下次过来看你……” 说着,暗暗又踢了耳钉一下,让耳钉赶紧走,耳钉只好提起脚来跟上了,战战兢兢的还不住回头望着那个少年。 “不对……”那个少年的声音却凉了下来,说道:“你不是阿九,你在骗人啊。” 我跟阿九当初占用了的菖蒲身体,是有七分相似,但是细看也肯定能看出来,估摸着这个少年回过味儿来了,这下子被揭穿,看来是坏了菜了…… 不过,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是阿九啊!一开始,不是你自己认错了的吗? “哦,”接着那个少年后知后觉的说道:“听说今天门内闯进了外人来,就是你们吧?好大的胆子。” 本来是个温润如玉的样子,这会儿那杏仁眼睛一竖,居然倒是成了一个特别冷硬的模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闯到了我们这里来,要干什么的?” 碧落门名声不好,就是因为门人都跟魏浅承一样,看不顺眼,杀了了事,行事诡秘又毒辣,这个少年翻脸不认人的功夫,确确实实可就验证了。 转过头,心一横,盯着那个少年说道:“今天往这里来,也实在是因为走错了,你既然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我跟阿九也认识,算得上熟人,而且今天我并不是想存心进来捣乱,只是因为误入了,想找个生路出去。你要是行个方便,我们现在就走。” “走错?”那个少年的薄唇露出个狞笑来:“这个借口倒是新鲜,这种地方,也是你能走错了的?” “话我是说了,信不信在你。”我沉下了心思来,反正只有一个人,他要是真做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举动来,我和耳钉两个人,怎么也能当场撂倒,封住了他的嘴。 这个少年侧着头想了想,答道:“是么……你也认识阿九?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叫陆荞?我听阿九提起来过。” “没错。”我盯住了那个少年:“既然你知道,那就太好了,刚才我看见了阿九来了,等你见到了阿九,只管去问她。” 一边说着,我一边拖着耳钉往外面走:“所以……” “怎么这么急着走?”那个少年纤细的身影却跟鬼魅一样的给扑了过来,低低的说道:“来者是客,也得让我们招待招待!” 说着,那凉森森的手,就要抓到了我和耳钉的肩膀上:“听阿九说,你死了,对她比较好,那我就抓住了你,给她送个礼……” 阿九还真是跟这个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出于本能,我和耳钉自然要避让开来了,耳钉反应倒是也挺迅速的,手在耳朵里面一捻,不知道拿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嗖”的一下子,冲着那个少年一缠,那个少年纤细的手随随便便的这么一挥,也就将那个丝线一样的东西给斩断了。 我趁着这个功夫,放了血就冲着那个少年撒了过去,那个少年的身材非常柔韧,轻轻松松的闪避了过去。 这下了好了,杀手锏也没有用,而趁着那个少年腰一弯,我抄起手边的一个椅子就扫在了他的腿上,他猝不及防应声而倒,我赶紧将他压在了下面,说道:“耳钉,赶紧找个东西把他给困住!” 一个人自然不足为惧,怕就怕他将别人给惊动了,我脑门上微微的沁出了汗水来,一颗心砰砰直跳,只希望…… “嗖……” 忽然屋子里面一个什么东西飞快的爬了出去,我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灰扑扑四脚着地的东西,姿态跟个大壁虎一样,刺溜刺溜的就出去了。 我不认识那是什么,但赶紧跟耳钉说道:“截住那个玩意儿,没准是用来报信儿的!” 耳钉一听,干滚带爬就扑了过去,可是根本没有那个东西跑得快,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个东西钻出了墙缝,接着,外面“乒”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什么东西似的,一声巨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程恪不是说,完成了阴阳御鬼之术的最后一层,时运走低能过去吗?简直了……根本靠谱! 我心一狠,想起来这个少年既然也是碧落门的,那身体可未必是自己的,抬手一个巴掌先用尽全力的扇了下去,果然,那个少年一下子就晕死了一样,垂下来了头,一定是魂魄让我给打出去了。 我伸手从屋子里找了个绑窗帘的布条子,将他四肢给捆结实了,嘴也堵上了,免得灵魂回来之后继续捣乱,弄好了,我拖着耳钉就往外跑。 才刚跑出来没多长时间,只听四周围全像是追过来的人,完完全全像是被敌军给包围了。 耳钉跟我一样,大冷天的出了一脑袋汗,声音也颤了:“听上去,咱们好像没地方去了……” 我四下里一看,有个小院子也是黑漆漆的,那个方向倒是没见来人,不知道是不愿意点灯,还是根本没人,总之那算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带着耳钉就给钻进去了。 这个地方跟刚才一样,安安静静的,但是难保里面没人,我和耳钉将香囊顶在了脑袋上,倒是看见了一大柜子,赶蹑手蹑脚的将那个大柜子给打开了,拨开了里面的衣服,一头钻了进去。 耳钉跟着我进来,惊魂未定的说道:“这……这保险不?” “嘘。”我低低的说道:“刚才那些人四面八方都挤过来了,唯独这里没人过来,估摸着,这个地方应该是有某种忌讳,当然,会不会被找到,本来也是撞运气的事情,能躲先躲着,别出声。” 耳钉这才闭了嘴,一个手掌压在了自己胸膛上,像是怕自己心跳的声音被人给听见了一样。 不过……如果这个地方有某种禁忌的话,这里又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透过衣柜子的缝隙看了看,这里四周围挺干净的,应该是有人住。 半晌,那些喧闹一直也在远处,根本没能靠近了这个院子来,我心里一边庆幸,一边犯起了嘀咕来,禁忌的地方……一般是有危险的,这个地方会不会也有危险?还是提高了警惕吧。 耳钉等了这么会儿,等的倒是宽了心,认定我们来到了安全的地方,又开始没事找事:“你说要是躲在了一个女人的衣柜里面,这他娘的也算是个罗曼史,可是躲在了一个男人的衣柜里面,算什么玩意儿。” “男人的衣柜?”我侧头望着耳钉,又转头看向了被我们踩在了脚底下的衣服,确实是男人穿的款式。 “能躲过去找到了出路就算是不错了,管他男人女人的,你别作死了。”我说了耳钉一句,心里暗想着,这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耳钉还是没完,提起来了一件衣服,说道:“质量还挺好,像是手工订制的,妈个鸡这个衣柜的主人肯定有钱。” 我瞪了他一眼,还想让他别乱摸,忽然一阵很熟悉的味道从那件衣服上散到了我的鼻端。 我的心像是被人丢到了万丈深渊,狠狠的就沉下去了。 这……这不是魏浅承身上那种淡淡的树叶子味道吗? 难不成,这个衣柜……是魏浅承的衣柜? 好么,这下子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个院子没人来了,魏浅承的地盘儿,谁敢轻易的进来! 正这会儿,外面的喧闹也散开了,我想了想,说道:“耳钉,要不咱们出去吧?听上去外面那些人应该已经走了。” 耳钉忙说道:“你这耳朵靠谱不?万一咱们这一出去,倒是被埋伏在外面的人给抓住了怎么办?” “废话,”我低低的说道:“不去看看怎么知道,难道还躲在这里一辈子吗?” “这倒不是……”耳钉眨巴眨巴眼睛,说道:“那……” “走!”我刚要将柜子门给打开,正听见了外面响起来了一阵子脚步声,心里叫苦不迭,赶紧又将柜子的门给关上,长生香囊一顶,跟耳钉竖起食指做出了噤声的手势来。 耳钉回忆,脸也苦下来了,跟个待宰羔羊似的。 从门缝里望过去,怕什么来什么的定律又一次起了作用,进来的也不是别人,正是魏浅承! 只见魏浅承悠然的坐在了一把椅子上,托着腮,妖艳的丹凤眼一眯,十分自得的说道:“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和耳钉对视了一眼,难不成……被发现了? “回门主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一个少年稚嫩青涩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绝对没有跑出去,一定还在门内。” 原来……是跟那个少年在说话。 “唔,”魏浅承继续盯着那个少年,清雅的声音带着点慵懒说道:“好好找找,不许伤人。” “诶?”那个少年的声音十分意外:“门主的意思是,不许伤人?可是那两个人……” “嗯。”魏浅承侧头道:“我说不许伤人。” “是!”魏浅承的声音不算大,甚至称得上柔和,可是这话一从嘴里说出来,还是千斤巨石一般,压的那个少年浑身颤栗了起来。 “好好找找。”魏浅承接着说道:“找不到,就不要回来。” “是……”那个少年的声音,已经满满的全是惧意了。 不许伤人……这可不像是魏浅承的脾气,难道魏浅承已经知道闯进来的人是我了? 一阵细细的脚步声消失了,估计着是那个少年已经出去了,魏浅承揉了揉太阳穴,红红的嘴唇一勾,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好看是好看,可是怎么看,怎么有毒。 耳钉也在养鬼师大会上见过魏浅承,当然也知道魏浅承的本事,满脸是个认命的模样。 我没说话,只是开始发起了愁来,这要是被魏浅承给发现了,难保不是一场尴尬。 怎么办……程恪, 又什么时候才能从菖蒲那里脱身…… “嘎吱,”正在这个时候,门开了,外面像是又进来了一个人。 魏浅承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哎呀,你来了?” 第240章:最后重梨 谁啊……我的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 门缝就那么大点,只能容一个人的眼睛往外看,耳钉那厮比我还着急,自己先把脑袋给凑过去了,结果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有点不好,转头小心翼翼的盯着我。 不用说,耳钉这个表情十分明显,外面来的人,肯定跟我有关啊。 我一把将耳钉从门缝旁边给扯过去,自己就凑过去了,这么一看,我的脑子“嗡”的一下,只见来人,也不是别人,居然是我二姥爷! 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魏浅承也没抬头,一只修长的手在桌子面儿上敲了敲,屋子里面忽然一下子就大亮了起来。 灯光倾泻,照到了二姥爷的脸上,让他的脸色看上去阴沉沉的,十分难看。 “别跟全世界都欠你钱一样。”魏浅承两条修长的腿盘在了宽大的椅子上,红唇还是含着笑:“这次事情不成,不能怪你,程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根本是场无妄之灾。” 程天……十分显然,他们现在说的是我去昆仑山被假冒的邓先生骗的事情! 怎么,魏浅承也跟着参与其中了! 之前……在那个墓室之内,还没见两个人怎么样,而且二姥爷在开养鬼师大会之前,口口声声是在骂魏浅承,说阿九做的事情,和我们遇上的危险,全都是魏浅承造成的,非得要跟魏浅承算账不可,怎么现在,倒像是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表面上仇人似的,闹半天在暗通款曲啊! 耳钉大概看我脸色不太好,赶忙捏了我一把,那个意思,大概是让我稳住了,怕我突然从衣柜里面冲出去暴走似的。 我瞪了他一眼,继续看着二姥爷。 二姥爷怔怔的出了出神,接着叹了口气,径自坐在了客座上,从衣兜里面取出来了一盒烟,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很快,整个人被笼罩在了那一团子烟圈里面,朦朦胧胧的,魏浅承也没说什么,只像是在等什么一定会来的东西一样,胸有成竹的。 半晌,二姥爷才说道:“没想到会这么难办。” “事情复杂, 是比想象之中的难办一点。”魏浅承好整以暇的说道:“话说,重梨怎么样了?” 重梨……那个黑市里面的重梨,是魏浅承托二姥爷去买办的?就是因为二姥爷去买了重梨,我和程恪才疑心到了二姥爷的身上去的。 这么说,指使二姥爷做出这一系列反常事情的是魏浅承? 我没法相信……这两个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人,隐藏的可够深的! “重梨还好端端的。”二姥爷一脸苦闷:“这有什么意义吗。” “怎么没意义,”魏浅承说道:“那是世上最后一个重梨了。” 二姥爷吐了一口气,没说话。 重梨……蜕皮仙姑之前不就是用重梨在那个制造长生的大墓之中,想着照猫画虎,再做一个长生复活菖蒲? 那第一个重梨,又是谁跟蜕皮提供的……难道,也跟他们有关? “是啊,什么时候真正的取得了长生,才能算是放心。”魏浅承偏过头:“事情虽然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不过倒是错的有趣,用来打发时间正好。何况……” 魏浅承露出了一颗虎牙来:“我很喜欢她。” 二姥爷却盯着魏浅承说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起了重梨来?” “因为还有别人想要重梨。”魏浅承丹凤眼闪烁了一下。 我倒是知道……菖蒲今天来过了。 “哦?”二姥爷只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倒是没有意外:“菖蒲?为了那个芙蓉吗?” “差不多。”魏浅承说起了菖蒲来,也是一种很念旧的样子:“不过事情跟我想的不一样。” “我以前是不认识她,但看样子,她跟陆荞不一样,是个心机深沉的聪明人。”二姥爷抬头望着魏浅承:“她跟你还有程恪之间的事情,你怎么打算?” “还能怎么打算。”魏浅承说道:“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也回不来,人活着,还是要往前看的好。” “你不怕,多一个仇家?”二姥爷说道:“自从你得到了魏长生这个名号之后,好像一天安生日子也没过过。” “安生日子有什么好?”魏浅承眯着眼睛说道:“活的太长,当然希望日子越有趣越好,免得太无聊,何况……” 魏浅承红唇一勾:“我就喜欢看他们一个个想杀我,却杀不死我的样子。” 是张狂……可是说不出为什么,却又带着点酸涩的无奈。 我的心微微的疼了一下,这么多年,他有没有动过自己杀死自己的念头?他说过很多次,他很寂寞。 一个人在看不到尽头的路程上,要怎么坚持…… “有的路走上去,就没法子回头。”二姥爷将手里的那根烟吸的亮起了橙红色的光芒:“都一样。” “你也一样。”魏浅承罕见的没有跟对别人一样,对二姥爷拿架子,只是接着说道:“你这么做,会后悔吗?” 二姥爷怔了一怔,却回避了这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后悔?我好歹,是个长生行者,牺牲点什么,也无所谓。” “你怕这事儿陆荞知道了,会受不了?”魏浅承微微一笑:“放心,能让我看中的女人,不会那么脆弱。” “不是脆弱不脆弱的事情,只是……”二姥爷略略的像是有点发怔:“她已经足够时运走低了,能少受一点伤害,就少受一点伤害吧,别看我这个样子……她毕竟是我外孙女,我也会心疼。” “这倒也是。”魏浅承凝望着二姥爷身边的袅袅青烟,有点失神:“心疼……” “不提她了,关于她的事情,只能说是个顺其自然。”二姥爷抬起头来,接着说道:“菖蒲这一回来,程恪怎么办?毕竟,程恪被封印这么久,只是为了等着她,可是现在,他偏偏又被阴阳御鬼之术跟陆荞束缚在了一起。菖蒲要是对长生动了心思的话,会对陆荞动手吗?到时候,程恪站在哪一边?” “不会。”魏浅承说道:“菖蒲骄傲的要命,她怎么会自己动手,她是等着……程恪自己将长生还给她。” “还给她?”二姥爷拧紧了眉头:“怎么个还法?” “她和程恪估摸要有什么约定。”魏浅承说道:“程恪的那个脾气,脸像是石膏打出来的,心倒是软的要命,谁对他好一点,他就要掏心出来还,何况,当年的菖蒲跟他还……而现在,他既然对菖蒲心里有愧,自然要想法子弥补了。菖蒲就只靠这一点,也能让程恪答应那个约定。” “一个男人,太心软,是个弱点。” “是啊。”魏浅承说道:“连对菖蒲负个心也做不到,拿什么说喜欢陆荞?真的喜欢……该是我这个样子,所以,我相信,事情结束了,陆荞会过来给我生孩子的。” 二姥爷嘴角一抽,接着说道:“对了,阿九还一直阴魂不散……” “阿九倒是没什么。”说不出为什么,我倒是觉得魏浅承似乎对阿九是有点偏袒的意思:“阿九……她能掀起来多少风浪?不用在乎她,她也算是个可怜人。” “可总觉得,留着阿九,是个祸患。”二姥爷将抽完了的烟丢在了地上踩了一下:“不光上次在祖坟里面添乱,这一次,她还跟到了昆仑山去了。” “唔。”魏浅承说道:“我知道……但是到最后,她也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也没做成。” “她还是在收集长生香囊。”二姥爷盯着魏浅承:“那长生香囊里面,关于长生的秘密要是被她找到了,也不好办吧?” “那有什么不好办的。”魏浅承说道:“就算怎么使用长生的秘密被她知道了,也没什么,因为,她根本,也不可能会得到了长生。” 二姥爷似乎还想就阿九的事情多说几句,却听到门一响,外面有人说道:“门主,闯进来的外人抓到了!” 我和耳钉对望了一眼,还没从二姥爷跟魏浅承有交往的惊骇之中回过神,一听这个,不禁又给愣住了。 外人?外人不就是我和耳钉吗?怎么……又抓到外人了? “哦?”魏浅承凤眼一眯,说道:“很好,你们先出去,好不容易见她一次,我得换一件衣服。” 换衣服?我心头一跳,开衣柜? 二姥爷犹豫了一下,就跟报信的人一起出去了。 而我和耳钉,眼看着,魏浅承一步一步的靠近眼前,就要把衣柜的门口给打开了! 耳钉的额头上全是一滴一滴的汗,这下真是…… “门主,外人……外人跑了!”正在魏浅承修长白皙的手要伸过来的时候,外面又是一声大喊:“因为照着您的吩咐,不敢伤,所以只能好生看管着,结果他居然……” 魏浅承的脸上薄薄的笼罩上了一层怒易,丹凤眼一暗,这才将手给放下,转过身出去了。 我和耳钉才松了一口气,耳钉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下怎么办?你二姥爷,闹半天是魏浅承的人啊!我姑奶奶他们把咱们引到这里来,是不是就想让咱们看清楚了你二姥爷的本来面目啊!” 我没答话,只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刘老太太他们不是跟二姥爷一伙的嘛?难道二姥爷叛变了那个差昆仑渡鸦送传魂牌的头头儿? 可是看二姥爷那个样子,分明跟那魏浅承,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最起码,也是二姥爷买重梨之前吧? 就是……二姥爷猛的跟变了个人一样那会儿。 “陆荞……” “别吱声,”我低低的说道:“魏浅承走远了,咱们再跑……” 我话还没说完,忽然“哗”的一声,柜子的门一下子又被人给拉开了!我心头一紧,本能的就要放血,倒是耳钉先“咦”了一声,我一抬头这才发现,开门的也不是别人,居然是只地猴子! 刘老太太上次从那个幽茗山庄里面弄走了的地猴子! 而那面目可憎的地猴子脖子上还挂着个纸条,上面是三个潦草的字:“跟我走。” 瞧着我们看清楚了,地猴子转过身来,悠闲的抓了抓自己的屁股,就跳上了窗台出去了。 我和耳钉自然心照不宣那地猴子的主人是谁,知道靠谱,赶紧就跟上去了。 地猴子身躯十分矫健,一路跳跃的飞快,我和耳钉“两人三脚”贴着脑袋顶着长生香囊,肯定是追不上,心一横,反正那些人,肯定都在魏浅承那里,不如先敞开了跑吧! 一边追逐着那只放浪形骸的地猴子,耳钉一边问道:“你说,刚才假装外人,将魏长生给引开的,是不是就是我姑奶奶啊?” “假装什么外人。”我说道:“他们对这里来说,本来就是外人。” “哎……”耳钉望着我,接着挺怜悯的说道:“你二姥爷真要跟魏长生是一伙的话,之前对你下手,那可够狠的。” 我心里一阵不舒服,没搭理耳钉。 但是……指使我二姥爷干了那么多事情的,真的是魏浅承?我总觉得,二姥爷有很多的迫不得已。 难不成,是魏浅承拿住了二姥爷什么把柄,让二姥爷不得不帮着他办事? 事情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不过魏浅承那个人到底是好是坏是正是邪,谁也不知道啊。 魏浅承自己的本事那么大,为什么不自己动手?而且细细一想,其中还有很多不合乎逻辑的地方,这次见到刘老太太,一定得问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地猴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跟喝多了似的,格外兴奋,摇头摆尾,上蹿下跳,不时的还拍拍自己的爪子,像是给自己喝彩,完全是特别陶醉于自己魔鬼一样的步伐里面,让本来心情就不太好的我,忍不住想跟刘老太太那会儿一样,在它头上来几拳。 很快,地猴子旋转跳转闭着眼,带着我们穿街走巷,过了那些蛛网似的小径,来到了一个挺隐蔽的地方,一头撞进去了。 我和耳钉忙也紧随其后,这里地方黑漆漆的,透着一股子潮气,像个地下室似的,我一进去,鼻子发痒,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 第241章:肥胖老头 “什么地方啊……”耳钉挺好奇的四处里看:“魏长生怎么弄这么个地方,跟个坟圈子似的。” “叽叽叽……”地猴子发出了挺难听的叫声来,似乎在催促我们似的,自顾自的一路往里狂奔。 这是个什么地方?我的心里面,又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有句话叫好的不灵坏的灵,每次心里出现了这种不祥预感的时候,总是没有好事。 地猴子可是毫无惧意,一路往里走,我们跟着地猴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一直到了最里头,看见了一大排竹子。 那些竹子油亮油亮的,绿的简直晃眼,长得特别好,仿佛一手能掐出水来似的。 耳钉显然也认出来了,抓耳挠腮的说道:“怎么个意思?竹子?魏长生是打算着在这里养大熊猫啊?” “不对……”我靠近了那竹子,说道:“竹子需要光,没光肯定活不了,哪有种在洞里不见天日,还能这么青葱碧绿的,这肯定不是普通的竹子。” “那……难道是养了来吃竹笋的?”耳钉凑过来也跟着看:“没准,是冬笋什么的?” 我没搭理耳钉,直接蹲下了身子,却发现这竹子底下的土有点奇怪,看上去发暗发红,我鼻子尖,低下头,闻到了一股子血腥气。 心里微微一沉,这竹子,难道是用血浇灌着养的? "奇怪了,姑奶奶他们把咱们喊到了这里来,他们自己上哪儿去了?"耳钉挺茫然的的四处找,那个地猴子却径直奔着那竹子就扑过去了,穿过了竹子,在后面伸出爪子不住的抓搔了起来。 "什么情况?"耳钉探头过去:"竹子里面有东西?" 我跟着地猴子就过去了,这才看到了,那竹子后面,有一道门,因为竹子长得茂盛,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道门。 难道,竹子是为了隐蔽这个门的?地猴子不是人,有可能某种迷魂隐藏的招数,对人有用,却对地猴子没用。 "诶呀妈呀,这里还有个密室呢?"耳钉来了精神,凑上去,道:"是不是魏长生的宝库被我姑奶奶发现了,自己搬不动,让咱们过来搭把手?" "你这想象力不去拍个加勒比海盗,真是可惜了点。"我只望着地猴子,地猴子的一双爪子,急匆匆的就在那门上面咯吱咯吱的挠,一边挠一边还挺着急的回头看着我们,像是示意我们得赶紧把门给打开一样。 竹子,大门,这是什么情况?显而易见这个地方隐秘,魏浅承连看门的也没派,要么是没那么重要,要么是太重要,门人都不透露。 地猴子总不是从天而降的,说不准,这个地方,才是刘老太太和那个树叶子老头儿引着我们来的真正目的。 我回头望着那些竹子,无意之中发现,这个地方干干净净的,一点阴气也没有,而仔细一看,竹子外面,倒是稍稍带着我和耳钉走过来的微弱阴气。 我立刻就明白了:"不管这是什么竹子,应该是专门种植了来阻挡阴气和迷魂用的,也就是说,不让人发现这个地方。" 对养鬼师来说,寻找东西,全是从阴气入手,如果阴气被阻隔,那就跟龚贝贝家的养鬼师找刘老太太他们一样,无从下手。再加上"风水迷魂",更是万无一失了,估计要不是地猴子引着我们进来,我们根本看不到那扇门。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里面,关着的不应该是物件,而是带着阴气的养鬼师! "啊?"耳钉听我这么一说,立刻也给反应过来了:"阻挡阴气,难不成这里是专关养鬼师的地牢?妈呀,我姑奶奶一定是被关在了这里,才派了地猴子过来求救的!" 是啊,地猴子能穿行地下,哪里也阻止不了地猴子挖开洞跑出去。而这些地猴子,显然已经被刘老太太驯养的十分忠诚了。 耳钉一幅要哭的样子,骂道:"他奶奶的魏长生,一定是把我姑奶奶骗到了这里来给关起来了!什么仇什么怨!" 我也想知道刘老太太跟魏浅承有个什么仇什么怨,以魏浅承的作风,遇上不顺眼的就杀了,不至于还关起来。 "既然如此,咱们想法子将门给打开了!"我心一横,反正已经到了这里来了,不论如何,试试看就试试看。 耳钉赶忙点了点头,动手在门口上触摸了起来,说道:"哎呀,不光外面种着那种怪竹子,连这个门里面也夹了一层桃胶,就是想把阴气隔在里面,咱们的养鬼术带着阴气,根本打不开啊!" 桃胶,上次在那个别墅里面,我记得有一扇门,也是被缠上了桃胶,后来我用赤血咒打开的。 我往后拉了耳钉一把:"你退后,我试试看。" 耳钉一看我这个阵势,就知道我想放血,知道赤血咒厉害,赶紧就缩到了后面去了,我摆开 了阵势,放血撒在了门缝里面,满怀期待之下,没想到那厚重的大门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把那个地猴子吓的给躲起来了。 "卧槽。"耳钉见状,赶紧说道:"这赤血咒都没用,咱们怎么进去啊!" 难不成,这个门真的那么厉害,连赤血咒也挡得住?魏浅承拿着这里当保险柜了? 能搁在保险柜里面的,当然是顶要紧的。 想到了这里,我又动起了脑子来,转头跟耳钉说道:"桃胶怕什么?啊,对了,遇上火会融化!" "你说什么?"耳钉搔搔头,说道:"火?" "点上火试试看。"我指着门缝:"这里。" 耳钉忙点了点头,拿出了一小叠子黄纸,用嘴一吹,那黄纸便跟变魔术一样的着了起来,冲着那门缝就烧了起来,果然,不大一会儿,一些黑水从里面缓缓的流淌了出来,我再推了推,还是纹丝不动,捏住了手上的伤口往里一挤血,那门这才不情不愿的开了一点缝隙。 "哎呀,太好啦!"耳钉忙说道:"陆荞,你多放点血,赶紧着把我姑奶奶给救出来!" 你姑奶奶是人命,我就不是人命了,拿着我当消防栓呢?我也没搭理耳钉,只是卯足了力气,回身狠狠的一踹,那门这才勉强的开了一个小缝隙。 耳钉的精神振奋了起来,赶紧就要进去,可是一不留神脚粘在了桃胶上,跟被落在蜘蛛网上的虫子一样,顿时尴尬的动弹不得。 "救救我!"耳钉努力的拔了半天,也没把脚给拔出来,冲着我伸出了手,表情特别可怜,跟要沉入沼泽一样。 "你也真是笨的惨绝人寰。"我瞪了耳钉一眼:"把鞋脱了跳过来不就行了,不过我劝你可别再沾上桃胶了,不然你就可以留在这里当个看门兽了。" "什么看门兽,你真是。"耳钉这才苦着脸将鞋给脱了,跳过了桃胶,小心翼翼的挤了进去。 门缝十分狭窄,我和耳钉也是勉强挤进去的。 "陆荞,带着你就是方便。" 我以为他夸我开门的足智多谋,便说道:"我觉得也是,你运气太好。" "就是啊!"耳钉光着脚探进去,因为冷,先打了个哆嗦,说道:"幸亏你没胸,那个门要是龚贝贝,打死她也挤不进来。" "你是不是又浑身瘙痒呢?我给你治治吧?" "不用了不用了。" 抬头望进去,这里像是个窑洞一样,虽然挺黑,倒是进来就是一种温暖干燥的感觉,跟点了暖气一样,居然挺舒服的。 耳钉则先扯着嗓子嚷道:"姑奶奶!我来救你了!你在哪儿?" 我被耳钉吓了一跳,赶紧就捂住了他的嘴:"你还能更蠢点吗?里面万一还有别人怎么办?" "啊,没有别人了,"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就我自己。" 我和耳钉一听,全给愣住了,耳钉眨眨眼睛,小心翼翼的问道:"有人?" 我则警觉了起来,四下里一看,只见这个地方摆着简单的家具,仔细一闻,还有点食物的味道。 "窸窸窣窣",忽然也不知道哪里,传来了衣料摩挲的声音,我和耳钉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庞然大物从暗处给移动了出来。 "妈个鸡啊!"耳钉这会儿倒是跟个男子汉一样护在了我身前,暗暗叫苦道:"这里面怎么还埋伏着熊!" "熊你个头。"我早看清楚了:"是个人。" 耳钉不能跟我一样在暗处看东西,等那个庞大的身影缓缓的靠近了,这才看清楚了:"卧槽,真是人!" 是一个,特别特别胖的人,脸像是发面馒头,身躯像是碌碡一样,个子不算高,浑身的肉一抖,简直要接近了一个正方形。 但是,出乎意料,他看上去气色看上去特别好,一张脸红里透白的,非常喜庆,像是年画娃娃的老年版。 没错,又是一个老头。 我觉得我最近八字犯老头儿。 "你们是谁啊?"而那老头儿手里还拿着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正在往红红的,油润的嘴里填,肉缝之中露出了一双小眼睛,倒是精光四射,居然还带了点悍然之色:"被主家派来跟我解闷的?也好也好,正是闷的无聊,闲的发慌,主家也算懂事,你们俩就给我唱一段吧,也不用太难的,既然一男一女,唱个四郎探母好了。" 看样子,不像是什么善茬啊!而四下里望一望,根本就没看见有什么别人,我心里打了鼓,这刘老太太派地猴子来叫我们,是让我们来见这个胖老头儿的?他又是个何方神圣啊? "我们,我们不是唱戏的!"耳钉梗着脖子说道:"你把我姑奶奶怎么样了?" 我按住了耳钉,抬头望着那个老头儿说道:"我们是被刘老太太叫来的,不知道您是哪位?" "刘老太太?"胖老头儿眼睛一扫,看见了我腰上的长生香囊,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样子:"哦,潭深镇的长生行者,你说的刘老太太,难道是菊花啊。" "你谁啊?"耳钉一听管他姑奶奶叫的这么亲热,先不乐意了:"别胡乱套瓷啊!" "什么陶瓷?"胖老头伸出油手随性的挖了挖耳朵,缓缓的说道:"你们这年轻人的网络用语,我也不知道,我就爱听戏,要是你们说点戏曲名词,还能跟你们聊一聊。" 我想了想,问道:"您认识刘老太太?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这里?" "她怎么会在这里,"胖老头儿还说自顾自的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之中:"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就我自己一个人,不过别说,当初菊花两根油亮油亮的长辫子,真漂亮!要不是她喜欢杨疯子,我也就不去昆仑山讨生活了,肯定留下来娶她!大不了,她吃剩下,我再吃,反正她也吃不了多少。" 说到了一个饿字,胖老头儿又咬了一口手里的烧鸡:"你们俩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啊?" 我心头一跳:"您说昆仑山?您也是昆仑山上的人?那,您认识昆仑山上最出名的那个邓龑意邓先生吗?" "哪儿就那么出名了,不过几分薄名!"那胖老头不以为意的挥了挥自己肥厚的手掌:"你们也听说过我啊?" "诶?"耳钉整个人全愣住了:"你是那个邓先生?龑家铺子的那个邓先生?" "是啊,如假包换。"胖老头儿像是站着的时间太长会累, 就一屁股重新坐在了一个椅子上,椅子被压的嘎吱嘎吱作响,听上去像是一声沉重的叹息:"闻名不如见面,是不是。这些话省省吧,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怎么回事,这个胖老头儿才是邓龑意?真真假假的,怎么这么多邓先生?不对,魏五爷是冒充了没错,那个草叶子老头儿只跟领导说自己姓邓,并没有自称是邓龑意先生啊! 真正能断开阴阳御鬼之术的,只有邓龑意一个人。 不过,他真的是邓先生的话,又怎么会被关到了魏浅承这里来? "那你,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耳钉倒是先把问题给问出来了。 "我哪儿知道。"邓先生懒洋洋的说道:"我在铺子里躺得好好的,一觉醒来,人就在这里了,不过有吃有喝的,也就不计较了,料想着,不管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那我问也问不出来,也就不费心了,住着就住着呗,反正饿不着,你们要是知道谁把我弄过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告诉我也行。" 真是心宽体胖啊!他这一颗心,简直能海纳百川了。 "这里,是魏长生的碧落门。"我犹豫了一下子,说道:"你被关在了一个密室里面,而我们往这里来,是刘老太太引着我们来的。" "菊花?"胖老头儿一张胖脸上倒是兴奋的冒了出来几分红光:"她在哪儿呢?" 刘老太太看样子当年是个万人迷啊!胖老头儿自己的境遇都不关心,先关心刘老太太。 我只好说道:"刘老太太在哪儿,我们也不知道,说实话,我们还以为,这扇门里面,关的是刘老太太呢!" "哦,"胖老头儿原来是反射弧太长,这才反应了过来:"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这里是魏长生的碧落门?他跟我平时没什么交集啊!突然把我弄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倒是想出来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魏浅承是故意将唯一能解开了阴阳御鬼之术的邓先生给引到了这里来,就是怕我被邓先生续命之后,自己取出长生。 为了杜绝这一点,限制我和程恪的自由不太理想,居然将我们要找的邓先生给关到了这里来了。 而刘老太太他们倒是不知道通过了什么渠道了解了这件事情,想让我们过来这里,找邓先生续命? 那个带着树叶子味道的老头儿,又到底是谁? "卧槽,这么多邓先生,到底谁才是真的邓先生啊?"耳钉是个挺崩溃的样子:"那,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刘老太太引着咱们过来,估计是为了让咱们把邓先生给救出去吧?"我想了想,说道:"邓先生,我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我,想求您帮个忙。" 说着,我把怀里四姑姥姥给的名片拿出来了:"您认识杨秀英吧?那是我四姑姥姥。" "哦?"邓先生看着那个名片,恍然大悟:"你是杨蕴昌的外孙女啊?嚯嚯,都这么大了,你找我什么事啊?啊,我看看,"说到这里,那邓先生的一双小眼睛闪烁了一下子:"你已经死了?" 这下子毫无疑问,能瞧出了这个来的,眼前的人确实是邓先生了,我就挺诚恳的点了点头:"我是想着续命,但是续命之前,我想着问问您,我这个命,究竟要怎么续?把寿命让给我的人,又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那邓先生刚要说话,忽然一个熟悉的清越的声音从我身后响了起来:"把邓先生救出去再说。" 程恪。 "哦,"邓先生露出了一幅很感兴趣的样子:"你们身上的是阴阳御鬼之术啊?真是稀罕,自从上次把魏老九的给破了,就再也没见过,简直手痒了。" "我们不破阴阳御鬼之术!"我赶紧说道:"我们只是想着续命!" "先走。"程恪那一张好看的脸凛若寒霜:"这里不安全,魏长生已经被惊动了,随时会过来。" "既然是故人邀约,"邓先生也活动了活动肥肉乱颤的庞大身体,说道:"那就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可是,"只有耳钉苦着脸说道:"我姑奶奶呢?她到底上哪儿去了?" "别担心。"我说道:"刘老太太能指派地猴子将咱们给引到了这里来,那一定自己是平安无事的。" 耳钉还是放心不下,但是也没有办法,看了看程恪,倒是低声对我说道:"你不担心程恪啊?" 我自然知道耳钉的意思,程恪跟菖蒲说去就去,说回来就回来,搁在谁身上,少不了都得盘问几句。 "我没兴趣。"是嘴硬,可是我其实是很想知道的,无奈现在的这个形式不太好,还是先压下去,出去再问。 程恪好像也十分坦然,并没有现在就跟我解释他行踪成谜的事情,我本来没有多想,可是眼睛一扫到了他的手腕上,却看到他的手腕上多了个东西。 是一圈细细的红线。 之前程恪身上,并没有这一类的东西,我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见了菖蒲之后出现的,是什么,也不用解释了。 一股不太好的情绪在我心底蔓延了起来。不爽,很不爽。 耳钉偷偷的看了我两眼,大概看出来我脸色不善,没敢多吱声。 我的视线,就是没法子,从那个红线上面给移动开。 走着走着,程恪的脚步忽然给停住了,我一愣,这才把眼光给收回来,抬头一看,不由脚步也停住了。 魏浅承正斜倚在门口上,好整以暇的望着我们:"好歹也是到我这里来一趟,不打个招呼就走,是不是,不大合适?" 他换上了新衣服。 程恪抬起头,桃花大眼凛然的望着魏浅承:"你把邓先生给关到了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这还用问?"魏浅承妖艳的桃花眼一眯:"他在这里的话,就不会在别处了。"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废话,说起来,还不是怕我们在外面续命,取出长生。 他都已经长生不老了,为什么还是对长生这么执着,难道,是怕别人跟他一样强大,夺取了他现在的这个地位吗? "魏长生!"耳钉仗着程恪在这里,腰杆子也硬了起来:"我姑奶奶,被你给藏到了哪里去了?我劝你赶紧把我姑奶奶给交出来,要不然,"耳钉想了想,说道:"要不然,后果自负!" "你姑奶奶?"魏长生红唇一弯:"你姑奶奶去哪里,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这里是长生不老的碧落门,不是养老院。" 他不知道刘老太太跟那个神秘老头儿到这里来了? 邓先生倒是个见惯了大世面的,望着魏浅承,似笑非笑的说道:"原来你就是魏长生啊?这真是,我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了,能把我给不知不觉抓住的养鬼师。真是名不虚传。" "魏长生,之前那些对陆荞不利的事情,是不是都是你做的?"忽然这个时候,从外面又挤进来了一个人,厉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对长生这么没完没了!" 第242章:骨殖之阵 苗苗妈妈水晶鞋打赏加更两更合更八千五 "好家伙。又是你们家的人,"耳钉一看,立即咬着我的耳朵说道:"碧落门被你们杨家人占领了。" 没错,是我姥爷来了。 "姥爷?" 他站在了门口上,身上粘了桃胶,一身风霜狼狈,头顶上平时梳理的整整齐齐的白头发第一次凌乱倔强的翘在了脑后,我恍惚意识到,潭深镇的族长,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了:"您怎来了?" "来收拾烂摊子的。"姥爷嘴角上刀刻似的皱纹微微舒展了一下子:"你二姥爷的事情,你四姑姥姥告诉我,我就来了。" "可是,"我却觉得,这个时候,姥爷并不该来。 我忽然觉得怕。 魏浅承确实一直都不是个好人,他要什么全是不择手段,这我也全知道。 可是,今天这个样子,如果说是全跟他有关系,我绝对想不到。 “邓胖子。”姥爷看了邓先生一眼:“还是那么能吃?把你弄过来,供你吃喝,这魏长生就下了血本吧。” "蕴昌,"肥胖的邓先生倒还是个很随意的样子,指着我和程恪,悠然的像是在闲话家常一样:"上次你说想解开的,就是他们两个身上的阴阳御鬼之术?" 姥爷颔首,笑道:"你这个老东西在这里正好,带着他们走,我记你这个人情,回头请你喝几盅。" 邓先生却摇摇头,说道:"魏长生虽然长得是个细皮嫩肉的样子,岁数在这里,养鬼术也比咱们厉害的多,你心里明白,不要找死。" 难怪邓先生一直那么淡定,难道,他知道事情跟魏浅承有关系,抵抗也不去抵抗了吗? "有些事情,比生死重要。"姥爷这话说的随意,却沉颠颠的压在了我的心上:"姥爷!" "赶紧走!"姥爷沉下了声音来,眼睛阴鹜了下来,盯着魏浅承:"你欠潭深镇的,总要还。" "欠?"魏浅承的红唇勾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那么别人欠我的,怎么算?" 他的笑,好看是好看,总带着萧杀。 让人不寒而栗的萧杀。 "魏浅承。"我听到自己张了口:"二姥爷做的那些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魏浅承一双妖艳的丹凤眼看着我:"你想知道什么答案,我就给你什么答案。" "我只想知道真相。"手心攥的有点疼:"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很简单,我想让你活着。"魏浅承的眼角是个向上微微挑起来的弧度,让他看上去像是对什么也不在乎的随意:"我不希望你跟程恪一起去冒那个风险,我给你取出长生,只要这样,我就有法子让你活下去。" "我活下去,"我望着他:"那别人呢?" "别人的生死,跟我无关。"魏浅承十分坦然的说道。 当然,他一直都是这个态度。 说什么风险,那些风险,一大半看来就是他造成的! "可惜我不愿意。"我直直的望着魏浅承:"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有一天,梗着脖子,像是在威胁别人。 程恪拧起眉头,回身要习惯性的侧过身子护着我,修长的手要握住我的手,我却第一次重重的甩开了。 那红线像是刺进我眼睛里面的伤,揉不得动不得。 程恪显然没想到,桃花大眼微微有点发怔。 "魏浅承,"我也不去看程恪,只望着魏浅承:"我的命,我会自己想法子的,你要是能行个方便,请让我把邓先生带走。" "你要什么都可以,天上的星星我也可以给你摘。"魏浅承的丹凤眼凛冽了下来:"唯独这一件,我不能答应。" "魏浅承!"我咬了咬牙:"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其实不想让你知道这么多,“魏浅承像是有点烦恼,跟个少年一样的揉揉太阳穴:”有些事情,我做就好。” “可我不想当个傻子。”我嗓子微微有点难受。 “我想要个家。"魏浅承抿一抿红唇,露出个特别诚恳的样子来:"我希望,家里有人给我做长生面。" "能做长生面的数不清有多少人。" "我只要你。"魏浅承挑起了眉头:"你知道。" "真正的菖蒲已经回来了不是吗?"我望着魏浅承:"为什么你还要没完没了?你去找真正的她啊!" "因为我想自己选。"魏浅承愉悦的眯起丹凤眼,说道:"现在我选你。" "魏浅承,"一只默不作声的程恪抬起头来,声音清越却掷地有声:"让开。" "这是我的地方,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魏浅承丹凤眼一眯:"飞蛾扑火的时候,你想过让灯芯让开吗?" 他的话音还没落,程恪骤然已经抬起了手,一个很强的力道冲着魏浅承扑了过去,将他的头发吹的高高的扬了起来,露出了光洁如玉的额头来。 我看见程恪这样对别人出手过,普通养鬼师,早被掀翻了,甚至重重的摔到对面的墙上,可是魏浅承却在那个力道之中岿然不动,好看的不真实的脸上还是一种满不在乎到张扬的笑意:"也巧,又是这里,你记得这里吗?" 程恪微微一怔,一个记忆浮现了出来。 我看到的,是门口那丛竹子,看上去,还是非常细弱的样子,魏浅承正蹲在地上,亲手将一些红色的东西浇灌到了竹子的根部。 空气之中,泛着淡淡的腥气,魏浅承却像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程恪先皱起了眉头来:"非要用血?" "菖蒲喜欢红色。"魏浅承站起身来,说道:"也许,她也会喜欢血。"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 "也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魏浅承总是挂着那个笑容:"你难道,比我更了解她?" 程恪的嗓子梗了一下,脑海之中关于菖蒲的画面,像是一张张走马灯的画片。 但他没开口,他对自己说, 不是时候。 魏浅承转头欣赏着那竹子,微微一笑:"长得真好。" 程恪没搭话,眼睛却落在了其他几个赤身裸体被倒挂着的人身上。 他们身上,跟在祠堂受罚的自己一样,殷殷的往下淌着血。 程恪感觉有点不舒服。 那些人的脸,他认识,是罗家几个罚过他,冤枉过他的长辈。 "这样不是一举两得么?"魏浅承继续低头把血浇灌在竹子的根部:"帮你报仇,还能让竹子长得好,是不是挺不错?" "我没想必须报仇。" "我替你报。"魏浅承仰起脸来,笑的邪魅:"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我后背一阵发凉,已经从那个短暂的记忆之中清醒过来了。 魏浅承,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而程恪抿了抿薄唇,桃花大眼也泛过了一丝波澜。 要说朋友,他何尝有过朋友? 此时魏浅承还是那个凉森森的样子,仰着头,说道:"其实忘了也好,这样,再争什么,不必跟当年一样放不开。" "说的对,管什么当年,管好了现在就是了!"姥爷则在逆着程恪的方向,伸手甩出了一张黄符,带着风雷之势,对着魏浅承家刀片一般的冲了过去:“这个黄纸,陪着你追忆往昔岁月!” 魏浅承修长的身体躲也没躲,只是伸出了两根白皙的手指,居然就轻轻松松的将那黄符给夹在了手里:"姥爷非要现在就拼一个你死我活?" "呸!"姥爷怒道:"谁他妈的是你这个老妖怪的姥爷!" 魏浅承俊美无俦的脸上,听了这话,却是一点波澜也没起。 是啊,他习惯了。 程恪则一点对昔日好友留面子的意思也没有,只是仍凌厉的冲着魏浅承攻过去,对着他的天灵盖出了手:"从前和现在,全一样,我跟你,本来也是势不两立。" 魏浅承浅浅的笑了,带点落寞,说道:"从前和现在,全一样,陪在我身边的,只有我自己。" 说着,也抬起手冲着程恪扬起来,挡住了程恪的手:“你,怀念过吗?不管是好是坏,好歹,发生过。” 程恪侧过身子将那一分力道给闪避了过去,略略的低下了头,眼神沉下来,显然,是要动真格儿的,几道凌厉的阴气流窜出来,连我也只觉得一阵窒息:“就算发生过又怎么样?我不记得了……” 阴气交错,激烈的碰撞了起来,让人眼花缭乱。 而这场争斗虽然是因为邓先生而起来的,邓先生却是个坐山观虎斗的样子,手里还是紧紧的握着那只烧鸡,微微一笑:"大名鼎鼎的魏浅承,今天也要有这么一场架要打,有趣有趣。" 魏浅承从来都不躲不闪,因为死不了,所以不怕死。 程恪总不时要分心留意我,怕我被误伤着,像是略略有点着急,想赶紧结束这一场争执,那修长的手反转过来,重重的往地上一拍,那青绿色的火焰强烈的冷光闪耀在了程恪面前,烧成了一个滔天的气势。 魏浅承静静的站在原处,还是躲也不想躲。 其实大概程恪和姥爷也没想着能杀了他,只是想牵制住了他,好把邓先生给救出来。 姥爷的养鬼术跟菖蒲自然是一脉相承的,但是很明显,威力虽然比普通的养鬼师大得多,却还是比菖蒲差得远。 而且,这样剧烈的养鬼术,能像是烈火一样烧阴气,没那么旺盛的阴气,支撑不住。 程恪的能力,倒是不用我去担心,可是姥爷,毕竟年老体弱。 耳钉更不用说了,小打小闹他可以,可是遇上了这种巅峰对决,他也只有一个看傻眼的份儿。 姥爷的意思,既然就是将邓先生给带出去,那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姥爷一场辛苦给白费了。 我估算了一下魏浅承挡着的位置,拉上了邓先生:"咱们先走!" 邓先生微微一怔:"你不帮你姥爷了?" "姥爷想做的事情,我替他做,就是我帮他的最大程度了。" “可是,未必容易出去……门也太小。” 邓先生的身躯庞大,从魏浅承和姥爷还有程恪三个人一侧溜出去都不容易,更别说,那一道门,只有那么狭窄的一条缝隙了。 得先把门打开。 "耳钉,"我沉沉的说道:"照看好了邓先生,出点闪失,跟你没完。" 耳钉知道我手里有喜羊羊,自然是唯命是从,赶忙护在了邓先生身旁。 邓先生则根本没把耳钉给放在了眼里,只盯着我。 我借助阴阳御鬼之术给我的敏捷,从几道阴气之中危险却利落的穿行而过,到了那扇大门前面,一下子将手划了一个大口子。 好像这根本不是我自己的手,而是哪个仇人的手一样,我就算平时怕痛,这次下手居然半点犹豫也没有。 血殷殷的流出来,我却只觉得着急,并不觉得疼。 对啊,更多的,只是冷,只是慌。 一种直觉探知出来的危险,让我浑身全难受,只想着尽快离开这里! "陆荞!给我回来!"程恪早看见了,声音沉沉,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邓先生我来救,你躲到我后面就可以了。" 我却没有回答程恪。 只有菖蒲能跟你并肩站着,我只能在你背后缩着? 凭什么? 心里面那个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扩大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过。那一圈红线,我忘不掉。 "陆荞!"魏浅承也转过头,从阴气流转之中临危不惧的皱起了英挺的眉毛来:"你要开门,我给你开,赤血咒用的多了,你身体还要不要!" "我不用身体有多好。"我头也不抬,只望着那道门:"本来,也没打算去活一个长命百岁!" 当下的事情当下做好,不留遗憾也就行了,以后的事情还远,我顾不上。 "管好你自己吧,魏长生!"姥爷拼尽了全力,从身上将一排纸人拉出来,重重的吹了一口气。 那些纸人冲着魏浅承飘然围绕,像是潜行在云层里面的风筝,敏捷而自如。 而纸人却不像是风筝那样的脆弱,它们锋利的像是刀一样,奔着魏浅承,是要杀。 魏浅承正被程恪牵制住,微微的一侧头,那好看的脸颊上便被飞跃而过的纸人给划上了一道猩红的伤痕。 可是他眉头也没皱一下,丹凤眼,还有功夫来看我。 程恪像是被魏浅承的那个眼神给激怒了,修长的手反转过来,冲着魏长生直接劈了下去,魏浅承侧过头闪避了过去,红唇挂着一丝讥诮:"怎么,看看也不行?这不公平。" "她是我的,要给你什么公平!"程恪斜刺里奔着魏浅承攻出去,魏浅承一闪避,那姥爷放出来的纸人又在他的额头上划了一下子。 那一抹红映在了丹凤眼里,刺眼的好看。 他好像天生,倒是适合跟鲜血相映成趣。 果然,白皙的手在额头上一抹,倒是带着点怀念:"程恪,好久不见。" 程恪挑起了英挺的眉头,魏长生一边轻而易举的躲闪着越来越多的纸人,一边喃喃道说道:"上次咱们大家,互相见血,是什么时候?" 记忆的片段出现了,大红色,程恪满眼都是大红色,堆叠着鲜血的大红色,菖蒲,金色凤冠,长生! "程恪,带我走!"一个声音涌上了程恪耳边,自然也涌上了我的耳边。 一股子邪火从心头撞到了嗓子眼儿上,菖蒲?菖蒲! "魏长生也会见血!"邓先生倒是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将烧鸡在嘴里咬嚼的嘎吱作响:"他分心!" 我咬紧了牙,心里暗暗冷笑,他那样又冷又硬的心,也能为什么分心吗? 血往那门上一涂,大门轰然就开了,原来早先那么难弄,不过是我对血吝啬。 以后,我绝不吝啬!吝啬,只会让人失去的更多! "耳钉!"我回头大声说道:"将邓先生带过来!" 而不知道从哪里的一道风声正在这个时候从我耳边擦过,断了我一绺头发。 发丝“嘭”的一下子,四下里飘散,而我看也没看一眼。 "陆荞!"接着是程恪不悦的声音:"躲开!我不许你伤到!" 原来是不知道谁的阴气溅到了这里来了。 我也不顾上管,更不想搭理程恪,只看着耳钉畏畏缩缩的样子,索性自己过去,将那庞然大物的邓先生给拖了过来:"咱们走!" 一只手抓在了我的肩膀上,暖的。 我回过头,是魏浅承。 他好看的丹凤眼里面,居然是个真挚诚恳:"陆荞,我不过为了你!" "你为的,只是你自己。"我重重的将魏浅承的手腕从肩膀上摔下来:"你喜欢的,也只是你自己!" 魏浅承对谁设防,没对我设过防,他的手腕被我的指甲划出了重重的血痕,瘀了起来。 他抬起头,在翻转的纸人之中看着我,红唇弯弯的:"就算你不信,这没关系,能付出,我绝对不遗余力!" 心也像是被那锋利的纸人给划了一下子,还没觉出疼,已经见了血。 太锐利的伤,疼也只是疼一个后知后觉。 "魏浅承!"程恪转过身,将魏浅承重重的扯了过去,抬手就要冲着魏浅承修长的脖颈劈下去,魏浅承反应十分敏捷,脸微微一侧,红唇上永远挂着那个漫不经心的笑意:"你认真了。" 程恪桃花大眼被魏浅承溅出来的血液染成了红色,是个凉森森让人退避三舍的表情:"我认真又怎么样?" "认真好啊!"魏浅承妖艳的眼睛盯着程恪:"咱们应该,别给对方留一点退路!" 魏浅承话音未落,忽然地面上开始战栗了起来,耳钉一愣,倒是先反应过来:"不好了,这下子要闹地震了!" "什么地震!"邓先生扫了耳钉一眼:"地里,有东西!" 果然,看似坚固的地面钻出了数不清的白色锐利之物,是,白森森的人骨头! "骨殖阵!" 邓先生大开眼界似的:"难得一见!" 那些骨头像是一个个的栅栏,挡在了我们前面,画地为牢一样,要阻挡我们出去! “不好办啊!”邓先生摇头晃脑。 我伸手在那些白骨上一抹,接着转身来个踹门专用腿,那些骨头年久缺钙,被我双管齐下,居然全碎了。 “好身手!”邓先生连连拍着那肥厚的手掌:“能当个花旦!不,刀马旦!” 眼下里还是先将这个爱看热闹的邓先生给带出去来的好。 魏浅承倒是没意料我这么简单就将那个阵法给破开了,拧起了眉头:“陆荞!” 趁着这个时候,姥爷大声说道:"陆荞,现在!" 说着,姥爷飞快的将一张黄纸折成了刀子的模样,冲着被程恪牵制住的魏浅承那脖颈就投了过去。 魏浅承自然是要躲的,趁着这个功夫,我拉住了邓先生,就冲着魏浅承这一躲让出来的空地跑了过来。 魏浅承是何等的聪明,自然看出来了我要怎么走,他居然硬生生的抬起了肩膀,用肩膀挡住了那把黄纸折叠成的刀,血立时涌出来,他却不顾,只一手抓住我,厉声道:“以后我全听你的,这一次,你听我的好不好?” 我硬下心肠,低下头,跟上次一样,狠狠的咬在了魏浅承的手腕上。 耳畔,是他倒吸冷气的声音。 腥甜的血溅到了我嘴里,暖融融的。 甩开了他的手,对上了他一双眼睛,他的眼睛里居然没有恨没有痛,只有一点怔。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不敢。"我擦了擦嘴角,说道:"连讨厌也谈不上。" 魏浅承像是早就意料到了,红唇弯弯的,说道:"没关系,我可以等。" "她没有什么是需要你等的!"程恪护在了我身前,厉声说道:"魏浅承,我再跟你说一次,理她远点,保护在她身边的,永远不会是你。" "你呢?"魏浅承忽然露出了一种奇异的笑容来:"要说永远,你做得到,还是我做得到?" 程恪拧起来眉头,魏浅承已经接着说道:"我有的是时间, 可是你未必。" 程恪握着我的手,瞬时又紧了一些。 我嘴角一个冷笑,是啊,未必。 乘着这个机会,我从程恪的手心里面挣了出来,回过身来,推着邓先生家往外面走。 姥爷立刻站在了我刚才站过的位置,挡住了魏浅承,凌厉的冲着魏浅承给攻了过去,我就在这个瞬间,将邓先生从那个大门之内给推了出去。 “陆荞! ”魏浅承的声音带着怒意,像是想追过来,可是被程恪牵绊住了。 而外面月夜无声,黑沉沉静悄悄的,围着数不清的少年。 少年们整整齐齐的在外面站着,没有一个人的呼吸稍微粗重一点,这让他们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活人,而像是蜡像一样。 一阵阴风森然的吹过去,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身陷囹圄。 “陆荞……”耳钉早就慌了:“咱们打不过。”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回头望着邓先生:“等一下,请您跟在我身后。” 邓先生倒是有点意外,随即一张胖脸一抖,愉悦的笑了:“还是 第一次,被一个女娃娃给保护,好,我就看看,杨家的孙女,是个什么本事。” 那些少年少女一看就被魏浅承严格的训练过,阴气适时而充足的在指尖蓄着,随时都做好了准备。 是啊,肯定打不过,但是,事在人为。 正当我想法子的时候,姥爷忽然也从里面跑出来了,说道:“趁着程恪牵制着魏长生,我送你走!” “门主说过,贵客不许伤。”一个少年十分谦卑有礼的抬起头来,闪亮的眼睛像是初生的星辰一样:“以后,都是自己人,何必这样兵戎相见……” 那个少年的话还没说完,姥爷早怒吼了一声:‘谁他妈的跟你们是自己人!”说着,手中黄符飘散,像是一柄柄利刃,回旋着冲着那些少年散了出去。 那些黄纸符在那些少男少女娇嫩嫩的脸上划过,血花飞溅,却没有一个皱眉。 他们的睫毛都没有颤抖一下。 就这么受着。 我心里发凉,耳钉也愣住了:“卧槽,人肉城墙是吗?” “反正他们死不了!”姥爷一咬牙,倒是回头说道:“他们不动手,冲过去也行!” 而正在这个时候,魏浅承的声音从里面冷冷的传了出来:“不许他们出去。” “是。” 声音整整齐齐,一点感情也不带。 我的心提了起来。 姥爷顺手从刚才那个竹子丛里面拔出来了一根,冲着那些少男少女,便扫了过去。 可是那个竹子本来是挺坚硬的,无奈碰到了那些少男少女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跟蜘蛛丝一样,软绵绵的就腐蚀掉了! “这这这……”耳钉张皇失措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还能是怎么回事,”姥爷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些个少男少女们准有魏长生给的能耐呗!不伤咱们,咱们还不好伤他们呢!这些个行尸走肉,倒是还挺爱惜自己这躯壳的。” “陆荞,门主待你那么好,为什么不留下?”其中走出来了一个大波浪卷发,十分妖娆的年轻女人来,比那些少男少女,看着是成熟不少:“你也不用担心那什么阴阳御鬼之术,有门主在,你只管放心,断了,你也死不了。” “你认识我?”我拧起眉头,这个妖艳的女人是谁?啊,对了,我想起来,在碧落门里面,唯一认识我的也就只有她了:“小圆?” 那个妖艳女子微微一笑:“换了身体,你也认识我?这么聪明,跟门主,那是天生一对。” “不敢当。”我说道:“小圆,如果你还愿意看在五足蟾蜍的那个情份上,请你行个方便。” “你这话说的客气,未来的门主夫人,哪里轮得到我来给这个方便呢?”小圆露出一个八面玲珑的笑容来:“再说……” “不论交情的话。”我截住了小圆的话:“那咱们就什么也别论了。” 说着,趁着他们不注意,我张手把满手的血给撒出去了,血溅上了他们的身体,将那些光滑无瑕的皮肤烧成了惨不忍睹的样子。 但是跟刚才一样,他们咬着牙,没有一个人肯后退。 小圆微微一笑,撩了撩那满头的大波浪:“赤血咒是可怕。但是,对我们来说,门主比赤血咒更可怕。” 我咬了咬牙,真刀真枪的打也就打了,可是这个样子,只能是无休无止的僵持。 “小圆。”忽然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袅袅的声音响了起来:“一百年了,你还是这么忠心。” 是菖蒲的声音。 “女神啊!”耳钉只听了一次,居然也能记住了菖蒲的声音:“不是刚才那个女神吗?” 姥爷听了那个声音,也警觉了起来:“这谁啊?” 小圆的脸色僵了一下子,她微微要侧过头去,可是身体一软,居然倒在了地上。 那些站在原地的少男少女们脸色一下子全变了。 我越过了那些少男少女,看见了菖蒲一个人,站在了月亮地里面,沐浴在清辉之下,美好的像是一尊神像一样。 那样的,超凡脱俗,惊为天人。 她微微一笑,似乎月亮,也为之黯然失色。 少男少女们回过头去,有的露出了骇然之色:“是……菖蒲?” “她不是死了么?” “难道,用长生,将她给复活了?” “不对,长生的下落,至今没有人知道。” “那她究竟是……” 菖蒲在月亮下面缓缓而行,美丽的让人窒息。 而那些少男少女们,忽然也跟小圆一样,目光先是凝聚,接着涣散,最后,全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卧槽卧槽!”耳钉吸了一口冷气:“陆荞,她,她是不是把那些个人全给美晕了?” “傻不傻啊你,她是用迷魂阵的高手。”姥爷压低了声音,说道:“是我们杨家的一种禁术,轻易不许对人使用的,现在已经是失传了的……她,她是我们的祖先,所以……” “难得,你还愿意认一个祖先。”菖蒲露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来,说道:“是一家人, 自然该有一家人的情分,我带你们走。” 我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菖蒲,要帮我们出去? 姥爷也露出了十分狐疑的模样来,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头看着我。 姥爷的意思我明白,他在看我信不信得过菖蒲。 “我在这里住过。”菖蒲露出了一种挺怀念的表情来,说道:“认识路。” 说着,也没管我们答应没答应,就径自婀娜的出去了。 耳钉也拉拉我:“你看,怎么办?做个决定吧?” 我咬了咬牙,说道:“那就跟上去。” 说着,带着姥爷跟邓先生就走。 耳钉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不怕她弄死你?” “不会,”我自嘲的笑了:“以后我自然拿不准,但是现在,她一定不会动我的。” 她跟程恪,百分之百为了我,有一个约定,而那个约定给她带来的利益一定才是最大的,现在动我,对她没意义。 可是她明明可以袖手旁观,为什么非要插手? 难道说,只是记仇魏浅承不顾旧情,单纯的不想魏浅承好过? 猜不出来就不猜了,跟着她一路走出去,真的就到了碧落门的外面去了。 而那辆纸做的出租车,重新等在了外面。 耳钉忙带着邓先生和姥爷就要上车,而菖蒲樱唇轻启,对我说道:“可以的话,能不能跟你说句话?” 姥爷是个不明所以的样子,邓先生扯了扯姥爷,两个人窃窃私语起来,姥爷这才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来,耳钉则一脸茫然,像是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行。”我特别利索的就答应了:“关于什么的?” 菖蒲的大眼睛望着庞然大物般的邓先生,低低的在我耳畔吐气如兰的说道:“为了你和程恪的阴阳御鬼之术。” 第243章:纸车着火 我盯着她绝美的眼眸:“你说。” 菖蒲伸出了葱白似的指尖将我拉过去,说道:“你喜欢程恪吧?” “是。” “我也很喜欢。” “我知道。” 菖蒲樱唇一勾:“所以,咱们都不希望他灰飞烟灭,你说是不是?” 我挑起眉头来:“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断开阴阳御鬼之术么? “他等着的,本来是我,”菖蒲望着我,说道:“你明白。” “是啊,可是机缘巧合,跟他在一起的是我。”我不卑不亢的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请你尽快。” “你的性格跟我真的有点相似。”菖蒲的黑色长发在夜风里面飘扬了起来,带着一点淡淡的长生甜味:“所以你想什么,我都懂,我也相信,你不会让程恪灰飞烟灭的,眼下,你们说要续命,是为了取出长生,可是你知道,有阴阳御鬼之术在身的人,续命是个什么后果么?” 我的心揪了一下,果然…… 看我不答话,菖蒲的美目一闪,说道:“阴阳御鬼之术是承接在你的命上面的,如果你续命,剩下的阳寿,对你是重新开始,死而复生。对程恪来说,则是跟你以前的那个消亡的命一起灰飞烟灭。” 跟我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程恪是想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之中,再突然的消失吗? 长生……长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之前等的是我,但是中间猫古神那里出了一点差错,”菖蒲说道:“不然那个跟他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的人,不会是你。” “你以为你这么说……”口舌有点涩,像是生了锈一样,拼了命想提起一口气,可是却怎么也提不起来,对上了菖蒲漂亮的眼睛,我居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是不是,挺让人难过的?”菖蒲也像是带着点歉然一样,说道:“因为我,让你卷入了这样的事情里面,我心里也很不安。” “不用。”我咬了咬牙:“既然发生了,不安也没用。” “但是,还是告诉你比较好,是不是?”菖蒲握住了我的手:“这件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 一段关于我本来不想看到的记忆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仿佛那是我自己的一场梦境一样。 很刺眼。 月入星河,天是好看的黛色。 “菖蒲。”程恪开了口。 “嗯。”菖蒲微笑回答:“我很喜欢。” 两个人面前,是盈盈围绕的萤火虫,飞舞成了一道眼前的银河。 好漂亮,跟程恪曾经给我看的一样漂亮。 “也许……”程恪像是下了决心:“我可以带你走。” “你知道,我一定要拿到长生。”菖蒲靠在了程恪身侧,望着满眼的绿意:“拿到了,就自由了,到时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程恪望着菖蒲,拧起了英挺的眉头,清越的说道:“长生于你,那么重要?比自己的人生还要重要?” “我的人生,偏偏在拿到了长生之前,是不属于我的。”菖蒲樱唇弯成了完美的弧线:“以前的事情没法子改变,咱们好歹有以后。” “家族的事情我知道。”程恪定定的望着萤火虫:“我也……” “咱们毕竟不一样。”菖蒲缓缓的从程恪的身侧给直起身子来:“我还有家。” 我忍不住暗暗有点吃惊,难道……菖蒲于长生,是出于家族的逼迫吗? 是啊,很多人为了长生是穷极一生的努力,努力要的是结果,过程往往是没人理会。 不管那个过程,有多见不得光。 “你不会,真把魏长生当成了朋友吧?”菖蒲捧住了程恪的脸:“他是魏长生。” “我知道。”程恪的眼睛里面只是映出了萤火虫的光芒来,璀璨的像是夏夜星辰一样。 “重情义,不用跟他重情义,是不是?”菖蒲拧起了好看的眉头来:“你最重要的人是我啊!” 程恪侧过头,望着那一道跟萤火虫相映成趣的河流倒影。 她,在逼迫他? 程恪因为得到的一直太少,所以一旦有,总要特别珍惜。 寒夜里的狐狸毛大衣,那句“咱们是朋友”,还有秋千架上的红色身影。 几重压力于他?罗家的大哥罗程守,魏浅承,现在是菖蒲。 亲,友,情相左的时候,他只能一个人承受。 换成是谁,大概也都不好抉择。偏偏他必须抉择。 “听我的话,咱们以后,完完全全可以重新开始。”菖蒲说道:“我要你等我!” 程恪转头望着她,看得出来菖蒲的坚定。 “杀我,不过一瞬。”菖蒲继续说道:“等我死了,你带走长生走,其他的事情我来想法子,按着之前的约定,你等着我重新活过来,咱们好好的过一世,除了这样……没有别的法子,能从魏长生手边逃开。” 程恪终于点了头。 “好好过一世。” 简单五个字,其实有多难? 谁也有谁的迫不得已,可是谁又有办法对抗这些迫不得已? 都一样,全都一样。 “这对程恪不公平。”我很想这么说,可是没人会听得到。 事情早就过去了。 两个人的身影在河边像是一幅最好看的画。 “咱们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菖蒲继续说道:“只要等等……总会来的……” “好。”程恪这句话我听过:“那就,如你所愿。” 画渐渐的在眼前消融,眼前的人重新变成了现在的菖蒲。 菖蒲望着我,说道:“虽然之后……发生了一些没想到的事情,可是终究算是回到了原点,可惜,多了一个你。” 好一个“可惜”。 “我明白,他一开始,是把我当成了你。”我的指甲抵在了手心上,但是硬是要撑成了一个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他现在是我的,上辈子的事情,干嘛要拖到了这辈子来?” “出了差错,一般要怎么办?”菖蒲微微一笑,也像是跟本不在乎一样:“修补或者放弃,只是不好再让错误继续。” “也许真正的差错,是出在了你的身上。”我望着菖蒲:“你没想过吗?隔了这么久,你还是要长生?” “既然是自己应得的,我为什么要放弃呢?”菖蒲落落大方的说道:“我现在需要,自然要争取。” 我咬了咬牙:“之前你带走了程恪,要跟他说什么?” 红线……是怎么系上的? “一点小事。”菖蒲说道:“跟你是没什么关系的,总之,我只想帮程恪一个忙,将你跟程恪之间有这个阴阳御鬼之术的事情给说清楚了,你有权利知道,也有权利选择,是恢复到了以前没遇到程恪的那个时候,还是……” 菖蒲停顿了一下:“反正,长生现在在你这里。” 是啊,在我这里,我就要忍受着无穷无尽的麻烦,抽身都抽不出来。 取出长生的话,我会死……程恪也会死。 除非,断开阴阳御鬼之术。 “陆荞,快点儿!”姥爷在那辆纸车里面伸出了头来,说道:“赶紧回去!这里毕竟是魏长生的地盘。” 我没说什么,只是直接从菖蒲身边离开,到了车上去。 “我说……”看着我,姥爷挺担心的问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我望着姥爷:“我究竟什么地方跟那个菖蒲一样?” “啊?”姥爷愣了愣:“一样?这个谁知道……反正都是杨家人嘛……” “我瞧着,也有一样的地方,”邓先生摸着自己鼓胀的肚子说道:“但是,看不出是哪里。” 是啊,不这样,怎么会被当成了“钥匙”,怎么取代了菖蒲跟程恪结成阴阳御鬼之术? “师傅,人齐了,开车!”姥爷回头跟那个司机喊了一声。 车慢慢的启动了,风景也开始逐渐的往后面流逝的时候,却戛然而止。 “师傅,怎么了?”姥爷赶紧问道。 “有人……”那个司机说道:“挡住了。” 姥爷忙把头从窗户口上探出去,我顺着姥爷的视线,也正看见了一个人正挡在路上。 二姥爷。 “哥。”二姥爷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现在要把邓胖子带走?” 我的心提了起来,怪不得……刚才一直没在碧落门那里看见二姥爷。 “不归,你干什么?”姥爷怒道:“走错了的路,就赶快掉头回来,这样下去,时间越长,越……” “扑。”车子发出了一个不太好听,而且让人背后一凉的声音。 像是……着起来了! 很快,车里透出了烟的气息。 “妈呀!”耳钉跟火烧到屁股上一样,要推开车门:“着起来了!” “去!”姥爷将耳钉给推回到座位上,自己下了车,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车体上一阵“嘶”的声音,像是火苗被浇灭了。 接着姥爷把头探到了驾驶座那里,沉沉的跟司机说道:“师傅,开车。” 那个司机遇上这种事情,意外的是个司空见惯,居然还是很淡定的挂档握方向盘,车继续往后面滑了过去。 而姥爷没有上来。 “姥爷!” “赶紧走!”姥爷冲着我们挥了挥手,自己那个清瘦的身影,径直就对着二姥爷过去了。 第244章:一道红线 钻石满2900加更 我想下车,可是姥爷却沉下脸色,扬声说道:“陆荞,照着我说的做!” 车停下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就会在这一瞬,被二姥爷想出什么法子截断了,将邓先生重新带走。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然的话,这一切辛苦,全白费了。 “怎么样?”司机还是淡定的问道:“你要下车么?” “不要。”我盯着司机的后脑勺,沉声说道:“请您继续开,越快越好。” 司机没答话,只是加了速,车行驶的太快,我很快就看不见他们两个的身影了,但是后面闷闷的,像是传来了阴气碰撞的声音。 姥爷毕竟是族长,他有他一定要做的事情。 二姥爷……你究竟有什么样的苦衷! 我的心提起来,像是悬在了悬崖边上,险险要滚落下去一样的危机感,但是我得继续往前走啊,他们已经付出了,我就不能让事情落空。 耳钉战战兢兢的望着我,邓先生也饶有兴致的说道:“黄毛,你看,那老哥俩儿要是打起来了,也不知道谁打得过谁……” 耳钉连“我不叫黄毛”这种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喃喃说道:“不好说啊……只希望,两个老人家,别两败俱伤就好。” 两败俱伤……不是早就已经两败俱伤了吗? 其实这一场架,不论早晚,总得打。 我心乱如麻,但是坚持着没有往那边看。 我怕我忍不住。 司机也是个十分善解人意的,行驶的又快又稳,不长时间,车滑到了玄阴地上,依旧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那个面馆前面:“到了。” 以前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纸车都是停在了同一个地方,现在才明白,这就是所谓的站牌了。 现在天色发白,要出太阳了。一缕晨风从没关严的车窗外面透了进来,沁人心脾。 车厢逼仄,邓先生肚子又大,整个人像是窝在了座位上,动就动一个步履维艰,我赶紧先把瘦丁丁的耳钉先给踢下去,接着,扶着坐车坐的很不舒服的邓先生从座位上下来,侧头一看,纸车的尾部已经烧焦了,不由探头对那个司机说道:“这辆车受到的损失,您说一下,我尽力……” “没关系。”司机还是头也不回的跟我摆了摆手:“维修费用,我会找叫车的人来收。” “叫车的人?”我拧起眉头:“还是上次那一个?” 上次去阿九那里,这个司机也说道,是有人要他来的。 司机没答话,那纸车重新滑走在晨霭里面,逐渐隐然不见了。 “哎呀,这一奔波,真是惊险刺激,”邓先生喘了两口气,看见那个爱你永不变面馆营业倒是早,径直就一头进来了,笑眯眯的说道:“岁数大了,就是得先吃点东西压压惊。” 我便跟着邓先生进去了,耳钉左顾右盼,也苦着脸跟了进来,嘴里还是咕哝着:“那……我四姑姥姥他们到底上哪儿去了……” 我其实,也早就疑心了,那个奇奇怪怪的,跟魏浅承身上味道一模一样的老头儿,究竟是个什么人,他引着我们进去,又到底为什么? 以前我是怀疑过,那个老头儿是魏浅承乔装打扮的,但是从这件事情上来看,他不仅不是魏浅承,甚至是想着跟魏浅承反其道而行。 事情太多,最好还是从头开始,一桩一桩,一件一件的查清楚了。 进了面馆,邓先生轻车熟路的坐在吧台前面,居然像是个常客一样:“嚯嚯,几十年没见,里面还是老样子啊。” “嗯?” 面馆老板一手擦着盘子上面的水渍,一面干巴巴的说道:“你还活着呢?以为你早就撑死了。” 这句话,听了好几次,倒像是姥爷那一代人的口头禅。 这两个人,看来早就认识。 也是,阴间驿站的老板,谁知道活了多少岁了。 “见笑了,大概实在太胖,阴差大人懒得拉。”邓先生说道:“三碗大份的。” 耳钉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吃不下,要小份的就可以了。” 邓先生一听,就说道:“那三大一小。” 老板照着惯例跟后面喊了一声,也没人答应,说起来,至今也不知道,那个面馆后厨里面做饭的,究竟是谁。 “这一阵子,你们又聚齐了。”老板将擦干净的大盘子给搁了回去:“玄阴地又要热闹起来了。” “是啊,长生重新出来,当然要热闹热闹,”接着,邓先生说了一个朱自清在《荷塘月色》里面的名句,拿腔拿调的:“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老板遥遥的望着胭脂河,不知不觉叹口气:“结束了就好了。” 也不知道以前,这里是个什么光景? 不大一儿,老板转身到了后厨,拿了面来搁在了餐桌上,邓先生搓搓还带着烧鸡气息的油手,拿起筷子来,吃的不亦乐乎:“味道一直没变。” “你这饭量也一直没变。”餐馆老板还是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这买卖,还跟以前一样?”邓先生满不在乎的吃面喝汤,吸的刺溜溜作响:“还有那个出来花的碗唬人?” “说什么唬人?”餐馆老板不高兴的说道:“就是因为你不相信,才单身至今。” 我和耳钉就算没胃口,面前也被老板送了面,我和耳钉全都没动,各自有各自的心事,谁吃得下? 看着邓先生吃的高兴,我忍不住就问道:“邓先生,那个续命的事情,我想问问,跟阴阳御鬼之术有冲突吗?” “自然有了,你是原来的命跟对方结下的阴阳御鬼之术,换上了新的寿命,怎么可能还能继续维系?”邓先生吧嗒吧嗒嘴,跟老板招了招手:“再来一碗!多加大葱!” 老板应了声。 果然,跟菖蒲告诉我的,真的是一模一样。 这件事情,程恪知道,却一直不说。 “那……”我继续望着老板:“断开了阴阳御鬼之术之后……” “鬼消失了,那关于那个鬼的记忆,也可以被鬼一起带走,”邓先生说道:“就像阴阳御鬼之术,从来没有发生在了你身上一样。” 程恪,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吧? 所以……就连说也不想说。 “陆荞……”耳钉也听出来了:“程恪是不是……” “是什么?”程恪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回过头,程恪修长的身材正逆着朝阳,出现在了店堂门口。 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了一个金边,晃眼睛。 我怔怔的望着他棱角分明,几近完美的侧脸。 很熟悉,我的手指,在他脸上触过多少次?可是又很陌生,我想起来了,那些百十年前的萤火虫。 “哎,”邓先生见程恪来了,忙说道:“杨疯子和蕴昌怎么样了?” “说是有话私下谈。”程恪说道:“是好好谈。” 我这才微微放了心,终于,二姥爷和姥爷能用一个“谈”的方式了。 程恪望着我,刚要开口,我先站了起来,跟耳钉说道:“我要跟程恪说几句话,耳钉,你照顾好了邓先生,出了点什么岔子的话……” “你威胁了多少回了……”耳钉苦着脸说道:“我知道,你有喜羊羊。” 得到了这个回答,我转脸对程恪说道:“过来。” 程恪伸出手,想握住我的手,我还是想甩开,他却硬是握紧了,不管我怎么挣扎,就是不松。 本来是我要约他出去,倒变成了被他拖走。 胭脂河在晨光下面散着淡淡的白色雾气,芦苇全黄了,周边的柳树杨树颜色斑驳,好冷。 程恪比我高不少,低下头看着我,清越的说道:“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 我仰着头望着他清澈的桃花大眼:“你说呢?” “菖蒲?”程恪的声音低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全好听的要命:“你吃醋?” 说到了菖蒲……我抿了抿嘴:“菖蒲,果然,最先想起来的,永远是对你最重要的事情。” 程恪倒是没想到平时最愿意假装冷静我的今天这么大的火气:“关于她,我可以跟你解释清楚……” “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实现你的约定,”我望着他,视线就算不愿意,也还是落在了那圈红线上,但就是倔强的假装看不见,凉凉的说道:“你跟她之间不是情深意重吗? 我倒是平白无故插足在你们的情意绵绵里面,不知情不识趣! 我长得和她相似,我还和她八字一致,所以我就成了你们约定之中的一个钥匙,现在你们重新相见,可以重修旧好了,你却是出于对我的责任感,才没把我丢开?可是你对菖蒲,倒是更愧疚,因为这种愧疚,你……” “陆荞!”程恪皱了眉头:“你能不能听我说?” “我怎么听你说?”我心里的那股火苗越烧越高,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烦,就是怎么也停不下来:“你要跟我说,你本来就是因为等着她,才会发生了这么多生生世世的事情,所以愧疚也倒是更显得你重情义?对,你们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我只是在一个偏差之中乱入的牺牲品,现在你是也喜欢我,我知道,可是……你敢说,你对菖蒲没有留恋?” 红线的事情,我酝酿了一下…… 可就在这一酝酿里,程恪忽然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扣在了我的后脑勺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好看的不真实的脸压下来,薄唇重重的堵在了我刚才还没完没了的嘴上。 檀香的味道熟悉的飘散了出来,他力道太大,撞得我门牙发痛,他吸吮的用力,让我舌尖发麻。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这样带着侵略性,这样的强势急迫。 一颗本来就过速的心跳被他这么一撞,更是快要跃到了嗓子眼儿,火苗烧到了脸颊上,身上哪里都发烫,脑袋里面倒是不争气的一片空白,根本连眼睛也没来得及闭上,只见他倒是全情投入,跟我近在咫尺,厚重睫毛微微颤动,不慌不忙,甚至有点嚣张。 冰凉的触觉铺天盖地,我像是贴在了一个千年不化的冰山上。 身上微微一颤,冰山倒是察觉出来了,缓缓的松了手,抬起头,桃花大眼沉稳:“让你听我说,怎么就是不听话。” “我……”我忍不住喉咙也不知不觉的咽了一下,察觉他玩味的眼光,赶紧又假装出一个冷静来,要从他身边挣脱开来:“你说就你说,光天化日,别耍流氓!” “流氓?真的要耍流氓,也不会是在这里。”程恪虽然早已经不用呼吸,倒还是吐了一口气,修长的手臂硬生生的把我揽过来:“我是跟菖蒲有约定,但是,只是交还长生的约定, 并没有其他的约定。” “啊?”我愣了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是约定好了,要‘好好过一世’?” 这五个字,像是五个伤口,镂刻在了心上,一阵疼。 “这个‘好好过一世’,是互相约定过。”程恪抿一抿薄唇:“但是后来,发生了别的事情,让这个约定变了。” “变了?”我忽然觉得有点反应不过来,板上钉钉的事情,也能变?所以,只好跟一个复读机一样,只知道重复:“什么意思,怎么变了,变成什么样了?” “变成了,我沉睡百年等她,交还长生让她复活之后,各自相忘江湖。”程恪认真的说道:“那是作为旧日朋友也好的一个约定,而不是和你一样的男女之情。” 这话,说的我心头一颤。 “ 你跟菖蒲?”我艰难的张了嘴:“旧日朋友?” 程恪薄唇一勾点点头:“跟她的关系,也只能是旧日朋友,因为男女之情的情分,没有了。” “明明那么缠绵悱恻,你说没有就没有?”程恪一直以来,是我跟相信字典,相信法律一样深信不疑的,而且,他对菖蒲的愧疚,我看得出来:“你该不会,要骗我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程恪说道:“我现在就把为什么对她愧疚的事情,全告诉你,你是闹,还是听?” 第245章:长生续命 “谁闹了……”我望着程恪特别坦然的眼睛,梗着脖子说道:“那,我就姑且听听,你要怎么狡辩。” “狡辩?”程恪挑了挑眉头:“有些记忆,我给你看。” 他修长而微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奇怪……为什么不管他牵着我的手多少次,心总还是会剧烈的跳? 跟,第一次牵手一样。 还没想出所以然, 一股寒风,扑在了我的脸上。 外面下着雪,鹅毛大雪。 雪地已经很深了,几个人在雪地里面走动,脚下留了深坑,在天地相接的一片白茫茫之中,黑洞洞的。 我认得这里,这是才刚出来的碧落门里面。 程恪披着沾满了雪花的斗篷从大门外面出来,头上薄薄的也白了一层,正伸出了修长的手指,将挺拔鼻端上的雪花抹了下去,浓重的睫毛上,也有莹莹的水滴。 他看到了院子里面深深的车马痕迹,而回廊上面,还带着几个浅浅的,冰雪尚未消融的足迹。 正有一个捧着茶盘子,低头往里走的小丫头经过,不知道怎么地,看见程恪,手一颤,那茶水洒了下来,落在雪地上,融了几个茶色的小坑。 程恪扫了一眼,顺口问道:“小心点。” 那个小丫头看上去特别娇俏,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小脸儿红扑扑的,一看见了程恪,果然是有点发愣:“您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要明天么?” “事情好办。”程恪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好像,在外面受了伤,伤的还很重。但是他似乎早习惯了,倒是浑不在意,接着眺望着那个车门,问道:“来客了?” “这个……”小丫头忽闪着大眼睛,像是有点心慌:“我也不认识。” 程恪拧起英挺的眉头来,会是谁呢? 这个小丫头是菖蒲的人,她来招待的话,显然客人是来找菖蒲的。 难道是潭深镇的人? 也不太对劲儿,虽然菖蒲跟魏浅承取长生的事情,确实是潭深镇的几个长辈派的,但是这种方式毕竟不太光彩,表面上,潭深镇是要把菖蒲当成耻辱的,不见得能来抛头露面,自己打脸。 看着那个小丫头有点发慌的劲儿,我自己倒是暗自猜测起来,这个小丫头,会是那个蜕皮的芙蓉吗? 程恪没接着问,只是径自往里面去了。 菖蒲的私事,如果不方便,就不用问。 我忽然觉得心头有点发酸,他居然,跟我信他一样的信菖蒲。 但是偏偏事与愿违。 程恪到了自己的房间,还没开门,倒是听见了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为什么要把我叫到了这里来?” 是一个沉沉的老年男人的声音,我立刻想起来了,这是菖蒲的师傅。 “我自己的房间并不保险。”菖蒲袅袅的声音响了起来:“魏长生随时会回来,而程恪得明天才回来……而且,程恪我倒是信得过。” 程恪心里有点甜,虽然他并不爱吃糖,但是这个感觉很好。 他转过身来,要先出去在风雪席卷的大门口守着,如果魏浅承跟他一样提前回来,他可以帮着菖蒲挡一挡。 “就是……那个罗家的孩子?”菖蒲的师父帮着程恪千里迢迢的往罗家驱邪过,自然还记得他:“棺材仔,有天分,但是看上去,危险。” “能为我所用就是了。”菖蒲的声音很好听却很冰冷的传了过来:“也许,他算是取得长生,最好的一步棋。” 程恪的脚步停了下来。 棋? “在两个人之中周旋,你还是小心点的好。”那个师父继续说道:“这件事情,也跟下棋一样,一步不慎,满盘皆输。” “我有把握,他喜欢我,要喜欢到了骨头里面去。”菖蒲的好听的声音是十分随意的:“这种没人疼没人爱的,最最好骗。稍微给他暖一暖,他都会感铭于心,忘不掉……从他对家族的态度来说,就看出来了,小时候受了那样的罪,还肯给家里的那个大哥卖命,说起来,不过为了一件斗篷。” 我心里一凉,有点难以相信,菖蒲会说出了那种话来! 程恪待她的心,我都羡慕……她怎么忍心,只当程恪是棋子? 程恪跟他大哥的那件事情,我也知道,那是程恪一直忘也忘不掉的温暖,到了菖蒲这里,倒是成了一个笑柄。 程恪的身子一僵,但是薄唇勾了起来,是啊……又是这样。 他天生得不到真情,只能被人利用。 连唯一的幼年朋友,唯一认定的人,也这样。 “你仔细一些准没错。”菖蒲师父的声音继续沉沉的响起来:“别被他背叛了就行。” “我想做的事情,他一定就会帮我做。”菖蒲的声音慵懒却决然:“哪怕,让他为我死。” “菖蒲。”那个师父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长生的事情,是重中之重,咱们潭深镇从魏长生手里将东西给夺回来,这是最好的机会……” “师父放心,我自然志在必得。”菖蒲淡然答道:“我死了的话,魏长生一定痛不欲生,而会认为长生是程恪拿走的,但是程恪的能力,不见得比魏长生差多远,总不会重新被魏浅承抢回去。” 她的声音顿了顿,充满自信的说道:“他为了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我的尸体,用长生为我复活,到时候……我将长生带回来,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好。”菖蒲的师父像是十分欣慰:“看来万无一失。不过……这件事情,万万小心,别在那个棺材仔那里走漏半点风声,他既然关键,更应该重视。” 菖蒲微笑起来:“师父放心吧。他要明天才能回来,就算这些话被他听到了,也不要紧,他信我,胜过信我自己,但凡我说几句迫于无奈,出于潭深镇的压力,和对家人的要挟,他总会相信。” 是啊,菖蒲看人看的真准。 程恪却意外的想笑。 棺材出生的孩子,就是这样吧?怎么会得到半点真心?这是天生的孤独命。 他是克死母亲的人,跟罗家村的孩子说的一样,“应有此报”。 他迈开修长的腿想出去,这些话,不听也罢。 可是偏偏脚下发软,一个踉跄,嗓子也泛起了熟悉的腥甜味道——血。 眼前发黑,他伸手撑住了柱子,我这才看见,斗篷下面的衣服,渗出来了鲜红的痕迹。 我的心揪了起来,眼看着他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了房檐下面的雪里。 我想搀扶他,想抱着他,想救他……可是这只是以前发生的事情,我根本无能为力…… 程恪却只觉得,以前怎么没发现,血和雪相映成辉,红红白白,真好看。 可惜他眼前发黑,并不能再看清楚。 世界在他的漂亮的桃花大眼里面旋转起来,他浓重的睫毛一颤,合上了。 而适时,耳畔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还有菖蒲一声惊叫:“程恪!” “不能让他死……”是菖蒲师父那个决然的声音:“计划不能断在这一步!” 那些声音十分遥远,像是山另一侧,空谷的回音,悠悠的撞击在了他心上。 不能让他死……程恪知道为了什么。 我的心像是被锋利的刀子割着,一下比一下疼。 他为什么总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我早知道,可是这种伤,谁受得了? 他硬是撑过来了。 再次睁开眼睛,身边是一袭红衣的菖蒲,绝美的面孔含着浅笑:“总算醒了。” 魏浅承也坐在了程恪身边,伸出了修长的手只管往炭炉子上面烤:“赶巧我不在,要不是菖蒲,你就死了。” 死了也不错。 程恪望着天花板,薄唇勾了一个凉凉的笑。 活下去,真的还会有好事发生吗? 他头一次,对这句话产生了怀疑。 眼前,此时金星乱窜,像极了那漫山遍野的萤火虫。 萤火虫不好抓,但是为了看她笑,总是值得,可是现今看看……是自己可笑,她才会笑吧? 魏浅承跟个孩子一样,见程恪失神,用被炭火烤热了的手捂在了程恪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暖和吗?” 程恪没答话。 “他不爱说话。”菖蒲那白皙柔嫩的手正在搅动一碗药:“让他静养,别闹。” 魏浅承将手缩回来,倒是转而去暖菖蒲的脸。 菖蒲微微一笑,顺势在魏浅承的手上拍了拍。 那个样子……真恩爱。 魏浅承满足的侧头,红唇弯弯,露出了虎牙来:“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死的,你可以,跟我长生。” 长生……太可怕,不敢想,程恪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活下去吗? 没有人真正的需要他呀。 菖蒲的笑还是那样美丽,让他甚至希望那些话,不过是一场濒死的梦境。 可惜并不是这样的。 “程恪……”等魏浅承走了,菖蒲的樱唇缓缓的将碗里面的药给吹了吹,舀起来搁在程恪的薄唇边,柔柔的说道:“你不能死,你的命,是我的。” 所以,你要的时候,就得还给你? 程恪心里什么都明白。 当年狐狸毛大衣带来的那个虚假的温暖再一次的浮上了他的心头。 “谁对你好,你也要对人家好。”隔了久远的年月,已经记不清父亲那张谆谆教诲自己的脸庞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种好处,绝不能欠。” 好,这条命是菖蒲捡回来的,送给她也没关系。 就这样吧。践约。 我这就明白了,为什么程恪被菖蒲这样的利用,还是肯帮她的忙。 原来,是无意之中,白白的欠了一条命。 他之所以犹豫……是为了魏浅承?他潜意识里,会觉得,自己伤了魏浅承,而且伤的无法挽回。 剩下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手上一凉,是程恪握住了我的手。 眼前一下子又变回了玄阴地上的秋色,和程恪那张并没有表情的脸。 “所以……”我微微有点发愣:“你要用命去还?” “反正,没想活下去,”程恪说道:“你要是我,能有什么爱,能有什么恨?” 我哪里还能知道什么爱什么恨,我只是会心疼。 那个孤寂的程恪,我想照顾。 程恪总是被人利用,而魏浅承……总是被人背叛。 我知道程恪当时的犹豫:“那……你帮着菖蒲抢长生……只有魏浅承自己还蒙在鼓里?” “魏浅承是个什么人?”程恪唇边一个凉凉的笑:“之后的记忆又断裂了,我忘记了我当时是怎么下定决心去帮菖蒲背叛魏浅承,但是……你觉得,他看不出来?只是……看出来也不愿接受罢了。” 看出来也不愿意接受,对,魏浅承就是这种人。 他宁愿不信。 我也就明白了,魏浅承之所以想找一个替身,是因为他喜欢菖蒲的陪伴,却要不起菖蒲的心。 那像是一把棉絮里面的刀一样,在你最放松警惕的时候,深深的插进去,防不胜防。 忽然觉得……魏浅承就算叱咤风云,长生不老,像是拥有别人梦寐以求所拥有的一切,却其实跟程恪惨的不相伯仲。 “一开始,”我握紧了程恪的手,有些不高兴:“你为什么不说?” “因为阴阳御鬼之术的原因,记忆是空白的,”程恪接着说道:“所以这件事情,并不是一开始就想起来了,跟你说的一样,最先想起来的,是很多美好的画面,我只记得,我是爱着菖蒲的,而这个……是后来才回忆起来的。” 他的记忆,像是一块又一块的拼图一样,是在渐渐的去拼凑一个完整。 现在还没有完整。 “这么说,你听到了那件事情之后,没有提起,所以菖蒲还什么也不知道?”我拧起了眉头来:“我见过你们那些别的回忆……” “那一场雪下完了,就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了。”程恪淡然的说道:“萤火虫,也只能活一个夏天。” 脑子里面一片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楚,因为问题太多,反而不知道要问哪一个,忽然正瞥到了程恪的手腕上,什么也顾不得,就指着他的手腕说道:“如果这都是真的……那你说,这是个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 “这个?”程恪一低头,眼光落在了那个红线上,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倒是从身上又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红线来,说道:“之前着急,倒是没有机会拿出来,这个,是给你的。” “给我的?”我拧起眉头:“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圈红线里面夹杂着金丝,还拴着一个圆圆的玉球。 “在碧落门里面,菖蒲拉着我去的地方,是月老庙。”程恪将那个红线套在了我的手腕上:“我以前和菖蒲一起去过。她问我,能不能在拿到长生之后,重新开始。” 菖蒲果然还不知道么…… “事情说清楚了,这个是顺手带来的。” 手腕上的红线还是刺眼睛,刺的眼睛发酸,想流眼泪。 “很好看。” “我觉得也是。” “你跟菖蒲的约定,只是等着她,并还回长生?”我抬头望着程恪:“那你之前打算过,将长生还给他之后,你……” “我当时并没有想这么多,不过是想还了这个情分。”程恪说道:“至于以后,活着甚至也是厌倦的,只是没想到,后来遇上你。” 他修长的手将我的手握的更紧了:“我忽然觉得,‘只要活下去,总会有好事发生 ’这句话,也许其实有点道理。虽然——我已经不是活人了。” “程恪……”这话说的我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他拥过我:“之前很多记忆是不确定的,含混的,才没告诉你。有些事情,我不想你跟着担心。是一路坎坷,但是上天,到底待我不薄。” 说着,低下头,望着我的眼神像是珍惜到发怔,高挺的鼻尖擦在了我的鼻尖儿上,我心头一跳,刚要闭上眼睛,忽然听到一声喊:“你们俩有话还是要好好说!” 侧过头,只见耳钉正探头探脑的从店里走出来,紧张兮兮的说道:“虽然打是亲骂是爱,喜欢不来拿脚踹,可是也不能太过……” “谢谢好意。”我赶忙擦了擦脸,脸颊滚滚的热,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一塌糊涂的样子,程恪倒是难得的想笑:“小时候听过这样的话,又哭又笑,牙齿断掉……” “我牙齿好着呢!” “卧槽,刚才气势汹汹的跟要打架似的,这么一会儿,又是个甜蜜蜜的样子了!”耳钉特别叹为观止的看着程恪,说道:“高,实在是高,程恪,你有空教我两招。” “去去去。”我揉了揉眼睛,是想笑,可是……我想起了续命和长生的事情来。 他这样专心的看着我,还能看几次? 程恪习惯性的揉了揉我的头发:“想什么?别让邓先生久等。” 我仰着头望着他清澈的桃花大眼:“我在想续命,和阴阳御鬼之术。” “所以?”程恪每一个字一个字全好听的要命:“不是跟你说过有我?” 我索性盯紧了他只映出我的眼眸来,又想起了他自己决定,要续命的事情,刚刚暖了的心,重新又有点发凉,梗着脖子说道:“我问你,你想怎么样?” 第246章:树叶老头 “我当然是……” “乓……”忽然这个时候,那个面馆里面传来了一声巨响,像是煤气罐子爆炸了一样,程恪拧起了眉头来,握住我的手就冲进去了,耳钉眨眨眼睛,也惶惑的跟了上来:“卧擦,什么声音……” 拉开了那扇门,一股子白烟就散了出来,程恪先将我拽到了他身后去,眯起了桃花大眼,转身又将我的手护在了他胸口上,沉沉的说道:“不要呼吸!” 说是这么说,那浅淡的檀香味道还是拢了过来,耳钉忙将鼻子给捏上了,挥着手臂想把那白烟给散开,怪声怪气的喊着:“老板!邓先生!” “在这里等着我。”程恪拧起眉头来:“别到那白烟里面去!” 我忙点了点头,也跟耳钉一样,捏住了鼻子缩到了没有白烟的地方,顺手将耳钉给拖回来:“不是让你在那里保护邓先生吗?你出来干什么?” “我……我就是担心你们啊!”耳钉赶忙说道:“再说,这不是阴间驿站吗?谁敢往这里来作乱啊,我……我就……” 我瞪了耳钉一眼:“我看你就是欠整治。” 耳钉一脸的无辜,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几个晨练的老人听见了爆炸的声音,也战战兢兢的凑过来了,还有个大爷举起来了个土豪金的手机冲着面馆就拍:“哎呀,这可不能行了……爆炸了!” “这年头真是太难了,随随便便去吃个饭,也有可能炸死了噜……” 真的是煤气爆炸?哪里就有这么巧了! 我咬了咬牙,只好就在这里等着程恪,而聚集观看的人越来越多了:“死人了么?死人了么?” 耳钉捅捅我:“你说,咱们会不会被当成了纵火犯给抓起来啊?” “别废话了你。” 眼看着那白烟缓缓的散开了,我赶紧就跳过去喊道:“程恪!程恪!” 但是屋里面没有回应。 我一颗心又悬了起来,脱了外套蒙在脸上就想进去,耳钉一看,赶忙把我拖回来了:“你作死也别这么作,连累了我被程恪认个监管不力,那就坏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餐馆里面出来了,满脸全是黑的,就两只眼睛还是有点眼白的,扑在了门口就哆嗦了起来。 邓先生的那个体型就不用说了,抽脂也不能瘦的这么快,肯定是店老板呀!我也顾不上那一身的黑漆。赶忙就把那个人给扶起来了:“老板,老板你没事吧?” 那个人一摸脸上的黑,望着我,倒是挺新奇的:“你?” 我? 这老板难道是被刚才发生的事情给吓着了,神志不清了?我忙说道:“你先别着急,冷静一下,刚才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他一张口,身上的黑灰就跟着簌簌而下,颤声说道:“刚……刚才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像是有个什么东西给炸了,我就被那个力道给推出来了,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不对啊……”耳钉的反应倒是比我还快:“陆荞,这个人根本不是老板啊!老板怎么会是这个声音?” 我一愣,对了,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可是这个人的声音虽然十分嘶哑,可是却是十分年轻的感觉,赶忙就跟耳钉说道:“你找点水来,给他擦擦脸!” 围观群众里面倒是有热心的,递过来了一瓶矿泉水来,我赶紧道了谢,将那个矿泉水瓶子给拧开了,帮他擦洗了一下。 黑灰下面,露出来了一张长脸…… “诶?”我一下子愣了:“你不是那个……” 卖眼睛珍珠奶茶的狐狸脸小伙子吗? 他明明被二姥爷给收走了,怎么跑到了这个面馆里面来了? “该不会……”我盯着他:“你是那个做面条的后厨?” 狐狸脸小伙子叽叽的哭了:“是啊,我被转卖到了这里来了,怎么又遇上你了……上一次,也是被你给害的……碰见你准没好事!” “我说你,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我不乐意了:“当初给我喝那眼睛奶茶的不就是你吗?我差点被你坑了,你被我二姥爷用拖鞋底子抽也是个活该!等一下,你说你被转卖了?你是被我二姥爷转卖给了这个老板了?” “嗯。”狐狸脸小伙子还跟以前一样,娘气哄哄的,羞涩的抬起头来,说道:“你二姥爷好像想跟我们老板换什么东西,这才把我给卖给他的……” “哎呀,什么年代了,还有买卖人口的事情?”围观群众素来是最爱八卦的,听了这个,也全议论了起来:“要不是这个煤气爆炸了,还没人知道呢!报警啊!这得报警!” 我心里着急,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先将狐狸脸给拖过来到了背人的地方:“我二姥爷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你是什么时候被卖过来的?” “卖过来也有一阵子了……”也许是我太凶神恶煞,狐狸脸的抽噎也停住了,挺害怕的望着我,说道:“你二姥爷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 刚才那面馆里面,究竟为什么爆炸…… 不对,这个狐狸脸小伙子不是个鬼嘛?怎么也能被炸出来?我赶紧说道:“爆炸的究竟是什么?怎么连鬼也能炸?” “这些全是符纸灰……”耳钉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是专门包裹阴气的,肯定是有人用符纸灰用某种东西炸开,这样符纸灰飘散出来,谁也没法用鬼用阴气。估计是要偷袭啊!” 感情这些黑灰,是个阴气的“绝缘体”的意思?专治养鬼师的啊!怪不得程恪不许我进去。 偷袭……不用说,就是要为了长生,偷袭邓先生了。 我霍然站起来,刚要过去,却被人给拉住了。 我一回头,是程恪,他低头望着我:“别进去了,邓先生不见了。”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一点那些符纸灰也没沾上,我忙问道:“怎么回事?店老板呢?” “店老板去追,看看到底是谁放了符纸灰,”程恪说道:“我怕被人调虎离山,就赶回来了。” 说着,低头看着那个狐狸脸,拧起了英挺的眉头来:“这是谁?” “我……我就是个普通的帮工!”狐狸脸哭唧唧的说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就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八十老母堂前坐,襁褓娇儿声声啼……” 我跟当初的二姥爷一样,上来给了那个狐狸脸一巴掌,说道:“先把他拖回去,他跟过阿九,也跟过二姥爷,一定知道一些关于他们的底细。” 其实……说不上为什么,虽然是担心的邓先生的,可是续命可以晚一些,我居然微微放了心。 听说了那件事情之后……我不由自主就对续命产生了抵触。 如果我的命,要以牺牲了程恪作为代价的话,我宁愿不续了。 被长生拖累也好,哪怕取出长生死了也好……我不想过没有程恪的生活,更不想把这些事情全忘一个干净。 将那个狐狸脸拖到了背人的地方,我继续问道:“你还记得,一开始,你是某个养鬼师的手下,后来被阿九给捉住了,阿九就利用你过去抢我的长生香囊,是不是?” 狐狸脸点点头:“你记性挺好。” “后来你抓我的时候,被二姥爷撞见,顺手就把你给收了,那然后呢?”我问道:“具体是怎么到这个面馆里面来的?” “那……”那个狐狸脸小伙子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我把我的记忆,给你们看看,你们不要为难我……” “赶紧着!”耳钉一看狐狸脸天生是个任人揉捏的包子样,赶紧也上前来大显神威,弹了狐狸脸一下子,狐狸脸这才不情不愿的吐出了一口气来。 那口气像是茫茫然的一道雾,将我们给笼罩了起来。 其实看鬼的记忆,跟迷魂阵是差不多的。 雾气像是散去了,眼前的东西逐渐的清晰了起来,这一天,秋高气爽,天还没有现在这么冷,好像,是前一阵子的事情。 二姥爷正在胭脂河边蹲着,像是找什么似的,回头望着跟在后面的狐狸脸说道:“你他妈的还傻站着干什么?一点眼色也没有,探一探,看看到底有没有可疑的阴气!” 我忽然就想起来了,这应该是养鬼师大会前后的事情,姥爷和我妈行踪成迷,二姥爷只好丢下了养鬼师大会,让专程从西川赶过来的我来替他出席,自己四处的去找我姥爷和我妈的下落。 狐狸脸小伙子挺不情愿的说道:“这天这么冷,还让俺下水……” “你怎么就不能下水?你坐月子呢?”二姥爷伸手又要把鞋给脱下来,作势要打这个小伙子,小伙子一看,没法子,只得要下水,忽然这个时候,后面响起来了一个声音:“哎呀,大冷天的,那个小伙子也可怜,不知道你们找什么呢?” 狐狸脸小伙子跟二姥爷一起一回头,正看见了一个穿着很讲究的老头儿,安安稳稳的站在了他们身后。 这个老头儿……不就是那个四处乱插脚的,带着树叶子味道的老头儿吗! “你是谁啊?”二姥爷从河边站起来:“我自己的鬼,你多管什么闲事?哪凉快哪呆着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树叶子老头儿还是浑然不把二姥爷的不客气给放在了心上,只是继续望着二姥爷,不卑不亢的说道:“你不说,我猜猜,你们是在找人?” 二姥爷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猜中了?”树叶子老头儿微微一笑,说道:“那我就继续猜猜,你找的,也不是别人,而是家人。” 二姥爷眨眨眼睛,从河边站起来,道:“你还真有两下子啊,你谁啊?” “我就是个普通老头儿,因为岁数大了,有点老年痴呆,自己叫什么给忘了,你要是不嫌弃,就跟我叫老头儿吧。”那个老头儿十分有条理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老年痴呆的人能这么说话,才是有了鬼! 二姥爷又不傻,脸色已经沉下来了:“我说,你这话,是当我老年痴呆吧?你别给我‘炭炉子加烧纸——拱火’啊!我犯了脾气,见谁打谁,你要是正赶上骨质疏松,被我打个粉碎性骨折,那就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你有医保没有。” 那老头儿还是挺平静的笑了笑:“我知道有一种树,能够倒挂人在上面,还能吸收了养鬼师的阴气,更可以四处移动,跟活物一样。说不准啊,你要找的人,也被挂在了那种树上,下不来了。” 二姥爷一愣:“你说什么?” 我这就确定了,确实是二姥爷找姥爷和我妈的时候!当时我姥爷和我妈,就被那个该死的蜕皮给抓住挂重梨上面,预备着山寨长生呢! 说起来……二姥爷发生变化,也正是在重梨出现之后! 这个树叶子老头儿,毫无疑问,就是我二姥爷性情大变的原因! 我心里也就振奋了起来,终于算是找到了一点线索了! 那树叶子老头儿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二姥爷像是盘算了一下,警惕的说道:“难道……你就是将我侄女和我哥绑架起来的那个人?你想要挟什么,开口吧。” “你把我当成绑匪了啊?”那个树叶子老头儿挺狡黠的眨眨眼睛,微微的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白牙:“我可不是绑匪,只不过,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而已!” “那你说清楚了,”二姥爷指尖儿已经偷偷的凝聚上了阴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跟我来吧,”那个老头儿跟着二姥爷摆了摆手:“我给你看看,你想知道的事情。” 那个时候,重梨是被蜕皮掌握了的,这个老头儿,知道蜕皮的事情? 而后来……我躲在了太清宫的时候,二姥爷和蜕皮两个人,倒是成了合作关系。 难道……这个老头儿,就是这一切事情的罪魁祸首么? 第247章:墓地奇遇 家有流氓兔马车打赏加更第一更 二姥爷带着狐狸脸,半信半疑的跟着树叶子老头儿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那个老头儿,显然是有点怀疑。 要不说狐狸脸是个娘气哄哄的,跟个嘴碎的长舌妇似的,凑过去低低的说道:“您瞧着,这个老头儿是个什么来路啊?俺赶脚,不是什么好人。” 二姥爷答道:“这个老头儿,大概是处女座的。” 这话把我也给听愣了,感情二姥爷涉猎的范围还挺广,连星座都有研究,但是再一想,那种星座水晶球塔罗牌的,倒是国外的“玄学”范围,大概触类旁通,二姥爷作为本土养鬼师,也知道点儿什么。 而二姥爷扫到了老头儿的裤脚和鞋子。 裤脚的长度刚刚好,线脚整齐细密,垂到鞋面上的感觉特别工整,鞋子不算新,但是皮面上一点折痕也没有,更别说污土了,就连鞋子跟鞋底的交界处,也是纤尘不染的。 “没准儿还有强迫症。”二姥爷抿了抿嘴:“而且时间大概空闲到用不完。” 那树叶子老头儿也不搭理这主仆二人,只是径自往胭脂河深处走,走着走着,到了一个草坡子附近,芦苇叶子刚黄下来,上面不少浮土,树叶子老头儿爱干净,转头跟二姥爷说道:“你过来帮帮忙吧,往我指的这个地方踩两脚。” 二姥爷胆大心细,就算跟着过来了,也决计不可能惟树叶子老头儿的命是从,便一脚揣在了狐狸脸的屁股上:“去,用你的时候到了。” 狐狸脸暗骂了一句:“有事儿就让俺探雷。” 但是到底人在屋檐下,狐狸脸自然不敢吱声,就战战兢兢的过去了,一脚踩在了那个树叶子老头儿指的地方去。 这一踩不要紧,只听“哄”的一声,那个地方当即跟开了一扇暗门似的,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洞。 地洞里面,还翻卷了一阵邪风。 我这就认出来了,这不就是那个胭脂河边上的西宋大墓吗? 这个老头儿,知道的还真不少。 “来来来……”那个老头儿一看门开了,紧着就将二姥爷和狐狸脸往里面引:“别客气,进来吧。” “客气你奶奶的腿!”二姥爷确实老实不客气的说道:“进了坟地,客气个屁。” 那老头儿是个好脾气,只是微微一笑,就自己先下去了。 狐狸脸知道自己在二姥爷这里应该也就是个探雷的命,只好看眼色行事,二姥爷小心,倒是不让狐狸脸当个夹心儿的,而是将狐狸脸给赶到了身后去了:“你就在这后面,给我警惕点。” 狐狸脸只得点了点头。 这个墓室跟之前没毁坏的时候是一样的,里面整整齐齐的。大概是因为这是在狐狸脸的记忆之中,所以我倒是并没有闻到那个甜甜的长生味道。 说起来,能跟我一样闻到了那个味道的,应该也就是魏浅承了。 二姥爷四下里看了看,沉声问道:“怎么,难道我大哥和我大侄女就在这里?” 树叶子老头儿还是那种特有礼仪的微笑:“你跟着我过来就行了。” 说着,迈开了脚步,十分优雅的径直往里走,二姥爷心怀防备,很是警惕,望着墙上的那些壁画,说道:“这是谁的墓?” “这是空墓。”树叶子老头儿愉悦的说道:“不用忌讳,没有埋过死人。” 这话倒是真没错,从长生镇的那个小球里面也看出来了,这本来应该是那个制作长生的老头儿的墓地,可是后来那个老头儿因为长生的缘故,是返老还童得到长生了,只弄了这个墓来掩人耳目,其实自己是在岁月的长河里面流浪去了。 还将长生弄成了一个女人的灵体,真是造孽。 不过……这个神秘的树叶子老头儿,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他一定,也跟长生有所关联。 二姥爷一听,就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是个衣冠冢啊?那衣冠冢也得有个名目啊!葬的究竟是……” 树叶子老头儿在墙上一块花砖上面敲了敲,说道:“就他。” 我抬头看过去,只见那个花砖上是个墓志铭,在显眼的地方刻着“澍玉”两个大字。 “这个字念啥?”二姥爷仔仔细细的辨认了半天,也没辨认出来:“这是什么玉?” 那树叶子老头儿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及时雨的意思,念做‘树’。” “澍玉……” 树叶子老头儿眯起了眼睛,像是挺怀念似的,说道:“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这个老头儿,百分百跟那个制造长生,从而长生不老的人有关系! “这到底是谁啊?”二姥爷望着那些红线和童男童女的壁画:“难道……” “就是制造出长生的那个人。” “咦?”二姥爷倒吸一口凉气:“长生……” “走吧。”树叶子老头儿继续往里面走,指着前面说道:“就在里面。” 二姥爷跟着进去了,果然,到了那个我曾经进去过的墓室。 那个墓室跟上次看见的时候一样,重梨这种植物不算植物,动物不算动物的怪物正在里面蠕蠕的舞动着枝干,黑压压的一片养鬼师被倒吊在了树枝上,一个个脸色发青,场面惨不忍睹。 我妈也跟他们一样,被挂在上面,双眼紧闭,完全像是没有知觉的样子。 按说我妈这么多年没碰过养鬼术,而且看得出来,她就算是做养鬼师,估摸着也就是个二把刀,阴气十分细小。 知道是以前早就发生过的事情,可是我心里面还是一阵难受。 “大侄女!”二姥爷一见,就赶紧要过去将我妈给解下来:“还他妈的真的被绑到了这里来了……” “等一下……”那树叶子老头儿却说道:“你不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吗?” “你说什么?”二姥爷愣了愣:“什么是更多的事情?” “踏踏踏……”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特别细微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树叶子老头儿忙说道:“躲起来,你自己看。” 第248章:0点与明天12点两更合更9500字没有多收钱 因为这个树叶子老头儿确实找到了我妈,所以二姥爷对他的防备心算得上是卸下来了不少,便点了点头,依言而行,躲到了墓室一个土墙的后面去了。 狐狸脸见状,也只好张皇失措的跟着藏了起来,但是因为挡视线,被二姥爷踹到了角落里面窝着去了。 “嘶……”耳边传来了一股子挺奇怪的声音来,狐狸脸探出了头,看到来了个全身黑漆漆的女人。 但是它那一张长脸才刚一探出来,就又被二姥爷一巴掌给推回去了。 因为是这个狐狸脸的记忆,所以狐狸脸眼前只是逼仄的壁画,我们也只好只看着满眼的壁画了。 还好狐狸脸的耳朵还是挺灵的,正听见了蜕皮跟一个人说话似的:“事情很快就成了,只要这样,就真的能炼制出了长生来?” 还有人……她在跟谁说话? 有个声音嗡嗡的,十分细小,像是在回应她什么似的,我听不出个所以然,但是大致意思是让她放心。 蜕皮这才是个松了口气的样子,说道:“程恪拿了菖蒲的长生,却不肯还回来,简直背信弃义,这一次,真的能再次的制造出来长生,我一定要把菖蒲带回来,让菖蒲看看他的真面目,也让他知道了,那个程恪,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简直枉费了菖蒲的一片心。” 那个嗡嗡的声音又说了点什么。 可是蜕皮完全不放在心上,说道:“这件事情这么隐秘,谁能知道?谁要是真的知道了,我当场就让重梨把他们给吸干了!这次你的好处,我记下了,不仅告诉了我这个墓地,还给我提供了制造长生必备的重梨,等到事成之后,一定少不了你一杯羹,我也替菖蒲谢谢你。” 好家伙,果然,蜕皮是被哪个人给当枪使了! 跟着狐狸脸的记忆,看不到画面,只勉强听到点声音,就跟听广播似的,我这心里也挺着急的,忍不住就想着埋怨二姥爷,怎么就非得将狐狸脸给欺负成了这个样子。 只听蜕皮还在继续有滋有味的说着:“只要有了这种东西,那我一定也能修复了这个身体了,希望,长生炼制的越快越好。” “说起来,你之前也确实是深谋远略,要不是你能来找我,我绝对不可能会想到,那个人原来是你。” “对,”蜕皮的声音掩饰不出的骄傲:“只要菖蒲能回来,什么代价,我全能付出来。” 不咸不淡又听着那个蜕皮独角戏似的说了几句话,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和志得意满,逐渐远去的笑声,我听得出来,蜕皮应该已经走了,而狐狸脸重获自由,小心翼翼的转过头来,却发现二姥爷脸色一下子惨白了下来。 狐狸脸很纳闷,显然那个来人,是被二姥爷给看见了,就挺好奇的凑过去,问道:“您咋啦?” 二姥爷没理会狐狸脸,只是转头望着还是十分平静的树叶子老头儿,声音一下子就沙哑了下来,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似的,嘶声道:“你到底是谁?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留心到了,二姥爷的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青筋毕露。 树叶子老头儿微微一笑,只是说道:“跟你说过,我叫什么名字,自己早就不记得了,而事情也是我无意之中撞见的,料想着,算是一件大事,因为天生就爱多管闲事,才来找你的,难道,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不重要?” 二姥爷咬了咬牙,快被松弛的眼皮给盖住的眼睛里面,像是一霎时点燃了火,忽然抬起手就要冲那个树叶子老头儿给打过去, 树叶子老头儿也不躲,“嗙”的一声,颧骨上就这么硬生生的挨了二姥爷一拳。 二姥爷的手一直颤着,显然也没因为就这么打了人而发泄出了什么来,反倒是缓缓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跟喝醉了酒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心里一沉,想也知道,二姥爷肯定是对刚才看见的那个人,是难以接受的! 狐狸脸整个人全给吓傻了,居然还挺热心的去拦住了二姥爷:“这这这……有话好好说,非亲非故的,横不能打人啊!” 树叶子老头也站了起来,还是一个温润有礼的样子,似乎刚才那一拳,并没有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脸上一样,他只是望着二姥爷,平和的说道:“我不是成心想让你难做,而是这件事情,如果不告诉你,还能跟谁商量?我一个人,还是个局外人,本来连管也不该管的,只是……我不能不管。” “不能不管?”二姥爷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一下子将树叶子老头儿的衣领子给揪了起来:“跟你有一个什么关系?你说,这是不是你弄出来的阴谋?这是障眼法是迷魂阵对不对?我不能相信!刚才那一切,一定全是假的!” 树叶子老头儿一脸苦笑,说道:“我只是想着能帮忙,就帮忙而已,你怀疑我,可想而知,不过你冷静下来可以,再寻思寻思,如果我不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为什么要把事情告诉你?” 二姥爷跟一条刚上岸的鱼一样,呼哧呼哧的喘起了粗气来,刚才那个要吃人似的气势也就跟潮水似的消退了下去,他终于缓缓的松开了抓住树叶子老头儿的手,强作镇定的说道:“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仅仅一个只言片语,算不上证据。” “我就是觉得,你会以为,其中有误会,我才特地让你眼见为实的。”树叶子老头儿吐了一口气,耐心的说道:“要是已经看到了这些,你还是觉得不过是一场误会,那要不你亲口去问问?当然了……打草惊蛇是一方面,你说你,会不会被灭了口?你要是死了,长生的这件事情,可就更难以挽回了……” “别说了。”二姥爷竖起来了一只饱经风霜,十分粗粝的手,阻止那个树叶子老头儿继续开口,他缓缓往后退了几步,又看见了还挂在了树上的我妈,咬了咬牙,上前要把我妈给救下来,可是那草叶子老头儿却拉住了二姥爷,说道:“你不能这么做,暴露了出来,对谁也没好处,你应该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 姥爷死死的盯着那个老头儿:“这么说……之前的那些事情,倒不是魏长生干的,反倒是他一心策划?这……这怎么可能?” “照着眼前的这些个事情,你说不是他,还能是谁?要说为了长生那么竭尽全力的,大概也只有他了。”树叶子老头儿对狂躁的二姥爷,倒是宛如雪山融水似的,十分和缓:“他的方式也许不对,可是很明显,他有那个欲念。也有那个能力。” 二姥爷腮帮子也鼓了起来,看得出,几乎将一口牙齿全给咬碎了,他忽然转头,一拳砸在了墙壁上,描绘着数不清的童男童女行乐图的墙壁被二姥爷那一拳,扑簌簌的打落了许多灰尘,还有不少蜘蛛惊慌失措的从缝隙之中乱糟糟的爬了出来。 二姥爷的拳头,那一下打的血肉模糊。 “现在,还是得把他谋划的事情先弄清楚了好。”树叶子老头继续说道:“以后的事情,咱们可以一起想法子。” 二姥爷抬起头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怎么想法子?” “咱们得先确定好了,长生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草叶子老头儿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带不带的谁管那个!”二姥爷转头望着草叶子老头儿:“虽然方法不对,但是能找到长生的话,他也不过是……” “如果他取得长生的目的,是光明磊落的,那他为什么要瞒着别人,用这样阴暗的手段?”树叶子老头十分耐心的说道:“你好好想想,除非,他想要独占。” “你是说……”二姥爷颓然:“他为了自己……” 但是他马上压住颓然,重新打起精神来,说道:“对了,如果我能先他一步,找到了长生的话,那不就行了……” “当然,我想跟你商量的,就是先他一步,找到长生,这样的话,说不准,你还能阻止他越陷越深。”树叶子老头露出了一种十分悠然的样子来,说道:“他可能,通过了某种途径,知道了长生消失之前的那些事情,这才开始动了心思的。” 狐狸脸这个时候是十分纳闷的,暗自嘀咕着,能让二姥爷这么激动可不多见,刚才的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人? 二姥爷还想说什么,那个树叶子老头摇了摇手,说道:“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着我来。” 说着,轻车熟路的从墓穴之中带着二姥爷就往外走。 二姥爷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步履蹒跚,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完完全全没有了一点神采。 出了那个大墓,树叶子老头儿挺爱惜的将那么墓门口重新给合上了,还动手擦了擦挡在墓门口的石块,转身对二姥爷说道:“找个说话的地方去。” 两个人带着狐狸脸,一路居然是到了爱你永不变面馆来了。 老板总还是一个蜡像的表情。 二姥爷的一双大手攥紧了又松开,显然心里像是在挣扎什么,树叶子老头给二姥爷推了一杯水,二姥爷也没喝,只是将手指头插在了已经渐渐稀疏的白发之中,满脸苦痛之色。 让人……心疼。 我早就知道,二姥爷,有二姥爷的难言之隐,他那么做,必定是想要维护谁,果然一点错也没有。 “我觉得,”那个树叶子老头倒是自己吹了吹杯子里面的蒸汽,说道:“咱们可以先谈一谈,接下来,怎么做。” 狐狸脸忙也凑上来想跟着听,可是二姥爷一抬头看到了狐狸脸,却像是个刚回过神来的样子,忽然一把又将孱弱的狐狸脸给揪过去了:“你以前跟着阿九对不对?那你以后,是不是还会找机会,回到了阿九的身边去?” 狐狸脸一听这个,本来就没有血色的白脸一下子更白了,惶恐的是两手乱摇:“现在是你收了俺,俺当然就是你的鬼了,俺……俺干嘛还要回阿九那里去!俺只想平安啊,八十老母堂前坐,襁褓娇儿……” “闭嘴!”二姥爷拧紧了眉头,以一种泰山压顶似的气势盯着狐狸脸:“刚才那个人,你看见了没有?” “刚才那个人?”狐狸脸眨眨一双狐狸眼:“我就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黑的老娘儿们,其他的人就不知道了……” “他被你塞在了角落里面,根本不能看见的。”树叶子老头儿和事佬似的摆摆手,说道:“你就放心吧。不用把他灭了。” “灭了?”狐狸脸这才瞧见了,二姥爷没有揪着他衣领子的一只手,已经利落的摸出来了一把专门散灵的陈年五帝钱! “哎呀妈呀,俺真的啥也没看见,啥也不知道啊……”狐狸脸自然是吓了一个肝胆俱裂,那强烈的恐惧甚至让回忆中的空间都震颤了起来,跟闹地震的似的。 那个面馆老板倒是看不下去了,缓慢的说道:“在我这里,还是不要驱邪散灵的好,不吉利。” 二姥爷一听这个,忽然转过头来,说道:“对了,上次的那辆纸车,难道是从这个阴间驿站里面派出去的?” 老板平板板的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二姥爷揪着狐狸脸就过去了:“你出车,怎么算价?” 老板跟二姥爷说了几句我听不太明白的专业术语,二姥爷一把将狐狸脸给抵在了柜台上:“成交了,这个东西,我给你,等我用车的时候,抵个车资!” ”啥?“狐狸脸简直难以相信:”拿着俺抵车资?” 老板一眼扫在了狐狸脸那张惊骇的面孔上,不知道是动了恻隐之心还是怎么样,居然点了点头:“那就便宜你了。” 可见,二姥爷是预备着将狐狸脸灭口的,因为狐狸脸对刚才的事情知道了一星半点,让二姥爷觉得不安全。 而这个阴间驿站,倒是能保证了,狐狸脸不会流落到外面去,也能将这些事情,给堵在了心里。 最重要的……应该是姥爷大概一看到了狐狸脸,就会想到了今天所忍受的这个冲击,所以,打算以后都眼不见为净。 二姥爷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点着朱砂的黄纸,交给了店老板。 “俺……俺……就这样被转手了?”狐狸脸还是泪盈盈的,满脸不可思议。 “你就庆幸吧……”面馆老板将二姥爷递过来的那张黄纸用打火机在烟灰缸里烧了,像是完成了某种交接的仪式,长臂一伸将狐狸脸跟接货似的接了过来,就这么的给丢进了后厨房。 后厨房里一片发黑,而只黑了一瞬, 我的眼前又重新的亮了起来。 是已经从狐狸脸的记忆之中出来了。 而日头,现在也已经升了很高,甚至远处来传来了消防车呼啸而来的声音。 狐狸脸正在我们面前瑟瑟发抖:“我所知道的,就是这点儿事情了,要是我真知道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发慌,大概早就被你二姥爷给宰了……虽然我早就死了吧。” 要不是狐狸脸没看见了那个人,现在,我们就连这点线索也没有了。 耳钉也是满脸的惊骇:“卧槽,你们杨家在养鬼师大会前后,还有这种事情?知道你二姥爷不简单,可是那个假模假式的老头子,又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就跟万事通似的……” 我吸了一口气,没说话,只转头望着程恪,程恪的桃花大眼跟我对望了一下,拉过来了我的手,在我手心上划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是“姥爷”。 是啊……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不愿意相信。 能让放浪不羁的二姥爷这样维护的,自然……只可能是姥爷。 而当时,姥爷和我妈,是一起失踪的,理应在一起才对,可那个墓室之内重梨上面却单单的挂着我妈,根本没挂着我姥爷。 我觉得脑子里面嗡嗡作响,也跟在狐狸脸的记忆中失魂落魄的二姥爷一样,整个人全不好了。 我开始找借口,不……还不能下定论,也许……那个时候只是姥爷还没能找到我妈,尚未被重梨抓进去,还在路上,也许……只是我和程恪想多了,除了我姥爷,被二姥爷那样重视的,还另有其人。 可是……其他的思绪也跟溃堤的洪水一样奔涌了进来,当初,以姥爷的族长身份,为什么就那么容易被阿九给抓走了,而后来,他为什么又那么轻易的救我妈未果,被蜕皮抓走了? 如果,他只是在演一场戏……一场让自己永远不会被怀疑上的戏的话,就说得通了。 我打了一个冷战。 而这一夜在碧落门,姥爷也是一定要想方设法把能续命的邓先生从魏浅承的手里给救出来,保不齐,就是想自己占了邓先生,自己决定取长生的时机。 而在半路上……二姥爷跟姥爷,翻了脸,动了手。 如果这是真相,我绝对没法子接受,那个在五足蟾蜍旅馆广发匿名信,说长生在此的人是姥爷,那个将各路养鬼师吸引过来追杀我的,会是姥爷! 二姥爷开始丧心病狂的想先从我身上取走长生,也是为了,不让长生先落在了姥爷的手上? 没错,就是为了确定长生是不是在我这里,二姥爷才占了那个幽冥山庄的封门阵,开始性情大变! 但是那个树叶子老头儿,究竟是什么立场,居然之后又从二姥爷手里救了我。 不不不……比起这些,我宁愿相信其中一定出了什么岔子……我的亲生姥爷,不过是个提着塑料桶四处钓虾的老头儿而已,怎么可能一次又一次,差点要了亲生外孙女的命?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和程恪跟长生的关系? 不可能啊……这不可能啊…… 如果说,他真的那么想要长生,大可以一开始就直接跟我说,我没有理由不给! 对……除非,他在忌惮程恪,为了我的命,跟我紧紧连在了一起的程恪绝对不会轻易的将我身上的长生给让出来。 可我还是没法子相信,就如同二姥爷刚才的表现一样,我宁愿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宁愿相信,这只不过是一场误会。 “陆荞,你想什么呢?”耳钉没心没肺的望着我,说道:“你没事吧?脸白的跟泡沫塑料似的,都能当上坟烧的童女扎纸了。” 我尽了最大的力量,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转头望着程恪:“这么说,阿九也……” 程恪点了点头。 我姥爷和我妈在失踪一阵子之后,是阿九将我姥爷和我妈给送到了医院里面去的,而阿九屡次出现在了那个大墓之中,轻车熟路,在蜕皮险险真的要成功的时候,进去捣乱,将蜕皮的计划,毁于一旦。 因为这个计划一开始,就不可能真的让蜕皮成功的造出第二个长生来。 长生……只能有一个,才能确保了长生那个绝无仅有的能力。 是啊,一开始,我身边的危机,就是从熟悉程恪的阿九开始,舞台,也是在潭深镇拉开了序幕。 而后来,阿九的那些所作所为,如果细细一想的话,杀养鬼师,收集长生香囊,是为了搜寻那个小球之中断裂了的秘密,那她怎么知道长生香囊之中是有秘密的?除非,是有人告诉她了。 而能知道香囊秘密的,除了族长,还能有谁? 阿九,也是姥爷的人。 我觉得像是喝多了一样,脚软,站不住。 身子微微一晃,早被程恪修长的手臂给围住了了,靠在他瘦削却坚实的怀里,檀香味道熏过来,我听着自己喃喃自语:“是我想错了,对吧?我这几天太累,所以总是在胡思乱想,程恪,你劝劝我……” “你什么也别想了。”程恪清越的声音沉沉的说道:“有我。” 狐狸脸看着我不对劲儿,自己也挺害怕的,连声说道:“跟俺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们……你们自己受到惊吓也好,丢了魂也好,俺可不沾包!” 耳钉也挺好奇的,说道:“陆荞,你不是早就知道你二姥爷不是善茬了吗?这是怎么啦?” 耳朵嗡嗡的作响,眼前发花,脑海之中一阵一阵的影响走马灯似的乱闯,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幽茗山庄的老头儿,那个满身黑纱的蜕皮仙姑,跟在蜕皮仙姑身后的萧虎,还有潭深镇的小球儿…… 那些画面颜色绚烂的在我的脑海之中炸开了,像是撒下漫天的烟花。 亮了一瞬之后,全部都变成了黑暗。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恐惧……宛如被人投进了黑夜的深井一般的恐惧。 没有一点亮……没有一点希望……什么都没有,好像被淹没了一样。 “陆荞?”耳钉还是挺好奇的:“到底是怎么啦?” “陆荞不舒服,邓先生的事情容后再说,先回去。”程恪转头望着耳钉:“你去找个车来。” 耳钉一直怕程恪,自然是听话的照做了。 狐狸脸则战战兢兢的说道:“那我……” 程恪腾出了一只手,在怀里摸出了一张黄纸来,吹了一口气,说道:“我就替阴间驿站的老板,来暂时代管你。” 那黄纸盖在了狐狸脸的面门上,狐狸脸像是吸尘器前面的尘土一样,完全没入到了那个黄纸之中,接着,黄纸自己落在了程恪修长的手掌里面。 我像是在晕车,整个人有点昏昏然。 再回过神来,已经到家了,额头上,有凉凉的东西。 睁开眼睛,是程恪俯身下来,光洁的额头正抵着我的额头,清越的声音沉沉的问道:“好些没?” 我深呼吸了好几次,还是觉得憋得慌,带着点赌气说道:“没有。” 程恪抬起头来,说道:“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其中肯定还有许多咱们不知道的事情,既然尚且不能确定,只是一个猜疑,你多想没用处……” “这一个猜疑也就够了。”我攥紧了手心,忽然就自嘲的想着,我还真不愧被二姥爷熟悉的人称为了小疯子,连知道真相之后的这些个小动作,都全一样! “陆荞……”程恪抿一抿薄唇:“不要这样。” “那要我什么样子?”我望着程恪,忽然像是有点想笑:“我一次又一次,跟一个追着自己尾巴跑的老鼠一样……” 程恪英挺的眉头一皱,清澈的桃花大眼里面带了几分心疼:“毕竟,事情咱们还没有全弄明白,里面还有太多的为什么。” “我知道。”我把头埋在了程恪冰冷的怀里,死死的抓住了程恪的衣襟:“我……还能相信谁?” “我。” “是么……”我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发生更坏的事情……” “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有我。”程恪握住了我的手:“所以,你什么也不要想,闭上了眼睛,你只需要知道,我在。” “程恪……” 那冰冷的薄唇印在了我的额头上:“睡。” 我闭上了眼睛,两侧的耳朵像是各闯进来了一列火车,轰隆隆的开进来,碾得脑袋疼。 就算难以接受……如果那个幕后黑手真的是姥爷…… 大概自己都不敢去设想,所以先沉进了梦里去。 恍恍惚惚,意识只停留在了程恪帮我掖好被角的时候。 我听到了浅浅的一声叹息。 是程恪?还是我自己? 好冷……好冷…… “喂。”耳边突然是个幸灾乐祸的声音:“你现在,好像四面楚歌,走投无路。” 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诮响在了我的耳边。 不用去看,也知道,是长生。 她侧过身子来,极尽妍媚,像是预备着挑逗挑逗我似的:“哎呀,真惨呀。可怜可怜,你跟你身边的人,全是倒霉蛋。” “谁也不是天生的倒霉蛋,”我瞪了长生一眼:“而你倒是天生的扫把星。” “自古红颜多祸水,你不是知道么?”长生看着我,吃吃的笑了:“真有趣,如果我是你,那就好了,怎么是个天翻地覆,我就要折腾一个天翻地覆,谁对不住我,我就得让谁尝尝对不住我的滋味。” “幸亏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我心烦意乱,对长生的诱惑跟本一点兴趣也没有:“你能不能不要烦我?” “这要问你自己了,如果你安于现状,我又怎么会出来?”长生笑了起来:“璇玑珠……璇玑珠锁得住我,却锁不住你。” “是啊,”我苦笑了一下,说道:“璇玑珠,我随时能摘下来,可我就是不摘。” “你……”长生一咬牙,像是个要发怒的样子,但是转瞬,她却偏偏还是带着一脸的笑意:“我知道,离着重获自由的时候不远了,我还是能跟以前一眼,颠倒众生。” “你想的比你长的美。”我还在四处找借口,否认自己的猜测,而长生则是不甘寂寞,居然袅袅的靠近了我,说道:“我百年寂寞,好不容易能找到一个说话的,要不,你陪我聊几句?无关别的,只说心事。” “你又不是人,你也没有心,上哪里去找心事?”我望着长生:“装什么大头蒜。” “你……”长生也跟一个真人一样,居然像是个要动气的样子。 ”行。“我忽然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大概是想找个借口不让自己的脑袋被那些乱糟糟的事情填满,也就说道:“你的心事,那就说来听听。” 长生瞪了我一眼,本来听了我那话,不大想理睬我,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珍惜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说道:“你这个处境,是头一次遇上吧?” “是啊,拜你所赐。” “这是因为,人人都想得到我,”长生不屑的说道:“可惜,不是人人都有这个命。” “魏浅承倒是有这个命。”我望着长生:“不过,好像他也没跟人们想象出来一样的快乐。” “长生不老,那是一个双刃剑。”长生微微一笑:“是能任意妄为,但也没有尽头,就好像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来?”我忍不住唇角也扯起来了:“够有文化的。” 长生眉眼一动,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毕竟,我存世已经千百年。” “是啊,西宋。”我淡淡的说道:“澍玉,是不是?” 长生一听那个名字,倒是愣了,半晌才说道:“澍玉……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那个带着树叶子味道的老头儿也是这么说的。 “你们之间,是不是也有很多的缠绵悱恻?”我望着长生:“毕竟你只有他,他也只有你。” “算是吧,可那又怎么样?”长生的眼睛里面闪过了一丝狠厉:“人都是这样,最爱自己。” 我想起来了小球里面的内容,有点失笑:“你曾经,想占有他的身体?” “这有什么不对?”长生冷笑道:“你也从那上面看出来了,他本来也不太想活,可是我帮着他活,他居然反倒是不愿意了。人就是这种东西,反复无常,不仅要骗别人,连自己也骗。” “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我说道:“这就是人,一辈子总要有无数的选择,所以不可能全部选对。” “人……”说到了这里,长生忽然缓缓的低下头:“我也想尝试尝试,去当一个人。” “做人并不是特别舒服。”我叹口气,说道:“所以很多人想舍弃了生老病死。” “舍弃生老病死,也应该一并舍弃爱恨情仇,这样,就不用算是个人了。” 我一怔,长生说的这话,居然……还挺有哲理。 她注意到我在看她,就回过头来,不以为意的说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微微笑了:“果然,是有千百年的阅历。” 就算有千百年的阅历,也还有自己要成人的欲念。 这山望着那山高。 “那个澍玉,现在还活着吧?”我望着她:“你想做个人,是不是,就是想去找他?” 长生微微一怔,居然是个被看穿似的狼狈和心虚:“谁说的!” “澍玉……”我托着腮,想起了那个小球里面描绘出来,眉目清秀的俊朗少年:“大概,也是一个跟魏浅承一样有本事的人。” “跟澍玉比起来,魏浅承算什么?”长生倒是一脸的鄙夷:“世上没有人,能胜过澍玉,他绝无仅有,独一无二。” 是对制造自己的人那一份崇拜? “他是你爸爸。” “别用人的这种辈分往我身上搭。”长生不认:“我不是人。”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望着她:“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要跟你拜拜了。” “你以为,那么容易?”长生眯起眼睛来,是个挺奸佞的样子:“我敢保证,事情没有那么容易,除非……你愿意冒着一个死了的危险。” “冒就冒着,也没什么,”我苦笑一下:“其实有的事情,比死更可怕。” “你最怕的不是死?”长生摇摇头:“是因为,你还没到了知道死是多么可怕的时候。” “有些情分确实比命更重要,”我习惯性的摸着脖子上面的璇玑珠,可是却摸了一个空。 这一吓非同小可,身后却传来了长生的笑声:“我等着,看你到底怎么选。” 猛的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摸脖子,还好还好,璇玑珠还稳稳当当的挂在了脖子上,刚才,半是幻境,半是梦。 程恪正在床边看着我,窗外的太阳斜斜的照在了他修长的身材上,棱角分明的脸逆着光,线条好看的要命。 他伸手摸摸我的额头,皱一皱英挺的眉毛:“怎么回事,还是发烧?去医院。” “我出汗了,应该很快就好了。”我握住了他那覆在我额头上微凉的手,喃喃的说道:“别拿走,就这样就好。” 程恪微微有点发怔,伸出左手将我围在了怀里:“等拿出长生,事情就会一概跟我们无关了,所以不用多想。” “是么……”我靠在他坚实的胸口上,说道:“可是续命的事情,我听说了。” “续命?”程恪沉下了清越的声音:“你听说了什么?” 我刚要说话,忽然大门响起来了门铃声。 耳钉正在客厅,扬声说道:“我去开了啊!” 我应了声,只听大门“哐啷”一声响,耳钉像是挺惊喜的:“姥爷?你来了?哎呀,您没事吧?从车上下去跟二姥爷打起来,我还怪担心的……” 姥爷那熟悉的低沉声音响了起来:“陆荞呢?” “在屋里呢!”耳钉赶忙说道:“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好像吓着了,有点发烧,还在睡,程恪陪着她呢!我去叫一声……” 我一下子就要从程恪怀里挣扎出来,姥爷,来了? 第249章:留存阳寿 程恪脸上倒是没有波澜,只是轻轻松开我,长腿一迈,将门给打开了。 姥爷一只手正悬在了门上,好像正想着进来的样子,但是没想到程恪开门开的快,先怔了怔,随即张口关切的问道:“邓胖子呢?” 耳钉也跟了过来凑热闹,忙把符纸灰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他娘的,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好不容易将邓先生救出来,反倒是便宜了那个后来人了!但愿那个面条子老板靠谱,能将人给救出来吧!” “不见了……”姥爷拧起了眉头来:“难道又是魏长生?按说他才被程恪牵制住不久,不应该过来呀……” “不应该是魏长生。”程恪说道:“我已经把他给困住了,一时他出不来。” 姥爷拧起眉头,显然有点失望。 耳钉则完全是个事不关己的样子:“真是白费一片苦心啊!这陆荞也是,那会要是别出去……” 他刚想着跟着姥爷数落数落我,但是一对上了程恪那个凌厉的目光,立刻把剩下的话给咽下去了,讪讪的说道:“不是我方不努力,只是对方太狡猾。” 我望着姥爷,他还是那个风尘仆仆的样子,我有许多的话想问,却偏偏也不知道问什么好,这才说道:“姥爷,关于长生的事情……” “你放心吧,你二姥爷既然干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就不能跟他善罢甘休!”姥爷大手一挥,说道:“那些事情我全知道了,帮理不帮亲,他要害你,我绝不饶他,不过……” 说着,姥爷又是个挺愧疚的样子,替二姥爷说话似得:“你知道,也许他也不过就是一时的鬼迷心窍,毕竟,你身上带着的是长生。” 姥爷的这个态度也看出来了,就算问,他也绝对不会说,最多,是把那些事情,全推到了二姥爷的身上吧。 何况,我们全凭猜测,一点证据也没有。 和程恪对望了一眼,程恪略微摇摇头,那个意思也是暂时不要惊动姥爷。 姥爷自然浑然不觉,还在继续说道:“邓胖子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所以应该不会有事,不过后来呢?你们没什么事吧?” 我露出一个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跟平常一样:“姥爷别担心,我们都挺好。” “还说挺好,你这脸色这么难看……”姥爷从程恪身边走过来,伸出了暖暖的手搁在了我的脑门上,眉头一皱:“哟,怎么发烧了。” 我抬起手握住了姥爷粗砺而温暖的手:“快退了,对了,您下车之后不是去跟二姥爷说话了吗?二姥爷呢?” “你二姥爷……哎……别提了,真是家门不幸!刚才跟他打了一架,说他不听,之后程恪倒是也看见了,本来预备着好好谈谈,谁知道,又让他给跑了!” 姥爷露出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来,摇摇头,说道:“执迷不悟!你说……长生既然在你身上,那关上门,本来也是一家人的事情,干什么要来个暗里的手段,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程恪那清越的声音倒是先顺着姥爷问道:“姥爷,不知道二姥爷为什么要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来?” “为什么……”姥爷沉下了脸色,坐在了我床边,说道:“还不是一个贪欲,估摸着,是打探到了长生的下落,连长生行者也做不下去了,想着私吞吧!” 程恪澄澈的眼睛望着姥爷:“您跟二姥爷之后谈了什么?” 姥爷犹豫了一下, 看着我,摇摇头,说道:“他执迷不悟,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本来就是那么个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性格,这下子,更是不好说了,是劝他放下那个心思,他哪里听!跟魏长生成了一丘之貉,简直是潭深镇的笑柄,咱们杨家,以后可怎么抬得起头来。” “二姥爷又跑了?”我抿了抿嘴,望着姥爷:“那接下来,您看着,我们应该怎么办?” “哎呀……”姥爷抓了抓自己短短的花白头发,露出了一副挺为难的样子:“世上能续命的,也就是那个邓胖子了,所以邓胖子真要是被人给挟持的话,肯定是想着引你上钩,在续命的时候好取出长生,你先不要管了,照顾好了你自己就行了,邓胖子,我来找。” 续命……如果,姥爷真的是那个幕后黑手,自然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将邓先生给弄到了手,好占据了取出长生的主动权了。 “那……关于挟持邓先生的事情,您有什么线索没有?”耳钉忙又凑了上来,说道:“您听说过,谁会使用符纸灰吗?” “符纸灰,太清宫倒是有……”姥爷一皱眉头,说道:“不过也不能啊,太清宫防备森严,虚平那个老杂毛又是个最谨慎的,怎么也不能被谁给偷了去了吧?” 我心底里冷笑了一下,要将这个战火,给延烧到了太清宫去吗? 自从看到了狐狸脸的记忆之后,对姥爷,就一下子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样的疏离。 不敢亲近。 姥爷像是察觉到了,对我是更关心了,又跟程恪说道:“既然邓胖子被人给抓了,那你们现在着急也没用,不如先带着陆荞去医院里面看病,我就不陪着去了,眼下着急的是得去找邓胖子。” 程恪微微颔首答应了下来。 姥爷像是大松了一口气,又安慰了我两句,行色匆匆是个要走的样子。 “姥爷!”我掀开了被子站了起来:“长生这种东西,真的这么重要吗?” 姥爷瘦削的像是冬日松柏一样的身躯也微微一震,转过头来,是个不可思议的样子,说道:“你说什么傻话?长生,当然重要了,不仅仅因为它那个能力,还因为,它根本就是潭深镇的使命!” “那……”我继续望着姥爷:“如果长生从我这里拿出来之后,您打算怎么办?” “我?”姥爷的表情一瞬间凝固了一下,但转瞬就松弛了下来,说道:“当然是把长生重新送回潭深镇,跟以前一样保护起来了,这是长生的命运,也是整个潭深镇的命运,你不是知道吗?” “我知道,”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是,长生一旦回到了潭深镇,拿不会引来更多人的觊觎么?” “这种事情,先辈早就想好了。”姥爷摆了摆手,说道:“不然你以为,长生在没有被魏长生盗走了之前,是怎么留在潭深镇的?不瞒你说,一旦长生回到了潭深镇,自然要封禁起来,除了这一任的族长,谁也没法子动它……我们,有我们的办法,这是天职。” 是啊,保护长生,封禁长生,这是族长的天职。 可是长生带来的诱惑,几个人抵挡得住? “所以你也不用胡思乱想了,那也不是你该想的一个范围。”姥爷说道:“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家里呆着,不管是蛛丝马迹还是什么,但凡找到一点线索,我就能把邓胖子和抓邓胖子的人揪出来,你放心,姥爷,宝刀未老。” 说着,姥爷还特别郑重的点了点头,跟专门赞同自己说的话一样。 那样认真。 我点了点头,几句话在嗓子滚了几遍,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姥爷,小心。” “行了行了。”姥爷摇了摇手,径自大踏步的出去了:“你们也小心点,总而言之,你们现在弄的树大招风,毕竟,长生的事情,人尽皆知,太麻烦了。” 耳钉看着姥爷将门给关上了,摇头叹气的说道:“陆荞,我看着,你姥爷才是一个真英雄,真男人!潭深镇的事情,自己一肩扛啊!还碰上了自己的弟弟闹事,你说得多心塞?可他还是那么潇洒,实在让人佩服啊!要不是还得照料你们,我倒是真愿意跟着你姥爷!,没准能趁机干出一番大事业,让我姑奶奶也跟着……” 说到了这里,耳钉的嗓子也沉下去了,一提起刘老太太,他自然露出了担心的模样:“我姑奶奶,跟那个可疑的老头儿,到底上哪儿去了?” 毫无疑问,那个老头儿,跟这一次的事情绝对脱不开关系。 而且,他知道的未免太多,管的也未免太多。 就拿着这一次来说,我们去碧落门发现邓先生,根本就是他引导的,而之前,他为什么要在领导那里自称姓邓? 只是单纯的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可是我们到领导那里的事情,他总不可能未卜先知吧? “现在别想别的了,”程恪重新握住了我的手,领着我就往门口去:“先往医院看病。” “我没什么事……” “我说去看病。”程恪说着,转眼看了耳钉一眼,耳钉赶忙就跟着出来了。 打了车,到了医院里面,排队挂号,医生开了各项检查单子验视了之后,说是要住院。 其实好久没有生病过了,偏偏倒是这个时候。 程恪帮我拉上了病床边的帘子,自己守在了外面。 耳钉作为一个肉票,离也离不开,早一脸苦相的在家属休息区睡着了。 我把手伸出帘子外面来,程恪一低头看见,立时就握住了,凝眉望着我:“怎么了?” “我不想续命。” “为什么?”程恪弯下腰来望着我:“难道你不想活了?” “我想活,”我抿了抿嘴:“可是前提是,和你一起活。” 程恪漂亮的桃花大眼暗了几分:“说什么傻话,不和你一起活,还能和谁一起活。” “你还是想瞒着我吗?”我握紧了程恪微凉的手:“我想知道,你到底个什么想法。” “想法?我只是想让你活下去。”程恪像是说今天吃什么一样的随意:“不管什么方法也行,我想让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所以,跟你自己决定到我身边来一样,你自己决定从我身边走?”我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你真是凛然大义,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啊!英雄你来当,我只要被你拯救就可以了,是不是?” 程恪挑起眉头来,像是没听明白我在说什么一样。 “又是什么为了你好之类的吧?”我望着程恪:“可是,我不是你养的猫,一个‘对你好’,就能安安稳稳的送走了,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我没有要把你送走。”程恪沉默片刻,拧起眉头来:“谁说,我要把你送走?” “你还抵赖?”我望着程恪,说道:“等我续上了别人的命,你不是就灰飞烟灭了么?” “你说这个?”程恪还是面不改色:“你续上了别人的命,我确实会灰飞烟灭。” 居然还是这么理直气壮,我一口气堵在了喉咙里面,还想说话,倒是先咳嗽了起来,程恪伸手顺我胸口,被我挡开了:“既然你打算要走了,就别对我好了,反正……照着你的计划,我以后,大概也全不记得了,是好是坏,全灰飞烟灭。” 全不记得……那些个往昔,全要就这么消失了。 我忽然不太敢想,恢复到了正常生活之后,是个什么样子。 眼睛有点发酸,心里有点发疼。 “你舍不得我?” “我舍不得你又怎么样?” 我索性把眼睛闭上,也不去看程恪:“有用吗?” “如果续别人的命,当然会灰飞湮灭。”只听程恪清越的声音接着说道:“但是可以给你续上我自己的命啊!” “开什么玩笑,你都死了,哪里还来的命?”我简直忍不住想笑,鬼,哪里来的命? 脸上一凉,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像是早就流下眼泪鼻涕来了。 “你不是还没搞清楚么?就要生气。”程恪蹙起了眉头来,伸手把我的脸擦干净了:“我的死,不是正常的死,阳寿是想方设法躲过了阴差,私留下来,才得以寄宿在了神像上,沉睡到你解开封印的时候。” “啊?”我一下子蒙了 想了半天才把这话想明白了:“阳寿还能私留?那你……你到底是怎么变成鬼的?” “叫做抽魂。” 程恪说道:“让一个活人,灵魂出窍,应该有的阳寿,还一直封存在身体里面。” 我忽然想起来,以前不是会有那种传说么?某个探险队员遇上雪崩被掩埋住,过了很久之后,身体被人发现,还是当年的模样,经过了抢救,居然能重新活了下来,还跟当年一样的年轻…… 程恪也是这种状态? “还有……这种事?”我一时有点蒙圈:“这……这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过。”程恪淡然说道。 “你……”简直有心要打他,偏偏就是不舍的,但是想想以前的事情,又继续说道:“不对呀!上次你还问我来着,如果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当时是想着,自己灰飞烟灭,也要让你活下去,”程恪说道:“可是后来,我又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赶紧说!”我的指甲要掐进了他手心里:“到底你想起来了什么?” “我是养鬼师,”程恪抿一抿薄唇:“不客气的说,还是当时最强的养鬼师之一,打通阴间的关系,自然会有我的法子。 当初怎么死的,我确实记不得了,只记得,我好像是打算留着寿命,将长生交给菖蒲之后,再继续沉睡,因为寿命在,就不用轮回,我是再也不想回到阳间来了。” “这个我听不太懂,不过,所以……”一点希望像是初生的太阳,将我自己的全部世界都给照亮了:“简单来说,就算是取出长生,你也不会消失?” 程恪一手摸摸我的额头:“我不消失。” “以后,后来,将来……到了老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贪心,想什么,就在想一个永远。 “都不消失。”他眼神宠溺。 只是平平常常的四个字,却比什么声音全好听。 他说,都不消失…… 我从程恪的桃花大眼之中,看到自己禁不住就给笑了。 “好看。” 程恪眼光一柔,忍不住就抚在了我的脸上:“我喜欢你笑。” “那我以后多笑。”我握住了他的手,要从床上坐起来,他却拧着眉头重新将我按回去:“医生说,让你休息。” “我没什么事!”我赶紧说道:“我就是想着……” 程恪挑起了眉头来,望着我:“你想干什么?” “我想……抱抱你。” 他低下头来,修长的手臂将我一环,却怔怔的叹口气。 我这一阵子是警觉惯了,立时就伸手环住他,在他耳畔问道:“怎么啦?” “因为太美好,有点难以相信。”程恪冰冷的气息弥漫在了我的耳侧,有点痒:“我真的,也能得到这样的幸福么?” “那句话是对的!”我赶紧说道:“只要活下去,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是。”程恪薄唇勾起,微微一笑:“总会发生的。” 鼻端檀香味道熏人,这一切不真实的像是梦一样。 这么说,只要找到了邓先生就好了…… 这样的话,长生能拿出来,我也根本就不用死! 想到这里,我忙问程恪道:“续命的事情,具体要怎么做?” “这种事情, 是与阴间的交易,并不容易。”程恪抬起头望着我,说道:“不过事情不用你担心,我会办妥的。” “那……”我摸摸程恪棱角分明的脸,只觉得百分之百的满足:“辛苦你了。” “护住自己的女人,”程恪不以为意的说道:“不是辛苦,是本能。” 夫复何求。 “阿嚏……”正在这个时候,耳钉忽然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迷迷糊糊的说道:“真他娘的冷……” 是啊……已经是个初冬的时候了。 “耳钉,去陪护床,”我撑起身子来:“反正程恪不睡觉。” “哎呀,那可太好啦!”耳钉赶忙爬起来扑到了陪护床上:“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揉了揉因为躺的太久以至于凌乱成鸟窝的头发,从床上下来:“去厕所。” 现在是个半夜的时候,医院的走廊里面虽然还是很光亮,却十分沉寂,只有护士站有一个撑着下巴值班的护士。 我刚要冲着走廊尽头的厕所走的时候,程恪的脚步忽然停下来了。 我转头望着他, 顺着他的视线,我看到了一个女人,正从一个病房里面无精打采的走出来,脸色十分难看,眼睛下面,是重重的青紫色痕迹。 她身上的病号服松松垮垮的,像是挂在架子上一样。 住院的人, 当然不可能红光满面,这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女人的脚尖儿,踮起来了,像是穿上了一双隐形的高跟鞋。 不是人。 而且,那个女人的脚上,还挂着一个奇怪的绳索。 绳索上打着小小的铃铛,一走,就哗啦啦响一声。 我拧起眉头,只见那个女人头不抬眼不睁,像是梦游一样,一步一步,像是飘,也像是蹭,被那个绳索牵引,从走廊里面移动着。 而护士站的护士,则像是根本没看见她一样。 程恪拖着我到他自己身后,给那个女人让了路,那个女人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什么也看不到。 “那是……” “人死,被勾魂。”程恪说道:“阴差在附近,用带着摄魂铃的绳子勾她。” 我心头一跳,想起来上次二姥爷设下的那个全套:“阴差?那咱们岂不是也……” “放心,”程恪说道:“阴差也跟阳世的差人一样,上次咱们遇上的,是专门维护阴阳秩序的阴差,咱们这种逆阴阳的,自然危险,但是这种阴差,只是专门勾魂的,有自己的名册,光针对要勾的人,尽忠职守,不会多管别的闲事。” 说着,只见那个女人沉入到了漆黑的走廊之中,隐然不见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程恪说道:“走吧。” 是人之常情,可是我和程恪,还能算得上是人么? 我禁不住抬头望着他:“等到,续命的寿命用完了之后,我死了,你怎么办?” “那么久的事情,就到时候再说。”程恪轻描淡写的说道:“阴间驿站的老板不是说过了么?两个人都能吃出有花的碗,那是三生三世的情缘。” “诶?” 程恪挑眉:“怎么了?” “我没想到,你也会相信这种事情……”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很无趣?”程恪停下脚步,低下头,挺认真的问。 “是倒是……”看着程恪的表情有点凉,我又忍不住笑了:“不过,无趣也喜欢。” 程恪像是有点不高兴,但是再想了想,又说道:“既然你喜欢,那就这样吧。” 我点点头:“所以,你不许变。” “我不变。” 心情一霎时大好,脚步也宛如踏在云端,可是一进了洗手间,倒是看见洗手间已经先有一个人了。 那个人一身黑色,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身边伴随着那个甜滋滋的,让人恶心的味道。 我眨眨眼睛,认出来了这个味道,忍不住又要干呕:“蜕皮?” “只有这里,程恪不会陪在你身边,所以只好在这里等着你。”蜕皮的声音凉森森的,总带着点要挟的意思:“我有事找你。” “不就是想抢长生么!还等在了洗手间,也真是辛苦你了,”我一手握住了璇玑珠,一手要放血:“程恪不在我身边,我也犯不着怕你,放马过来,看我烧不死你。” “你别误会,”蜕皮却退了一步,说道:“我不是来跟你抢东西的,而是想跟你做个交易,你一定感兴趣。” “交易?”我望着蜕皮,心里更是警觉了起来:“你找我,能有什么交易?” 第250章:勾魂绳子 “现在,你是不很想知道那个胖胖的邓先生的下落?”蜕皮仅仅露在了外面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我知道。” 我心里一揪:“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符纸灰的来历,我也知道。”蜕皮得意的冷笑了一声,说道:“我还知道,你现在急着找那个邓先生续命,是不是?没有邓先生续命,一旦取出长生,你立刻就死了。 ” 当然着急! 不得不说,蜕皮的消息,倒是还挺灵通的。 可我还是压住了那个紧张,装出来了一个云淡风轻的样子来:“哦?你刚才说是交易,肯定是想跟我换什么。我也得看看,你要跟我换的东西,值不值得。” “对你来说,一定不是个亏本的买卖。”蜕皮自信的说道:“我想跟你换的,是程恪。” “你是不是脑残?”我盯着蜕皮:“你的脑子最近也在蜕皮吗?” “你心里很清楚啊!”蜕皮眯着眼睛说道:“只要你续命,那程恪自然会灰飞烟灭,到时候,你还是得不到他,还不如在续命之前,把程恪让出来。” 当然,蜕皮还不知道,即使续命,程恪也不会灰飞烟灭。 “你叫我怎么让?”我几乎要被蜕皮给气笑了:“断开阴阳御鬼之术,程恪和我就得死一个,既然要死一个,还续什么命?” “菖蒲有法子。”蜕皮冲着我走近了一步:“能保证你们两个全活下去的同时,也能断开阴阳御鬼之术,这样,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取出长生,你还可以继续过平常人的生活,你不是一直想跟长生的纠葛一刀两断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菖蒲……又是菖蒲,她好像什么事情全能做到。 “她要是真有这个本事,应该早就将我和程恪断开了。”我嗤之以鼻:“还用得着等我们同意?撒谎之前先自己想清楚吧。” “只要程恪不愿意,菖蒲当然就没法子动手了。”想不到蜕皮带着点希冀,说道:“你把程恪还给菖蒲吧!程恪本来就是在等待菖蒲的,你知道。程恪以前跟菖蒲约好了,要相守一生,你也知道!” “我是知道。”我摆摆手,说道:“可是我没兴趣,邓先生,我们可以自己找,不劳你费心。” 蜕皮显然愣住了,像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连为了程恪放弃自己都做不到?” 要是早一点跟我这么说,我大概一定会答应的,我跟程恪一样,为了对方,自己的命丢了,也没什么。 可是偏偏蜕皮出现的晚了一点,既然取出长生的同时,我也不会死,那我干嘛要答应。 我还要跟程恪,过一辈子。 于是我也没理会蜕皮,只是悠哉悠哉的先到洗手间里面去了:“跟你没关系。” “世上唯独邓先生能续命。”蜕皮忽然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邓先生死了,你们就又回到原点上去了。” “你的意思是说,邓先生在你们手上?”我才放松下来的心又紧了起来:“在阴间驿站里放出符纸灰的难道是你?” 蜕皮真是废话连篇,“知道下落”和“在我手上”,完完全全性质都变了! “你说,菖蒲为什么帮你们逃出碧落门?”蜕皮冷笑了一声:“邓先生在魏长生那里,她自然摸不得碰不得,但要是被你们给救出来的话,再来从你们这里弄到手,那就容易多了。” 难怪!她每次出现,都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我心头一紧:“那邓先生现在……” “现在好吃好喝,”蜕皮的声音听出来是在微微一笑:“随时可以续命,也随时可以死,你自己考虑考虑。” 接着,蜕皮拿出来了一个布料在手里晃了晃,我认出来了,正是邓先生身上穿着的那一件衣服上面的,还带着烧鸡的油渍呢! “我这次只是来传话的,给你十天的时间,你得冷淡了程恪,让程恪对你彻底失望,好让他回到了菖蒲的身边去。”蜕皮一番台词像是都准备好了,得意洋洋的说道: “程恪最不喜欢被人利用,你可以从这一点让程恪跟你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这才顺理成章。当然,事情不要告诉程恪,你们身边,有我的先行侏儒俑,一旦听见你跟程恪提出来这件事情,那我一定立刻对那个邓先生动手,让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蜕皮那个黑糊糊的身影却从洗手间外面一闪而逝,再出了门,已经不见了。 是啊……阿九跟我说过,菖蒲现在复活,也只不过是一种“借尸还魂”,没有长生的话,她没法子跟阿九他们的那种“长生之术”一样,长期占据自己的那具身体。 她现在需要长生,真正的复活。 以前想过,邓先生是被魏浅承给劫走,还是被二姥爷给劫走,却没想到,是被帮了我们的菖蒲,指使了蜕皮劫走的! 我知道,菖蒲其实之前跟程恪有所约定,让程恪在取出长生之后,还给她,可是现在她为什么又要过来添这么个花样……因为她现在不仅仅要长生,连程恪也要。 用邓先生逼着我跟程恪决裂?简直笑话…… 难怪菖蒲独自出现,身边没带着那个唯唯诺诺的蜕皮,原来是早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我赶紧从洗手间里跌跌撞撞的出来了,想去找程恪,结果一下子撞上了那个浓郁的长生甜味,歪着头禁不住又是一阵干呕。 大概因为我太长时间没出来,程恪敲了敲门:“陆荞?怎么这么久?” “我没事……呕……” 一听这个声音,程恪立刻推开门就进来了,见我那个狼狈不堪的样子,拧起了眉头就过来了:“你怎么了?” 他是闻不到长生的味道的。 我又是喘不过气,鼻端又全是长生的甜味,简直难以忍受,只得抓过了程恪,把头埋在了他胸膛上,重重的吸了吸他身上的檀香味道,这才缓和了一些。 程恪不由分说的就将我给背在了背上,奔着护士站就过去了,沉沉的说道:“请你看一下,我妻子不舒服。” 护士站的护士本来昏然欲睡,但是一见了程恪,像是被程恪那气势和一张好看到不真实的脸给震慑住了,先是愣了愣,这才看到他身上还背着了一个我,一下子提了不少精神,眨眨眼睛,问道:“她怎么了?” “像是恶心的厉害。”程恪利落的伸出了修长的手臂,将我十分仔细的放下来:“不知道是怎么了……” 刚才我是想跟程恪说清楚的,可是他这个速度太快,雷厉风行的,让我根本来不及开口。 “恶心呕吐?”护士自然是个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是不是有了呀?” “有了?” 程恪盯着我,眼神忽然很奇异。 我这会刚缓过来,赶紧摆手说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肠胃着凉!” “光凭着自己的感觉,就能确定,那还要医生干什么?”护士说道:“给你一张验孕纸查一下,你们要不要孩子,最好早作打算。” “真的不用!”我实在是有点欲哭无泪,大姨妈都因为长生的缘故没有了,程恪又根本不是人,上哪里怀孕去! 身上一凉,他将我揽过来,熟悉的清冷气息扑在了我的头顶:“如果真的有,当然要。” 可是……怎么可能会有? 我是很想跟程恪有个家,不管家里有几个人。 护士看着程恪,倒是有点跟看怔了似的,满眼的羡慕:“你真命好,能有这样的老公,又帅又体贴。” 哎……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个护士姐姐又怎么知道,这个老公,是从阴间来的…… “我刚上完厕所,所以只好过一会儿再查了……”我抓住程恪就往回走,跟那个护士道了谢:“现在我没事,一旦真的有情况,肯定先跟医生护士反映!” 程恪被我拖着往病房走,忽然说道:“你慌什么?” “我根本没慌。” 蜕皮说什么先行侏儒俑监视着,自然没法子开口告诉程恪,但是蜕皮也真是太傻,阴阳御鬼之术,不是可以心灵感应么?有情况要告诉他,根本不用开口。 我想着将刚才的事情传达给程恪, 却意外的发现,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根本没法子跟程恪联系上。 他侧头看着我:“你看上去很怪。” “你想多了……”我却心里一沉,阴阳御鬼之术,怎么可能会失效? 再努力的想进入到了程恪的心里,却还是怎么都不灵。 “程恪,咱们之间的阴阳御鬼之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程恪拧起眉头:“你觉得,哪里出问题了?” “我好像……没法找到你的心了……” “找不到,是因为你已经在我心里了。” 我微微一愣,程恪,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吗? 有点难以接受…… “还是无趣?”程恪微微挑起眉头:“那算了。” “有趣有趣!”我赶紧凑到了程恪的身边,问道:“你从哪里学来的?” “这还用学?”程恪一抿薄唇,倒是把话题给岔开了:“你没法子跟以前一样能感应到我,是因为璇玑珠的缘故。” “啊?”我下意识的摸了摸璇玑珠:“这是什么情况?” “璇玑珠镇灵,也会对阴阳御鬼之术有影响,所以会阻断你对我的感应。”程恪说道:“不过也不要紧,反正……等找到了邓先生,你很快就可以把璇玑珠还回去了。” 难怪……戴上了璇玑珠之后,几次都感应不到程恪,我还以为是程恪自己将阴阳御鬼之术断了,闹了半天,事情是出在了璇玑珠上面。 真是误会他了…… “你脸红了。”程恪忽然停下脚步,认真的摸摸我的脸:“还是发烧?” “没有,好多了。” 说是这么说,心里却犯了难,原来,蜕皮早知道了这样的事情。 我要怎么把蜕皮刚才说的事情,告诉程恪呢…… 要我为了续命,冷落程恪,让出程恪,我做不到。 现在,得想法子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不过……要先逃过了不知道躲在哪里,蜕皮口中监视器一样的先行侏儒俑。 还在走神,程恪一手握住了我的手:“不用理会那种事情了,我不会离开你身边,所以那个感应可有可无。去睡,等你病好了,继续去找邓先生。” 我点了点头,只好回到了病床上。 程恪还是跟刚才一样守在了窗边,关了灯,月光洒在了他的侧脸上,让他看上去,好看的像是神祇塑像一样。 “我说……”我握住了他的手:“咱们以后,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只要你愿意。”程恪握紧了我的手:“我总是要守着你。” “好。” 十天的时间么?不算长,也不算短。 如果在十天之内,能够找到了邓先生,菖蒲也就没什么好要挟我的了。 “陆荞。” “嗯?” “你喜欢孩子吗?” 我一下就愣了,转头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微微有点心虚。 他会不会认为我介意? “一般般……”虽然脑海之中浮现出来了朋友圈里面出现的晒娃照片,但我还是口是心非的说道:“孩子,到底没有你重要。” “我倒是很喜欢孩子。”程恪淡淡然的说道:“如果能有孩子,希望不要跟我一样……” 跟程恪一样,有一个悲惨的童年? “如果真的有,肯定不会!”我赶忙说道:“像你倒是好,一定很好看。” 他沉默半晌,掖好了我的被角:“闭上眼睛,睡吧。” 我还在想以什么方式将邓先生的事情说说出来,可是因为吃了感冒药,还没想到怎么告诉程恪,就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甚至连梦也没做一个。 但是刚睡着了不长时间,就被外面的一阵哭声给惊醒了,揉揉眼睛坐起来,侧耳一听,好像是有人过世,家属在哭。 是刚才那个被勾魂的绳子拉走的女人吗? 我抿了抿嘴,睡意全无,因为看见了,我的病房里面,也出现了一段拴着小铃铛的勾魂绳子。 还站着一个歪着头,看着我,好像很好奇的人。 第251章:阴差勾魂 为家有流氓兔马车打赏加更第二更 那个人衣着古怪,是一身粗糙的白袍子,看上去,像是古装剧里面的孝服一样。 谁啊?忽然我发现那个带着铃铛的绳索,正握在了那个人的手上! 原来……我一颗心立刻就悬起来了,是阴差! 想起来了上次在那个别墅里面遇上了阴差的事情,我脑子一热,赶紧抬起手将两眼给捂住了,这下子可是玩完了!看见阴差,轻则折寿,重则被当场带走! 程恪不是说过吗?勾魂的阴差不会管那么多事情的,难道我还是时运走低,到底被勾魂阴差给发现了,正巧就要管一管? “行了。”我这心刚悬起来,一个凉飕飕的声音说道:“不用挡着眼睛,我没有那个被看到就给你折寿的忌讳。” 这是……在跟我说话?我心里一凉。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我只得缓缓的放下了挡着眼睛的手,战战兢兢的望着那个穿着一身粗白布的人,一下子倒是想起来了耳钉和程恪! 但是病房里面现在空无一人,只有我自己! 他们到哪里去了! 我心里一下子慌了,阴差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用找了,现在你是个神魂分离的状态,是在阴阳两界中间,这里只有我,和你自己。” 我有些纳闷:“神魂分离?” 再一侧头,确实吓了一个肝胆俱裂,只见我身后,躺着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我自己的身体? “你们这种养鬼师不阴不阳,最是难办,我也懒得跟你的鬼纠缠。”那个阴差一直站在了离着我不远不近的地方, 说道:“所以先用绳子勾你到这里来。” 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左脚腕上,也跟走廊里的女人一样,给绑上了那种绳子! 我的魂被勾出来了! “我……”我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但是胸膛还是忍不住起伏了起来:“我要死了?” “你身上有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死。”阴差说道:“我只不过,是过来找人的,而你,好像撞见过那个人,就拉你出来问问,不过没想到,又是你。” “又是我?” 我越发的纳闷了:“您什么时候看见过我?啊……”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我死过一次!难道上次就是您负责给我勾魂?” “上次是要把你给勾走的,但是没能勾走。”鬼差还是一个好奇的样子,抓了抓被白色帽子遮挡的头发,说道:“这不要紧,我想问问你,见到一个女人没有?你身上,沾染了那个女人的气息。” “撞见过……”我一下子想起来了:“您难道,是要找一个很瘦很瘦,眼眶子青紫的女人?” “对,就是她!”阴差望着我,说道:“她上哪儿去了?抓她的勾魂索断了,她跑了。” 我赶忙说道:“那个女人在下了北面的走廊,不见了!” “是么……”那个阴差露出一种很苦恼的样子来:“麻烦啊麻烦……天快亮了,不好找……” 刚才阴差口中的“那个东西”……自然指的就是长生了! 我忙说道:“阴差大人,我……我能不能问问,当时,我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想知道啊?”阴差拿出一个小册子来看了看,点了点头,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露出了一种狡黠的表情来:“你你要是想知道,也可以,今天午夜十二点之前,将那个女人给带过来,我就告诉你。” “诶?” “这个给你。”只见一条带着铃铛的绳子凭空“当啷”一声落在了我手里,阴差说道:“见到了那个女人,将绳子拴在了她的脚踝下面就行了。” 我赶紧说道:“阴差大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那个能力……” “公平交易。”勾魂的阴差却不容我回嘴,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白天行动不便,就拜托你了,事成之后,就把当时的事情给你看看。” 我连反应也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耳边忽然一阵嗡嗡的声音,我本来是坐着的,可是像是被人给推了一把,重新躺在了床上。 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 而程恪还是坐在床边,托着腮,像是在发怔,朝阳的光已经在他线条完美的脸上勾勒了一层金色,浓重的睫毛都变成了金色的。 他一垂眸看见我,眨了眨眼睛,声音清越:“醒了?” 好像之前,只是做了一个梦一样。 我松了一口气,伸手摸他脸:“醒了。” 他的桃花大眼映出我来,神色柔和了不少,握住我的手,说道:“好点没?” 我坐起身来,说道:“好像好多了……” 说着,就要撩开被子下床踢跳踢跳,但是撩开被子的那一瞬间,我一下子就看见了,我左脚上,有一个细细的淤痕。 像是……被绳子缠绕过,留下来的痕迹,也就是说,昨天见了阴差,根本不是梦! 发觉我神色有异,程恪也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了我的脚踝上,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只好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个阴差大人,根本也没问我答应不答应啊!” “阴差察觉出你见过那个女人,跟你定下约定,你哪里有资格去拒绝。”程恪英挺的眉头皱了起来:“今天午夜十二点之前么?” “还说过有个绳子来着……”我低了头,正看见枕头旁边,是搁着一束昨天看到的那种带着铃铛的绳子。 我一下子苦了脸:“我就是问了一个问题而已……又惹上麻烦了吧……” 程恪淡然说道:“阴差不方便,问你本来应该也有让你帮忙的意思,不然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折?一点小事,找到就行了。” “可是……”我满心的郁闷:“邓先生的事情还没谱呢!” “邓先生可以慢慢找。”程恪将我一脑袋乱发给揉顺了,微微的笑:“都等了那么久,还在乎多一天?” 在乎,自然在乎,蜕皮给我的期限只有十天,减去一天,可就剩下九天了! 正在这个时候,耳钉也从陪护床上翻滚了下来,梦话似的喃喃说道:“好饿……” 这个时候,门开了,来了一个护士,白嫩的手上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是检查身体用的医疗器械,先给我试了试体温,她一弯腰,耳钉那双眼睛就怔怔的往那个护士的浑圆挺翘的屁股上看,我瞪了他一眼,他回过神,涎着脸对护士说道:“妹子,给个微信号行不?” 护士没搭理他,连扫都没往他身上多扫一眼,因为护士光顾着看程恪了。 程恪身上穿着非常简单的白衬衫,可是干干净净,十分挺括,加上他那个衣架子似的身材,白衬衫也硬是衬出他一个贵公子似的气质。 而程恪头也没抬,只是专注的望着我的温度计,又问护士道:“她的病情,最快什么时候能出院?” “这个……”那清越的声音一响,护士这才是个回过神来的样子,俏脸一红,手忙脚乱拿了温度计看了看,说道:“体温降下去了,应该观察一阵子就好了,感冒是没问题,主要肺部感染还要仔细点,一会儿得挂个水。” 正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护士进来了,紧张兮兮的就跟先来的护士说道:“昨天79床那个女人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先来的护士十分娴熟的要将输液瓶子给打开,望着后来的护士,说道:“不是过世了吗?” “是过世了……”后来的护士谨慎的扫了我们一眼,说道:“但是好像过世的不对劲儿,你是负责那个病房的,自己小心点。” “不对劲儿?”先来的护士忙问道:“怎么不对劲儿?他们家属该不会是医闹吧?我行的正坐得端,遇上事情也摊不到我身上……” “不是这个……”后来的护士压低了声音说道:“等你弄好了这个病人,出去我跟你细说。” 先来的护士一愣,也就点了点头,十分利落的就将枕头扎进了我的血管里,熟练的贴上了胶布。 程恪却抬起头,桃花大眼望着两个护士,说道:“是不是,闹鬼了?” 程恪这个话一出口,两个护士全愣了,都有点不可思议的望着程恪,片刻,那个报信的护士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是养鬼师!”耳钉一看两个护士那个模样,赶紧就凑过来了:“有事情找我,准没错!” 耳钉显然还不知道事情跟阴差有关,只是一心想着跟护士们套套近乎,接着得意洋洋的说道:“养鬼师你们知道么?” “知道,自然知道了!”两个护士对视了一眼,全骇然的点了点头,但还是不太相信似的:“这么年轻的……养鬼师?” “养鬼师也不一定就得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呀!”耳钉一看两个护士那个模样,赶紧继续吹嘘了起来:“告诉你们,玉宁这么大,还没有我降服不了的鬼!你们遇上了什么难事,只管跟我说,把微信号告诉我就行……” 可是两个护士像是根本没听见耳钉的话,只是看牢了程恪一张让人惊为天人的俊脸:“你真是养鬼师?” 第252章:一场悲剧 程恪微微点了点头,后来的护士立刻就相信了:“那……我把事情跟你说一遍哈!” 哎,真是外貌协会啊,吹牛吹的正酣的耳钉,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只好跟个气蛤蟆似的鼓着腮坐在旁边不吭声,看上去挺不甘心的。 后来的护士就开始讲述了起来,说事情是从后半夜发生的。 那个79床的女人姓刘,是农药中毒住的院,本来就服药过量,偏偏送来的还晚,所以到了医院,已经是回天乏术,后半夜脏器衰竭,人就过世了。 一家子人哭天喊地,说没了她实在没法活,也怪可怜的,而且是农村来的,是家里的主要劳力,人一去,家里就塌了半边天,尤其是死者的丈夫,哭天抢地,几乎要跟着那个女人一起死去,被家里人看守着,实在让人心疼。 后来的护士过去问了问,这才知道是丈夫常年卧病在床,女人实在太劳累,看不到生活的希望,这才想不开服了农药,丢下了一大家子人。 本来这件事情后半夜处理完了也就算了,但是过了不长时间,家属身上开始出现了怪事,也就是俗称的“撞客”。 本来家属是好端端的在整理仪容收拾遗物,可是女人的儿子第一个大叫了出来:“我不是好死呀,我不是好死!我得伸冤,我不甘心!” 家里死了人,当儿子的自然也没理由在这个时候装疯卖傻,而儿子那个腔调和遣词用句的特点,跟死去的女人是一模一样的。 家里人自然吓了一跳,先是女人的婆婆壮着胆子呵斥:“人死了就去投胎,赖在了自己孩子身上算什么!不要脸的娼妇,有多远滚多远!” 说着,还脱下了自己的拖鞋,要往孙子的天灵盖上打,还吐了好几口唾沫。 在农村也确实有这种讲究,俗话说野鬼怕恶人,被已死之人附身的话,非得大骂一顿不可,話说得越难听,越有效果。 可是这个婆婆刚骂完了没多长时间,自己手一松,居然也倒在了病床上,捶着床就大喊了起来:“我是被人害死的!不伸冤,奈何桥我也不过!谁也别安生!” 那女人的丈夫本来就忍受着丧妻之痛,一看自己老婆回来了,哪里还经受的住,当即就大哭起来,并提出老婆死了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求带走。 那婆婆一下子就不吭声了,瞬时万籁俱寂,掉根针也能听得见,结果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一阵特别细微的铃铛响,那个婆婆忽然就给倒下来了,而那个丈夫,也一下子没了意识。 死去女人的儿子见状,赶紧给奶奶和爸爸掐人中泼凉水,又嚷起了医生护士,不大一会,奶奶是醒过来了,可是爸爸却是人事不知,跟个植物人似的,大夫过来细看了,只说是受的打击太大,人是个晕厥状态,也给拉走治疗去了。 祖孙两个刚失去了母亲和儿媳妇,这下子唯一的依靠又倒下去,彻底是受不了,非说医院里面导致的,闹腾个不休。 我这就明白了,肯定是女人在被我们撞见之后不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那个勾魂索给断了,魂魄就跑回去大闹了一场,铃响的时候是阴差找过来了,那个女人怕被抓走,带着自己的老爷们就跑了。 阴差没找到他们,这才过来找目击者我来问话的。 而前来报信的护士听说那种怨鬼见谁拉谁,赶紧就过来给一直照顾那个女人的先来护士通风报信了。 那个先来的护士一听,俏脸惨白惨白的,不自觉就往程恪身边靠了靠,颤声问道:“您看着,我也跟那个女人接触过,会不会也跟着遭殃啊?” “听上去,现在那个女人应该是一腔怨气,逮着谁就得拉了谁来伸冤,偏偏她又不知道冤在何处,就更麻烦了,现在,得赶紧找到了他们,不然那个丈夫,大概也得跟着遭殃。” 程恪说完了,不动声色的离着那个先来的俏护士远了一点,细致的帮我把被角给掖好了,说道:“等我妻子的液输完,我帮你们找找看,那个女人,肯定没有走远,还在医院之内。” 俏护士有点失望,但还是悄悄的往程恪身边凑:“你看这么危险,我们也挺危险的……您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们躲避躲避?” “我有法子!”耳钉一看要到了大显神威的时候,赶紧跳了出来,就要往两个护士的手上摸:“我来给你们开开太上老君的光,保管孤魂野鬼,全退避三舍!” 可是两个护士根本就当耳钉不存在,还是眼巴巴的望着程恪。 程恪这才抬起眼帘来,说道:“你们这里有红色的东西吗?” “红色的?”两个护士对望了一眼,说道:“有红药水。” “拿了红药水,在心口上写一个‘鬼’字,能蒙混过关,让阴灵以为你们是同类。”程恪说道:“这样,他们就不会对你们出手了。” “心口……”两个护士对望了一眼,连忙说道:“是不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程恪只是专心致志的望着输液瓶子,低头只看着我,声音也柔了:“这样的液体输进去,凉不凉?” 我摇摇头:“没事。” “那……”先来的俏护士挺失望,但马上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赶紧拉着程恪说道:“哎呀,心口具体是个什么位置,我们也不知道,要不,大师帮我们写上?” 说着,有意无意的弯弯腰,护士装下面那个白嫩嫩的皮肉简直晃眼睛。 耳钉快流口水了:“我来!我来!” 我嘴角扯了扯,心口都能露给别人看,也真是够…… “自己写才管用。”程恪言简意赅,看都没有多看两个护士一眼。 俏护士瘪了瘪嘴,只好跟先来的护士一起走了,看着我的眼神挺精彩的。 我本来还在偷笑,但是一看那个眼神,忽然就开始怕那个俏护士公报私仇,一会要重重的跟容嬷嬷似的给我扎针,不禁又有点悲从中来。 这个时运走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 耳钉特别失望的望着两个护士俏丽的身影,挺不甘心的咽了口唾沫,百思不得其解的说道:“你说他们怎么就能看也不看我一眼呢?我这么潇洒倜傥……” 我心说,耳钉,这也不能怪你,只要程恪在你身边,你注定是没有存在感了。 一转头,看见程恪已经找了热水,将毛巾浸泡上,再拧干了,围在了吊水的瓶子上,整个动作潇洒利落,一气呵成。 不管是手还是心,一下子就暖了。 他总是这样,话不多说,专注要做。 耳钉心烦意乱,躺在床上仰面八岔,肚子又突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哎呀,我还饿着呢!” “去买饭吧。”我说道:“十五分钟之内不回来,我就扎喜羊羊。” 程恪掏出了钱来:“帮陆荞带个紫米粥。” 耳钉心里也明白自己跟我是一个什么关系,瘪着嘴就出去了。 程恪转过头来,想起我还没有洗脸,又很自然的拿了新的毛巾帮我擦擦脸,一举一动,都是全神贯注。 像是在呵护最珍惜的东西。 我的心不由得就柔软了下来,望着程恪:“不需要这么伺候……又不是坐月子。” 说完了坐月子三个字,我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一口,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程恪倒是不以为意,眼神也不跟看别人似的,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反倒是像春日里初融的雪水,缓和而清澈:“我喜欢。” 我看着他那双眼睛,心一下子又不争气的跳的厉害…… 突然想起来高中时代喜欢的那个班长,也没什么原因,就是看着顺眼,就是心里喜欢,那叫什么?那叫情窦初开。 但是班长对我只是称兄道弟,根本没有半毛钱的兴趣,跟班里一个富家千金好上了,据说倒是一直恩爱有加,前些日子入赘了。 哎……当时心里确实失落,只是现在想想也明白了,生命漫长,错过,有的时候是为了让自己遇上了更好的。 我心满意足。 “想什么?”程恪将毛巾拿走了,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理了理我鬓边乱发,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力道大了,我就会碎了一样。 跟呵护玻璃一样小心。 我没心没肺的笑了:“想你。就算你就在我身边,我还是想你。” 程恪薄唇一勾:“傻丫头。” “我并不比你小……”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来了,他要是活着,大概也算是一个老寿星了,秃头,眯眼睛,穿着中山装,一笑起来,牙掉光了,是满口漏风的黑洞…… 我唇角一勾就要笑出来。 不过,程恪这样好看,就算是老了,应该也是一个帅气的老头子,清癯,文雅,棱角分明,腰板总是挺得直直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注意那个好看的姿态,严于律己,宽以待我…… 真想,跟他一起变老, 可惜,他的容颜要停驻在这个时候,再也不会发生变化了。 “笑什么?” “我不说。” 程恪一拧英挺的眉头,突然惩罚似低下头就吻了下去。 轻柔的纠缠,浅尝辄止,又恋恋不舍,冰凉的唇舌熟悉又柔软,像是品尝珍惜至极,过了今天就尝不到的东西似的。 我习惯性就要环住他修长的脖颈,但是就算这个意乱情迷的时候,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还是果断的将我正在挂水的手臂给按住了。 “不许动……”他微微抬起头,带着点压抑,喉结性感无比的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似的:“会痛。” 就算冰冷,也让人觉得温暖。这个感觉听上去语无伦次,却没有比这句话更能描述心中感觉的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一手就顺着他的衣服滑进去了。 他的身体微凉,瘦削而坚实,凹凸的肌肉纹理是个无以伦比的手感,还有…… “别动!”他另一只手又适时的将我的手给截住了,清越的声音像是有点恼:“是故意的么?” 我冲着他笑,笑的他的恼都烟消云散了,声音也和缓了下来:“等你好了……” “我回来了!”正在这个时候耳钉忽然撞开门就冲进来了:“卧槽,你们不知道我看见谁了!” 我一愣,脸刷一下就烫了起来,想也知道,程恪伏在我病床旁边的姿态是多暧昧,尤其我的手还在他衣服里…… 跟被烙铁烫了一样,我赶紧将手给缩回来了,眯起眼睛当个人事不知的鸵鸟,偷眼看着程恪直起身子,就算这样尴尬的时候,昂着头,修长的手还是不失潇洒的理了理衣服,沉下英俊的脸来:“不知道敲门么?” 耳钉也吓了一跳,随即挤挤眼睛,说道:“干柴烈火,我懂我懂!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们就当我没看见吧,啊!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什么鬼…… 耳钉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手的东西都给摆在了桌子上,接着说道:“对了,我还能将功补过!你们不感兴趣,我刚才看见的人是谁吗?” 程恪挑起英挺的眉头来:“谁?” “女神!”耳钉咋咋呼呼的说道:“就是那天帮咱们在碧落门解围的那个女神!诶呀我的妈,简直是太漂亮了,陆荞,你说人家是你的祖宗,跟你长得也有点像,怎么就比你好看那么多呢!妈个鸡啊,此女本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程恪一皱眉头,看向了我,我自然也心知肚明。 菖蒲……到医院来了? 她来干什么?总不可能是提着果篮鲜花来给我探病的。 难道……是想着监视一下,我到底有没有照着蜕皮的话做? “她上哪儿去了?”我接着问道:“也是来看病的?” “谁知道啊,”耳钉将那些个早餐全打开了,先捧着个包子吃起来:“她这么一走啊,全医院的男人那眼珠子都要滚下来了,别说了,那才是美艳不可方物!苏妲己都不算什么,人间尤物啊!” 程恪拧起眉头来,握了握我的手示意让我安心,我倒是没什么可不安心的,只是冲着程恪微微一笑:“医院这么大,全玉宁的病人全在这里,她来了,也未必跟咱们有关系。” 耳钉那个小眼神,分明就是“你真特么心大。” 我假装没看明白,开始装横:“耳钉给我吃粥!” 耳钉推过了碗来,程恪倒是接过去了,一勺一勺,认认真真吹凉了喂给我。 “真特么方便,来个冷气机,省的烫嘴,呵呵呵……” 程恪凌厉的眼光一扫,耳钉不支声了,继续埋头吃包子。 这粥估计没放糖,可是吃着好甜。 前所未有的甜。 但是吃着吃着,还是咬到了一口硬物,吐出来,居然是个小小的玻璃碴。 也对……太完美了,不真实,这样的程度,刚刚好。 菖蒲,会是那个玻璃碴么? 等水挂完了,已经过了中午,我终于重归自由,美滋滋的下了床,脚微微的有点发麻,就在地上活动了活动。 程恪则开了门,往外面看了看,接着回身冲着我伸出了修长的手。 我握住他的手跟着出来了,带上了阴差给的挂铃铛绳子,小心翼翼不让那个铃铛发出响声来,也留心着地板上有没有阴气。 不过医院这种地方,生老病死太频繁,死去之人的灵,生人的灵(人经过猛烈撞击失去意识的时候,灵魂会暂时的脱离躯壳,四处流窜,常见于车祸等,也有的人因为灵体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在外面流浪,躯体就成了植物人),阴气是非常非常多的,纷繁复杂,能在眼睛里面组成了斑斓的花团锦簇。 这个时候,那个俏护士正从护士站里面出来,看见了我和程恪,满脸的惊喜:“哎呀,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找了?我领着你们往那个病房里面去!” 说着,扭着纤细的腰肢,聘聘婷婷的就带着我们往一个病房里面走。 还没开门,先听见了里面一阵哭声,护士小心翼翼的开了门,只见那房门里面的两张床上,各自有一个用白布从头蒙到脚的躯体,和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男人。 旁边颓然的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两个人眼眶子通红,都是憔悴不堪的样子。 护士进去了,说道:“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高人,过来帮你们看事了。” 大概护士之前为了平复他们的心情,就将程恪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那祖孙俩一听,眼睛立刻就亮了,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的赶过来,连声说道:“高人,你帮着俺们看看,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俺们一家人虽然不敢说行善积德,可绝对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上对得起天,下的对得起地,怎么就遇上了这样的事情了喲……” 程恪望了那个被白布蒙着的躯体一眼,说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果然,程恪那个摄人的气势一显示,祖孙两个脸色也不太好了,老妇人先吞吞吐吐的开了口:“是……是自杀……” “如果真的是自杀,灵魂绝对不可能跑回来,更不会带走谁,只会重复着做自杀的那个动作,无暇顾及其他,”程恪淡然说道:“可是这个女人的灵体将勾魂索都弄断了,可见死的心不甘情不愿,估摸着,是被人害死的吧?” 这话一出口,祖孙两个一起颤了一下,赶忙说道:“这……这话不能乱说啊,那药,明明是她自己喝下去的!” “投毒,死者不知道,也算是自己喝下去的。”程恪凌厉的目光一扫,说道:“你们最好说实话,不然,那个丈夫,也回不来了。” 这话,如同云端里一个惊雷,将祖孙两个全震了一下子。 “啥……”那个老妇人一听了这个,腿一软,这才瘫在了地上,喃喃说道:“这,这也就是一场意外,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真不是诚心啊!” “这位先生,”孙子则心虚似的,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这件事情,您可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我们这个家,可就真的全完了,我奶奶岁数这么大,经不住别的什么了!” 原来,那个女人,居然是被祖孙两个,合力毒死的。而原因,是这个女人是想要留下一家人, 独自外出打工。 本来外出打工也不算什么,偏偏老妇人听说了,这个女人说是外出打工,其实是早就跟一个别的男人约好了,为了去外面重获新生,才想出来的理由。 也就是,她这一走,就永远不会回来。 是遗弃。遗弃病弱的丈夫,不曾成年的孩子,还有老迈的婆婆,而这些人,毫无疑问,该是这个女人心中的“累赘”。 祖孙两个知道,女人的丈夫是绝对经受不起这个打击的,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堪设想的事情…… 于是二人一合计,倒是想出来了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打算在送行的糖水里面下一点农药,弄的女人上吐下泻,错过了车,就走不成了,谁知道,手上没有准头,量下的大了,那个女人喝下了她们准备好的糖水,居然就一命呜呼了。 祖孙俩开始看女人痛苦不堪的样子,还窃喜以为计谋得逞,可是后来才发现,事情却跟他们的想法背道而驰。 女人眼看着,活不成了。 而一家人手忙脚乱找到了进城的车,送到医院来,也来不及了。 就这样,一心奔赴新生活,不堪重负的女人在光明来临的前夕,不明不白的就这么死了,自然心有不甘。 事情不能说去怪谁,谁也怪不起,所以悲剧,彻头彻尾的,就是一场悲剧。 现在看着女人带走了丈夫,应该也是无处泄愤,自己最珍贵的生命被带走了,理应也要带走对方最珍贵的人。 谁也不甘心。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在祖孙两个的哀求之中,起了身,带着我出去了:“这是你们的家事,我自然不会多管,我只管,将他们带回来。” 耳钉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上哪儿找去?” 第253章:香烟催魂 “可以找。”程恪问道:“那个丈夫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我爸爱抽烟!”儿子忙拿了一包看上去挺便宜的香烟,拆了一半,里面还塞着一个旧的一次性打火机。 程恪接过来:“这两个身体先不要动。” 看着他那个自信和气势,祖孙两个定了心,磕头如捣蒜,好似程恪,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事实也确实如此。 “然后,找一个旧扫把,”程恪环视了一下那个病房,说道:“头朝上,倒放在门后,等我让你们放下之前,不要让扫帚倒下来。还有,去买一碗生鸡血来,放在床头柜上。” 这个要求听上去是有点古怪的,祖孙两个听了,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扫帚的事情我倒是知道,因为扫帚整天是要跟地面亲密接触,能扫到了众人的足迹,沾染了很多阳气,鬼是很害怕的,扫帚倒放,大头朝上,看上去,摇摇欲坠随时能倒下来打到鬼,就跟头上用细线绑把刀似的,对鬼很有威慑性,自然避之不及,也就是,可以辟邪。 不过生鸡血我就不知道了,大概跟扫帚是一样的用途吧。 不过也只能是对付一些新死,没经验的孤魂野鬼了。程恪之所以这么做,应该是预防那个女人被我们找到之前,重新回来闹事,对祖孙两个的保护手段。 接着,程恪轻车熟路的捞起了我的手团在手心里,潇洒的迈开长腿,就往昨天目击到那个女人消失了的漆黑的救生通道里面走过去。 “咔咔咔……”阴暗的角落里面,总是会传来了可疑的声音。 大概是死后迷途的鬼魂躲在了暗处重复生前的旧疾。 耳钉像是有点冷,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现在是大白天,干嘛不等到晚上再找?” “因为不想陆荞熬夜。” 他说得十分自然,天经地义似的。 耳钉不支声了,低低的咕哝了一句:“老婆奴。” 程恪一双桃花大眼凌厉的扫他一下子,耳钉立刻咳嗽了一声,不支声了。 接着,望着地上乱七八糟的脚印子,找了找,看到了一深一浅的两个,就带着我一路往下找。 脚印子盘旋而下,看上去还是挺不容易分辨的,但是程恪的眼睛对阴气的“分辨率”很高,就跟上次我从电梯口寻找祝贺一样,稍微仔细一点,就能看的很清楚。 时不时的,会在这里看到了一个身形飘渺的虚幻人影在来回穿梭,所以健康的人在医院,偶尔也会觉得阴冷,就是因为跟那些个来路不明的灵体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倒是好的,如果“撞”上,那就不堪设想了。 逃生路口一路往下,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越来越觉着恐怖,跟一层一层在下地狱一样,平常在这种地方乱走,想也觉得能把人吓哭,可是只要有程恪在身边,上天入地,我都能跟着。 只要他牵着我的手,我就可以什么都不怕。 耳钉跟在后面,不时抱怨几句医院的暖气不到位。 等再下了一层楼,那两对脚印不见了。 像是凭空消失,穿墙而过。 奇怪……程恪弯下颀长的身材仔细看了看,倒是看见了旁边的门上写的是“仓库”两个字。 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有点发苦。大概是专门贮藏药物的仓库吧。 “往里面来看看。”程恪牵上了我的手,说道:“人死之后,最惧怕的,就是害死自己的东西。”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那个女人误服毒药,一定避之不及,突然撞到了这里,大概是急匆匆的要寻找能躲藏的地方。 说起来……我并没有见过程恪怕什么,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上次说了什么抽魂,我也只是听了一个一知半解。 顺着走廊一路往里,看见了一个卫生间。 卫生间里面有十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将药味全冲淡了。 程恪牵上我就往里面走了过去。可是这个地方,也没见到有什么异常。 耳钉有点泄气:“你说能到哪里去?哪里都没有!会不会,两个魂魄已经离开了医院,远走高飞做鬼鸳鸯了。” “那个女人断了勾魂索,活动范围只有当初勾魂索长度之内那么大,绝对出不去。”程恪抬起头,说道:“应该就是在这里才对。” “可是这里没有啊!”耳钉搔搔耳朵,开始去开一扇又一扇的厕所单间门。 而对着单间门的,有一面污渍斑驳的镜子,女性的天性,看到镜子总想着要照一照,我不由自主侧头就看了过去,没想到这么一看,正瞧见了我身后,露出了一个男人的脸。 那个男人满脸发青发白的浮肿,眼里流露出来了愁苦之色,像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而他身上穿着的,也是玉宁本地人很少穿的破旧磨边皮革夹克,错不了,他一定就是那个潦倒病弱的丈夫! 我赶紧就回过头来,可是这个时候,那个丈夫的脸像是被人拉了一把,倏然消失了! “程恪!”我赶紧要拽程恪:“刚才我看见了……” “嘘……”程恪的眼睛有多亮,自然也早看见了,他松开了我的手,在镜子前面,拿出了那半包香烟,用打火机给点着了。 大家都知道,香烟点着之后,需要人吸一口,火头才会亮起来,耳钉一看,就凑过来帮了个忙。 那袅袅的青烟环绕在了镜子面前,像是飘散了的魂魄一样。 原来……是要用人最喜欢的东西,才能将生灵给引回来。 可是那青烟袅袅,一直也没发现什么异样,我有点失望,程恪却还是专心致志的盯着那烟雾。 我听说,男人最帅的时候,就是专心致志的样子,果然,怎么看也看不厌。 而正在我看程恪,也要看直眼的时候,耳钉忽然低低的说道:“来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只见那青烟的形状,开始发生了变化。 本来是漫无章法的飘散着,但是逐渐,开始向一边飘散,像是有个人过来,空气流动,将烟雾给推到了一边去了。 接着……烟雾开始出现了很规律的弧形,完完全全,是勾勒出来了一个人的半身形! 那个男人么……果然,再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来,是非常细微的阴气! 人还没死,阴气当然也不会有多重,程恪忽然将那烟一掐,那个身形像是愣住了,一下子就不动了,趁着这个功夫,程恪修长的手一捻,一道红线就突然从程恪的手里撺了出来,拴在了那个透明身形的腰上! 灵体本来看不见摸不着,不知道红线是有个什么妙用,居然能将那个生灵给套住! 生灵应该还没反应过来,就跟个氢气球一样的被程恪给拴上了。 这个丈夫是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可是那个女人呢? 望四周看了看,还是没能看见哪里有那个骨瘦如柴的女人。 程恪十分自然的伸了手,就将那红线托付给了耳钉,耳钉赶紧小心翼翼的接下来了:“咱们要找的那个老娘儿们呢?她上哪儿去了?” “也在这里。”程恪沉声说道:“你小心点。” 耳钉一听,拍拍胸脯又开始吹嘘:“我是个什么人?根本没必要去小心,当初我跟着做买卖去,那家伙……” “呼……”忽然小小的卫生间里面,像是无缘无故,起了一阵旋风! 程恪像是早有准备,挺拔的身材先挡在了我面前,耳钉则猝不及防,被那个旋风撞了一个踉跄。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程恪先用男人最喜欢的香烟引来了男人,再将男人抓住之后,来引女人! “抓紧了,不要松手。”程恪凛冽的桃花大眼直直的盯着耳钉手里的红线。 果然,刚才松松的红线,现在一下子绷得笔直,好像是有人在红线的另一端,在跟耳钉争抢那个男人的灵体一样。 而我立时也感应出来了,整个洗手间之内,温度一下子凉了好几度。 程恪伸出一只手臂护着我,微微昂起了头,线条完美的下巴一抬,整个人是个利剑出鞘一样的气势,我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果然,一团子乌青的光出现在了红线的另一端,能从红线上面,勉强看出了四个手指头并着的痕迹,显然,是有一只手在跟耳钉争! 耳钉虽然胆子不大,好歹也是个养鬼师,嘴里骂了一句,伸手就跟那个手印子争抢了起来,趁着这个功夫,程恪一抬手,倒是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个药瓶子,开了口就冲着那个乌青的光撒了过去。 那个乌青的光像是受了惊,一下子就消散不见了。 “走。”程恪转头望着耳钉手里那道松弛下来的红线,说道:“回那个病房里面去。” “可是……”耳钉愣住了:“那个女人,不女鬼呢?不管了?” “不管了。”程恪说道:“现在是个大白天,她是新死的鬼,没有人形,没法拴上勾魂索,一会儿等她忍受不住冤屈现了身形再说。” 耳钉听了个懵懵懂懂:“勾魂索?你们什么时候还开始帮着阴差办事呢?”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推了推耳钉:“赶紧将人带回去吧。” 反正程恪做事,总有程恪的道理。 耳钉挺茫然的跟个拿着气球的小学生似的,带着那飘忽的红线跟着我们回到了那个病房之中来,敲了敲门,程恪说道:“将扫帚给放下来。” 里面的祖孙两个听到了,立刻应了声,接着里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门被孙子给打开了。 耳钉牵着那个在平常人眼中,是个超自然现象的失重红绳先进去了,程恪跟进来,重新在那个沉睡着的中年男人身边点上了香烟,雾气缭绕起来,侧头对那祖孙两个说道:“你们两个,喊他。” 祖孙两个人自然是唯程恪的命令是从了,果然一声叠着一声的喊了起来:“爸爸……” “儿子……” “不,”程恪说道:“是他的大名,让他回来。” “哦哦哦!”两人会意,喊道:“牛银!牛银! 赶紧回来呀!” 老太太应该是也听闻过这一类的喊魂方法,居然跟唱歌似的喊出了一串来:“牛银喂,回家吃饭咯, 饭熟罗,粳米粥白面馒头,酱牛肉喲……” 耳钉一听那个,像是憋不住想笑,我踹了他一脚。 果然,耳钉手里的红线,开始往那个牛银的身上靠拢,我也开始紧张起来,这就是回魂吗? 侧头看着程恪,程恪却根本没理会那红线,只是定定的望着只留着一条缝隙的门口。 我记得,睡觉的时候,房门要么全敞开,要么关严了,留下一条缝隙是最不好的,因为阴灵,喜欢“钻”! 果然,那个门缝,正以一种微弱的力量,越敞越大。 那个女人,果然不甘心的跟过来了! 程恪十分利落的抄起来了搁在桌子上的那一碗鸡血泼在了门口上,只见猩红的鸡血在地板上蔓延而去,却留下了干干净净两个脚印的痕迹。 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站在那里,鸡血流淌不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程恪从我手上娴熟的拿过去了那带着小摄魂铃的绳子,挽成了一个活结,丢了过去,那绳子立即就成了一个圆形,像是套在了甚么东西上一样! 我立刻兴奋了起来,套住了! 而与此同时,在祖孙两个声嘶力竭的呼喊之下,那个沉睡着的中年男人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来,醒了! 耳钉手上的红线,已经变成了普通的红线,垂落到了地上来。 “爹!” “儿子!”祖孙两个见了那个人醒过来,自然是涕泪直下,相拥而泣,忽然又想起了程恪来,赶忙跪在了地上就磕头。 程恪修长的身材让了让位置,没受那几个头,淡淡的对那祖孙两个说道:“给他买点柚子叶泡个澡,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不要吃荤腥,就没事了。还有……” 程恪郑重的说道:“死者的葬礼能有多隆重就有多隆重,来的人越多越好,坟墓规格,也要在坟堆里面有个鹤立鸡群的模样,一定得比左邻右舍要更好。烧纸,元宝,随葬纸活,一样都不能落下。” 祖孙俩忙答应了下来,而那个中年男人,已经开了口:“给我一根烟抽……” 祖孙俩忙回头照料那个中年男人去,程恪则带着我,牵上了那绳子,就回自己的病房去了。 小心翼翼的跳过了那一摊子鸡血, 我还是第一次跟程恪在白天抓鬼,觉得十分新鲜,忙问道:“一开始你就预备让那个女人在这里现身啊?” “不然呢?程恪说道:“白日里,阴气没法凝结成人形,找不到脚踝。” 我回过头,果然看见了,那个绳子束出来的浑圆形状,是离地三寸的,看上去特别诡异。 终于是能放下心来了,阴差交代的事情,也算是圆满完成了,明天病情好一点了,就得赶紧跟程恪从菖蒲和蜕皮的手里,将邓先生给救出来,我才不受她们的要挟! 高高兴兴的回到了病房里面,却看见了菖蒲正站在我窗口旁边往外面看,她一转身,见我们回来了,露出来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来:“事情办完了?” 我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子,果然,她还是找上门来,要眼看着我跟程恪按着她的吩咐决裂? 程恪只是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挑起英挺的眉头望着菖蒲:“你来干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拒人千里?”菖蒲毫不把程恪的冷淡放在了心上:“故人的交情不在了?” 第254章:苹果削皮 小精神病马车打赏加更第一更 “哎呀女神!”耳钉一下子就跳过去了,是个垂涎三尺的样子:“请坐请坐,招待不周!” 说着转头跟我们说道:“上次咱们在碧落门外面,还多亏了女神解围,你们这么冷淡算是怎么回事?” 开始假装热情了。 程恪却完全不吃这一套,只是按住我坐在床上,对菖蒲凉凉的说道:“上次,咱们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不是么?” 菖蒲樱唇一勾:“是说清楚了,可是你并没有跟我说,连面也不能见,何况……” 菖蒲望着我,是个落落大方的样子:“好歹是血脉之亲,陆荞病了,我过来看一看,不算过分吧?” 还拿着我的病来当理由了。 我只是望着程恪,程恪则一直有意无意的站在能护住我的地方,淡淡说道:“陆荞没事,你肯来,我们谢谢你。” 菖蒲一听了一个“我们”,那张绝色的脸微微就动容了一点,好像稳重的雪山女神出现了小面积的雪崩一样。 其实我可以想象菖蒲对程恪的这种感觉。 大概,就是一个用惯了,并且知道从头到脚全属于自己的物件,有一天忽然易了主,还是因为自己易了主。 物件本身对她是个什么意义,早先并没有感觉,唯独失去了之后,倒是一个失落。 比起了爱,更像是占有欲吧!我听说有的人搬家,连墙纸也要剥下来,不给后来人用,估计就是这个感觉。 差不多就是: “曾经属于我的,永远只能是属于我的。” 但是雪山女神是何等重量级的角色,这点雪崩根本不痛不痒,她立刻恢复了原来的美艳模样来,一双眼睛落到了程恪手里拿着的勾魂索上,忽闪了大眼睛一下:“你们认识阴差?” “机缘巧合。”程恪没多说什么,将那个绳子收了一下子,系在了我病床的床头上,还是一个淡淡然的感觉:“你来医院,只是为了看陆荞?” 菖蒲微微扬起樱唇,刚要说话,宋之远忽然推门进来了,一见了我们,笑的露出了白牙齿来,道:“全在?” 我望着宋之远:“诶?你怎么也来了?” “你病了,我自然要过来看看,”宋之远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抱了夹着病历本的夹子,搁下了一个果篮,跟我笑了笑,说道:“住院也不找我打招呼,实在是见外,要不是这位小姐,我都不知道你住院了。” 菖蒲跟宋之远说的? 我益发疑惑了:“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宋之远接着说道:“当然因为她是我的病人啊,一聊起来,居然跟你姥姥家是同乡,顺口一问,还真认识你。她说你在住院,我本来预备跟她一起来看看你,谁知道刚才发生点事情,刚处理完了,她就先过来了。” 菖蒲一个借尸还魂的,难道还能看病?一般医生一定能看出来,她早就不是活人了。 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早就投到了菖蒲身上了:“你来看病?”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菖蒲微微一笑:“不是吗?” 关键是,你现在根本不是人啊! 程恪英挺的眉头锁了起来,但是终究也没问什么。 我则在闲扯几句之后,一把将宋之远给拽过来了:“我说,你卖个消息给我,那个美女,得了什么病?” “心脏病,供血不足,肢体末端有麻痹的现象,年纪轻轻又漂亮,也真够让人遗憾的。”就算是见惯了生死的宋之远,居然也能说出遗憾来,可见菖蒲的魅力了。 心脏病……她的心,不是早就跳不了了么?难不成,她耍了什么花招假装自己还是个活人? 按着她的本事,骗骗个把普通医生,用点迷魂术什么的,应该轻而易举。 不过,给尸体看病, 没意义啊? 我忽然一下子想起来,阿九在盗用了她的身体之后,曾经为了救我受过伤,难道,那个伤情复发了?阿九也说过,菖蒲使用这个身体,其实还不如不用的轻松,本来也是个累赘。 但是菖蒲既然回来了,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别人的手上。 “她孤身一人, 也挺不容易的。”宋之远怔怔的望着菖蒲叹了口气,说道:“好像在玉宁,只认识你一个。” 她不是还有个蜕皮么!嗯,自然是在看守邓先生了。 我瞧出来,宋之远倒是有点同情,顺口说道:“你别说,现在不是也认识你了吗?你还不多照顾照顾?” 宋之远的一张白净脸面一下子全红了,连忙摆手说道:“照顾,当然也仅仅只限于医患之间的照顾,别的做不来。” 宋之远从小生活在那个哥哥的阴影下面,所以性格比较软,对异性更是很容易不好意思,所以到现在也还是没有女朋友,跟我并称一栋楼里两个老大难,不过看着他这个样子,倒像是悄悄的对菖蒲动了心。 大概,这种动心,也是那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动心,女神么,还是适合仰望。 看着我像是有点失神,宋之远问道:“她跟你真的是亲戚?听说她年纪不大,辈分挺大的。” 年纪是不大,能做你祖奶奶的奶奶了。 “嗯。”我应了一声问道:“她会住院吗?” “情况不太好,当然要住院观察的。”宋之远说道:“病房就在你们隔壁,这几天,你们正好倒是可以互相照顾一下。” 果然,是要留在医院里面呀……要紧盯着我们的动向么? 又闲聊了几句,宋之远也就出去工作了,耳钉倒是跃跃欲试的,想着能跟菖蒲多待一会,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哎,你自己回病房也太冷清了,我陪你待会?” 菖蒲微微一笑,说道:“一个人的病房确实未免冷清,我又没什么朋友,当然还是人多些的好,毕竟,这里于我,人生地不熟。” 好一个孤单寂寞冷。 程恪摸摸我的头,旁若无人的用被子给我围的跟粮仓一样,伸手去削苹果。 修长的手握着明晃晃的刀子,居然看上去特别有美感。我看得有点出神。 苹果皮被削的薄如蝉翼,他将苹果切成块来喂我:“甜不甜?” “甜。” 我背对着菖蒲,没法看到她是个什么表情,只是更担心,她要来要挟邓先生的事情了。 耳钉倒是说道:“我说,这里也怪无聊的,要不买一副麻将牌,咱们四个人正好凑一桌。” 也就你想得出来。 程恪扫了耳钉一眼:“陆荞现在没法玩儿牌。” 菖蒲身形蹁跹,单单走路,也跟舞步一样的优美,她绕到了我前面来,说道:“也真好,你们看上去,很般配。” 这话基于一个什么心理说出来的,不好猜。 程恪还是不大往她那边看,只是专心致志的喂苹果给我:“谢谢。” 但是与此同时,一股血腥味道淡淡的弥漫了过来,我闻到了,程恪也闻到了。 他侧头望着菖蒲。 菖蒲没说什么,托着腮,像是在出神:“当初你学着削苹果的时候,还流了血,过去了这么久,居然能这么熟练了。” 一口苹果卡在了嗓子里面,上不去下不来。 程恪“学”着削苹果,是为了菖蒲吧? 他这个性格,要对谁好,会好到一个极致。 程恪还是的桃花大眼沉甸甸的, 没有泛起一丝波澜:“身上有伤?” 菖蒲不置可否,完全是一种“我自己的事情,与你们无关”的坚强隐忍。 程恪没问下去。 但是我明白程恪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当初没有把本来答应要还给菖蒲的长生放在了我身上,菖蒲没必要受这个罪。 是亏欠,我明白。 正这个时候,有护士叫程恪去护士站开单子拿药,顺带着还要弄一个家属签字,程恪拧了拧眉头,是有点在意菖蒲,但是我倒是更在意程恪一走,菖蒲跟上去。 比起让程恪面对,还不如让我面对。 “你去吧。”我仰起头望着他:“我等着你。” 程恪扫了菖蒲一眼,将我的被子裹的更严实了一点,轻轻说道:“我很快就回来。” 迈开长腿,程恪一直笔挺的如同出鞘利剑的身形出了门口,他知道,菖蒲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伤我的必要。 耳钉托着腮饶有兴致的望着我们,忽然像是醒悟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拿起脚来就往外走:“那什么,突然尿急,去个厕所,你们俩慢慢聊。” 怕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碰”,耳钉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菖蒲望着我,展颜一笑:“你不怕我?” “犯不着。”我不卑不亢的望着菖蒲。 “你比我想象之中的有趣多了。”菖蒲露出很感兴趣的模样来:“芙蓉上次见了你,话说清楚了?” “特别清楚。”我答道:“想要找回邓先生续命,才能取出长生,而邓先生现在在你们手里,我得跟程恪决裂,你们才能放回邓先生,没错吧?” 菖蒲目光闪动:“是很清楚,不过我更在意的是,你心里怎么想的?” 第255章:手上齿痕 “我不太相信你会是这种人,”我叹口气:“毕竟你一举手一投足全是光芒万丈,没必要干这种给自己抹黑的事情。” “抹黑?”菖蒲侧着头,高挺的鼻端和优美的下巴,线条跟程恪一样好看到完美:“有时候,这不是你自己能选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迫于无奈?可是谁没有迫于无奈的时候。 我把手从被子里面伸出来,托着下巴,说道:“我绝对不会放弃程恪,什么时候都不会。” “那么,你愿意程恪在你的拖累下灰飞烟灭?”菖蒲一声轻笑:“别的没必要跟你说,只是他不仅仅是属于你的,他也有我一份。” “我可没听说过,花出去的钱还有旧主人一份。”我毫不示弱:“在谁手里,就是谁的。” “我和程恪的约定自然不必说,邓先生死了,也没关系么?”菖蒲十分沉静的说道:“这样,再也没人给你续命,你的长生,要随着你一辈子,那个璇玑珠,也挂在你身上一辈子?程恪跟你一起因为长生的缘故,被人滋扰的永无宁日也可以?” 邓先生…… 我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如果能从菖蒲这里,将邓先生的下落给打探出来就好了。但是以菖蒲的精明,和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倒是有点难。 于是我索性拧起眉头,装成了挺害怕的样子来:“咱们可以有话好好说,非要这么极端么?邓先生虽然跟我非亲非故,可是跟你也无怨无仇,犯不着为了自己,悬着他的命吧?” “你把程恪还给我,咱们就不必这么极端。”菖蒲樱唇一勾:“这么麻烦的事情,不是情非得已,我自然也不会做。” 不会做……将程恪和魏浅承全当成了自己的踏脚石,也都是“情非得已”?大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处,可是将自己的“情非得已”,建立在了别人的痛苦上,真够呛。 “确实很麻烦。”我叹了口气:“尤其,那个邓先生还那么能吃,你们预备的伙食费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我家程恪他倒是可以……” “不劳你费心了。”菖蒲淡然说道:“我有我的法子。” 对了,蜕皮勾搭上了黑霸帮的萧虎,萧虎有的是钱。 之前蜕皮还把萧虎弄的复活了,估计着那山寨长生炼制有成,只是既然菖蒲还没用那种东西给自己复活,还在等着真正的长生,可见山寨长生估摸还是有一定的弊端。 我想了想,说道:“可是蜕皮说过,要给我十天时间的,你不能这样食言而肥吧?” “我的时间比想象之中的窘迫,你从血腥味也能闻出来。”菖蒲面不改色的说道:“所以,你跟程恪决裂的事情,越快越好,断开阴阳御鬼之术,续命取长生,你一点也不吃亏,只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就可以了。” 菖蒲顿了顿,很诚挚的说道:“我需要你的成全。” 不吃亏?快拉倒吧,你当我自私自利也好,我是绝对没有那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胸襟,别的我都可以不要,唯独程恪,我绝对不会放手。 凭什么? 死也不怕,别的就更不怕了。 而菖蒲一双漂亮的眼睛水晶似的望着我,又接着循循善诱的说道:“你还有魏浅承。” “魏浅承从头到尾也不是我的。”这就更可笑了。 “这在你一念之间。”菖蒲说道:“魏浅承能给你的,远远比程恪能给你的来的多。” “既然你这么明白,”我盯着菖蒲:“你为什么不去求魏浅承回头,非要来纠缠程恪?” 菖蒲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又从微微的激动变成了刚才女神范儿的沉静:“你别忘了,主动权并不在你这里。” “好好好。”我摊开手,只好为了邓先生的命暂时放软了态度:“邓先生的事情,我一定会考虑的,但是还希望你宽限宽限。” 菖蒲略一思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居然带了点自信说道:“你会答应的。” 天了噜,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吱呀”一声,程恪已经推门进来了,望着我和菖蒲各自还是保持着他走之前的姿势没动,眉眼一松,像是这才放了心。 菖蒲是何等敏感,自然早就看出来,凉凉的笑了:“你放心,我看得出来眉眼高低,单单为了你,也绝对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 反正你也没少做。 程恪没答话,仿佛眼睛里只能看到我一个人,捧了药过来,平时遇上什么也都从容镇定的他,第一次露出有点苦恼的样子:“很多。” 在心疼我? “没事,我不怕苦。”我伸手将那些药拿出来,说道:“就着水吞下去就行了,运气好,都有糖衣。” 程恪还是不太高兴,倒了热水来,在自己手里握了握吹了吹,看着像是温了,才放到我手里去。 大概对菖蒲来说有点刺眼,她站起身来,还是仪态万方的样子,转身消失了。 转瞬之间,大概她又想出了什么主意来。 程恪则像是她根本没来过一样。 “我说,”我拉了拉他衣襟:“你担心吗?” “担心?”程恪挑起了眉头来:“她的事情,我犯不着担心。” “可我没问,你担心谁,怎么你就说起她来了?” 程恪微微一怔,倒是薄唇一勾笑出来:“吃醋?” “吃醋又怎么样?”我把嘴撇成了一个“八”字:“你们青梅竹马,就算之后她利用你,好歹你们也有个情分,什么秋千架,什么削苹果,美好的记忆挺多的嘛!反正她也比我好看,也比我有本事,她那个意思,不也就是要跟你冰释前嫌,再续前缘?” “这是她的事情,跟我无关。”程恪一手将我下巴挑起来,低下头,檀香气息扑过来,清越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你记住,那些曾经的事情,过去了就没有了,不管她哪里比你好,我现在只要你。” 耳朵边……不争气的像是酥麻了下来,一碰能掉渣那种。 我脸上一烧,就要躲过去:“说谁不会说……” 程恪闻言,桃花大眼一眯,本来就比我高出很多,倒是索性压在了我身上,整个人除了檀香味道,还散发出了一种暧昧而危险的气息:“不说,可以做……” “别别别!”我赶紧往病床里面缩:“耳钉还在外面……” 程恪没说话也没回头,可是只听“咔哒”清脆一声响,门锁居然自动弹了上去。 当个鬼,真方便…… 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压倒在了枕头上,仰望着他,只觉得他那一张脸,哪个角度看,都好看。 鼻梁直而高挺,桃花大眼澄澈却又染上了一丝欲望,像是早在强忍着什么,却再也不想忍着,喉结滚动一下,就低下头吻上来。 冰冷熟悉的气息排山倒海,一颗心狂跳了起来,他像是个最深的湖泊,沉浸下去,上不来。 热……相互纠缠之中觉出了热来,肩膀一凉,病号服已经被他带着点不耐扯下去,睁开眼睛,他的白衬衫也微微的发了皱。 第一次看见天生笔挺的程恪有点……凌乱。 可是说不上为什么,偏偏那个凌乱,倒是出奇的性感,他修长的手摸索着病号服的带子,拧起了眉头来,我则第一次,解开了他衬衫的扣子……和裤子的纽扣。 他倒是也意识到了,冰冷的让人颤栗的声音在我耳边痒酥酥的响起来:“孺子可教。” 第一次肆意妄为的抚上了他瘦削却坚实的身体,一点忌讳也没有,忽然倒是想起来:“不对……停下,床脚还拴着一个鬼……” “理她干什么。”程恪只顾着专心致志的解那解不开的带子,劲头太大,偏偏布料也不结实,他一扯,带子直接断开了,他随手将病号服一抛,人一压,我身上整个凉下来:“拴上束魂索,就没意识了,又是白天,只剩下一团阴气,混沌状态,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就算是这样……也有点接受不了……” “嗤……”帘子自己滑上了滑轨,拉了一个严丝合缝。 “我说……你轻点!” 好重…… “痛?” “你说呢……”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他终于是放缓了,低低的说道:“你今天,倒是跟平常不一样……” 是指脱衣服?我脸一红,梗着脖子说道:“这样才公平……” 程恪环上我,低声说道:“我喜欢。” 激情退去,我缩在程恪怀里,滚烫的脸贴在了他微凉的胸膛上,倒是挺舒服的。 不过,忽然就想起来了,蜕皮在身边放了先行侏儒俑,那刚才的事情,是不是也会被她们知道了…… 后背有点不舒服,像是被不知名的眼睛盯着似的。 如果真被她们给侦查到了,那菖蒲有多恨我,更是…… “陆荞。” “嗯?”我抬起头,看着他那棱角分明,线条优美的一张脸,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人又有点飘飘然,不喝酒,也是微醺。 “别的东西失去了,也就失去了。”程恪淡淡然的说道:“但是我想不到,失去了你,会怎么样。” “不会失去。”我靠他的胸膛靠的更紧密了一些:“我一直都在。” 你也要一直都在。 他低头望着我,薄唇一勾:“对,你就是活下去,要等待的‘好事’。” 说着,修长的手臂一伸,又要将我给围住了,吻一吻我的额头,像是说不出的贪恋。 “查房。”正在这个时候,门咚咚的响了起来,是俏护士的声音。 我抬起头,这才发现窗外也已经黑下来了,程恪微微不悦,我赶紧推推他:“起来了。” 他这才重新穿上了衣服,开了门。 俏护士进了门,见了程恪本来挺高兴,但是一看见程恪那个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又有点退缩,只好讪讪的说道:“97床的事情,谢谢你啦!” 程恪不置可否,侧过身子将她让进来,她看着我,忽然眼神有点古怪。 我一愣,怎么了么? 但是她的眼神立刻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错开了,查了体温,检查了咽喉,也就回去了。 我有点纳闷,刚想问问程恪,我脸上是不是多了什么东西,耳钉跟一个龙卷风一样的卷了进来:“卧槽,你们可算是开门了,妈个鸡走廊里面你们知道多冷么!” 说着说着,耳钉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也跟刚才那个护士一样有点奇异。 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心头也涌上了一个不祥的预感,赶紧就把包里的镜子拿出来了,这一照,才看见了,我脖子上,有重重的青紫淤痕,跟宣示主权的界标一样,醒目无比! 程恪……我咬着牙瞪了他一眼,他则完全是个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饿不饿?想吃什么?” “吃你!” “你愿意,我就不介意。”程恪彷若耳钉根本不存在一样:“我伺候你吃,从哪里下口。” 耳钉一双眼睛咕噜噜乱转,咂舌不断:“哎呀,我就说天雷勾动地火……” 我把被子拉到了头上,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四肢百骸慢慢的觉出了酸软,沉在被子里,居然睡着了。 “陆荞……” 远远的像是有人在叫我,可是我不想回答。 多睡一会儿,再多睡一会儿就好…… “哗啦啦……”忽然又是一阵铃铛响。 勾魂索上的铃铛! 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从床上翻身一坐,只见情景跟昨天一样,我面前,还是那个阴差。 他望着我:“人呢?” “抓来了!”我赶紧就伸手从床脚上去捞那段绳子,但是却捞了一个空! 这个感觉让我的心瞬时就沉下去了,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刚才就拴在了我手边的勾魂索不见了! 我犹如被人揪着后领子灌进去了一盆冰水,整个人都精神了:“那个……我真的已经抓来了,可是……不对呀……” 程恪在,就不可能让那个女人给跑了! 退一步想……那个女的真的要是逃脱了的话,我跟阴差爽约,那后果…… 完了! 阴差望着我,嗤笑了一声:“该不是弄丢了吧?” “我是真没骗人!”我赶紧说道:“您明察秋毫,这件事情我真的是……” “你运气好。”阴差忽然露出捉弄人似的一个笑容来:“如果我趁着你半睡半醒的时候,将那个女人带走了,再给你扣个弄丢的黑锅,你可怎么办?” 我眨眨眼睛,这就消化了:“您的意思是……那个女人您已经带走了?” 阴差拉了拉手上的绳子,一个混沌的人影正站在了阴差后面,勉强能看出来,确实是那个瘦女人的身形,阴差像是做了一场成功的恶作剧,挺得意的说道:“你果然完全没发现。” 谁能发现啊! 但是阴差当然不是能吐槽的对象,我赶紧小心翼翼的说道:“阴差大人,那我这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吧?” “算是吧。”阴差翻了翻手里的小册子,挺认真的说道:“前世之中的纠葛,这一辈子还债,她本来就欠了那一家子人的,还上就可以投胎了,也算是表现好,提前往生,可喜可贺,谁知道她还不知好歹要跑,这下子,只要给她折福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难怪呢! 才松了一口气,那个阴差忽然又开了口:“你想知道你怎么死的是吧?” 我还为了上次遇上的这个事情多问了一嘴而感到后悔,哪里还敢继续不识好歹,赶紧就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所谓了,不管怎么死的,反正也已经死了……” “你现在不想知道了?”阴差盯着我。 我被那个眼神看的毛骨悚然,赶紧说道:“不想了不想了,我就不耽误您了,您公务要紧,别……” “那不行。”阴差却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们阴差的约定,绝对不能不践行,答应了你的事情,就算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着,从那册子里面拿出了一张纸来,放在了我面前。 我吓了一跳,赶紧就敬重的双手接下来,拿在了手里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我的生日,和那一天的日子,死因,是受到异常刺激,心脏衰竭。 那个日子……我左思右想,是哪一天? 阴差看我一个很迷糊的样子。伸手就将那张纸给贴在了我的脑门上。 我整个人像是从高处落下,跌入到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睁开眼睛,发现这里从宽大的浴缸,到各式洗护用品,哪里那里都熟悉,不是我家洗澡间么! 我回来了? “你……你别过来!”一回头,我正看见另一个自己,跟程恪面对面站着,一脸的惊慌失措,整个脸都扭曲了起来。 真……难看。 而程恪则悠悠的说道:“我帮你脱。” 那件衣服滑落到了地上,我看见那个自己一丝不挂的出现在了程恪的眼前,而程恪还是一个很沉静的样子,跟今天那个染着情欲的样子可是截然不同。 只像是做个非做不可的事情,倒不像是因为喜欢。 让人有点别扭,我算是明白以前为什么自己那么抵触程恪了。 那个自己一步一步往后退,脸上全是惊骇:“你……能不能放了我?” “不能。”程恪的声音决然,伏下身来就欺了上去,猛烈又专注,分明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但是不大一会儿,那个自己被他按住的胳膊就软软的垂了下来,跟一个死螃蟹一样,一动不动。 程恪自然也觉察出来了异样,停住了动作,伸手摸了摸那个的脉搏,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一阵摇晃铃铛的声音传了过来。 阴差来勾魂了! 程恪英挺的眉头一皱,忽然当机立断,就取出了一个东西来。 是那个魏浅承当年交给菖蒲的小盒子! 他修长白皙的手利落的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一个东西取了出来。 那个东西光芒太亮,刺人眼睛,被程恪拿在了手里,按在了我肚子上。 那个东西一下子从皮肤沉了进去,与此同时,“当啷……”又是一阵铃响,一条绳子像是一条活蛇,就要往我脚踝上缠。 程恪却抓住了那个绳索。 不大一会,刚刚在我眼前出现的那个阴差进了门,挺苦恼的抓了抓白帽子下面的头发,望着程恪。 程恪没说话,阴差拉了拉那个绳子,却拉不出什么来。 不能勾魂。因为长生像是一个镇压住那个勾魂绳子的磐石一样。 勾魂的阴差露出一种挺为难的样子,接着望着程恪:“你……早就死了吧?这是什么来着?阴阳御鬼之术?” 程恪面对阴差也是从容淡定,略略颔首。 “这就没办法了啊……”阴差叹了口气:“怪不得不动。” 我就明白了,我本来应该跟那个瘦女人一样,无意识被牵着走出去的。 可是现在,搞得阴差要亲自上门。 阴差摇摇头,收起了绳子,咕哝了一句:“总会有下次……” 说着,在小册子上写了点什么,居然十分洒脱的就离开了。 程恪则回身抱起我来,将我小心翼翼的搁在了床上。 那天晚上,身上很痛,却…… 原来是这么回事。 忽然额头一凉,眼前的景色瞬间就退潮似得抽离,我一下回到了病房之中来,阴差已经将那张纸从我额头上扯下来了,望着我:“怎么样?是不是公平公正公开?” 我吸了一口气:“是……” “反正,”阴差将那一页纸小心的收好了,说道:“早晚还会见面,在下次见到我之前,好好的活下去吧!”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死因是心脏骤停……那跟程恪当时那么激烈的……有关系吗? 他……就是害死我的凶手啊! “回去吧。” 又跟上次一样,我被重重的推回到了床上,睁开眼睛,天色还是黑沉沉的。 程恪早像是有准备似得,一直没合眼,沉沉的望着我:“事情办完了?” 我点了点头:“办完了。” “你脸色不好。”程恪皱起眉头来:“不舒服?” “没,”我缩了缩脖子,将程恪的手闪避过去了。 他有点发怔:“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摇摇手:“没睡好,还想再躺一会儿。” 说着,重新躺下了,倒是背对着程恪的。 其实……死,总是阳寿已经尽了,大概不是因为程恪,也会因为别的死。 这么想着,心里也就舒服一点了。 重新转过身去,程恪还在望着我,我叹口气:“过来。” 他弯下腰:“什么?” “胳膊借给我。” 果然,哪里都不如他身边有安全感。 这样就好。 “嗯,多喝水,才能促进新陈代谢。” 迷迷糊糊的,像是有人在我身边说话,我睁开眼睛,看见了宋志远正在跟程恪说话。 程恪沐浴在朝阳之中,整个人气色非常好,挺拔又好看,略略点点头:“记住了。” 宋之远一低头看见我醒了,笑道:“把你吵醒了?” “不算,自然醒。”我坐起来,身上被程恪扯坏了带子的病号服就滑了下来,程恪眼疾手快的将我按下了,桃花大眼一暗:“起来干什么?” 我撇了嘴,罪魁祸首倒是挺理直气壮。 宋志远假装没看见,咳嗽了一声要走,忽然又跟想起来了什么似得,转过身来,对我说道:“隔壁病房的你那亲戚,病情恶化的厉害,一个人住着,没人照顾,也怪冷清的,更不利于恢复健康。你们,搭把手多陪陪她吧?” 宋之远还说不上心,分明快成了菖蒲的粉丝了。 我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宋之远微笑了起来:“她刚才还说,你身体也不好,就不要乱动,她正有点事情,想让程恪过去帮帮忙,希望你别介意。” 果然,就是菖蒲暗示给宋之远的。 是啊!独在异乡为异客,还生了病,确实可怜,不借程恪,简直铁石心肠。 她难道觉得我自己决裂没有力度,要自己动手? 但是为着邓先生的人身安全,就算满心乐意,也只好转头望着程恪:“你去看看吧?” 反正,程恪我绝对信得过。 是我的,走不脱。 程恪有点意外:“嗯?” “我知道,你心里觉得拖延了用长生复活她的时间,心里愧疚,那就去补偿补偿。”我说道:“但是你记住,你是谁的。” 程恪一皱眉头,像是不太乐意,但是为了邓先生,也只好硬下心肠将他推出去了:“她找你既然有事,那你看两眼就回来吧,我等着你。” 耳钉也早就醒了,看新大陆似得看着我:“哎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真贤惠啊!” 我瞪了耳钉一眼,耳钉立刻不支声了。 程恪这才出了门,进了隔壁病房,却连门也不肯关。 我在走廊里面探出头,想偷看两眼,肩膀上却被人拍了一下:“不放心,为什么不跟着去?” 我吓了一跳,转过身,却发现来人居然是魏浅承! “吓到了?”魏浅承似乎对我的表现挺愉悦:“花容失色,也好看。” 我瞪大眼睛:“你来干什么?” 魏浅承微微一笑,我却看见他修长的手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痕。 谁能弄伤魏浅承? 不……不对,那是个牙印子,分明,是我上次咬出来的! 第236章:什么酬劳 “难道……你还用得着来医院看伤?”上次的事情,也确实是有点冤枉魏浅承,我带了点心虚:“那个,没事吧?” “你说呢。”魏浅承微笑起来,妖艳的丹凤眼弯成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弧度:“我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受过伤了,但是最近,每次都是因为你。” 那个伤口看样子很不好,不仅一点愈合的意思也没有,看上去还有点像是要愈演愈烈。 “你不是能长生不老?那新陈代谢一定很快,这点伤口应该马上就能愈合吧?”我盯着那个伤口,有点紧张的说道:“是不是……挺疼?” “这倒是。”魏浅承抬起手来,还是挺愉悦的样子,说道:“要不,你给我吹吹。” 我赶紧就缩回了脖子,咳嗽了一声:“我带你去找个认识的医生吧?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帮你看病。” “不用。”好闻的树叶子味道扑过来:“你能心疼,倒是挺值得。” 我忽然明白了过来,那天我嘴里应该含着血,有那伤阴气的赤血咒,再咬上去,怪不得总不见好。 为着邓先生,大闹碧落门,结果到最后,邓先生又被菖蒲带走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好点没有?”魏浅承个子跟程恪差不多高,望着我总要低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了魏浅承心里就发慌,老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怎么也镇静不起来,我赶紧摇摇手,带着点退避三舍的意思,连声说:“好多了,不用劳心。” 结果我这么一抬头,魏浅承的眼神落在了我脖子上,眼神一下子就凛冽了下来,像是在幽深的眸子里下了一场风雪,寒意袭人,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伸出了修长的手,按在了那个淤青上。 那个感觉暖暖的,居然……很舒服。 我回过神来,赶紧就躲开了:“你干嘛?” “看着碍眼,不想看。”魏浅承理直气壮的说道:“还有,你穿的这是什么衣服?” 刚才裹着病号服就出来了,这么一会儿,衣服又险险的往下滑,我赶紧裹的更紧一点,就要回去:“跟你没关系。” “过来。”那修长的手臂一伸,就将我给兜到了他怀里去了,我赶紧要挣扎出来,可是他已经利落的把自己的衣服给脱下来,拢在了我身上,围着我,淡淡的说道:“冷。” 那件衣服带着魏浅承身上的味道,清新又张扬,而且……沾染着他的体温,很暖。 他打量了一下,倒是挺满意的,伸手搓了搓我的耳朵:“是不是好多了。” 他怎么总是能这样,不计前嫌?之前对他,几乎从来没有过好脸色,对了,照着他的意思,是习惯了。 突然,有点愧疚,更危险的是,对他,竟然也能有点同情。 众叛亲离,还是装成高高兴兴的样子,他不会是没有心,只是他的心,不得不坚韧。 魏浅承看我发呆,红唇露出一个捉弄人似的笑容来:“是不是我太好看,让你看傻眼了。” 我赶紧说道:“我可没那么肤浅,对了,你到医院,到底有什么事情?” “想看你,就过来看,就这么简单。”魏浅承一双丹凤眼扫到了隔壁的病房门口:“唔,她能来,我自然也能来。我很了解菖蒲。她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 是啊,她干什么事情,全有自己的意义。 “所以啊……”魏浅承叹口气,忽然握住了我的手,在我手心上划下了“邓先生”三个字。 我心头一跳,望着他,有点难以置信:“你知道?” 魏浅承刚要开口,妖艳的丹凤眼却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挑了起来。 我回头一看,程恪正从那个菖蒲的房门里面出来,凉凉的望着我和魏浅承。 我赶紧要从魏浅承身上给挣扎出来,魏浅承却一只手按着我的手腕,眯着眼睛笑:“新欢旧爱难两全,我记得你喜欢念旧情,所以,分给我一个,怎么样?” 程恪没说话,一步一步的冲着我走过来,清越的声音像是刚从冰潭之中泡过,让人不寒而栗:“放开。” 我赶忙推开了魏浅承,到了程恪身边去,而菖蒲那娇俏的身影也适时的出现在了门口,笑容婉约美丽:“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来的倒是齐。” 魏浅承却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反而迈开长腿就进了病房,耳钉本来正在拿着手机玩游戏,一抬头看见了魏浅承,整个人都不好了:“魏长生……” 魏浅承歪着头看了耳钉一眼:“哦……你是那个找姑奶奶的小子。” “我姑奶奶,到底怎么样了?”耳钉甩开了手机,就豁然站了起来,害怕是害怕,可是腰板子和脖颈全梗的直直的:“赶紧放了我姑奶奶!不然的话,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魏浅承悠然的望着耳钉:“哭?闹?在地上打滚儿?” “你……”耳钉显然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魏长生能这么说话,张了张嘴,倒是也没能说出什么来。 魏浅承向来是个挺张扬的样子,但是倒没让人觉得狂,只是让人觉得,他张扬的应当应份,他有那个资本。 程恪望着我身上那件做工精良的衣服,没多说什么,但显然是带着点愠色。 我赶紧将衣服脱下来,重新裹好了病号服,先打了一个喷嚏。 程恪更不高兴了,重新把我按在床上,丢了被子在我身上。 屋子里面挤了五个人,而且几乎个个剑拔弩张,露出锋芒,让人不得不心里叫苦。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俏护士进来了,例行挂水,见了魏浅承,又是一个发怔的样子:“这个……也是你家属?” 魏浅承妖艳的丹凤眼一弯,才要说话,程恪先冷冷的说道:“不过是个闲杂人等,我会把他赶出去的。” 俏护士倒像是有点遗憾似的,改口说道:“这个……也不是不能留在这里,只是人多,空气不流通,对病人不好……” “我也觉得人挺多。”魏浅承大咧咧的坐在了我床边,丹凤眼细细的盯着护士扎针的手:“所以我留下来陪着就够了。” 护士盯着魏浅承,眼神有点飘忽,果然扎错了好几针。 容嬷嬷附体了。 好不容易弄好, 我的手腕也肿起来了。 时运走低,不能怪别人。 好不容易,等到那俏护士走出去了,程恪这才挑起眉头盯着魏浅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医院也不是你开的。”魏浅承得意洋洋的说道:“而且,陆荞不想让我走。” 他既然知道邓先生在菖蒲的手里,我当然不想让他走!如果能在菖蒲的期限之内,将邓先生从菖蒲的手里救出来的话,我就完完全全不用理会菖蒲的胁迫了! 程恪扫了我一眼:“你说。” 我咬了咬牙,还是装出了一个笑脸来:“来者是客。” 程恪的桃花大眼,像是结上了冰棱。 魏浅承则全然是个计谋得逞的样子,笑的像是刚吃完了鱼的猫。 “咳咳……”一直默不作声的菖蒲忽然护住了心口,拧起了蛾眉,是个西施捧心的模样:“程恪……” 程恪皱起眉头,没有往菖蒲那里看,可是菖蒲娇弱的身体一滑,靠着门,险险要坐在了地上。 正这个时候,宋之远从门口经过,看见了菖蒲的那个样子,一下子就愣住了,赶忙扑了过来扶住了菖蒲:“不是说要卧床休息吗?起来干什么?” 说着,又转头望着我们,带着点不可思议:“你们就这么看着,没有一个人来搭把手么?” “我没事。”菖蒲吐了一口气,还是个隐忍的样子:“陆荞也在挂水,程恪走不开。“ “走得开走得开!”魏浅承赶紧说道:“这里一切有我,程恪,你赶紧过去帮个忙!” 程恪凌厉的桃花大眼扫过来:“不去。” 菖蒲则望向了我,樱唇一勾:“个人有个人的命。” 我明白,暗示邓先生在她手上么! 我只好用没挂水的那只手试探着碰了碰程恪:“要不……要不你过去帮一下?这里,至少有耳钉。” 程恪一听,薄唇一抿,凉凉的居然说了一声:“好。” 说完,就真的站起来,带着菖蒲往隔壁的病房去了。 是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耳钉有点诧异的望着我,露出一种挺失望的模样来,居然也跟着过去了。 魏浅承托着腮歪着头看输液瓶子,看的专心致志:“你说……程恪会不会不高兴?” “应该会。” “那就好。”魏浅承的丹凤眼一下子亮了起来:“不瞒你说,我就喜欢他不高兴。” “不说这个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菖蒲的砝码邓先生了,我赶紧压低了声音问道:“刚才那件事情,你是不是有法子?” “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魏浅承眯起眼睛,带点奸佞的笑了:“不过,你给我什么酬劳?” “酬劳?”我嘴角一扯:“你看我,像是能出得起什么酬劳?” 第257章:生些孩子 小精神病马车打赏加更第二更 “我要的不多,跟我生几个孩子就行。”魏浅承掰着那几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头在我眼前晃:“大的是个男孩儿,好来护着小的,二的是个姑娘,可以帮你干家务,小的……小的你自己说了算,只要你生的,我都喜欢。” 我一把将魏浅承的手推开了,却不小心正碰到了魏浅承的伤口上,魏浅承猝不及防,英挺的眉头皱了一下,我赶紧缩了手,心头突的一跳:“对不起!” 魏浅承甩了甩手,红唇一勾露出了一个邪气的笑容来:“说对不起有用吗?” “你想怎么样?” “呐。”魏浅承将手伸到了我面前:“吹吹。” 那么好看的手上,偏偏有那样难看的伤。几个牙印子组成个怪丑的半圆,伤口翻卷,新生的嫩肉还带着点粉色。 一看就疼。 霎时,我忽然有点后悔。 “去去去。”我定了定神,还是反应过来,不能被一层糖衣所打倒,魏浅承可不算糖衣包裹下的良药,而是糖衣包裹下的毒药,但还是留心,这次推开的是他的手腕:“上次的事情……是我误会你了,抱歉。” “你说二姥爷的事情啊?”魏浅承还是一个不以为意的样子,像是根本没放在了心上:“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不误会?” 上次,菖蒲到碧落门,应该也是因为知道了邓先生在魏浅承那里,才特地过去要的,无奈何,估计魏浅承没给,菖蒲对魏浅承彻底的失望了,这才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倒是回头来管我要回程恪。 “现在,我确实是遇上难处了。”我望着魏浅承说:“你知道,她总有她的办法。” 魏浅承点了点头:“所以,这一次,我来帮你找。” “不过,你说的酬劳,”我直接说道:“我真的给不起。” “没关系,跟你说过,我可以等,”魏浅承一扬眉,说道:“我等得起。” “就算是以后,大概我也没法子……”我说着说着,打了一个喷嚏,魏浅承却早拿了纸盖在了我鼻子上:“不提这个了,总而言之,事情我帮你做,酬劳……你看着办,你给什么,我全喜欢。” “那就说定了……”我要接过那纸巾来,魏浅承却不松手:“用力。” 堂堂的魏长生,居然亲自给别人擤鼻涕…… 丢了纸巾,魏浅承忽然说道:“找到了之后,你预备把长生怎么办?” 我犹豫了一下:“应该,这就不是我该想的范围了,我只想着跟长生彻底的划分界限,再也不跟长生有一点瓜葛。”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魏浅承眯丹凤眼,就算只是随随便便的靠在了椅子上,也是一个无人能及的强大气场:“你想也想不到,长生现世的时候,有多少人盯着她。” 想用长生复活自己的菖蒲,想将长生收归己有的姥爷,还有以收回长生为己任的长生行者二姥爷,甚至那神秘的,带着跟魏浅承相同气息的老头儿…… 说起了这个老头儿,我倒是想起来了,忙问魏浅承道:“你到底将刘老太太和那个奇怪的老头儿给怎么样了?” 魏浅承一拧眉头:“你说哪个老太太,哪个老头儿?” “他们先我们一步,乘坐那阴间驿站的纸车,到了碧落门,我们是追着他们才过去的!”我忙说道:“老太太你认识,叫刘菊花,早先在你手底下吃过败仗,而跟他一起的老头儿,身上有跟你一模一样的味道,还有一模一样的神态,我早先,甚至以为是你乔装打扮的……” “我对假扮老头儿,可实实在在没有什么兴趣。”魏浅承蹙了好看的眉头:“你说……气息神态跟我一样?” 我忙点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你家里人?” “我一个人生受这个,也就算了,怎么可能会带累了家里人来受这个罪?”魏浅承的脑袋慵懒的往后面一仰,喃喃的说道:“跟我一样……那他本事小不了,到了我的家门口,居然倒是没能让我发觉了。” 魏浅承根本没有必要骗我,那那个老头儿到底带着刘老太太,想怎么样?难道……那个昆仑渡鸦的事情,是他的手笔? 他一开始,指引了二姥爷去看姥爷做的事情,后来又索性将刘老太太给招徕了过去,冥冥之中,好像所有的事情,跟他全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幽茗山庄也是,他既然跟二姥爷是一伙的,当时又为什么把我从二姥爷手里救下来,口口声声, 还说什么受人之托? 而这次,将我们引到了碧落门,发现了真正的邓先生的下落,又到底是个什么用意。 本来我以为他们是被魏浅承发觉给抓到了,可是连魏浅承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可让他的来历,是越来越神秘了。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魏浅承倒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从椅子上直起了腰来,挺暧昧的跟我凑近了:“你记得住我身上是个什么气息?” 我赶紧往后面缩了缩,说道:“我也只不过是因为鼻子有点尖……” “不对,“魏浅承高挺的鼻尖儿凑到了我的鼻尖儿上:“要不,你再闻一闻,确定一下?” 那张妖艳到极致的脸一下子凑了这么近,让人几乎呼吸也屏住了,满心的乱,谁还有心思去分辨他的气息? 我几乎看也不敢再看,伸手就要将他的脸给推开,结果忘了一只手上海挂着水,针尖一下子歪了,手腕上一阵剧痛:“哎呀……” 而与此同时,耳边像是掠过了一阵风,凌厉之极的一个力道,立时就冲着魏浅承过去了。 魏浅承的身材看上去跟程恪瘦的不相伯仲,但同时也灵活的不相伯仲,只轻轻的一侧,便闪避过去了,他那个动作,完全是可以更潇洒一些的,但是他一侧头,我手腕上的血像是刺了他的眼睛,不觉之中,居然险险撞在了床脚上,仍凑过来,按住了我的手,高声道:“护士呢!” “啪……”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魏浅承带着伤的手毫不犹豫,跟丢垃圾一样的给丢开了,檀香味道一扑,程恪已经站在了我面前,线条优美的俊脸却是冷若冰霜:“怎么回事!” “不疼。”我望着程恪那个样子,自己心里也寒了寒,赶紧谄媚的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为他说话?”程恪脸上的寒意更深重了一层,捏着我手腕的手指,也不知不觉的用力了几分,我一皱眉头,这才是真的疼! 留意到我的神色, 程恪的手一下子就松了,但是仍然是个愠色,转头看向了魏浅承:“你到底想怎么样?” 魏浅承因为刚才的事情,心情也不好,根本也顾不上跟程恪嬉笑怒骂,倒是先冲着程恪瘦削的肩膀就推:“让开!针偏了,水也偏了!” 说着,先过来,一下子将我手上歪了的针头给拔出来了,但是有点晚,皮肤下面已经肿起来了老大的一块,看上去触目惊心。 程恪幽深的眸子一暗,整个人的气息将病房里面的温度拉低了好几度,魏浅承也毫不示弱,倒是以为偏针是程恪刚才过来的那个力道导致的,桃花大眼和丹凤眼锋芒毕露的对上,火花声似乎都开始滋啦啦的响起来,能烤羊肉串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俏护士恰如其分的扭着曼妙的腰肢进来了,望着我手上的鼓包,拧起了细细的眉头来:“怎么也不小心点?眼看着这一瓶子就快好了……” 说着,帮我处理了一下,又换了个胳膊,稳稳当当的给我来了一针。 望着那个针孔密布,现在又肿成了鸡蛋的手腕,确实让人有了一种默默无语两眼泪的感觉。 俏护士看了魏浅承和程恪一眼,叹了口气,转身要走,我想起了菖蒲的事情来,就忙问道:“护士,我隔壁的那个美女,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果然,一提起了“美女”两个字来,护士立刻有了反应:“哦?那个隔壁房间的?不大好,比昨天还不如,现在身体自理都有点困难了。” 我转动起了脑筋来,菖蒲这一“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自己也管不好,还有心思管别人。”程恪的声音已经凉凉的响了起来。 我赶紧换上了一个眉不见眼见的笑容来:“我也只不过生性八卦,你知道。” 程恪冷哼了一声没搭腔,倒是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连上控制的冷冰冰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带了几分心疼:“疼不疼?” “一点也不疼,就跟蚊子叮了一样!”我又开始张口就来的吹嘘,魏浅承却像是看不下去了,凑过来,还带着伤的手按在了那个鼓包上面,程恪重重的拍开了他的手,可是那个暖意袭过来,只有一瞬,鼓包和针孔,居然全消失不见了。 “诶?” “叫我华佗。”看我出神,魏浅承倒是得意。 皮肤宛如新生一样,一点痕迹也没留下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了……之前,他还摸过了我的脖颈……偷偷的在小镜子上照了照,程恪留在上面的淤青,也已经不翼而飞了。 魏浅承难道是因为长生的本事,真的能起死回生? 我忽然想起来了在太清宫的时候,被二姥爷接上了断尾的那只老鼠来。 “你能治病?” “看我心情。” 我盯着他的伤口:“那你自己……” “医者不自医,本来也是常识。”魏浅承成功的把话题给错开了,倒是望着程恪,有点嫌弃的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菖蒲能放你?你们没聊聊萤火虫和映出星星的小河?” 程恪一抬眼,眼光像是一柄利刃飞刀一样投在了魏浅承的脸上,可惜魏浅承皮糙肉厚,根本不痛不痒。 搞不好这一对昔日好基友今天要再次上演一场割袍断义。 我也明白,未必就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一个“争”。 以前是菖蒲,我只是替代了菖蒲的那个角色而已,只会让他们继续重复百十年的那条老路。 管肯定是没办法去管的,我也没那个资格。 唯一能做的,就是少添麻烦了,想到了这里,我赶紧说道:“那什么,我先睡一会,这个挂水的瓶子,你们帮我看着点……” 做个鸵鸟总是错不了的。 还剩下三分之一。 魏浅承微微一笑,红唇露出的虎牙闪闪发光:“你放心,你睡你的,我可以来替你望穿秋水。” 程恪冷冷的扫了魏浅承一眼,像是看见了什么特别丑陋碍眼的东西一样。 魏浅承一如既往的不以为意,只是勾着红唇笑:“你睡觉,我唱歌给你听,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 随着这个歌声,我提心吊胆的闭上了眼睛。 魏浅承哪里都好,只是唱歌跑调,跑调还不算,难听的简直成了鬼了。 我有点想去找点棉球把耳朵塞上,然而,我还是坚强的睡着了。 “你能闭嘴吗?”一个冷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睁开眼睛,却发现,这个地方,不是医院。 是一个池塘。 侧过头,说话的,是程恪。 而发出那怪异声音的,正是魏浅承。 我也就明白了,因为魏浅承的那个歌声,程恪的记忆浮现了出来,好巧不巧,正出现在了我的梦境里面。 “你觉得不好听?”这是个午后,丰盛的阳光投到了池塘的波浪上,又在波浪上面,反射到了魏浅承的眼睛里面,让那妖艳的丹凤眼更是个震慑人心的好看。 魏浅承正握着钓鱼竿在钓鱼,程恪则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岸边,桃花大眼怎看怎么是个嫌弃。 “嘿嘿嘿……”魏浅承笑了:“天下这么大,敢说我唱歌难听的,大概也就只有你了。” 程恪一听他终于住了口,这才重新望向了池塘的水面。 “我说。”魏浅承似乎不唱歌,就有点百无聊赖:“你跟菖蒲,怎么样了?” 程恪显然心头一震,但是表面上看,却还是那个平常的石膏脸:“菖蒲?这是什么意思?” 第258章:跟我走么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魏浅承望着程恪:“最近,你好像在疏远她?” 程恪没说话,桃花大眼里面映照出来了偶尔跃出水面的银鱼,那像是个初春,冰面才化,草芽儿也是刚刚冒了尖儿,他沉声道:“我只是没什么能跟她亲近的理由。” 我这就明白了,这是那一场大雪下过去,程恪在发现了菖蒲利用他之后的事情。 “你们是朋友吧?”魏浅承那骨节分明的手往上一提,只见一只不大的鱼被勾了上来,甩了一串水珠子,映出了奇异的虹彩来。他取下了那鱼,像是嫌小,又重新丢进了水里:“你不陪着她,她挺寂寞的。” “她寂寞,也轮不到我陪。”程恪淡然的说道:“你不是还没死么?” “我是没死。”魏浅承倒是微微一笑:“你知道,我就算想死,也死不了。” “我毕竟是个男人。”程恪侧头望着魏浅承:“总让我跟她在一起,你放心?” “你又没有我好看。”魏浅承张扬的笑起来:“菖蒲的眼睛也好看,并不瞎。” 程恪倒是没跟他为着这个争,只是定定的望着那池塘,没答话。 “你别生气。”魏浅承将钓钩重新丢到了水里,说道:“勉强算你跟我差不多好看吧。” “魏长生……” “叫我魏浅承。” “……”程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接着说道:“于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重要?”魏浅承答道:“活到了我这个份儿上,也没什么可重要,可不重要的。” “那长生呢?” 魏浅承侧过头,看到了程恪的认真。 虽然程恪平时就是一个不爱开玩笑的样子,可是现在看上去,尤其的认真。 他的神态,让魏浅承禁不住也跟着认真了起来,一条鱼儿本来要上钩,他却没有拉。 良久,魏浅承说道:“长生……是重要,可不是一切。” “那菖蒲呢?”程恪的桃花大眼目光灼灼:“她跟长生,哪一个重要?” 魏浅承拧起眉头来,接着又展颜一笑:“菖蒲乐意,我能把一切全给她,区区长生,算得了什么。” “如果……”程恪抿一抿薄唇:“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事情跟你想的,完全是两码事的时候……” “我不介意她骗我。”魏浅承露出了一丝寂寞:“我介意的是,她连骗也懒得骗我。” 一直岿然不动的程恪忽然心里也产生了一丝波澜。 转过头去,魏浅承居然还在笑:“能骗我,至少,说明我于她,还有费心思的意义。” 这话听来心酸,也听来耳熟。 以前,谁也跟我说过? “所以,一场梦也好。”魏浅承说道:“我想做。也许,这个梦醒来之后,就再也梦不到了。” 程恪回过头来,新生的嫩草在地上成了茵茵的小绒毯, 十分可爱,春风一吹,带着春日特有的泥土味道,非常的沁人心脾。 让人心情好。 “我明白。”程恪说道。 谁也没法子叫醒一个不愿醒来的人,不管是因为个什么理由。 魏浅承挺高兴的,说道:“浮生遇知己,当浮一大白。” “不醉不归。” 程恪的脸上,居然第一次露出了一种像是惺惺相惜的神采来。 我心里暗自的叹了一口气,论起了惨来,也就是魏浅承能够勉强跟他匹敌了,这两个人,真是天生基友。 如果菖蒲没出现的话。 “咱们,算是朋友吧?”魏浅承忽然以一种挺孩子气的模样问道。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你本来就是这么问的。”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远处扑过来了一只毛色鲜绿的鹦鹉,落在了魏浅承瘦削的肩膀上,发出了跟人一样的声音来:“菖蒲病了,菖蒲病了。” 两个人的脸色,都有点不好看了。 魏浅承我是猜不出心事的,可是程恪的心事就在眼前。 他没有忘记被利用的事情,但是他更没法忘记的是这些年的交情。 小时候的豆沙包,长大了的萤火虫。 念旧确实是一种弱点。 一前一后,两个人各怀心事的回去了,只剩下了几条游鱼,偶尔跳出来搅乱一池春水。 菖蒲真的很喜欢红色,就连帘幕和被子,也都是明艳的红,随时随地,能当一个喜堂来用。 她那一张明艳的面孔煞白如纸,我见犹怜。 双目就算紧闭,也像是未开的花朵。 那个曾经在程恪面前泼洒了茶水在雪地上的小丫头慌慌张张的站在了幔子外面,小心翼翼的说道:“菖蒲姑娘心痛。” “心?”魏浅承伸出手来,摸到了皓腕上,拧起了眉头来:“这是什么……” 程恪心里也是有些急,但硬是克制着没问。 反正他天生就知道怎么克制。 与他无关的事情,只能与他无关。 “人也没意识了,实在是……”那个疑似蜕皮的小丫头急的要落泪:“门主,求您想想法子……” “我会想法子的。”魏浅承小心的搁下了那只手,站起来要走,快要迈出门槛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对程恪说道:“替我照看她,她醒了之后看见你,一定会高兴。” 程恪微微一怔,魏浅承已经甩甩手走了。 他知道的,似乎总比想象之中的更多。 连我也跟着纳闷了起来,魏浅承对菖蒲和程恪之间的关系,真的要视而不见? 还是……自信到了自负? 我不懂他。 程恪长身玉立在嫣红的幔子前面,沉静如水。 “程恪。” 不知道过了多久,美人发出了娇柔的声音,像是睡莲盛开一瞬,晨露从上面滑落一样美好:“你在等我?” “受人之托。” “你最近心情不好?”菖蒲勉强着要坐起来:“你像是在生气。” “我没什么气好生。” “你总是这样,有话闷在了心里,总也不说。”菖蒲居然微微笑了:“小时候,就这样,什么事情只愿意自己扛着,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有我。” 程恪没答话。 我倒是心里吐槽一句,呸,就是因为你。 疑似蜕皮的小姑娘说道:“菖蒲她现在……” “别说了,”菖蒲还是那个隐忍的样子:“这些事情也没什么意思,别让他心里添了烦乱。” “不说怎么行!”疑似蜕皮的小姑娘望着程恪,忽闪着大眼睛,像是早就背好了台词一样一板一眼的说道:“菖蒲中了潭深镇的毒。要是不把长生拿回去,她的命就完了!” 程恪微微挑起了眉头来:“中毒?” “不然,菖蒲怎么会这么执着于一个长生!”小姑娘用一种祈求的眼光说道:“你想想法子,帮帮菖蒲吧!本来,毒就是下在了心上的,你这一阵子对菖蒲冷落,她的毒发作的更频繁了,她很难受,可她从来不说!” 菖蒲拧了秀眉:“芙蓉,不要再说下去了。” 那丫头果然是蜕皮,好一对情深意重的主仆。我在心里冷笑一声,真是隐忍大义,委曲求全,给我点瓜子,给我个沙发,我能当八点档肥皂剧看了,要是我妈在旁边,还能跟她吐槽几句。 “菖蒲……”芙蓉像是有点不甘心,但我能看出来,就算这点不甘心,也带着点刻意。 哼,排练了多少回了,要当舞台剧演?为了拉回程恪,也真是辛苦你们二位艺术家了。 “你出去,这是我和程恪的事情。”果然,菖蒲虚弱的下了令。 蜕皮一跺脚,真的趁势出去了。 “程恪。”菖蒲微微欠身,病西施一样,是个特别吃力,却特别柔美的样子:“这一阵子,我总在担心,你……你好像是变了。” 程恪凉凉的望着菖蒲,没答话。 菖蒲一个苦笑:“算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程恪清冷的声音开了腔。 “程恪……”菖蒲自然带了点惊喜。 程恪还记得,大雪漫漫的时候,自己被菖蒲捡回来的那一条命。 “你想做的事情,我会帮。” 果然,这样也就顺理成章了。 一个愿意撒谎,一个愿意被骗,还有一个,硬邦邦的实在。 “等到以后……”菖蒲捂着心口,声音缠绵:“我们就自由了,咱们可以……”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程恪转过身,长腿一迈,要出了菖蒲的闺房,可是菖蒲却下了床,从背后拥住了程恪。 她的身体温暖而馨香,还很柔软,曲线贴在了程恪挺拔的后背上:“陪陪我……” 他心软。 自然会心软。 就算是扔掉了花朵,花朵的香气也会留下来,没那么容易驱散。 就算知道,这花朵的香气有毒,可是,已经是毒的瘾君子了。 就在程恪即将转过身来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跟程恪对菖蒲的那个感觉一样,暖暖的,很柔软。 什么东西…… 睁开眼睛,树叶子的气息一下子扑了过来,一张放大了的俊脸正在我眼前,他的皮肤完美,连毛孔也看不到……不,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当机立断的推开那张脸,瞪大眼睛:”魏浅承……“ 魏浅承跟恶作剧成功一样,眯着眼睛笑了:“跟我走么!” 我这才发现了,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我身边的输液瓶子也早就被撤走了。 这个梦,做的时间倒是够长的,就好像那些时间,被偷走了一样。 “跟你走?”我这才清醒过来,发现程恪已经不在我床边了:“程恪呢?” 魏浅承像是略略有点不悦,但红唇往左边一勾,还是露出了那个邪气十足的笑容来:“菖蒲想了法子,将他给勾过去了。” 又是菖蒲…… 魏浅承站起身来,冲着我伸出了手:“咱们去看看,他到底在哪里。” 要去找邓先生?我心里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赶忙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你能找到?” “我当然有我的本事了。”魏浅承得意洋洋的说道:“只要你跟着我。” 那可太好了,只要能找到了邓先生,我还管菖蒲要挟什么。 套上了一件大衣,换上了轻便的鞋,就跟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像是完全好起来了。 刚才落在我额头上的是什么,我打算就当没发生过。 魏浅承的身姿颀长,穿行人群的时候,总能引来了侧目,他悠然自在的领着我出了医院的大门,初冬的时候,天色暗的很早,现在天上已经是个繁星闪烁的样子,微微带了点冷风,我从温暖的医院出来,禁不住就打了个哆嗦。 魏浅承早看出来了,十分自然的就挡在了有风的那一侧,侧头说道:“咱们……像不像是私奔?” “是像……”我仰起脸看着他,说道:“但绝对不是。” “像,就足够了。“魏浅承眉眼弯弯,想牵上了我的手,但我赶紧就假装不知情,先插到了大衣的口袋里面去了。 他那修长的手在半空晃了一下,像是抓了个空,随即自嘲的又装出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样子:“有这么一次也好。” 走在了漆黑的路上,魏浅承忽然说道:“你说,程恪和菖蒲现在在干什么?” 那种吃粥吃出玻璃碴子的感觉又一次的涌上心头来,我扯了扯嘴角:“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要他高兴,你怎么都行,是不是?”魏浅承走在我前面,我只能看见了他的背影。 那个背影跟挺拔而自律的程恪不一样,是个随性而舒适的样子,像是随时随地,都是放松的。 他当年对菖蒲,就是这个样子么?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那也得看,他是不是越过了底线。” “底线……”魏浅承回过头,妖艳的丹凤眼也像是含着了寒星一样:“是啊,任何事情,也该有个底线才好。” “难道,你会没有底线?”我望着魏浅承刀削斧劈一般立体的侧脸:“当初……” 不,那个当初,不该我提。 魏浅承也没提。 一路顺着黑漆漆的路走下去,我记得很清楚,这是通往玄阴地的方向,蜕皮在这里?我忽然就想起来了,程恪的那个小破庙,不是借给菖蒲他们栖身了么! 难道,他们会把邓先生藏在了这里? 可是这也太明显了 ,这个地方,我们明明知道啊! 再仔细一想的话,最危险的地方,倒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个时候,还没有上冻,但是冷风已经有点刮脸的感觉了,衰败的芦苇在胭脂河边起起伏伏,像是睡着的人发了一场噩梦。 到了那个小庙附近,只见小庙里面,居然难得的在闪着柔柔的黄光。 真的有人! “你看到了那个小破庙了没有?”魏浅承侧头望着我。 我记得这个小庙,是有某种结界,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得到找得到,果然,魏浅承也过不了那个结界,我赶紧点点头,领着魏浅承就进去了。 我自己走过去,是毫无障碍,毫无感觉的,但是魏浅承似乎颇费了一点功夫,宛如突破了一层看不到的屏障一样。 到了小庙门口,空气之中还弥漫着那甜丝丝的味道,我直接又险险要干呕出来,魏浅承像是个见惯风浪的,模样比我强得多,倒是硬撑着扶住我:“不要迫不得已,就闭住呼吸,咱们……闻不得这个。” 咱们……我心里也就明白了,是“使用”过长生的人,才会对这种半成品长生有特异的反应吧。 小庙里面,跟上次来的时候,变化显然很大,而那个挂着老实相的猫古神还在里面背对着我们熬煮了什么东西。 那个味道,真的越来越浓烈。 在我们踏入了庙门的那一瞬间,猫古神便回过了头来,望着我们,一脸骇然:“你们……” 魏浅承没说什么,伸出一条长腿,一下子就将猫古神正在熬煮的那些东西给踹翻了。 奇异浓稠的液体撒了一地。 我捏紧了鼻子。 猫古神是个茫然失措的样子:“为什么……” 魏浅承没跟我一样堵住鼻子,只是脸色也差了不少:“芙蓉呢?” “我不知道啊!”猫古神是挺无辜的样子:“她们只是在这里留下了一点活儿让我做,具体去哪里,并没有跟我说……” “只是做活是么?”魏浅承红唇一勾,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可是这个笑容我看得懂,是那种可怕极了,像是淬了毒的笑容! 果然,猫古神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个胳膊就一下子竖了起来,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绳子悬空挂在了房梁上一样! 我心头一紧,想也知道魏浅承想干什么了,要严刑拷打! 抓住了他的袖子:“是不是,可以想想别的法子……” 是跟猫古神不熟悉,可是好歹也认识! 再者说,猫古神肯定也是被菖蒲和蜕皮利用了的,他跟我们无怨无仇。 “做人不能心软。”魏浅承修长的手一抬,眯着丹凤眼打量了一下猫古神:“你对别人心软,自己就会很惨。” 他整个人,一下子又宛如初见,是个阴狠凌厉,不择手段的样子:“说,那个胖子,被芙蓉藏到了哪里去了?” 猫古神一张脸吓的也颤抖了起来:“我……我只是个跑腿的,真的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忘记了呢?”魏浅承一根白皙的食指给挑了起来,猫古神忽然就惨叫了一声,我看见猫古神的手臂上,忽然就出现了一块发乌的,宛如被烙铁烫过的伤痕! 这个样子的魏浅承,从里到外,让人心生畏惧…… 第259章:得遇狗腿 “他如果真的不知道呢?”我咬了咬牙:“猫古神要是真的知道,蜕皮她们绝对不会把他留在这里当一个漏洞!” “她们当然不知道,咱们会找到了这里来。”魏浅承悠闲的捻了捻温润如玉的手指尖儿,缓缓的抬起头来:“而且,你觉得,如果来的是程恪,他会跟我一样这么做么。” 程恪跟猫古神有交情,当然不可能会这么做! 这个时候,猫古神身上的那个伤痕一层一层的扩大,光看着,也知道是个疼痛难忍,可是他跟电影里面的英雄一样,咬紧牙关,就是不肯吭声。 “魏浅承……” “你耐心等一等。”魏浅承淡然说道:“我看看,他能熬到了什么时候。” 豆大的汗珠从猫古神的额头上滚滚而下,他强忍着痛苦说道:“你们想问的事情,我确实是不知道。” “那我可以等你想起来。”魏浅承的眼光,一丝人情味也没有:“或者,你可以告诉我,那个芙蓉,什么时候会到这里来。” “她……她不会来的。”猫古神吃痛,但还是个茫然无助的样子:“她为什么要来?” “她缺了这种恶心的东西,就活不了。”魏浅承盯着流淌了一地的澄澈液体,红唇一勾:“她要是不来,就得你去送,我只要你领着我,到你要送的那个地方去。” “我……我不知道。”猫古神就算受到了那种折磨,也还是要坚持着,就是不说:“我从来没送过那种东西!” “我时间紧。”魏浅承迈开了长腿走近了那猫古神,伸出修长的手来,在猫古神的胳膊上划了一下子,只见鲜血崩流,又出现了新的伤痕:“你越快说越好。” “唔……” “当啷……”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响起来了一个踢翻了什么东西的声音,魏浅承的耳朵是有多机警,自然先猛地回过头去,看见了一个细瘦佝偻的身影从小庙门口一闪而逝。 我认得那个背影,是跟蜕皮勾搭在一起的萧虎! 猫古神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显然,萧虎是代替为了看守邓先生而行动不便的蜕皮过来取那可疑液体的,刚刚好看到了我们在里面,见到了这个情景,自然是要逃之夭夭了! “咱们运气不错。”魏浅承微微眯起了丹凤眼,露出了一个灿然的笑容来:“遇到了狗腿子。” “陆荞!”猫古神的声音战战兢兢的响了起来:“你们不能这样对待菖蒲!毕竟,程恪等的本来就是菖蒲……” “事情一直都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我望着猫古神:“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你最好去问菖蒲。” 魏浅承则闪身拉着我就要追过去:“走!” 猫古神有点气愤,但又有点害怕,望着魏浅承和我,挣扎着,眼里里面还藏了点怨毒,嘶喊道:“菖蒲不过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有错吗?” “哦?”魏浅承丢下了一句:“长生是她从我这里骗走的,我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又有什么不对?” 说着,已经拉着我奔着萧虎追了过去。 “这……”猫古神一时语塞,但又声嘶力竭的在我们背后喊道:“还以为,你当初是可以救回菖蒲,才让你唤醒了程恪,想不到,你自私自利,趁人之危,在菖蒲还没回来的时候,倒是把菖蒲的程恪和长生全纳入囊中了,我真是看走了眼,当初,就不该让你来当唤醒程恪的钥匙!” 好像,恨我恨的咬牙切齿一样。 果然,他也是菖蒲的忠实拥簇,守护这个小庙给程恪当了这么多年的庙祝,不也是为了菖蒲么! 菖蒲的人缘,真是好的不得了,随随便便身边一个谁,都能对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会儿我们已经追出了那个小破庙 ,魏浅承哪里还顾得上跟他说什么,甚至没有将他给放下来。 魏浅承腿长,一步等于我一步半,我跟着轻盈的他,简直是在没命的跑,一边追着那个萧虎的背影,一边气喘吁吁的问道:“猫古神跟菖蒲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怎么能跟蜕皮一样忠心耿耿,等了这么多年……” “他是一种精怪,不是人也不是鬼,早先菖蒲在西川寻找长生的时候,因为他滋扰当地人,被菖蒲抓起来过一次,”魏浅承说道:“但是那天菖蒲大概心情好,就将他给放了,他倒是感恩戴德,当菖蒲是个再生父母,这么些年,一直兢兢业业等着菖蒲回去呢!”魏浅承就算跑起来,也跑的气定神闲,红唇一勾:“这叫什么?知恩图报?” 不对,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他怎么好像天生就什么事情都知道? 萧虎本来是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肾虚模样,可是被蜕皮用长生救活了之后,居然倒是敏捷的了不得,连魏浅承和带着阴阳御鬼之术的我追起来都有点吃力。 过了一个拐角, 魏浅承放开了我,轻捷的跳了过去,只听一声惨叫,我追过去,萧虎已经被魏浅承给压在身下了。 他一张瘦长脸着地,擦伤了一大块,还在不停的挣扎,魏浅承从来都不是个手软的,利落的抬手握住了他的一条试图脱离魏浅承掌控的胳膊,只听“喀拉”一声,那个胳膊发出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嗷……” 萧虎一声惨叫。 “你露面,事情就好办多了。” 魏浅承直起身来,慵懒的说道:“带着我们,到芙蓉那里去。” “你们做梦,我这么做,那不就是背叛了仙姑么?”萧虎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仙姑要是知道了的话……我的命就……” “你是不是傻?”魏浅承轻轻的捏住了萧虎的另一条胳膊:“居然还有心思想以后,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就可能会把命搭上?” “那又怎么样?”萧虎梗着脖子,倒是个坚贞不屈的样子,跟以前的贪生怕死,是大相庭径:“我要死了,仙姑还能把我救回来!” “你是个全尸,她当然能将你给救回来,”魏浅承唇边是个好看却残忍的笑容:“如果,我剥了你的皮,拆了你的肉,碾碎了你的骨头呢?” 这样的话,一般来说不过是个恐吓,可是由魏浅承那个清雅的声音说出来,就不是恐吓那么简单了。 他这个人,说得出,就做的到! 萧虎打了一个颤。 “良禽择木而栖。”魏浅承接着说道:“我魏长生想让谁死,他就活不了,而我想让谁活,他就死不了。” “魏长生……”萧虎显然这才醒过神来:“你就是那个传说之中的魏长生?” “你看着像么?”魏浅承的模样就算再好看,也像是暗夜之中的修罗,天生是个萧蔌的杀气。 萧虎显然也被魏浅承的模样给震慑住了,不由自主的就松了口:“我……我带你们去,但是……我……还想……” “我可以让你活。”魏浅承微微一笑:“不过,时间要紧,你最好不好胡乱使用什么花招。” 萧虎缩了脖子:“我,我怎么敢在大名鼎鼎的魏长生面前使用什么花招……” 魏浅承看上去非常满意,直起来了身子,微微一笑:“要怪,也只能怪你,跟了不该跟的人,不过现在既然你回头是岸,我就给你个机会。” “是……” 萧虎赶紧说道:“这是我的造化……” 见风使舵的本领以前就不弱,现在更是精进了一层楼。 魏浅承显然对这个就不关心了,只是又踹了萧虎一脚:“走快点。” 萧虎压低了声音咕哝了一句什么,大概意思就是自己真倒霉。 倒霉?你能跟我比么? 魏浅承则完全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悠然的跟着断了一条胳膊的萧虎继续往前走。 是啊,这种手段,也只有魏浅承想得出来,如果是程恪……程恪绝对不会这么做。 跟着那个萧虎走了一阵子,到了个有点眼熟的城中村来,这里远离车水马龙,十分冷清,要是在这里藏人,也真的是挺合适。 这个城中村……啊,我说怎么这么眼熟,第一次遇上了倒挂在房梁上的女尸,和李明朗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吧? 我还记得,这里住了不少养鬼师,但是后来被阿九那么一闹,这里的养鬼师也少了很多,大概全逃难逃到了金玉里去了。 萧虎认了一个门口,指着那里:“就在这儿。” 魏浅承扬起了线条优美的下巴,说道:“你去叫门。” 萧虎一想到要面对昔日的救命恩人,老大不愿意,但是事已至此,不乐意也没别的法子了,只好就去敲门。 但是半晌没人开门。 萧虎显然也没想到,有点错愕之余,敲门敲的更大声了。 但还是没人应门。 魏浅承耐不住了,修长的手轻轻一挥,萧虎本来就十分细瘦的身体就像是落叶一样摔了一边。 而魏浅承也根本没有要敲门的意思,倒是伸出长腿,跟刚才大闹小庙一样,一脚将门给踹开了。 “扑……”门里面,果然又是浓郁的长生甜味。 第260章:门缝有血 钻石满3000加更 我赶紧遮着鼻子,跟着魏浅承就要往里冲,可是魏浅承只是踹开了门,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一手将我护在了身后,脸上露出了一种狐疑的神色来。 我赶紧捏着鼻子问道:“怎么啦?” 魏浅承转过头,丹凤眼里像是结了冰,凌厉的盯着面色大变的萧虎:“你先进去。” 萧虎一听了魏浅承这么说,是个惊骇的模样,完全不知道问题出现在了哪里,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怎么了么?” “让你进去,你就进去。”魏浅承侧头望着萧虎:“别等我说第二次。” 萧虎见状,吓得低眉顺眼,只好就先蹑手蹑脚的进去了。 每一次冒险,都得有个探雷的,看来这次探雷的,由御用的探雷专用耳钉换成了萧虎了。 萧虎小心翼翼的迈开了腿,显然腿肚子也正在打颤,魏浅承紧随其后,我则跟住了魏浅承,这个屋子里面普普通通,就是个常见的自住房,估摸着是萧虎帮着蜕皮特别租下来的。 屋子里幽深,弥漫着甜腻的长生味道,魏浅承侧头看了我一眼,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随意的盖在了我的头上:“你闻不得,捂着点。” 晒过太阳的清新树叶子气息,真好闻……不……回过神来,我告诫自己,檀香的味道才是属于我的,这个味道再温暖,也与我无关。 魏浅承只穿着了一件单衣,修长的脖颈完全露在外面,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冷。 萧虎一步一步的顺着破楼梯往楼上走,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个胖子就在这上面,我送过饭,那是真正的能吃,我的妈,五个披萨,不够塞牙缝的。” 顺着那个楼梯往上,是个细长的走廊,跟二舅他们家的那种自建小楼差不多,也不知道菖蒲那种天仙,之前怎么会屈尊下贵的躲在了这里。 这个地方,就算围上了魏浅承的衣服,也完完全全不能阻挡甜腻的味道,我胃口里翻江倒海,十分要命,眼前也金星乱撺,有点头重脚轻。 终于,蜕皮到了一扇门外面,吞了一下口水,小心的敲了敲门:“仙姑哇?” 还是没人应声。 萧虎面对着魏浅承那冰棱似的目光,脑门在初冬天气,也兀自滚了一滴汗水来:“刚才,刚才还在呢……” “把门撞开。”魏浅承下了令。 他气场总是王者一样强大,说话的腔调就算很随意,也让人觉得沉到压得慌。 萧虎哪敢不听,瘦弱的肩膀一耸,口里壮胆似的大叫了一声“嘿”! 接着就用没被魏浅承折断的那一侧胳膊狠狠的撞了过去。 那力道不算小,后作用力将他的断臂也震荡了一下,只听他一声呻吟,看上去咬牙切齿,苦不堪言。 可是那个门似乎挺结实的,只是颤了一下,根本没有要被撞开的意思。 而这个时候,我看见了门缝下面流淌出了一抹嫣红……血! 魏浅承当然也看见了,英挺的眉头一皱,也顾不上继续让萧虎探雷了,拨开了碍事的萧虎,那修长白净,宛如普通少年一样的手重重的拍到了门板子上,却像是带着了风雷之势,“哄”的一声,那门就整扇的倒了下来! 尘土飞扬,魏浅承迈开长腿, 踩着那门板子就过去了。我赶紧跟上去,放眼望过去,傻了眼。 这个屋子……触目的,全是红。 而且,空无一人。 而且,那个浓郁的长生味道……我是忍不住了,歪过头就干呕了起来,魏浅承凌厉的四下扫了一眼,脸色也十分难看,但是见我这个模样,还是回头拍了拍我的后背,清雅的声音说道:“要是坚持不住,就吐出来。” 可是最近胃口里面一直没怎么进东西,就算那甜腻的味道像是细小的羽毛在搔动喉咙,也什么都呕不出。 “妈呀……”我身后的萧虎,反应比我还大,也干呕了起来:“这他妈的是什么玩意儿……” 是放射形状的血和肉,像是有人肚子里面装上了炸弹,当场爆了。 血腥气伴随着长生的味道,让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剧烈的晕车。 但是这也不是来得及“晕车”的时候,我挣扎着顺着魏浅承的胳膊勉强站起来:“邓先生他……” 只怕自己乌鸦嘴,并不敢把那句“邓先生出事了”说出来。 难不成,菖蒲洞察先机,知道我要过来,先下手为强? 不对呀,现在杀了邓先生,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我早就知道她不会轻易跟邓先生动手,只是她的要挟像是手掌心里扎进去的刺,早点拔出来早点舒服。 地上,有破碎了的黑色布条子,显然, 是蜕皮整天包裹在了自己身上的。 蜕皮看来是个凶多吉少。 不管发生什么事,估摸着是有人先下手为强了! “那个胖子还很有用,”魏浅承说道:“这些血不应该是他的,应该是有人比咱们早一步,从这里将那个胖子给找到带走了。” “这么说,还是来晚了一步。” 邓先生要是被别人弄走,那我是不用受到了菖蒲的要挟了,可邓先生的下落,又没有了! 有点让人啼笑皆非的一个结果。 “先出去吧。”魏浅承挑起了英挺的眉头,说道:“不管是谁,一定还会借由那个胖子来找你的,到时候,以不变应万变。” 我早也受不了这个屋子里面的气息了,没有法子,两腿拌着跟魏浅承下楼,魏浅承看出来了,矮下了身子就将我给背起来了。 心里不安,我有什么资格被他背着? “我没事……”挣扎着要下来,魏浅承修长而有力的手臂则将我箍的紧紧的,十分正经的说道: “别动,这个机会,你要珍惜。” “机会?” “你……是我第一个背过的人。” 我有点发怔。 他没有回头。 在那个浓郁的气味里面,显然,他的腿也有点打颤,但他就是一步一步的往下走,尽最大的能力去让自己稳下来。 出了屋子,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感觉确实好多了。 我赶紧从他背上跳下来:“谢谢!麻烦你了……” 他苦笑的揉一揉眉心:“非得这样客套到拒人千里?” 我假装没听见,先将自己身上他那件衣服脱下来还给他:“外面冷,你赶紧穿上!” “我不怕冷。”魏浅承低下头望着我:“不关心邓胖子的下落,倒是有心思关心我?” “我是没什么立场关心你,”我抬头望着魏浅承那一张美到妖艳的脸:“可是你为了我受冻,我觉得不值!” “那我不受冻……”魏浅承忽然伸出胳膊就将我给环住了:“这样就很暖。” 很暖,是很暖,程恪给不了的那种暖。 不得不说,被这样的人喜欢,光是虚荣心,也能让人心头小鹿乱撞,可是,既然已经有了程恪,他再好,也不是我应该动心的:“魏浅承,你完全可以找别人……” “做不到。”魏浅承的下巴抵在了我头顶上:“就一会儿……就当你还了以前欠我的人情,好不好?” 真的很难拒绝,但是不得不拒绝。 我要挣扎开:“人情,我用其他的办法还……” 魏浅承却就是不松手,忽然说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个伤口不愈合么?因为只要它还没有好,我就能拥有一个你给我留下来的印记,可以提醒着我,你曾经在我身边过。即使是个伤口也好,它好歹,能替你陪着我。” 不得不说,大概每个人听到了这样的话,心里都会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给触碰包裹,没法狠下心来将他给推开:“魏浅承,我不觉得我有哪里值得……” “一开始,确实不过是跟收集东西一样,想收集了你,虽然你是没有菖蒲好看,也没有菖蒲能干,更没有菖蒲聪明,甚至你心里连我一席之地也没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心里,你闯进来,就出不去。”魏浅承的声音缓慢又悠扬:“不为别的,就为你是你。” 鼻子发酸,有点想哭。 “所以,开始是想得到你,希望你是我的人,可以陪在了我身边。”魏浅承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是不知不觉,我居然会变……就这样看着你就好,只要你在笑就好,就算你只能站在了程恪的身边也好……” 他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将我的头扣在了他胸口上:“我不用你给我什么承诺,也不用你牺牲什么,牺牲,我来就够了。” 是啊,反正,他习惯了。 偏偏是这个习惯,让人心头发酸。 “程恪,你听见了。”忽然菖蒲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觉得,你多余么?” 我心头一凉,抬起头来,菖蒲正带了程恪,站在了昏暗的灯光下,望着我和魏浅承,像是在看一场笑话。 程恪就安安静静的站在灯光下面,一言不发。 “程恪……” 他看见这样的场面,不是第一次,扪心自问,我看见他和菖蒲这个样子,我会有多生气? “你们,”他的薄唇微微扯了一下,有点不自然,声音跟初冬的风一样凉:“来这里干什么?” 第261章:比武打擂 我一着急,就要将菖蒲的事情给说出来,魏浅承却拉住我,妖艳的丹凤眼看着程恪,像是带着点挑衅:“我们么,是为了找那个邓胖子来的,不过,你大半夜跟菖蒲两个人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 “巧得很,”菖蒲温婉一笑:“我也听说了,这里有可能有邓先生的线索,知道程恪在找邓先生,就带着他找过来了,倒是没想到……遇上了你们,不知道,是不是打扰了?程恪,咱们要不先走吧?唐突有情人,岂不是煞风景。” “你择的倒是干净。”我甩开了魏浅承,望着菖蒲,实在是难以置信世上还有这种指鹿为马的人:“邓先生不就是被你给抓起来了么!现在邓先生已经不见了,就连你的蜕皮也……” “陆荞,凭空诬陷的话,证据就算是捏造的,也好歹给一点。”菖蒲打断了我,轻移莲步,缓缓的走过了过来:“如果真的是我将邓先生给抓起来的话,我犯得着待程恪来这里么!” 不对呀,她对邓先生遇上的危险,好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似的。再者说,若果邓先生真的在这里,她真的会领着程恪前来? 忽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难道,菖蒲是故意让我和魏浅承到了这里来,让程恪看见这个情景的? 她知道,魏浅承现在喜欢我,跟当年喜欢她一样…… 而魏浅承,倒像妖艳的丹凤眼一眯,是对程恪的那样子,喜闻乐见似的:“哎呀,生气啦?我记得,你不爱吃酸啊,怎么今天倒是喝了醋。” 程恪谁也没看,谁也没听,只是定定的望着我,可是虽然没有几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了千山万水,远的够不到,清越的声音凉凉的说道:“没找到?” 尴尬,难堪,狼狈。 “没找到。” “那跟我回去。”程恪转过身来,先往回紫玉钗小区的方向走。 菖蒲挑起了眉头,像是有点不信。 魏浅承更是索性说道:“就这么走了?话不是还没说清楚么?” 我丢下了魏浅承的衣服就追上去,什么样顾不上了。 身后传来了一声甜美的嗤笑声,不知道菖蒲笑话的是魏浅承还是我。 我没回头,一股劲儿的追上了程恪,看着程恪那好看的手就在我左侧,可是……好像没有跟平时一样要伸过来习惯性握住我的样子。 犹豫了一下,有点想把自己的手给伸过去,但是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想了想,手还是没伸出去。 试探着喊他:“程恪。” “嗯。” 沉静的,一点感情也没有的声音。 我眨眨眼睛:“不回医院了?” “你好了。” 他的侧脸在月光下,带了一层的清辉,好看的像是谪仙,也不食人间烟火气的像是谪仙。 我不死心:“你怎么知道我好了?” “这么冷的天,能跑这么远,不是好了?”他薄唇终于勾起来,声音还是凉。 有点……发酸。 “刚才我真的是为了邓先生才到那里去的!”我赶紧说道。 “嗯。”好家伙,嘴也不愿意张了。 “真的是因为菖蒲拿着邓先生要挟,不许我跟你说,说有先行侏儒俑盯着,只要我跟你说,那他们就对邓先生不利!”我赶紧说道:“可是现在,邓先生不知道往哪而去了……” “嗯。” “那……魏浅承和菖蒲他们两个……”我咬了咬牙: “不管了?” “陆荞。”程恪停下了脚步,侧头望着我,跟初识的时候一样,是个生人勿近的气场:“跟我没关系的事情,我没兴趣,如果你有,我绝不拦你。” “没有没有!” 我张了张嘴,还想找话来说,可只是觉得,好像程恪现在,根本不想跟我说话。 也罢,也罢。 到了小区的门口,耳钉正站在门口等着我们,看也看出来我和程恪之间的气氛很微妙,话也没多说,只是深谙夹起尾巴做人的道理,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后面,用胳膊碰了碰我:“傻了吧?” 我欺软怕硬,就是跟耳钉有能耐,立刻拿出脾气来瞪了耳钉一眼:“废什么话,信不信我扎你。” “你也就跟我有本事。”耳钉压低了声音,捅捅我说道:“你跟女神之间的战争,我看着,像是凶多吉少,你还是自求多福吧,你是不知道,今天程恪,亲手给女神涂药了。” “你说什么?”这句话像是什么东西在我心里给炸开了,“砰”的一下子,火花四溅,见什么烧什么。 “是真的!”耳钉添油加醋的说道:“女神说手使不上力气,我见犹怜啊!我想着过去搭把手,可是女神老当我是透明的,一双眼睛光是含情脉脉的盯着程恪,程恪开始不愿意,但是后来像是心软,就帮着涂了。” “哪里?” “啊?” “我说涂了哪里!” 耳钉往脖子下面抹了抹:“这里。” “什么药?” “我又不是医生,我不认识啊!” 耳钉接着盯着我,神神叨叨的说道:“他们俩,你别说,真挺般配,好像还是原配?那家伙,在一起太他妈的养眼了,能拍偶像剧的海报!我觉得吧,其实魏长生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你倒像是真的,要不,你考虑考虑?有了他,你可以什么也不怕了……” “原配你个头!” “行行行……”耳钉露出一个老实巴交好脾气的样子:“你高兴就好,不过,程恪脸色不太好啊,被自己养的鬼吃的死死的养鬼师,我这二十来年,也只认识你一个。” 被自己养的鬼吃的死死的…… 我心头一动,还真是!我是“主人”,我得硬气点! 想到这里,我腰杆子就挺起来了。 到了小区里面,程恪开了门,先进去了。 耳钉也跟进来,换上了他打入住我家以来自我认定的那双拖鞋,轻车熟路对着冰箱跑。 程恪不见了。 我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看见程恪正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也没开灯,就那么挺拔的站着,像是看外面的夜色。 看上去,莫名的落寞,像是万家灯火,全于己无关的疏离。 本来豪情万丈打算命令他对我好点,忽然那股气泄了,我又怂了上来,转身回去了。 “怎么样?”耳钉探头过来,是个看热闹的样子:“他生气了?” “管你毛事。” “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本来也不公平,他不是也照顾前女友了么?”耳钉说道:“吵起来,你也未必会输。” “我不想吵。” “咕……”在破屋子里面闻到了长生味道的恶心感觉退下去了之后,倒是特别明显的饿了。 连胃口都有了,估摸着我也真的是好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好像哪个名人说过,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于是我转过身去开了冰箱,里面还有速食面,就伸手拿了出来,又挑了几个鸡蛋香肠去煮。 “我也吃!”耳钉赶紧凑过来说道:“多煮点,火要小。” 锅里的水滚了起来,咕嘟咕嘟的冒泡,我心不在焉的把鸡蛋先磕了进去,瞅着那黄黄的蛋清子和白白的蛋清子,不知不觉叹口气。 “陆荞,这里还有虾!”耳钉忽然把脑袋探了过来:“加上!” 多久以前买的冰冻虾仁了,我接过来看了看,那虾仁倒是还没过保质期,就顺手拿过来放上了。 结果虾仁在冰箱里面冻的时间太长,跟盒子黏成了一坨子,往锅里掉不下去,我一心烦,拿着那个塑料盒子在锅的边缘用力磕了两下,那冰坨子“哗”的一声就直接全砸进了锅啦,滚水直接全被溅到了我手上。 “你说你煮个面,弄的跟搞二战的似的……”耳钉还在冰箱里面寻摸,听见了那动静,一抬头看见了我的手,“哎呀”一声就叫起来了:“卧槽,都烫成了这样了,你没感觉是吗?你他妈的不疼啊?” 我满脑子想的全是程恪,这才反应了过来,发现一只手全烫红了,十指连心,疼的确实挺要命。 “麻痹你是不是傻了?”耳钉冲过来就拉着我的手要往水龙头下面冲,可是那个带着檀香味道的挺拔身影比他更快,那双冰冷的手先将我的手给握住了,抬起头,那张冷峻的脸几乎要掉下了冰碴子来了,桃花大眼冷飕飕的瞪着我,拖过我就往冰箱旁边去,抓过了几个冰棒就压在了我手上。 动作挺急挺粗鲁,重重的,一点也没有平时的温柔,而且那个表情……凶神恶煞的,就算脸再怎么好看,也是让人寒意凛然,像是抓到了熊孩子捣乱的家长,恨不得当场打人。 我撇了撇嘴,手上疼,他下手又重,还因为之前因为菖蒲一直压着的委屈,让我眼眶子一酸就想哭,程恪却冷冷的扫了我一眼,说道:“收回去!” 眼泪哪里是说能收回去就能收回去的,在眼眶子里面滚了滚,还是掉下来了:“疼。” “疼要怪谁?”程恪显然像是心里眼里全窝着火,桃花大眼盯着我就说道:“你那么用力干什么?” 头一次……看见他这么生气的样子。以前就算他冷冰冰,也是沉静的,可是唯独这一次……心口也像是被他的锋利的眼光给插了好几下,锐锐的发疼。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忽然一想,不对呀,我烫了自己的手,他这么生气干什么? 还阴阳御鬼之术呢!我光被鬼给御了,全天下有我这么倒霉的养鬼师么?是我养你还是你养我呢? 想到这里,我梗着脖子,就麻利的把烫得通红的手从他手里给抽回来了,抽着鼻子进屋里去找烫伤药,耳钉想过来帮忙,但是看见了程恪那个吓人的气势,立刻盛上了面条,就自己回到了屋子里去吃了,还把门给用脚关上了。 烫伤的手碰不得,只好用另一只手开药箱,可是那个药箱需要一只手按着扣,一只手往上抬起了才能打开,我现在跟杨过似的,成了独臂侠,实在是无能无力,心里暗骂设计药箱的人不人道,这不是为难伤残人士么! 可是这个时候,那个药箱的扣子,居然自己给弹开了! 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掀开了一样,里面一管药咕噜噜的滚了出来。 正是烫伤药。 药箱不是活的。 我强忍着回头看的冲动,先把药膏拿出来往手上抹,可是手已经肿起来了,就算药膏冰凉,也是火辣辣的疼,我忍不住“嘶”的一下倒抽了一口冷气,而那药膏像是听见了我的声音,居然自己晕开了,细细薄薄,均匀的涂上了一层。 那个强迫症似的整齐程度,除了程恪,还真就没有谁了。 我想了想,不能老弄的这么被动,这可不是我的风格,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在心里谋划了谋划,老虎不发威当我病猫呢,先发一场脾气再说! 在肚子里面打好了腹稿,我打算先下手为强,两个人在一起,要么是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两下里互不相让,那就是龙卷风。 吸了一口气就站了起来,转过身对着程恪的方向就要先发个飙再说,可是没想到我刚一回头,那双修长的手已经将我给按到了那个凉凉的怀抱里去了。 熟悉的檀香味道铺天盖地,他笔挺的白衬衫上沾满了我的眼泪和鼻涕。 “你不是……”我在他胸口重重的擤了一下子,勉强抬起头来,才说道:“你不是不高兴么!” “我怎么可能会高兴!我的心疼的像是要碎了你知道么!”程恪一只手扣住了我的后脑,重新重重的将我的脸按到了他的坚实的胸膛上,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宁愿被烫成了那个样子的人是我,你懂不懂?” 我一下子僵住了。 “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程恪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你知道患得患失的感觉有多难过么?我跟你说过,唯独你,第一次让我会有害怕的感觉,可就像是上了瘾中了毒,割舍不掉!” “刚才的事情……”我额头抵在了他的胸膛上:“确实是我不对,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一直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方法,但是我保证,我跟魏浅承绝对不会……” “我知道。” “那你干嘛,还那么生气?” “生气要什么理由?”程恪挑起了英挺的眉头来:“我看着就是不舒服!” “我看着你跟菖蒲在一起还不舒服呢!”刚才被耳钉点燃了的小火苗蹭的一下子扩大成了燃烧弹,在我胸口横冲直撞:“你今天,还帮菖蒲涂药?” 程恪微微一怔,随即说道:“不是你让我过去帮忙的么?” “你以为我愿意?”我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她胁迫了邓先生,我会舍得让你去伺候她?” “你说什么?” “嗯?”我眨眨眼睛:“胁迫邓先生?” “后面一句。” “我会舍得……” 话还没说完,下巴被程恪修长的手抬起来,他一低头,重重的吻在了我的唇上。 微微凉,微微苦,霸道蛮横,带着攻击性,一路深入,让人节节败退,像是整个人全要被他给吞噬下去。 头顶有点发昏,脚像是踩在了云端,软软的要倒下去,他倒下弯下腰将我打横抱起来,丢在了床上,重重压下来。 “我说……嗯……” 激情退去,昏昏然在他手臂之中睡过去的时候,只觉得被烫伤的那只手上凉凉的。 眯起眼睛,看见他十分认真的握着那只手,在一下一下的吹,是个专注极了的模样,宛如凿壁偷光的少年。 哎……就当,我今天是使了个苦肉计吧,这个烫伤,烫的值得。 我心满意足。 这样就好。 第二天醒了,程恪不在身边,我揉了揉被压的无法无天的头发,起来想洗澡,可是手上肿起来全是水泡,碰水又挺麻烦,于是起来去冰箱找保鲜膜,打算来个避水措施。 一出了卧室门,倒是看见程恪正在厨房里面煮东西。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程恪挺拔的侧影正站在厨房里,被日光镀上了一层金边儿,就算锅里是蒸汽缭绕着,让他该熏染成一个家庭妇男,可他的白衬衣也越发显得是整洁笔挺,还是像童话里面的贵族王子一样。 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真好看。 他侧头看着我,淡淡的说道:“去照镜子。” 心里又是一个不祥的预感,赶紧就钻到了卫生间里面去了,只见镜子里面的自己眉泡眼肿,眼眶子发青,整个人跟个鬼一样。 还有身上被魏浅承平了的痕迹,又被程恪新添了不少。 暗暗的在肚子里骂他,嘴角却还像是挂着笑,一直弯着,压也压不下去。 裹好了手,泡在了大浴缸里面,暖暖的水漫上来,身上的疲倦一扫而光,果然泡澡是人生之中最幸福的事情,没有之一。 舒舒服服的叹口气,刚要转身去拿沐浴露,忽然一个脑袋从澡盆旁边跟个蘑菇一样的缓缓冒了上来:“大姐。” 我手一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那大瓶沐浴露已经冲着那个脑袋给丢过去了,那个脑袋倒是也算敏捷,闪避了一下,谄笑着说道:“大姐,我躲闪是给你个面子,其实那个沐浴露,能从我身上穿过去。” 我吸了一口气,赶紧让身子更往下滑了一些,只把脖子露出来:“祝贺?你要疯了,怎么往这里闯?” “反正大姐的身材跟我自己的身材也差不离,所以我觉得没啥可介意的。”祝贺大大咧咧的说道:“大姐估计也不介意吧?” “……”我正在搜索能想到的哪句话,能够顺利的骂的他找不到北,可是偏偏脑海中的词汇量不够,全代表不了我这种万千神兽从心中呼啸而过的感觉。 还没等我想出来,祝贺就转了话题:“大姐,你知道我来找你干啥不?” 我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我怎么知道?” “哎呀大姐,我就知道你消息不灵通,才特地赶过来告诉你的,这次算是有热闹可看了。”祝贺凑过来说道:“你们养鬼师的那个金玉里,闹大事了。” 金玉里?那金玉里可是养鬼师们的最后一片乐土了,我立刻直起身子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祝贺咋咋呼呼的说道:“听说几个派系的养鬼师闹了内讧,聚众斗殴啊!那家伙,打的乱七八糟的,还跑出来了不少本来已经被驯养了的鬼,逃难似的出来了,我正碰上个,吓得脸都掉了。” 脸都掉了是个什么鬼意思。 我忙问道:“内讧是怎么回事?谁跟谁打起来了?” “具体不清楚啊,“祝贺神神秘秘的说道:“不过么,据说跟一个大胖子有关。” 脑子一个突,大胖子? “难道,姓邓?” “哎呀,大姐,我还真是小看你了!”祝贺露出一种挺钦佩的模样来:“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如此…… 我忙问道:“那个大胖子是怎么回事?” “据说是那个大胖子在金玉里露了面,”祝贺说道:“养鬼师之间有传言,说但凡是得到了那个大胖子,就能得到了长生!这真是,搞的那个大胖子成了抢手货,好几个养鬼师家族要请他,结果互相之间就打起来了,啧啧,惨不忍睹。” 是了,养鬼师一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子承父业,世代沿袭的,在玉宁比较出名的,就是刘老太太还有龚贝贝他们家,其余能耐大的肯定也有,就是我未必知道。 邓先生不是被人劫走了,怎么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在金玉里那种地方出现? 我想起来了魏浅承昨天说的那句话:“你不用去找他,他自然会来找你。” “那个大胖子,现在还在金玉里么?” “应该还在呢!”祝贺不亦乐乎的说道:“好多养鬼师为了争他,跟比武招亲打擂台似的,大姐,我也想着看看热闹去,你去吗?带着我行不?” 去,当然去!这个事情,怎么可能不去! 第262章:欺负老人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 “祝贺,你赶紧给我出去,让程恪看见你待在这儿,非得要了你的命。” “没事,我早就死了。”祝贺往前凑了凑:“大姐,用不用我给你擦擦背?” 说着撸了撸袖子,作势就要拿浴巾:“别看我人瘦胳膊细,搓澡还是挺娴熟的,大姐要是不介意,我还能给你拔一套火罐……” 谁知道祝贺这话还没说完,那细瘦的身体就像是被个看不到的手给提了起来,“嗖”的一下子,重重的被拖行着穿墙而过,没过两秒钟,客厅里面传来了凄厉的惨叫。 我叹口气赶紧从浴缸里面钻出来了,大清早的,洗个澡也不能省心。 拿起了浴巾擦身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昨天关于邓先生的事情,菖蒲知情么?邓先生到底是还在她的手里,还是真的被谁劫走了? 事情有点矛盾啊…… 难道说,菖蒲也知道邓先生在自己那里出了事,已经是无力回天,才顺水推舟,把程恪给叫过去了? 这一招叫什么来着?破桌子先伸腿儿。 如果邓先生真的是被劫走了,那这一次将邓先生给弄到了众目睽睽的境遇下,又是谁干的? 姥爷和二姥爷,树叶子老头儿还有刘老太太,现在都没消息。 也许这次去金玉里,能成为一个转机。 一边想着一边穿内衣,偏偏内衣的钩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勾不上,费了老大的力气,忽然身后一凉,内衣的扣子已经被扣好了。 回过头,自然是程恪不请自来,黑沉沉的桃花大眼望着我,面色沉静:“下次一个人洗澡,见到了什么,要叫我。” “知道了。” 他的眼睛从上到下扫了我一遍,是染上了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却还是勉强的转过了头,喉结性感的一滚,像是压抑着什么似的,清越的声音有点沉:“出去吃饭。” 总是这样隐忍克制,会不会很累?我偷偷的从他身后,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面,从上往下的滑,触手微凉又坚实,微微凹凸的肌肉纹理,真的跟活人一样。 果然,探进裤子的时候,听他倒抽冷气的声音。 终于像是忍不住了。 可是等他回过头,要冲着我伸手揽过去的时候,我已经飞快的把衣服穿好跑出去了。 “陆!荞!” 我假装没听见,坐在餐桌旁边捧了碗就稀溜溜的喝汤。 看着他瞪着微微染红了的桃花大眼,一步一步从卫生间迈出来,整个人像是猫炸毛的样子,真好玩儿。 “大姐,”祝贺从餐桌下面钻出来,显然是挨了一顿揍,脑门子微微有点透,是个苦不堪言的样子:“你啥时候去金玉里?我这个样子,大概你得背着我去。” “该。”我想了想,问道:“对了,上次打你的养鬼师呢?最近出现了没有?” 一听了这件事情,祝贺立刻来了精神:“没有!估摸着不知道上哪儿浪去了,大姐,要是真碰上了他们,你可给帮着我主持公道啊!这是挑战你的权威,叔可忍,婶不可忍!” “你不是念到了中学吗?知识都学哪儿去了!”耳钉摇摇晃晃的也从客房里面走了出来,脸也没洗就过来跟着吃:“那叫湿可忍,干不可忍。” 我翻了个白眼,继续喝汤:“耳钉,你不是一直在玉宁吗?玉宁比较有势力的,都是哪几个养鬼师家族啊?” “我们刘家牛哄哄响当当啊!出去打听打听去!”耳钉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我姑奶奶是玉宁的风云人物,谁不知道?那家伙,只要是养鬼师,谁不知道刘菊花的大名……” “你们家我知道。”我放下碗,接着问道:“除了刘老太太,还有谁?” “还有龚贝贝他们家,不过他们家你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耳钉摸了摸还没来得及刮胡子,有点发青的下巴,接着说道:“还有就是魏九爷他们那一派魏家,最近声势挺旺的,还有西川的杜家。” 全是熟人啊。 杜家我也知道,当初跟阿九勾搭在了一起,生生的断了一个手腕子。 “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些人在金玉里比武招亲……不……”我顿了顿:“比武招邓先生。” “邓先生?”耳钉一下子来了精神:“那邓先生有消息了?” “现在正争抢着呢,都白热化了,”我说道:“祝贺来报信,说是打了一个不可开交。” “那蔚蓝哥和龚贝贝应该也得知道点什么内幕啊!”耳钉忙说道:“他们怎么没给咱们来电话啊!” “这倒也是……”我想了想,道:“难道是龚贝贝被关在了家里,闹的罗蔚蓝陪着,两个人两耳不闻窗外事?” “哎呀……”耳钉倒是露出了挺神往的样子:“是不是……跟度蜜月似的?” 正这个时候,手机倒是适时的响了起来,我抄起来一看,果然说曹操曹操到,正是罗蔚蓝的电话。赶紧接起来:“罗蔚蓝?” “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罗蔚蓝的声音跟程恪稍微有点像,也很好听,但是温润了很多,不过这一次,声音有点急匆匆的。 我忙答道:“在家里呢,怎么啦?” “我现在过来接你,那个真正的邓先生有下落了!” 我赶忙答应了下来,回屋子收拾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事情本来也是为了长生引起来的,我作为长生的正主,这个时候高调的抛头露面,显然很不合适。 就赶紧从衣橱里面找到了口罩墨镜还有帽子,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跟通缉犯似的。 程恪上次在金玉里出现过,又是扎眼的厉害,顺手把他扯过去,也一副武装,程恪显然还是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任由我揉捏,只板着脸不说话,我恶趣味发作,又伸手进衣服里要摸他,结果手被他一团,他挑起眉头,冷冷的威胁了一句:“回来收拾你。” 打扮好了,罗蔚蓝的车到了,他看见我这个高深莫测的打扮先是愣了愣,接着就是个心领神会的样子,我们几个人上了车,我忙问道:“现在金玉里怎么样了?” “四个字。”罗蔚蓝说道:“鸡飞狗跳。” “这……”其实想想也知道。 “龚贝贝呢?”耳钉看了一圈,说道:“她那么爱凑热闹,怎么这次没看见她?” “别提了,”罗蔚蓝有点尴尬:“还在家里蹲着呢,一言难尽。” 既然这样,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车子一路风驰电掣,在初冬的冷风之中一路往金玉里开过去了。 才刚进了金玉里,只觉得那个狭长的街道上就给乱成了一团子,满地都是白菜帮子香蕉皮什么的,还有个养鬼师抱着个泡沫塑料箱子,问我们买不买坟圈子阴土栽种出来的糯米包成的豆沙棕子。 罗蔚蓝顺口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正热闹!”那个卖粽子的养鬼师赶忙说道:“我可以给你们占个好位置,保准一清二楚!” 说着捻了捻左手的拇指和食指,示意票票。 这家伙,果然是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为了邓先生,都能养活零食小贩和黄牛党了。 罗蔚蓝是个财大气粗的,当时就塞了钱,那养鬼师十分满意,还附赠了我们一人一个粽子,全被耳钉和祝贺给收了。 到了地方,确实位置绝佳,是邓先生所在的那间茶楼的侧门口,位置隐蔽,看的倒是很清楚。 茶楼旁边熙攘攘,挤着了不少养鬼师,十分的热闹,大家全伸长了白白的脖子,像是要下河的鹅。 而邓先生居然就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坐在了茶楼的大厅里面,面含慈悲的微笑,一身肥肉严丝合缝岿然不动,只是偶尔抬起了袖子来,去咬嚼那总不离手的肉。 我忽然也就明白了邓先生为什么非要去昆仑山学艺了,这种饭量,别说那个灾害时期了,就算是经济高速发展的现在,家里有邓先生这么口人,普通家庭也要头痛。 因为金玉里本身自己的地理位置就狭窄,这个茶楼已经算是个宽敞的地方了,现在因为人多,也是拥挤不堪。 我们旁边有几个跟我们一样买了黄牛票的养鬼师,正在一边跟观赏国宝一样的观赏邓先生,一边噗噗的往地上吐瓜子壳,还有工夫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你看着,谁家能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将邓先生给请回去?” “不好说,”一个瘦长身材的麻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据说只有请了邓先生,才有可能得到长生,那肯定各家各户都卯足力气了!那可是长生,别说死几个人,就算是断子绝孙,也值得。” “反正有了长生,就跟魏长生一样长生不老,要那个鸟毛的子孙,也没什么意思。”那个发问的养鬼师嬉笑着说道:“怎么也值得。” 长生…… “不过我有点纳闷,”又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长生不是在那个打败了魏长生的陆荞身上吗?跟这个胖贼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有他就有长生?” “听说现在携带长生的那个陆荞,不想要长生了,只想着把长生给取出来,而世上能取出长生的,只有这个邓先生了,”那个麻子全然是个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样子:“所以但凡能请到了邓先生的,那个陆荞一定会找上门来,那长生倒是一拿,不就水到渠成?” “也真怪。”有人说道:“还有人不想要长生?” “大千世界百杂碎,无奇不有呗。”麻子悠哉悠哉的说道:“人傻没办法,这样的人,。长生在她身上也是暴殄天物。” 就算是隔着那么多的遮掩,我也看得出来程恪不太高兴,就忙把他的手给压下去了,祝贺倒是很不服气我被人骂,偷摸摸的往那两个人后腰里面吹气,不大一会,闹的两个人嚷着腰疼,扶着腰呻吟,也没工夫议论了。 正这个时候,有个人从人群里面挤出来,对着邓先生微微一笑:“邓先生,我们西川的龚家,现在在玉宁也有点产业,听说您现在遇上了麻烦,需要个庇身之地,我们龚家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还请您移驾过去,您的安全,我们来保证!” 龚家……那就是龚贝贝家的人了,果然是不肯错过这个热闹的。 本来有几个养鬼师跃跃欲试也想着上前请,但是一见对方是个硬茬,不由得也软了下来。 龚家的来人见状,笑的更自信了:“我们绝对不会让人伤害您的……” “ 其实这个时候,谁要是想请了邓先生,可无异于引火烧身,”我忍不住低声问程恪:“为什么他们还是愿意争来抢去这个麻烦?都不怕死?” “这本来就算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就不用死。”程恪淡定的说道:“贪。”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罗蔚蓝也叹了口气:“贝贝家,也是这样。” 邓先生微微一笑,眯起了眼睛:“我看着,你倒是挺有诚意的……” 那龚家人当然更高兴了,结果好景不长,邓先生话还没说完,有一个耄耋老人忽然弯着腰从一边走过来了:“现如今,觊觎长生的人实在太多,老头子劝你们龚家一句,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省的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五叔公?”耳钉的眼睛倒是直了:“居然……居然把我五叔公也给惊动了!” 毫无疑问,耳钉他们刘家人也来凑热闹来了。 简直让人头疼。 “话不能这么说。”龚家人见了这个不速之客,还是个挺淡定的样子:“我们龚家,毕竟年富力强,您刘家,全是些个花甲老人了,别的不怕,也只怕你们力不从心啊。” 其实,胖人不爱听肥,矮子不爱听锉,这老人当然也不爱听这种话了,那个被耳钉称为了五叔公的,自然脸色一凛,将花白的长胡子甩到了肩膀后面,沉声说道:“要不,比划两下?” “公平公正公开,各凭本事。”龚家人还是悠哉悠哉的说道:“大家伙听见了,是刘五爷非要动手,别说我们龚家欺负老人。” 第263章:天降爆竹 钻石满3100加更两更合更八千字 看着这个意思,大概是要打起来了…… “卧槽,这邓先生是不是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抛绣球的丞相家闺女了!”耳钉是个叹为观止的样子:“成了香饽饽被人争抢的感觉,看样子好像非常爽,我特么的就从来没有过这种机会。” “爽你个头。”我说道:“这种折腾的天下大乱的感觉,肯定不是邓先生自己想导致的,谁能那么傻,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儿?邓先生年纪这么大了,当然怎么自保怎么来,又不是年轻人去搏出位。” 邓先生就是一个饵,挂在那里,等着人来咬钩。 说着偷偷看看程恪,等着程恪夸我机智。 可是程恪的桃花大眼根本没看我,只是沉甸甸的盯着邓先生。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下去,正看见邓先生那个庞大的身体后面,隐隐的,像是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东西。 细细的阴气,十分隐蔽,如果没有程恪那么敏锐的眼睛,根本不可能看得到。 那是什么……仔细一看,那个阴气围绕在了邓先生的脚腕和手腕,都是些个使用阴气的关键部位。 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现在邓先生果然是个受制于人的状态,那阴气的痕迹,特别明显是要困住他,不让他挣脱。 肉票呗。 邓先生不是养鬼师,照着鸿福赌场三朵金花的意思,他当初是上山学道的,偏巧那个道术,又能专克养鬼师,后来学会了一身的本领,倒是在昆仑山做起了阴阳买卖。 不过也许邓先生是个见惯了大风浪的,并不拿着现在的窘境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热闹也该看看,是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 “耳钉,你的五叔公,是个什么样的角色?”罗蔚蓝压低了声音:“我记得你们刘家专长的还是看风水坟山,养鬼术也不过是相看风水坟山的辅助,真要是真刀真枪的拼,他岁数又大,恐怕不好。” “这你就别担心了。”耳钉满不在乎的说道:“就算对我们刘家来说,这个养鬼术是个辅助,五叔公也是个养鬼术里面的个中翘楚,他可不算白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你看着吧,还是给你们龚家的人担心合适。” “我姓罗,不姓龚!”罗蔚蓝沉了嗓子:“这个龚家的人我倒是知道,用的是西川那一路子的养鬼术,阴狠凌厉,手下不见得能容情,一会儿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该上得上,别跟刚才似的,闹出了人命……” “放心吧,怕他?”耳钉嗤之以鼻:“我们刘家,还没怂成那个地步……” 耳钉那话还没说完,那个龚家人先开了口:“中华民族当然要尊老爱幼,您先请。” 只见那个五叔公也不客气,微微一笑:“懂事,不愧是个做大事的,有胆识。” 说着,果然先出了手。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凌厉的招式,甚至不是程恪对魏浅承那种华丽炫目的模样,单单是干枯的一双大手,是轻轻的按在了地上,跟捻蚂蚁似的,而那大手一接触地面,地面像是微微的动了一下子,但是也看不出什么变化,五叔公就重新缓缓的站起来了。 就拍一下子地面?这……有点匪夷所思啊…… 罗蔚蓝又担忧的看了一眼耳钉,耳钉还是个脸上有光的样子。 事情总不是白做的,我继续留心着那个五叔公,而那个龚家人,也没看出来五叔公的那个门道,只是微微的笑了:“该不会,刘五爷是因为阴气不够用了,想叫出什么鬼出来,却没叫出来?” 五叔公咧了咧嘴笑了,还顺手摸了摸甩到了肩膀后面的白胡子,只是简简单单的说道:“该你了。” “那胜负已分啊!”龚家人冲着五叔公伸出了手,在半空之中,简简单单的画了个圈,手指头往外面一勾,五叔公撇在了后面的胡子,居然像是活了,宛如一条蛇一样,冲着五叔公的脖子就绕了过去! 而且,打上了一个活结,拉着五叔公就往半空中吊,跟自缢一样! 五叔公穿着黑布鞋的脚踢蹬了两下,整个人就被拽上去了,离地三尺! 我一下看呆了:“这是个什么法门?” 程恪答道:“就是找到了对方阴气最薄弱的地方,使唤了小鬼藏在了里面,现在让小鬼听融合了老人的阴气,可以为自己听令而行,算是一种‘寄生术’。” 有小鬼寄生在胡子里面了。 在场观摩的自然全是行家里手,全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还有人说了风凉话:“这下子,看着老刘家要颜面扫地……” “哼,没见过世面。”耳钉眼见着五叔公的脖子绕了一个密实,却还是十分泰然:“热闹还在后面呢!” 果然,五叔公就算被吊了颈,还能笑出了声来:“后生仔,你先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老爷子说笑话了。”龚家人微微一笑,可是身子微微一动,整个人却像是僵住了:“这……” “见位辨位!”耳钉得意洋洋的指着那个龚家人:“看见了没有,这就是我们刘家风水术的能耐!” 那个龚家人身上倒是什么也没发生,可就是因为什么也没发生……虽然他站着的地方很宽敞,可是他的四肢却是蜷缩着,扭曲着的,完全伸展不开,只是不断的往里缩,仿佛被装进了一个正在越来越小的透明狭长箱子里面一般,被困住了! 我这才看出了门道来:“他动不了了!” “他的那个方位,被我五叔公给绊住了,”耳钉笑的又贱又贼:“现在,他就等于是被装进了一定的尺寸之中,指头尖儿也别想动!只要我五叔公不解,那家伙就得在那里困一辈子!” 听着是匪夷所思的,可是在一想想我曾经遇上的那些个事情,也微微的能够猜测出来。 风水方位,经常会被拿来做“阵”,比如我上次在那个怪美容院里面遇上的下不来的楼梯,还有魏浅承设来迷惑了罗家人的风水迷魂阵,还有树叶子老头儿弄的百草圈,应该都是一类的东西,明明可以眼巴巴的看着,却就是过不去。 而这个龚家人,则是反其道而行,路明明就在眼前,却迈不开腿。 果然,刚才那个五叔公,可不是白白的弯腰去摸地。 龚家人的脸涨红了。而五叔公以一种旧时代的人特有的书生气儒雅,将白胡子重新从脖颈上面解了下来,干瘦的手在那一把白胡子里面一揪,拔出来了一根胡子。 “难道……他想着跟孙悟空一样的拔毛变猴儿?”祝贺是个大开眼界的样子:“不明觉厉啊!” “二货,” 耳钉得意洋洋的说道:“变什么猴儿!五叔公是将那个龚家人的蹩脚寄生术拔下来了!” 随着那个胡子被拔出来,人也悠悠的落了地。 龚家人当然也看出来,种的咒失灵,自己还被困住了,显然是输了。 让人叹为观止。 这要是一般的养鬼师,估计着就是跟宠物小精灵似的,让自己养的鬼出来代表自己大战一番,拼一拼阴气,而真正的高手过招,就是这样的无招胜有招,跟行为艺术似的,连个鬼也看不到。 “怎么样?”五叔公一看大局已经定了,笑的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假牙来:“邓先生,没有继续上来挑战的了吧?那我们刘家就带走了。” 龚家人是想着反抗,可是那个阵法让他寸步难行,看样子阴气也被困住了,宛如傀儡师断了连接木偶的线,连控制手下的鬼都做不到。就算不甘心,也只好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罗蔚蓝也看呆了:“姜还是老的辣,这个方位困魂术,用的厉害,对方一点都没察觉出来,防备都没防备。” “好!”整个场子是个鸦雀无声,可是邓先生率先拍了他那熊掌似的胖手,大喝一声:“够精彩!” “承让。”五叔公并没有解开龚家人身上那个困术的意思,倒是冲着邓先生迈着方步过来了,理顺了长胡子,笑容和煦:“怎么着,往我们刘家去一趟?” “那感情好!”邓先生却睁开了一直眯成了肉缝的小眼睛,忽然说道:“不过,你们家的家主在么?” “家主?”五叔公的脸僵了一下子,但马上又重新松弛了下来,正色的说道:“我们刘家,辈分最大的,也就是老头子我了。” “可是我听说……”邓先生嘿嘿一笑:“虽然您是长辈,可是你们家实际掌权的家主,是刘菊花吧?不知道,刘菊花上哪儿去了?” “这跟请您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五叔公岁数不是白长的,绝对是对什么意外都能游刃有余的样子,自然早也看出来了,邓先生问这个,不是白问。 “家主要是不在,我到了那里,也是担惊受怕啊!”邓先生的眼睛重新眯了起来:“你说是不是?那家主,是定海神针,没有家主,谁要是想着过去劫我,那可就……” “是啊!”几个正看不得别人好的养鬼师忙也长舌妇似的跟着插嘴:“怎么这次没看刘老太太啊?” “以前一有这种事,那刘老太太全都是冲在了前面的啊!” “刘五爷,刘老太太究竟是上哪儿了?” 耳钉显然也紧张了起来,自打从监控里面看见的那一次,到现在,我们也还不知道刘老太太的下落呢! 说实话,因为刘老太太跟树叶子老头儿的关系,刘老太太到底上哪儿去了,我也是十分关心的。 可是眼瞅着五叔公那么个见惯风浪的人物,一时间也有点语塞似的,显然根本也没准备这一项。 他……显然也不知道刘老太太去哪儿了。 “哎呀,该不会,刘老太太去找长生了?”那几个多嘴的养鬼师赶忙凑着说道:“这长生和邓先生聚齐了,必定全落在了刘家了……” 那几个养鬼师也未必有能跟着争一争的实力,但是那里都少不了那种人,落井下石,爱听的就是那声“咕咚”。 “菊花她不过是出玉宁了,不在本地而已,也正在往家里赶呢。”五叔公思忖片刻才说道:“等菊花回来,那你肯定能立时见到了她。” “出了这么大的事,人都不回来,这也是心宽啊……”几个养鬼师忙也挤眉弄眼的跟着折腾:“刘五爷,这样推脱,有点牵强。” 五叔公看样子有点要出汗。 邓先生侧着耳朵听了听那些养鬼师们说的话,也就咧开嘴笑了:“不是我成心为难,您也知道,现如今我身份特殊,为了自保,当然要选一个最安全的地方,您看您这里,要不还是算了吧,等刘菊花回来也行……” 这个对刘老太太的腔调,跟之前邓先生怀念刘老太太的麻花辫子,完全不一样了,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估摸着这些话,是困住邓先生的人,让他说的。 我忽然就想明白了,忙碰了碰程恪,压低了声音说道:“会不会,这个邓先生,根本就不打算跟着谁走?” “看出来了?”程恪挑起了英挺的眉头来:“有长进。” “那是!”难得能被他夸一次,我自然是心花怒放:“其实我本来就不笨,你也应该多看看我冰雪聪明的一面。” 程恪薄唇一勾,不置可否。 “不打算跟谁走是什么意思?”罗蔚蓝也听到了,忙将耳朵给凑了过来:“如果不找庇护自己的人家,那个邓先生这么大张旗鼓的找避难所又有什么必要?” 我想说,但还是先看了程恪一眼,程恪微微颔首,我这就有了底气,忙说道:“邓先生现如今是个饵,在被人拿来钓东西呢!我本来只看出来对方想钓的猎物,自然有我,但是现在这么一看,看来想钓的,还有别人。” 耳钉当然也就听出来了:“难不成,还有我姑奶奶和那个流氓老头儿?” 我点了点头:“我是这么猜测的,你看,他刚才跟刘五爷说的话,表面上冠冕堂皇,仔细一听,却还是有点牵强,好像他早就看出来了,刘老太太根本不在这里这里一样,他又是怎么知道的?显然,万一刘老太太在暗处,他这是用了个激将法,想着把刘老太太给激出来。” “而刘老太太不出现,那自然也就是真的不在?”罗蔚蓝说道:“那刘老太太到底上哪儿去了?” “现在还不知道。”我抿了抿嘴,又看了一语不发的程恪一眼:“但是我有点疑心,他们比起刘老太太,更想找到的,应该是那个怪老头儿……” 树叶子老头儿的事情,罗蔚蓝是不知道的,他正想着问问:“哪个老头儿……”可是话还没说完,正这个时候,一双大眼睛盯着我身后,露出了一个挺迷惑的样子:“这些人是……” “乓……”忽然一声巨响,窝在了我身边的祝贺像是被一个强有力的阴气给摄了过去,跟个破娃娃似的直接飞到人群后面去了。 这个声音没少惊动人,所有养鬼师的目光全扫了过来,但是再多的目光我也顾不上了,猛地转过身来,只见几个流里流气的养鬼师正将祝贺给围起来了,笑的贱贱的:“哎呀,你个小贼本事倒是还挺大,能闯到了金玉里来是么?你那个女贼主子呢?让你找来,你找了么?” 我一听这个就明白了,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几个养鬼师一定就是前一阵找了祝贺麻烦的人! 而且他们一个个的染着金头发,挂着大金链,还有在后脖颈子刺了青龙的,看上去跟平常的黑社会似的。 欺负人欺负到我们眼皮子底下来,简直就是找死呢!我这几天情绪本来就不好,也不等别的,冲上去就想着跟他们死磕,反正程恪在身边我什么也不怕。 捅了天大的篓子,他能帮着我堵。 “什么人养什么狗,”一个养鬼师一脚就往祝贺的小脸上碾:“你这么没能耐,你的主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她带着长生夹着尾巴藏到了哪里去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祝贺非但没跟我预期的一样喊:“大姐救我”,反倒是咬紧了牙说道:“我大姐没回来,要是回来,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我一愣,这就明白了,祝贺是想着找到了他们报仇,但是没想到那些流氓养鬼师会在养鬼师这么密集的地方出现,这个时候,一旦是将我的名字喊出来了,那周围的那些个养鬼师全能认出了我,自然会给我添上了不小的麻烦。 这个时候……他的小脑袋瓜子,居然还是要为着我想…… 一股子火往脑门上冲:“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罗蔚蓝却揪住了我,低声说道:“你上去干什么,祝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你看不出来?那些人诚心在这种地方揪出了祝贺,就是想把你引出来!他们不可怕,可怕是盯着长生的人,身份暴露出来,邓先生怎么救?” “可是……” “可是什么。”一只冰冷的手将我往后推了推:“别出声。” “程恪……” “有我。” 接着,他转过身,迈开了长腿,分开人群就过去了。 在场的人很多,可就是数他最出色,光一个被我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背影,也像是发着光一样的锋芒毕露。 好像是一条蛟龙,沉入了属于自己的海。 那些站在他必经之路上的养鬼师,像是不由自主的就让开了。 因为他的那个气势,就算是见惯了强者的养鬼师,也会觉得摄人。 甚至还有几个年轻的女养鬼师窃窃私语:“谁养的鬼,好像很厉害……” “这个阴气,确实霸道……一般的鬼,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气势。” “难道……这个鬼生前也是养鬼师么?” “这个我倒是不关心……”一个年轻的女养鬼师捧着自己粉红艳艳的小脸兴奋的说道:“我倒是觉得,长得肯定帅……也不知道拿掉了那墨镜围巾,是个什么样的脸……” 那几个将祝贺围起来的养鬼师见到了程恪,不自觉的也停了手,露出了一个挺戒备的模样,祝贺勉强着想从地上挣扎了起来,还说道:“大姐夫,你怎么出来了……这个地方,不能让大姐露面……” “她不用露面。”程恪淡然的说道:“有我就够了。” “哪里来的一个野鬼,说话倒是挺狂气的呀!”一个流里流气,将头发染成了绿色,模样很有些像是巴西龟的养鬼师得得瑟瑟的走了过来,一只手就要冲着程恪的肩膀按下去:“这个小鬼的事情,也是你能管的?小心,别把你的主人给连累了……” 其实那个巴西龟这一出手,本来也是虚的,就是想着试探一下,程恪能是一个什么来路。 程恪没躲也没闪,只是侧过头看了那个养鬼师一眼。 “喀拉……”虽然离得不算近,可是因为因为阴阳御鬼之术,我的耳朵能跟程恪一样的敏锐,只听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个养鬼师像是自己都没觉出了疼来,先看这眼前搭在了程恪肩膀上的那个胳膊软了下来。 像是……面条一样的软,角度润滑,完完全全像是没有了骨头支撑一样。 “就是这条胳膊,拖走了祝贺?”程恪的声音凉凉的,一点感情也不带:“那这条胳膊,就算是给他赔罪吧。” 过了两秒,只听“嗷”的一声,那个巴西龟一声穿透云霄的惨叫,整个人倒栽在了地上,疼的满地打滚,胳膊简直要被碾成了橡皮泥。 剩下的几个养鬼师全愣了,显然也想不到,一个鬼,居然能对养鬼师出手这样又狠又准又毒。 他们不约而同的吞了一下口水,抬起头,盯着程恪,带了点惧色,但现在是众目睽睽,要是养鬼师能怕了鬼,也就不用再在金玉里混了,自然还是要重整旗鼓,盯着程恪说道:“你……你难道是跟这个小鬼一起的……你的主人呢?” 程恪没答话,只是在那个厚重的围巾上面扬起了形状优美的下巴来,薄唇含上了一个凉森森的冷笑:“祝贺,过来。” 祝贺赶紧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带着个哭腔:“大姐夫…… ” “这特么的,是完全不把咱们放在了眼里啊卧槽!”几个养鬼师也看明白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放了手,就等于放了这碗饭:“哥几个儿,上!” 无异于街边找茬流氓一样,他们手里攒了阴气,迈开腿,使出去全身的阴气,是要冲着程恪拍过去。 我心头一紧,那阴气锋锐,是想着将程恪身上的阴气给割裂开。 如果他们可以的话。 可是,程恪没等着他们近身。 他们满手的阴气,像是碰上了一个看不到的屏障,居然有多大力气,就弹走了多远。 那一下子摔得重,摔得狼狈。 “精彩!”也不知道哪个养鬼师先叹为观止的拍了手,其他的养鬼师也跟着露出了钦佩的模样来:“谁的鬼?” “这一打,倒是好像比请邓先生的打擂,还好看点。” 程恪没出声,只是带着祝贺,到了离着我不算远也不算近的一个距离,能护着我,又不用显得跟我特别亲近。 他好看的一张侧脸,就算在重重遮掩下,也耀眼。 这边的动静自然早将焦点换了一个位置,五叔公的脸色上,更是挂不住了。 邓先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了程恪来,咬了一口肉,笑了:“这家伙,江湖代有才人出啊。” 这么个前辈的姿态是怎么回事,程恪比你还岁数大不少呢。 “哼。”五叔公拧起了眉头来,接着说道:“一些小打小闹的事情,邓先生也就不用放在了心上了,敢问,您现在决定好了避难所没有?” “这个嘛……” “来我们老魏家吧!”忽然两声脆脆甜甜的小嗓子一起响了起来,耳熟,一回头,正是是小鱼和菁菁也跟着凑份子来了。 两个姐妹花长得都漂亮,两朵并蒂水仙似的,亭亭玉立,看着就养眼,可惜我现在这个模样,肯定是没法子跟他们招呼了。 魏家……也是,那魏九爷估摸着还在潭深镇陪着四姑姥姥和三姨婆,更不可能会出来见这个昔日江湖自己的阴阳御鬼之术断开的旧冤家了。 “这真是,我这么个能吃的老头子成了抢手货了……”邓先生呵呵一笑:“那你们魏家的家主呢?” 小鱼和菁菁正回答着,我还没听清,忽然耳钉捅了我一下,指着邓先生身后:“你看,那不女神么?” “女神?”我一侧头,果然,菖蒲那窈窕纤细的身材,正站在了离着邓先生不远的地方,不过那个地方的角度跟我们所处的一样刁钻,估计她根本也看不见我们。 行啊,这次的事情,看来菖蒲果然又跟着参合进来了,只是不知道她是想着借着这个机会重新的争回邓先生,还是这个钓饵的局,本来就是她设的。 忽然有个冲动,就是上前跟她结结实实的打一架。 现如今她也是跟之前一样,一双好看的眼睛早就定在了程恪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上,果然,就算程恪跟我一样给打扮成了通缉犯,她也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青梅竹马么! 挺不简单哪!她孤身一人,倒是并没有带着蜕皮,也不知道蜕皮上次是不是在那个城中村里面被炸死了。 想到了那个满地血肉的模样,心里还是老大的不舒服。 而菖蒲看了程恪几眼之后,隐然离去了。 我强忍着追上去的内心诉求,只好压住了心思,看着邓先生跟菁菁小鱼姐妹俩周旋,那姐妹花得知了五叔公刚才赢了,跃跃欲试要再来对打一场,但是又因为自身条件,很有以多胜少,以少胜老的嫌疑,所以两个人正在商量这场架具体怎么打。 但是没想到正在这个紧张的时候,天上忽然掉下了很多黑糊糊的东西。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谁大白天的烧纸钱了,弄的漫天都是飞灰,但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些黑糊糊的东西直接炸开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好一顿狂响,接着,散布出了浓浓的白色烟雾来! “卧槽,谁他妈的这么缺德,往这里扔爆竹啊!”耳钉惨叫了一声。 “不对,这个烟雾里面有符纸灰!”罗蔚蓝忽然说道:“刺眼睛,不要睁眼!” 我全副武装,跟戴了防毒面具似的,倒是什么也不怕,别人都被那爆炸的烟雾弄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我的眼睛倒是躲在了墨镜的后面,瞧见了有个人趁着乱,要往邓先生坐的地方去拉邓先生。 哪个毛贼这么大胆,敢在这么多人眼前趁乱变戏法啊?不过这个法子倒是想的妙,投机取巧,哪还用得着比武,简直就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啊! 那个细瘦的身影看上去非常的灵巧,仔细一看,我就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个吃百家饭的十一么?真是哪儿都有她! 连邓先生,她也有兴趣? 果然,在那些东西爆炸出来的烟雾之中,她伸出了细瘦的小胳膊,就要将邓先生给拽走,可是邓先生自己也被突如其来的烟雾给眯了眼,正抬起胖手揉着,体积又大,根本是个寸步难行的样子。 我心里一个突,这是个好机会啊!不如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将邓先生弄到手,不就省事了么!回头想喊程恪,可是烟雾缭绕之中,已经看不清楚程恪究竟在哪里,而耳钉和罗蔚蓝也被烟雾弄的睁不开眼,我没法子,直接就要跳过去,想要跟十一一起去拽邓先生。 可是没想到正这个时候,却有个人洞察先机,识破了我的阴谋,一下子将我的肩膀给拽住了:“过来!” 是个甜甜嫩嫩的女孩儿声音。 我回过头,果然,是仍旧居住在了小桃儿身上的阿九! 这样趁火打劫的事情,也就是阿九的脑子能想出来! 我再回过头,邓先生那里也被烟雾给蒙了起来,弄的跟瑶池天宫一样,什么也分不清楚了。 “阿九……” “跟着我!”阿九压低了声音,说道:“保准你不会后悔的。” 第264章:蜕皮炸了 跟阿九也算是纠缠了这么长时间了,知道她没法子将我怎么样,为了邓先生,心一横也就跟上去了:“你这个法子倒是简单粗暴。” “我从来不管事情的过程是什么样的。”阿九冷冷的说道:“我只看一个结果。” 是啊,想得到的,就得自己拼尽全力争取。 忽然觉得,这样简单粗暴,也不错。 新技能get。 阿九像是哪里全熟悉,跟个壁虎一样就知道往小缝隙里面钻,东冲西撞,到了茶楼后面,四下里望了望,像是确定了没人看见了我们,才松了口气。 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到了十一也正敏捷的带着胖墩墩,山一样的邓先生给过来了,人影一晃,不见了。 藏在了哪个刁钻角落了。 我忙问阿九道:“好事不背人,你带我过来,到底干嘛?” “刚才邓胖子在那里耍猴,不就是打算着钓鱼么!”阿九这个身体完完全全是个稚气未脱,天真烂漫的样子,可是那个神态,确实狠辣的跟个老练杀手似的,看上去就算不相称,也带着一种奇异的摄人感:“咱们就把那个饵抢过来,反钓!看看上钩的,到底是谁。” 我这就明白了:“你这个意思,是预备着将菖蒲给勾过来?” 阿九倒是有点意外,挑着眉头望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我说道:“你不是还想要她的身体么!” “她既然回来,自然哪里都少不了她。”阿九冷哼了一声:“总当自己是个太阳,万物都需要她的普照。” “有资本骄傲的人,当然一辈子都会骄傲,”我接着说道:“不瞒你说,她的身体现在不好了,你大概抢过来也没法用。” 说着菖蒲派了蜕皮以邓先生要挟我的事情讲了一遍。 “是么……”阿九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个冷笑来:“她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了?以前,从来都是兵不血刃,一点痕迹也不给对方留啊!一直高明的很,难道现在是狗急跳墙,什么烂招也能想,大概……她的脑子也要烂掉了。” “她现在的身体状态确实不好。”我想起来了她身上的血腥气,说道:“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借尸还魂,也得有个期限。” “四十九天,”阿九微微一笑,像是幸灾乐祸似的:“可是她没想到,尸体上次被弄伤了,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现在看看,那个伤倒是伤的好,该。” 我当然记得那个伤,是在幽茗山庄的时候,被二姥爷给弄伤的:“你不是得到了玉犀角?怎么还没好?” “就算是玉犀角,也只能定尸,不能治好,尸体就是尸体,死过就活不过来,除非有长生。”阿九微微抿了抿粉嫩的嘴唇,警惕的往外面望着:“幸亏我有个先见之明,并没有随身携带,不然岂不是便宜她了。” 阿九果然狡兔三窟啊!这样有了玉犀角,她重新得到了菖蒲的身体,还是能继续使用,可是菖蒲就没那么幸运了,没有长生,只好忍着剧痛腐烂下去。 “刚才我看见她了,就神神秘秘的在邓先生身边,跟个捕蝇草似的,等人往她嘴里跳。” 我想了想,说道:“十一能把那个邓先生给保护好了吗?” “十一办事,我从来都能放心。”阿九将头缩回来,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捕蝇草?我倒是看看,今天谁能把她吃下去,咱们一起动手,我有我的计策,你有你的赤血咒,看整不死她。” 果然,阿九这次将我给拉过来,也是本着一个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的道理,知道我跟菖蒲也是不对付的,打算着跟我联手,将菖蒲的回魂给打回去。 想想菖蒲,一心一意将命赌在了程恪身上,居然一步之差,给赌输了,现在好不容易重新回来,不仅丢了长生,又从了各人的掌上明珠变成了多余的万人嫌,她有多恨,我可以想象。 大概对得到她本来应该得到的一切的我,是恨不得寝皮饮血吧? “对了。”我想起来了蜕皮的事情,忙问道:“芙蓉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芙蓉那个丑陋的脸,还是拜阿九所赐,一直拖拖拉拉的活到了今天,是个国家认证的免检好狗腿。 “芙蓉?”阿九拧起眉头,道:“问她干什么?” 我将门缝子往外面淌血的事情说了一遍:“我觉得,她可能炸了。” 话是喜感,可是当时的场景,要多骇人,就有多骇人。 “哦,”阿九不以为意的说道:“是我炸的。” “啊?”我一下愣了,是啊,我怎么没想到阿九:“你……你怎么动的手?” “哼。”阿九冷笑了一声:“我一开始就知道肯定是她想法子将那个胖子给带走了,当然要找上去,可是芙蓉居然还敢拦着我,我把一包符纸灰存在了她嘴里,然后,咻……” 阿九拇指食指一挑,唇角勾起了一个残忍的笑容来,做出了一个引爆的姿态:“就炸了。” 我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真痛快……”阿九意犹未尽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看着那个旧躯体碍眼,终于能再也看不到了。不过可惜的很,那个胖子却因为一点意外,脱手没抓到,只要继续等到了今天,拿出来招摇过市的时候再动手了。” 这话信息量巨大,我赶紧在心里理了理:“你以前的那个被毁容了的身体,为什么能活了这么久?” “那是毁容的原因。”阿九声音平淡如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我因为一种特殊的原因,天生,是被人拿来试炼养鬼术的,那种谋求长生不老的术,也被人拿来在身上试炼过,所以那具身体,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以一种蜕皮的方式。可惜,付出的代价,就是永远那么丑。” 所以那具身体,就算可以长生不老,可是对阿九来说,却像是个永远冲不破的丑陋樊笼。她果然有非得投奔魏长生学会换魂的理由。 除了逃开那具身体之外,她没有别的法子,因为死不了。 而那个芙蓉,倒是为了自己的身份倒了霉,成了阿九打算着取代菖蒲的一个踏脚石,一直替阿九结结实实的活到了现在,蜕皮蜕到了现在,丑到了现在,恨到了现在。 “那……”我忍不住问道:“芙蓉那个身体都被你给炸成了那个样子,还能活么?” “天知道。”阿九犹豫了一下,倒是也有点不确定:“看她的命。” 天生被拿来试验养鬼术的……阿九一开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起来了那些个甜甜的半成品长生,接着说道:“我本来以为她能活这么久,是因为那种奇怪的粘稠液体。” “那种假长生?”阿九哼了一声:“最近才让她学会的法子而已,以前她哪知道?只是浑浑噩噩的混吃等菖蒲,没劲。” “我见那种液体,好像也很厉害,”我知道阿九对那件山寨长生的事情,给蜕皮是做出了不少贡献的,忙就趁机问道:“有个萧虎,明明是死了,也可以复活。菖蒲为什么不拿着那种东西复活?” “那种东西?”阿九嗤笑道:“怎么可能跟真正的长生相比。充其量,是用那种阴气苟延残喘,粘上了,就不能断,麻烦的很,菖蒲怎么甘于以后受制于那种东西,当然还是魏长生那个样子好了……而且,制造原材料的重梨,现在也没有了,那种东西很快就会被用完,自然碰也不能碰。” 原来菖蒲身上那种淡淡的甜味,不过是从专门炼制液体的蜕皮身上沾染到的。 蜕皮……大概是希冀能借助那种东西,让自己蜕皮蜕的快点儿,好变的能够好看点?蜕皮的心事很难猜,猜来猜去不明白。 “来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阿九忽然沉下了声音来:“准备好了,需要你放血的时候,别怕疼,真的能把菖蒲给赶走了,那个大胖子,咱们俩可以平分。” 大活人,要怎么平分? 但是来不及开口说话了,只见那个翩然的身影,已经是慢慢的朝着这里走了过来。那双绝美的眼睛,像是悠然的在看地上的什么东西。 我这才看出来,阿九跟童话故事里面的韩赛尔格雷特似的,留下了一点一点的阴气痕迹,将菖蒲往这里引呢! 菖蒲未必是不防备的,可是现在为了邓先生,她别无选择,跟每次的我一样,明知道是个坑,也不得不跳。 一直是当跳坑的,这次能看见别人跳坑,内心复杂,难以言说,充满了一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自豪感。 阿九的嘴边,已经路出了一丝狞笑来。 “阿九。”菖蒲忽然开了口,声音柔美如天籁:“我过来了,你出来吧。” 果然,菖蒲是何等的精明啊,事情已经被她看穿了? 我正要紧张,阿九却一手按住我,露出一副“一切皆在我掌控之内”的自信模样,示意我千万不要动,自己也自信满满的出去了。 是啊,菖蒲就算知道这一次是阿九捣鬼,大概也没想到,阿九拿了我当一个后招。 我就平心凝神,做好一切革命准备,等待着正义的呼唤。 果然,阿九缓缓的走出去之后,菖蒲微微一笑,倾国倾城:“这么多年,你还是惦记着,成了我,就能得到程恪?” “你管不着。”阿九不耐烦的说道:“你既然死了,就该安安顺顺的投胎,跟现世的人争抢,本来也不是你该做的,尘归尘,土归土,才是你最好的选择,最好永远别出现。” “可是那些东西是我的,我并没有给你们,你们又凭什么去要?”菖蒲淡淡然的说道:“这本来也不是你们该做的吧?” “少废话!”阿九抬起手来,凌厉的按在了地上:“反正到了现在,程恪身边的人已经太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但是你确定,得到了我的身体,就能到他身边么?”菖蒲带着一点怜悯带着一点慈悲说道:“你看出来了,他现在喜欢的已经不是我,而是陆荞了。” 阿九细瘦的身子微微一颤,她自然早知道,但仍说道:“程恪喜欢陆荞,也只不过是因为爱你的脸,又消化不了你的心,才拿了陆荞当个替代品的……” “如果只是一个替代品,犯不着为她生,为她死。”菖蒲接着说道:“倒是可笑……本来以为,不选我,他会选你,你的深情用心,谁不知道。可是却偏偏,变成了她。” 阿九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十分明显,菖蒲显然是在挑拨离间,想着引了阿九,将那个恨,转到了我身上去。 真是高明啊……在她这里,攻击不是最好的防守,将战火引到了别处去,自己抽身出来,才是最好额防守。 我一颗心突突的跳了起来。 “所以嘛,比起了我这具行将就木,带着伤的身体,你为什么不去抢陆荞的身体呢?”菖蒲苦口婆心的说道:“而且,她身上明明有长生,你得到了,要什么没有?” “哼。”半晌,阿九才冷冷的笑了一声:“她的身体,我当然会要,只是偏偏不是现在,现在,我想对付的,只有你!” 话音未落,忽然菖蒲绝美的身段被一片黑色的影子给围绕了起来,眼瞧着像是黑色火焰一样,就要将菖蒲整个给吞噬了。 菖蒲露出一个失望的模样来,带着点幽怨说道:“为什么……她不过是我的一个影子,有个什么好?你们倒是……一点旧情也不念!” “我跟你本来也没有旧情,拿着什么念!”阿九咬紧了牙关,盯着菖蒲说道:“你倒是可以想想,这世界这么大,除了你的芙蓉,谁跟你有个什么旧情?事情你办得,后果你就得承担!” “刷……”菖蒲只是抬了抬皓腕,那些黑影子就落下去了,她像是芭蕾舞剧里面的天鹅公主一样,浑身是个圣洁无暇的光芒:“阿九,你要逼我杀了你?” 第265章:吐一脸血 钻石满3200加更两更合更八千字 “你以为就凭你,也能杀了我?”阿九现在那个身材就算是瘦小,也称得上是带着凌厉如刀的气势,扬着细长的脖颈盯着菖蒲:“那你就放马过来试试看。 我所处的这个位置,是正对着菖蒲,背对着阿九的,只见阿九一只手放到了背上,做出了一个往我这里引的姿势。 我心里自然会意,平时要对付菖蒲,赤血咒不见得能近身,给她来个猝不及防的话,那就加大了胜算。 菖蒲……她确实是在为难我,可是如果我真的对她怎么样了,程恪会不会不高兴? 管他呢!既然是她奇招百出在先,也不能怪我跟阿九一样心狠手辣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别怪我不客气。 握紧了手,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而菖蒲将那些黑色的怪东西轻轻松松的拍下去了之后,一步一步冲着阿九走过来:“你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能傻成了这个样子?咱们应该联手起来夺取长生,不能让程恪一步一步泥足深陷,陆荞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麻烦。” 阿九嗤笑了一声:“就算我再傻,我也知道,不能与虎谋皮!” 话还没说完,一串纸人从阿九的怀里闯了出来,奔着菖蒲就飞了过去,锋锐的往菖蒲娇嫩的身上划,菖蒲只是轻轻的将皓腕微微抬起来,那些个纸人便一下子在末端点上了火,“嗤”的一声,全着了起来,宛如一片火星,拖着青烟坠落,在菖蒲身边下了一片的星雨。 我不由得也暗暗吃惊,阿九本事实实在在是不小,我是见识过好几次了,可是菖蒲的这个姿态,完完全全不把阿九的动作放在了眼里,轻轻松松的就给化解了。 不……不对,纸人也只不过是阿九的一个虚招,趁着菖蒲抬手的时候,我倒是能看到,菖蒲身后像是出来了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宛如是地上的影子给活了,正奔着菖蒲光洁的脚踝给缠绕了过去! 声东击西啊。 可是菖蒲连头也没回,那一双秀美的脚只不过微微一退,就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给踏在了脚下。 被菖蒲那么一踏,那个东西倏然就软了下去。 阿九的背影看得出来,也有点像是愣了。 菖蒲一笑,还是跟刚绽放的莲花一样,美的让人发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直在用这样的小把戏来行走江湖,能活了这么久,你也不容易。” 说着,往前逼近了阿九:“将邓先生交出来,咱们可以一起将陆荞的长生取出来,她身体,立即就给你。” 阿九则冷笑了一声,一边使出了一些威胁性不算太大的“滋扰”招数,一边慢慢的冲着我所在的地方退,显然是要隐藏实力,让菖蒲麻痹大意,注意力全被自己吸引了,才不会防备我。 果然,互相合作总比单打独斗强。 菖蒲则真的紧跟着阿九的脚步走了过来,悠然的说道:“阿九,你之所以惜命不肯死, 不也是因为程恪么?眼看着,这是个能重新得到程恪的好机会,我不信,你会蠢到放弃了。” “我是想要程恪,也得等赶走了你再说。你别以为,你睡的时候,整个世界全在等你!” 随着阿九的声音越来越逼近,我的心自然也是跳动的越来越快,手心早就攥紧了,果然,菖蒲将阿九逼到了墙边,一只皓腕一下子出手如电的将阿九的细细脖颈卡住了,动作利落的让人叹为观止:“你不说也可以,我只好将你的魂魄给打出来了,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合适的身体?要是没有的话,你运气不好遇上了阴差,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比起关心我,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阿九嗤笑道:“现在你的身体血腥气这么重,想也知道,挺不住多长时间了,谁让你在程恪面前假装良善,傻不拉几的立什么约定,非要等着程恪将长生还给你,否则不去动陆荞?时间是你自己耽误的,后果你自己算。” 菖蒲秀眉一皱:“那个约定,你怎么会知道?” “哼,”阿九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猜。” 菖蒲露出一个“不知道好歹”的表情来,只听“格”的一碎声,显然,她的手已经卡上了阿九的脖颈了。 好咧,就是现在!趁着她腾不开手,立功的时候到了…… 我借助了阴阳御鬼之术,敏捷的从墙角后面绕了过来,张开手,赤血咒就冲着菖蒲只专注的盯着阿九的俏脸上撒了过去! 而阿九见状,早趁机倒是反手将菖蒲的手狠狠的给钳制住了,让菖蒲退无可退! 没错,她躲不开! 但是没想到,就在赤血咒即将溅到了她身上,将她给烫一个皮焦骨烂的时候,有个人忽然斜刺里冲了出来,挡在了菖蒲的面前!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是哪里杀出来的一个程咬金啊! 抬起头仔细一看,我更是呆若木鸡:“宋之远?你来干什么?” “陆荞,你们养鬼师之间的事情我不懂,可是你为什么要伤害菖蒲?”宋之远本来就长得挺儒雅的,满身是个书卷气,现如今这么一生气,更是个大义凛然的样子,跟施公断案似的:“她那么柔弱无助,亏你下得去手!” 这话说出来,几乎将我的肺也气炸了,她是个柔弱无助的,我就是活该被人从背后插刀子呗? 而且宋之远跟我之间,虽然不敢说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也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为了帮他,还没少跟欺负他的小孩儿打架,现如今可倒好,看见了别人柔弱,听了几句可怜话,一上来就要踩着我来当什么护花使者? 搞笑么你! 眼看着那血全溅在了宋之远的身上,菖蒲身上是干干净净的,我简直心疼刚才那一大串血珠!就算平时一直不说脏话,也忍不住破口大骂:“宋之远我去你大爷的,这个时候你过来乱生什么幺蛾子?你就看见我对付她了,没看见她对付我!” “事情我都知道!”宋之远伸手倒是将我伤了的手给握住了,痛心疾首的说道:“都是亲戚,家族里面的事情, 也不过是一场误会,你抢了她的男人,抢了她的东西,她也迫于无奈,拿回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吗?做人不能这么不给别人留余地!” 趁着宋之远急匆匆的说这暖心话的时候,菖蒲自然也早就看出来了赤血咒是一个什么门道,秀眉一挑,自然敏捷的抓着阿九就往后退,想着到了一个我碰不得的地方,先料理了阿九再说。 “哪里来个搅屎棍……”阿九咬了牙一边手上用力跟菖蒲对抗着,一边也骂道:“这辈子没见过女人……不,女鬼?猪油蒙心了吧?” 我也顾不上管宋之远了,这个阿九牵制菖蒲的机会简直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错过去了就不会再有了,当然也懒得跟他争辩,一边继续忍痛将伤口扩大一些,一边要奔着阿九他们那里去追,可宋之远扮演英雄,英雄救美救的上了瘾,还要伸出了修长的手臂要来拦着我。 他本来就比我高不少,这么一挡,跟篮球场上的防人一样,我根本过不去,他嘴里还兀自苦口婆心的劝着我:“陆荞,你不能太过分!” “我过你姥姥的份!”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拖住他往旁边扯,因为阴阳御鬼之术的原因,真要是动了手,他人高马大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沉下心思一发狠,伸脚重重的拌上了他的膝盖,他自然一下子就倒了下来,我跟丢垃圾袋似的要甩开他,他居然还要拉住我的大腿:“陆荞,你以前不是这种人,怎么能这样的心狠手辣,对人家赶尽杀绝?” 我是不知道在菖蒲讲给了宋之远的故事之中,我到底是坏到了一个什么地步,我只知道现在,我这个泼妇的角色是扮演定了,一脚将他踹开,奔着阿九和菖蒲就过去了。 阿九手上跟菖蒲使着劲儿,还张口跟着我嚷:“赶紧着过来,我顶不住了!” 菖蒲漂亮的樱唇微微一翘,反手就巧妙的将阿九的手生生的给折了过去,跟程恪一出手是一样的,又稳又狠又准! “喀拉”一声,果然,阿九的手腕上,也传开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而阿九拧着眉头,就算光洁的额头一下子痛的沁出了汗珠来,也硬是一声不出,将手臂一出,整个人就不要命似的往菖蒲身上撞过来,正是对着我的方向:“陆荞,接住,烧死她!” 我答应也来不及答应,提起手往前一冲,赤血咒早就撒过去了,菖蒲那个飘逸的身材平时灵敏的像是仙女一样,可是现如今被阿九那么一撞,也猝不及防,身体微微的就有点踉跄,正是这踉跄的一个偏差,赤血咒溅在了她的后背上,腾的就真的给烧起来了! 一股子白烟从菖蒲线条柔美的后背上扩散了开来,她猛地转过头,那么美丽的五官,也一瞬间有了点扭曲。 阿九趁着这个机会,更是运动员似的跳了过来,狠狠的一撞,死死的压在了菖蒲身上:“点她心口!那里有伤!我来赶走她!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我立刻应声,手一拧,血立刻流出来,奔着菖蒲的心口就拍。 可菖蒲毕竟是菖蒲,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才受了赤血咒的伤,也非常迅捷的做出了反应,身子侧着一滚,姿势自然不好看,甚至是狼狈,难以想象菖蒲居然会容许自己出现这种动作。 女神到底也有接地气的时候。 我还来不及多想,冲着菖蒲就追,菖蒲一甩沾染上了灰尘的长发,银牙紧咬,道:“陆荞,你好大的胆子。” “谢谢,不少人都这么夸我。”我厚着脸皮接了茬,还是奔着她就赶,可是这会儿菖蒲忍着赤血咒的痛,忽然一抬手,我的眼前,猛地就一下子出现了很多的菖蒲! 站着的坐着的,全美丽的晃人眼睛……这是什么情况,菖蒲会分身?不……不对,上次姥爷说什么来着,菖蒲会使用迷魂术,上次不是还在碧落门见识了一次么!那些门徒,当时全晕过去了…… 不行,我得挺住啊…… 冷静下来,心里想着,按照我多年看电影的经验,非得从这些幻影之中,找到了正主,咒术才能破解…… 可是这要怎么找啊……定了定心神望四周,果然,连倒在地上的宋之远和被菖蒲弄断胳膊,身残志坚的阿九都不见了,我的眼前全是菖蒲,只有菖蒲,数不清的菖蒲…… 那些菖蒲一颦一笑,全美的要亲命!那种好看,是可望不可即的,实在让人自惭形秽。 我头脑里微微有点发昏,忽然就觉得,自己跟她差的实在太远,她几乎是完美的,我怎么配……怎么配跟她争……我应该把程恪给让出来,这样的霸占本属于她的程恪,简直是太自不量力了…… 对啊,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资格活在了世上…… 死吧……死了就好了…… 我一只手握在了自己的脖颈上,还有璇玑珠,我怎么能戴着那么珍贵的东西?我根本不配! 当手紧紧的握住了璇玑珠的绳子的时候,忽然我看见,那些个数不清的菖蒲之中,有一个,樱唇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容来。 那个笑容真的很浅, 几乎是观察不出来的。 但我是谁?学美术的时候在画室里面一坐坐三年,人脸上的哪一丝表情是我捕捉不到的? 我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回想自己刚才那些个想法,简直是惊出一身冷汗,那种消极,那种自卑,自杀也不奇怪,好家伙,这迷魂阵真是能将人往死里整啊。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助跑就跳了起来,伸出了还淌满了血的手,就冲着那个浅浅微笑的菖蒲给撒了过去。 “嘶……”眼前的一切,全发生了变化,像是镜子打破了,那些虚无缥缈,数不清的菖蒲一下子全变的支离破碎,接着彻底的在我眼前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了一个脸上沾满了我的血,正在咬牙切齿,痛苦不堪的菖蒲! “你够猛的!”身后传来了阿九惊喜不已的声音:“连菖蒲的迷魂阵也能破,之前真是小看了你了!刚才看你晃晃荡荡的,怎么叫也叫不回来,就知道你中招了,没想到,自己能出来!” “幸亏戴了隐形眼镜。”我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视力好。” “真有两把刷子……”阿九的声音在我身后呼啸而过,只见她瘦小的身体像是一个炮弹一样迅捷的冲了过去,直接压在了菖蒲的身上,手是没法用了,重重的倒是用自己的脑袋,冲着菖蒲的心口狠狠的砸了下去:“你怎么来的,我就怎么送你走!” 菖蒲因为赤血咒的伤害,还是躲避不及的,被阿九这一撞,虽然还是强忍着,可是沾满了鲜血的俏脸,也更加狰狞的不人不鬼了。 阿九心里得意,还要再来一下子的时候,菖蒲却找到了阿九的破绽,从阿九的身边给挣脱了出来,但是脚步已经有点踉跄了,显然被我两次的赤血咒这么一浇,阴气也受到了很大的损伤,比刚才的时候那个“天下之大,尽在我手”的自信,差的可远了。 她微微的抬起头来,望着我的眼神,带着怨毒,咬牙切齿,还有难以置信。 是啊,她一直都是最光辉耀眼的人,这种狼狈发生在她的身上,简直是有悖常理! 可是偏偏,就是发生了。 我握紧了手,预备着阿九需要我的时候,我再去贡献点一臂之力,忽然正这个时候,我身后传来了一阵响声,下意识的回过头,只见本来被我打的找不到北的宋之远忽然跟个丧尸一样的站了起来,冲着我,发疯似的就冲了过来:“陆荞,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下了那样的手…… ” 说着,又挡在了我面前,对菖蒲说道:“你身体不好,赶快躲起来,我拦着她,你放心,她不会真把我怎么样的!” 放你个大头鬼的心! 宋之远跟他哥不一样,悲愤到了极点,也骂不出几句有营养的,可是看着他这个意思,应该就是想着为菖蒲卖命! 菖蒲的那个魅力,也真的是够匪夷所思的…… 我咬了咬牙要将宋之远给打开,宋之远却沉沉的说道:“除非我今天死在了这里,否则,我是不会让你动菖蒲一下的!” 我简直牙根儿痒痒! 菖蒲却看准了,白嫩的手挑了起来,就要对尚且没从地上挣扎起来的阿九下手! 坏了,阿九被她赶走了的话,我找谁赶他? 我也不管不顾了,先将宋之远一脚给踹了一个倒仰,跑过去要救阿九,结果菖蒲先下手为强,就冲着阿九的脑袋重重的拍了过去! 来不及干别的了……我身子一侧,只得自己挡在了阿九前面,菖蒲那一下子,正重重的落在了我身上! 疼……看不出她那么柔弱,身体还出了那种毛病,力气居然还能那么大,我受那一下子的半边身子几乎都麻了…… 但我忍着那痛,就护住了阿九:“你还能行么?” “能行!” 得到了阿九肯定的回答,我还要动手,宋之远居然跟个打不死的蟑螂似的又扑了过来:“陆荞,你清醒一点!” 该清醒的是你吧? 而那宋之远这么一挡,菖蒲却趁着这个机会,脸也冷了下来:“陆荞,我是答应程恪在他取出长生之前不动你,可是现在,是你先对我出了手,也怪不得我……” 说着,俏手高高的扬起来,阴气在指尖儿上凝聚的凌厉,冲着我就要划下来! 我本来能带着阿九躲开,可是偏偏宋之远这个祸害还抓着我不放! 眼看着,那个阴气就要直接劈到了我头上的时候,我无意识的就把眼睛闭上了。 可是那个森冷的感觉只是悬停在了我头顶上,迟迟却没有要落下来的意思。 奇怪…… 眯起眼睛试探着看了一下,只见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正握住了菖蒲的那只皓腕,没让她落下来。 “程恪……” 那样长身玉立,一脸淡漠的,也只能是程恪了。 “大姐!”祝贺也早就从程恪身后钻了过来,看见了我的那个样子,赶忙说道:“你是怎么跑到了这里来的,刚才那烟雾散开,看不见你,可把人给吓死了,大姐夫急的呀,都快哭了……“ “祝贺!”程恪的声音又凉了下来,像是带着万钧之势,将祝贺整个人压的矮了半截子。 祝贺忙吐了吐舌头,说道:“大姐夫脸皮薄,我不说了,不过你……你这是怎么样了?” “我没什么事。”我倒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程恪一眼。 他黑沉沉的桃花大眼扫下来,沉声说道:“怎么回事?” “哼。”菖蒲那布满血污的脸上看得出是恨得是咬牙切齿:“你可以问问她。” “程恪……” 程恪毫不犹豫的甩下了菖蒲的手腕,冲着我过来,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个遍,这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但是马上,那英气的眉宇又凝了起来:“你说。” “程恪!”阿九却不顾自己手上的胳膊,先抢着说道:“是菖蒲一心想要抢了邓先生,好来要挟长生的,我和陆荞,不过自保!你的这个菖蒲,简直是心如蛇蝎啊!” “邓先生……”菖蒲现在已经缓和下了精神,抬起一只手,轻轻的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污,好听的声音凉凉的说道:“真正将邓先生带走,把我引过来的到底是谁,程恪,你看得到。” “是陆荞跟那个小姑娘,合起了伙来要欺负菖蒲!”宋之远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角不知什么时候淌出来的血,气喘吁吁的说道:“陆荞,你真的变了,为了一个男人,何必!” 程恪却看也没看菖蒲一眼,只是又扫了我一眼:“那现在,邓先生呢?” 阿九像是要抢功似的,赶忙说道:“已经被我给救出来了,就在那里……”说着,就将程恪往一个方向去领,带着点居功似的得意:“为了邓先生,简直费了老大的力气,你想也没法想……” 我脚步是跟上了,可是回头一看,菖蒲还直直的站在了原处,狼狈不堪的一张脸上,那美丽的眼睛还在灼灼的望着程恪。 不甘,带着强烈的不甘…… 宋之远这个蠢材则还是备胎似的在菖蒲旁边柔声细语的安慰,大致意思说我这种抢人男朋友的人,不配让她这么伤心之类的。 菖蒲却像是完全没听见,樱唇还是微微勾起来,那个笑,让人心里发寒…… 我忍不住暗暗的背后发凉,但是转念一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时间还长,谁怕谁几分? 要打架,我奉陪就是了。 阿九很久没得到了程恪的好脸色,自然特别的高兴,就算程恪没怎么搭腔,她还是领着程恪,几乎是蹦蹦跳跳的就一路往刚才她指着的那个方向走,我则捅了捅祝贺:“我说,罗蔚蓝和耳钉他们呢?” “刚才乱糟糟的,雾气一散,那些人横冲直撞,就把我们给冲的散开了。”祝贺说道:“再说了,大姐夫也没心思找他们,一心一意的光要找你,拨开人群,不管不顾不要命啊!那个样子可怕的跟要吃人似的,跟提溜行李似的提溜着我,哪里都找遍了。” 听着程恪这么说,不得不承认,心里有点甜,不,是非常甜。 程恪那挺拔修长的背影就在我眼前,让人很想抱一抱。 “大姐你笑什么?” “我没笑。” “你就是笑了,不仅笑了,脸还红了……” “咚。” “不说就不说……呜呜,打人干什么……” “那……”我接着问道:“雾气散开之后,那些养鬼师们怎么样了?” “就互相踩踏呗,”祝贺说道:“大家一看定海神针邓先生给不见了,自然一个个的慌了手脚,最惨的是打擂台的那个姓龚的,身体还是动不了,快被挤成了牛肉干了。现在还在原地困着呢!” 绕了个弯儿,果然就看到了邓先生,正稳稳妥妥的跟细细瘦瘦的十一坐在了一起,胖脸嘟嘟,手里还是拿着肉,看样子胃口不错,气色非常好。 这两个人坐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一对有爱的祖孙,还挺和谐好看的,偏偏不和谐的是,两人身后多了个人。 也不是别人,正是我姥爷。 他今天看上去,比上次可整洁多了,终于变成了本来的样子。 我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胸口像是塞了一团子棉花一样。 他……又来了。 “今天的事情,你们做的倒是挺聪明的!”姥爷见我们来了,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反倒是特别的高兴:“扔符纸灰?亏你们想得出来!不过不这样,还真没法子将这个胖子给提溜出来!不管白猫黑猫,抓得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阿九看见了姥爷,不知道为什么,倒像是微微有点意外似的。 我早看出来了,心里不禁有点纳闷,这阿九不是跟姥爷是一伙的么?这是什么表情? 邓先生微微一笑:“哎……这一阵子,给这个逮住,给那个逮住,也真是够颠沛流离的,不过这个岁数体会一把被人争抢的滋味,别说,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邓先生心理素质确实不错,倒是还真能开出玩笑来。 十一望了阿九一眼,大眼睛里面像是装满了千言万语,对暗号似的,看上去十分可疑。 阿九却面无表情,刚才看见了程恪之后的兴奋也慢慢的有点消退下去了。 “那现在……”程恪颀长的身材微微一侧,像是有意无意要护住了我,对姥爷说道:“是不是可以来续命取出长生了?” “那肯定好啊!”姥爷笑容和煦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邓先生:“邓胖子,你看着怎么样?” “行啊,挑个好时辰呗。”邓先生站起来,拍了拍肩膀,说道:“续命通阴,是大事,当然得要好好操办了。” “那,具体要怎么操办?”我问了一句。 “那肯定你们得沐浴焚香,烧黄纸请时辰,”邓先生数着火腿肠似的手指头,一样一样的念叨着:“当然,得心诚,事情繁琐,不过幸好有我,你们要操心的也不算太多,人一来,眼一闭,腿一蹬就行了。” 眼一闭腿一蹬……这话说的,还真是怎么想怎么不吉利。 “那就麻烦您了。”程恪望着邓先生:“不过有一件事情,趁着长辈在,我想要顺便一起办好。” “什么呀?”姥爷笑的慈爱:“能捎带脚办好的,当然要一起办了。” 程恪清越的声音一点也没容我做好了心理准备:“我想跟陆荞结婚。” 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在场的人,却全像是被雷给打了,都没说出话来。 阿九侧过头,盯着程恪,是个没法接受的样子,嘴唇抖了抖,到底没说出什么来,望着我的眼神,也复杂的能写一首诗。 “结……结婚?”姥爷眨了眨眼睛,这才像是给反应过来了,张了张嘴,才说道:“可是你们……陆荞她……” “我愿意。”我眼眶子微微有点发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充满了,有点涨,涨的要带着我飘起来:“我们……早说好了。” “哎呀我的妈,人跟鬼……”祝贺赶忙叹为观止的问道:“是打算结冥婚啊?” “什么都好,”程恪淡淡然的说道:“我只想给她一个婚礼,我想看她穿上礼服的样子。” “那,这……”姥爷抓了抓自己的花白的短发,好像不知道应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似的,是个困惑的样子:“这虽然是有阴阳御鬼之术,可也没听说,大张旗鼓办个婚礼的,你们……” “我们已经决定了。”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澄澈的望着姥爷:“到时候您帮个忙,给我们当个证婚人怎么样?” 第266章:突出重围 钻石满3300加更两更合更 “这个……”姥爷像是完全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然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不该我管的,我也就不管了,你们真的决定了的话……那……” 看着姥爷犹犹豫豫的样子,邓先生倒是笑了:“好事将近,你不乐意也没法子了,你要是不想当证婚人,我去当。” “管你什么事?”姥爷瞪了邓先生一眼:“我看你最好连去也不要去,增加婚宴多少成本。” 口松了,连婚宴也说出来了,姥爷像是不知不觉的,也接受了。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我想我现在应该会是一个功德圆满,一身轻松的感觉。 可是偏偏不,高兴是高兴的,紧张却还是紧张的。 姥爷一番谋划,到底是想怎么样? 程恪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不知不觉又团了起来,攥在了自己手心里。还是说……程恪这个时候提出结婚,有别的用意? “邓先生,千辛万苦,可算是找到了你,没什么事吧!”正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纷繁的脚步声,不少想着将邓先生给请过去谋划长生的养鬼师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这个地方来,汹涌而至,挤了一个水泄不通。 “邓先生受惊了!” “等找到了是谁在那里丢符纸灰,我们一定将他们给碎尸万段!” 坐在了邓先生身边的十一,扑哧一下就笑了。 阿九脸色发白,忽然露出了一种跟身体十分不相称的沧桑来。 这样看上去,居然是个少年老态。 “让你们费心了。”邓先生终于挺吃力的支撑着自己的一身肉站了起来,望着在场的人,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刚才是他们把我给救出来的,所以现在,我决定跟着他们走。” “什么?”那些一心一意想着借助邓先生得到长生的养鬼师哪里会甘心,立时说道:“可是刚才的事情,不明不白,也说不准,就是这些人,故意闹出了乱子,来劫走邓先生您的!您可不要上当!” 将邓先生放到大庭广众之下,好处是非常多的,比如就跟现在一样,我们想将邓先生带走,还有大批的人不同意呢! 本来就算得上是个过街老鼠,邓先生的事情搞得这么高调,更是让人引火烧身。 “邓先生自己的都开口了,你们这些个无关的人还说什么废话。”姥爷有点沉不住气了,说道:“赶紧让开!”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个交代也没有,未免有点说不过去吧?” “邓先生莫非是在拿着我们当猴儿耍?” 显然,那些养鬼师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将邓先生给放出去。 他们想要长生。 不过……他们为什么突然就全过来了,我忽然疑心起来,难道…… “刚才我们就听到了消息了,说是你们使了阴招来骗邓先生!”有人奔着邓先生说道:“刚才那一场骚乱,我听说就是他们干的,这是要行骗!” 该不会,是有人想法子将这些人给引过来的吧?真是看热闹不怕火大。 果然……在远处,菖蒲和宋之远还在远远的观望着,也不知道对这一场策划满意不满意。 程恪侧头望着这些个人,淡然说道:“事情本来就是因邓先生而起,现在因为邓先生结束,也是应该的,现在他要走,几位难道是想着为了私心强留?” 被程恪说中了心事,那些各个家族的养鬼师更是不遮不掩了:“是又怎么样?” 而正在这个时候,刚才被程恪打了的几个养鬼师撺了过来,指着我们说道:“我们认得那个小鬼,是带着长生的陆荞养的!他们……他们在一起,肯定那个女的就是陆荞!” “带长生的正主再带走了邓先生,那长生到时候花落谁家就不知道了,必须把他们留下来!” “这下子好,他们聚在了一起,正是一箭双雕,谁带走了他们,那就能立刻拿到长生了!” “原来如此!” 这么一煽动,可更让那些个养鬼师群情激愤了,好家伙,我白白的捂盖了这么久,也还是没能将自己给捂盖住了。 转头望着程恪,程恪像是对这种被人围攻的场景早就习以为常,还是习惯性的将我护到了身后去,漠然的望着那些个跃跃欲试的养鬼师。 天色铅灰,慢慢的飘落下来了零星的雪花,一点一点的落在了程恪的头顶上,倒是很衬他的气势,让人只觉得一片萧杀, 看上去,就算侧脸线条完美到不真实,也非常的摄人。 我知道,他护着我自然是轻而易举了, 可是体型庞大的邓先生,还有姥爷…… 姥爷像是看穿了我的担心,忙说道:“你们不用管我和邓胖子,我们有我们的法子,各自照顾好了自己,赶紧走你们的!” 说着,费劲的拉起了邓先生就要找路逃出去。 姥爷带着邓先生,我自然放心,因为姥爷是想要长生的,保护邓先生还来不及呢! 祝贺见了这个阵势,则是吓的脚都软了,只顾着寒气浸浸的往我身上贴:“坏了,大姐,是不是我将你们给连累了……” “没事,他们就是不想让咱们安安顺顺的走,找多少理由,也变不了这个结果。”我说道:“你跟着我,程恪会想法子的,别掉队就行了。” 十一则从邓先生身边过来,跟阿九咬了几句耳朵,阿九点了点头,先跟我们划清了界限,因为身材瘦小,又跟事情没关系,居然就真的慢慢从人群之中挤出去了,消失不见了。 那些养鬼师看重的本来也是长生,根本没理睬两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 “她们可真不够意思。”祝贺咕哝了一句。 “本来就没关系,要什么意思。” 只是临走的时候,阿九看着程恪和我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让人心里有点难受。 现在,算是敌,还是友? 但也不是看她的时候了,身侧一凉,程恪清越的声音正低低的说道:“不许松开我的手。” 我忙点了点头,祝贺也赶紧说道:“我也不会松手的,放心吧大姐!” “先合力困住他们!”不知道谁嚷了一嗓子:“谁抓住了算谁的!” 你猎野猪呢? 但是那话说的很得人心,一众养鬼师深以为然,奇招百出,对着我们就使出了各种各样的养鬼术,一时间在雪花里面阴气四溅,寒意深深。 我倒是开了眼,各种纸人,困魂术,还有小鬼,五花八门的冲着我们侵袭,简直能拍了一出奇幻电影出来。 姥爷也拧起了眉头来,伸手从怀里扯出了一张黄纸来,那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用朱砂写着什么不认识的咒文,护在身侧,居然就能挡住了那些个怪异的攻势,想方设法的护住了邓先生,又撒出了一大把的纸符。 锐利如刀的纸符破了不少养鬼师自己连接小鬼的阴气线,倒是真的拼出了一条血路来。 我们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既然带着长生的正主是我,邓先生反而没那么重要,更多的人,是直接冲着我们给围拢了过来。 程恪护在我身前,只是轻轻的抬起手,那个力道就掀翻了一大片不怕死冲在了前面的养鬼师,无奈来人太多,一波接一波前仆后继的冲着我们就绕了过来,引起的声音在耳边呼啸而过,刺激的跟过山车似的。 趁着程恪只顾护着我,倒是没往我这里看,我也顺势偷偷摸摸撒了赤血咒,不少逼近过来的养鬼师猝不及防,被烫的嗷嗷惨叫。 “咻……”忽然不知道那个养鬼师撒出了不少的纸人,奔着我们就飞了过来,跟之前姥爷使过的一样,锐利如刀,冲着我们就扑。 划在了身上,就不好了…… 程恪一皱眉头,修长的指头一个响指,青白色的火焰燃起,纸人流星似的坠下来,成了飞灰。 那些养鬼师本来打算着一拥而上,没准能趁乱占一些便宜,可是全没想到,程恪居然能这么厉害,几乎是见招拆招,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捞到,倒是自己先有点乱了阵脚。 而且……刚才他将几个欺负祝贺的闹事养鬼师伤了的事情,也有目共睹,本来就对程恪是心有惧意的。 “只有生前也是养鬼师的鬼,才能有这种本事……” 不知不觉,那些个养鬼师像是有了点忌惮。 “别怕,抢到了长生, 死了也能活!” 这话一出,倒是更振奋人心,也更让人蠢蠢欲动,想着赌一把。 成王败寇,天下多少事全是这样。 眼见着那些养鬼师还是不停的往上涌,程恪看上去虽然还是那个悠然的样子,可是从手头上的阴气看,却明显有点不耐烦了,他的脾气最近是因为我变好了一点,可是毕竟,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他本来的样子…… 现在,他那桃花大眼却泛出来了一丝狠厉,显然是要下杀招了。 果然,他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在了地面上,阴气“腾”的一下子就烧了上来,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大洞。 大洞像是一个活了的沼泽,忽然从里面伸出来了数不清的清白手臂,抓住了那些个养鬼师的脚腕,就将他们往下拖! “是迷魂阵……”有的养鬼师心里是清楚的,可就是被迷了魂出不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拖下去,其余的养鬼师知道自己没有能敌得过这个黑洞的力量,机智的就往后躲。 迷魂……迷魂的时候,自己以为遇上了什么,身体也会跟着大脑做出反应,自己以为自己被掐死了,那……就算是迷魂阵,也再活不回来了…… 趁着这个机会,程恪握住了我的手,居然迈开了长腿,颀长的身体潇洒的就直接从那个黑洞上面走了过去! 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被他这么一拖,眼看着要落入到了那个黑洞里面去了,心头一下子悬了起来,可是没想到,那个黑洞真的只不过就是一个幻影,踩上去,跟普通的地面没有异样感。 这就是迷魂阵了……可是其他想追过来的养鬼师,还是不断的被黑洞吞噬着,发出了哀哀的惨叫。 从那个黑洞里面沉下去之后,还能回来么…… 祝贺紧紧的抓着我的衣服,胆战心惊的说道:“大姐,大姐夫这个养鬼术,真是用的出神入化啊,可吓死我了……” 心底浅浅的浮上了一层骄傲来,那当然了……雪花潇潇,望着他线条优美的侧脸,我暗自想着,因为,他是我的程恪啊! 才从那乱糟糟的地方里面找了路出来,要追着先逃出去的姥爷和邓先生,耳后又是一阵嘈杂,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力量强大一些,破解了迷魂阵的养鬼师给追上来了! 程恪英挺的眉头一皱,正打算回过头去的时候,只听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罗蔚蓝开着那辆车到了我们身边,耳钉正坐在了副驾驶上,咋咋呼呼的喊着:“快上车快上车!” 电动车门利落的滑开了,只见原来姥爷和邓先生,居然先我们一步就上了车了,还催促着:“快点儿快点儿!你们倒是比我们还慢。” 虽然不知道罗蔚蓝他们是怎么找到了姥爷的,我可算也一下子松了一口气。虽然那些个养鬼师还玩儿命的往前追,甚至地面上,还伸出了许多奇怪的东西,像是活着的藤蔓, 要硬生生的拖住了车的轮胎,不让我们走。 姥爷暗骂了一句阴魂不散,伸手撒了一把什么东西在地上,只听“砰”的一声响,那些个拖住轮胎的东西一下子全被炸开了,轮胎恢复了自由,也就顺利的开走了。 在后视镜里望着那些个气喘吁吁想追上来的养鬼师飞快的离我们越来越远,直到远到成了看不清楚的小点儿,我这才真正的放下了心来。 祝贺则拍着自己细瘦的胸膛大叫了起来:“哎呦喂我的妈,可吓死我了,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种光景……” “吓死个屁!”耳钉从副驾驶回过头来,嗤笑道:“你不是早就死了么?” “对了……”祝贺这才从后座上翻身起来,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这心早也不能跳了……吓的我都忘了……头一回,见到了这么多的养鬼师冲着我打!真是惊险刺激啊!” “看你吓的这个怂样,”耳钉带着点邀功请赏,自鸣得意的说道:“要不是我们,哼哼……” “是得多谢你们!”姥爷忙说道:“你们反应的还挺快!” “杨老先生过奖了,这也没什么。”罗蔚蓝沉静的说了一句。 能这样临危不惧开车救人的,想也知道是一直理智的罗蔚蓝。 “那……”我忙问道:“咱们现在上哪儿去?” “贝贝预备了一个能藏起来的好地方。”罗蔚蓝说道:“想不到,还真的能派上了用场。” 功德圆满,这才是真正的功德圆满。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一点错也没有。 看向了车窗外面,杨柳树的叶子虽然还没有掉光,可是上面早也已经密密的积上了一层雪,偶尔有鸟儿在枝干上面蹦跳,就能颤下一大块雪坠到地上来。 车子滑过了玄阴地,到了一个花园洋房前面,我看着这里眼熟,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上次玩儿那个通灵游戏的时候,不就是到了这里么…… “这里本来是个鬼屋,几乎要被砸到了手里,是前一阵子贝贝买下来了。”罗蔚蓝将车子开进去,稳稳妥妥的停好了,这才嘘了一口气:“安全上垒。” “哎呀,你们真的回来了!”龚贝贝从别墅里面跑出来,看上去特别的兴奋:“等的黄瓜菜都凉了!” “你不是被家里给关起来了么!”我从车上跳下来:“重归自由了?” “别提了,我跑出来了!”龚贝贝洋洋自得的说道:“最厉害的几个去金玉里凑热闹了,剩下几个能拿我怎么样?赶紧进来进来!” 姥爷也挺满意的带着邓先生下了车:“陆荞,你这人缘还挺不错!” “运气好。” 这话我自己说着都心虚。 正在这个时候,铅云密布的天上飘下来的雪花越来越大,洋洋洒洒成了鹅毛大雪,进了屋,一股子暖意袭人,说不出的舒服。 “是不是今天特别惊险?”龚贝贝托着腮,露出一个非常感兴趣又很神往的样子来:“哎呀,我又错过了好戏了!” 那可不是什么好戏,那是搏命啊! 罗蔚蓝将事情给龚贝贝说了一遍,听的龚贝贝一惊一乍的,耳钉将茶几上面龚贝贝的零食吃了一个饱,忽然又叹了口气:“这……邓先生是找到了,可是我姑奶奶,到底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是没下落……” 我偷眼看了姥爷一下,只见姥爷面色如常,一点情绪上的波动也没有,像是事情跟自己,根本就没有关系。 “吉人自有天相,”邓先生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说道:“菊花那个性子和本事,绝对不可能出事的。” “我倒是不怕我姑奶奶,我是怕那个流氓老头儿!”耳钉气咻咻的说道:“那个老头儿一看就是不是什么善类,他要是谋取了我姑奶奶的信任,趁人之危的话……” 一说起了那个怪异的树叶子老头儿,我立刻又想起来了二姥爷了,二姥爷做的这些事情,究竟是被那个树叶子老头儿给利用了,还是…… 想到这里,我忙问道:“姥爷,这些日子,您有没有找到了二姥爷的消息?” “你二姥爷?”姥爷被我这么一问,很有点猝不及防:“这个么……谁知道他跑到了哪里去了,还是没下落,爱上哪儿上哪儿,管他!再来捣乱,打不死他。” 程恪则像是对二姥爷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只转头看着邓先生,问道:“不知道,续命的日子,什么时候能请出来?” 邓先生一听,浮现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来:“你倒是挺着急的,这气还没喘匀呢!” “不得不急。”程恪清越的声音沉沉的说道:“早一刻跟长生断了关系也是好的,我不希望,陆荞再受这种折腾。” “那行吧!”邓先生搓了搓手,指着外面的天空说道:“等到天晴了,云朵散开,我会在月光下面做法事,通阴间,问日子。” “需要月光?”我忙问道:“没有月光就不能做么?” “太阳为阳,月亮为阴,问阴事,当然是有月光的时候最好,”邓先生说道:“结婚还要算日子算时辰呢!生死大事,当然更得小心谨慎了,一步棋错,满盘皆输。” 续命那方面的事情我也不懂,当然就是邓先生说什么是什么了,只能听话。 “那……”我想了想,又问道:“续命需要什么东西吗?” “人在就行。”邓先生言简意赅的说道:“不过,冥婚预备的倒是有点多。” “冥婚?”龚贝贝尖叫了起来:“你和程恪要结婚啊?啊啊啊!让我当伴娘行不行?” 我忍不住笑了:“要是可以有伴娘,当然行,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们了。” “哇,修成正果了……”龚贝贝跟自己结婚一样的兴奋,一根细细的胳膊就将罗蔚蓝揽过去了:“你看多好!” 言下之意……不过罗蔚蓝只是若有所思的像是在想什么,并没有搭腔。 他好像有心事。 而邓先生打了个哈欠,问道:“哪里能睡觉?在金玉里扛了那么长时间,人都快熬不住了,你们看我瘦了不少吧?真造孽……” 不少…… 龚贝贝往楼上指了指,邓先生也就上去了。 姥爷倒是个坐立不安的样子,又扯了几句闲话,说道:“邓胖子的安危要紧,我去守着他,在续命取长生之前,绝对不能再出任何的乱子了!” 说着,也就上楼去了。 程恪没说什么,倒是盯着缩在茶几旁边,嗑瓜子磕的跟老鼠一样的祝贺,低低的以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你上去,看看两个人都干了什么,有异样的,过来告诉我。” 祝贺有点纳闷:“啊?为什么呀?” 第267章:被他骗了0点与明天12点两更合更一万字没有多收钱 “让你去你就去。” 程恪桃花大眼一抬,高挺的鼻子线条和不近人情的薄唇全露出一副阴骛的样子,扫了祝贺一眼,沉沉的说了这么一句。 祝贺这才恋恋不舍的又捧了一把瓜子可怜兮兮的上去了:“同样都是大姐的鬼,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呜呜,就因为他是大姐夫么,怪不得人家都愿意潜规则,待遇就是不一样啊,大姐,要不你也潜了我吧……” 程恪寒浸浸的扫了祝贺一眼,祝贺吓的脚底都虚了,连滚带爬就上了楼,瓜子都撒出去了不少。 我假装没听见,继续跟龚贝贝和耳钉他们一路闲扯。 龚贝贝看得出来罗蔚蓝对冥婚的事情是个兴趣缺缺的样子,就赶紧坐到了我旁边,说道:“陆荞啊,冥婚需要准备的东西,我给你帮忙呗?” “准备的东西……”我也想起来了刚才邓先生是说过来着,续命需要的东西不多,主要是冥婚需要的东西多,就点点头说道:“我也不懂具体准备什么,回头我问问邓先生,问好了就开始弄。” “我懂啊!”龚贝贝挺兴奋的说道:“哎呀,这是养鬼师的必修课,你没经验,我告诉你!” 说着掰着修长的手指说道:“首先是两口棺材……” 我满头黑线:“我还没死,犯不着弄俩……” “啊,这倒也是……”龚贝贝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手心,说道:“该打该打,我这有点教条化了,毕竟是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的冥婚,比较不一样,剩下的,我跟你细说哈……” 其实冥婚这种风俗一开始出现,就跟当初二舅妈家遇上的事情一样,为了让夭折的孩子进祖坟,所以就是一男一女两个尸体,八字一合,棺材葬在一起,也就行了,仪式是别人帮忙的,可是现如今,是我们两个既有心思,也会动的一起办。 婚礼其实也不过是走个形式,程恪肯定是没法子跟我去民政局领证的,也就跟过去的婚礼一样,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之下,来完成了这件事情,按照阴间的程序将其“合法”化。 龚贝贝如数家珍的跟我介绍了一下,普通死人之间的冥婚,要先和了龙凤帖,接着,跟活人一样,双方父母之间下了定礼,比如衣服,珠宝,喜饼之类的,当然这些定礼是纸糊的,到时候还要烧。 接着是双方家人捧了两个人生前的照片,合在一起摆着,用红线围绕了牵扯上,取了一个月老牵线的好意味,接着将男方的坟墓给启开,将女方的棺材搁进去,重新合葬,立上了墓碑就可以了。 一番喧闹鞭炮,亲朋好友能热闹就热闹一下,礼成,接着双方父母就可以用亲家的身份来往了。 “怎么样?”龚贝贝挺兴奋的说道:“明白了吧?” “说来说去,程恪既没有墓地,也没有父母,陆荞又是活人,根本没法子下葬,你说的全是废话啊!”耳钉嗤之以鼻的说道:“这就是你们西川的风俗了?” “全国上下,哪儿不都是这种风俗么!”龚贝贝不甘示弱的说道:“怎么着,难道你们潭深镇还有新招?” 耳钉将嘴撇成了一个“八”字,挥挥手,说道:“新招不新招的不说,你一看就是死读书,没有真正的出去做过买卖的。” 这话正是说中了龚贝贝的心事,她的那个身份,当然不会亲自出去了,便忍不住发酸的反驳了几句:“哎呀,这么说,你懂?” “那是必须的必,”耳钉坐起身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每一家遇上的事情都不一样,你当然得结合着实际情况来了,就好比陆荞他们,程恪要给定礼,怎么烧?烧了陆荞也收不到!还有,那两方父母会面捧照片,你找谁?别说程恪那多少年前的不可能了,我也不信,陆荞他们家能愿意。” 这话倒是挺戳心,我爸妈知道我跟程恪结婚,结的是个冥婚,不把我爆炒了不算完。 程恪……程恪活着的时候父母都那么虚无缥缈的,更别说百年之后了。 忍不住看了程恪一眼,程恪只是侧头望着我说道:“我会料理好的,你不用多想。” 龚贝贝看着程恪,满眼的羡慕,再想着看看罗蔚蓝,罗蔚蓝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不见了。 龚贝贝有点惴惴的,就没跟耳钉做什么口舌之争,直接站起来去找罗蔚蓝去了。 耳钉伸手够了一袋子零食,用牙齿咬开了,咔嚓咔嚓开始往嘴里扔,还带着一种挺悲愤的表情:“要是姑奶奶在就好了,什么讲究她不知道?哎,可惜……那个流氓老头儿,真要是敢沾我姑奶奶的便宜,看我不把他的牙打下来。” 程恪看也没看耳钉,只是站起来,颀长的身材站到了落地窗前面,看那纷纷扬扬,越来越大的雪。 这雪来的倒是挺急,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触目所及所有的东西全染白了,整个玉宁立刻入了冬。 “明天大概会很冷。”程恪不知不觉,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侧头望着他,只见他一潭深水般的桃花大眼里面,也像是萧萧瑟瑟的下了雪。 “我说……”我低低的说道:“你想要在这个时候和我结婚,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没有。”程恪抿一抿薄唇,说道:“只是希望,你能早一点,做我的人。” 应该,早就是你的人了吧。 并肩跟他一起看雪,可是雪也像是下了一个没完没了,天色发沉,也没有要停的样子。 “看来今天邓先生是没法子请日子了,月亮不来。”程恪拉开了门,居然径自走了出去。 一股子冷空气从外面扑了进来,冻的人打颤,夹裹这风雪,程恪踏在了雪上,往门口走。 他那锋锐的身影在一片苍茫里,更是好看如画。 我好奇,也就跟上去看他干什么。 只见他蹲下身子,伸出了修长白皙的食指和拇指,仔细的将门口的距离测量了一下,认了一个位置,用红线打了一个结,又在那个结上拴上了小小的一个铃。 接着,手在那个铃铛上面握了握,那个小铃铛上立刻沾染了一层专属于程恪的阴气。 这是……我好奇起来:“摄魂铃?” “上次你解决完了阴差的事情之后,遗落在枕头边儿上的,挂在了这里,当个门铃。”他淡淡的说道。 给阴差办事的赠品?那个阴差人品……不,阴品还真是不错。 对了,阴差也是通过那个勾魂索来查看鬼魂情况的,如果将那个阴差绳子上的摄魂铃挂在了这里,结上了程恪的阴气,大概有什么风吹草动,铃铛都能禀告给了程恪知道。 跟监视器一样,倒是挺方便的。 说着,程恪站起身来,怕我冷,将我之前为了伪装挂在了他脖子上的大围巾取下来,围在了我的脖子上 围巾是挺凉的,但是沾染上了他身上那淡淡的檀香气息,让人心里暖。 我扬起来对他笑,从他幽深的桃花大眼里面看到了倒映出来的自己,笑的真傻。 可他倒是不嫌弃,反倒是禁不住也薄唇弯弯,不自觉跟着我笑了:“真好。” “嗯,真好。” 雪花飘散在我们的头上,堆叠的两个人都像是一夜白头。 “哈哈哈,你老了。”我望着程恪想笑:“不知道,你老了是个什么样子。” “不知道,”程恪修长的手珍惜的抚在我脸上:“我只知道等你真的满头白发的时候,身边的人仍然是我。” “咱们有阴阳御鬼之术啊!”我抬起手来握住了程恪微凉的手:“不是你,还能有谁?” “但愿。” “什么但愿,是一定。”挺坚决的纠正他:“就是你,只能是你,非你不可。” “好。” 话简单,但对程恪这个石膏脸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宠溺了。 “你们两个玩儿浪漫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啊!”耳钉一个毛蓬蓬的脑袋从别墅的窗户里面探了出来:“冻死你们!” “进去吧。”程恪望着地上厚厚的雪,矮身一下子熟练的将我背起来。 “就几步路!我自己走就好!” “别动。”程恪清越的声音好听的从身下响起来:“脚会冷。” 趴在他不算宽阔却永远平稳的肩膀上,确实觉得心满意足。 进了屋,程恪将我放下来,将我头上和肩膀上的雪拍下来,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像是考古学家从棺材里面取文物一样。 呸……也真是服了自己,什么怪心思。 晃了晃头,甩了程恪一脸的雪花,程恪皱起眉头来,有点嫌弃的呵斥道:“抖什么。”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上辈子我是个拨浪鼓。” “你……” “哎呀,这一觉儿睡的倒是挺好,”随着实木楼梯那不堪重负,嘎吱嘎吱的响声 ,我侧头一看,邓先生正从楼上走过来,一边走一边伸懒腰,身体幅度越大,那楼梯响的也就越厉害,让人怀疑那楼梯随时会断了。 “邓先生?”我侧过身子:“我姥爷呢?” “不知道啊!”邓先生摆了摆肥厚的手,说道:“别问我,我又不是他媳妇。” 你要是他媳妇就糟了。 “我说,这个地方管饭不?”邓先生开口闭口都是个吃:“饿坏了没力气做法事。” “放心吧,绝对饿不着您!” 正这个时候,龚贝贝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过来亲亲热热的挎我的胳膊:“走,做饭去。” “行。”我挺痛快的就答应了:“要不先买点菜?” “放心!”龚贝贝比出来了一个“ok”的手势,说道:“我早预备好了。” 跟着龚贝贝进了厨房,只见那个厨房是宽敞又透亮,不愧是这样一个富丽堂皇的别墅里面的,就是相得益彰,不由不让人叹一句,有钱就是好。 而龚贝贝预备好了的东西,居然是各类鲜活水产有机食品,一看就很贵的那种。 开始着手清洗食材的时候,龚贝贝拎了一只螃蟹在水龙头下面冲,挺羡慕的说道:“你的程恪真好,一看就让人羡慕,其实找老公,管他是个什么来路,对自己好,而且是能坚持着好,也就够了。” 别人夸程恪,总让我觉得比夸奖我更高兴,我忍不住就笑起来:“罗蔚蓝人也很不错啊,又是跟程恪流着一样的血,说不准,他们罗家是祖传独门好男人。” “哎……”龚贝贝一听我提起了罗蔚蓝来,像是有点犹豫,想说,又把那个话头给按下去了,只是不知不觉的叹了口气。 我一看她那个样子,心情实在好过头,贱贱的就逗她:“怎么啦?某种生活不和谐啊?” 龚贝贝脸一红,作势要拿螃蟹夹我,我缩着脖子一躲继续笑:“那你这个欲求不满的样子是为哪般啊?” “谁欲求不满了。”龚贝贝将那个螃蟹丢回水盆里面,怔怔的说道:“只是觉得……跟他离着特别远。” “远?”我一边用刷子卖力的给螃蟹的腿毛刷泥,一边说道:“这一阵子他天天陪着你,还要多近啊?” “这一阵子他没陪着我啊!”龚贝贝撅着嘴说道:“那天跟你们分开,你知道我们家来人接我,他送我到家门口就走了,哪儿陪着我了?” “啊?”我抬起头来望着他:“没陪着你?这一阵子,他上哪儿了?” “嗯?”这次换龚贝贝纳闷了:“他没跟你们在一块儿?” “没有啊。”我眨了眨眼睛:“这一阵子我根本没看见他,还是今天金玉里出事,他才叫我们的。” “我也是。”龚贝贝怔怔的望着我:“听说邓先生今天到了金玉里,我心里着急,就想办法跟他打电话,他让预备预备,找个合适的地方,有可能会用……” 那罗蔚蓝这一阵子,上哪儿去了? 我忙问道:“那这一阵子,你们没联系?” “有是有,可是经常联系不上。”龚贝贝绕着手指头说道:“我还以为他挺忙的呢!可是不应该啊……他们家是没人了,熟悉的在玉宁也只剩下你们和我两拨, 他还能找谁?” 他还有罗白和罗程天两个亲戚呢。 说起来,那两个人自从在昆仑山诡异的出现了一次之后,可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喂,”龚贝贝忽然紧张兮兮的握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手里的螃蟹也给弄掉了:“该不会,他又认识了哪个女人吧?我看见过,他包里有个名片,叫什么初雪的,还是个电台主持人呢!” 我回过神来,接着说道:“不会,他不该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我问你,你觉着跟他越来越远,就是因为联系不上?” “也不完全是这样。”龚贝贝显然是有点发急:“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本来今天能见面,高兴的了不得,可以一解相思,可是今天下午,我觉得他整个人全有点不对劲儿,像是心里有事,说话也是有点支支吾吾的,显然有事瞒着我,是个心虚样儿啊!一双眼睛光看外面的雪,扫都不扫我一眼!” 龚贝贝是越说越着急,握着我的手更紧了:“陆荞,你可得帮我想想法子,他真要是在外面有了人,那我,我非得将那个小三给当场抽死不行,大不了我偿命……” “你放心,”我忙说道:“真要是有小三,我帮你按住小三的双手双脚,随便你抽。” “哎呀卧槽,螃蟹!”正这个时候,耳钉把脑袋给伸进来了,倒是一脸惊喜:“老长时间没吃螃蟹了!” “一会儿煮了给你吃。” “快点儿啊!佐料得放好了,不然映衬不出蟹肉的甜香味儿!”耳钉吱吱喳喳的当起了狗头军师来:“也不能煮老了。” “你是个行家啊!既然你这么懂,去剥剥葱姜蒜去!” “咦,大老爷们本来就应该张嘴吃饭……要是我有女人,非得给我洗脸洗屁股不可……” “等你有了女人再说。” 将耳钉给使唤开了,锅里的水也给开了,看着龚贝贝那个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将螃蟹一个个全都给丢到锅里去了,暗自想着,罗蔚蓝该不会还在为那件事情上心吧。 是啊,不会不上心,那是灭门之恨。 魏浅承。 将东西全煮出来上了桌,耳钉和邓先生痛痛快快的大快朵颐,吃的噼里啪啦的,程恪则专心致志的将螃蟹剥了壳给我吃。 很难想像那块石膏能这样细致,真是铁汉柔情。 而罗蔚蓝吃的有一搭没一搭的,龚贝贝则总在盯着罗蔚蓝,像是个大侦探要搜索嫌犯的每一丝线索一样。 只有姥爷不徐不疾,吃的四平八稳。 “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完了啊!”邓先生一边吃,一边探头往窗户外面看,说道:“这可不是我偷懒,月亮不出,我没法找日子。” 我看了一眼手机,说道:“天气预报说三天之内云层就散开了,事已至此,不急这一两天。” “还是陆荞懂事。”邓先生高高兴兴的将剥的很完整的雪白蟹肉放到了酱醋碟子里面讲究的沾了沾:“有前途。” “能活下去就算命好。”姥爷替我谦虚了一句,又转头挺严肃的问我道:“这件事情,你怎么跟你爸妈说?” 程恪修长白皙的手指剥螃蟹的动作也停滞了一下,我忙说道:“女大不由娘,大不了私奔。” “你快拉倒吧,上次你已经私奔了一次,这才再来,非把你爸妈给气死不可。”姥爷叹口气,说道:“算了,等事情预备差不多了,我上太清宫一趟,亲自跟你爸妈说一声。” “姥爷,您就是我亲姥爷!”我做出一种特别激动的样子。 “废话。”姥爷说是这么说,眼睛里面也还是怜爱。 心底苦笑,要不是看见了狐狸脸的记忆,杀了我,也不会相信,我的亲姥爷给我下了数不清的套。 吃完了饭,这一拨年轻的百无聊赖玩儿起了斗地主,姥爷和邓先生跟一般老年人一样睡得早,已经认了各自的房间,上楼去了。 我知道祝贺还没下来,就偷偷的拿了点螃蟹,也往楼上去找祝贺去。 这个楼我上一次来过,还在里面逃命过,也算是熟悉,姥爷和邓先生各自占了两个大客房,就是不知道祝贺会躲在了哪里。 顺着楼道往里走,忽然背后一凉,觉出来什么东西在身后,我料想着是祝贺,就回过头去了,可是却只看见了一个影子一晃而过,因为太急,我都没看清楚。 心头一提,这里,有什么东西? “大姐!”正这个时候,楼道尽头的那个房间开了一个缝隙,露出了祝贺的小脑袋瓜,正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姐,你找我啊?” 我也就过去了,将那一盘子螃蟹给了他,问道:“今天好好盯着了没有?” 祝贺看见了螃蟹,两眼放亮光,忙接过来就吃,但是鬼吃东西,跟人不一样,祝贺只是抱着螃蟹,像是在吸吮似的,吸吮差不多了就丢下继续吸吮另一只:“我办事,大姐放心!无敌的靠谱!” 我看着被祝贺丢下的螃蟹是个黯然失色的样子,知道是味道被他吞进去了,这会儿要是人再接着吃,估摸着就是个没有味道的,甚至有可能跑肚拉稀。 但这不重要,我忙问道:“你到底看见了什么了?” 祝贺一边吸着,一边说道:“剪刀。” “剪刀?”我忙问道:“什么剪刀?” “两个老头儿一起玩儿剪刀。”祝贺吧唧吧唧嘴,说道:“比比划划的,说是将剪刀搁在了什么地方就可以了。” 果然,姥爷跟邓先生不愧是老交情,这次真要是续命成功了,姥爷就能在邓先生的帮助下,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长生了。 其实……长生终究是要离我而去的,最后到底落在了谁的手里,按说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尤其姥爷,还是潭深镇的族长,给了他也是实至名归的。 可是姥爷……却哪里哪里,也都透着一股子不对。 他怕长生取出来,乘客会转手给菖蒲吧。 可笑……辗转这么多年,都认定自己该是长生的主。 真正制造长生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罗蔚蓝也不对,姥爷也不对,身边最信任的人,是个扎堆的不对。 “那,你好好想想,那个剪刀到底要搁在什么地方?” “我想想哈……”祝贺抹了抹嘴,说道:“他们说,等你们续命躺下的时候,剪刀的尖儿,要对着你们的床头。” 对床头……这是什么讲究? 其实,传说之中,剪刀一直算的上是个能驱邪的东西,比如做噩梦的时候,搁在了枕头底下就行。而要是落枕,按着传说,也是因为睡着的时候脖子露在了枕头外面,被路过的小鬼吹了气,沾了邪,用剪刀在脖子后面虚空的划一圈也就行了。 可是这续命的时候剪刀尖儿对着我们的人头,怎么却觉得怪让人瘆得慌的。 “那除了剪刀,还有什么别的么?”我接着问道。 “就比划剪刀呗,”祝贺将螃蟹飞快的吸吮完了,满怀希望的问道:“大姐,我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没有?” 我望着那些螃蟹,点头说道:“你就在这里蹲守着,再发现了什么幺蛾子,一定得告诉你大姐夫。” 你大姐夫……这话说出来,我自己居然都觉得想笑。 “还得看着……“祝贺有点不乐意,但是没法子,试探着问道:“那,要是让大姐夫替我看行不?我陪着大姐潜规则。” “潜你个头。”我顺手给了他脑袋一下:“老老实实的待着,眼睛活泛点。” 祝贺揉了揉脑袋,撅着嘴说:“又打我……” 我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来了刚才看见的那个影子,忙问道:“这里除了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鬼?” “没有啊?”祝贺放下了揉脑袋的手,困惑的说道:“这里上次才经过了阴差过境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野鬼过来,分明是干干净净的。” “是么……” 可是刚才那一眼,不应该看错了啊?算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反正,提高点警惕总没错。 下了楼去,祝贺忽然说道:“大姐,等等!” “嗯?”我提起心来,转过身去,说道:“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东西了?” “不是。”祝贺指着我手里的盘子说道:“那个螃蟹,再来点。” “知道了。” 捧着盘子要下楼的时候,经过了邓先生和姥爷的房门,微微的听见了里面有什么敲击的声音:“咚……咚……” 大晚上的,钉钉子呢?我好奇心起,回头扫了祝贺一眼,使了个眼色,祝贺一直伶俐,是个会意的模样,转头不见了。 下了楼,斗地主还在继续,我凑过去看了看,平时稀里糊涂的耳钉倒是一直赢,罗蔚蓝心不在焉,输了一个干净,龚贝贝左看右看,打的很小心。 程恪自己站在了落地窗前面,看着无休止的飘雪,还是平时那个漠然的样子,似乎一切热闹,也全跟他无关。 我过去,特别熟稔的就把手套进了他的胳膊弯里面,冲着他笑。 他侧过头,脸上结的冰似乎也融了,抬起另一只手摸摸我的脸:“冷不冷?” “不冷,有你挡风。” “这里根本没风。” “是你不解风情。” 程恪皱了皱眉头:“你最近口舌润滑了不少。” “跟耳钉学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胳膊上,不知不觉就笑了:“要结婚啦!” “是啊,”程恪一张总也是散着凉气的英俊面庞也像是吹拂过了一阵春风,是个美好极了的微微一笑:“到了那天,你一定很好看。” “希望吧。”嘴角忍不住是要往上勾,这个人,不,这个鬼,要娶我。 以后一生一世,跟他过。 真好。 只要和他在一起,什么地界,全安稳,上天入地也好,都不怕。 不过以后,应该也就没有那个去冒险卖命的机会了。 我低低的说:“等以后,我们做最平凡的一对人,可以跟别的养鬼师一样,利用阴阳御鬼之术做做买卖,去帮人看宅捉鬼,养鬼师越来越少,竞争不激烈,赚的一定越来越多。” “好。” “天黑了,可以一起回家,万家灯火之中,终于有我们属于自己的一盏了。” “好。”程恪顿了顿,道:“真好。” 我知道他一直都没能有个家,是个缺憾,这下好了,我给他。 “等到咱们老了,你可以陪着我去跳广场舞,万一我老年痴呆,你就带着我,去看胭脂河的夕阳,然后……不,你不会老。”我哑然失笑:“我忘了。” “哪有咒自己老年痴呆的,”程恪不爱听了。 “不痴呆。”我笑起来:“我陪着你,精精神神的陪着你。” “跟魏九爷和老太太鬼一样。”程恪忽然认真的说道:“我可以陪着你老。” “那个样子太难看了……”我想起来老太太鬼那张泛红的脸和怀春的眼,就撑不住的想笑:“到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个样子,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老夫老妻,总要什么都习以为常,磕磕碰碰,吵吵闹闹,互相看不顺眼……” “我不会。”程恪说道:“你活多久也好,什么样子也好,只要你在,我永远喜欢。” “这话我记着。”心里是甜的,嘴角也是弯的,压都压不下去:“要是说话不算数……” “我不会。” 停顿一下:“我知道。” “我忽然发现,我是唯一的单身狗。”耳钉夹在了我和程恪,龚贝贝和罗蔚蓝之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一点,立刻不乐意了:“我已经很容忍你们了,请你们立刻停止这种无意义的虐狗行为,我谨代表自己,对你们发出严正的谴责。” “你自己找不到女朋友,管我们毛事。”龚贝贝抽出一张牌敲耳钉的脑袋:“赶紧出,慢吞吞的,等雷劈呢!” “我炸死你们!” “这雪停之前,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程恪握紧了我的手,扫了楼上一眼:“不论如何,提防点。” “嗯……”说道了提防,我想起来了祝贺跟我说的剪刀的事情,就跟程恪说了一遍,程恪先是拧起了眉头来,接着说道:“剪刀的讲究我知道,不过没什么大碍,只要你一直相信我,就没事。” “相信,”我望着他:“我比相信自己还相信你。” “我也是。”程恪的桃花大眼像是一口深潭,黑沉沉的,随时能让人沉溺进去,出不来。 让人……心悸荡漾。 所以一边说着,一边趁着这个角度别人看不到,我带着坏笑,手又轻车熟路往程恪的衣服里面伸,结果被程恪洞察先机,英明神武的用那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抓住我,英挺的眉头一挑:“对了,今天还没有收拾你……” “你不能记仇啊!”我连忙说道:“夫妻没有隔夜仇……” “还不是夫妻,”程恪的薄唇微微勾起来:“也没到隔夜。” 说着,捉小动物似的捉住了我,自顾自的拖着我往楼上走:“晚安。” “睡得好早……”龚贝贝光顾着看牌,心不在焉的跟我摇了摇手。 “我还不想睡啊!” “自己玩火,自己负责!”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门自动打开,程恪将我丢在了床上就重重的压了下来,一点迟疑也没有。 一声轻响,门又自动关上,落了锁。 没开灯,可是因为窗外有雪,居然借着别处的灯光,映照的这里也亮堂堂的。 程恪的身材偏瘦,模样又白,本来该是个病弱的形象,可是偏偏该有的线条一点不少,凛冽的锁骨,结实的胸肌腹肌,还有好看的人鱼线…… 床很软,程恪的力道让我陷的很深,心头砰砰的跳了起来:“我错了行不行……” “你就是这个态度?”程恪的檀香气息扑在了我的耳侧,暧昧却危险的沉声说道:“什么叫行不行?” “我错了我错了!”呼吸急促起来,起伏的胸膛已经跟程恪微凉而坚实的身体紧紧密密的贴在了一起:“我下次不敢了!” “可惜,晚了……”他的手压住了我的手腕,低下头,重重的吮在了我的唇上,冰凉柔软,熟稔的带着好闻的檀香味道。 让人浑身发烫的檀香味道…… 那个吻一路往下,延伸又延伸,像是一点一点的点火…… 我喉头发渴,又是一个想喝水的感觉:“程恪……” “我在。” 他一直冷静惯了眼神,终于也带了点灼人:“我一直在。” 就在他劲瘦的腰即将沉下来的时候,他的动作停了。 我眯着眼睛看他,只见他正不悦的皱起了英挺的眉头来,忙问道:“怎么了?” “门口。”他抿了抿薄唇,带着点不舍从我身上起来,低低的说道:“来了客。” “客?”这个时候来的,想必不是善类。 话说,是怎么找上来的? 算了,真正能力强大的养鬼师想要找人,根本一点也不麻烦。 看着程恪重新衣冠整洁,我忙也要起来穿衣服,却被他按住了:“冷,别动。” 裹好了被子,稳稳当当的坐在了床上,整体造型跟个大谷堆一样:“那你快点。” “知道。”程恪低下头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带着戏谑:“你等,我不舍得太慢。” 脸上微微的有点发烧,看着他颀长的身影出了门,在门缝像是动了什么手脚。 偏偏今天下雪……不知不觉叹了口气,如果不下雪的话, 邓先生今天就能在月光下面办法事请日子了,事情也能早一点了结了。 可惜……反正我时运走低都是走惯了的,下雪耽误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转过头,躺在了床上,因为百无聊赖,翻来覆去的开始滚。 以后,长生就可以取出来,再也不用被人追杀,更不用怕爸妈被我连累,更可以随随便便四处去抛头露面,什么也不怕。 然后,名正言顺的做程恪的妻子。 不过……人家要叫我罗太太,还是程太太? 这是个让人犯难的称谓,他根本也不喜欢自己姓罗,可是他又不姓程,不然让他冠妻姓? 陆程恪。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么好笑。 希望一切顺利,没有人来捣乱。 尤其,是菖蒲和魏浅承。 这两个名字,光是想想,也是让人心里发紧。 都不好惹。 如果菖蒲真的得到长生复活,估计一定跟我没完。 她现在连蜕皮都失去了,真是一无所有了。 而被逼上绝路的人,是最可怕的,因为,连回头的机会也没有了。 “叮铃铃……”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很细微的铃声。 我一下子又重新坐起来了。 那是个什么声音,怎么听上去,这么像是阴差的摄魂铃? 但是那个铃声只是响了那么一瞬,再侧耳倾听,又捕捉不到了。 奇怪……眨眨眼睛,对了,程恪也去了有一会儿了,怎么这么久也不回来? 而且,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忽然像是安静的厉害。 隔音这么好?大客厅里面龚贝贝他们玩儿牌的声音,一丝也听不到。 是个压人的万籁俱寂。 心里慢慢的升腾起来了一个不祥的预感,那个客,究竟是谁? 惴惴不安的坐起来,忽然看见欧式雕花木门下面,闪过了一丝光。 就好像有个人正在外面拿着闪光灯照了一张相片似的。 我心里更不舒服了,忙将衣服捡起来重新穿上了,刚把内衣拿到了手里,忽然门上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音:“陆荞,开门,出事了!” 这个声音是再熟悉不过的,程恪的声音! 我心一下提了起来,穿衣服的速度更快了,但是还没等我答应,又有一个声音带着点急促传过来:“陆荞,千万不要开门,好好待在里面,我想进,自己会进来!” 这个声音,也是程恪的声音! 怎么也不可能,外面会有两个程恪! “别被他骗了!”这句话,说出来,是个异口同声,腔调和音色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简直跟二重唱一样! 第268章:假冒伪劣 我赶紧按下剧烈的心跳让自己不要慌,显然,这两个程恪之中,有一个就是惊动了门口那摄魂铃的“客”。 敲门的声音更剧烈了,程恪的声音带着点命令的口气,厉声说道:“门上被动了手脚,外面开不开了,你用赤血咒点一下,从里面打开!” 而另一个声音则用一种熟悉极了的清冷口气说道:“我自己设的术,当然只有自己能打开,陆荞,你安安生生给我在里面待着,等我就行了。” “程恪?”我赶忙扬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留在里面!” “赶快开门!” 又是分辨不出来的二重唱。 这样要怎么问出来? 接着,外面还传来了非常吵闹的声音,像是两个人打起来了,那扇本来就十分结实的门也传来了沉重的响声,像是被谁狠狠的撞着。 可惜……室内的门,没有猫眼。 我定定心神,仔细想想,门上的术确实是亲眼看见程恪放上去的,当然只可能是程恪自己才能打开,而且……程恪从来不许我用赤血咒,一次也没有眼睁睁看我放血过。 我一边跟自己说千万不要慌,一边决定静观其变,先不开门。 外面程恪那个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焦急:“陆荞,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而另一个声音则说道:“陆荞,稳住心神,一定不要被骗!” “咔嚓……咔嚓……”外面有木材断裂的声音,“哗啦”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按说这么吵,邓先生,姥爷,还有罗蔚蓝他们不可能听不到,怎么就没有程恪之外的声音出现呢?这太不寻常了……除非,其他人现在,也出了什么事情! 喊门声和打斗声不绝于耳,让人心慌的了不得,而最让人心慌的,还是那两个声音,全是程恪自己的。 是被催促的实在是坐不住了,可是现在这个形势,怎么想,怎么不该开门! 我站起身来在屋里看了一圈,倒是看见墙上挂着个古董似的东西,是个长条状的,像是木材雕刻摆件。 不过看样子跟球棒似的,我就跳过去将那个东西当成球棒抄在了手里,躲在了门后面,预备着遇上什么事情,就给对方来一棒。 “快开门!” “不许开!” 两个声音交织,搅得我这心跟刮过了龙卷风一样,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声音持续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听到“乓”的一声,像是一整面镜子给碎了,接着,就是重新变成了一片万籁俱寂。 刚才是吵闹的让人心慌,现在是安静的让人心慌! 我握着那个“球棒”的手心,不知不觉微微出了汗,触手一片滑腻,那样的沉寂,让人似乎连心跳声也能听见。 “嘎吱……”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像是门把手旋转的声音,可是那门把手就在我眼前,根本严丝合缝没有动啊! “嗞……”紧接着,是窗户被推开的声音! 我这就明白过来了,立刻转过头,只见堆叠了皑皑白雪的窗台上,一个颀长的身影逆着光,长腿一抬,正以一种潇洒极了的姿态进来了! 外面一阵风,将细碎的雪花与那个人一起送到了屋里来,一阵清冷。 “程恪……” “拿着那个做什么?” 他走过来,还是那个万年不变的石膏脸,根本平时一样,上上下下的将我给检查了一遍,清越的声音沉沉的问道:“没事?” “我没事。” 手上的“球棒”却还是没松开。 这个程恪……是哪一个? 他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修长的手臂一伸,将我圈在了怀里,头贴上了那坚实的胸膛,跟每次一样,闻到了熟悉极了的檀香味道。 真的是程恪。 但是还没等我松了一口气,正在这个时候,门又被剧烈的敲击了起来,是程恪急的要冒了火的声音:“陆荞,快开门!” 身边的程恪盯着那扇门,神情专注而戒备,整个人像是绷紧了箭的弓一样,英朗而蓄势待发,估计在等门后是不是有什么举动,看着他这个样子,我当然也没敢打扰。 接着,那扇门微微的晃荡了起来,显然是被人正在拼命的撞,可是就算这样,那门还是坚固的一点要被撞开的意思也没有。 “阴魂不散……”他眉眼一凛,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走。” “诶?”我忙拖着他的手腕,憋了半天的问题一股脑全问了出来:“上哪儿去?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声音?那个人想干嘛?” “想杀了你,拿长生。”程恪将手攥的更紧了一些:“在长生被别人取出来之前。” 我后背一阵发凉。 他察觉到了,声音和缓了一点:“所以,才用迷魂术变成了我的样子来骗你,就因为,你不防备的,唯独是我。” “迷魂术……”我心头一阵打鼓,那眼前的这个程恪,就确定是真的程恪么? 檀香味道,说话腔调,眼神姿态,确实跟程恪一点区别也没有,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 “你在怕?那我问你,你是不是听到了一阵铃响?”程恪挑起了英挺的眉头来:“跟勾魂索十分近似的?” 我忙点了点头:“是听到了。” “那就是一种迷魂术,你听到了那个铃,没有戒心的话,就很容易被摄魂,看到对方想让你看到的东西,听到对方想让你听到的声音。”程恪说道:“这个假冒的我,就是这么制造出来的。” “陆荞,不管他说什么,不要信,我在这里,你开门!” 门口的声音锲而不舍,鼓点似的,敲的拼命。 外面那个程恪,还是想要闯进来…… “幸亏你聪明,没有开门,”程恪接着凝眉说道:“不然……不堪设想。” 那个门上的术,确实是程恪自己下的,他没理由进不来。 “外面那个,被我设在门上的结界拦下来,截住了,”程恪的桃花大眼映出了我来:“但是时间可能没法太长,结界冲破,还是会冲进来的,所以,你得跟我走。” 原来如此…… “陆荞!快开门!” 我抿了抿嘴,在那震天响的敲门声和喊声里接着问道:“那……姥爷和龚贝贝他们呢?还有罗蔚蓝和耳钉,祝贺?明明就在客厅,怎么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就像是全没听见似的?” 程恪一张脸侧过来,优美的线条映着雪,好看极了,淡漠的说道:“你还记得,这一群人里面有个带着异心的么?” 这怎么能忘,被坑了多少回了…… 好比上次回潭深镇遇上了鬼打墙,车子怎么也开不出去! 说到了这里,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难道……是罗蔚蓝?” 龚贝贝今天跟我说的很清楚了,罗蔚蓝心里明显有事啊! “还不确定,”程恪说道:“我被那个铃铛引出去之后才发现,因为,这个屋子里面,在咱们来之前,就被人设了个局,这局只为的是你,里面的别人,跟局无关,所以其他无关的人全被局隔开了,就根本没发现这里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他们没事?”暂时是松口气,罗蔚蓝是个什么心思猜不出来也不想猜,别让龚贝贝祝贺他们一帮子人被我连累了就好。 “事情跟他们无关,找也找不到他们头上,所以,不管这个来客怎么想的,既然是个局,咱们就得想法子先出了这个局,再想法子解开这个局,因为还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危险。”程恪认真的说道:“你先跟我离开这里。” 我犹豫了一下:“那刚才……你跟那个叫门的打起来了?那个人很难对付么?到底谁派来的?” 程恪遇事还是比较喜欢“死磕”,很少见他“躲”。 “没事,”程恪握紧了我的手,赶时间一样,没有再多解释,只是锁起了英挺的眉头,迈开了长腿,不由分说,强势极了的就拉着我往外走,根本由不得我:“有我。” 说着,先矮身将我跟平时一样的背在了身上,又检查了一下我的鞋子是不是穿好了,衣服是不是够暖和,就十分轻松的一下子迈到了窗台上。 跳窗户的事情虽然我逃课的时候也曾经干过,可是这个别墅的窗户,不算太低,被明晃晃的雪这么一映衬,很有点让人眼晕。 程恪低低的说了一句:“抱紧了。” 为了不摔死,我只好环住了他的脖子。 “哗……”他拉开了窗子,在那让人心慌的喊声之中,纵身跳了下去。 冷风和雪花在我耳边呼啸而过,迷得人眼睛几乎也睁不开,程恪就算背着我,动作也是潇洒而利落,跟古装剧里面的高手一样。 “沙……”听见他的脚陷入到雪里,是稳稳当当的落了地。 程恪本身应该是没重量的,雪会下限,也是因为背着了我。 像是个蜗牛,背上了一个壳子。 所以,走到哪里都算是有家。 我甩甩头,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想东想西的。 雪已经很厚了,程恪迈开了脚步,落了地的位置,转头一看,是两个深深的黑洞。 我赶紧就想着从他背上跳了下来:“背着我不好走,两个人一起走比较快。” 他却用手臂将我扣紧了,就是不松:“冷,不许。” “……好。” 从积雪厚厚的院子里面外面走,程恪的脚印子一路往门口走,我看见他之前系着的铃铛还好端端的挂在门上,但是因为背着我,他腾不出手来,就毫不吝惜的连管也没管。 到了大街上,冷风朔朔,扑的人脸也发疼。 我忍不住颤了一下。 “冷?”他侧起头看了看我,低低的说道:“忍一忍。” 我忙说道:“我不冷,不过,咱们现在这是要去哪儿啊?” “找一个能将你的气息掩盖起来的地方,不让对方循着追过来。” “掩盖……” 外面因为下大雪,又是夜里,所以外面一个人也看不到。 路灯明晃晃的,反射在雪上面,刺得人有点眼睛痛。 我揉了揉眼睛,听着程恪脚下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别说,居然倒是意外的好听。 “那……”一边看着那雪里面深深的足迹,我一边问道:“咱们这一走,又没带着邓先生,续命的事情怎么办?” “反正这两天都不见得会有月光,”程恪说道:“等几天也没关系,邓先生他们应该不会走的,姥爷也会保护他,咱们先把今天的事情躲避过去再说。” 是因为格外谨慎,才要躲的?是啊……这个时候,是应该谨慎。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十字路口上,忽然影影绰绰的出现了很多的人。 那些个人一身全是灰扑扑的,就算这里明亮,也居然看不清他们到底穿着什么材质和款式的衣服,像是水墨画上的人形。 这还不算怪,怪的是他们全排着直直溜溜的队,跟要买什么限量发售的东西,必须要连夜等候一样。 而他们全两手并拢,像是捧着了什么东西一样。 这大冷天,还下着雪,也够辛苦的啊……可是等程恪背着我走近了,我这才觉得不对,怎么这么多人,还能这么安静?而且……他们连一点小动作也没有,就只是慢吞吞的往前走,根本没有交头接耳和松肩搭背的。 连活动活动早该冻的麻木的脚的人都没有。 看出来,那些个人面无表情,平板板的,只像是要做为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不像是为自己的意识一样。 奇怪……更近了一些,我这才看出来了门道,那些人,在明晃晃的街灯下,居然全没有影子! 而这个时候,已经看的出来,他们是在一个远远的亮点前面排队。 “这个是……” “今天是寒衣节。”程恪低低的答道。 啊,我想起来了,每年农历的十月初一就是寒衣节,是按照惯例,给过世的亲人送过冬衣服和钱的节日。 在十字路口上点黄纸烧纸活。 我记得还在小时候听姥姥讲过的,烧纸活的时候,除了给亲人的那一份之外,还需要再额外多烧一些,免得会有其他没人供养的孤魂野鬼会来跟自己的亲人争抢,顺手打发给他们一些,也算得上是一桩功德。 也没少听说,因为烧的不够,惹的地下亲人不高兴,托梦责难的。 “原来是寒衣节…… ” 而程恪,正顺着那个长长的队伍一路往前,冲着那个点火的地方越来越近,我忙问道:“咱们这是去干什么?” “这里鬼气深厚,对方就找不到你了。”程恪一步一步的往那个带着亮光的地方走:“躲一下就可以了。” “好。” 那些排队的人影一旦在我们走近了之后,却还是影影绰绰的,十分奇异,就像是我的眼睛没法对焦一样。 好奇怪的感觉…… 这个时候,已经能看到这些人排队到底在等什么,那个亮光,是个火盆。 正有一个穿着庄严,披着少见的斗篷的人挺严肃的站在火盆旁边,伸手从那个火盆之中取出东西来,交给排队的人。 那个火,跟程恪平时点燃的那种一样,是青白色,发着盈盈冷光的——鬼火。 而那个人取出来的东西,是完完整整的棉衣,还有一把一把的钱,口里叫着排号名字“张三领……李四领……顾五领……” 那个声音一点感情也没有,平板板冷森森的跟葬礼祝词似的。 将这些东西给了排队的人以后,这个感觉真的像是发救济。但是猜也能猜出来,这肯定是阴灵们正在以这种仪式,接受阳世之中烧给东西的地方。 想不到这么有秩序,跟传说之中那样“争抢”,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而这个时候,我才反应了过来,这个地方不像是我们出来的那个别墅区,像是被白雪整个全覆盖了,一片苍茫,根本也看不出是哪里。 宛如,一个世界与另一个世界的交叉口一样。 确实,这里的鬼气,是前所未有的浓重,就算我时常跟程恪在一起,也没这么不习惯过,一种压迫窒息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让人十分不舒服。 到了那个火盆前面,看得出来,领取完了“生活用品”的那些暗淡人影,并没有折回到开始的那个地方去,而是一直往前面走,前面……像是个地铁出口一样,有些人影整整齐齐的往下走有些人影则整整齐齐往外出去排队,给人感觉,浑然跟都市之中下班的人流一样。 而程恪正背着我往那个“地铁出口”走。 “这里是哪里?”我忙问道:“咱们也过去么?” “嗯。”程恪应了一声,低低的说道:“那是鬼气最深重的一个中转点,在寒衣节的时候才会打开,联通了阴间和阳世,让那些阴灵来领取自己该领取的东西,所以这个地方对咱们来说最安全,天亮,咱们就回去。” 鬼门关! “可是……”我想了想:“咱们已经走了这么远,那些人应该追不上来了吧?非得要进去么?” “对你,我当然是能有多谨慎,就有多谨慎。”程恪问道:“之前你不是还说过, 你跟相信自己一样相信我?” “是倒是……”我想了想,要从他背上跳下来:“好啦,我下来吧,你也很累了……” “我不累。”程恪的胳膊却稳稳当当的束着我,还是那个命令的口气:“别动,我让你好生待着。” 而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响了起来:“咦,又是你?” 这个声音平板板的,有点耳熟。 我忙回过头来,果然,是曾经托我帮他找到了走失的女人的阴差! 程恪也转过头来,看了那个阴差一眼。幽深的桃花大眼也有点意外。 我赶紧跟见偶像的热衷少女一样,兴高采烈的晃了晃胳膊:“阴差大人!好久不见了!” 那个阴差带着一脸的怀疑和迷惑慢慢的走了过来,他的手上,还是拉着那个挂满了摄魂铃的勾魂索,歪着头看着我,问道:“没人勾你,你来干什么?” 我赶紧说道:“这不是,这一阵子没看见您,实在也是挺想念您的,就……就趁着寒衣节过来看看,您果然还是丰神俊逸,神采不减当年啊,哈哈哈哈。” 那个阴差看我两手空空,自然知道我是个没诚意的,撇了撇嘴,说道:“是么,其实离着上次相见,也没隔着多长时间吧?” “您怎么会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赶紧跟身下的程恪说道:“故人相见,我去说句话,你先放我下来!” 程恪显然是个不乐意的样子,但是阴差在面前,自然也不好怎么样,这才不情不愿的将我给放下来,低低的说道:“这里冷,快点。” “哎!”我特别痛快的就答应了下来,跳到了雪地里,欢乐的奔着那个阴差就跑过去了,阴差看着我来的这么热情,倒是有点想躲,我却已经跳过去了,指着程恪说道:“阴差大人救命!那个人把我给绑架了,想着违规操作,将我给拖到了阴间去!” 我这话一出口,阴差和程恪的脸色一下子全变了,阴差更是个难以置信的样子:“你说什么?” 我躲到了阴差的身后,说道:“大人,不信您看,他根本不是鬼,他踩在了雪地上,是有脚印子的!” 将我一路辛辛苦苦背过来的程恪立时拧起了眉头,呵斥道:“陆荞,你胡说什么,到底还是被之前的迷魂术给骗了么?” “大人,我说的是真的!”我忙说道:“他想着要我身上的长生,但是怕我的赤血咒,又杀不了我,除非把我的魂勾出来,让我的身体换上了别人的魂,才有可能得到了我的身体和长生,我的魂本来就该您勾,他居然敢抢您的事情做,简直是胆大妄为! 不瞒大人说,我一心一意,等着您哪天亲自给我勾魂,好再见您一面的,谁知道!他居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留,简直是丧心病狂!” 阴差听了这话,一双眼睛也就阴骛了下来,盯着那个拧着眉头的程恪,说道:“我说你怎么身边突然换了个角色,闹了半天,还有敢替我勾魂的……” 果然,那个人在我的眼睛里面,的的确确是程恪没错,可是阴差是绝对不会被什么法术给迷惑了的,自然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个程恪,跟当时在医院陪着我的程恪,根本不是一个人! 那个一路将我背过来的程恪听了这话,英俊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翳:“陆荞,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一清二楚!”我忙跟阴差说道:“大人,这种人到现在还坚持班门弄斧,假冒伪劣,关公面前耍大刀,也实在太不把您放在眼里,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阴差歪着头,往向了那个程恪,淡淡然的说道:“你是哪里来的?” “我……我……”背着我来的程恪望着我,幽深的桃花大眼里面,露出了一种憎恶和不甘来,只见他颀长的身材微微一侧,却忽然伸手往地上一划,只见那满地的积雪猛地从地上蹭的一下子扬了起来,像是一个白色的帘幕,将他整个人全盖住了! 雪落,人不见了,只剩下一些微细的脚印子。 阴差也微微一愣,像是想不到居然有人敢于在他面前耍花招,脸色一沉,是个跟平时那个样子截然不同的一股子狠厉,手上的勾魂索一扬,铃声阵阵,冲着那个程恪之前留下脚印指引的方向就卷了过去。 “好家伙,他……他居然拒捕!”我立刻说道:“该叉到了给油锅炸酥了!当我们阴间是个什么地方!” 一瞬时,那勾魂索就去得远了,阴差也没顾得上跟我计较我说什么“我们阴间”,只是勃然大怒道:“哪里来的,敢在阴间玩儿把戏,真是活腻了……” 说着,身形一飘,跟漫画之中的死神一样,十分利落的也跟着那个勾魂索的方向就去了。 不得不让人赞叹一声,帅! 阴差怎么可能会是好惹的,这下子假冒伪劣产品算得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我真是敬佩自己的机智,恨不得给自己喝彩三声。 可惜我的这个英雄行径没被任何观众看见,只有数不清的灰色人影从我身边视而不见的飘散过去,我再怎么机智,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还以为假扮成程恪, 就能骗到了我了,真当我是个三岁小孩儿呢! 不过……眼看着现在是重归自由了,我得想法子回到了那个别墅里面去才行,虽然不知道那扇门的结界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确定了,之前敲门敲得山响,让我开门的那个,其实才是真正的程恪。 哎……愁人,我是个标准的路盲,这段路是那个仿冒的程恪一路背着我过来的,让我自己找,恐怕有点强人所难啊……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继续往后走,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越的声音来:“不认识回去了的路了,是不是?” 我心头一紧,抬起头来,只见面前那个面无表情的人,果然又是程恪! 刀削斧劈一样立体的五官,总是沉如深潭的桃花大眼,还有薄唇勾起,若有似无,含着点说不清道不明戏谑的冷笑的,就是那个天天看惯了的样子! 心里猛地一沉, 禁不住往后退了退,心想,不对呀,刚才运气好,遇上了阴差,他怎么这么快就逃过来了? 第269章:玄铁钩子 钻石满3400两更合更 “你在怕我?”程恪那颀长的身材十分潇洒的冲着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我这才看清楚了,他脚下,雪地确实还是平平坦坦的,一点脚印子也没有。 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次,终于是真的程恪来了。 挑起眉头看着他:“拿什么证明,你是真的程恪?” “要证明?简单。”程恪到了我面前,一根修长的手指将我的下巴挑了起来,桃花大眼一眯,低下头毫不犹豫的就吮了上去,柔滑冰冷的唇齿交缠,攻城陷地一路深入,是熟悉极了的檀香味道,熟悉极了的心悸,熟悉极了的……口渴。 “好了好了……” 我赶紧躲闪开了,抑制不住的心跳过快让我胸口也起伏了起来:“算你是……真的。” “听上去有点勉强。”程恪见我要躲,薄唇一勾,伸出了修长的手臂就将我给揽了过去,低低的说道:“还是,回去继续,将你收拾好了,你才能痛痛快快的承认?” 也许是被冷风刺的,脸倒是滚滚的热了,赶紧把话题转移开了:“你一路追过来的?那个人冒充你的人到底是谁?怎么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我也想知道。”程恪说道:“可是,我没跟他打上照面,根本也没认出来,一出去,就发现门口已经是个不好破的阵,知道对方是为着你来的,就想将你给叫出来,结果门已经打不开了。” 我想起了那扇门的事情,当时外面吵闹的了不得,还以为两个人打起来了,原来是程恪自己在破阵,就接着问道:“那扇门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你自己关上的,怎么自己又开不开了?” “说来话长,”程恪答道:“因为那扇门在被我封住了之后,对方没想着怎么打开,而是反其道而行,又用自己的法子锁了一层。解开我是可以解开,但是很费功夫。恐怕等解开,他已经闯进去了,才让你自己开门的……不过不能怪你,是谁,应该也不会开门的。对方,倒像是猜的准人心,故意这么做的。” 学过心理学?还是特别了解我的性格?那个时候,确实没人会作死开门,谁都会认为,进不来的是假的。 “我听到他开口说让你在里面等着,我就明白过来,他是想自己冒充我进去。所以心里着急,好不容易将困住我的阵法给破开了,”程恪说道:“而与此同时,他却趁着我破阵的时间,想法设法,打外面绕过来,从结界比较薄弱的窗户那里进去了。” 连程恪封的门也能解开,真是不容小觑的厉害。 不过,要说伪装,他伪装的实在是太像了,连那个檀香的味道,也能模仿的一模一样,那个人,很了解程恪吧…… 程恪抬起头,望着那个地铁站口似的地方,桃花大眼一眯,居然是个似曾相识,旧地重游的模样。 对啊,他死过。 我看出来了,就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真的是阴阳两界的交叉口?俗称的鬼门关?” “是。”程恪答道:“阴灵接受供养的时候,才会打开通阴阳之隔,每年只在清明,中元,寒衣三个大节日开放。” 三大鬼节,今天就是其中一个大节日,趁着这个节日动手,倒是十分恰当。 “我猜的果然没错啊!”我啧啧摇头,往程恪手臂上缠:“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你快夸我,要好听一点。” “你到底是怎么辨别出来,那个背着你出来的,不是我?”程恪拧着眉头望着我,饶有兴致:“之前不是还不肯开门么?” “很简单啊!”我说道:“跟他出来的时候,我才看出来的,他一路背着我,不让我下地,口口声声,说的好听,说是怕我脚冷,可是,我看,他其实是在掩盖脚印。” “脚印?”程恪更有兴趣了:“说说看。” “因为他运气不好,不知道下午下雪的时候,你已经背过我一次,”我说道:“而我正好看到了那脚印,是浅浅的,跟我自己走路时候踩出来的差不多。可是刚才那个将我带出来的人那个脚印,却比你下午留下的脚印要深重的多,十分明显,是两个人的体重,才能踩出来的程度。” “你倒是聪明。”程恪薄唇一勾,面色是个冷飕飕的不悦:“你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逃开,还要跟着他一路过来?活够了要找死?” “我只是想看看,他究竟是谁,想把我怎么样。”我摸着下巴,得意的答道:“其实在他闯入房间的那个时候,他要劫持就劫持了,就算不变成你的样子,也能抓住我,可是他却没有停下,还是一心要骗我,试图让我认定他是你,我猜着,他有可能,是想着让我干一件非得我自己心甘情愿才能做成的事情。 我感兴趣,就假装浑然不知,反正,既然事情得我心甘情愿才能做,大不了到时候翻脸不做了,他又能拿着我怎么样? 一到了这里,我就明白了,因为长生的缘故,我的魂魄,连阴差用勾魂索都勾不走,他一定是想让我在鬼门关大开的时候,使用某种方法,让我的魂魄,自己从身体里面出来,好得到了我的身体,得到长生。” “对。”程恪凝了眉:“抽魂。” 我立刻想起来了:“你当年,就是用这种法子变成鬼的?” “没错。”程恪望着那个鬼门关,道:“他本事很高,胆子也很大。” 既然有脚印,肯定不会是鬼,能使用迷魂术这种法门,看来一定是个道行高深的养鬼师。想到这里,我叹口气:“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说起来,你就一点也不怕他强迫你?”程恪还是有点不高兴:“就跟刚才一样,强行将你拖到了那个往阴间的入口去?要不是正巧遇上了鬼差帮了你,你一旦进去,除非鬼节,就再也没法子出来,身体自然也……” “这么说,你早就看到了是么?刚才遇上了阴差也不过是赶巧了,他要是敢强迫,我用赤血咒烧死他。”我微微一笑:“何况……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怕。” 程恪本来因为我胡作非为而凛冽起来的桃花大眼一下子也柔了,摸摸我的头,又是个爱恨交加的样子:“你倒是忍的下这个心来吓我。” “彼此彼此,”我也伸手摸摸程恪线条优美的脸笑了:“你不是也尾随已久了么?谁也别说谁。” 程恪挑起英挺的眉头来:“我不过是想在最后的时候抓住他,看看他的身份,和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跟你有恃无恐可不一样。” “一样一样,怎么不一样。”我耍赖似的说道:“就是一样。” “不说这个,”程恪挑起眉头来:“冷不冷?” “冷。” “回去吧。” 逆着那些个灰色的身影,我也就跟着程恪一路往回走,但是想起来了之前的事情,就问道:“你说……咱们那一群人里,真的有个带外心的?” “嗯。”程恪说道:“那个门铃响,只不过是想把我引出去,真正在门口设了阵法的,在铃响之前就做好了,所以……这件事情,一定是跟我们住在了一起的人做的,就算不是刚才那个人,至少,也是个内应。” 我的心里又浮现出来了罗蔚蓝的那张脸。 姥爷和邓先生没必要这么做,龚贝贝一直没心没肺只顾着谈恋爱,耳钉更不用提了,也只有罗蔚蓝了。 “如果……” “再看看吧。”程恪牵上了我的手,说道:“每个人都有很多张面孔,站在什么角度,看到的就是一个什么样子。” 天本来就冷,牵上了他的手,更是觉得冷透刺骨,可是没关系。 就这样就好。 “我带你逆着这里出去。”程恪说道:“但是你记住,千万不能回头,一次也不行。” “好。” 这个忌讳,听到了很多次了。 逆着那些排队的阴魂,一路往外面走,我忍不住问道:“你说,阴差大人能追上了那个人吗?” “说不好,”程恪说道:“但愿追不上。” 我望了他一眼,知道他倒是宁愿抓到那个人的,是自己。 “反正,带着长生的日子,根本也没几天了。”我随口宽慰道:“等这一次,取出了长生之后,咱们就有安生日子过了。” “但愿。”程恪修长的手将我握得更紧了。 “那……”我望着程恪:“既然你跟菖蒲有偿还长生的约定,那你真的要把长生还给她么?魏长生呢?姥爷呢?他们怎么办?” “大概要一场恶战。”程恪薄唇一勾:“当然,跟以前一样,谁争得过,就是谁的。” 一场噩梦,太过漫长,像是永远也醒不过来一样。 “你说,你的阳寿有多少?” “不知道,大概不算短。” “这倒是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英年早逝,是个好人。” “听着不像。”他蹙起眉头来,像是有点不悦。 “玩笑……不过玩笑……”我去揉他线条优美的一张石膏脸:“你啊,就是太没有幽默感了……” “要那么多幽默感有用?” “我会笑。” “……好。” 他薄唇一勾,桃花大眼带了点宠溺:“我记住了。” 就这样,一直把程恪给我的未完阳寿用完了吧。五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就算不过一年,能过只属于两个人的生活,没有别的纷扰,已经足够。 我脚下将雪踩的沙沙响,眼看着,这个灰蒙蒙的地方,已经快经过那个火盆所在的地方了。 能出去了。 “陆荞。”忽然正在这个时候,像是有人在喊我。 “嗯?”我险险的就想回头,程恪却眼疾手快的伸手将我的下巴捏住了,俊脸一沉:“不许回头,也不许应。” 我当然立刻就想起来了刚才他跟我说的机会, 心里一下子就后怕了起来:“对对对对。” 可是侧耳倾听,那个声音却还是纠缠着绵绵不绝:“陆荞……陆荞……” 这个声音,意外的有点耳熟啊! 这是谁的声音?怎么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望着程恪:“这个是……” “想把你留在了这里。”程恪淡淡然的说道:“鬼门关马上就要关了。” 可是那个声音真的还是挺耳熟的,我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奇怪…… 而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有人从后背扯了我一把。 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带着点得意响了起来:“大人,这里有活人!” 程恪英挺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显然,这是个不该出现的突发状况,而且,未必好收拾,才能让他也紧张起来。 我们现在,正在那个炭火盆子附近,那个穿着斗篷的人,还在那里严肃的从火盆之中取火,拿东西呢! 不能回头,根本没法子看喊叫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只看见了那个披着斗篷的人转过了脸来, 正目光炯炯的望着我。 刚才被假程恪给背着,并没有特别去在意的看,而现在那个穿着斗篷的人头一抬,视线跟我对上了,我才看出来了,那是一张……跟庙里面雕塑出来的一样,严肃方正,只属于鬼神,却断不会是属于凡人的脸。 “活人?”那个目光炯炯,披着斗篷的人将手伸入了火盆的动作也停滞了下来,望着我们,沉声说道:“就是你么。” 被告发了……我这是得罪了谁了?可是,绞尽脑汁,就是想不出来到底那个喊我的人是谁! 我心里发了慌, 那个庄严的神色,慑人之极,简直让人膝盖发软,险险要跪下来一样! 那就是……真正鬼神的威严么…… “就是她!”背后那个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狂喜大声说道:“就是她!趁着寒衣节,潜入到了鬼门关附近,是该当何罪啊!” 这话一问,倒是有不少低沉的声音说道:“下油锅……下油锅……” 那些个声音,像是寒冬腊月的午夜时分拂过了房梁子的呼啸阴风,阴郁沉重,让人心里发凉! 那样的恐惧像是天塌了一样,重重的往人身上压,给人一种站不住了的感觉! 程恪却一把扶住了我,伸手将我给捞了起来,轻而易举的将我给抱在了怀里,低低说道:“将头埋在了我怀里就好,什么也别看!” 程恪的声音,带着一种挺吓人的凛冽,就算是在这个时候,他居然也还是淡漠的, 仿佛眼前一切,不过稀松小事。 檀香味道从他身上将我环绕了过来,可还是不能安心:“要是……活人闯鬼门关被他们抓住,那……” “十八层地狱自由行。”程恪倒是在这个时候搞起了幽默感来:“还能附赠永远挣脱不开的青铜古董首饰。” 青铜古董首饰,天了噜,说的是挂在了脖子上和手腕上锁链吧? “是活人!”早又有呜呜的声音说道:“活人闯死人的地方!” “不合规矩!” “抓起来!” “什么也别想,”程恪修长的手将我的脸往他的胸口上一按:“有我。” “来人!”是那个披着斗篷的官员的声音,庄严沉重的说道:“将活人给带过来!” “咱们……怎么办?”我的手发着颤就抓住了程恪的衣襟。 “自然,是快点离开这里了。” 程恪带着点戏谑的声音话音未落,我忽然觉得身边像是扬起来了一阵风,从我耳朵旁边呼啸而过,露在外面的脖子,想被刀刮了一样,冻得生疼! 他的怀里还是稳,但感觉却像是正在往外冲一样。 “唔……唔……” 身后是什么东西正追逐过来的声音,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我的手攥的越来越紧了:“程恪……实在不行,将我放下来,我是活人,你并不是!” “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程恪满不在乎的说道:“能回去,就一起回去,不能回去,下地狱,也一起。” 声音是个轻描淡写,可是这个时候,实在是…… 我感觉的出来,身边越来越冷,不同于寒冬腊月的那种冷,这个冷,是让人心也跟着冷下来,带着窒息的绝望。 鬼气……浓郁的鬼气,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有数不清的,那种灰色的影子,将我们给包围住了! 想从程恪怀里将头给抬起来,程恪的手却又一次将我的头重重的按在了他的胸膛上:”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是别感这个兴趣了!” “抓啊……抓啊……” 那个开始将我告发的声音,还是在幸灾乐祸的嚎叫着:“抓住他们!” 多大仇多大恨啊? “刷……”忽然一个什么凉森森的东西从我脸边擦了过去,我下意识的转过头,看见了一个锋锐的钩子,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就在我的眼前! 像是……想将我和程恪给勾住! 可是程恪利落的侧过了身子,那个钩子落了一个空,跌下去了,但是随着一阵簌簌的声音,数不清的钩子冲着我们就席卷了过来! “程恪!” 程恪没答话,脚底下的速度可是越来越快了,前面正有许多人形的,雾霾一样的东西挡着,伸开了手,显然是要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可是程恪却如同一根锋锐的利剑一样,居然冲着他们就奔过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生生的将那些庞大的身躯给穿透了! 通过他们身体的时候,像是经过了一层冰冷的雾气。 “唔……唔……”可是就算程恪的速度再快,那些哭喊似的声音还是紧随其后,死死的咬着,一点也没有能被我们给甩开的意思。 破风声也锐利的响了起来,显然还是那无穷无尽的铁钩子! 而这个时候,我往前看,发现马上就要到了那个假冒程恪背着我进来的地方了,没错,是从这个十字路口开始,看到的那些排队的人影! 太好了,马上就能出去了! 偏偏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铁钩子锐利的甩了过来,程恪没能闪避过去,被呢个铁钩子给硬生生的扣住了肩膀! 阴间的武器,自然就是专门用来对付鬼的,程恪英挺的眉头一拧,脚下的速度立刻被拖慢了,而他身上的阴气正顺着那个钩子,源源不断的流出去了! 这样下去,阴气会耗尽! “勾住了!” 身后那些声音终于不再是个哭腔,而是个欢呼雀跃,还离着我们越来越近:“抓到了!扔进油锅!扔进油锅!” 这下子……难道真的玩儿完了…… 第270章:鬼门合拢 钻石满3500加更两更合更八千字 程恪略略低下头,咬了咬牙,一手还是不肯放开我,另一手则抓住了那个铁钩子,试图从自己身上给拔出来。 但是十分显然,那个铁钩子肯定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力量,就算程恪那修长的手指是十分有力的,也根本拔不出来。 那铁钩子深深的陷入了他的身体里面,越来越深,看着就疼! 阴气流失的飞快,程恪拧紧了眉头,显然,他的身体以一种眼睛可见的速度逐渐透明了下去! 这当然是个坏透了的兆头! 他拧紧了眉头,忽然桃花大眼一垂,盯着我,认真的说道:“出口就在眼前,你先走,闭上眼睛,冲出去就行了,这里,我还可挡一阵!” 说着,那手臂一伸,将我给放开了:“记住,千万不要回头!不然,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利落的落了地,鬼门关也有雪,被我踩的沙沙响。 “抓住了!抓住了!” 那些阴魂的呼喊,仿佛看见了什么好极了的猎物一样,高兴的要垂涎三尺: “下油锅!” 我没有回头,脸是正对着那个出口的,程恪的声音凌厉的在身后响起来:“往外走!” “偏不。” “陆荞,这不是犹豫的时候!”程恪的声音是恼怒极了的:“听我的!” 手心一攥:“你刚说完了,出去一起出去,最坏,也只不过一起下地狱么!不管怎么样,一起。” “陆荞!” 我一口咬在了手腕上。 可能因为太冷,所以冻得麻木,根本没有感觉到疼。 手掌上很快流满了温热的血,特别暖和。 “你……” 我侧过头,程恪的桃花大眼望着我,骤然一缩:“你想……” 染红了的手掌握在了那个玄铁钩子上,像是碰上了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 好凉……凉到像是能把人冻住,我从来没碰过这么冷的东西。 本来,铁钩子是扣的死死的,可是被赤血咒一碰,居然微微的松弛了下来。 “别让她碰上那个钩子!” 与此同时,更多的钩子带着破风声,跟一阵急雨一样的滑了过来。 我屏息凝神,在那些几乎擦着我的头皮划过的铁钩子里面,再一用力,像是拔萝卜一样,那个钩住了程恪的钩子,被我生生的拔了下来。 “嗤……”程恪瘦削的肩膀上,现在是个冒着寒气的空洞。 铁钩子落了地,“叮……”的一声,程恪扫一眼,抿了抿薄唇。 能感觉到,身边越来越冷了。 我看见了很多团团的人影,像是夏日风暴来袭之前的乌云一样,飞快的在我们身边聚拢了起来。 是个这辈子都没看见过的,最可怕的景象。 “看什么?”程恪忽然一下子将我的身体给冲着前面推了过去:“跑!” 但是来不及了,像是忽然有很多东西拔地而起,冲着我们撕扯了起来,程恪用力的将我往外推,可是腿脚全被那个东西给抓紧了,简直像是陷入到了沼泽之中,根本拔不出来! 挤了挤伤口,奋力的将那血一甩,那些抓住腿脚的东西一下子发出了被烫着一样的惨叫,潮水一样的往后退,趁着这个机会,程恪像是离弦弓箭一样,抱住我便往那个口冲了过去,而眼看着,那个本来宽阔无比的空间,忽然像是个漩涡一样,正在慢慢的缩小,我头皮一下子就麻了,时间来不及了,鬼门关要闭上了! 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由大门那么大,变成跟卧室门那么小,还在继续缩小…… 然后因为阴灵的数量众多,赤血咒根本撒不过来,不少的怪东西又开始雨后春笋一样的拔地而起,试图将我们给拖下去,我心里一凉,忍不住看了程恪一眼,真的,出不去了么…… “闭上眼睛,”程恪忽然说道:“别怕。” 怕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怕也根本没有用! 在一起,就够了。 “你们别想跑!” “鬼门关马上就要关了!” “截住!截住!” “好好活着。”忽然一个跟那些可怕的声音格格不入的柔美女声说道:“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一下子愣了,这个声音,又是谁啊? 但是来不及想了,眼看着,那个漩涡马上就要合拢了,而我们身前身后,阻拦的力量,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就在那个漩涡马上要在我们面前完全合拢的时候,忽然像是有一股力量,在后面推了我们一下子,那个力量非常大,借助了那个力量,我和程恪居然从那个比洗衣机口大不了多少的空隙之中,真的给冲了出去。 当然,身后还有数不清的手臂伸了出来,要抓我们,却在那个漩涡合拢的最后关头,生生的断掉了。 几个残肢在我们眼前落在了地上,晨风一吹,化成了飞灰,飘散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而天空,虽然还是铅灰色的阴云密布,可是东方也微微的透出了一点亮。 我和程恪,正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上。 这个十字路口非常大,角落全是燃烧过纸活元宝的黑灰。 看来,昨天很多人在这里过了寒衣节。 “刷刷……”看过去,已经有环卫工人在远处勤劳的扫雪了。 这还是那个别墅区,脚踏在了人间的柏油马路上,回头看过去,刚才的鬼门关已经完全消失,现在只看到了一条一片洁白,洒满了雪的长路。 天地还是苍茫,大片大片的雪花像是鹅毛一样,依旧在垂坠个不停。 雪景很美,人间更美。 回来了。 劫后余生的感觉,居然是让人特别想放声大叫。 宛如一场噩梦,刚刚醒来。 程恪的肩膀上还是空洞洞的,他却浑然不觉,我更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了什么喜色,他只是低下头,望着我的手。 那只将玄铁钩子给生生拔出来的手。 “没事!一点也不疼!”我以为他在担心我的伤口,满不在乎的低下头,自己倒是给愣住了。 那只手,黑了。 黑的像是炭一样,发乌,尤其是映在了皑皑白雪上,更是一种骇人的感觉。 “这个是……” 程恪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桃花大眼望着那只看上去无比怪异的手,微微睁大,有点发空,这个神色,我从来没看见出现在他眼里过。 “问题,很严重?”我张了张嘴:“可是,真的不疼……反正有长生,我死不了,不对……我应该说,反正我人都死了,这又算得了什么……” 程恪没答话,忽然修长的手臂一伸,将我给重重圈进了怀里,箍得到很紧很紧:“对不起……” 那个声音,像是带了程恪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发颤:“没能保护好你……” 头撞在了他的胸膛上,好疼,我挣扎着将脸露出来,特别乐天的说道:“不能怪你,是我自己多事,我不去拔,你也能弄开是不是?我下次,不会这样添乱了,你什么都能做得到,我被你保护就可以了……” “我没有那么强大……”程恪的嗓子微微有点沙:“我的心会疼,我会有所顾忌,我会放不开手脚,这全是缺点,所以很多以前做的到的事情,现在做不到了……” 所以这就是不够强大的理由啊。 我知道,那是为了我。 只有有了在乎的东西,才会有了软肋。 “谁也不能强大到无孔不入啊!”我忙说道:“你是我的英雄,这就够了。” “英雄……” “英雄!” 我从他怀里出来,满不在乎的甩甩手,说道:“跟我说说,这是个什么情况?最多是个中毒,最多,不过是一只手,命总比手重要,是不是?人从鬼门关出来了,不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么!” 我确实害怕,可是我不想让程恪看出来我害怕。 “是不是没知觉了?”程恪握住了那只乌黑的手,像是说不出的心疼:“阴间的玄铁,活人怎么能碰……” 他这么一说,才感觉出来,那只手,确实是麻木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偷偷的在手心上掐了一下,也根本没用。 眨眨眼睛抬起头:“碰了,会怎么样?” “整个人要从碰触的地方开始,一点一点的延伸,”程恪说道:“现在只是一只手,以后就是全身……” “总会有法子的,是不是?”我赶紧说道:“毕竟有长生……” 但是这话一出口,我心里也明白,正是因为有长生,就算长生保住我一条命不被阴间的使者给勾走了,也难保我不会成为,一个活死人…… 发硬的,没有知觉的僵尸? 那只麻木不仁的黑手被他拢住了,声音非常决绝:“去金玉里,找那个马大夫瞧。” “那姥爷和邓马大夫他们还在别墅里呢……”我赶忙说道:“要不回去说一声?” “顾不上了。” “程恪。” 他没答话,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我那只黑手,就是不松开,大踏步的踩在了雪上,一路冲着金玉里走。 “咱们这样过去,未免有点招摇,上次不是还遇上了那么多节外生枝的事情……” “谁敢拦着我,”程恪神色是个轻描淡写,声音却凛冽的如同杀人不眨眼的修罗一样:“让他死。” 他腿长,走的又急,我只好被他牵着,遛狗似的一路小跑:“慢点,咱们可以打个车!” 不过这个天气,满是积雪,车辆难行,别说很难打到了,就算打到了,大概也还不如走着的快。 雪花继续肆意的铺天盖地,他的睫毛本来就厚重,现在也被雪花给染的白了,看上去有点好笑,却让人笑不出来。 明明是那么好看的一张侧脸,现在严肃的像是素描石膏像。 果然,一到了金玉里,便有许多养鬼师就像是早准备好了一样,各自从门里站出来,带着冷笑说道:“哎呀,没看错吧?” “他们回来了?” “不过,感觉有点奇怪啊……他们有了长生,所以根本不怕死。” 程恪却浑然像是全没看见,只是还是以平常就锋锐极了的姿态,迈开大步行走在金玉里满地白雪里。 悄然无声,他踏过的雪地,没有痕迹。 “把长生留下!”已经有急性子的养鬼师是个耐不住的急脾气,先斜刺里冲了过来,起手,是一团子一团子的黑气。 阴灵啊…… 那些阴灵跟在鬼门关一样,将我们给围绕了起来,可是程恪目不斜视,只是抬起了手来。 像是一道看不见的利刃凌空飞起,将那些雾气全像是破布一样的给撕扯开了,大雪却没有被惊动一分,还是静悄悄下了一个细密。 不过一瞬,那些个养鬼师的脸色白了:“这……” 显然,程恪难对付,而且,他带着上次没有的杀气。 连我也从来没见过的浓重杀气。 像是……地狱里面,出来的修罗。 牵紧了我的手,继续往前走,我惶惑的侧过头,四周的养鬼师全是个对我们行注目礼的样子。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有养鬼师喊了一声:“等他们真的取出了长生,那就不知道便宜谁了,这么多年,长生才现世,错过了这个机会的话,上哪儿再找第二次!” “一起上,谁抢到了是谁的!” 地上的积雪扬了起来,跟空中的积雪混在了一起,像是刮起了一场风暴。 阴气在大雪之中穿行,让人眼花缭乱,像是一道一道深绿浅绿的线,还有不少线,就是擦着我们的身边过去的。 “嗤……嗤……”不绝于耳。 我一点也不怕,因为程恪在那些攻势之中,还是游刃有余。 面对着那些纷至杳来的养鬼师,他却像是盛装赴宴一样,只挂上了一丝浅浅的,像是游刃有余的冷笑,等着那些养鬼师,飞蛾扑火。 整个人锋锐凌厉,像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出了鞘。 举手投足,都是潇洒极了的,我耳边是猎猎的风。 他松开了我的手,站在了我前面,颀长的身影稳稳当当的站着,有养鬼师直接想过来割裂了我和他之间那道阴气的线,但是被程恪轻巧的拖过来,身上就传来了清脆极了的骨骼碎裂声。 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人已经瘫软成了一团,接着被抛出去,砸倒了一片躲闪不及的。 还有自以为反应灵敏的,开始从我这边纠缠,但是程恪看也没回头看,那些养鬼师便像是撞到了看不见的一道屏障上,被远远的弹开了,惨叫声一旦开始,就不绝于耳。 不大一会儿,空气里开始出现了淡淡的血腥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血腥气越来越浓,雪地开始像被人撒了玫瑰花瓣,红红白白。 我望着程恪肩膀上还没合拢的空洞。 那好像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程恪最近不常下死手,但今天是完全放开了,他白净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溅了血,幽深的眼睛,也像是在嗜血,冷森森让人不寒而栗。 像是被收割的麦苗一样倒了一片又一片的时候,终于,那些幸免于难的养鬼师们退却了,再也没有出头鸟敢上前。 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堆满了动不了的身体——还是尸体? 他们终于面露惧色。 程恪侧脸扫视了过去,淡漠的问道:“还有谁想要长生?” 那些养鬼师先是退缩了几步,接着,作鸟兽散,跑的鞋都掉了。比使用自己擅长的养鬼术更利落。 程恪偏着头,带着我,踏过了那些动不了的身体,和斑驳的血迹。 “程恪……” “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还能跟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露出一个笑:“怕么?” “不怕。” 很帅。 不知道为什么,后半句没说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是怕他太骄傲,他有那个资格去骄傲。 只是…… “到了。”整个金玉里白皑皑的,一片素净,雪花越发纷纷扰扰,像是给那些养鬼师戴孝。 马大夫的门是开着的,墙头站了几只饿不死的家雀,蹦蹦哒哒,挺好奇的看着来客。 石榴树已经银装素裹,上次来拴在了下面的那只老狗不见了踪影。 进了门,是一股子暖意袭人,马大夫围着炉子,正在涮几片鲜红的羊肉。 而那条老狗已经升级为座上宾客,根本没理会我们两个,只满怀希望的盯着那几片肉,看上去是个垂涎欲滴的样子。 大雪,边炉火锅,真是快活似神仙。 “你们身上有血腥气啊……”马大夫一边将熟了的羊肉捞出来蘸满了酱料,一边说道:“羊膻味儿都盖不住。” “伤了人。”程恪淡漠的说道:“为了过来看病。” “唔,猜得到。”马大夫放下筷子,因为雾气蒸腾,他摘了厚重的玳瑁眼镜擦了擦,眯着眼睛凝视着我和我的那只黑手:“时运走低,多灾多难。” “可惜不多福气。”我坐下来,将黑手在炉子旁边烤了烤,果然,还是没有知觉:“您看着,能不能医治?” “有点难。”马大夫摇了摇头:“这比那个乌龟难弄许多。” “但是就算难弄,您也有法子是不是?”我还是那个厚脸皮的笑容:“什么疑难杂症,您全能治,我知道。” “那你也不能有恃无恐,去阴间的鬼门关闯。”马大夫给了我一双筷子:“能夹羊肉么?” 我试着用那只手将筷子给拿起来,可是麻木的实在厉害,那只手像是别人安在我手腕上的假肢一样,还是当啷一下掉了。 马大夫咋了咋舌,程恪像是弥漫着风雪的桃花大眼望着马大夫:“只要能救,我们付出什么也行。” “不用你们付出什么。”马大夫抬起头来,只是说道:“杨疯子,你们能找到么?” “二姥爷?”是啊,二姥爷已经消失了好长时间了。 “我希望,你们能答应我,把他从那条歪路上扯回来。”马大夫将剩下的羊肉全倒进去了:“先吃。” “马大夫,她的伤……” “是难,但是我能治。” 程恪本来还皱着的眉宇,一下子就松开了。 那个样子真好看,像是太阳照在了冰雪上,刚刚消融。 等到马大夫将东西全吃完了,才慢条斯理的冲我扬了扬下巴:“伸过来。” 我赶忙将手给递了过去。 那手黑的十分虚假,像是被墨汁涂抹了一层一样。 马大夫没说什么,取了一些带着小颗粒,像是果粒酸奶一样,模样挺奇怪的药膏,就涂抹在了我的手上。 倒是挺好闻的,淡淡的清香,像是初晨的森林一样。 没感觉,还是没感觉,但是看得出来,那药膏一涂上了手,跟开了锅似的,像是沸腾了,那些小颗粒,在蠕蠕的动。 程恪盯着那药膏,眼睛黑沉沉的:“玉蚕蛹。” “你倒是很有眼力。”马大夫扶了扶鼻梁上面的厚重眼镜子:“见过?” “是见过,但是记不清在哪里见过了。”程恪抬起头:“有劳。” “不必客气。”邓马大夫望着那白色的跳跳糖似的活泼药膏,也露出个自嘲的笑:“杨疯子都这个岁数,还要别人给他收拾烂摊子,真是疯了一辈子。” 不……这一次,二姥爷,是在给姥爷收拾烂摊子。 可是这话,我说不出口。 现在二姥爷,跟那怪异的树叶子老头,还有刘老太太那一拨用昆仑渡鸦传递消息的,还是没下落,他们是蛰伏起来,蓄势待发,还是……出了什么事? “哎呀……”还没想明白,我那只黑手上忽然一阵刺痛,让我下意识就甩了甩手:“什么东西咬了我一口!” 程恪不仅没担心,倒像是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了:“好了。” “嗯?”我这才反应过来:“有知觉了!” 可是,真的非常疼,像是数不清的针,往里面一下一下的扎。 我拧了眉头:“这个药膏……” “有奇效,是不是?”邓马大夫得意的眯了眉眼:“独门秘方,只此一份。” “是倒是……可是实在太疼……” “忍忍就过去了。” “疼就握着我的手吧。”程恪将手给伸了过来:“握紧一点,掐着也行。” 我忽然想起来,有个朋友生孩子,阵痛的时候疼的死去活来,陪产的老公也跟程恪一样,将手伸过去给她,结果她一口就咬住了,可是她老公眉头也没皱一下,疼的冷汗直流,也说:“媳妇能发泄发泄就好。” 后来去吃满月酒,她老公的手上伤口正结着厚厚的痂。 当时听说了这件事情的同学没有一个不动容的,还有人哭的泪眼朦胧,全羡慕她找了一个天底下最疼她的老公。 最羡慕的,就是一直单身狗的我了。 被人那么疼,是个什么感觉? 上天厚爱,能体会到了。 低下头,眼看着在我手背上翻滚的那些个颗粒一个个慢慢涨大了,变成米粒大小,而药膏则开始渐渐发黑,马大夫用毛巾在我手上擦了一下,从露出的那一块看出来,乌黑的肤色居然真的浅淡了许多。 我也就明白了,那些个颗粒状的东西,能吸出了毒来。 所谓的玉蚕蛹? 马大夫将那些个药膏从我手上擦干净了,我挺钦佩的说道:“这么快……” “哪有这么快。”马大夫头也不抬的将一瓶子药膏交给了我:“拿回去擦,等到这些药膏全用完了,皮肤的颜色恢复正常就可以了,因为玉蚕蛹,没法子多用,你又有赤血咒,时间长了会出人命,每次全一样,觉出疼,颜色浅,就立刻擦下去。” 程恪接过去了那个小瓶子,道了谢。 “一天也别间断,擦下来的虫子要放到火里烧了。”马大夫嘱咐了几句,又说道:“听说你们,要把长生给取出来?” 我点了点头:“那种东西,我不要。” “预祝你们一切顺利。”马大夫将药箱给收拾了,忽然说道:“杨疯子,最喜欢下雪天吃火锅。” “他会回来的。”程恪说道:“如果我们见到他, 一定会通知。” 马大夫是个怅然若失的样子,苦笑了一下:“但愿。” 从马大夫那里出来了,雪还是没停,金玉里的窄街上面平平整整的,将刚才的痕迹,掩盖的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只剩下了几个鼓鼓的形状,宛如几个坟包。 但是这一出来,再也没有一个养鬼师敢从哪里来攻击我们抢长生了。 一路顺着金玉里往外走,心里想着,这个地方,大概再也不会欢迎我来。 长生,能制造多少生死? 突然就明白了,魏浅承为什么习惯了那样的心狠手辣。 不得已而为之久了,就会习惯,就会麻木,就会变成了自己的特质。 一路往回走,望着那些雪,心情又好了起来,围着程恪在雪地里踩出来了一个圈儿,用《西游记》里面孙悟空对唐僧的唱词说道:“徒儿前去化缘,师傅在这里少留片刻,万勿离开此圈则个。” 程恪望着我眼神,像是望着一个孩子。 一个娇宠惯了的孩子。 所以他本来英挺的眉目,也不知不觉的变得柔和了起来。 虽然他并没有听话的留在圈子里,而是迈开长腿往回走:“冷,别玩儿了。” 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师父!”我赶紧追上去,不死心的说道:“外面有妖魔鬼怪啊!” 他颀长的背影一步一步行走在漫天风雪里,踽踽独行,潇洒的让人觉得加进去都多余,可是他还是往背后伸出了那修长白皙的手来:“牵上,就不怕了。” 那是自然。 有你在,什么也不怕。 跟着他 一路往别墅那里走,脚冻得有点麻木,就跺了跺,程恪看得出来,回身才要背着我,忽然转过了头,拧起了英挺的眉头,像是越过了我的肩膀, 看向了我后面一样。 “嗯?”我忙问道:“怎么啦?” “有人跟着咱们。”程恪的又长又密的睫毛颤了一下:“不知道,谁那么不怕死。” 有人跟着……我想回头,程恪却固定住了我的脑袋,不许我回头:“咱们走,不用理睬。” 被人跟踪还不理睬? 哦, 我明白了,欲擒故纵对吧? 这么想着,就跟上了程恪继续往回走:“你肩膀上疼不疼?” 那个洞,甚至能被雪花穿行进来,看上去非常的骇人。 正常人这里漏了一个洞,想必早就站不起来了。 “疼?”程恪淡然的摇摇头:“没感觉了。” 他经历过比这个痛苦多少倍的也有。 惴惴的跟着他继续走,因为那个洞,也因为心情平静下来了也就想起来了阴间遇上的事情了:“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告发了咱们的人吗?那个人,究竟是谁啊?为什么非要告发咱们?” “你还记得死在了五足蟾蜍里面的程华么?”程恪淡然说道:“就是他。” 我当然记得,为了让我们救出了小圆,自己死在了五足蟾蜍的肚子里面了:“他?难怪这么耳熟,却没想起来!可是按说不应该啊,他明明还欠了咱们救出小圆的人情,怎么还能告发咱们,还有没有天理了?” “什么天理。”程恪说道:“显然,他死了之后,一直没有人供奉,成了标准的孤魂野鬼,寂寞难当,才想着遇上了熟人,来拖下去作伴吧。” “这也太自私了!”我几乎气炸了肺:“莫名其妙就差点被害死了!” “不是每件事情,都一定有个什么理由。”程恪说道:“就如同,咱们差点被关在鬼门关的时候,不是还有人在帮着咱们么。” “啊!”我立刻想起来了:“你是说,最后推了咱们一把,将咱们送出去的那个力道。奇怪,那又是谁?是个女人的声音,我从来没听过。” “谁知道呢。”程恪浅浅的勾起了嘴角。 可是我怎么觉得,他知道? 还没想出什么来,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程恪忽然转过头去,食指竖在了薄唇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十分敏捷的回身到了墙角后面,只听“嗙……”的一声,像是将谁给按倒了。 显而易见,那个跟踪我们的人被抓了个现行! 我赶紧就也从墙角后面绕过去了,一看到了程恪按住的人,禁不住愣了:“你……” 第271章:别墅异客 是好久不见的罗白啊,我忙问道:“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罗白被程恪这么一按,脸色飞快的灰败了下去,显然是怕极了,但是仍然是个挺倔强的样子:“在大街上走路,就是跟着你们?这条街是你们修的?” “从鬼门关出来,一直到了金玉里,你就在跟着,还在马大夫家附近等了我们不短时间,也真是辛苦你了。”程恪一双桃花大眼微微眯起来:“你在找罗蔚蓝?” 罗白一听这话,不大的眼睛也瞪圆了:“果然是你们……你们把蔚蓝怎么样了?” 不用说,那个冒充程恪的,应该就是罗蔚蓝吧? 罗蔚蓝的脑子一直很好用,像是百科全书一样,记忆力是过人的好,所以跟程恪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程恪的习惯全能记一个清楚,怪不得能模仿的那么像:“动了那个摄魂铃,将程恪给引出去的,就是你吧?” 罗白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盯紧了程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不也是罗家人么!怎么能忍心将自己家里人给……” “我从前以后,都不姓罗。”程恪望着罗白:“你们想用抽魂的方式得到陆荞的身体,来引魏长生报那个灭门的仇?” 罗白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脸一扭,梗着脖子没答话。 默认了呗。 程恪松开了手,清越的声音说道:“你们报仇,偏偏要拿别人来当垫脚石,罗家的作风,这么多年也没变。” “口口声声你们你们的,你难道活着的时候,流着的不是罗家的血?”见程恪松了手,罗白咕噜一下子从雪地里面滚起来,沾了满身的雪,看上去十分狼狈:“现在罗家出了这种事情,几乎灭了门,难道你不应该……” “我应该什么?”程恪淡漠的说道:“我也想让罗家灭门。” 罗白自然想起来了他们的族长爷爷在世的那个时候,是吩咐他们找到了程恪的神像,带回去处置,还要将小庙给烧了的。 罗家何尝不想让程恪永世不得超生! “既然罗家跟灭门也差不离,”程恪转过身来,说道:“事情我也可以不计较了,你要是还想着继续将罗家给绵延下去,去娶妻生子,倒是更好的选择。” 说着,也没管罗白,只是牵着我继续往别墅的方向走。 说是恨不得罗家灭门……我侧头看了程恪一眼,他还是留下了罗白的命。 罗白像是思忖了思忖,在后面跳了脚:“你到底把蔚蓝弄到了哪里去了?你不能残杀同族!” “于罗家说,残杀同族的事情,做的并不算少,”程恪回头,眼神凛冽:“你如果希望,我继续残杀,我就如你所愿。” 估摸着,罗白本来是预备着在鬼门关那里接应罗蔚蓝的,但是没想到罗蔚蓝没出来,程恪倒是带着我出来了,鬼门关一闭,罗蔚蓝自然没有了下落,罗白又不傻,知道自己不是程恪的对手,无计可施,才一直尾随着静观其变,刚才又见到了程恪在金玉里大开杀戒,吓了一个胆寒,更不敢露面了。 所以一听这话,罗白自然是打了一个哆嗦,低低的像是说了什么,转身就跑了。 “他能去哪儿啊?”我忙问道:“该不会,要找那个能操纵活人的罗程天吧?” 程恪淡然说道:“找到了也好,那就新仇旧恨一起报。” 还是那个,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想起了罗蔚蓝来,我犹豫了一下:“他要是被阴差给捉住了,应该现在还在鬼门关里面吧?” 程恪略略点了点头:“看他运气。” 回到了别墅,那个小铃铛还好端端的挂在了门上,一进门,先有个什么东西扑了过来:“大姐,你上哪儿去了,把我自己留在这,吓的快尿裤了!” 不是祝贺是谁,我答道:“有点事情,比较急,又是大晚上,所以没来得及跟你们招呼,办完了,这不是赶紧就回来了么!都是自己人,你怕什么。” 都是自己人……我自己都觉得讽刺,自从长生到了我这里,自己人,可真是不多了。 祝贺抬起脑袋来,瞅着我,忽然有点纳闷似的:“大姐,你脸色挺难看啊?” “因为外面太冷。” 听了我和程恪进门的声音,其他人也全出来了,耳钉咋咋呼呼的说道:“你们俩跑哪儿去了,玩儿失踪啊?吓得人心惶惶的,搞什么飞机?” “少一个威胁扎你的人不是更好?” “我这个人一直为朋友两肋插刀!”耳钉一听这个,跟侮辱了他的人格似的,拍了拍鸡排似的胸膛,傲然说道:“就算你扎我,我也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拿你当朋友!” 朋友…… 姥爷也从楼上下来了,眉头紧锁的说道:“出去溜达,你也得打个招呼,平白无故的往外跑,遇上点什么事情可怎么办?” 邓先生则一边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边说道:“长生在身,能遇上了什么事情!你也真是操心的命,儿孙自有儿孙福……嗝……” “昨天也是因为事情……”我还没说完,又听见了一阵门响。 “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没事吧?”罗蔚蓝也从楼上下来了! 我一下子愣了,他回来了?根本没从鬼门关看见他,他怎么回来的? “没事。”程恪倒是一丝表情也没有,望着罗蔚蓝,说道:“劳心了。” 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想了想,低头问祝贺:“龚贝贝呢?” “那个千金小姐?”祝贺往一个房间指了指:“还睡呢!” 我也跟程恪一样,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说道:“她也太能睡了,我去喊她一声。” 正要往楼上走,手腕却被人拉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正是罗蔚蓝,他像是为自己的冒失愣了一下,随即松开手,有点尴尬的说道:“贝贝一直就是这样日夜颠倒,你不用管她,下午就自己起来了,不然的话,她起床气大的很,我又要跟着遭殃。” “好。”我点了点头。 罗蔚蓝像是新近才洗过澡,身上有十分清新的柑橘沐浴露味道。 是在遮掩以前扑在身上的檀香味儿? “大姐我饿了!”祝贺拖着我就往厨房里面去:“你出去了,龚贝贝又不起,连个女人也没有,没人供奉,要饿死了……” “你不是早就死了么?” “再饿着,就死第二次了!” 我就跟着祝贺往厨房里面走:“知道了知道了。” 到了厨房,我就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大姐真聪明!”祝贺就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姐,昨天晚上,这里挺不对劲儿啊。” “嗯?”我自然还记得托付祝贺当眼线的事情:“怎么啦?” “闹腾的挺厉害!”祝贺压低了声音,说道:“本来我正在楼上盯着两个老头儿呢!忽然听到了楼下有摔东西的声音。” 那个时候,龚贝贝和耳钉还有罗蔚蓝,正在打牌,我便问道:“你下去看了?” “看了!”祝贺连连点头,说道:“不知怎么回事,那三个人本来好端端的打牌,一下子就是个不欢而散的样子,耳钉将赢的钱收了,抱着就走了,还说什么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他不跟着搀和。 然后龚贝贝就哭了,往屋里跑,罗蔚蓝也没管龚贝贝,出了门就走了。” 肯定是罗蔚蓝听到了罗白已经过来帮着引程恪出去了,自然要找个借口跟龚贝贝闹个不欢而散,好找借口绕过去假冒程恪将我骗出去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啊,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回来了,刚才才看见他从门里面出来。”祝贺接着说道:“大姐,扯远了,我要说的跟罗蔚蓝根本没关系,而是这个别墅里面,进来外人了!” “啊?”我瞪大眼睛:“什么外人?” “我不认识他,是个怪里怪气的老头儿。”祝贺说道:“东摸西看,还阴笑,显然不是什么好鸟!然后身子一晃,就不见了,肯定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里面了,大姐,我看着,他八成也是知道你们要在这里续命,才特地赶过来想着抢长生的,你可得防备着点。” 老头……不是二姥爷,就是那个带着树叶子味道的老头儿了,除了他们俩,也没谁了。 看来这次续命取长生,能惊动的,全要在这里聚齐,你方唱罢我登场,想想都脑仁疼,这哪里还是别墅啊,已经成为了一个龙潭虎穴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接着说道:“老头儿……我会防备的,不过,之前在楼上,听见了那一下一下的声音挺可疑,你去看了没有?” “看了看了!”祝贺赶忙说道:“是姥爷那个屋子里面传出来的!别说,真是在砸墙。” 我忙问道:“他砸墙干什么?” “钉纸人!”祝贺神神秘秘的说道:“姥爷剪出来了很多的纸人,全是没脑袋的,然后,将那些个纸人全钉在了墙上,挂的满满当当的。” 没头的纸人……先是剪刀,又是这个,怎么想怎么诡异,是在为着那个续命做准备吧。 “大姐,总而言之,你自己多加小心,”祝贺说道:“我总觉得,像是哪个人,也 全都有个神秘故事一样,杀气腾腾,实在是让人害怕呀。 ” 我点点头:“我记住了。邓先生呢?没有什么异常?” “那个老胖子除了吃就是吃,能有什么异常。”祝贺苦着脸说道:“那么多瓜子,全让他给吃完了,也不怕撑死。” 我点了头,就开始洗手准备饭食,一伸手,祝贺看见我那只还没恢复正常,带着一层黑色的手,吓的一下子躲了老远:“大姐……你……你上阴间去了?” 我点了点头:“你害怕这个?” “阴间专门用来抓鬼的玄铁钩子那个气息,谁不害怕!”祝贺赶紧躲了老远:“大姐你这人生实在是太丰富多彩了。” “我觉得也是。” 看了看那只怪手,叹了口气。 希望能在续命之前治好了吧。 将饭菜准备好了,祝贺帮着我上菜,但是一直躲得特别远,生怕被我给碰到了,好像我那只手有毒一样,看上去特别好玩儿,故意往他眼前摇晃,吓得他惊声尖叫的样子有趣极了:“大姐,你行行好,我胆子小,禁不起吓……” 真是驱鬼利器。 一圈人围着桌子吃饭,是个其乐融融的样子,可是各自是暗暗心怀鬼胎,谁的心思谁自己知道。 我一边吃饭,一边问邓先生:“等到请了日子之后,续命多长时间能完成?” “续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不难不难。”邓先生夹了菜,细细的品味了品味,接着说道:“主要么,要看请日子的那天,得到阴间的什么通牒了。” “通牒?”我忙问道:“续命还需要通牒啊?” “废话!”邓先生说道:“要是没有通牒,怎么证明两个人是心甘情愿的续命?这就是牵了意向文书,证明两个人各自意愿,不过用来作为通牒的证物,每次都不一样,要请日子之后,才能知晓。” “原来如此……”我接着问:“以前一般是什么样的?” “有的时候,是亲笔在红布上面签名,”邓先生晃动着火腿肠一样的肥厚手指头,如数家珍的说道:“有的时候,是当事人照过的镜子,千奇百怪,全是随机的。” “是挺千奇百怪的,”耳钉一边大嚼,一边说道:“毕竟续命是大事。” 雪已经下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停,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盼望着天晴。 “反正这一阵子也要等着,”姥爷忽然说道:“你们冥婚要预备的东西,也尽快准备准备,雪停了之后,我跟你们去买点来,就好比说……” “啊……”忽然正在这个时候,楼上传来了一声尖叫,我立刻反应了过来:“是不是……龚贝贝?” 罗蔚蓝丢下了碗筷,迈开长腿就往楼上跑了去。 第272章:请时续命 钻石满3600加更两更合更八千字 罗蔚蓝特别紧张的先顺着楼梯冲在了前面,到了龚贝贝的房间,还没开门,先听见了里面一阵嘈杂,“啪嗒啪嗒”像是很多人一起原地踏步一样。 “是不是,”祝贺试探着问道:“开舞会呢?” “放屁,”耳钉则说道:“除了咱们,哪里还有别人,她自己开个毛的舞会!” 罗蔚蓝脸色也变了,二话不说,迈开了修长的腿,十分利落的一脚将那扇门给踹开了:“贝贝!” “扑……”门一开,从里面里面铺天盖地的,冒出来了很多东西,像是一大团子黑色的烟雾。 不……不是烟雾,那黑压压的……是一大群黑色的鸟,正舒展了羽翼,从那个房间里面,失控似的往外面扑了出来。 我们这些追上来的,自然是个猝不及防,迎头就要被那些鸟给冲上,这个时候,我只觉得手腕被人一拉,不由自主往后面一倒,就栽入到了一个坚实的,带着檀香味的怀抱之中:“程恪!” “别抬头!”程恪那修长的手将我的头给重重压了下去:“他们的嘴和爪子都利,不要伤到了眼睛!” “卧槽……”耳边传来了耳钉吓得几乎麻了爪的声音:“这他妈的都是些个什么东西……” “蹲下!”是姥爷有些个发急的声音:“别跟它们硬碰硬,数量太多了!” “妈呀,哪里来了这么多的乌鸦!”祝贺是个鬼,自然根本不怕这些东西,倒还是挺兴奋的大叫:“大姐,估计附近有丧!” “扑拉拉……”我还来不及多想,只听耳畔夹裹着风声,那些鸟儿的呻吟在头顶和身边掠过,因为程恪护着,却没有碰到了我一分一毫。 不大一会,那些扑拉拉的声音消失了,程恪这才松开了手,侧了头,修长的脖颈一转,在眼前是个性感极了的样子,清越的说道:“好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时候,我赶紧就把脑袋给抬起来了,只见这个地方像是下了一场羽毛的雨,满地都是那黑色的鸟毛。 “昆仑渡鸦……”我当然还记得这个东西,不是给二姥爷他们一拨人通风报信用的么! 环视四周,耳钉脸上多了两道十分醒目的血痕,姥爷本来“一丝不苟”的白发,被抓了一个乱七八糟,邓先生肚子大,因为太过突出,衣服在腹部位置被划了好几道口子。 大家伙一个个全狼狈的没有了样子,只有祝贺高高兴兴的说道:“大姐,你没看见太可惜了,好壮观!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了这么多的乌鸦!附近也许有盛宴啊!” 确实,民间传说里,乌鸦都是报丧的,大规模的往这里来,自然不是什么好兆头了。 “盛宴你个头,难道我们都得死了不成?”耳钉呲牙咧嘴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痕:“卧槽!老子破相了!” 乌鸦的盛宴,也只能是葬礼了。 天很冷又有雪,别墅的门窗自然是关着的,可是,那些鸟偏偏跟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就从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之中全体消失了。 我忙转了头看向了龚贝贝的睡房,只见罗蔚蓝早进去了,龚贝贝坐在床上,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大眼睛里面都没了神,罗蔚蓝正着急极了的问:“贝贝,你没事吧?” 龚贝贝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颤了几颤,终于滚下来了,然后揪住了罗蔚蓝的衣服就大哭了起来:“还以为……要被啄死了!” 我进了屋子,只见她的房间门窗也是严丝合缝,让人想不通那些昆仑渡鸦,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你先别哭了,”耳钉是绝对不会去体会别人的心情的,先大大咧咧的说道:“这些鸟, 是怎么在你这出现的?” 龚贝贝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抽噎噎了半天,这才缓过来了点,转脸望着耳钉,说道:“我哪儿知道,我昏昏沉沉的,还没睡醒呢,就只觉得谁在摸我的脸,我还以为……” 她说到了这里,下意识的望了罗蔚蓝一眼,这才接过了我递上去的纸巾,又擤了擤鼻涕接着说道:“结果一睁眼,是那些怪东西,挤了密密麻麻的一屋子,伸着嘴勾着爪子,全冲着我扑!” 说着,心有余悸的指着被子:“你们看!” 只见那个被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划痕,我忽然一阵后怕,幸亏这是个冬天,被子厚,真要是夏天的话,利爪利嘴直接碰上了裸露的肌肤,才是一个不堪设想。 可想而知,龚贝贝大叫出声,罗蔚蓝赶来,门一开,昆仑渡鸦冲出去了。 它们是来报信的?跟谁报信? 龚贝贝寻思了寻思,还是觉得自己受了惊吓,不能就这么结束,继续钻到了罗蔚蓝的怀里哭了起来。 见状,我们虽然没看出来一个头肚,但自然也知情识趣的退出去了。 邓先生和姥爷走在最前面,程恪居中,祝贺粘着我,在我右手侧,我一回头,倒是看见了耳钉一边下楼一边不时的回头,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就伸手拉了他一把:“看路!你要是摔了,非得把我们也全连累了不可。” “我哪儿有那么笨……”耳钉见我拉他,倒是索性跟上来,低低的说道:“你不觉得可疑么?” “嗯?”我立刻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耳钉抓了抓耳朵,以一种名侦探一般的谜样自信说道:“那是昆仑渡鸦。” 我满头黑线,没有理他,继续往下走,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有建设性的东西,真是浪费表情。 “诶诶诶,”耳钉忙拉拉我,说道:“你先别急着走,我跟你说啊,这昆仑渡鸦是用来传递消息的,这不就说明,这里,有你二姥爷,和我姑奶奶的人?” “是又怎么样?”照着祝贺昨天那么一说,那个人晚上就已经潜入进来了。 “我怀疑,龚贝贝就是他们的内线!”耳钉只是抓住了我的袖子不松手:“你不疑心?那昆仑渡鸦为什么哪儿都不去,非要往她那儿?这是天大的嫌疑! ” “拉倒吧,”我漫不经心的说道:“要说有嫌疑,最重的就是你。” 耳钉自然知道我是在说刘老太太的事情,赶忙说道:“不是我!姑奶奶那是个水晶心肝儿玻璃人,通透的不要不要的,肯定早就明白了我现在不过是计划之中的一枚弃子,怎么可能还会继续跟我冒险传达消息?” “要真是跟龚贝贝传达消息,她还不偷偷摸摸的,搞的那么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怀疑她是么?”我对着耳钉娴熟的翻了个白眼:“还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 “那她也许就是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啊!”耳钉接着跟柯南要揭发真相一样,特别自信的说道:“依我看,就是这样能把她自己的嫌疑排除在外,她才这么做的,这叫什么来着,置之死地而后生。” “耳钉大哥,你成语学得不错。”祝贺都忍不住挺钦佩的插嘴道:“真有文化。” “这又不是四个字,怎么能被称之为成语?”耳钉越发的像是抖起来了:“有机会就跟哥学学,不管做人还是做鬼,那都得有内涵,内涵你懂不。” “那这不是成语,是什么呀?”祝贺那满怀求知欲的小眼睛闪闪发光,让人挺疑惑他生前为何只是个学渣。 “这叫……”耳钉显然也犯了难,但是随即一想,特别肯定的说道:“这叫歇后语。” 歇你个大头鬼的后语。 我也就没理会耳钉,才要下楼,姥爷却又越过了程恪,跟我摇了摇手,示意让我过去。 我今天业务倒是挺忙的。 程恪略略的扫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跟过去,问道:“姥爷,有事啊?” 姥爷神神秘秘的说道:“你认识那黑鸟?” 略一思忖,我就痛痛快快的承认了:“四姑姥姥跟我说过,那种东西叫昆仑渡鸦。” “没错。”姥爷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你四姑姥姥也跟我说了,看来,你二姥爷像是来了,等请了日子,续命取长生的事情就在眼前,你可要万万的多加小心,不能让你二姥爷趁机钻了什么空子,给他得了手,就不堪设想了。” 我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嗯,”姥爷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什么时候天上出来了月亮,咱们就请日子,越快越好,阴间那边打探好了,这有了日子,也就有了盼头……你的手……” 姥爷说到了这里,视线忽然落在了我的那只黑手上:“怎么弄的?” “没事……”我将手往口袋里一插,扯了扯嘴角:“不小心碰上了洗不掉的颜料,过几天就下去了。” “你这孩子,老是毛手毛脚的…… ”姥爷还是那个挺爱怜的模样,就跟平常的长辈对晚辈一样:“这么大人了,马上就要结婚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姥爷……”在姥爷的絮叨声之中, 我忽然说道:“等到夏天,咱们一起去钓虾吧?我给您拎着桶。” “好哇。”姥爷先是愣了,随即笑的眉眼弯弯:“事情结束了,你想干啥,姥爷全陪着。” “嗯。”鼻子有点酸,但是看得出来,姥爷的眼神微微像是有点躲闪的意思。 真的,还能有钓虾的机会么?姥爷拿到了长生,会用来干什么,我不敢想。 “雪停了!”早就到了客厅里面的耳钉忽然喊道:“你们看!” 真的……外面只剩下了一片银装素裹,铅灰色的云朵,似乎也有慢慢要散开的意思了。 等了这么久的续命,终于有个盼头了。 程恪一手拢在了我肩膀上,跟我一起看雪。 像是……暴风雨之前,最后的一场宁静。 是心怀忐忑,但是不能不去面对,好歹,我终于有这样摆脱了长生的一个机会。 等,别的做不到,当然只能等。 “你说,那昆仑渡鸦,是怎么到了龚贝贝房里去的?”我低低的问程恪:“走错了?” “大概,是因为在想用昆仑渡鸦联络的人,特别选定了龚贝贝的房间招引渡鸦。”程恪答道:“那么乱,所有的人全会过去,在那个情况下去获取了昆仑渡鸦的情报,才是万无一失,一点马脚也不会露出来。” 原来如此……龚贝贝这次是被当枪使了。 我又将祝贺跟我说的事情告诉了程恪:“好像,也确实是来了外人。” “嗯。”程恪答道:“趁着咱们去鬼门关的那个时候来的。” “要不要把他找出来?” “敢在这个时候上这里来的,自然有十成十的把握,不会被别人找出来了。”程恪说道:“该现身的时候,全会现身,现在也不要着急,只管等着续命请日子。” 下意思的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璇玑珠,心想,终于可以跟那个女人说拜拜了。 以后,她会花落谁家?算了,不是我该帮她想的范围。 龚贝贝受了惊吓,罗蔚蓝自然要以此为借口陪着她,两个人在房间里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耳钉嗤笑了很久。 于是做饭这件事情全落在了我的身上,程恪过来帮忙,看着他将白衬衫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了修长白皙的一截子手臂,知道他爱干净,又给他挂上了一个带着蕾丝花边的粉红hellokitty围裙。 他拧起眉头,显然是很不喜欢,但还是抬起了手来,任由我将那细长的带子从他肋下穿过,打上了蝴蝶结。 挺可笑:“真好看。” 他像是浑然不觉这是玩笑话:“不觉得。” “以后穿成了这样给我做饭好不好?” “不好。” “强迫呢?” 他不语,半晌才低低的说道:“认了。” 认了……我的唇角忍不住就勾了起来。 那就好。 探头望着窗外,云层散开,已经能看出来了夕阳的轮廓了:“天要晴了。” “嗯。” 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了。 从太阳下身,我就开始伸着脖子往窗户外面去望。 等月亮。 可是云层像是散的并不利落,还是影影绰绰,只能勉强看出来月亮的那个大体的轮廓,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月光。 不得不说,我很失望。 对着仅仅隔着一层玻璃的雪地叹了口气,程恪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来:“别着急。” “不着急。”可是口是心非。 趴在了飘窗里面,头靠着玻璃,程恪索性陪着我一起坐。 皑皑白雪让没有月光的夜晚也格外的明亮,那层清辉映照在了他完美的不真实的面庞上,我看的有点发呆:“你说,咱们结婚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随你。”程恪说道:“作什么,我全陪着。” “那你自己呢?”我接着问道:“就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么?” “我?”程恪薄唇一勾:“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哪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 “那……你生前也没有什么遗愿?”我继续追问:“比如到哪里去,吃什么东西……” 程恪摇摇头:“生前,只想死。” “难怪,那个灰败的人生,简直一点光也看不到。” 他抬起桃花大眼看着我:“不过现在有了,你是我的光。” 像是迎合他那句话,云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真正属于月亮的清辉撒在了他俊美无俦的脸上,美好像是一个神祇。 我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我等了许久的月光。 我只知道,他也是我的光。 “傻丫头。”他跟试探煮土豆的生熟一样,伸手戳了戳我的脑门,薄唇含了一丝笑:“光来了。” 我这才反应了过来,跳起来就拔腿往邓先生的房间里面跑,第一次恨不得自己的腿长一点,再更长一点,一面跑一面想,电视剧里面的男主说“傻丫头”的时候,人家都是刮鼻子的吧? 算了,他不解风情,不是一天两天。 “啪!”我一把将邓先生的房门给推开了,因为整个人是慌的,所以仅仅这么近的距离,也能跑到喘:“月光……月光……” 邓先生已经睡下了,在床上是个庞大的轮廓,只见他那一只手还挺不耐烦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鼻音浓厚的说道:“我正困着呢,月亮又不会掉,明天……明天……再说。” “明天又下雪怎么办!”我抓了邓先生软软松松的大粗胳膊就往外拖:“别说明天了,就算今天,云朵也很可能再将那个月亮给挡住啊……咱们得抓紧时间!” “哎呀,你整个人跟个麻杆儿似的,力气怎么这么大……”邓先生被我拖的哀哀呻吟:“慢点慢点,我这个老胳膊老腿儿的,禁不住你折腾……” “快点……您快点……啊!”我想起来了:“要不要准备点什么东西啊?清香,还是贡品,或者,黄纸?” “我早准备好了!”姥爷也适时出现在了门口上,跟邓先生催促着说道:“赶紧着起来,月亮没了,看我们怎么跟你算账!” “要被你们祖孙两个合起来给指使死了……”邓先生是不大愿意,但还是起来了,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院子里面的月光只有一点点,因为是个上弦:“您看着,够不够?” “试试看吧……满月是最好的。”邓先生一出来,被冷风一吹,上来就是一个喷嚏,一边抹着自己的鼻子,一边吩咐道:“桌子,火盆。” “早预备好了!”耳钉和祝贺也被姥爷使唤了过来,一起搬了一个桌子,姥爷则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块黄布,平平整整的展开在了桌面上,又将该用的东西全铺陈在了上面。 鲜花,点心,还有一个小小的青铜香炉,插上了三根清香,天地因为下雪的缘故,看上去一片洁净,虽然非常冷,可还是觉得情绪高涨,像是蹦极的时候身上被捆了绳子,即将要跳下去的那一瞬。 耳朵有点耳鸣,一颗心像是打鼓,我感觉自己全身都是乐器,能来一个个人演奏会。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才还是急急的要将邓先生给喊出来,到了现在,万事齐全只欠东风的时候,自己倒是觉得手脚全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直到程恪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微凉的手重新握住了我的手:“等着。” “好。” 虽然是上弦月,到底算是有月光。 邓先生先是将一张白纸铺平在桌子上,接着拿了一支笔,悬着空挂在白纸上,笔走龙蛇,像是画什么似的,虽然笔尖儿根本是碰不到白纸, 上面一直洁净如初。 “耳钉大哥,他这是干啥?”祝贺起了好奇心,倒是去问耳钉了。 耳钉哪儿知道,但为了装的有文化有素质,还是灵机一动,咳嗽了一声,说道:“天书,这是天书。” 果然无字天书。 接着,邓先生平息凝神,口中念念有词,是些个我听不懂的话,也或许,是情绪太乱,让我没法子去耐心的听。 除了自顾自嘟哝的邓先生,其余人全都是个屏息凝神,要大开眼界的样子。 终于,邓先生非常郑重的点上了香,火头子一亮,青烟飘散,袅袅上天,不大一会,那烟雾开始更改了形状,逆着风! 像是有个看不见的人,在将那烟往他喜欢的方向赶一样。 上次在那个医院之中,倒是也曾经在追逐那个走脱的女人的时候,见过程恪用香烟的烟火去引鬼,可是这个时候,说不出为什么,就像是带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跟那个时候的印象,截然不同。 邓先生也看见了那烟雾改变了方向,立即开始往那个早就预备好了的盆子里面放了烧纸,点了起来。 火焰哔哔啵啵,很快将整张的黄纸给全部席卷了起来,邓先生那胖手握紧了一根小棍儿,翻来覆去的,让那黄纸被充分燃烧起来,等到烧透了之后,他霍然站起了身来。 我们的一双双眼睛全盯紧了邓先生,想也知道,现在邓先生肯定是要做什么出人意表的事情了。 果然,只见邓先生二话没说,突然将那个火盆子给举起来,狠狠的就往地上砸了下去。 “嗙!” 一声巨响,火盆子当场被摔了一个粉碎。 与此同时,那三柱清香倏然亮了一下。 邓先生在这个时候,显现出了跟那庞大沉重的身躯好不相称的敏捷来,只见他伸手拿了那张未染一物的白纸,飞快的在香烛上面燎了一下子。 说也奇怪,那白纸非但没有跟平时一样被火头子烧出了窟窿来,反而隐隐透着一笔一划的亮光,像是能从那火头子上显现出来了字迹! 而正在这个时候,那月亮的光,一下子重新又被云朵给遮掩了起来,消失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怎么不早不晚,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被遮挡! “哎呀!”姥爷显然也有点慌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多等一天稳妥……” 月光在这个时候灭了,会怎么样…… “扑……”三根清香也在月光黯淡的那一瞬,一起灭掉了! “哎……”邓先生望着手上的那张白纸,一下子叹了口气:“巧,怎么能这么巧。” 我赶忙说道:“邓先生,那……请日子,还可以有下次么?” “阴间是个什么地方!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阴间能跟你约了一次又一次?”邓先生咂咂舌,说道:“当然不可能。” 我只觉得耳朵里面“嗡”的一声,脑子里面就空白了,着急着急,偏偏越急越出幺蛾子! 我是时运走低,可怎么能低成了这个样子! “啊,那这可怎么办啊!”祝贺见我着急,他也跟着着急了起来,耳钉不明所以,也跟着凑热闹:“卧槽,你这个运气,真他妈的也是没有谁了!” 程恪倒是保持着那个一贯的冷静,只把桃花大眼对准了邓先生:“纸上有字。” 邓先生本来带着点幸灾乐祸正在看我们各人的表情,但是一听程恪这么一说,油润的胖脸上又露出了一种扫兴极了的模样来:“什么呀,看出来啦?” “嗯?”我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么说,日子已经请出来了?” 邓先生略略失望的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上的纸,果然,那纸上就跟烙画一样,浮现出了一行字迹出来! “哎呀,”姥爷更是惊喜不已,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邓先生肥厚的背上:“吓死老子了,那你刚才,满嘴里说什么巧不巧的!” “我的意思是说……”邓先生意兴阑珊的说道:“你们运气太好,月光消失的那一瞬间,日子被请到了。” 恶趣味,绝对比我还要恶趣味! 我赶紧就把头给凑过去了,只见那纸上一行烟熏似的烙印,是个“初五”,还有一个“发”字。 请来的续命日子,是初五? “妈呀,这阴间还给了美好祝福,祝愿你们发财呢!”耳钉是个叹为观止的样子,对邓先生出神入化的通阴法是赞不绝口:“牛逼。初五那天买彩票去吧!” “你懂个屁。”邓先生一听耳钉嘴没把门的,就拧起淡淡的两道眉毛,不悦的呵斥道:“什么发财,还白脸呢!这个意思,是他们两个续命的通牒,是头发!” “原来如此!”我赶忙说道:“初五就可以?” 邓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初五就可以!今天初二,还有两三天的功夫,你们正好可以准备一下。” “行行行!” 事情倒是出人意料之外的顺利,姥爷却是个犯难的样子:“头发……” 我忙说道:“ 我的头发就可以吧?” “一个人的哪行!”邓先生摇了摇手,说道:“两个人的头发缠绕在一起才行。” 我的心有点发沉,我自己的头发当然现成,可是程恪是个鬼……忍不住抬头望着程恪,程恪却一点也没有为难的样子:“我知道了,我会在初五之前拿过来的。” 这个问题是有点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问:“去哪里找?” 要拿到程恪自己的头发,非得在他的坟墓里面吧? 果然,他若无其事的说道:“开了棺材就有,葬在哪里,我知道。” 一个鬼,自己开自己的棺材,想想也确实是挺…… 不过,成大事,不拘小节,续命,真的可以了。 心像是慢慢的膨胀了起来,宛如是一个充满气的氢气球,引得人有点飘飘然的感觉,两脚似乎都快要离地了。 真好,梦想就在前方,前方就是希望。 “你们要去找程恪的坟啊?”耳钉忙说道:“上哪儿找去?” “不远,”程恪答道:“明天就能找回来。” 他……葬在了哪儿? 啊……我反应过来了:“难道,是那个小庙?” 程恪点点头:“明天就去。” “好。”我点点头:“明天就去。” 第二天,太阳终于重新回到了天际,不过两天而已,那种灿烂明媚倒是恍若隔世。 我和程恪从别墅里出来,就一路往胭脂河附近走过去,虽然道路两侧还是堆叠着雪,可是中间已经很干净了,车水马龙在雪景里面穿行,一切繁华如故。 经历了这么久,终于有了曙光。 到了胭脂河边上,因为这里来的人不多,还是干干净净的银装素裹,河岸边成的雪平平整整,连个脚印子也看不见。 小庙也被雪堆满了,虽然破旧,倒是别有一番风味,我顺口问道:“你的尸体葬在了这里,是不是也能跟菖蒲的身体一样,百年不腐啊?” “这里不是养尸地,只是玄阴地。”程恪说道:“棺材里面会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等一会儿,你不要看。”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遗体现世……不会好受吧? 我点了点头:“好,我不看。” 等到了那个小庙之中,只听一个清雅的声音响了起来:“喲,你们来了?” 魏浅承,正安闲慵懒的斜倚在了小庙之中一个椅子上,就算这里寒苦,他的气度依然雍容,确实让这个小庙是个蓬荜生辉的感觉,只见他眯起妖艳的丹凤眼,红唇还是含着那个有毒似的笑:“我可是等了一阵子了。” 第273章:通风报信 “魏浅承……”我心里一沉:“你来干什么?” “每次看见我,都只问同样的问题。”魏浅承露出一副挺高兴的样子来:“你那么关心我?” “你怎么能到这里来的?”程恪英挺的眉头一皱:“谁带你来的?”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个小庙有个结界,外人根本找不到。 而魏浅承能来……是因为上次为了找到了被菖蒲带走的邓先生,我把他给带进来的。 “是……” 我还没来得及跟程恪说,魏浅承先说道:“天下,还没有我魏长生想去而去不成的地方。” 没想到魏浅承还挺忠肝义胆,硬是没把我说出来。 “哼,”程恪十分少见的冷笑了一声,转了头来,说道:“现在这个地方好歹还是我的,而我并不欢迎你。” “我往哪里去,也并不是为了让人欢迎的,”魏浅承一听这个,倒是更得心应手的耍起了赖来:“你们到这里,又为了什么?” “犯不着跟你解释。”程恪的桃花大眼已经逐渐冷下来了:“要我赶你出去么?” “你总是这样,一点旧情也不念,”魏浅承却还是闲适的托了腮,像是个百无聊赖的少年:“这话我也想问问你,你又是来干什么的?今天既不是你的生日,也不是你的忌日,更不是该给鬼过的节日,来自己的坟墓,只为了故地重游?” “这毕竟是我自己的地方,”程恪的桃花大眼凛冽的扫了魏浅承一眼:“犯不着告诉你。” “真的是你自己的地方?”魏浅承索性站起来,在这个小小的祠堂之中随意的走来走去,四下观望:“可是我怎么记得,这个地方,你借给菖蒲居住了?现在说起来,是菖蒲的地方吧?” “不管是谁的,也跟你没关系。”程恪对魏浅承是一贯性的油盐不进:“我耐心有限。” 话是这么说,程恪也真的这么做了, 他指尖凝聚了阴气,显然像是随时预备好了要将魏浅承直接武力赶出去。 “你这个态度,真是让故人心寒。”魏浅承却还是个浑然不觉的样子,是个自来熟的笑容:“ 不会是,心里有鬼吧……” 奇怪,魏浅承到底为什么突然会在这里出现,看着那个样子,分明就像是知道我们要来一样。 而且,看着魏浅承的样子,好像就想在这里耗着,看看我们到底想干什么一样。 “我只是陪程恪过来走走。”我望着魏浅承:“你到底为什么会过来?” “闲得无聊,闷的发慌,找点事做。”魏浅承伸了一个懒腰,露出一个悠然的笑容来:“反正命长,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不对,”我望着他:“有人送信让你过来的,是不是?” “哦?”魏浅承露出来了一个挺感兴趣的样子:“你怎么知道的?” 真是这样…… 我忙接着问道:“到底是谁让你过来的,具体怎么跟你说的?” 魏浅承对程恪是个不理不睬,我一问,则像是防备都没有防备,答道:“说这里跟你们续命取长生的事情有关,让我务必过来看一看热闹,所以自然就来了。” “你没怀疑,送信的那个人没安好心?” “怀疑,”魏浅承还是满不在乎的说道:“那又怎么样,我什么也不怕。” 送信的人,自然是想着将魏浅承也给拉下水,加入到争夺长生的这场战争之中去了,真是看热闹不怕火大。 但是既然魏浅承在这里,我们自然不好挖棺材取头发。 而我们越不说,魏浅承则会越疑心,自然会继续在这里耗下去。 真是麻烦,到底谁那么缺德! 程恪扫了整个小庙一眼,问道:“你来的时候,这里没人?” “没有。”魏浅承答道:“那个叫什么猫古神的,庙祝是么?大概吓得再也没有胆子出来了吧……” “猫古神?”程恪还想问,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倒塌了的声音。 我转头看过去,正瞧见了一股子烟从小庙的门口给冉冉的升了起来:“有人点火……” 程恪一转头,看见了那滚滚的浓烟,脸色也变了,立刻将我往外推:“你先出去,有人要将这里给烧了!” “你呢?” “我取了东西再过来。”程恪打开大门,没想到大门外面,已经有火熊熊的燃烧起来了。 出不去了! 魏浅承挑起了眉头来,望着那哔哔啵啵的火焰,道:“真是麻烦啊麻烦……” 我也觉得麻烦,因为那点火用的柴里面,放着那种甜甜的,带着长生味道的东西。 我和魏浅承,最怕的东西。 那个味道是前所未有的浓郁,铺天盖地的就冲着我们席卷了过来,我实在是忍不住,先蹲在了地上就要干呕。 魏浅承勉强还能站着,但是也有点摇摇晃晃的样子了,这次,放火的人摆明了就是知道我们要进来这里,等人齐了,就动手烧死我们吧? 什么仇什么怨…… 我就算有长生,也是血肉之躯,从那种带着长生味道的火里面穿行过去,显然不现实,程恪拧起眉头来,将我往小庙里面,烟火熏不到的地方推,道:“呆在这里别动,我出去想法子将那火给扑灭了。” 说着先从火里冲了出去。 ”放火的倒是懂得多。“魏浅承被那个味道一卷,瘦削的胸膛也起伏了起来,强忍着恶心说道:“放了那种假长生的东西,扑不灭。” “什么?”我一下子愣了,抬起头来望着他:“那这个小庙……” “就算是程恪,也没法子将那火给扑灭了。”魏浅承说道:“只能等着那火将一切都烧透了,自己灭。” 果然,这火越来越旺,就算程恪出去了,也并没有一点减弱的迹象。 “那……”我没想到那山寨长生还能这么有威力,自己的命倒是顾不上,只是……程恪的棺材既然在这个小庙的某个地方,火烧起来真的扑不灭,那作为我们续命通牒的头发,自然也就回忆起付之一炬了…… 想到了这里,我转过身就往小庙的里间翻找了起来。 “陆荞,你干什么?”魏浅承拧了阿弥头:“你……还受得了这味道?” 这个味道要人老命,但是我哪里还顾不上去恶心,答道:“受得了也得受,受不了也得受,因为我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次续命取长生,绝对不能出一点差错…… 第274章:给我醒醒 “哔哔啵啵……”身后那火越烧越旺,所以这么冷的天气,四面漏风的小庙还是特别暖和。 小庙我来了好几次,但是一直也没有特别仔细的去看里面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布局,一站起身来,那种晕晕乎乎,像是晕船一样的感觉有将整个人全给笼罩了起来。 像是喝了劣质假酒,整个人快酒精中毒了,是一种濒死的难受。 我脚底下像是踩了棉花,觉得出来是跌跌撞撞的,两个膝盖也时常碰到了一起去,险险就要倒下,但是赶紧伸手抓住了能抓住的门框子,一步一步往里面找。 没有……没有……杂物很多,却没有一个像是棺材的! “陆荞,你干什么?”魏浅承的声音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在火苗之中生生烧的变了形,才传入到了我的耳朵里面来:“不要命了!给我过来!” 接着,我一头撞进了一个怀里,树叶子的清新味道铺天盖地,将那恶心的甜味也遮挡住了,我吸了一口气,将魏浅承推开了:“你别拦着我!让开!” 魏浅承自己其实跟我一样受不了那个味道,拉我也是在勉强的拉,被我这么一推,颀长的身材也微微的晃荡了一下,险险就栽倒了,但他跟我一样,勉强抓住了手边能抓住的东西:“我不拦着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帮你!” 现在,空气也被火苗给烧的扭曲了起来,熏得人眼泪直流,肺像是吹进了烧热的铁砂,丝丝的疼,触手的东西,也全开始发烫,我也懒得回答魏浅承,只顾着伸手将那些个碍事的东西给拨开了,会在哪儿?小庙并不大啊!如果有棺材,一定会找到的…… 眼前,渐渐的开始模糊了,绝望的心情也像是被烧热了,炙烤在了心上:“在哪儿……在哪儿……” 哪里都没有!还是说……棺材被埋在了底下?但总该有个标记…… “啪……” 抬起头,程恪的那个神像,也因为底座被火给烧坏了,从高高的供桌上滚落了下来,摔在了那一片橙红色烈焰之中! 神像,程恪的神像! 一开始初见……他就是附在了神像上面,对着我笑! 罗家人说要将神像给找到了带回去,所以这对程恪来说,一定很重要! 不能让那个神像被火给烧了! 我什么也不顾不上,就要往火里冲,火苗卷了上来,我眼看着就要从火里将神像给碰到的时候,忽然腰被背一双手给揽住了:“退回来!就算你身上有长生,也会受伤的!” “我不怕,跟你说的一样,反正死不了!”我两手扣住了魏浅承在我腰上的手:“放开!我要把那个神像拿回来!” “程恪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魏浅承像是咬了牙:“仅仅是个神像,也能让你命都不要?” “是!”我答道:“就因为他是程恪,我什么都能做到!” 火苗腾起了半人高,那恶心的味道是前所未有的浓郁,而那神像,也开始被熏烤了起来! 我心里发急,大声对魏浅承说道:“你放开我!” 魏浅承的手松了一瞬,但毫不迟疑重新又紧了起来,在那个味道之下,他居然还有那么大的力气,生生的将我拖回来丢到了火还没有烧到了的地方,清雅的声音第一次冲着我吼:“我是要帮你,但我不会让你把命丢在这里!” “来不及了!”我盯着那个神像,已经被火点上了,开始冒了烟…… 眼眶子发酸,是被烟火刺的,还是急的, 我分不出来,只觉得,有凉凉的湿润的东西流淌在了脸上:“来不及了……” 魏浅承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了身,一点犹豫也没有,颀长的身影一下子冲进了那一片火海里。 “魏浅承!”我豁然站起来:“你干什么!” “你想做的,我替你做。” “哔哔啵啵……”火势越来越大,烧焦的味道并着长生的味道扑过来,人是喘不上气来了:“魏浅承……魏浅承你出来!你别去!” 可是那火海之中,并没有魏浅承的回应。 “事情跟你没关系!”一种深沉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 魏浅承!魏浅承!” 时间像是在我眼前凝滞了,火苗的跳跃,烟雾的弥漫,都像是一个个的慢镜头,明明只是一瞬,却怎么觉得,像是隔了天长地久,我听得出来自己的声音在发颤:“魏浅承……你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也像是过的特别慢,我心一横,就要也冲过去,让他为了我出什么事,说不过去!我自己伤了没关系,但他算我的谁,怎么能因为我自己的事情,把他连累了! “扑……” 正在我要冲进去的时候,魏浅承夹裹着一身的火星子从那火海之中扑了出来,利落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将身上的火苗子全扑灭了,但是人马上就重新软了下去,歪歪斜斜的,就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虚弱姿态倒了下去! “魏浅承!”我自己都被自己那一声凄厉的尖叫震慑了一下。 我害怕?是,我是在害怕! 就算他死不了……可是…… 赶紧拉住了他的胳膊要往自己肩膀上面架,好往里面拖:“你起来!你看看我!” 魏浅承修长的胳膊合拢着,却还是松不开,我这才看见,他怀里,依然死死的抱着程恪的神像! “魏浅承……魏浅承!” 身上是控制不住的在发抖:“你起来,我知道你死不了!你死不了!” 可是魏浅承总含着点坏的丹凤眼却怎么也睁不开,甚至浓厚不输给程恪的睫毛,也被火苗燎下去不少,妖艳的一张脸沾满了黑灰,是从来都闲适自在的他,从来没有过的一个狼狈…… 而程恪的那个神像……被他搂在怀里,紧紧的护住,除了被烧黑了之外,居然还能是一个完好无损的样子…… “魏浅承!魏浅承!”我抓紧了他已经烧的残破的衣服,尖声喊起来:“你睁开眼睛,你给我醒醒!” 第275章:火烧小庙 苗苗妈妈水晶鞋打赏两更合更八千字 是觉得可笑,可是下意识的,就把手伸到了魏浅承挺拔的鼻子下面去。 没……没气…… 我的心一下像是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抓住了,顿时根本喘不过气来! 不可能,没理由,他明明死不了!他是魏长生啊! 看着他身上本来十分精致服帖,甚至称得上华贵,这个时候却被烧了一个斑驳的衣服,禁不住就用尽力气给扯开了,满怀希望的将头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心是跳的吧?一定是跳的吧? 可是我听来听去,也根本听不出来,任何心跳的声音…… 好像跟程恪一样,不再会跳动了! “魏浅承……魏浅承……” 程恪为我出生入死,是因为我是他将来的妻子,现在的主人,感动之余,只觉得幸福,可是魏浅承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为了我出什么事,我会愧疚到想把命赔给他,这种亏欠的感觉,比什么也要命,因为我知道,真的要是算起了账来,我根本就还不清! 手心攥紧了又松开,心也像是被丢到了火里在烧,辣辣的发疼,天知道,我多不想欠他的! 对了……如果心脏骤停,是不是可以用急救措施?心肺复苏可以吧?说不定,他只不过是因为火里面的可吸入颗粒,造成的窒息! 掰开了他的嘴,将他的下巴一撑,看出来嘴里倒是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要清理的。 接着,我两手压在了他心脏的位置,一边大声的继续喊他,一边用力的往心脏的部位开始向下按压,但是他没有一点反应,我一点犹豫也没有,就捏开了他的嘴,吸了一口气往里面用力的吹。 那口气吹进去之后,我刚要换气,忽然意想不到的,他身子从地上一翻,就把我给压在了身下了,我瞪大眼睛,眼见着他一双漆黑的丹凤眼不仅还是以前那个妖艳的模样,甚至还多加了点灼人的光,唇齿一下子就灵活的跟我交缠了起来,树叶子的气息铺天盖地,我只觉得全身所有的血都冲到了脑门上,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意识到,原来刚才的一场惊惧,全是被魏浅承给戏耍了! 气不打一处来,立刻狠狠的推他,可是怎么也推不开,他修长的四肢撑在了地上,整个人全压了下来! 像是满怀贪恋,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个机会一样! 心里发急,再一发狠,我就故技重施,重重的咬在了他暖暖的嘴唇上! 英挺的眉头一皱,趁着他吃痛,一下子从他身下给挣脱开了,只觉得自己心跳过速, ,而且面红耳赤的像是一个笑话一样,心里一股子戾气化作了三个咬牙切齿的音节:“魏!浅!承!你居然骗我!” 他先是伸出了修长白皙的指尖儿,在沾染了鲜血,越发红艳的唇上摸了一下,像是意犹未尽,接着唇角一勾,抬头望着我,妖艳的丹凤眼一眯:“骗你?我跟你说过,我快死了,需要人工呼吸么?是你自己扑上来的,我根本没推你……还是说,你比较喜欢在上面?” 我想骂他,可是偏偏不知道骂什么好,左思右想,指着他的心脏部位说道:”你就是骗人,你明明没气了,你的心也不跳了!” “你确定?”魏浅承挺无辜的指着自己的胸膛右侧说道:“我的心脏长得偏,你没罢耳朵放在了正确的位置,也怪我?” “你你你……” 他红唇泛出了得意极了的笑容来,像是吃到了鱼的猫,满足又奸佞。 丧心病狂?小人得志?一肚子黑水?不,这些全没法子形容魏浅承的狡猾! 魏浅承看我那个样子,忽然很认真的问道:“你害怕?” 我嘴唇也微微有点发颤,搜索枯肠,也实在想不出拿什么话骂他合适,半晌,才大声喊道:“你混蛋!我不是害怕,我是快要被吓死了!” 在周遭炙热火焰的烘烤下,脸上却显得特别凉爽,一抹,才想起来,我是流淌了一脸的眼泪。 魏浅承特别认真的望着我的眼睛,火光在漆黑的丹凤眼里面闪烁着,好看的不像话:“也是第一次……有人为了我哭……” “谁为你哭了?”我伸手就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两把:“我这是呛得……呛得你懂么!” 可是话还没说完,他伸出了修长的手臂将我给拥住了,将我的头往他怀里一按,只浅浅的说了两个字:“真好。” 我忽然想起来,在那个开了漫山遍野菖蒲花的地方,他说,你是唯一一个,不想让我死的人…… 背着我在蜕皮炸了的地方下楼,他说:你是我背过的第一个女人。 很多的第一次,可惜,在我身上,全是一个浪费。 “哗……”正在这个时候,火舌已经卷过了半个房子,本来就陈旧的小庙那个房梁子哄的一下子,就被火烧断了,猛地坠落了下来,正在我头顶上,眼看着要砸着魏浅承,而他还是个浑然不觉的样子,我一咬牙,猛地就将他给推开了,自己躲闪不及,腿被压在了那个梁柱下面。 疼……好疼……真正是被“火烧火燎”的疼! “陆荞!” 他回过神,霍然站起来,十分利落的就将那个梁柱一脚踹开了,火星子四溅,那根梁柱带着火焰咕噜噜的滚出了好远,还有不少的火星子落在了他的身上,将他本来就残损的衣服烧出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窟窿,可是他还是浑然不觉,飞快的蹲下身子来:“你没事吧?” 我勉强翻过身来,他早耐不住的将我的裤脚给卷了起来,幸好天气冷穿的厚,倒是没被烧到,只是砸的不轻,是个挺可怕的淤血淤青,钝钝的疼,禁不住是倒抽冷气:“嘶……” “疼?”魏浅承拧了眉头,咬了咬牙,一双妖艳的丹凤眼凝视住了门外,像是笼罩上了一层阴霾:“要是让我知道,这把火是怎么点起来的……”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是照着他的习惯,想必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 眼见着,火将小庙之内能容身的范围,吞噬的是越来越小了,我赶紧拖了腿往里面缩,回过头,才想起来刚才为了抢救那个神像,耽搁找程恪的尸体了! 赶紧重新将自己给支撑了起来,继续满下里抓瞎。 一个标示也好,一个印记也好,总不能,一点线索都没有! 魏浅承见我腿都伤成了这个样子,还摇摇欲坠的要站起来,拧起了眉头扶住我:“从刚才到现在,你到底在找什么?你要抢救那个神像,我也把神像给你拖回来了,究竟还有什么东西……” “我要程恪的尸体!”我头也没回的说道:“我一定要找到了程恪的尸体!” 魏浅承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子,带了几分不悦说道:“你找他的尸体干什么?” 我转头望着他,他背对着火,整个人逆了那火光,是个炼狱修罗也似的模样,就算好看,也杀气腾腾。 但他的好看,我顾不上,我满心里想的是,现在……还来得及么? “我想续命,他生前的头发,是续命的通牒。”还是把这话给说出来了:“我一定,要取出长生……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续命的请日子,没有第二回!要是今天不找到的话……就来不及了……” “人人都对长生趋之若鹜,怎么你就铁了心非得要拿出来不可?”魏浅承咬了咬牙:“唯独长生给你,我是愿意的!” “这由不得我。”我盯紧了魏浅承:“我再也不想当人人喊打的老鼠了,也许那是荣耀,也许那是力量,可那是我绝对承受不起的!我只想过平平常常的日子,你明白么?” “平平常常的日子还不简单?你听我的。”魏浅承握住了我的手,像是不管不顾,要把什么心思也全倾泻出来:“管它什么续命,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长生给你也没关系,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咱们一起继续往下走,好不好?那么长的路,我只想你陪着我,而且……不管你遇上了什么危险,也只有我能完完全全保护你,一点风险也不让你受!” “我知道!”我望着魏浅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说了很多次,我喜欢程恪,也只喜欢程恪。” 说实话,魏浅承这样的人,很难不对他动心,话说的是绝情,但是暧昧不明,对他不公平。 凭什么让他为了我伤神劳心?这不值得。 魏浅承没再说什么,线条完美的下巴微微一低,红唇含着个无可奈何的笑:“好……其实,我一直知道……但是没关系,我也说了很多次了,我能等。” 说着,轻轻的把我推到了更里面,最安全的地方去,伸手在那些杂物之中翻弄了起来,东西全是古朴粗笨的,甚至将他修长白皙的指尖儿也给刮破了,但是他浑然不在意,跟我一样,四下里拼了命的找,一句怨言也没有。 我看见,火光映照在了他的手上,我咬出来的那个齿痕,像依然没好,还是个愈合不了的伤。 那个伤口像是落在了我心上,挺疼。 “魏浅承……” “你别动,我来。” 程恪在外面应该是想尽了办法,也没法将那火给扑灭了吧,那让人恶心到崩溃的味道越来越逼近,刚才因为怕魏浅承出事,倒是也没太觉出来,现在,那个惊惧的感觉一退,整个人五脏六腑似乎全被绞拧在了一起,难受的简直没法子形容,让人只能是两眼一抹黑,再也站不住了…… 正在这个时候,魏浅承忽然说道:“是不是,那个……” 勉强着将头给抬了起来,是看见看魏浅承手边,指着了一个处地方,那里被许多残损的瓦砾砖块,堆出来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像是那里塌方过,将什么东西给埋起来了。 这个……是在遮掩写什么吧? 我立刻奔着那里跑,两腿再软,也扛住了,绝对不让自己倒下去,魏浅承赶紧伸手扶住我,沉沉的说道:“不是说了么!我来。” 说着,先要过去将那些碍事的东西全给搬开:“你等着。 ” 那些砖石瓦砾,清理起来,当然一定是十分费工夫的,我没答应,而是也跟了过去,站不起来就蹲着,一块一块的将那些个碎砖头往外抛,挖了一会儿,果然能看见,里面是藏了一副厚重的棺材! 上面,还有褪色的描金,显然是个古旧极了的东西了。 我心里振奋了起来:“一定就是这个!” 但是正在这个时候,小庙的房梁上再次穿不来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来,我抬起了头,只见顶棚终于被火苗子攀爬上去,大片大片的吞噬了,不少碎石头和瓦砾落了下来,往我们头上砸。 魏浅承什么也没说,将我拉过来,把我的头重重的压在了他的怀里,听得到,耳侧全是那砖石落地的破风声,身侧,也越来越热了…… “这个时候,“魏浅承的声音倒是还带着笑:“终于能名正言顺的抱着你,倒是幸运……如果我的身体,能跟程恪一样是凉的,那可就更好了,也就不会,让你被火烤……” “魏浅承,现在咱们怎么办?”我吐了一口气:“因为长生,咱们死不了,可是,还是要被火烧……” “忍一忍,”魏浅承说道:“火来了,烧我,你放心,我会将你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也许,会被烤熟,你喜欢几分熟,就吃一个几分熟……” “扑……”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轰然巨响,一侧墙整个的倒塌了下去,冷空气一下子全扑了进来,瞬时就将那恶心的味道和烟火气给冲散开了,让人精神一下子就爽快了起来! 抬起头,看见了程恪那个锋锐的身影,正站在了那面倒塌了的墙壁外面,整个人,微微有点透明,一看就知道,为了将那面墙给推开,阴气损耗的厉害。 烟灰四溅,他像是满目苍痍之中唯一干净整洁的一个存在,冬日的寒风在他的刘海之中穿行而过,他跟冬日一样凛冽。 我赶紧从魏浅承身边挣开:“程恪!我在这!” 魏浅承眼里毫不掩饰的是个怅然若失,但随即红唇还是勾出来了一个笑:“不用被火烤了。” 我抱起来了那个神像,想要冲着程恪跑过去,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的脚之前被那个碎落的梁柱砸过,那条腿刚一用力,是个锥心刺骨的疼,一时没站住,险些栽倒在了地上,那个神像也没抱住,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别管了!”程恪像是在着急,可是我却觉得,落了可惜,才要回身,而这个时候,小庙的顶棚早就支撑不住了,“哗啦……”一声,半壁就全塌陷了下来! 我知道,身后的魏浅承想要过来扶住我,可是程恪比他更快,先拉住了我,也看见了我腿上的伤,娴熟的将我背在了背上,魏浅承捞了一个空,迟疑了一下,倒是顺手将我落在了神像抱在了怀里,重重的先抛到了外面的雪堆里。 “找棺材!”我忙说道:“我看见了,就在里面!” 程恪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小庙随时能塌下来,也确实顾不上理会魏浅承了,但他还是将我往外面推:“这里危险,我来……” “也许外面更危险!”我却找了借口,就是不走,硬是缠上了程恪的手腕:“我跟你一起,将那个棺材给弄出来!” 程恪盯了一眼那蔓延着的火,咬了咬牙:“不行!” “这么拖延下去才是真正的浪费时间!”我拖住了伤腿,跟魏浅承以前教给我的一样,捏住鼻子闭上了呼吸,就领着程恪往里面走,程恪拗不过我,没有法子,只好跟了进去。 火势很大,现在在里面眼睛都烤的发干,我指着那一堆瓦砾,蹲下身来,一边往奋力的将碍事的垃圾外面抛,一面说道:“就在这里!” 程恪拧了眉头,护在了我身侧,拿开了我的手,自己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往那棺材板子上一拍,那些砖石瓦砾,居然就被震开了,棺材板子上一下子就干净了,而魏浅承也跟了过来,强忍着恶心说道:“快点!这里要塌了!” 程恪本来避讳着我,不想让我看到了他的尸身,可是这个情况,也确实是没有别的法子了,他还是沉沉的嘱咐了一句:“闭上眼睛,捂住口鼻。” 我赶紧痛快的就答应, 程恪这才以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了那棺材口的边沿,迟疑了一下,开始往上抬。 装着尸体的棺材,都是被楔子给楔死了的,但是程恪像是非常轻松的就将那棺材盖子给掀开了,简直吃平常人掀开了螃蟹的盖子一样。 那一瞬,我还没来得及闭上眼,就发现自己也许,根本就没必要去闭眼了。 那是一口空棺材,里面什么也没有。 魏浅承的眼睛盯紧了那口棺材,也微微的有点发怔,带着点不可思议的神色望着程恪,而程恪一张脸,瞬时就阴沉了下来。 尸体呢? “啪啦……”头顶上一阵巨响,顶棚已然是撑不住了,眼看着就要全塌下来,“走哇!”魏浅承反应的最快,从程恪的手里劈手将我的手给夺了过来,娴熟的将我整个人背在了背上,我忙回手去拉程恪:“程恪!” “他要发呆,随着他!”魏浅承已经迈开了长腿,头也不回的就冲着外面跑了过去了:“他跟咱们不一样,他不是血肉之躯!” 程恪转了身,这才跟着我们往外走,但是那个脸色,是从来也没见过的阴沉可怕。 自己的尸身……不见了,心情怎么可能会好的起来! 魏浅承背着我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才从程恪打出来的那个洞口给跑了出去,而就在这一瞬间,整个小庙几乎是擦着我的后背,不堪重负的轰然倒塌,成了一整个砖石瓦砾堆。 这还不算完,那火势一分一毫也没减,还是跟浇过汽油一样,熊熊的燃烧着。 是后怕……可是后怕,也远远及不上那个棺材给我带来的震撼。 “那棺材……”我心里发急,说话也结巴了:“那棺材,究竟是怎么回事……尸体呢?” 说着,还想着想法子从魏浅承的背上给跳下来,魏浅承却就是不松手,说道:“大概,被偷了?” 谁会无聊到去偷一个尸体! 望向了程恪,这才发觉现在他满身都透明了,显然那火威力很大,连阴灵的阴气也能烧,他来来回回在火势之中穿行了两次,阴气也损耗的很厉害了! 而他之前为了将我和魏浅承从里面救出来,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努力,结果……人是出来了,却换来了这么个谁也没想到的结果…… “是谁偷了尸体?”我转头望着程恪,指甲掐到了手心里:“那头发怎么办……” “有些事情,既然是命中注定,那只能顺应天意。”程恪俊美无俦的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没有,修长白皙的指尖儿摸了摸我的头,转过了头,望着那个残破的火堆:“只能找。” 我只觉得耳朵里面“轰”的一声响,唯一的希望……那是唯一的希望!那是我能续命取出长生的唯一希望! 我还要续命,我还要过正常人的生活,一切全准备好了,可是偏偏就是因为这一场参杂了长生汁液的火,和一个偷尸体的贼,全完了,全完了! 胸口发沉,像是落了一块千斤巨石,压的我一点气也透不过来,身子微微一晃,不知怎么得又牵扯到了脚上的伤,我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几乎要把肺也给吐出来,耳朵里面嗡嗡的作响,眼前金星像是被放出罐子的萤火虫,四下里乱窜。 程恪转过头要抱住我,我却直接从魏浅承的背上滑下来,蹲在了地上,嗓子眼儿一甜,跟武侠剧里的高手受了内伤一样,居然也吐了一口血来。 吐血……原来是这个滋味,像是一根烧红的烙铁,将人从里到外穿了一个透,疼……非常疼,天冷,也觉得身体内部是个火辣辣的疼,哪里破了……破了一个窟窿,呼呼的透了冬日里的寒风…… “陆荞!”魏浅承皱紧了眉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过去的!你想找的,也许还能找到!” 过去……续命的通牒都没有了,长生的事情,还要怎么过去! 离着初五,只有一天的期限,对方要是存心,不想让我在这个时候取出长生, 那又上哪里找! 我的耳朵里面嗡嗡的响,像是钻了一窝蜜蜂,而我“呵呵”居然还给笑出来了:“我早就知道,我这种时运走低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魏浅承则转过了身子,妖艳的丹凤眼染上了一丝狠厉,声音也寒凉的像是被北风吹拂过:“程恪,放火的人,你看见了么?” “没有。”程恪淡淡只应了这么一句。 我觉得憋得慌,就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来,半闭了眼睛,阳光炫目的从湛蓝的天空照射下来,映在了雪上,刺的人眼睛发痛,我勉强着站起身来,攥住了程恪的手。 究竟是怎么回事? 放火的人,跟偷尸体的人,是同一个人么? 魏浅承是被引来的,这点显而易见,对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知道我们来这里的人,不会太多。 如果,能找到了那个放火的人会怎么样? 我也说不好,但是我觉得,对那个放火的人,魏浅承能做出什么事情,我也能做出来。 他毁了我最大的希望,我也想,让他付出该付出的代价来。 火还在没完没了的燃烧着,这对那些本来没有生命瓦砾来说,是出窑之后经历的第二次,然后,就彻底的成了没用的垃圾。 刺鼻的味道铺天盖地。 程恪望着雪地那一抹红,揽住了我的肩膀,沉声说道:“先去医院。” “续命都不能成功了,去医院干什么?”我吸了一口气,望着程恪,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从来没有过这么浓重的火药味道:“我要把放火的那个人,还有你的尸体,全给找出来。” 程恪望着我的腿,说道:“我跟你一起找,但是前提,你得把腿治好。” “这腿算得了什么……” “你不能拖后腿。” 我弯下身,将那个神像给抱在了怀里:“好。” 魏浅承侧头望了我一眼:“放心,天涯海角,这个人,我会帮你找。” “我宁愿自己亲自找到了。”我扯了扯嘴角:“欠债,要还,还要利息。” 程恪将我背在了身上,说道:“也许,咱们不去找他,他会来找咱们的。” “找咱们?”我笑的发苦:“那也要看,是什么时候来找咱们,又为了什么找咱们……” “事情在结束之前,谁说的好呢?” 程恪说道:“不管他们想怎么样,事情没那么容易让他们得逞,我保证。” “好!”我咬了牙:“如果让我找到了,这次,我非得……” 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瓦砾之中,像是有个人影子,虚虚的晃了一下,就不见了! 魏浅承和程恪全看见了,我赶紧再一次从程恪的背上给跳下去:“说不准,就是他!程恪,背着我不方便,我在这里等着,你赶紧追上去!” 程恪拧起了眉头,魏浅承身形矫健,早就追上去了! “扑……”而正在魏浅承即将追上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嗙……”的一个爆炸的声音,一团子烟雾将魏浅承整个给笼罩了起来。 “符纸灰……” 程恪见状,忙将我给拉过来被在了身上,道:“抱紧了!” 我赶紧抱住了程恪的脖子,程恪往那附近一冲,忽然我们身边也团团的炸开了符纸灰! 难道……是有人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人在我背后扯了我一把,我像是从程恪的背上滑落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脑袋着地,是个剧痛无比的感觉,接着,什么也不知道了。 疼……四肢百骸……哪里都疼……昏昏沉沉的醒来了,眼前一片漆黑,我心里一下沉了,难道……我瞎了? 伸手想摸摸自己的脸,却发现两手全被捆住了,根本挣脱不开。 程恪呢……符纸灰那种东西不是很难得一见么?为什么最近, 出现的这么频繁? 我还记得,符纸灰能将养鬼师的阴气在那一瞬间全锁上,程恪当时只顾着带着我去救魏浅承,也没防备到,我们身边也有埋伏。 真是丧心病狂到了一定程度了,庙里烧不死我们,还要设第二个埋伏。 当然,现在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最后的机会了吧…… 如果续命成功,长生自然就不知道落到了哪里去了…… 不过……为什么没有趁着那个难得的机会,杀了我取出长生来,而是将我关起来?怕赤血咒么?还是别有用心? 百思不得其解,什么也看不到,因为璇玑珠的关系,程恪也感觉不到了,不知道他被符纸灰那么一扑,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抓他可不容易,想必他应该正在外面四处的找我吧? 吸了一口气,隐隐约约的,又闻到了那个甜甜的长生味道…… 好哇,别让我找到机会,不然的话,新仇旧恨,一起报。 我晃动了晃动手上的东西,觉得出来,应该是个布条子,不过捆的很结实,根本就挣脱不开。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子脚步声,还有开门的声音。 我精神一震,可算是来人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在离着我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我自然是个装死的样子,一动不动。 那个人像是迟疑了一下,伸手在我肩膀上推了推,看意思想把我给弄醒了,可我打定主意,就是不吭声。 果然, 那个人像是疑惑了起来,一只手开始在我脸上拍:“醒醒!醒醒!” 我一愣,这个人,声音耳熟,是个熟人吧…… 果然,我身边,就没有一个好人! 第276章:所谓目蛊 是个男的。 我正努力想着这个声音是谁呢,那双手就开始猛掐了我的人中一下。 那个疼……简直是猝不及防,我咬了牙,硬是继续扛住了要装死,还是一动没动。 对方像是有点迟疑,重新拍打了我两下,看看没有叫醒我的希望,像是有点纳闷,就伸手按了按我的颈侧。 我自然是活着的,那人没按出了一个所以然来,有点犹豫,只听衣衫簌簌的声音,他好像从自己衣服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来,在我鼻子前面晃了晃,结果一阵特别刺激的气体一下子就冲进了鼻子里面,又辣又麻,十分熏人,我“阿嚏”一下子,就打了个喷嚏出来。 那个人这才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拉着我,就要往外走。 你还能更奸猾点吗? 反正没法装死了,我索性就问道:“你到底是谁啊?你想把我怎么样?” 那个人倒是不出声了,大概怕多说几句被我给认出来,闷不吭声的将一个什么东西塞到了我嘴里。 我猝不及防,一下子就真的给吞下去了,甜甜的,暖暖的,像是一勺糖水。 “呕……” 谁知道喂给我的是什么,万一毒死我,那可就……我立刻就要张口吐出来,但是那人伸手就合上了我的下巴,手指头熟练在我鼻子上一捏,只听喉咙里面“咕噜”一声,那口来路不明的东西就被我给生生的咽下去了! 造孽啊!等他的手松开来,我还想呕,却怎么也呕不出来了。 接着,那个人像是挺满意的,站起来就走了,接着,正要重新将门给关上的时候,外面忽然喧闹了起来,程恪清越的声音就在外面:“陆荞!” 我精神一振,程恪来了!才想开口,那个人却折了回来,又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块胶布出来,结结实实的就将我的嘴给堵住了! 接着,拖着我被绑在一起的手,就只把我往一个方向领,我没法子,眼前是漆黑的,被他这么一牵,一个踉跄,伤了的腿立刻疼了起来,整个人一下子栽在了地上,嘴被堵住,叫也叫不出来,赶紧往自己脚的方向伸了伸脖子,示意有伤动不了。 而这个时候,程恪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陆荞?” 那个人犹豫了一下,这才将我给架在了肩膀上。 他身上很暖,一声不吭的就这么架着我往外面走。 嘴上被胶布堵了,眼睛又被挡住了,我什么也看不见,脚上还有伤,手又被捆住,简直是个一级伤残,比木乃伊还惨。 这样防备我逃走,也真是辛苦他们了,实在高看我。 被他架着走了几步,我身子一晃就先躺在了地上,打算拖延时间,等程恪过来。 那个人没法子,拖我起来,将我给背在了身上。 挺瘦的……紧张之余,我越来越好奇了,这究竟是谁啊? 这么瘦,力气肯定不大, 本着个非暴力不合作的意念,我开始在他背后扭来扭去,加大他背我的难度,但是他还是任劳任怨,就老牛似的一步一步往外走。 这个地方很暖很干燥,而程恪喊我的声音,渐渐的有点远了。 我心里一沉,到底他还是没找到我…… 现在这个时候,全身跟粽子似的,就算我想将璇玑珠给扯下来恢复了阴阳御鬼之术也不能行。 真是人生黑暗。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个人终于将我给放下了,自己也像是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样子,这时,外面忽然一个声音低低的响了起来,像是要跟这个背着我过来的人商量什么话,背我过来了的人挺有自信的低声说道:“她跑不了。” 绑成了这样,谁能跑得了? 那两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什么,只听“哄”的一声,一扇门被关上了。 还能有比这个时候更绝望的事情么! 勉强着想站起来,但是手被绑住,没法子掌握平衡,一下子又栽倒了,本来脚上就有伤,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站起来, 伸出了绑的结实的手,就开始四下里试探,好不容易试探到了一面墙上,触感挺粗糙,赶紧跟黑帮电影里面演的一样,将手腕上绑着的布条在上面拼了命的蹭。 可是那布条子却越蹭越紧,一点能被挣脱开的希望也没有。 不由得在心底叹口气,想必这次,是这么多出生入死里面,逃脱难度最大的一次了。 不过程恪既然已经追过来了,我又开始乐观了起来,也许,他很快就可以找到我了。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在争执什么,但是因为这里隔音挺好,我根本听不清楚,但大致能分辨出来,是一男一女,像是在争执一样。 为了长生在争执么? 我想着凑过去听听,偏偏也不知道往哪里凑,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大姐,可算是找到你了!” 祝贺!我心里一下子就亮堂起来了,赶紧示意他将我嘴上的胶布给扯下来,只听“嗤”的一声,那双小手就将那胶布给扯下来了:“大姐,你被人绑架了这么久,简直能把人给吓死了!万幸万幸,终于是找到了你了!” 那胶布撕下来,整个人是痛快多了,我先是深深的吸了口气,接着问道:“我被绑架了多久?这里又是哪里啊?” “一天一夜了!我不认识这,”祝贺那一双凉凉的手早就攀在了我的手腕上:“我是跟着大姐夫来的。” “一天一夜……”我拧起眉头来:“今天初四?” 明天,就是请日子的初五了!竟然被绑了这么久么…… “是啊!”祝贺一面说着,卖力的要帮我挣开那绳子:“大姐,你没啥事吧?” “我挺好。”我赶紧说道:“你来了这里,看见什么人没有?” “没有啊!”祝贺说道:“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里的,倒是没看见什么人。” 绳子终于松开了,我赶紧活动了活动早就有点发僵的手腕儿, 祝贺的声音紧接着又催促道:“不过不重要,大姐,咱们赶紧走吧!” 说着,就要拉这我走。 我赶紧说道:“急什么,眼罩还没弄开,难道要摸黑走……” 说着,伸手往脸上摸,却什么也没摸到,我眨了眨眼睛,手立刻划到了睫毛上。 “大姐,你说啥眼罩啊?”祝贺的声音百思不得其解:“哪里有眼罩?” 我的心像是从万丈悬崖上滚落了下来,立刻意识到了,我的眼睛根本没让人给蒙住,是因为……看不见了! “祝贺……”我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这里没有灯,是一片漆黑的,对不对?” 不……就算一片漆黑,借助跟程恪的阴阳御鬼之术,我也能在黑暗之中看见东西。 可是我心里,还是残存着一点希望。 但祝贺那一句话就把这一丝希望也给生生的瓦解了:“大姐,你说什么呢?这里挺亮堂的啊,大白天的,也不用掌灯。” 大……白天? 果然…… “你看看我的眼睛!”我赶紧说道:“我的眼睛里面,有没有什么异常的?” “没有啊?”祝贺的声音越来越迷惑了:“大姐的眼睛黑白分明,挺好看的,睫毛也长,跟戴了假睫毛似的……” 我想起来了刚才喝下的那个甜甜的东西。 “哦……”一个哭笑不得的感觉:“应该是为了杜绝我逃跑,他们在我眼睛里面动了手脚,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啥?”祝贺的声音陡然也慌了:“大姐,你看不见了……” “没关系……”我接着说道:“总能想到法子的,咱们先走,不然的话,他们一定会以这个来要挟程恪的,目的,就是在续命成功之后,从那么多竞争对手里面,取得了长生!” 祝贺咬紧了牙:“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 “还能是谁,肯定是菖蒲他们了。”我吸了口气,也就明白了:“之所以没有直接杀了我取出长生,肯定是因为顾及着,我死了,程恪也会死,这样在意程恪的,自然只有菖蒲了。眼睛成了这样,也就是个手段。” 而且,我忽然想起来,之前的那个背着我的人,是宋之远。 怪不得能那么熟练的试昏迷,灌药,他本来就是个专业人士。 将我弄出了一个喷嚏的,自然也是某种特效药了。 他也真是够怂的,敢做不敢当,以为我看不见,就分辨不出他是谁了…… 算了,下次跟他算账:“走吧!趁着现在这里没人。” “大……大姐……”祝贺的声音却又迟疑了下来:“这……” “没事,你听我的,”我在一片漆黑之中摸到了祝贺微凉的小手:“先领着我找地方出去!见到了程恪,再想法子!他们一定,想绑架了我,再引来程恪,好把续命的地点,改成了这里,再以眼睛要挟,好让程恪不得不保护好了长生,再把长生交给他们……” “不是……”祝贺哽咽了一下,说道:“大姐,我是感觉,咱们好像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我拧起眉头来:“门口锁住了?” “这倒不是……”祝贺结结巴巴慌慌张张的说道:“因为门口,来了人……” “干嘛这么急着走啊?” 浓郁的甜香味道袭来,我拧起眉头,这个声音,倒是印象深刻:“蜕皮?” 她不是炸了么!这样都不死?有没有天理了还?这么说最近没看到她,是因为休养生息去了。 “你闭上眼睛也能认出我来,真是不容易。”蜕皮的声音听上去特别志得意满:“好不容易能来做客一场,我还没尽地主之谊呢!” “犯不着要你这里的地主之谊。”我拧了眉头,说道:“没想到你们算盘打的挺精啊!就算程恪答应了将长生给你们的菖蒲,你们还要动这种歪脑筋!” “长生太重要,不得不格外仔细,再说,从你这里吃的亏,一直也不算少。”蜕皮说道:“这一次,不得不防备着点,可是左防备又防备……” 蜕皮的声音冷了下来:“也没防备到,你这里多了一个小鬼!” 祝贺显然在我身后哆嗦了一下子。 我将祝贺给护在了身后,尽量让自己对着蜕皮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我眼里的,是什么?” “咯咯咯……”蜕皮像是挺高兴的:“哎呀,你察觉出来啦?那个叫目蛊,喂你喝下去的那种东西,就是目蛊的养料,现在看样子目蛊在你眼睛里面长得还挺好的,密密麻麻,让你的眼睛看上去真好看,咯咯咯……” 怪不得,难得祝贺刚才倒是夸我眼睛漂亮。 蜕皮笑够了,接着特别解气的就说道:“不过好看是好看,可惜呢,如果没有解药的话,三天之内,目蛊就会从孵化出来,从你的眼睛里面,‘噗啦’一声,往外飞, 到时候,眼睛是个什么样子,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寄生在眼睛里面的蛊虫飞走了,想必眼珠子就当场爆掉了,这还用说么! “你们……你们怎么这么恶毒啊!”祝贺忍不住也咬了牙:“大姐跟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深仇大恨……你们至于要下这么狠的手么……” “深仇大恨?”蜕皮刚才解气的声音,这会儿重新又变成了怨毒:“你可以问问她,本来属于菖蒲的东西,现在为什么全成了她的了?这公平么?只付出了一双眼睛,还是便宜她了,到时候,让她连本带利,全还回来!” “一双眼睛,倒是挺值钱。”我唇角一扯:“是了……就算菖蒲有办法,程恪也不愿意跟我解开了阴阳御鬼之术,而取出长生之后,继续用我的眼睛来要挟,程恪一定会同意解开的,是吧?以后,长生和程恪,又会重新回到了菖蒲的身边……” “这是应该的,这本来就是菖蒲的,你只不过是个影子,根本没资格得到这一切!”蜕皮自然恨我恨的牙痒痒:“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个贼!” “大姐不是贼!”祝贺像是忍受不了了:“大姐夫明明喜欢的是大姐!是你们阴魂不散!” “行了,跟她们说这个没用。” 目蛊的发作时间是三天……正好是请日子的那个初五,时间卡的刚刚好。 我手心微微有点出汗,现在,怎么办? 第277章:寻找解药 0点与中午12点两更合更一万字 “刚才在外面说话的,是程恪?”我索性问道:“程恪现在跟菖蒲就我的事情正在磋商呗?” “什么磋商,说的就跟你多值钱一样。”蜕皮的声音充满了鼻孔朝天的鄙夷不屑:“他们两个人之间,也只不过是为你而起的一点点误会而已,这个误会解除了,他们还是一对璧人,你呢?你就可以跟吃完了的香蕉皮一样,被丢掉了。” 我却也没听进去,只是心里想着,程恪既然就在外面,所以我跑出去就可以了。 但是还没想出什么法子来,蜕皮那么一骂我,祝贺先耐不住了,身边一阵小旋风似的就给卷出去了:“你个丑老娘们,敢骂我大姐,先问问我答应不答应!” 坏了,听祝贺的这个意思,全然是想着找蜕皮干一架! 他一个小鬼,白天出来都是费劲的,居然还敢去叫阵! 我心里一慌,伸手就要将祝贺给生拖回来,可是毕竟什么也看不见,伸手就捞了一个空:“祝贺,你给我回来!不许去!” 不仅手伸的晚了,话说的也晚了,只听蜕皮的那个声音一下子变得特别抽象:“丑?老?小鬼,你在说谁?” “你跟小孩子见识什么!”我当然知道蜕皮因为身体,是对相貌非常自卑的,正是这个自卑,让她心理简直要扭曲了:“他跟你无怨无仇……” “小孩子怎么了?”祝贺却还是咬了牙,怒气冲冲的说道:“小孩子是小孩子,也不是瞎子!她明明就是个丑老婆子!一张脸疙瘩簌簌,比壁虎还恶心,插上了个尾巴能爬到了墙上去,还不让人说了!人心也跟壁虎一样,有毒!” “现在有了……” 蜕皮的声音果然跟淬了毒一样,听着就让人心寒! 而我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撕扯的声音和祝贺的声音:“大姐你别害怕,我这就把这个死老娘们给打开,大姐夫就在外面,咱们出去,就有救了!” “祝贺!你赶紧给我回来!” 显然,祝贺是要跟蜕皮给撕扯上了! 我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四下里摸索着想将祝贺给抓回来:“蜕皮,我劝你,有话好好说,你要是敢动祝贺,等我……” 我话还没说完,只觉得一阵带着长生甜味的风冲着我就卷了过来,一阵恶心的感觉翻江倒海,我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搔刮着,低下头就要干呕,而这个时候,只听“扑”的一声,好像一个什么东西被重重的丢在了墙上,“嗤……”的一下子,又滑了下来。 我心里一沉:“祝贺!” “大姐……”果然,墙附近传来的是祝贺特别虚弱的声音:“我没事,我还要继续……” “啪……”又是一声响,祝贺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没有了下文! 我心里一揪,厉声道:“蜕皮,你把祝贺怎么样了!” “哼。”蜕皮冷冷的说道:“我偏偏,就是不告诉你!” “祝贺!祝贺!” 没人回应……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我的手指头掐进了手心里:“蜕皮,你有种冲着我来,只知道欺负小孩,你要脸么?” “脸?哈哈哈哈……” 蜕皮发出来的是凄厉极了的一阵笑声:“我要什么脸?我的脸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你是在提醒我的脸上出的事情?” 那腥甜的味道越来越靠近,我想往后退,却因为伤了的腿,倒是一下子栽在了地上,我也顾不上,耳朵只往墙角那边听,祝贺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一点声息也没有? “哈哈哈,你在意那个小鬼是不是?那好……”蜕皮发狠的说道:“我就把他给弄到了手里来,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但凡再跟以前一样想出了旁门左道,可别怪我不客气!” 眼睛都弄瞎了还不算,还要整个人质,但是听着祝贺不过是被蜕皮给伤的没有意识,倒是还没魂飞魄散,我也就安心点了:“当人质也好,你别伤害他,别的事,我能听你的,就听你的!” “算你识相,”蜕皮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头一次见你也能聪明一回,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好好的待着,等着菖蒲和程恪的事情全做完了,再来收拾你。” 说着,又是一阵嘈杂,大概是蜕皮将祝贺给拖着走了,“碰”的一声,门重新关上了。 我又成了孤家寡人, 但是也许蜕皮被气昏了头,也或者是看我现在这个一级伤残的样子,根本也没法子兴风作浪,没有重新将我的手给捆起来。 我乐观的想着,总比刚才的形势好一些,逃出去的几率,算是勉强增大了一些。 可是到底怎么逃出去呢? 现在,蜕皮带走了祝贺,在外面守着,我一身是伤,眼睛又看不见,实在是不太方便…… 不过,反正蜕皮虽然一天到晚跟个气蛤蟆似的,是声势浩大,可是雷声大雨点小,智商并不太高,每次跟她短兵相接,都是她吃亏。 虽然形势对我不好,但是以前那几次,我都闯过来了,这一次,更不用提了,准能想到办法。 我索性摸索了摸索,找到了个能坐下的地方,先缓了缓,好不容易那个甜甜的味道消散了一些,恶心的感觉才好了一点,现在就先装装乖,等过一会儿…… 正这个时候,门又开了,一阵脚步声带了点迟疑进来了。 那人没吭声,身上窸窸窣窣的,像是在掏东西一样。 我也就明白过来了,蜕皮放心不下,又把宋之远给喊来了。 也许……这是个机会? 我将脸对上了发出声音的方向:“宋之远,你小子够恩将仇报的啊!小时候隔壁班三胖欺负你,谁替你踹他了?上次你哥阴魂不散,谁救了你?我没跟你要什么,你呢?你挺有出息啊?见了个女神,魂飞天外了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只听“当啷”一声,宋之远手里的什么东西像是给掉下来了。 他发慌,他良心不安。 算他一颗心没黑透。 听上去,他应该是蹲下来捡东西了,但还是不吭声。 我就继续说道:“你别以为我现在瞎了,你装装哑巴就能了事了,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咱们俩好歹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虽然相亲没成,可买卖不成仁义在,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你至于现在把我弄成这样?你良心被狗吃了?回去问问你爸妈,这么做叫不叫恩将仇报……” “你没瞎!”宋之远忽然说道:“你的眼睛,还会好的。” 他声音听上去特别认真。 “哦,不装哑巴了?”我心里一动,接着装腔作势:“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简单啊,不过,宋大夫你能给我治好了? ” “陆荞……”宋之远像是考虑了一下,才说道:“咱们确实是一起长大的,也是朋友,按着咱们这个交情,我怎么可能害你?” “哈哈哈哈……”我禁不住就笑了:“这么说你没在害我,你这是为了我好吧?你还能更搞笑点么?” “你别这么执迷不悟了!”宋之远特别认真的说道:“事情我都听说了,跟上次我跟你说的一样,不管是长生,还是程恪,是人家的,就得还给人家,你怎么能抢?” “人家的?你要给女神说话,也麻烦你说点有营养的。”我冷笑了一声:“长生上写了她菖蒲的名字?程恪脸上盖了菖蒲的印章?你从哪儿看出来,是人家的了?” “陆荞,你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宋之远的声音听上去还是特别的正气凛然,大概拿着自己当成了包公了:“你跟小时候一样,这是在耍赖!难道占了人家的东西,你还有理了……” 跟他说不通,我也就不说了,反正他已经被女神给洗脑了,我舌绽莲花估计也不会将他给说动,索性就又拿出来了小时候的那个无赖样:“对对对,我就是偷就是抢怎么了?那也轮不到你来当个正义使者,盐巴虎插羽毛,敢问你算哪个鸟儿?” “你……”宋之远这会儿是一心为菖蒲主持公道,可是他胆子小又嘴笨,从小就说不过我,这会被我气的几乎打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是看不见,但是想想也知道他的脸色一定精彩的跟调色盘一样。 对了,宋之远胆子小,要是利用了他这个胆子小,说不准还能有点逃出生天的希望…… 而宋之远也不准备跟我争辩了,倒是窸窸窣窣的将自己带来的东西给收拾好了,一双手又要来将我的嘴捏开:“陆荞,我实在看不过去,菖蒲那样无辜,却受到这么大的伤害,而你却一点悔改的心也没有,我只好……只好就帮菖蒲一把,不然她太可怜了!你别怪我!” 你插我几刀,我连怪你也不行?你当我是个砧板么? 但是这话还没说出来,宋之远已经将我的嘴给捏开了,那种蛊虫的养料,再一次被他一十分娴熟的姿势给强灌了下去。 算了,反正虱子多了不痒,帐多了不愁,刚才已经喝了一杯,那就再来一杯。 干了那勺甜滋滋的东西,知道呕不出来,我也不呕了,接着说道:“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是……一种草药。”宋之远支支吾吾的还想瞒着我:“真的对你好。” 对你好个腿。 我想了想,问道:“这一阵子,你一直在照顾菖蒲?” “她孤苦伶仃,我再不照顾,难道要等着她死么?”宋之远说道:“她的身体,现在也恶化的厉害,再不找到那个所谓的长生,就……” 他的声音里面,充满了疼惜啊。 不得不说,他们将宋之远拉进来,是个好处,因为宋之远不是养鬼师,根本不怕我的赤血咒,是个特别好的人肉盾牌。 我冷笑了一声,正这个时候,蜕皮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了过来:“别跟她在一起时间太长,不然的话,当心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蜕皮自己就是个受害者,所以才是个前辈师姐的感觉。 “嗯。”宋之远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就说道:“陆荞,相信我,等你把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给还回去……” 我哪里听得进去,倒是灵光一闪,忽然大叫了一声:“啊!疼!疼!” “嗯?”宋之远自然是被我吓了一跳,立刻说道:“你怎么了?” 拿出了要去奥斯卡闯一闯的演技,我声情并茂,涕泪齐下的将手一举,凄厉的喊起来:“我的手!我的手!” 前一阵,才在那个鬼门关受的伤这几天也没管,估计着黑的一定更厉害了,果然,手上一暖, 宋之远显然是看见了我手上的异状,握住了在细看,声音也有点变了:“这是怎么回事?” “中毒了……我一定是中毒了!”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哀哀的叫着:“痛!痛死了!不行,我要死了!” “你振作一点!”宋之远也有点慌了:“我给你看看……” 随便你看,你能看出什么花来? 而因为我奸猾的劣迹斑驳,蜕皮是不怎么信我的,声音里也带了狐疑:“宋之远,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在耍花样?” “不像……”感觉的出来,宋之远的手指擦了擦我手背上的皮肤:“这颜色来的怪,如果陆荞真的疼成了那个样子,中毒的几率确实比较大。” “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现在就给中了毒?”蜕皮的声音越来越近,估摸也走过来了:“你别管她,反正她死不了。” “可是……”宋之远犹豫了起来,像是心软了:“毕竟医者父母心,她这个样子,我总不能视若罔闻……” “啊……”一听宋之远说这个,我赶紧继续大叫了起来:“你们……你们见死不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长生在你身上,你想做鬼也做不来!”蜕皮厉声说道:“让她疼,宋之远,你过来!” “是啊……”我一边呻吟,一边对宋之远说道:“你快跟她走吧,本来,我这就痛得要死,她再过来,又让我恶心的受不了,更难受了,你行行好,跟她走吧,别管我了……” “啪……”一个巴掌带着风扇到了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就算你看不见,也还是觉得我恶心是么?”蜕皮咬着牙:“我就那么恶心?每次看见我,你都要干呕?我看不惯你很久了!” 蜕皮其实应该根本不知道我怕的是那个味道。 我才不会说出来授人以柄,只是一边继续干呕,一边勉强说道:“是啊,你不仅仅是恶心,你简直是引人作呕啊!你离我远点,不要糟蹋了我吃下去的粮食!你这种人,能活到了现在,那也是怪不容易的,难道你照镜子的时候,就不会吐么?我要是你,大概早就饿死了!” “你……”果然,蜕皮听了这话,我都能听见她磨牙霍霍的声音了:“我早晚要亲手弄死你……” “有种你现在就来,正好一起把长生给取出来?”我继续反唇相讥:“你不怕我死了连累程恪?到时候你的主人动了气,大概又要拿着你撒气了,你会不会怕?” 蜕皮话也说不出来,但是没错,她再恨我,现在拿着我也是无可奈何,所以我觉出来了一股子力道揪住了我的衣襟,将我给按在墙上了,那浓郁的长生甜味冲着我扑过来:“你找死……” 没错,我就是找死! “别激动……”宋之远要劝蜕皮:“她从小就是爱耍嘴皮子,心肠其实不坏……” 好笑,现在还给我说情? 蜕皮哪里听的进去这个,只觉得一个力道在我面前拂过去,显然就把宋之远给打开了:“滚!” 宋之远像是倒了地。 我却趁着这个功夫,将身上程恪交给我玉蚕蛹药瓶握在了手里了。 长生的那个恶心味道,虽然蜕皮浑身都是,可是最浓郁的还是嘴里,她一说话,尤其能感觉出来,我偷偷的将瓶子握紧了,接着歪过头又要吐:“你……你离我远点,你嘴里那个恶心的口气,实在太熏人了……” 她离着我这么近,确实真的很恶心。 “你……你……”蜕皮咬牙的声音果然就在我面前,她大吼道:“陆荞,你要为你今天说过的话,付出代价……” 就是现在! 我扛住了恶心对着她,手一抬,就按着感觉将那瓶子塞在了她嘴里,那多半瓶子玉蚕蛹全给倒进了她的嘴里,命中率百分百! “呕……”蜕皮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抓着的手一松,劈手就将我手里的瓶子给打掉了。 “哐啷”一声,那瓶子被摔了一个粉碎,蜕皮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嗯……非要说的话,”我喘了口气:“口气清新剂。” “呃……啊……”蜕皮的声音,显然听上去是非常痛苦的,可惜现在眼睛看不见,不然的话,一定非常非常的精彩。 “那……那是怎么回事……”宋之远像是完全被吓傻了,声音也结结巴巴的:“她……她到底是怎么了……” 对了,这里还有个宋之远呢!我胳膊一划拉,还真的把宋之远给划拉过来了,缠住了他胳膊,说道:“你说说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她……” “咕噜……咕噜……”蜕皮身上,传来了类似于水开锅的声音,接着,“哔哔啵啵”,像是有什么东西膨胀又破碎。 蜕皮痛苦的喊声凄惨无比,能绕梁三日。 不得不说,还挺痛快的,只是……长生的那个味道是越来越浓郁了,更让人作呕。 宋之远像是看傻了,我揪了他一把,他才“咕噜”的吞了一下口水,含着说不出的恐惧说道:“她……她身上起了很多的水泡,很多很多,很大很大……” “水泡?” “将衣服都给撑开了,人……人没了人样,有点像是巨人观……” 巨人观是一种尸体腐败现象,就是因为细菌在体液之中繁殖,导致人的皮肤膨胀,肿大很多倍,跟放大的气球一样,本来面目都看不出来了。 宋之远是个医生,这类事情他估计还是见过世面的,要是普通人,大概当场要吓晕过去吧。 接着,蜕皮那里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很多老鼠一起啮咬东西似的。 “唔……”宋之远也像是忍不住了,发出了十分不舒服的声音:“虫……虫子……很多虫子,从她身上往外面钻……” 玉蚕蛹本来就是一种虫卵,马大夫还特地跟我说过,千万不能让那种药膏在我身上留存的时间过长,不然的话很容易出事。 我知道那个东西解毒的原理,就是吸血,涨大自身。 “现在……”我忙追问道:“那些虫子有多大?” “得得得……”我听到了宋之远牙齿打战的声音,他颤声说道:“那些虫子,有……弹珠那么大了,而且,像是被吹了气一样,越来……越来越大……” “那蜕皮怎么样了?” “你说芙蓉……”宋之远快要哭出声音来了:“她现在,已经没有人样了,那些虫子……那些虫子像是吸了她,自己变大,现在,有糖葫芦那么大了……” “是不是,还在往外冲?” 马大夫跟我说过,玉蚕蛹在用完了之后,一定要用纸擦下去,放在火里烧,绝对不能马虎,否则会酿成大祸。 “是……”宋之远终于像是哭出声来了:“一颗一颗的,正在往外滚,芙蓉,已经被它们吃的,只剩下,只剩下骨头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祝贺那迷迷糊糊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这是在哪里啊?怎么……怎么这么多虫子……” “鬼……”宋之远几乎要尖叫出来了:“虫子里面,出现了一只鬼!” 连祝贺都能给放出来,可见蜕皮这下子可终于是玩儿完了。 “沙……沙……”那个声音越来越响! “大姐?”祝贺这才像是反应了过来:“这这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祝贺,赶紧开门!” 祝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忙应了一声,只听“吱呀”一声,门就给开了。 “跑!”我也顾不上别的了,一下子跳到了宋之远的背上去:“跑啊!等着它们把你也给吃了么?” “它们……还会吃我?”宋之远更是难以置信了,但是与此同时,那些沙沙的声音,像是离着我们越来越近了:“是不是正冲着咱们过来?我劝你,小心……” 果然,我话还没说完,只听耳边风声呼啸,宋之远不要命了似乎往外面就跑了过去,而他的脚下,还传来了“啪啦”,像是什么东西被踩碎了,浆汁四射的声音。 “关门!”感觉的出来那个让人不愉快的长生甜味儿散开了不少,我知道是已经出了门,就赶紧大喊了一声。 宋之远浑身全软了,没有骨头似的倒在了地上,将他背上的我也给顺便摔了下来,而门“吱呀”一声,应该是被祝贺给关上了:“大姐,那啥珍稀玩意儿啊?我还没看见过那么大的虫子呢?小的有苹果那么大,大的比脸盆还大,真够刺激的!” 我吸了一口气,说道:“那虫子出不来了吧?” “本来就没窗户,门再关上,那玩意儿个大,根本出不来。” “那就好……”我嘘了一口气,手上一凉,觉出来是祝贺过来将我给扶起来了:“大姐,刚才到底出啥事情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再一睁眼,就满屋虫子,跟侏罗纪公园似的。” “侏罗纪公园可没虫子,那是恐龙。”我扶着祝贺站起来:“现在,那里面还有多少虫子?” “数不清啊!”祝贺说道:“吹气似的越来越大,还有几个互相撕咬,自相残杀,好像谁吃得多,谁长得就大。” “嗤……嗤……”果然,就算门已经给关上了,还是能听见里面那乱糟糟的声音,像是数不清的老鼠争抢着磨牙一样。 还会自相残杀,可真是太要命了。 “大姐,你这眼睛怎么样了?”祝贺接着问道:“那个给你下蛊的丑老娘们呢?怎么地上只剩下了几根黑布条子,人没了?是不是跳了个脱衣舞就走了?” “什么脱衣舞。”我答道:“虫子之所以能膨胀了那么大,就是吃她吃的,现在,她已经变成了虫子肚子里面的浆汁了。” “哎呀,真的呀!”祝贺兴奋的像是要跳:“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还以为她多牛逼呢!大姐,那虫子是你弄来救我的吧?大姐就是厉害!” 是啊,这蜕皮被虫子给吃了,我这眼睛怎么办?我赶紧就跟祝贺说道:“地上那个男的怎么样了?” “翻白眼儿了。”祝贺说道:“好像嘴边还挂着点白沫,人像是抽过去了。” “把他给弄醒了。”我忙说道:“他跟那个蜕皮是一伙的,眼睛上面的蛊,还是他喂给的养料,估摸着他知道情况。” “好家伙,白白净净的,感情还是个帮凶啊!”祝贺立即说道:“大姐,严刑逼供这种事情交给我,包满意!” 说着,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宋之远也“哎呦”了一声,像是悠悠醒转,接着,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来:“鬼……鬼啊……” “说!”祝贺大概是变了个什么模样,发出了阴森森,挺能吓唬人的声音来:“大姐眼睛里面的那个目蛊,究竟怎么解开?” “我……我真不知道啊……”宋之远幸亏算是个胆子大的,不然被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给惊吓了,非得破了苦胆不可。 “不说是么?”祝贺的声音冷了下来:“那你也就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要不,我把你肚子弄开,拿你的肠子当面条吃了吧?” 说着,真的发出了“吸溜吸溜”的声音,像是要吃面条一样。 “别!别吃我的肠子!”宋之远撕心裂肺的大叫了起来:“不是我不说,是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按着芙蓉的吩咐,将一个小黑丸子塞进了陆荞嘴里,后来定时给她喂了糖水喝,其余的,我真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大姐……”祝贺跟我说道:“这个小白脸的话能信不?他哭了。” 我叹口气:“他就是个普通医生,然后被鬼迷心窍洗了脑,估计真不知道。” “那怎么办?”祝贺着急了:“现在那个丑老娘儿们已经是玩完了,大姐这眼睛……” “蛊术一般是从西川来的,”我想了想:“咱们去找那个菖蒲,我倒是觉得,这种要紧的事情,蜕皮怎么也不可能瞒着她,我感觉,她才是真正掌握着解药的人。” “不要……”宋之远吓的都哭了,还在强撑着说道:“别把菖蒲牵扯进去,这件事情,本来也是芙蓉带我一起做的,我们只是心疼菖蒲,想着帮她讨回来一个公道,她……她什么也不知道……” “好。”我接着说道:“既然这样,你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了,祝贺,开门,把他丢进了那些个虫子里面去,让虫子跟吃蜕皮一样吃了他。” “别!别!”宋之远一听这个,吓得估计是魂飞魄散:“我带你们找……我带你们找!” 刚才祝贺说要吃了他的肠子,他都没有这么害怕,可见刚才玉蚕蛹从蜕皮身上出来的光景,怎么想,怎么骇人。 “那你还不赶紧爬起来,领着我们去!”祝贺恐吓道:“再磨蹭,吃了你的肠子!对了,我大姐现在行走不方便,你给大姐当马骑吧。” 宋之远没有法子,只好过来重新将我给背在了身上,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 因为眼前是一片黑暗,所以也觉不出来,前行的是个什么方向。 现在确实是是糟透了的处境,眼看不见,腿动不了,就连续命必须的程恪的尸体也丢了……但是没关系,只要还活着,总还有希望。 想到了程恪的尸体,我忙问道:“宋之远,那把程恪小庙前面起来的火,是你们点的吗?” “火?”宋之远不明所以的说道:“我不知道啊,我一直留在这里照顾菖蒲,她才是真的无辜,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卷进来了……其实也不能怪芙蓉,她就是这个性子……”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宋之远本来也没什么理由要给蜕皮开脱……可是那个小庙的火,本来就是长生汁液点起来的,不是掌握那种东西的蜕皮还能是谁? 再说了,我们刚从那个小庙里面出来,他们就可以撒了符纸灰将我给逮住了,这可充分说明,他们跟事情脱不开关系。 “那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总知道吧?” “我真的不知道!”宋之远的声音发了颤:“就是芙蓉让我过来照顾你,给你喂药……” “药你个头。” 宋之远不吭声了。 我吸了口气,接着问道:“菖蒲这一阵子,到底在干什么?” “她身体实在太差了!”一提起了菖蒲,宋之远不由自主就要给菖蒲辩解:“她真的是很不容易,一直静默的在这里等着,说是等那个程恪来找她!可是程恪……” 程恪当然没来献爱心。 其实,程恪答应菖蒲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她何苦一直这么没完没了的添乱? 是,因为我,她信不过程恪,也或许,世界上就没有她那种人真正能信得过的。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大把宋之远这样的人还是会愿意给她鞍前马后的效力。 话说回来,小庙着火之后,先是有人在废墟附近露了个头,接着魏浅承过去追,就被符纸灰袭击了,我和程恪在赶过去的路上,也被符纸灰袭击了。 所以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当时宋之远和菖蒲在一起,蜕皮一个人分身乏术,不可能同时在那么远的距离出现撒符纸灰不说,她根本也没有什么非要引来魏浅承去小庙的道理啊。 魏浅承现在不喜欢菖蒲了,要帮也只会帮我,菖蒲和蜕皮心里都明白,干嘛还要将魏浅承给勾引过去一起烧?魏浅承并不好惹,蜕皮再蠢,也不用蠢到闲得无聊去捅那个马蜂窝。 也就是说……将魏浅承引过去,并且放火焚烧的,是另一批人马。 长生汁液,难道是蜕皮提供给他们的,接着她趁着乱,拖走了我来当长生汁液的报仇。 毕竟那个时候我和程恪一心只看着魏浅承,完全没想到身后会有人出现。 这么说,分工合作欢乐多,开始放火和算计魏浅承的,是跟蜕皮打成了某种合作战略,他们为着魏浅承,蜕皮为着我,再趁着我们聚齐的时候,各取所需…… 魏浅承现在怎么样了? “到了……”宋之远吞了一下口水,说道:“菖蒲就住在这里。” “开门。” 宋之远敲了敲门,刚要开口,我摸下去就把他的嘴给堵上了:“你找作死呢?喊她干什么?我让你直接开!” “大姐,他脑子里面进虫子了。”只听“咔嚓”一声,祝贺已经将门小心翼翼的开了,接着低声说道:“大姐,里面没人。” “那咱们进去看看。”可想而知,菖蒲现在应该是跟程恪在一起。 “里面是什么样的?” “里面挺干净的。”祝贺估计着是跳进去了,说道:“大姐,我帮你找找有没有那个蛊术的解药。” 说着,听得出来有东西碰撞的声音。 宋之远身上微微的颤,估计对女神充满了忏悔吧。 祝贺翻弄了一阵子,也没翻弄出什么来,挺懊恼的说道:“没有啊……” 我刚要说话,却听见了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自打看不见东西之后,耳朵显然是灵敏了许多,就忙说道:“祝贺,拉上门,领着宋之远躲起来,菖蒲来了,一会儿,咱们来个出其不意。” “好咧!”祝贺摩拳擦掌的说道:“我办事,大姐放心!” 说着便将我和宋之远往里面一拖,利落的将门关上了。 等藏好了,宋之远身上忽然颤了一下,接着,宋之远便怪里怪气的用祝贺的口气说道:“大姐,我先上了这个小白脸子的身,免得他一会闹幺蛾子。” “你真靠谱。” “那是必须。” 不大一会,门开了,是菖蒲歉然的声音:“芙蓉做了这样的事情,我确实是不知道的,在这里等等她,她回来了,我一定让她把陆荞好端端的还给你。” 应该是跟程恪一起来了? 但是程恪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又跟平常一样,是个石膏脸。 上了宋之远身的祝贺牵了我一下,我摇摇头表示先不要出去,菖蒲在程恪面前将事情撇的那么干净,蜕皮现在死无对证,出去了她也不会承认的,反而更让她对解药有防备。 还是敌明我暗占先机。 “你又是这样。”菖蒲的声音总是仙乐一样飘渺好听:“小时候,也这样,有什么事情,你就是非得憋在心里也不说,还记得咱们初见,你只对那些孤魂野鬼有笑脸……对了,”菖蒲忽然说道:“这些年来,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次,我好像,看见你母亲了。” “嗯?”程恪终于出了声:“母亲?” “是,”菖蒲的声音继续含着笑意说道:“她就默默的站在了你身后一直守护着你,所以不要总说自己孤单,好不好?” 我想起来了,我是从菖蒲的记忆之中,看见了那个女人。 程恪迟疑了一下,才问道:“她,是什么样子的?” “她很美,真的很美。”菖蒲的声音像是充满了美好的回忆:“还跟我道谢,其实,我有什么好谢的……我并没有帮了你什么。” 程恪重情义,不用说,他肯定想起来了那两个饥肠辘辘的时候出现的豆沙包。 但是他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而是避开了那个回忆:“刚才我还看见了芙蓉,但是她转瞬就不见了,到底上哪儿去了?我去找也可以,陆荞伤了腿,我放心不下。” 原来之前听到的争执的声音,是程恪与蜕皮。 菖蒲的声音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伤了腿么……你放心,芙蓉只是没见识,人是不坏的, 陆荞受了伤,她总不至于置之不理,等她回来,我让她跟你道歉。 你找她,还不如在这里等来的省时间。” 程恪没有回应。 “难得能重新见面。”菖蒲接着说道:“前几次,咱们可能产生了什么误会,趁着这个机会,说清楚了好不好?” 程恪依旧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下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提起。” 这样干脆利落的就拒绝了…… “程恪……”菖蒲的声音透着一点淡淡的哀伤:“从前的你,不会这样对我。” 上了宋之远身上的祝贺拉过了我的手,在我手心上写了个“抱”字。 怎么,她抱到程恪身上去了? 第278章:人生如戏 “离我远点。”程恪只淡漠的说了这么四个字。 菖蒲像是怔住了,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子,接着像是勉强让自己的声音继续保持住仪态万方的感觉来:“你说什么?” 程恪的声音一点感情也不带:“菖蒲,我说过,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回忆。” “咱们之中,没有什么不能解释清楚的,你不能就这样一点机会也不给我留!”菖蒲的声音带了点怨气:“咱们相识多久,你跟陆荞,又相识多久?” “我从来不看时间,我只看人。”程恪继续说道:“芙蓉到底在哪里?” “芙蓉……” “砰……”忽然正在这个时候,门口外面传来了一声巨响,接着,是门开开的声音。 “程恪!”菖蒲这么喊了一声,显然,是程恪听见动静之后跑出去了,连理会也没理会菖蒲。 菖蒲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估计着,她的身体体力不支,没法子追出去。 祝贺附身的宋之远拉过我的手,划道:“大姐夫走了。” 想也知道,现在菖蒲是个楚楚可怜的模样,大概难怪宋之远会心疼。 不过……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以菖蒲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程恪那个倔强的性格,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改。 我点了点头,正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我身后传来的东西碎了的声音。 “哎呀……”接着,是祝贺附身的宋之远一声低呼:“大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用说,祝贺附身到了宋之远的身上,大概行动起来,身体是十分笨拙的,把什么东西给撞翻了! 我当机立断,在宋之远手心里写了个“走”,先伸了腿躺在了地上装死。 “谁?” 菖蒲的声音十分凌厉,但是接着大概看到了宋之远和我,声音带了点怀疑:“你带着她来这里干什么,芙蓉呢?” 祝贺显然已经从宋之远的身上跑走了躲起来,只剩下了宋之远迷迷糊糊的声音:“诶,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菖蒲一步一步走近了,血腥气浓郁,显然身体恶化的很快,这也就是大冬天,要是夏天, 那恐怕苍蝇也给招来了。 “她怎么样了?” 菖蒲仙乐一般空灵的声音,就响在了我的头顶上。 “不知道啊……”被刚才祝贺那么一撞,估摸着宋之远的脑袋应该不会很清醒,加上之前受到了那种惊吓,很可能就会暂时性的记忆混乱。 果然,他的声音开始由点语无伦次:“刚才……那个……诶……” 菖蒲应该因为蜕皮那个伟大的再生能力,并不担心蜕皮,看着我还在,像是松了口气,但是立时,她的声音又带了点狐疑:“宋之远,你身上怎么带着阴气?” “阴气……”宋之远被菖蒲这么一提才想起来,一拍巴掌,说道:“坏了,我……我看见鬼了,闹鬼了!芙蓉……芙蓉她……” “芙蓉她到底怎么了?”菖蒲的声音急了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就是……”宋之远像是阻止了半天语言也没有组织处什么所以然来,忽然就冲着我晃了起来:“陆荞……陆荞,你说!你快说!” 装死也装不去了,我只好假装成了一个悠悠醒转的样子来,接着故作惊骇,浑身发抖:“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你们还想让我怎么样?” “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菖蒲见了我,估计是要咬着后槽牙的:“你别装了,这点伎俩,我看得出来,说,你将芙蓉怎么样了?” “那好,聪明人面前,我就不玩儿这一套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脸对上了菖蒲发声的方向:“不瞒你说,蜕皮被我给藏起来了,你不是将我的眼睛给弄瞎了么?那就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要么,你将我眼睛治好,要么,你这一辈子都别想着再看到蜕皮了。” “就凭你?”菖蒲的声音既不屑又鄙夷:“你这个样子,能将芙蓉给怎么样?” “你要是不信,只管去找,”我接着做出底气十足的样子来,说道:“只要你能找得到蜕皮,我跟你姓。” 菖蒲显然迟疑了一下,估计那一双美目是看向了宋之远,我听见了宋之远的声音发了颤:“芙蓉……芙蓉被吃了……” “被吃了?”菖蒲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是个难以相信:“被谁吃了?” “她……”估摸着,宋之远是将手指头戳在了我的这个方向:“她变出来的虫子!那些虫子大……很大!有这么大!” 应该是对菖蒲在指手画脚比划呢。 菖蒲的声音又对住了我:“你也会用蛊术?” 谢天谢地,菖蒲虽然是个见多识广的女中豪杰,幸亏是不知道玉蚕蛹的,我就挺起了胸脯来,得意洋洋的说道:“话你也听宋之远说清楚了,虫子咱们谁也会使,现在算是个拉锯战,我看你还是尽快将我的目蛊给解开,省的一拍两瞪眼,谁也沾不到便宜。” 菖蒲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思忖了一下,接着说道:“芙蓉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怎么样你心里清楚,”我接着说道:“我就算用了法子困住她, 反正她死不了。” 菖蒲那么聪明,她问这么多次,估计也就是想着从我这里套出了什么关于蜕皮的线索来,但可惜的很,早已经被我机智的先侦查到了,故意云山雾罩说些废话,好让她摸不到头脑。 “解开目蛊之后,你食言而肥,不带我去找芙蓉的话怎么办?”菖蒲的口风终于有些个松动了:“我信不过你。” “哈哈哈,巧得很,我也一样信不过你,将蜕皮还给你,你不给我解开,难道就让我当个傻子白玩儿一场?”我接着说道:“而且,这件事情,现在由不得你选,因为程恪跟你的约定,你不敢让我真瞎,所以主动权毕竟在我手里,由不得你。” 以前,我每次都是出于被人胁迫哭的状态,今天翻身农奴得解放,终于也能作一把,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当个“坏人”,蛮横起来,趁人之危的滋味,别说,还真挺不错。 怪不得他们能坏的那么上瘾。 “再说了,你看我的腿,我就算骗了你,跑得了么?大不了我跑,你再给我种一次目蛊,我也打不过你,”我知道菖蒲骄傲,就继续刺她:“别这么自卑。” 果然,菖蒲哪里受得了这话,当即就说道:“好,那就照着你说的做。” 接着,我觉出来一只微凉的手蒙在了我的眼睛上。 忽然眼睛一阵刺痛,我立刻拧了眉头,但这个时候,我只觉得像是一道利刃划破了眼前无尽的黑暗,世界里终于是有了光,我不由自主眨了眨眼睛,心里一下子就振奋了! 怪不得造物主第一天就产生了光呢!怪不得情歌里唱着“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呢! 光简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失而复得,更是最美好的东西! 人不瞎一次,永远不知道能重见光明的美好! 一阵高兴,确确实实是能看见东西了,映入眼帘的,是妩媚的菖蒲和哆哆嗦嗦的宋之远,还有一个古旧的屋子。 这个屋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物质文化遗产,看上去跟太清宫一样,是个中式建筑,四下里干干净净的,望着外面,是连绵的亭台楼阁。 我心里纳闷了起来,这是哪里啊?简直跟穿越到了清宫戏里面一样,还想仔细看看,可是等那个重见天日的兴奋退下去了,我却发现现在却怎么看怎么对劲儿,眨巴了眨巴眼睛,这才反应了过来:“菖蒲,你……只给我恢复了一只眼睛?” “算是订金。”菖蒲修长的指尖儿一捻,将一个什么东西给生生捻成了渣子,绝美的脸上是个跟程恪一样的寒意凛然,说到了这里,飘然的转过身子,给我留下了一个窈窕的背影:“将芙蓉给还回来,再说剩下的。” 真是买的不如卖的精,一点亏也不肯吃。 我满肚子的骂骂咧咧,但是现在也没有法子,转念一想,刚才程恪出去了,只要在关于蜕皮的西洋镜拆穿之前,找到了程恪就万事大吉了。 先苦着脸答应了下来,心里却将小算盘打的劈啪作响:“菖蒲,刚才外面好像发出了什么声音, 听上去,挺像是符纸灰啊!你不担心,你的地盘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又怎么样?”菖蒲转过身,说道:“跟你有关系么?” “上一次在阴间驿站,蜕皮就用了这种东西,将邓先生给劫走了。”反正她跟我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我说话也就照着自己的性子来,直接问道:“那种东西,明明是太清宫的,你们怎么会有?” “阿九上次在金玉里劫走了邓先生,也用了符纸灰,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她的符纸灰,又是从哪里来的?”菖蒲说话,还是那么不卑不亢,滴水不漏:“现在我没兴趣跟你谈论符纸灰,你只要带我到芙蓉所在的地方去就够了。”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好,那我带你去。”我望向了宋之远。 宋之远会意是会意,但是毕竟刚才他亲眼目睹了我的手段,如果不是被祝贺逼迫,根本不可能会背我,现在又要跟我有肢体接触了,怎么看,他那一双躲在了镜片后面的眼睛怎么是个犯怵。 “别磨蹭了。”菖蒲淡然说道:“宋之远,你背着她。” 宋之远得了女神的命令,这才犹豫不决的重新将我背在了身上,而这么个大冷的天气,他的后背居然也洇湿了一片,显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往那个屋子里去!”我接着跟宋之远说道:“你认得。” 宋之远当然认得,他想起了那些个虫子,身上又是一个冷战,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子,之后硬着头皮往那个房间走,一边走,一边战战兢兢的问道:“芙蓉,真的不会死?” “你是不是聋?”我说道:“刚才没听见了你家女神怎么说的?” 宋之远心里是打鼓,可是他确实对养鬼师的世界是个一知半解的,只好也就姑且信了,继续走下去。 其实,蜕皮究竟算不算死了,我也拿不准,毕竟上次炸了,她都能凯旋归来,这次…… 而程恪根本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用我的独眼四下里扫了一遍,也全没看见了程恪的踪影。 刚才那个爆炸声,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菖蒲像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正在这个时候,宋之远战战兢兢的说道:“就是这里……” 菖蒲扫了那个门口一眼,转脸看向了我:“芙蓉真的在这里?” 我没想到出来居然没看见程恪, 颇有一种失算的感觉,表情自然也就带了点不自然,而菖蒲早就看出来了,盯着我说道:“你进去。” 我心里一个咯噔,正在这个时候,只听祝贺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姐夫,你看!都是那个血糊淋淋的女人搞的鬼,大姐,就是她害的!” 祝贺刚才从宋之远身上跑出去就是找程恪去了,真是深得我心的靠谱,来的刚刚好! “程恪!”我转过头来,只见程恪还是平常那个挺拔锋锐的样子,正长身玉立在祝贺身后,一双桃花大眼哪儿也没看,像是两口深潭,正盯着了我的伤腿上。 “程恪,你来了!”菖蒲却先说道:“来的倒正好,陆荞可能跟我之间有点误会,绑走了芙蓉,正在用芙蓉要挟我!” “要挟也是你先要挟的!”我立时说道:“是谁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陆荞,芙蓉作乱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会替她跟你道歉!”菖蒲一双大眼睛波光潋滟的望着我,跟刚才那个冷血森森的模样完全是判若两人:“但是你为什么要对她下蛊!” “明明是你们……” “程恪,你不信,就看看吧。”菖蒲转脸望向了程恪,唇边是一个凄然的笑容:“陆荞也许,跟你想的不一样……” 我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菖蒲能痛痛快快的将我给带出来,完全不怕冒着撞见程恪的风险,感情是专门要在程恪面前,将自己做过的事情推一个一笔勾销,好不让程恪为此反悔那个归还长生的约定? 我一直还自以为聪明,没想到在菖蒲面前,真真正正是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而我还没反应过来,菖蒲已经将那扇关满了玉蚕蛹的房门给打开了! 我赶紧要拉住她:“先别!” 可是我自己是在宋之远背上的,这猛地一冲,倒是将宋之远给带了一个狗啃泥,顺带着将我一甩,也让我一头冲着菖蒲撞过去了,这个时候,刚好门一开, “咚……”我和躲闪不及的菖蒲一下子双双跌进了屋子里,伤腿又被撞了一下,疼的苦不堪言。 而菖蒲跟我一样时运走低,被我当成了垫背的压在身下,樱唇里溢出来了一声痛苦难当的呻吟! 不用说,我压在她的伤口上了! 我赶紧就从她身上呲溜溜的爬起来了,而一阵奇怪的声音正响在了我的耳侧:“咕滋……咕滋……” 像是,联合收割机在粉碎作物秸秆一样…… 我心里一凉,抬起头来,只见一个东西,正蜷缩在了我面前。 就算是蜷缩着,它也相当的庞大,以至于它的个头,居然能在我身上投下了阴影。 那个东西在我眼前起伏,像是在呼吸一样,一伸一缩的,而它身上,长满了细细密密,泛着金光的硬毛。 看上去,软软的,是个半透明的白颜色。 虫子,大虫子。 我从小到大,见到过的最大的虫子。 而那个“咕滋……咕滋……”的声音,正是从它那张大嘴里面发出来的。 好几层细小的,重重叠叠的牙齿正在那硕大无朋的口中咀嚼着什么……是……依稀,能看到一片皮,一片跟它自己一样,生着金毛的皮。 刚刚,吃掉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一只虫子吧…… 难怪,宋之远刚才险些吓尿! 我身上一颤,而这个虫子将那最后一块皮给吞咽了下去,百无聊赖一转头,才发现了我,兴致勃勃的先观察了我一下,接着,就带着一种泰山压顶的势头,忽然张大了嘴,冲着我和菖蒲就低下了头去。 “陆荞!” 程恪一把就拖住了我的胳膊,将我往外拽过去:“给我过来!” 我被程恪跟拎行李似的直接甩了出去,那个虫子没有程恪动作快,一低头,咬了一个空,很有些个怒不可遏的样子。 而程恪只顾着我,没顾上菖蒲,那大虫子一转头,看到了被我压的动弹不得的菖蒲,继续垂涎欲滴的低下了头去,张开了一张大嘴。 菖蒲自然花容失色,奈何本身就虚弱,刚才更是被我撞的元气大伤,只能抬起了皓腕,也勉强闪耀了一团子光, “乓……”那道光闪过去,什么东西在那个虫子的嘴边给炸开了,那虫子像是被烫了一下子,身体往后一仰,像是一座山给倒塌了下来,“哄”的一声,将一面墙压的土崩瓦解。 对了,那种玉蚕蛹,怕火。 “程恪……”菖蒲那个力道用的勉强,微微抬起头,对程恪凄然说道:“救我……” 而程恪虽然还挡在了我前面,可眼睛是毫无畏惧的看向了那个玉蚕蛹,也没回答菖蒲,只是凉凉的对我说道:“说了让你小心,你就是不听,现在,长成玉蚕了。” 确实,现在成了一个这么大的体积,估计也不能跟它叫玉蚕蛹了,这应该就是货真价实的玉蚕了。 而它吃了饱含长生汁液的蜕皮,估计威力不是一般的大,跟化肥似得,一下子滋养起来了。 而这个时候,那个庞大的玉蚕被菖蒲那一下子给炸了之后,已经反应过来了,是个暴怒的样子,巨大的身体蠕蠕一动,冲着我们就拍了下来。 那个力道,带着风雷之势,称之为穿云裂石,也不为过! 可是程恪完全也没把那个玉蚕蛹给放在了眼里,只是一步一步越过了菖蒲,骨节分明的一双好看的手,就直接按在了那个玉蚕鼓囊囊的肚皮上。 而这种“爱抚”一样的举动,则像是更加激怒了那个玉蚕蛹,只见它刚想低头,将程恪的头给一下子咬下去的时候,它的身体却像是一个松了口的氢气球一样,飞快的缩小缩小再缩小,直到变成了一个其貌不扬,黑芝麻似的小东西,躺在了程恪白皙的手心里。 变成……原来在药瓶里一样的样子了! 程恪攥紧了手心,转过头,望着我,眯着桃花大眼盯着我:“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你用的倒是出神入化。” “过奖了!” 菖蒲瞪大了眼睛,显然是个惊魂未定的样子,但是她反应迅速,马上转头望着我,带着点不可思议:“这是你用的蛊?”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赶紧继续接机吹牛:“就是我的蛊,识相的,将我的目蛊解开,不然,你的蜕皮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目蛊?”程恪低下了头望着我,皱紧了眉头:“你中了目蛊?” “这得问菖蒲了。”我忙说道:“就是她给我种的!” “你怎么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别人!”菖蒲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满含水光,难以置信的望着我:“就因为芙蓉的一时糊涂,你就诬陷我?” 好家伙,人生如戏,全凭演技,菖蒲这个表情出神入化的真实,几乎让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是偶像剧里面的恶毒女配一样,耍手段使绊子,坑了纯良无害的女神。 程恪却扳过了我的脸,也看清楚了残存在右眼之中的目蛊,完美的近乎不真实的脸上自然也笼罩上了一层不悦,厉声说道:“如果不是你,又是谁?芙蓉?” 有事赖小秃,准没错,反正女神自己是干净的。 菖蒲刚要说话,忽然祝贺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攥的紧紧的小手要松开给程恪看:“这是那个血糊淋淋的女人刚才倒地的时候,我从她身边拿出来的!大姐夫你看,刚才,她还用这个刺大姐的眼睛呢!” 第279章:解开目蛊 菖蒲的脸色本来就不太好看,这个时候更是惨白了一片,银牙紧咬,葱白似的指尖儿也攥紧了,美目盯着祝贺,那个眼神复杂无比,能够生生的谱出一曲怨愤的乐章来。 程恪低下头往祝贺的手里一看,自然也就明白了,转头看向了菖蒲:“将陆荞的目蛊给解开。” 菖蒲现在是个人证物证俱在的场合下,显然是退无可退,还想着抵赖,程恪一步走近了菖蒲,拿起了菖蒲那形状完美的手。 而菖蒲右手的指尖儿上,好像留下了什么东西,程恪看见了,桃花大眼凛冽的一抬:“快点。” 对了,菖蒲之前,是将什么东西给捏碎了! 自作孽不可活啊,留下证据了吧。 她保持了那么久的仪态万方终于也有了一些松动,那一张美艳的面孔跟墨汁入水一样,泛出来了一丝悲凉:“程恪……我只是为了……” “你为了什么,是你的事情,”程恪捏紧了菖蒲的手腕:“我知道你着急用长生复活,但是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取出长生之前,不许你动她。” “是芙蓉……”菖蒲还在跟溺水的人一样,在做垂死的挣扎。 “菖蒲,够了。”程恪却一点也没能将菖蒲的楚楚可怜给看进了眼里,冷的不近人情:“快点。” 而菖蒲怨毒的望了我一眼,像是完全没有法子了,这才将一个什么东西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在了程恪的手里。 程恪接过来,松开了菖蒲的手,转身冲着我过来,还是板着一张石膏脸,桃花大眼映出了我来,清越的声音平平板板的说道:“闭上。” 我赶紧听话的闭上了眼,感觉出来程恪那修长冰冷的手指覆在了我右眼上。 疼……刺疼的感觉……像是什么东西,被程恪从我眼睛之中给拔出来了。 “好了。”程恪这才松了手,我睁开眼睛,发觉两只眼睛真的一起感觉到了万物光辉,是说不出的雀跃:“好了!好了!” 像是看一个小孩儿一样,程恪本来抿直了的薄唇忍不住就弯了起来,祝贺忙把脑袋伸了过来:“大姐!大姐你能看到我了?我帅不?” “帅!” “哎呀妈呀,大姐你真的能看到了!” 越过了程恪的肩头看向了菖蒲,宋之远发觉我的视线,生怕我还要继续伤害菖蒲似的,立刻挡在了菖蒲面前,带着一种哀求的神色说道:“陆荞,你已经把原本属于菖蒲的东西全拿走了,你还要怎么样?你就放过她吧!” “宋之远,你犯不着求她!”菖蒲的樱唇是个凄然的笑:“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果然,这话一出口,宋之远士为知己,更是个为女神死而后已的决然样子:“不行,我是绝对不会让陆荞动你的!” “动你个大头鬼。” 我瞪了宋之远一眼,转身拉着程恪的手:“咱们走吧,你的尸体还没找到,实在没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程恪挑起眉头:“你不计较?” “没什么好计较的。”我握紧程恪的手:“蜕皮的仇,反正报了,时间紧,头发的事情,比跟她追责重要多了。” 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只是……我不想让重情义,并且一诺千金的程恪食言罢了。 既然他一直是说到做到的,我就不想让他破了对自己的规矩。 宋之远看我要走,倒是有点不信的样子,而菖蒲一听我提起了蜕皮的名字,立刻大声道:“你到底将芙蓉给怎么样了!” “我就是不说,你自己慢慢找。” 丢下这句话,我拖着程恪:“走!回到那个小庙那里去!” “出口在另一边。”程恪皱了英挺的眉头:“刚看见东西,就四处乱闯,跟着我。” “哦。” “大姐!”祝贺赶紧追了上来,说道:“我总觉着,有点便宜她们了……” “顾不上了。”我转头望着程恪:“对了,刚才那个爆炸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想去看看,还以为跟你有关系,”程恪说道:“可是还没赶到,祝贺就过来说找到你,自然也就没看。” “符纸灰最近被人批发了?怎么到处都是……”我一边咕哝着一边问道:“这里又是哪里?我怎么从来没来过?” 这附近荒草丛生, “是玄阴地附近的一大片废弃的旧园子,据说被开发商买了要改造的,但是因为这里阴气重,闹鬼闹的厉害,出了几次事故,弄的一直没动工!”祝贺赶紧抢着说道:“其实这里住了黄大仙,自然强大,开发商也动不了,也不知道血糊淋淋的那个女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倒是在这里给躲起来了。” “黄大仙……” 传说之中的保家仙之一,据说擅长迷魂,通人性,知阴阳。 正这个时候,程恪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我顺着他的视线,抬头望着残雪未尽的大门口,看见魏浅承正斜倚在门口上,阳光洒在了白雪上,晶莹的折射到了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好看的像是一场梦。 而他见了我们,他红唇一勾是个妖艳极了的笑容:“哦,出来了?看来,我来晚了一步。” “魏浅承……” 果然,他没事。 程恪冷冷的说道:“这里用不着你,你就不用过来添乱了。” “我怎么是来添乱的。”魏浅承眯着丹凤眼说道:“之前火烧小破庙的事情,你们就不好奇,点火的到底是谁,又想干什么?” “当然好奇,”我忙问道:“你查出来了?烧小庙的人到底是谁?” 魏浅承默默线条优美的下巴,说道:“敢对我魏长生下手的,当然要查出来了,你感兴趣,要不要过来看看?” 我赶紧望向了程恪:“咱们去问问那放火的人,到底知道不知道尸体的下落,怎么样?” 程恪凉森森的望了魏浅承一眼,道:“人在哪里?” 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正是放火的人挪走了程恪的尸体,终于就能将头发找回来了! 我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上,续命……能成功么! 第208章:寻找尸体 钻石满3700加更 “对了,”我随口又问道:“魏浅承,刚才那个符纸灰爆炸的声音,你知道吗?” “知道。”魏浅承的头发在寒风之中飘扬起来,他微微侧过头,道:“是我弄出来的,你听见了?” “你也有符纸灰?”我几乎是个叹为观止的感觉:“是不是现在符纸灰已经形成批发零售产业一条龙了?” “什么傻话,”魏浅承转过身,到我身侧来,微微一笑:“那个东西,是我从他们身上抢过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刚要答话,程恪将我拉到另一侧去了,自己夹在了我的魏浅承之间,侧头凛然说道:“抓到几个?” “一网打尽。”魏浅承显然是挺得意,居然伸出胳膊要揽住了程恪的肩膀:“我跟你说,那天……” 程恪避过肩膀,毫不留情的让魏浅承的胳膊搭了一个空。 魏浅承晃了晃没着落的胳膊,显然有点失望,但是又立刻换上了一个挺得意的表情来:“那天,我就看出了不对劲儿来,心里早有防备,符纸灰根本没伤到我,看得出来,你担心的要过来救我,本来是好事,可是顾此失彼,将陆荞给弄丢,你就有点……” 程恪扫了魏浅承一眼,高挺的鼻子发出了一个冷笑,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我则赶紧插嘴问魏浅承道:“那天你被符纸灰攻击了之后,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你来,”魏浅承越过程恪对我笑着说道:“亲口问问他们比较好。” 说着,往门口外面指了指:“就在那,随你处置。” 那两个满身都是灰,像是刚从灶膛里面掏出来的,是罗白和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罗程天。 两个人像是被符纸灰给炸伤了,身上都是一些溃疡的伤口,红艳艳的,不过肯定是比当年炸成渣的蜕皮强多了。 跟蜕皮联合起来的果然是他们。 也是,魏浅承的仇家虽然多,可是敢报复的,也就是罗家几根独苗了。 跟我猜测的一样,这罗家人还是对魏浅承的灭门之恨铭记于心,总想着找个机会将魏浅承杀之而后快,可是众所周知,魏浅承根本死不了,所以他们一开始,是想通过寒衣节的时候,在鬼门关内给我抽魂,再通过我的身体来报复魏浅承。 但是计划流产,还害的罗蔚蓝被阴差追成过街老鼠,不知怎么地才逃出生天的。 这次,他们应该不知怎么地,得到了我和程恪从别墅里面出来去小庙的消息,提前给魏浅承送了信,将魏浅承引到了小庙里面,再用那无法熄灭的长生汁液洒在了火上,在小庙外面放了火,想着就算烧不死魏浅承,也得让魏浅承尝一尝这个被火烧的痛苦,以告慰自己家里人的在天之灵。 而既然我也在里面,那魏浅承一定还会想法子保护我,给他逃出来增加难度。 所以说到底,我在那个计划里面,只不过就是一个用来陪衬的炮灰。 “我说你们还能有点人性么?”我望着罗白:“你们罗家跟魏浅承是个血海深仇,我当然知道了,可是事情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咱们不算朋友也算熟人吧?至于连着我一起往死里坑?” “不是……”罗白咕哝了一句:“其实我还是拿着你们当朋友的,鬼门关那次也没打算真让你成了行尸走肉,蔚蓝说了,事情办完,就把你身体还给你,这次也一样,反正,长生在你身上,程恪又是个鬼,早就死了, 火烧起来你们也不怕什么……” 合着还是挺为我着想的。 罗白这话说的理所当然,让我简直无从辩驳,对了,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魏浅承说了,是将罪魁祸首一网打尽,怎么只有这两个人,就问道:“罗蔚蓝呢?” “别提那个没出息的东西!”罗白还没答话,那个能操控活人的罗程天倒是梗着脖子说道:“只知道沉迷在儿女私情里面,连血海深仇都不报,我们罗家也不认那个不肖子孙!” 我想起来了,上次龚贝贝被昆仑渡鸦给惊吓了之后,罗蔚蓝就一直陪在了龚贝贝身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连月光出来,邓先生在院子里面做法事,他们也没露头。 当时没觉得什么,可是现在想想是不对劲儿:“这件事情罗蔚蓝没参合?” “小庙外面的只有他们两个。”魏浅承轻描淡写却又十分笃定的说道:“符纸灰炸开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他们两个,如果有第三个人,绝不可能逃开我的眼睛。” 奇怪…… “反正今天落到了你们手里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罗程天倒是一条好汉,激昂的说道:“身为罗家子孙,为罗家生,为罗家死,本来也是应当应份的,老子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后悔,不跟某些人一样,欺师灭祖,苟延残喘,无视纲常。” 这话,显然是对着程恪和罗蔚蓝说的。 他是活够了,更魂这么多次,又背叛了魏浅承,想活估计也活不了了,可是罗白显然还是生有所恋的,整个人还是跟沙漠里苦苦挣扎的仙人掌一样,充满了求生渴望的眼神灼热的望着我,似乎想说那只是罗程天的个人观点,并不能代表他的立场。 程恪像是根本不认识罗程天,也像是根本没听明白罗程天在含沙射影些什么,只是望着他们:“是你们用符纸灰跟芙蓉他们换取了长生汁液吧?你们的符纸灰,哪里来的?” “我才不说呢!”罗程天倔强的说道:“气死你们!” 这位百岁老人真是任性无比。 罗程天还没说完,罗白倒像是急着戴罪立功一样,跟我使了使眼色。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就一瘸一拐的凑过去了,将他扯的离着罗程天远了点,低低的说道:“我跟你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能说的,我劝你还是赶紧说的好,不然……” 我眼睛扫了罗程天一眼,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说先祖是希望你们死了下去陪伴他们,让罗家断根绝后,还是继续活下去,再等着东山再起的一天?” 罗白当然明白了我的意思,两眼立刻就亮了,赶紧说道:“那符纸灰,是蔚蓝弄到的!还弄到了不少!但是这件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被那个裹着一身黑的女人给知道了,给了我们一大笔钱想买,可是蔚蓝说不卖,要……要就要她们之前用重梨吸取的养鬼师精气来换,所以,她……她就答应了,还说虽然目的不一样,但能合作的时候,就可以合作。 具体,都是蔚蓝跟她商量的,只有这次,我们知道了你们要往这个小庙来,就预备跟蔚蓝一起趁着这个机会,将魏长生给摆一道,可是谁知道蔚蓝从鬼门关回来以后,像是什么都看淡了,对这件事情没了兴趣,说什么也不来,一门心思就是留在那里跟那个小娘们搞对象,死不出来,我们这才跟那个黑衣服女人联系上的,商量商量,也就是想烧烧魏长生,能死最好,不死也解恨,你也别放在心上哈……” “要是你,你会不会放在心上?” “这个……”罗白一迟疑,浮现出了一种挺复杂的神色来,讪讪的说道:“你跟我们不一样,你大人有大量……” 大你姥爷的腿。 看来这次的事情,真的是罗白他们跟蜕皮商量着来的…… 不过很奇怪,罗蔚蓝洗心革面不报仇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到这个小庙来的?” “我……”罗白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说了你别生气哈,在那个别墅里面,我们装了窃听器。” 好家伙,他们知道在那个别墅里面都是不好惹的,就没敢放先行侏儒俑,倒是也玩儿起了高科技来了,养鬼师不可怕,就怕养鬼师有文化啊。 算了,反正这都不是要紧的,我急不可耐的将最要紧的给问出来了:“你们究竟把程恪的尸体藏到哪里去了?” “尸体?”罗白一下子愣了:“程恪的尸体?什么尸体?” “你说什么尸体!”一看这个阵势,祝贺感兴趣啊,立刻就跑过来帮着我来“严刑逼供”:“小庙里面,大姐夫的尸体,被你给弄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不就是想要挟大姐么!我劝你趁早别,不然我这小暴脾气……” 罗白眨了眨眼睛,还是个满头雾水的样子:“那不是一个小破庙么?又不是坟地,还有尸体?不是,就算是有尸体,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只不过想烧魏长生报仇,又没心思炼尸。” 我拧了眉头,心里一股不祥的预感就升腾而起了,如果真的是他们做的,罗白连前面的话都说出来了,没必要单独瞒着这个。 难道,那个尸体在他们决定火烧小庙之前,就被其他人捷足先登给弄走了? 谁会做这种事呢……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上就要到了初五了,头发要是再找不到,那续命的事情可就…… 望向了程恪,程恪英挺的眉头显然也是微微的锁了起来。 “程恪,你还记不记得,你抽魂时候的事情?”我转头望着他:“当时身边有谁?谁将你给装进棺材里面的,又是谁给你盖了这个小庙?” 程恪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大姐夫的尸体丢了?”祝贺反应了反应,开始特别焦躁的嚷起来:“那怎么办,怎么办……” “行了,别着急。”我咬了咬牙,心里虽然是越来越发慌,但是还勉强让自己沉静下来:“跟那个小庙有关的,还有一个人。” 程恪牵上了我的手:“去找他。” “你们说的,是那个猫古神?”魏浅承心思透亮,听了我们那些话,当然早就猜出来了,伸出修长的手指头抓了抓头发,说道:“上次被我打成了那个样子,就一直没露头过,说不定早就死了……” 死……就算没死,现在去哪里找他呢?能在初五之前找到么…… “你们说的猫古神……”罗白忽然插嘴道:“是不是一个爱看股票的?我知道!” “你知道!”我赶紧问道:“在哪里?” “他一直跟着那个黑衣服的女人跟我们换符纸灰,”罗白想了想,说道:“我上次还在那个小庙附近看见过他呢,他说这里就是他的家,简直是个尽忠职守的庙祝啊!不过这一次火烧小庙,倒是他跟那个黑衣女人出的主意啊!他好像……” 罗白犹豫了一下:“也想着,跟魏长生报仇。” 那是自然,上次平白无故就是一顿打,谁能当个喷嚏,打完了就完了! “是么?”魏浅承弯起了妖艳的丹凤眼,里面露出来的驱使彻骨的寒光:“那如果再有机会见到他,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真要是能有这个机会那可就太好了:“咱们赶紧去小庙那里找找!” 罗白还想说什么,我却听不下去了,拉着程恪就要翻回去,程恪捞住了我的手,重新跟背书包似的,修长的胳膊一伸,就利落的将我给拢在了背上了:“腿不疼么。” “大姐等等我!”祝贺抹了抹鼻子也跟了上来。 “陆荞,陆荞!”罗白一看我要走有点慌:“你……” “那他们呢?”魏浅承侧了头望着我:“陆荞,我本来以为,把他们送给你,你会感兴趣……” “我当然感兴趣!”我转过头说道:“谢谢你!我给罗白求个情,你不要杀他了!” 魏浅承红唇一勾:“全听你的,我等着你。” 我还要道谢,程恪先凉凉的说道:“看路。” “你背着我,我看什么路。” “让你看你就看。” “大姐夫的意思,是让你别看魏长生!”祝贺赶紧跟着插嘴注释:“他吃醋了。” “乓……”一声脆响出现在了祝贺的头上,像是个看不见的手给他头上来了一下,他立刻是个要哭的样子:“每次都打我……” 到了玄阴地上,只看见了烧成了灰堆的废墟,哪里都没有猫古神的影子,我心里有点发慌,就从程恪背上跳下来找,但是没走几步,被一个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低头一看:“诶……这个东西还在这里呢……” 是程恪那个神像。 第209章:头发小人 “这是什么?”祝贺赶过来,盯着那个神像说道:“大姐夫?唉呀妈呀,没想到大姐夫一个鬼,还被人当成了神仙给供奉过,被香火熏黑了都,真是鬼中豪杰啊。” “不是被香火熏的。”我将那个神像给抱起来,心里颇为不满,当初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将这个神像给抢救出来,魏浅承还装了一回死,结果神像就跟个垃圾一样被丢在了这里,让人实在不舒服。 程恪盯着那个神像,像是早就看出来我心里在想什么了,说道:“当时没顾得上。” 算是解释? 但是对程恪来说,这么一句话,已经足够彰显他的耐心了。 “反正没丢。”我抬起袖子,仔细的擦了擦那个神像脸部的黑灰,说道:“找回来就行,咱们接着找猫古神吧……” 触碰到了那个神像好看的脸部线条,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初见的时候,也是因为摸了这个神像的脸……多少事情,从这里开始,所以被火烧掉,舍不得。 即使,它跟程恪一样,不过是一个死物。 “大姐,这个东西太重,给我吧!”祝贺将那个神像从我手里抄过来背在了身上,得意洋洋的说道:“大姐你看,我像不像玄武?” “这又不是乌龟壳。” “玄武身上也不是乌龟壳,那是玄武壳,玄武知道不……”祝贺就顾着跟我说话,没留心脚底下的雪被冰烧的融化了之后又冻成了冰,这么一蹦跳,直接溜溜的摔出去了好远。 接着,只听“啪”的一声,那个本来就被火给烧过的神像被高高的甩了出去,落在地上,木头发出了一声十分不吉利的脆响。 “坏了……”祝贺赶紧跑了过去,将那个神像给抱起来了,结果他这一抱,那个神像的底座一下就碎了,七零八落的木片子就往下掉。 “还真的坏了……”我的心里骤然一缩,不得不说,是有点难过。 “大姐,对不起……”祝贺别过脸来一脸惶恐:“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从程恪的背上跳下来,一瘸一拐的过去将那个神像给拿过来了:“碎了……也没法子,我想想,能不能补上……” 程恪长腿一曲蹲下来:“那个东西,于你来说,那么重要?” “当然重要,这可是……”我晃了晃那个神像,正要说话,忽然有东西从神像里面掉了下来,我一低头,愣住了:“这是……” 又黑又长又密,是一把头发,散落在了冰面上,散发出来一个冷冷的光…… “这……”祝贺忽然一拍手,大开眼界似的说道:“我知道,原来大姐夫的神像,这是寄灵像啊!” “寄灵像?”我忙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用人身上的一部分,存放在了神像之中,来承受香火,能将魂魄给留下来!”祝贺赶忙说道:“一般来说,是用来……” 说到了这里,祝贺挺钦佩的望了程恪一眼:“镇压那种镇压不了的厉鬼的,用香火来供奉厉鬼,好让厉鬼化解戾气,不要再现身害人,而一般这种寄灵像上应该都有封印的,倒是没从大姐夫的神像上面看见……大姐夫,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说的封印,难道就是上次我擦拭神像的时候,抠下来的那个脏东西? 就是因为将那个东西给抠掉了,才被程恪给缠上了的! 程恪扫了我一眼,显然也是想起来了,但是大概怕被我拿来以“拯救”和“报恩”什么的说嘴,只梗着脖子说道:“不知道。” 口是心非。 “我说大姐夫!”祝贺也没有特别纠结于那个封印,而是特别崇拜的望着程恪:“你当时是怎么闹腾的,我也想感受感受这种殊荣啊!想想就觉得怪有面子!要是我以后也有个寄灵像,天天吃香火,谁还吃头发那种没营养的东西……” 我也顾不上祝贺说什么了,一颗心全被那些头发给占领了,在胸口跳的像是吃了兴奋剂的兔子:“程恪,这个,就是你的头发吧?那……那咱们是不是就可以续命了?” 程恪点了点头,说道:“是。” 虽然尸体最后还是没找到,可是万幸万幸,就算多么时运走低,老天爷到底待我不薄,偏偏这么巧,寄灵像里面不是程恪别的物件儿,正是头发! 真想知道,给程恪建造小庙的人,到底是谁,我简直想当面谢谢他! 将那一把头发捧在了手里,只觉得触碰上去是微凉而光滑的,宛如这些头发,还是生长在了活人的身上一样。 “大姐,这样咱们就可以赶上了!”祝贺是个欢呼雀跃的样子:“大姐能够在取出长生之后,也继续活下去啦!” “可以了!” 我捧着那头发,简直也想跳起来,那么长,那么久的一场噩梦,终于要结束了! 无奈何现在腿瘸,没法跳起来抒发我的心情,实在有点遗憾。 回头望着程恪,却没看出来他哪里高兴,只见他那一双澄澈的桃花大眼,还是望着那烧成了废墟的小庙。 不像是留恋,也不像是惋惜,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一点情感也不露。 我扯了扯他:“你是不是舍不得那个小庙?要不,咱们回头将那个小庙重新修建起来,让那个小庙,还跟以前一样?我看了看,那个神像应该也还是可以修复的,咱们可以找个好匠人,再找……” 再找庙祝?不……找不到了,猫古神,在经历过了这些个不愉快的回忆之后,大概再也不愿意回到了这里来了吧? 人心不是神像,碎一次,就再也补不回来。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伸出了手来摸了摸我的头,清越的声音说道:“回去吧。” 我用力点了点头:“好。” 而天上密布的阴云也在这个时候适时的分开了,露出一轮鲜红的,正在下沉的太阳来。 斜斜的阳光映照了下来,在冰雪里显得特别美好。 新的生活,要开始了。 程恪的侧脸逆着日光,好看的像是画出来的。 我想了想,还是没问,程恪究竟想着在取出长生之后,将长生给谁。 虎视眈眈盯着长生的人实在太多,怎么想,怎么是个惊心动魄。 “啦啦啦,小呀么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祝贺唱着一个变了调子的歌儿,一扭一扭的走在了我们前面,破旧的校服让他看上去刚从学校回来。 怎么……这么像是一家三口? 我望着程恪,莫名其妙的想笑。 虽然我们,没有这个机会,接孩子回家。 到了别墅里面,姥爷像是快急疯了,正在客厅里面兜兜转转,邓先生则一边悠哉悠哉的嗑瓜子一边叨叨姥爷:“你悠着点拉磨,别回头把人家的地板砖磨秃了,你个农村土狍子赔不起。” “你跟我本来就是一个村儿出来的,还说我是土狍子?”姥爷心情不好,正是个逮到谁突突谁的时候:“怎么着,在昆仑山镀了一层金,你就是山獐子了。” “嘿嘿嘿。”邓先生嘟着胖脸挺滋润的笑了:“山獐子也比土狍子机灵点。我劝你,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你……”姥爷还要跟邓先生反驳的时候,一眼看见我们回来了,自然是个又惊又喜的样子:“哎呀,你们回来啦?头发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我将头发给拿出来,放在了邓先生面前:“可以吗?” “哎呀,我就说他们自然有他们的本事,儿孙自有儿孙福,咸吃萝卜淡操心。”邓先生摸了摸那一把黑亮黑亮的头发,眯起小肉眼说道:“这一次,事情办得挺艰难?” “反正……”我嘴角一扯:“不算太容易。” “人没事就好,陆荞啊,你这也算是熬出来了!”姥爷高兴的简直跟个小孩儿一样,一过来,正看见了我腿上那血,笑容就凝固了起来:“这是……这是……” “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我说道:“没什么影响,初五就要到了,我还得准备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 ”姥爷说道:“你们没在家这一两天,我心里着急啊,可这一着急,更需要干点什么事情,不然心里受不了!所以,趁着这个功夫,我把续命连带着冥婚的东西,全给你置办好了!走走走……” 姥爷看见了头发之后就兴奋莫名,拉着我就往里面去:“咱们去看看那东西,包你喜欢!” 我望了一眼程恪,程恪点了点头。 祝贺是个爱热闹的,赶紧就跟上来,挺兴奋的说道:“大姐的嫁妆是么?我也去看看!” 跟着姥爷过去了,姥爷一开门,只见里面是金光闪闪,亮瞎人眼。 “哇!”祝贺先叫出了声来:“这也太豪华了吧?” 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金色纸扎品,摇钱树,纸钞,小洋楼,小纸车,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电子产品,工艺精巧的跟真的一样。 祝贺显然特别喜欢,冲过去就到处乱摸:“啧啧啧,大姐我喜欢这个ipad,可以拿到了电梯里面装逼,啊,这个手机也不错,是最新款呐!” “姥爷,”我转头望着姥爷:“我又没死,你弄这么多东西干嘛,烧了我也没法子享受吧?” “哎呀,呸呸呸,当着我这么个老头儿,说什么死不死的,不过是,人家结婚有什么,姥爷绝对也是不能亏待了好外孙女的!”姥爷指指点点的说道:“听说这现在,人人都得备齐了各种款式,不然让人笑话,又没多少钱,就算干烧了,火苗子也得比人家大,不能被人家给比下去!” 就算知道姥爷之前做的这些事情,可是他现在对我,眼睛里确实是泛着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才有的那种温和慈爱。 那种温和慈爱,让人心里发酸发甜:“谢谢姥爷。” “突然之间,跟姥爷客气什么!”姥爷摆摆手,说道:“咱们潭深镇不讲究道谢,一道谢,那关系可就远了!” “卧槽,陆荞你回来了?” 我回过头去,看见耳钉正也从门外伸进去了那个不知道几天没洗,毛蓬蓬的脑袋来:“妈个鸡啊我想死你了,快来抱抱吧,庆祝你又可以活下去了……” 说着,真的展开了芦柴棒似的胳膊,冲着我就要围。 “去去去,”我一把先把他那大脑袋给推出去了:“哪凉快哪呆着去。” “你这样让我heng伤心啊!”耳钉撅起了嘴,怪模怪样的回答道:“你不在这几天,我天天提心吊胆,寝食不安……” “耳钉大哥说的是真的。”祝贺赶忙说道:“龚贝贝买的零食被耳钉大哥吃的连个渣子也不剩,咔嚓咔嚓,确实让人不得安宁。” “你别提龚贝贝!”耳钉似乎一听到了这个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说,好歹也算是到了他们家了,不尽尽地主之宜也就算了,整天的也不出来露面,饭也不做,弄的跟我们平白无故占山为王似的,哪有这种待客之道!” “你差不的得了!”姥爷都听不下去了:“吃完了人家的螃蟹,消化完了就不认账了?这么大的别墅给你住着,你不感激,还能挑毛病,插上假牙你就是一个白眼狼。” “就是,要不是龚贝贝,咱们现在……”我忽然反应过来了:“你说什么?龚贝贝这几天面也没露?她一直躲在房里?不舒服还是怎么着?” “谁知道?”耳钉伸出小指甲一边剔牙一边说道:“跟罗蔚蓝俩人拿这段日子当蜜月了,不过说来也奇怪,他们大概要修仙了,这几天也没见吃什么,我们都是叫的外卖,太苦了!我说你不是回来了么?赶紧去厨房炒俩菜,给我们这些老爷们弄口热乎的吃。” 我也没搭理耳钉,转身读者楼梯扶手,一瘸一拐就往龚贝贝的房间去了。 “大姐,怎么啦?”祝贺追了上来:“耳钉大哥一看你走了,怕你生气,脸都黄了。” “生什么气,他一直不都是这样么!”我说道:“只是觉得罗蔚蓝和龚贝贝有点不太对劲,怎么就能不吃不喝好几天窝在了屋里?” 说着,已经到了楼上了,我敲敲门,里面先传来了罗蔚蓝的声音:“谁?” “我是陆荞。”我答道:“听说贝贝有些不舒服,我过来看看。” 罗蔚蓝不吱声了。 我突然出去又突然回来,他都没问一句。 半晌,龚贝贝的声音才带着睡意响了起来:“陆荞?我没事,就是太困,一会儿,我把这个梦做完了,过去找你,阿欠……” 听上去,似乎又给睡着了。 奇怪了…… 不过再问下去,那就显得我实在太多事了,我只好转身下了楼,但是想了想,又折了回来:“我去做饭,你们两个吃不吃?” 罗蔚蓝的声音回答道:“看贝贝的情况,多谢关心。” 真要不食人间烟火? 罗蔚蓝这次一从鬼门关回来,是有点不大对劲,可是因为一直没见到几次面,所以到底是个什么不对劲儿,也还是看不出来。 不管怎么样,这个别墅现在不啻于一个龙潭虎穴,什么妖魔鬼怪都可能在取长生的时候浮出水面,多留个心眼儿总是没错的。 下了楼,耳钉挺讨好的就过来了:“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我望着耳钉,说道:“这一阵子,你姑奶奶给你来消息没有?” 耳钉摇摇头,小心翼翼的望着我:“这么久了,你还是不相信我啊?”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的心是个什么颜色的,没准上次那昆仑渡鸦就是来找你的。”跟耳钉平常开惯了玩笑,伸手就在他肚子上戳了两下,没想到这么一戳,耳钉歪过头,想吐似的就往卫生间跑。 我一愣:“我手下的不重啊!” “谁知道。”祝贺怕我不好走,就过来搀着我:“也许他怀孕害喜呢。” 怀孕…… “陆荞,过来!”邓先生听见我下楼,举起手来就喊我,肥胖的脖颈上堆着肉,似乎扭头费力,就索性根本没有扭头。 我赶紧就过去了:“邓先生,什么事啊?” “光有了程恪的头发,还没有你的头发呢!”邓先生说道:“拿出来。” “多少?” “一撮。” 说着,邓先生把剪刀都给拿过来了。 我拿过来就剪下来了,看见了剪刀,倒是想起来了之前祝贺跟我说过的事情,他们两个商量着,说是要用剪刀的尖儿,对着我的枕头,也不知道是一个什么讲究,就随口问道:“邓先生,我听说剪刀能辟邪啊!” “嗯,就是这么回事。”邓先生将我的头发跟程恪的头发归拢在了一起,粗如火腿肠的手指头将那头发团在了手里这么一编织,倒是显得特别灵巧:“还能挡煞,化解戾气,百试百灵。” “那可太好啦!”我趁机说道:“等到续命的时候,将剪刀搁在了现场,肯定是个好兆头。” “那可不……”邓先生微微一笑,才要说话,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生生把话头子给截住了:“那肯定是个好兆头。” “好兆头也得分方向,”耳钉这会儿正从卫生间出来,脸色苍白,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倒是插口说道:“结婚的时候,那剪刀放卧室的话,刀尖儿只能冲着窗户外面,绝对不能对着床,不然的话,夫妻二人,一定会因为口舌之利分崩离析,好话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很容易反目,大大的不吉利。” “小毛猴子,多久之前的讲究了,早过时了,你比别理他。”邓先生没想到耳钉在这个时候凑出来了,赶紧呵斥了一句。 “what?”耳钉搔了搔乱蓬蓬的脑袋:“还有过时这么一说?” 姥爷特别嘱咐放剪刀,原来是这么个意思。难怪程恪说过,只要相信他,也不算什么事。 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打了个哈哈就混过去了:“耳钉你真是不学无术,好好跟着老人家张张见识。” “好说好说。”邓先生将我和程恪的头发放在了一起,编织成了两个头发小人,有头有四肢,活灵活现的。 耳钉和祝贺看见了邓先生的手艺,全叹为观止,凑过去跟小时候我们看吹糖人老头儿那个眼神似的。 现在终于是万事齐全,该制备的也全都置备好了,但是新一轮的担心出现了,那就是……长生被取出来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光景。 禁不住,我有点担心程恪。 但是左右看看,都没看见程恪,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也许又搞点跟上次那铃铛一样的阵法看门,我没多想,就回到了房间里面,打算洗洗澡。 腿上的伤口一开始被压住的时候根本没有破,但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居然又后知后觉的结了一层痂,大概不好碰水。 刚小心翼翼的将伤口给包裹住,预备开淋浴的时候,程恪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了起来:“我给你洗。” “诶?”我转过头来,看见他那修长的手指头,正在以十分优雅的姿势,将颀长脖颈下面的衬衫扣子给解开,那个动作,优雅之余,居然……还挺性感的。 我没出息的吞了一下口水,程恪的桃花大眼一挑扫向了我,我赶紧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就把头重新给转回来了,暗骂自己没见过世面。 脸有点发烧。 “过来。”还没反应过来,程恪微凉的手已经搭在了我肩膀上:“背着怎么洗?”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我赶紧要把程恪的手给拿开,但是这么一碰程恪,只觉得程恪像是微微的颤了一下。 回过头,才看见了程恪那白皙劲瘦身材的肩膀上,还有那个被玄铁钩子勾出来,巨大的,深深的洞! 那个洞跟上次看见的时候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程恪身上别处虽然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看不出什么来, 却更衬得出来那个洞触目惊心。 我的心一下子就疼了一下:“这个洞怎么还没好?” “你不在,哪有那么容易好。”程恪理所当然的说道:“这个窟窿,只有你能补。” 说着,他略略低下头,好听的声音暧昧的响在了我的耳侧:“上次没完的事情,现在继续。” 第282章:要当新娘 话音刚落,他已经低下头来,一阵凉意挑开我的唇,往里深入,檀香味道铺天盖地,缠绵不息。 他是微微发凉,可是又像是一团冷下来的磷火,能将理智冷静,全部点燃,一心只想跟着他沉沦。 我的手不由自主也环在了他的肩膀上,手指抚摸着他伤口旁边,只觉得心里一阵难受:“这里,是不是很疼?” 他那微凉的气息一路下滑,停留在我的锁骨上:“不疼。” “我不信。”刚才他明明颤了一下。 “跟你在一起,哪里都不疼,你是我的药。” 说着,那凉意上上下下,深深浅浅的吻下来,极尽温柔,像是贪恋又像是珍惜:“上天到底待我不薄。” 是啊,上天待我不薄,我也这么觉着。 带着檀香味道的凉意像是一阵风雨,倾泻而下,开始只像是春雨绵绵,扑面不寒。 但是这个风雨像是逐渐的暴烈,逐渐的…… 他修长的手按在了我的手腕上,微微有点用力,他总像是出鞘利剑一样的锋锐,一样让人抵挡不住。 我喜欢他的挺拔,喜欢他的利落潇洒,只要是他,全喜欢。 “程恪……”我的呼吸也急促起来:“程恪……” “嗯。”他浓重的睫毛一抖,睁开了澄澈的桃花大眼,除了带了点迷离的欲望,里面只映出了我来:“我在。” “嗯……” 他低下头,将我不由自主发出的声音吞噬下去,微凉的唇齿交缠,让人全身只是发软,一路往下沦陷。 “咱们能在一起多久?” “你想多久,就有多久。” 激情退去,疲倦倒像是潮水一样翻涌而来,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看着他肩膀上的洞,慢慢的在愈合,而他正专心致志的将剩下来的那个玉蚕蛹搁在了我的黑手上,手上是一阵刺痛,他声音是难得的温柔:“忍着点,就好了。” “好。” 真好…… 就算被那个玉蚕蛹刺了一下,人也像是从云朵上坠下来,一直垂落垂落,直到沉入到了深海似的梦乡之中。 “啪啪啪……”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身上四肢百骸全又酸又软,身都懒得翻一个,我实在不想睁眼,可是那个敲门的声音像是认定了这扇门,敲的没完没了。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正缓缓的要抬起来,一阵凉意覆盖在了眼睛上:“你睡。” 是程恪的声音。 接着一阵窸窣,门根本没开,他的声音却突然从门外响了起来:“有事?” 越是那种低下去的声音,倒越是让人想挺清楚,控制不住的,我睡不着了,抓了抓被程恪压的蓬乱的头发坐起来。 出了什么事了? 从床上下来,两脚落地,一阵发疼,才想起来了那个伤腿,咬着牙一瘸一拐的扶着床站起来,程恪的声音忽然又在背后响起来了:“不睡了?” 我回过头,看见了程恪正站在了我身后:“是不是有事?” “没什么。”程恪过来,将我的衣服拿过来帮我穿上了,线条优美的一张脸微微低着,修长的手指不管解扣子扣扣子都是那么优雅:“邓先生说时候到了,今天可以开始准备换命了。” “诶!”心头砰砰的跳了起来,到了……终于是到了! 我脑子是有点空白,可是看着程恪,还是淡淡然的样子,像是根本没把这么至关重要的事情放在了心上一样。 他好像做什么事情,全要全神贯注,就连扣扣子也是一样,这个认真的特质,让他看上去非常迷人。 如果他念书,应该会是一代学霸吧? 还没看够,他已经将扣子全系好了,抬起头,桃花大眼闪烁,伸出在我嘴角擦了擦:“还没看惯?” “还需要点时间……”眨眨眼睛,接着问道:“什么时候可以换命?” “大概要入夜,但是邓先生现在要找你问一些事情。”程恪长腿一曲,蹲在了地上,仔仔细细的将我的裤脚卷的十分平整,让伤口露出来:“别盖着,露出来反而好得快,小心不要再磕碰上了。” “我知道。” 什么是幸福的感觉?这就是幸福的感觉。 程恪打量了一下那个伤口,眼里还是抑制不住有点心疼,站起身来,倒是腰一弯,将我给抱起来了:“所以今天,不要走动,我来抱你。” “好。”两手环在了程恪修长的脖颈上,想起来了偶像剧里面的场景,想不到我陆荞也有这么一天。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等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心里忍不住就哼起了歌儿来,好饭不怕晚,果然是真的。 下了楼梯,看见大客厅里面洒满了阳光,将邓先生硕果仅存的一些稀疏头发映衬的金光闪烁。 姥爷也跟邓先生坐在了一起,而两个人身边全是纸。 几乎要被纸的海洋给淹没了。 金箔纸,白纸,红纸,五颜六色,而邓先生那火腿肠似的手舞动着剪刀,上下翻飞,雕琢出来了很多见也没见过的花样。 说是花样……看上去,倒更像是一种古怪的瘦长文字。 “这是什么东西?” “通阴文书咯。”邓先生因为扭头抬头都费劲,索性一边继续剪纸一边回答道:“没见过?” “没这种机会。”让程恪将我放在了邓先生旁边,盯着那文书:“邓先生,这是阴间的文字?” “算是吧。”邓先生看我到了他身边,就撩起了厚重的眼皮来:“生辰八字?” 我忙报上去了。 “还有你?”邓先生的眼皮又冲着程恪撩。 我心里一个咯噔,程恪……还记得么? 没想到程恪也清清楚楚的就说出来了。 “诶?”我忙问道:“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我没想起来。”程恪淡然说道:“不过是那神像背后刻着,我看见了。” 说起来了那个神像,简直后怕,要是一念之差,当时没将它从火海之中给捞回来,那会是一个什么光景? 一切全完了…… 更要多谢的,还是魏浅承。 有机会,一定得报答他,但是想了想,他是那样强大的人,我上哪儿找那个报答的机会去?只能想想算了。 邓先生用一只秃笔沾满了朱砂,在纸上笔走龙蛇,写了点鬼画符……不,阴间文字,我正伸着脖子看呢,祝贺忽然过来了,捧了满手的孔明灯,连声的问:“够不够?够不够?” “再弄几个,越多越好。”邓先生挥了挥胖手。 “得令!”祝贺高高兴兴的又转身到姥爷准备“嫁妆”的那个房间去了。 我越来越好奇了:“放孔明灯?” “这可不是跟你们这帮小年轻的一样,七夕十五放着玩儿的。”邓先生正色说道:“那些个通阴文书,就是要放在了这里面点燃了,带着上天通阴阳的。闲着也是闲着,你跟祝贺一起弄。” 这个感觉,热热闹闹的,还真有种办喜事的感觉。 从祝贺手里将孔明灯的原料给拿过来了,也看出来,这种孔明灯跟以前买来放着玩儿的不一样,顶部用暗红色的东西点了个点儿,看得出来,是血迹:“这个是……鸡血?” “没错。”邓先生说道:“鸡血辟邪,能挡住了外来的邪气,保一个平平安安。” 将东西全归置的差不多,也过中午了,邓先生说道:“行了,你今天不能吃荤腥,入夜之前,记得沐浴焚香。” 我答应了下来,忽然想起来龚贝贝和罗蔚蓝还是一直没露面,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龚贝贝的房间:“他们还修仙不食人间烟火呢?” “你管那么多干嘛?”姥爷一边忙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把长生的事情办好就是了。” 我只得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有点在意。 他们到底怎么了?罗蔚蓝过鬼门关的时候,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预备好了一切,天色终于是微微的擦黑了,我还没怎么样,祝贺整个人兴奋异常,四处的跑跳:“续命咯!续命咯!” “安静点。”耳钉探出头来呵斥道:“真是没见过世面。” “耳钉大哥,你见过续命没有?” “咳咳。”耳钉一怔,接着梗着脖子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下次你有命,我给你续。” 都说了世上只有邓先生一个人能够续命,他还是这样强行吹牛,这份坚持也实在是让人敬佩。 “搬桌子。”邓先生则根本没有把耳钉吹的牛听进了耳朵里面去,只是说道:“并床。” 并床? “好嘞!”祝贺倒像是训练有素,十分愿意跑腿儿,按着邓先生的指挥,就将两张大桌子给并在了一起,旁边摆满了各种各样供奉的东西,又是鲜花,又是祭品,搞的十分隆重,而因为之前就说好了,今天要顺带着那个文书一起走一个冥婚的手续,所以姥爷将一个光华耀眼的东西啪的一下子十分骄傲的给抖开了:“你看,姥爷这眼光还可以吧?” 那是一件……戏服? “哇,大姐,这是你的礼服啊?双凤凰!“祝贺围过来,嘴里啧啧作响:“真好看!” 是很好看,赤红色的,像是火焰一样的锦绣布料,上面是互相缠绕的两只金色凤凰,互相交缠脖颈,辉煌的尾羽席卷在礼服上面, 简直耀眼睛。 “确实很好看。”我嗓子有点梗:“谢谢姥爷。” “不是跟你说了,道谢就远了么!”姥爷将那个衣服推过来:“穿上!” 我答应了下来,到了屋里去换。 精致的盘口也夹杂着金线,从脖颈到肋下,一路蜿蜒盘旋,顺着凤凰的尾羽图案交相辉映,理好了高高的立领,镜子里面的自己像是顿时也添上了点古色古香。 而且……说不出哪里,我忽然觉得,我跟菖蒲,好像越来越像了。 自恋的想着,难道我最近漂亮了? 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儿,忽然听见了敲门的声音:“陆荞,开门,听说你那个好日子到了,我来给你帮忙。” 是龚贝贝。 我忙回身将门给打开了,龚贝贝果然正站在了门外,猛地这么一打照面,却觉得有点不对劲儿,龚贝贝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她总是带着一种特别大方爽朗的感觉,可是现在看上去,只觉得她好像精神非常萎靡。 而且脸色也不太好看,发白发青,微微有些个浮肿,本来是顾盼神飞的一双杏核眼下面,是深深的青紫色黑眼圈,跟好几天没睡觉的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我忙问道:“这几天你不是一直在休息,怎么还是这个样子?到底哪里不舒服?该看医生要去看医生……” “我没事,这几天总是困,也许快来大姨妈了吧……”龚贝贝倒是没多说,只是看着我身上的礼服是个特别艳羡的样子:“哇,这就是冥婚要穿的?真好看!” 说着,围着我转了一圈,那张没神采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个挺兴奋的样子:“哇,我终于能当个伴娘了!这个冥婚有没有扔捧花的仪式啊?到时候你直接扔给我!” “行了,”我说道:“你不嫌不吉利啊?你跟罗蔚蓝那是结婚,不是冥婚……” 一说罗蔚蓝,我趁机问道:“这几天你睡觉,罗蔚蓝就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呢?” “是啊。”龚贝贝唇角一扯,倒还是个幸福的样子:“反正醒来的时候,一直能看到他。” “他……”我想了想,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一样?”龚贝贝摸了摸下巴,问道:“什么不一样?我也没觉出来啊,一直没什么交流,没看出哪里不一样,你问他干什么?” “就是……担心你……” 说是这么说,我心里越来越疑惑了,龚贝贝这个样子,分明就是罗蔚蓝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还没想出所以然来,龚贝贝先把我给推在椅子上了:“新娘子哪有素面朝天的,你又不是去春游,这是人生之中独一无二的大事,来来来,我给你化化妆……” 说着,从梳妆台里面掏出了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一层一层往我脸上抹,香味一扑,我这里心里也乱了,只是想着,今天要当新娘。 终于要当新娘了…… 第283章:看看镜子 钻石满3800加更 妆化完了,一睁开眼睛,看着里面的人,心里本来算得上紧张兴奋,可是一下子,又不知为什么别扭起来。 眼睛更有神采,肤色也更匀净,胭脂和唇膏粉饰的更艳丽,确实好看了很多。 可是化了妆,配上这一身红装,更像菖蒲了,像到了不吉利的地步。 脑子里面,回响起了程恪那句话:“我顶不喜欢红色。” “啧啧啧,真好看。”龚贝贝叹口气:“我什么时候,能盼到了这一天……”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迟早的事情,”我压下了心里的不安,转过头说道:“到时候我一定带着程恪去凑热闹。” “但愿吧。”龚贝贝纤细的手撑在了下巴上,神色跟做梦一样:“如果我也能有那么一天的话……” “怎么没有,”我刚要说话,祝贺忽然从门上一头撞进来,兴奋的手舞足蹈:”快点,大姐,到时候了,诶呀妈呀!“ 祝贺这才发现我装扮了一番,两眼亮晶晶:“大姐好看的快赶上那个血糊淋淋的女人了!” 龚贝贝一挑眉头,伸手跟赶鸭子似的赶了赶祝贺:“大好的日子乱说什么,嘴没个把门的,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提那个人了。” 祝贺这才回过神来,立刻陪了个笑,手轻轻的在自己的脸上给刮了一下:“你看我这嘴……大姐,你就当我没说,没说啊!咱们赶紧着,去把事情办完了,美滋滋的结婚当新娘子!” 说着,抓着我就往外走。 “等一下。”我拉住了祝贺,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事请你帮忙。” “大姐还用得着说个‘请’字?”祝贺拍拍单薄的胸脯:“有事只管吩咐。” 我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说道:“一会儿你在我们办事情的周围找一下,如果有对着我们的剪刀,记得一定要拿走。” “剪刀?”祝贺不太明白,但还是大气凛然的点了点头:“大姐吩咐,我照办!” 我才不想,跟程恪闹什么口舌之利! 现在月亮冒出来了,院子里面一片清辉,邓先生像是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回头看着我,刚要叨叨,一见我这装扮,那气似乎也消了:“对对对,大好的日子么!是得好好收拾收拾!” “女人就是得捯饬,”耳钉也深以为然,一边吃刚从供桌上拿过来的香蕉,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这不是人模狗样多了么!” “兔崽子,什么也乱吃!”姥爷这才察觉到了,劈手把耳钉手里的香蕉给夺走了。 他们全来的比我早。 程恪先我一步等在了那个“并床”旁边, 颀长的身材上穿了一身怪模怪样的黑衣服。 那个黑衣服有点长袍马褂的感觉,但是细看又不像,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这是什么东西?” “跟你穿的一样,是礼服!”姥爷挺得意的说道:“怎么样,站在一起,是不是特别能陪衬你?姥爷选的东西,绝对错不了!” “这个嘛…… 程恪就算这么穿,也掩不住的好看。 衣服宽大,更显得他身材挺拔,黑沉沉的颜色,也让他看上去更白皙了,他天生,穿什么全好看,什么全盖不住他的那个出类拔萃的气质。 这样的男人属于我,真心很骄傲。 程恪微微一笑,从上到下扫了我一路,桃花大眼有点灼人:“能陪衬就够了,你……今天很美。” “大姐每天都很美!”祝贺抗议了一句。 现在,程恪还记得以前看到过的那个红色么? “行了,开始了!”邓先生穿了一件比程恪那黑衣服还怪异的黄色旧法衣,往那个“并床”上拍了拍。 说是并床,就是拼在一起的两张桌子,我和程恪肩并肩的躺了下去,正能看到了冬季的清亮夜幕。 现在是月初,月亮还不是很丰满,光线也有限,所以天上的星星特别亮,一颗一颗闪烁着,流云飘过,偶尔的遮挡让星星像是在眨眼睛。 手上一凉,程恪握住了我的手,转过线条优美的脸看向了我,桃花大眼像是容了一整个天幕,比那些星星还要闪耀:“准备好了。” “嗯。” “以后,你生是我的人。” “你,死是我的鬼。” 默契的全转了头看星星,我想起了那一夏天的萤火虫。 他答应过我,等到明年,还会再带着我看一次。 说来也好笑,别人办婚事,都是布置了好看的会场,大宴宾客,我则和程恪两个人肩并肩,在两张桌子上躺着,寒风擦着头发吹过来,身边的男人跟冬天一样冷。 不过,我全愿意。 邓先生站在了我们头朝着的地方,往我们手里各塞了一个东西,我低下头,是一面触手冰凉,圆圆的小镜子。 “干什么用的?” “照魂。”邓先生说道:“拿在手里,什么时候,看见镜子里面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就吭声。” 不该出现的,那是什么? 我低下头,看见了我和程恪的这两个镜子之间,被一个细细的黑绳子系在了一起。 而那细细的黑绳子,原是是黑头发编出来的,黑绳子末端,正是两个头发搓成的小人,捆搁在了镜子的背面。 邓先生那火腿肠似的手里先抄起来了一个蜡烛,开口念起了咒文来:“星月顺行,华精茔明,元灵散开,流盼无穷,降我光辉,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 “嚓……”念着念着,他手上的什么东西,就在我们头上亮起来了,成了一团子火苗。 带着一种怪异的焦糊味道……是用朱砂写着我和程恪生辰八字的那张纸! “点灯!” “得咧!”祝贺和耳钉得了令,抬起了手来,我们眼前,立刻飘散起了许多带着橙色火光的孔明灯。 “哇,好美!”龚贝贝两手交缠在一起,是个少女跟天空许愿的样子,只顾着歪着头望着那漫天的孔明灯在星辰下面燃烧:“我也想要露天婚礼……” 说到了这里……罗蔚蓝怎么又没出来?他真的看淡生死,什么也不管了么? 不过,那些个孔明灯,真的很美…… “镜子。”程恪忽然说道:“看看手里的镜子。” 第284章:三见阴差 钻石满3900加更两更合更 “镜子?” 我低下头,望着那个小小的镜子里面,映出了很多的孔明灯,深深远远,闪闪烁烁,看上去非常的好看:“这个是……” 话还没说完,我就看出来了,怎么,这个镜子只映照出了灯,没照出来我? 刚才邓先生说的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这就算是吧? 我赶忙抬头说道:“镜子里面没有我了……” “嗤……”邓先生也没回答,只是手一抬,将那个写着我们生辰八字的符咒给拿了起来,点在了我和程恪镜子之间,火苗子涌上来,像是爆竹的芯子一样,引了火。 “走!” 我只觉得,邓先生那暖烘烘的大手,一下子拍在了我的后脑勺上,整个人像是被拍了迷魂药一样,不由自主是个晕乎乎的感觉,像是整个魂儿都被拍出来了。 可是我的魂被长生压的死死的,大概赶也赶不出来。 回过神来,睁开眼睛,倒是觉着眼前像是换了个地方。 星辰和孔明灯全都没有了,一切,都是黑洞洞的,侧过头,发现身边程恪也不见了! 果然换命没那么简单,难道姥爷跟邓先生商量了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坑我?续命我是一窍不通,当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不管动了什么手脚,那肯定也是防不胜防啊! 这下子可好了,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找谁哭去! “程恪……”带着最后残存下来了的一丝希望:“程恪?” 没人回应我。 我慢慢的就从“不敢慌”到彻底的“慌”了,转过身就从那个“并床”上下来,对了,“并床”还在,跟在医院里面那次一样,东西全没变,只是人没了…… 上次是因为跟阴差通了阴阳,那这一次,是不是也跟上次一样…… “这是第三次了。”果然,又是那个熟悉的凉凉的声音:“我当阴差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跟一个勾不走的活人见了这么多次面。” “嘿嘿嘿……”我僵硬的将脖子给扭过来了:“阴差大人,好久不见,这么巧啊……“ 果然,回过头去,那个阴差还是跟每次见到的时候一样,微微歪着脖子,冲着我眨了眨眼睛:“巧?我看你这个命,挺刁钻啊!” “过奖了过奖了。”我讪讪的说道:“阴差大人这次来,是为了我续命的事情?” “那当然了。”阴差一双手从斜襟的衣服里面掏了掏,掏出了一个张纸和一个黑糊糊的东西:“这不是你提交的申请么?事情正好是我管,又正好是你,啧啧啧。” 阴间的阴差可并不少见,可是连续三次碰上的都是同一个阴差,这个几率可就很少见了。 “这就是缘分哪大人!”我热泪盈眶的说道。 “哼。”阴差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就这个没错?” 定睛一看,只见他那惨白的手里拿着的,是刚才被邓先生烧干净了的那张写着我生辰八字的符咒,还有一个乌黑的小人儿。 是我和程恪的头发编织出来了的那个小人。 “那,”我忙凑过去,小心翼翼的问道:“阴差大人,这个命,具体要怎么续啊?” “你跟着我走一趟。”阴差看了看手上的东西,是个公事公办的口气:“这个流程,在你们阳间,好像是要被称之为,跑手续?” “那肯定。”要是在阳间结婚办准生证之类的,政府部门跑一跑这个手续还是很必要的:“不过,我的魂儿被长生给压住,还能跟您走远了么?” 我还记得上次在阴差的备忘录里面,勾魂索都带不走我。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阳间那个胖子,用了一套法子,暂时将你灵魂跟身体的线,以通牒的方式放松了,”阴差说着,冲着我背后努努嘴:“你看。” 我回过头,发现自己的身后,有一条长绳子似的东西正悬挂在了我的手上,而我手里,还捧着那个小镜子呢。 镜子里面,依然映照不出来我。 这套“通牒”的方法,是类似于把拴狗的链子调长了一点的意思,让我活动半径可以变大的感觉。 但是转念一想, 呸,这个是什么破比喻。 “行了,别想些个有的没的。”阴差转过了身去,冲着我勾了勾手指头:“过来签文书。” 续命原来还需要自己签文书?这个感觉可是很新鲜啊! 顺口问道:“那……不用带着给我续命的那个鬼?” “给你续命,又不是给他续命,带他干什么?”阴差耐心的望了望我:“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我赶紧就跟上去了。 阴差引着我过来的这个地方,跟上次来的鬼门关差不多,天上地下,是灰蒙蒙的,看不见日月星辰,倒是稀稀疏疏的,偶尔能看见了一些来来往往的人影。 因为那个阴差倒是不算很凶,甚至还算得上面冷心热的,我就打蛇随棍上,赶紧指指点点的问道:“大人,那些人来来回回的,干什么的?” 阴差没好气的横了我一眼:“这种地方,你说能是干什么的?除了跟你这样跑手续的,就是我们这些个公职人员了。” “哎呀大人,一定得是特别天赋异禀,才能当上了公职人员吧?”我也露出了一个挺崇拜的表情来:“那肯定跟我们人间考公务员似的,非得出类拔萃才能抢到了有限的名额,十万大军过独木桥啊!” 一听我这话,阴差露出一个挺得意的表情来:“考公务员?和你们人间那种考公务员比起来,我们这种公职可是难上多了。” “哎呀,跟我想的一样,大人您就是个凤毛麟角的人才啊!”我顺着话头说道:“话说,您是怎么当上公职人员的呀?” 阴差挑起了眉头来:“你想知道?” “想啊想啊!” “就是不告诉你。” 我只得扯了扯嘴角,赔笑说道:“大人不方便说,那就算了……就跟我们人间一样,也是签订了保密协议的,我理解我理解。” 阴差跟看好玩儿似的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弄的我后背一阵发凉,又有点害怕。 但是他倒是也并没有找我的麻烦,只是十分悠闲的继续往前走,我则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面。 一路来来回回的阴差全像是这个阴差的模样,衣着是怪了点,可全是近似于人的一个模样,并没有看见传说之中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之类,我想着问问那些城隍庙里面标注出来的阴差小鬼究竟在哪里,可是话到嘴边,又还是没有开口。 万一阴差心情好,真的带着我去开眼界,那可就不大好了。 缩着脖子跟着阴差走了一段时间,过了一条黑漆漆的甬道,进来之后,就能听见了各种各样的惨叫声。 男女老少的声音都有。 我心里发紧,怀疑这就是所谓的十八层地狱之中的一处。 “这里是下油锅的地狱,”阴差像是看明白了我的心思,凑过来说道:“所以叫的稍微惨一点,不过到了吞金的地狱,就没这么吵了。” “吞金?”我问道:“金子是怎么个吞法?生吞?吞不下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笨?”阴差看了我一眼:“当然是将金子融化了,成了汁水的样子,再用大勺自喉咙给生生灌下去了。” 我整个人身上的汗毛都给竖起来了,如果100摄氏度的开水灌进去,人的内部器官都会被烫熟了,要是熔点那么高的金子下了肚…… 难怪叫不出来…… “说起来,拔舌地狱那里也很安静。”阴差继续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些个造谣生事,恶语伤人的,舌头都给拔下去了,也没法跟活着一样吵吵了。” “是是是……” “所以十八层地狱,真的是存在的,万万不能做了坏事,”阴差随口说道:“不然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那肯定。”看到听到了那种场景,谁还敢干坏事说坏话! “下次要是有机会,就带着你看看,可惜今天是不行了,”说话间,我们已经出了那个甬道,到了一个分成了很多隔间的地方,阴差认了一个门,就带着我进去了。 我这心里平静了一下,又想起来了上次在鬼门关遇险,装扮成了程恪的罗蔚蓝被阴差追逐的事情,就小心翼翼的问道:“上次,那个绑架了我的人,是不是特别狡猾,怎么能从您的手里给逃出来的?” “绑架了你的人?”阴差露出了一个满头雾水的样子:“逃出来了?” “您是不是忘了?”我接着说道:“就是背着我的那个,后来在您的眼前,还敢跑,简直了……” “你说的,难道是他?”阴差信手往里面一指,我这才看见了隔间的竹帘子后面,正有一个人正在整理堆积如山的文书,一副挺疲倦的样子。 颀长的身材,一双大眼,略略跟程恪有点像,模样却比锋锐的程恪柔和许多的脸部线条。 我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罗蔚蓝?” 他刚才还在别墅里面呢,怎么现在居然跑到了这里来了? “这这这……难道他还会分身之术……” “你说什么傻话?分身之术?”阴差跟看傻子似的望着我,说道:“那次他一跑,我立刻就给抓回来了,罚他在这里收拾东西,一直就在这里没动过,难道阳间还有一个他?” 我反应过来:“啊?” 这么说来,别墅里面的那个罗蔚蓝,是别人冒充的?难怪……他整天以龚贝贝不舒服,要陪在了她身边为理由,压根不露面呢,而龚贝贝,显然也是被弄昏迷了的,这是一箭双雕,藏好了不让别人认出了他来啊! 而一开始,那些个昆仑渡鸦出现在了龚贝贝的房间里面,本来也是有目的的,就是来找他的,他便借着这个事情,断开了跟大家见面的机会,免得露出破绽。 毕竟别墅里面的人,是一个比一个不好惹的…… 难怪之前祝贺告诉我,之前屋子里面混进来了一个老头儿,却一直没找到踪迹,感情是在罗蔚蓝模仿了程恪之后,他自己又模仿了深陷鬼门关,回不来的罗蔚蓝! 那这样说来,肯定也是我这个换命完成了取出长生的时候,伺机等待做出了什么举动的…… “陆荞?”听见了这里的声音,罗蔚蓝也抬起了头来,望见了我,一双大眼睛瞬间又是带了点希望,又是带了点惭愧,还夹杂着点后悔,顺带了点不安,复杂的像是一出戏:“你……” 我抓了抓头发,想起来了龚贝贝整天还盼着想着,要跟他结婚,一肚子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别别扭扭的说道:“嗯,我来办点事。” 也是,那个血性男儿,不会给自己家的灭门之恨报仇呢!他无计可施之后不择手段,我虽然心里还是不舒服,却是可以理解的。 世界就是这样,谁不是为了自己活着。 罗蔚蓝想说什么,但是嘴角抽动一下,到底没说出来。 “就在这里。”这个时候,阴差拿出了一个发黄的账本似的东西,摊开在了我面前:“签好了,就是了。” 别的阴间文字,跟邓先生先前写的一样,我全看不明白,但是那个数字,跟阳间的倒是十分相似,我一下就看出来了,寿限,居然是个六十! 这么说来,程恪还是一个高寿老人,他还剩下这么多年的命! “怎么着,高兴吧?”阴差像是能看穿了人的心思一样,指着一个空白的地方:“摁手印。” “好嘞!”我心头狂跳了起来,就怕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了什么幺蛾子,赶紧就问道:“大人,朱砂印泥在哪里?” “什么朱砂印泥?”阴差望着我,说道:“咬开了手指头,不就是红色的么!” 我这才反应了过来:“啊啊,明白了。” 用血,肯定,也是契约的一种了。 依言而行,按好了血手印子,小心翼翼的捧到了阴差的面前:“这样可以了么?” “行了。”阴差检查了一下子,说道:“你可以走了。” “就这么简单?”我瞪大了眼睛:“我……我续命成功了?” “成功了,今天以后,还有阳寿六十年。”阴差挑起眉头看着我:“怎么着,你还嫌简单?” “不是不是,我就是难以置信,阴间的办事效率居然这么高!”我激动的口舌打结,有些个语无伦次起来:“就是那个……我可以活下去了……” “我们阴间跟你们阳间当然不一样。”阴差对阴间,自然是充满了自豪感:“也算让你见见世面,不然,那么多数不清的鬼,怎么管理的过来?堆积下去,将阴间给挤爆喽?” “谢谢谢谢……”我拉过了阴差的手就摇晃了起来:“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阴差赶紧将手给抽出来了,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有点嫌弃的说道:“注意点言行举止,不要得意忘形。” “自然自然!”我赶紧说道:“谨记您的教诲。” “行了,我也没空招待你,留下你喝茶吃饭,话说回来,阴间的东西你也没法吃。”阴差挥了挥手,说道:“回去吧。” 难以置信,就这样就可以回去了!转过头,那个黑色的绳子还在,也就是说顺着绳子走回去就可以了。 心像是充了氢气,直接就扶摇而上青天,人都飘飘然了。 我能顺顺当当的活下去,取出了长生,跟程恪在一起……这个梦,终于实现了。 “磨蹭什么?”阴差都有点不耐烦了:“等着观摩下油锅的?” “没有没有。”转过了身子我就要往后走,可是一侧脸,还看见了罗蔚蓝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一双眼睛盯着我,像是千言万语要说。 我叹了口气,跟阴差陪了个笑脸:“大人,我……我能不能跟那个人说句话?” “他不是绑架过你么?你还有什么话跟他说?”阴差斜睨了我一眼:”你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啊?” “阴差大人您还挺洋派,”我赶紧说道:“其实这里面可能有些个误会没闹清楚,这不是我也奔着一个探寻真相的心……” “行了行了你去吧,快点儿啊,”阴差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道:“还真相,你柯南看多了。” 天了噜,这中国的阴差,真是见多识广,能够跟国际化接轨了,实在了不起。 但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我奔着罗蔚蓝就过去了,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什么,上次,看见罗白了,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罗蔚蓝本来就对我有点愧疚,这么听我一说,那愧疚的神色就更深重了:“对……对不起。” “我都明白,只是,”我抬起头望着他:“你这样不计生死,对灭门仇恨自然是对得住,可是对龚贝贝,和你们家那些家人来说,就有点对不住了。” 他咬了咬下唇:“我知道。” 那样高挑的一个人大男人,看上去,居然像是带了点孩子气的倔强:“可是,我既然这么选择了,就不会后悔。” “你的选择,我尊重,反正事已至此,”我叹口气:“要关多久?” 罗蔚蓝一霎时眼神阴郁了一下:“不好说。” “那就,希望你早点回来。”我转过身挥挥手:“龚贝贝还等着跟你结婚呢。” “陆荞!”罗蔚蓝忽然在我身后喊住了我:“贝贝她……怎么样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她还好么……” “我正要回去解决呢!”我望着他,毫不留情的就把真话说出来了:“有人正在阳间冒充你,现在还在龚贝贝身边呢!要不是在这里看见你,我还以为,上次在鬼门关,你给跑回来了呢!” “你说什么!”就那么一瞬间,罗蔚蓝光洁的额头上就爆出来了青筋来,声音像是死死的压抑着,却还是爆出了火星子来:“谁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 “不知道。”我摇了摇手:“好好劳动改造,我们等着你出去那一天,我先走了,大堆事情,等着我做。” 几乎,能听见罗蔚蓝将后槽牙给咬碎了的声音了。 “咳咳……”阴差的声音忽然从高高的红木书架后面给响了起来:“我听说,有些个违抗规矩,被拘了处罚的生魂,曾经逃出去过,但是时间太短,天亮之前,后来又知情识趣的回来了,所以看守生魂的阴差一时糊涂,根本也不知道……” “您的意思是……”罗蔚蓝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都没发应过来,我则早听明白了,拉住了他的手,就说道:“跟我走,既然阴差大人网开一面,机会珍贵,咱们可不能错过了!” 说着,就回身奔着我身后那个黑线往回跑。 “等一下。”忽然那个阴差,再一次沉沉的开了口。 坏了……难道,是我会错意了? 战战兢兢的回过头去,阴差却侧着头,冲我笑了:“听说,办完了续命,你就要办冥婚的手续了?”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有……有什么问题吗?阴差大人?” “恭喜你。”阴差平板板的说了这么一句。 “啊?” “啊什么?”阴差忍不住也笑了,虽然平时是个不怒自威的样子,可是这一笑,却宛如春日枝头初绽的嫩绿枝叶,怎么看,怎么和煦,这才发现,以前没敢细细观察过,这个阴差愣一带了点人情味,居然……大眼小唇,也挺好看的。 他察觉出来我像是在发怔,正了正脸色:“赶紧走吧,早生贵子。还有你……” 他的眼光又投到了罗蔚蓝的脸上:“别等着我后悔。” “是是是!”我跟罗蔚蓝异口同声,点头如鸡啄米,逃也似的,顺着那一条黑绳子就重新往回跑了过去。 在阴间,感觉人像是没有重量似的,跑起来了,脚底下都带风,很快,就顺着那条黑线,一路到了尽头。 这个尽头,是黑魆魆的一片,像是一个黑洞,怎么也逾越不过去。 到了这里,就有点犯难了,黑绳子既然已经没有了,还怎么回去? 罗蔚蓝盯着我的黑绳子,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续命,通牒是头发?那你等一等,到了一定的时间,地上的人,会叫你回去。” “可是这要怎么叫?” 我还没问完,只觉得那个黑色的绳子就动了一下,像是那个黑洞洞的尽头之外,有人用力在外面拉了一下一样。 “就是这样!”罗蔚蓝也看见了,忙说道:“抓紧了!” 我回过神,死死的握住了那段绳子,果然,不过是头发拧成了的绳子,不仅像是能延伸出老远,还能穿透阴阳两界,指定“通牒”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 那么一瞬,黑色绳子的力道大了起来,我的耳边顿时风声呼啸,整个人就被抓过去了,再睁开眼睛,我正躺在了那个“并床”上面。 而天上又是漫天的繁星,孔明灯已经是飘散的早就干干净净的了。 手一凉,就被程恪的手给握住了。 他翻身起来,桃花大眼映出我来,头一次看见他这样紧张,这样…… “程恪。” 他忽然俯下身,就将我给抱紧了,声音微微的打了颤,像是高兴到连隐忍也不愿意去隐忍:“你能活下去了……你能活下去了……” 我也就伸出胳膊环住了他,也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是啊,六十年。” 他将我拥的更紧了一些,那样理智冷静的一个人,头一次,像是一个孩子一样:“真好……真好……” 当然好……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ps过,星星点点,五彩缤纷,美得不像话,多好,多好,不管有多少苦难,总算是过去了。 “大姐能活了!”祝贺立刻从旁边欢呼雀跃了起来:“ 大姐又是正常人啦!” “卧槽,两眼一闭一睁,两腿一踹一蹬,这命就续上了?”耳钉也凑了过来:“妈个鸡,真神奇!” “邓先生一出手,那就没有续不上的命。”姥爷一见我真的续了命,也高兴了起来:“太,太好了!” “哎呀,好棒呀!之前还很害怕,想不到事情真的顺利进行了!”龚贝贝又是叫又是跳:“恭喜恭喜!” 我一见了龚贝贝,这才想起来了罗蔚蓝,刚要说话,忽然看见罗蔚蓝正并肩的站在了龚贝贝的旁边,微微一笑:“恭喜。” 心里蒙了圈,这个罗蔚蓝,是哪一个罗蔚蓝? 而那个罗蔚蓝还是一个挺坦然的样子,这么说……是假的! 我心立刻警惕了起来,回身正要跟程恪将这件事情给说出来的时候,忽然另一个罗蔚蓝晚了我一步,像是从天而降,一下子落在了龚贝贝身边的罗蔚蓝身上,赤红了一双眼睛,像是见到猎物的豹子一样:“你究竟是谁,居然敢冒充我……” “蔚蓝?”刚才还兴高采烈的龚贝贝一见了这个场景,自然是花容失色:“这……怎么天上又掉下来了一个蔚蓝?这是怎么回事? 我说你们……你们……” “卧槽!”耳钉又是个见了新闻的样子,大惊小怪的说道:“真假美猴王!” “真假美猴王?”祝贺看着他们大家,更加是一个事不关己,嘴里甚至还给他们配上了京剧里面的铜锣伴奏:“锵锵锵锵——才!” “你们这是干什么!”姥爷也瞪圆了眼睛:“这……这是哪里来的?” 邓先生在这个时候,还能悠闲的跟耳钉之前一样,从祭品里掰了一根香蕉,一边吃一边看热闹:“既然是真假美猴王,想必也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 在不明真相群众的围观之中,一个罗蔚蓝先出手打到了一个罗蔚蓝的脸上,另一个罗蔚蓝躲闪了一下,但是这一躲闪,正让之前的罗蔚蓝打了一个空,结果不大一会两个罗蔚蓝已经滚在了一起,一道光芒闪耀了过去,不知道谁先出了手,养鬼术开始四面开花,场面算得上纷繁无比。 我赶紧翻身要过去,程恪却按住了我:“你别动,事情没完。” 我这才反应过来,今天虽然续命是成功了,但是要做的事情还有两件,一件事是冥婚,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取出长生。 我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咱们……咱们应该怎么做?” “别怕,”程恪的定定的望着我:“有我,你不用管,我会让长生跟没从你身上停留过一样。” “我不怕。” 终于要到了跟那个女人说再见的时候了,简直想跟她亲口说声拜拜。 但是,还是别了,这辈子,最好也不要见到她了。 “我说你们……到底谁是谁啊?”龚贝贝还在旁边急的跳脚,可惜现在这个时候,谁也分不出来来是谁对谁。 其中一个罗蔚蓝忽然就将一个罗蔚蓝推开了,自己回身,非常敏捷就跑了,而被推开的那个罗蔚蓝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自然迈开了长腿,跟离弦之箭一样的追过去了。 龚贝贝见状,一跺脚,也追上去了。 罗蔚蓝,能自己解决了自己的事情吧? “接下来……”邓先生转瞬之间已经将香蕉给吞下肚子里面去了,盯着我,小肉眼就闪烁着说道:“人家的私事你就别管了,眼瞧着该取出长生,免得夜长梦多,要不,我来?” “凭什么你来!”姥爷显然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这本来是我们潭深镇的东西,当然要由身为族长的我出手来取,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纰漏了!” 说着,姥爷望着我,十分郑重其事的说道:“陆荞,是不是?这种东西,应该物归原主” 要不是以前的那些个事情,我甚至会想着劝程恪将长生给交出来还给潭深镇,可是看着姥爷之前的所作所为,说是他对长生没有私心,恐怕鬼也不信。 我嘴角扯了扯,望着姥爷那双诚挚的眼睛,还是硬下了心肠,说道:“长生……既然是程恪放在了我身上的,当然是要程恪取出去了。” “这……可是这……”姥爷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 整个人表情都有点变了,但还是勉强着望着程恪,说道:“也不是不行,不过……程恪,会交给我的吧?” 而程恪的桃花大眼,却没有看着姥爷,而是带着点凛冽,看向了大门口。 我顺着他的视线,在大门口看见了被宋之远搀扶着的菖蒲。 她一张绝美的脸看上去愈发的苍白了,大概因为失去了蜕皮之后,宋之远照顾的不到位,她的情况,看上去非常的糟糕。 “程恪将这个东西保存这么久,本来也是为了我,”她轻启朱唇,美目望向了程恪:“他也答应过,长生取出来,是要还给我的,所以……” 程恪是答应过,我知道。 “还给你?”忽然一个清雅的声音也带着几分讥诮响了起来:“菖蒲,这话说的,好像你才是长生的主人一样。” 我的眼睛越过了菖蒲的肩膀,看见了每次都懒洋洋斜倚在哪里的魏浅承。 寒夜之中,他那绝美的面容也好看的妖艳,红唇一勾露出一个妖艳的笑容来:“长生,不是从我这里拿走的么?如果你讨回去应该应份,那我讨回去,更是应该应份了。” 我就知道,时间事情,没那么容易完。 不过,我的命也续上了,取出长生,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关系,长生以后的下落跟我是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对长生再有兴趣,可是眼前……确实为难。 总不能拿出了长生之后,跟抛绣球似的往他们之中一丢,让他们自己抢吧? 我望向了程恪,他的面容还是沉静如水。 现在,他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第285章:你争我抢 本来也是因为我的命,和程恪之间的阴阳御鬼之术决定两个人要一起生死,才让菖蒲和魏浅承对强抢长生有了忌讳。 现在我终于是有阳寿的人了,所以他们当然要伺机而动。 他们的消息都是怎么来的,为什么就这么快?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程恪单薄的身体护在了我前面,沉着声音说道:“长生这种东西,我和陆荞都不想要,现在我取出来,你们谁想要,自己拿。” 那话一出口,在场众人脸色全微微变了。 姥爷的一张脸尤其不好看了:“这……这是怎么个说头?” 连我也愣住了:“你真的,要跟抛绣球一样,将长生给丢在了这里?” “既然他们都认定了自己是长生的主人,那就自己去算那笔账。”程恪说道:“事情跟你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 说着,转脸望着我:“过来。” 要亲手,将长生重新从我肚子里面取出来…… “程恪!” 菖蒲却挣脱开了宋之远的手:“你答应过要给我的!你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咱们的约定,不是一开始就讲好了么?” “是讲好了,”程恪侧头望着菖蒲,桃花大眼却并不容情:“可是那个约定,是你先破坏了。” “你冤枉我了,我上次就说过,那是芙蓉一时糊涂做出来的,而且,芙蓉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谁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事情……”菖蒲拧起了眉头来:“我是个什么样的为人,从小到大,你不清楚么?” “就是因为我清楚,”程恪望着菖蒲:“我相信,你自己也明白,既然你已经单方面的坏了约定,我更没必要遵守下去了。” “你……” 菖蒲樱唇紧咬,显然是个心有不甘的样子:“你怎么能……你不是这种人! ” 其实程恪一开始就认为,那长生本来就是答应要还给菖蒲的,他私自挪用给了我,造成菖蒲现在的这个样子,确实对菖蒲有愧。 而菖蒲也实在是太作,如果不是当初信不过程恪,非要将我给弄过去种什么目蛊,以程恪那个一诺千金的性格,绝对是会扫平了一切障碍,亲手将长生还给她的。 可惜,可惜。 “现在,我只想着跟陆荞结婚,”程恪说道:“别的事情,我全没兴趣,所以,长生拿出来之后,就跟我们再也没关系了。” 是啊,人人都宣称了对长生的所有权,又听上去全有道理,我们置身事外,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结婚?是冥婚吧。”魏浅承从门框旁边走过来,仔仔细细的望着我和程恪两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眯起了妖艳的丹凤眼来:“今天办?” 程恪淡漠的答道:“是。” “那可更好了,”魏浅承凑过来望着我身上的双凤凰礼服,目光灼灼:“不错,这个礼服选的好,我喜欢,很美。” 我刚想道谢,魏浅承却接着说道:“连给她预备的礼服都帮我节省了,今天,那就连抢亲,再顺带着取长生好了……” 说着,居然毫不顾忌的就握在了我的手腕上,丹凤眼妖艳的简直张扬:“换我做新郎,来一个堂堂正正的婚礼,不结什么冥婚,好不好?跟我生几个孩子……” “魏浅承,你不是说过……”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魏浅承悠然的说道:“我跟你说过,我是可以等,但是你都要结婚了,我还等着,我是不是傻?” 没错,他本来,就是这种人…… 要将手抽回来,还没来得及用力,魏浅承那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一下子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似得,“喀拉”一声响,手指不由自主的就松开了。 他抬起头,望向了程恪:“嗯?” “你最好弄清楚,” 程恪挑起眉头望着他:“长生我可以放手,但是陆荞,我绝对不可能放手。” “可是偏偏我两样全要。”魏浅承红唇一勾,却说道:“ 现在陆荞有了阳寿,很多事,就由不得你来做主了。” “是么?”程恪的薄唇微微一勾:“你想在长生被取出来之前,先下手为强?” “你活着的时候就聪明,死了以后自然也不笨。”魏浅承望着程恪,也是个锋芒毕露的样子:“我现在,就是要抢。” “大姐是我和大姐夫的,怎么能让你们抢?”祝贺跳出来说道:“有没有搞错啊你?姥爷,对不对?”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姥爷的一张脸上,那松垂下来的肌肉,都忍不住有些个微微的发颤:“长生的主,你们还做不了!” “土狍子,你也别生气,”邓先生拉了拉姥爷,倒是跟着出谋划策:“你是个长辈,他们不把长生给你,这个婚,你大不了别让他们结!” “程恪……”我赶紧拉住了程恪的衣襟:“先把长生取出来,咱们好结婚!只要长生不在这里,麻烦也就没有了!” 程恪点了点头,伸手要环住我:“你忍一忍,会痛。” “没事。”我赶忙说道:“快点!” 没成想正在这个时候,姥爷像是急了,一把就将我给拖过去了:“陆荞你过来,长生姥爷亲手取出来,还给潭深镇!你自己本来就是长生行者,怎么能将属于潭深镇的东西,给弄到了外面去!” 对方是姥爷,不管姥爷之前做了什么事情,程恪顾忌着我,总不好真的动手:“姥爷,请你放手。” “我为什么要放手?将长生给拿回来,本来就是我的职责!”姥爷几乎是个怒发冲冠的样子:“陆荞,听话!” “我可以听话!”我抬起头望着姥爷:“可是您能告诉我,谁为了长生香囊,杀了许多潭深镇的养鬼师么?” 姥爷冷不丁听见我提起了这个,人怔住了:“这……” “我还想问问您,从一开始,借着二舅妈家里的事情,将我牵扯进潭深镇的是谁;派遣了阿九,几次三番的想从我这里拿走长生的是谁;我跟程恪往西川去找寻记忆,给西川本地养鬼师发了匿名信,说长生在我要去的惠人旅馆里面的又是谁?” 姥爷的手明显的哆嗦了一下,但仍然是个理直气壮的样子:“这些事情是谁干的,我怎么会知道?我还想知道呢!” “您现在当然怎么说也行了。”忽然一个娇俏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和姥爷一起回过头去,只见依旧附身在了小桃身上的阿九正高高的坐在了围墙上面,两条小腿在夜风之中晃来晃去,托着腮,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模样:“可是当初您托付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姥爷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阿九……”我立刻来了精神:“你怎么也来了?” “你还问我啊?”阿九轻飘飘的就从那高高的围墙上面,柳叶似得飘然而下,轻盈的落在了庭院之中干干净净的白雪上面,微微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你想跟程恪结婚?可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今天碰上的倒是挺巧,”魏浅承也忍不住笑了:“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全是来抢亲的。” “我看你是来砸场子的!” 姥爷盯着阿九,说道:“你是谁?我什么时候托付过你?” “哎呀,现在想着推一个干净?”阿九一步一步的走过来,一根指头撑在了下巴上,微微一笑:“可是当初你找上我的时候,又是怎么说的?我想想啊……咳咳……” 阿九本来那脆甜的小嗓子故意装成了一个老头儿的感觉来:“我有事想找你说一说,关于,你一直在找的,那个菖蒲的墓地……” “什么?”菖蒲听了这句话,也微微抬起了头来:“原来如此……” 这样说来,姥爷是以阿九一直在寻找的菖蒲墓地为饵,引着阿九跟他合作的?真是八方树敌,四面楚歌,可是…… 我看向了姥爷:“您到底是怎么知道阿九和菖蒲,还有程恪和长生的事情的?” “我怎么会知道,我更不知道这个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姥爷也不辩解,只是继续咬硬了不承认:“ 她肯定是为了长生,故意过来挑拨离间的!你之前问的那些个怪话,是不是也是这个丫头跟你说的?我问你,你是相信血缘至亲,还是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 “姥爷……”我转头望着姥爷:“关于长生的秘密,您不是还没从长生香囊里面找到么?现在就算您将长生给夺过去,又要怎么用?” “你……”这关于长生秘密的话一出口,姥爷的脸色才真的铁青了下来,终于像是有点动摇了:“这些个事情,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事情多得很。”我看着姥爷,说道:“二姥爷应该早也将事情跟您说穿了,劝您不管是出于一个什么原因,还是不要再继续这样不择手段下去了,对不对?” 姥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答话。 我接着说道:“可是您大概没听进去。而且,二姥爷本来也是因为对方是您, 才一直要尽力帮着您保守秘密,让您这个潭深镇族长的名誉,不要受到了损害,可是您是怎么做的?趁着这个机会,您居然倒是将黑锅扣在了二姥爷的身上。现在二姥爷在哪里,我说不好,但是想想,一定跟您脱不下关系吧?” “哎呀,”邓先生这才听出来了一个上下高低:“怎么着,原来你这个土狍子倒是深藏不露……” “你们杨家,全是人才!”耳钉嘴里啧啧有声:“就没有一个好人!” 祝贺则根本没听明白,傻了眼。 “怎么样,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阿九趁机说道:“你以为,一些事情请别人帮着你做,就可以置身事外了?有件事情,叫做逮不到狐狸一身骚。” “有趣有趣!”魏浅承倒是问道:“阿九,你既然跟这个老头儿合作了,又为什么今天将他给戳穿了?听上去,你们为了长生的秘密,分工合作,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吧?” “我可以跟人一起上船,互相利用,本来也是正常现象,”阿九咬了牙,却说道:“可是,明明事情到最后,他答应想法子让陆荞跟程恪分开,却为了得到长生,居然帮着陆荞和程恪结什么冥婚,既然帮他做事没有什么意义,我为什么不来砸这个场子?” “你们给我闭嘴!”姥爷咬了咬牙,说道:“现在我就是要定了长生,你们又能怎么样?陆荞,将长生给拿出来!” 平常那样和蔼可亲的姥爷,在长生面前,居然像是完全变了一个性格,狂热的让人为之骇然…… 我咬了咬牙:“姥爷,您为了长生做出这样的事情,值得么?” “我怎么做,当然有我的道理。”姥爷眼看着现如今是个东窗事发的时候,而眼前全都是不好惹的强敌,自然是狠下来了一颗心,手冲着我就要伸过去,程恪则将我往后一拖,修长的手格在了姥爷面前。 魏浅承和菖蒲的眼睛,也一下子全扫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缩在了程恪身后,心里是叫苦不迭,刚刚将一条命给捡回来,现在可倒好,又成了众矢之的! “跟我走。”树叶子味道在程恪抵挡姥爷的时候,倏然飘散在了我的面前来:“生孩子去。” 魏浅承那个带着至今不肯愈合的伤口的手,牢牢的又抓在了我的手腕上,红唇酿出来一个笑:“想怎么生,想生什么,我全随你。” “嗤……”一个什么东西却忽然在魏浅承面前给炸开了,菖蒲现在已经近乎到了一个穷途末路的时候,那个平常顾盼神飞的美目带着怨毒盯紧了我:“将长生,还回来!” 而被程恪挡住的姥爷早就忍受不住了,一圈儿纸人一下子从他身边散开,猛的冲在了程恪的身边,锐利的呼啸而过:“给我让开!” 可是程恪修长的手只是微微一抬,那些纸人上的阴气就全给断了,死苍蝇似得落在了地上,而他也觉察出来菖蒲和魏浅承围到了我身边来,自然顾不上姥爷,回身就要过来护着我,我怕给他添麻烦,就赶紧对魏浅承和菖蒲梗着脖子说道:“你们全离我远点,我带着赤血咒呢!咱们也算是熟人,别……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着,伸手就要放血,而宋之远则牢牢的挡在了菖蒲前面:“陆荞,你不能再继续欺负菖蒲了!那个长生……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是那是菖蒲的,偷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就这么属于你!” 对了,他不怕赤血咒,可以当菖蒲的人肉盾牌…… “属于你个头!”我咬了牙:“是你们逼我的……” “你们敢合起伙来欺负我大姐啊?”祝贺早就按耐不住了,一下子跳了过来:“我跟你们没完!” “祝贺,你快让开!” 可是不知道魏浅承还是菖蒲动了手,祝贺一个跟头,就皮球似得翻远了! 耳钉胆子本来就小,这个时候当然更不敢如何,只是拉住了邓先生:“您……是不是得想想法子?” “法子?怎么想?”邓先生摊了摊火腿肠似得手:“没办法可想!” “陆荞!”程恪再也没客气,伸手已经将姥爷给掀翻了,又推开了宋之远,挡住了魏浅承,护在了我身边,伸手环住我:“靠我近一点!现在我就拿出来!” 我赶紧就甩开了魏浅承靠过去了,而程恪那修长的手,刚要伸到了我的衣服里面去的时候,忽然我觉得脖子有一阵异样。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我脖子上滑下去了。 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心里一下子就凉了:“程恪……我……我的璇玑珠掉了……” 第286章:融为一体 “什么?”程恪桃花大眼闪了一下:“掉到了哪里去了?” “程恪,快将长生给掏出来!”我听出来自己的声音也像是变了调:“不然长生有可能会……” 但是立即,“咻……”的一声,一张纸符正从程恪身侧飞过来,菖蒲凌厉的声音说道:“不知道你们在卖什么关子,但是长生,还给我!” 菖蒲平常绝对是个顾面子的聪明人,可是现在到了穷途末路上,像是什么聪明才智也顾不上用了,身体的腐烂速度,根本不容许她冷静。 其实她是个太强大的对手,只可惜因为已经并不是这个世上的人,运气比我还差。 程恪怕纸符伤到我,只得硬生生的将手从我衣服里伸出来,将那纸符给挡住了。 我的心里顿时就慌了,璇玑珠是控制长生,不让长生取代我的“镇身之宝”,我平常看的跟命一样重要,生怕这个珠子掉了,让身上那个长生女人伺机出现替代我,所以这个扣子我是打了死结之中的死结,绝对不会就这么稀松平常的掉下去…… 一定是谁在璇玑珠上动了什么手脚!这个乱哄哄的时候,程恪又一直在护着我,谁能动了这个手脚? 这么多想法出现在脑袋之中,也只不过是电光石火之中的一瞬,那个璇玑珠顺着我的胸口就一直滑到了内衣里面,既然程恪这一瞬没法子取出长生,我立刻伸手就想尽快掏出来重新戴上。 可今天穿的是那大红色立领的双凤凰礼服,夹着金线的盘扣非常难开,尤其是在这个紧张到手忙脚乱的时候,怎么抠也抠不动! 众人见我忽然要当众解开衣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讲究,倒是都有点吃惊,尤其魏浅承伸着脖子,想看我为什么要“脱衣服”,颀长的脖颈一引,喉结性感的滚动了一下子,声音像是挺期待的:“媳妇,你的脖子挺白……但不要给别人看,回家,让我慢慢看……” 程恪见状立刻将我挡在了身后,一边抵挡着五花八门的招数,一边沉沉的催促道:“快点!还有……” 他环顾众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着牙说道:“珠子是要紧,但是……别把不该露的地方露出来……” “我知道……” 耳钉则尖着眼睛往我身上觑:“陆荞,你内衣带子滑下来了?下次别贪大,是多大就买多大,爱慕虚荣没用!真爱你的男人,不在乎你的大小……” 我心里暗骂了耳钉一句,但现在也不是斗嘴的时候,我缩在了程恪瘦削,挡不住多少的身材后面,以一种相当不雅的姿势将手伸进了好不容易解开了两个盘扣,还是紧绷绷的衣服里面,又是抠又是掏,可是手伸进去的地方有限,说实话,内衣带子也确实有点紧,我头上都要急出汗来了,也并没有捞到。 程恪则像是看出来我着急,一边抵挡着,一边对我说道:“别慌,我马上帮你。” “陆荞,你干什么呢?”姥爷更是焦急之余百思不得其解,但估摸以姥爷的老谋深算,猜也猜得出来我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大声说道:“有话好好说,别有什么想不开的,咱们毕竟是血缘至亲,没有我哪里有你!长生的事情不要着急,你让程恪挡着他们,有话,咱们祖孙两个商量着来!” 说着就要过来,却被程恪毫不容情的挡住了:“姥爷,现在过去,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了!”姥爷怒道:“她是我的亲外孙女!小时候洗完的尿布都是我给她烤干的!” 而魏浅承像是早就等不住了,先从左边往冲过来,程恪自然转身又跟他杠在了一起,但同时又不敢将我的身体露出来,所以能跟魏浅承动手的范围十分有限,魏浅承一边跟程恪敷衍着,一面好奇的看着我到底在干什么。 阿九则趁着这个时候从后面绕了过来,想着趁程恪跟魏浅承在一起,姥爷又过不来的机会,往我身上扑:“陆荞,这个身体我用够了,把你的身体给我吧!” 我耳边一阵风,觉出来,阿九轻盈的冲着我扑了过来,而只听一声巨响,居然是姥爷冲过来,将阿九给打开了:“离着荞荞远点!” “好哇……”阿九的唇边噙着一丝狠厉的笑容:“果然是狡兔死,走狗烹,老头儿,现在你想着独吞?偏偏就没有那么容易!” 说着,扬起手,奔着我就过来了! 这个时候,菖蒲怎么可能容许别人抢了先,也跟着混了进来,一手先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浓郁的血腥味扑过来:“陆荞,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啪” 菖蒲那只形状完美到极致的手一下子被打开了,她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是程恪费尽力气,甩开了魏浅承,一把抱住我,微凉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伸进我衣服的下摆之中,将长生给取出来。 与此同时,我终于也从内衣最下端将璇玑珠给够到了,刚刚是要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我将好不容易拿到的璇玑珠给松开了。 这个感觉……很不吉利!因为其实我自己,并不想松开! 果然……接下来,我从衣领处慢慢的将手给抽出来,倒是抬起来摸到了程恪的胸口上。 这也并不是我想摸的! 跟当初在潭深镇养尸地的时候,阿九从影子上到了我身上来的感觉一模一样,我似乎,只能从眼睛之中看到眼前一切,可是身体其他部位,全不是我能感知操控的! 不用说,没有了璇玑珠的镇灵力量,长生……又一次的将我取而代之! 我当然想喊出来,可是来不及了,从嗓子到嘴,已经不听我的意识来使唤了! 程恪的手顺着我的腹部滑上来,修长挺拔的指尖儿像是认了一处,桃花大眼泛了点喜色,微微一用力,说道:“别怕……” 而“我”就在这个时候,抚到了程恪胸口上的那只手一发力,程恪的身体一下子,就被“我“给推出去了老远! 程恪猝不及防,但还是侧翻了身,仍旧以一种十分潇洒的姿势站稳了,抬起头望着我,先是不可思议,接着恍然大悟:“长生……” 没错……长生! 我觉察出来自己的唇角勾了起来,环视着一群对我虎视眈眈,跃跃欲试的人,忽然就笑了,而且笑的很开心,开心到我听到了自己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许在他们的眼里,我今天是抽了疯了。 先是“脱衣服”,又是狂笑,简直跟精神错乱了一样。 程恪抿紧了薄唇,如临大敌一样的盯着我:“你想,自己选择来去?” 我看向了程恪,微微一笑:“你真聪明。” “陆荞,你……”魏浅承也发现我不对劲儿:“你怎么了?” 说着,就越过了程恪,冲着我过这里闯过来,“我”望着魏浅承,伸出了手来:“浅承,你过来。” 魏浅承眨了眨妖艳的桃花大眼,像是不太相信:“你叫我什么?” 但是看得出来,他在高兴!就连过来的步伐,也像是梦游一样。 “魏浅承!”程恪沉声说道:“我劝你别过去!” 魏浅承一向张扬到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当然更不可能去听程恪的话,还是到了我面前来:“你想开了?” “我”伸手攀到了他修长的脖颈上,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年轻,是不是,该谢谢我?” 魏浅承英挺的眉头先是一挑,接着,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你是……” “喀拉……”“我”的手指头微微一用力,魏浅承白皙的脖颈上,传来了一声骇人的响! 我的心立刻就揪起来了。 魏浅承拧起了眉头,红唇边立刻溢出了艳丽的血来,但还能勉强着露出一个苦恼的笑容来:“又是这样……每次都这样……” “我”低低在魏浅承形状完美的耳边缓缓说道:“没办法,这是你的命……” 接着,“我”信手一推,魏浅承颀长的身材先是软软的跪在了地上,接着,直接倒了下去! 他不会死他不会死……我立刻在心里不住的对自己说,他总能恢复过来!他不过是受了伤,他可以缓! 他到底是魏长生! 不过刚才那一下子,也就是死不了的魏浅承罢了,如果是普通人,脖颈的骨头被捏成了这个样子,一准儿当场就咽气了! 这样,魏浅承和程恪接连突然被“我”给打败了,在场的人自然更惊异了,“我”带着一种高高在上,充满优越感的微笑,环顾四周,邓先生太过惊骇,手里的香蕉皮也被他给不经意的咬了一口,姥爷拧起眉头试探着喊了一声:“陆荞?” 耳钉则赶紧说道:“她这个样子……要说在剧里,那就是突然黑化了,不是什么好兆头啊!难道陆荞身上有个什么开关,被碰上了之后,一点就炸?” 炸你姥爷! 菖蒲见魏浅承和程恪忽然在我手底下吃了亏,还是个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样子,但可能以为其实我自己想着要私吞长生,而魏浅承和程恪只是因为喜欢我,倒是没防备,才被我给伤了的,便拧紧了秀眉,看了宋之远一眼:“她……是不是不对劲儿?” 宋之远哪里见过那种阵势,早就傻了眼了:“陆荞?你没事吧?你怎么能见谁打谁呢?” 菖蒲眨了眨眼睛,低低的跟宋之远说了什么。 宋之远听了,犹犹豫豫的就过来了,小心翼翼的望着我,试探着问道:“陆荞,做人不能这样青红皂白,我看这样吧,你不如将东西拿出来,大家散了算了……那个,你给谁也是给,你看菖蒲那个样子多可怜啊,你难道一点都不动恻隐之心么?” 我倒是挺对你动恻隐之心的,你又被派来探雷了啊呆子! 果然,“我”浅浅的笑了:“‘东西’拿出来……你们替那个‘东西’做决定了?” “哎呀, 你这个是什么话?”宋之远看着“我”脸上是带着笑模样的,权当我还念着当年旧情,进一步就说道:“那不过是个‘东西’,又没有意识,当然得人来替它做决定了,你要是还犹豫,我劝你,那个……那个……” 他支支吾吾,像是拿不准怎么说,转眼看向了菖蒲。 好得很,你正在说给那个“东西”听。这不是你的错,谁让你在不对的时间,遇上了不对的人? 是你时运走低。 果然,“我”望着宋之远,柔声说道:“你想替我决定?” “你要是肯听,那可就太好啦!”宋之远一听,“我”的这个态度,像是“死人打嗝有一缓”,赶紧说道:“你将长生给菖蒲送过去,不就完了么,本来,就是她的东西!” “可惜……”“我”就这么望着宋之远,宋之远一怔,瘦瘦的身体就忽然像是刚才的祝贺一样,一下子就像是被风出起来的气球,“呼”的一下子,飞出去了老远!落在了地上,不动了。 “我”连手也没动。 邓先生和耳钉这些事不关己的,自然也看出来危险的苗头,不由自主就往后躲,阿九和姥爷刚刚翻了脸,彼此还是个对峙, 但是看出来了我的变化,心里也提防起来,居然又是个同仇敌忾的样子:“陆荞,你……你到底怎么了?” “我”想走过去,可是这才发现,腿上有伤。 “我”蹲下身来,手在那个伤口上面一扫,只见那个伤口再次从手下面露出来的时候,居然……完完全全,就恢复正常了,连一点疤痕和痂都没有露出来! 这个神奇的术,不是我第一次看见了,上次二姥爷,不也是这个样子,轻而易举的就在太清宫那个小屋里面,将一只老鼠的断尾给续上了么! 长生……这是长生的力量。 现在姥爷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完全变了。 就好像在吃一条鱼,你一下我一下的伸筷子,但是没想到这条鱼忽然翻身从盘子里面跃出来,对着食客张嘴就咬。 咬人的动物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本来以为,绝对不会咬人的东西忽然变身。 简直诡异,不是么? “我”还要往前走,忽然肩膀被人给搭上了,回过头,正看到了程恪那张阴郁下来的脸。 “我”笑起来,望着他:“你想怎么样?” “让她回来。”程恪的手上暗暗用力,扣住了“我”的肩膀,别说,他第一次,对我下手这么重。 接着,他伸出了另一只手,冲着“我”的肚子就过来了。 “我”却易如反掌,将程恪那只手给握住了。 程恪一怔。 “我”轻而易举的甩开了那只手:“不好意思,璇玑珠掉下去了,现在,我说了算。” 程恪的眼睛也染上了一层怒意,话没说,抬手使了养鬼术。 阴气翻卷闪耀,十分压人,奔着“我”就扑。 可是“我”根本没把程恪这点招式给看在了眼里,轻轻松松的就将那个力道给化解过去了:“别跟我比,你比不过。” 程恪却不肯放弃,只继续伺机想将长生给取出来,“我”终于像是有点烦了:“说实话,再好看的男人,看三天也生厌,现在你这张脸,我就看腻了……” 她一下子握住了程恪抬起来的右手,我看得清楚,程恪的手腕,立刻就透明了下来,阴气像是被吸尘器给吸了,源源不绝,倒是到了“我”的身体上! 这样下去,程恪会死的…… 我赶忙凝聚心神,就算试试也好,松手……松手! 可是那手依然握得紧,程恪却也没想着挣脱,而是趁着这个机会,还想着将我身上的长生给取出来,结果,另一只手也被“我”给握住了。 “你是不是想死?” “我早就死了。” 程恪的眼神坦然,还有一种非做不可的执拗。 这种执拗,非常危险…… “大姐那么喜欢大姐夫,怎么可能对大姐夫做出这种事……”祝贺不知道从哪里挣扎了起来,一瘸一拐冲着这里就跑过来:“你们快帮帮忙!大姐身上的,肯定不会是大姐!” “难道……”邓先生却最先反应过来了:“是长生附身了……” “那个她不离身的璇玑珠,不见了!”菖蒲也终于发现了:“宋之远!” 可惜宋之远还没有祝贺的抗击打能力强,还是不省人事的倒伏在了地上! “璇玑珠!”姥爷这才发现了:“不好了!长生要是占据到了陆荞身上,吞没了陆荞的话,就要跟陆荞融为一体,再也取不出来了!” 这么说,长生,像是墨水一样,会渗透,会占据,会汇为一体,洗不干净? 就像是冰掉进了水里一样。 “趁早,趁早将长生取出来!”姥爷一声之下,冲着“我”先扑了过来,阿九不甘示弱,也跟了上来:“我说,那具程恪喜欢的身体是我的,谁也不许占!” 耳边风声阵阵,是他们居然联起了手来,同时使出了自己最自信的养鬼术! 姥爷要用纸符贴在我的脑袋上,阿九则伸手引了一团子黑气,预备着从我后心下手,菖蒲不动声色,可是完美的指尖儿也凝聚了一团子白光,那双绝美的眼睛,盯住了我的心口。 而程恪,还牵绊住了“我”的两手! 而“我”不仅根本没有一丝丝的慌张,反倒是唇角一勾,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来…… 不好……这个感觉,很不好! “嗙……”一声巨响, 带着风雷之势,三个人的招数,全拢在了我的身上。 像是一阵狂风暴雨倾泻而下,打的人抬不起头来,数不清的阴气凌厉的对着我环绕,我的头发高高的飘扬了起来。 但是,却根本没有一道阴气,能真正的触碰在了我身上! 眼前像是有一道看不到的屏障,挡在了我面前,将我护的好好的。 姥爷他们,从难以置信,到发了慌。 他们已经算得上是养鬼师之中的翘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得意招数,居然一点作用也没起! 接着,那个屏障反倒是飞快的涨大,涨大,接着像是释放出来姥爷他们攻过来的力道,向外面一冲,姥爷,菖蒲,还有阿九全轻而易举的被掀翻在地。 可怕……那个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的法子,简直可怕! 我心里越来越紧张了,而程恪从手腕到手臂,已经全透明下去,这样持续,他要消亡了……长生,才不管我和程恪的阴阳御鬼之术! 我心里一横,只拼了命的聚精会神,让自己的手,松开程恪……松开程恪…… 而那个强烈的欲念,居然真的奏了效,“我”低下了头,看着那手颤着松开了,满脸是个不可思议:“这……” 程恪逮到了这个机会,伸了手,就要冲着我的肚子抓过来,可是我的手是不听使唤,脚倒是还能动,我轻捷的一闪避,程恪扑了一个空。 “我”也意识到了,本来以为我能跟上次一样,在她出现的时候,是个昏睡的状态,谁知道这一次,我居然还残存着意识,没法子完完全全的控制住我,所以索性来了个“好汉不吃眼前亏”,转过身要走。 可是魏浅承正在这个时候,却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挡在了门口上,颀长的脖子因为骨头碎了,支撑不住头部的重量,是个微微歪着的姿态。 他居然……还能再站起来? 只见他那红唇边上流淌出来的鲜血,滴滴而下,却也根本顾不上擦,一缕红衬着那个苍白的肤色,更让他看上去是个病态的美感,可是他的声音,还是毅然决然:“把我的陆荞,还给我!” 说着,一手按在了地上,数不清的黑影子从地上呼啸而起,冲着“我”就包裹了起来,密不透风,像是一点空门都没有! 不要动……不要动……我拼了命的想重新操控自己的腿……别反抗,谁也好,赶紧将我打倒,将她取出来,被她占据的时间长了,我自己,就消失了! 宁愿死……也不想被她给替代了! 第287章:记忆消融 “我”扬起了头来,那些个阴郁的黑影子,对“我”来说,也只堪堪算得上,是一个“微风熏人”! “你以为,你是战无不胜的魏长生?”“我”伸出手来,在那些黑影子之中,分花拂柳一般的穿行而过,微醺似的半闭上眼睛,在里面也只是一个享受:“你别忘了,你这一切,是我给的。” 说着,指尖一曲,忽然用了力,面前的一片黑暗,犹如丝帛一样,被生生的撕裂开了! “嗤……”夜风从黑影子被撕裂的缝隙之中灌进来,我看到了,魏浅承的脸色越来越差,血总像是个止不住的样子。 “那又怎么样?”就算是这个样子,魏浅承红唇一勾,丹凤眼依然弯的张扬:“我得到的,就是我的,你拿不走。” 说话间,那些个黑影子重新聚拢,越来越浓重,我又全神贯注尽量让身体不要动,让“我”行动起来,很有些个步履维艰。 “今天略微有点早,侵蚀她的时间,可惜还没到。”“我”有点失望似的说道:“难道跟时运走低的人在一起,连我,也跟着时运走低了……” 也许再晚几天出这个事,她能占据的更加得心应手了。 这个感觉,有点让人后怕,但是全神贯注之余,我忍不住还是在想,璇玑珠到底是怎么松开的? 寒风烈烈,被阴气绞弄的更是冰冷入骨。 而龙卷风似的四面八方,开始传来了猎猎的声音,像是大风拂过了林梢,只见那些个阴气的缝隙之中,忽然出来了千丝万缕的黑色丝状物,冲着我的身体就围绕了起来,显然,魏浅承想用这个方式困住我。 我一心一意,不让身体动,所以“我”使用了起来,一定会觉得肢体分外的沉重。 “我”有点不耐烦了,拧了眉头,吃力的抬起了手来,并上了五指,重重的往下一划,那些丝线一样的东西就十分轻易的断裂了。 但是还没等“我”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那些丝线一样的东西却重新的纠结了起来,反而越来越粗壮,重新奔着我的身体席卷了过来。 “有进步啊!”“我”望着那些个东西:“能将阴气使唤成了这个样子,你也算得上了不起,几乎,快赶上那个老头子了……” 老头子……毫无疑问,她说的,是那个制造出长生来的人。 “这一阵子遇见的老头子实在太多,闹的我有了老头子恐惧症。”魏浅承在黑影子的裂缝外面想着摇摇头,可惜骨头碎裂,没法子摇头,只好继续说道:“虽然……我自己也算得上是个老头子了……” “要不是有我,你就可以当老头子了……”“我”微笑起来:“是不是,坏了你的梦?” “要是可以选,也许,死倒是比老更好接受。”说到了这里,魏浅承的眉间,已经多了几分凌厉:“既然死不了,就只得好好的活着……” 说着,只见黑影子越聚越深,越收越紧,我也更努力的让双脚定在了地上,“我”似乎恼了,费力的伸出了手,忽然冲着我的腿上就重重的戳了下去。 疼……疼到了骨头里! 我还从来,没有那么疼过! “我”抬起手来,指尖儿上染满了腿上的血,而腿上,已经留下了五个深深的窟窿。 她看准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疼,我的精神会控制不住的停滞一下,她就趁着这一下子,抬起了沾满了血的手,跟刚才一样,重重的将环绕在我身边的那些黑东西,全部撕扯开了。 我疼,她也会疼,这是个苦肉计啊! 黑影子一霎时脆弱的像是纸一样,在“我”一扯之下,碎的不留余地! 接着,“我”弯起了指头,往外重重的一推,那些个黑影子更是跟下过雨的天空一样,浮云一般,一下子全干净了。 而魏浅承被那个力道一冲,也站不住了,重新跌在了地上,而整个头,已经全歪下去了…… 程恪见状,居然挡在了魏长生前面,沉下了脸色来,指尖儿蓄满了阴气:“你走不了。” 但他的他的桃花大眼一扫,已经看到了我腿上那五个重重的血窟窿! 他整个人,全凌厉的拢上了一层怒意来,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我从来没看到,他会露出那么可怕的模样:“你找死?” “我好怕啊……”“我”扬起了指尖儿来,轻轻松松的弯了弯,接着,忽然又往我的胳膊上插了一下:“你过来,你要是再动一步,我将她插成了筛子,也是可以的,反正,有我在,她死不了,只是这个疼痛嘛,就不太好受了……” 不好受,当然不好受!宛如五根烧红了的铁条戳进来,疼……非常疼…… 那种疼,几乎让人的脑子也空白了。 觉出来,温热的血从胳膊上,腿上,一直往下滴滴答答的流淌,将火红的嫁衣染的更是鲜艳了。 程恪的瞳孔骤然一缩,再也没能跟平常一样的隐忍,他微微昂起头来,用骇人极了的目光盯着我:“你会后悔的……” 话音没落,我眼睛就开始微微有点发花,还没看清楚程恪是怎么过来的,就觉出来耳边像是风声阵阵,凌厉的阴气对着我铺天盖地,他的手冲着我的肚子逼近了过来,锋锐无比,让人退无可退! 对长生,像是势在必得…… 程恪的模样实在太可怕,让“我”居然有点发慌:“真的,全豁出去了……” 而身后,姥爷和阿九他们终于也回过了神来,口里嚷着:“围住她!围住她!” 各色阴气交织在一起,快的凌乱,我已经看不太清楚眼前的东西了,只觉得“我”伸出来手来,像是无心恋战,不知道奔着那个方向一冲,就直接冲了出来。 好快……“我”的速度好快…… “陆荞!” 被惊起来的落雪重新飞扬了起来,纷纷扰扰的往下落,身后自然是追逐过来的脚步声,可是那些个脚步声根本比不上“我”的快,逐渐就被甩远了。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究竟,我还是没能控制住身体! 也不知道多久之后,终于,“我”停了下来。 胸膛居然还只是普普通通的起伏,一点也不剧烈,甚至没有一点累的感觉。 只是伤口被寒风一冻,更疼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周围,这里正是胭脂河一侧的旷野,芦苇的枝条被积雪压弯了,偶尔有扑簌簌的野鸟振翅飞过,将那落雪也给沙沙的震荡了下去。 而天上的上弦月还在淡淡的发出了清辉,周遭安安静静的,风吹拂过了头顶上干枯的杨柳树枝条,啪啦啪啦作响,让本来就没有人声的这里更显得一片寂然。 “我说……”“我”忽然开了口:“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 “能有人,为了你舍生忘死。”“我”在树下坐下来,撑着下巴,看冻上了的胭脂河那河面上堆积的白雪:“我不一样,总没有人真的去爱我。” 我不由的想到了那个制造长生的人来。 对了,按着那个球上面记载的东西,他差点死在了这个女人的手里。 “他将画,画成了那个样子,对我不公平。”“我”像是完全明白我自己的想法,有一搭没一搭的,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我的问题:“自己将我制造出来的,又将我给遗弃了,有没有人问问我,愿不愿意?” 顿了一下,“我”接着自嘲的笑了:“是啊……我,只不过是一个物件儿,既然是物件儿,怎么能有心?我不是人。人,才是万物之灵。” 也许是因为此情此景太孤寂,也许是她这个模样太寂寥,我刚才还一肚子的气,这会儿,只觉得心里也觉出来了一阵悲怆。 这个悲怆,是长生的悲怆? 是啊,她能感知我,我也能感知她。 “我很想和人在一起。”“我”一手弯了弯垂到了地上的垂柳枝条,说道:“可是,我跟你一样,只会给人带来了不幸。” 什么叫跟我一样?我跟你一点也不一样! “哈哈……”“我”忽然笑了:“这些年来,被压的太狠,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不知不觉的,居然能跟你聊起了天来。” 是啊,造化弄人,谁说的准。 也许以后,我如果真的被长生给取而代之,也会跟长生被封印起来的时候一样吧。 暗无天日,像是沉在了出不来的噩梦之中。 “我”忽然想起来了身上的伤,伸出手来,覆盖在了那两个伤口上。 不过一划,伤口自然愈合的跟没出现过一样。 “被一直一直的封印着,你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感觉么?我看不到一丝的光。”“我”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大概因为终于得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躯体,急于倾诉自己的心路历程,不择对象的跟我聊了起来:“我做过很多的努力,可惜,全不成功,唯独这一次……” 封印……我想起来了阿拉伯神话里面,被封在了灯里,被抛下海一百年的那个灯神来。 “我很想知道为什么。”“我”接着说道:“魏长生将我带走的时候,我本来以为,终于可以重见天日,可惜……可惜……他偏偏是个能吞下鱼饵,吐出鱼钩的奸猾角色,真是遗憾……后来,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大概就知道了吧?” 后来为了争夺长生发生的事情,我确实也知道了一个七七八八。 而我也被卷进来,跟着倒霉了一场。 但是我倒霉的很值得,至少,现在我有程恪。 “程恪”这两个字,似乎刺了“我”一下,感觉的出来,她也想要个属于自己的“程恪”。 可惜……可惜…… “我”忽然豁然站起了身来,一路往外走。 这是去哪儿? “我想找到了他,问问他,”“我”扯了扯嘴角:“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我的心提了起来。 她的意思,我猜得到,她……想要去找那个制造长生的人? “是啊……”她拍了拍背后沾着的雪花:“你去不去?” 我不想去!我想回到自己的身体上找到程恪! 我的婚还没结完呢! “可惜,由不得你。” 恶趣味啊…… 不过……世界这么大,上哪儿去找? “我”倒是一点也不慌张,只是信步走在了胭脂河畔上,是个我自己好久没有的悠然和闲情逸致。 “我有的是时间,”“我“悠然的伸了个懒腰,忽然伸手将身上的璇玑珠给取出来,远远的抛在了结着冰雪的河面上。 “嚓”的一声响,那小小的璇玑珠就跌落到了冰雪之中,隐然不见了。 我心里叫苦连连,那璇玑珠不是我的!等太清宫的人找上来,我拿什么还给人家? “你就不用操心了,他们要找,找到的也只可能是我,”“我”心满意足的笑了:“我会慢慢找……不过,不知道你残存的这点意识,还能不能支撑到了我找到他的时候,总之,希望咱们两个旅途愉快。” 整个旅途,我怎么可能愉快? 意识消失的时候,就是我完全被她取代的时候了……像是融化在水里的冰一样…… 程恪,我爸妈,姥爷,二姥爷的一张张脸浮现在了心头,我忽然觉得,意识越来越薄弱了,更远的东西,我开始想不起来,而胭脂河另一侧庄严矗立着的太清宫……太清宫我是有熟人的,是谁来着? 记忆似的隔着了挥之不去的雾霾,怎么也看不清楚。 难道……这就是我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消失的象征么…… 我不想忘!我开始拼命的回忆,想要将雾霾后面隐约可见的记忆轮廓给寻回来,我不能将自己给弄丢了! “放心,我替你活下去。”“我”踮起脚尖,原地旋转了一下,身体的舒展让“我”感觉十分愉悦,终于……终于有了这个难得的自由…… “我说,劝你还是不要太过得意忘形。”忽然一个声音从我背后传过来:“不是你的,留不下。” “我”拧起了眉头,回过头去:“得意忘形?” 第288章:跟着过来 凭吊一尾鱼马车打赏加更第一更 回过头去,看见了罗蔚蓝正站在我们身后,是个挺狼狈的样子,身上的衣服被撕扯了,颧骨也青了一块。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反应了过来,他是不是就是趁着罗蔚蓝被关在了阴差身边的时候,出现在别墅之中,假冒罗蔚蓝的那个人! 根据祝贺那么一说,是个老头儿! 估摸着,他本来的意思,也想着趁着续命的这个功夫前来找长生,却在刚才被真正的罗蔚蓝追打,错过了寻找长生的机会。 现如今应该是挣脱了罗蔚蓝之后,发现长生带着我跑了,这才急匆匆的追过来了吧。 胆色挺过人,敢单枪匹马一个人上。 “我”倒是也没认出来这个人到底是谁,打量了打量:“你是哪里出来的,要管闲事么?” “既然跟长生有关,于我来说,就不是什么闲事。”这个罗蔚蓝来的匆忙,连自己本来的样貌也没顾得上恢复,只是盯紧了“我”,说道:“你的去留,不应该由自己决定。” “哈哈哈哈……”“我”先是怔了怔,接着发出了一个像是听到了最好听笑话一般的笑声来,眼泪都从眼睛里面给笑出来了。 “我”笑够了,抬手在眼睛周围擦了擦,望着“罗蔚蓝”,说道:“你说话倒是挺张狂,如果你是一路追着我过来的,应该知道我的本事,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养鬼师也打不过,居然还说什么不由我自己决定……” 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我心里也就对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产生了一丝希望,这么大的胆色,肯定有自己的本事啊! “不瞒你说, 我是受人之托。”果然,这个“罗蔚蓝”微微抬起头来,望着“我”:“澍玉托我来的。” 一听到了这个名字,“我”的身上禁不住是颤了一下:“澍玉……” 澍玉……这个名字我绝对听过! 仔细想,拼命想……对了,是那个西宋大墓的墓主人,制造长生的那个人! “就是澍玉。”“罗蔚蓝”望着“我”,挺有自信的说道:“澍玉已经告诉过我,要怎么样才从将你取回去了。” “他教给你?”“我”盯着“罗蔚蓝”:“既然如此,你倒是试试看,怎么将我给‘取回去’!” 说着,手一抬,微微曲起来,冲着“罗蔚蓝”的脖颈就要抓过去! 这是刚才抓伤了魏浅承的招式! “罗蔚蓝”倒是像个久经风雨的,不慌不忙,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原处,只等着“我”过去,而等“我”的手腕要扼住了他颀长脖颈的时候,他的手忽然也翻飞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直接撒在了“我”的脸上。 那是一种粘稠的液体……微微有点发热…… “我”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马上,一阵眩晕的, 呕吐的感觉涌了上来,我也感受到了那个天旋地转的恶心感觉,那个“罗蔚蓝”泼洒出来的,不是别的,而是重梨加工制作出来的长生汁液! 我和魏浅承这种跟长生有关系的人,确实闻不得这个味道,这可以说是我们一个很致命的弱点。 而这个“罗蔚蓝”,居然能这样清楚! 果然,“我”受到的伤害,似乎比我更大,我感觉出来,在她操控下的两条腿已经软绵绵的,是个站不住的感觉,而头也低下来,五脏六腑,更像是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之中一样,反转绞拧,恶心的要了命! 终于,我眼前开始一片模糊,中了毒似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在耳畔,听到了一声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啊!我真是倒了血霉,什么包也得跟着粘上! 在嗡嗡的耳鸣声之外,我还是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喘息声,这个痛苦,严重晕车晕船的人才能体会,简直是……生无可恋…… 而这个时候,一只冰冷的手趁机从我的衣服下摆处滑了进来,手指头开始试探着触碰,预备将长生给取出来! 可是……怎么取出来? “嗤……”我听到了利刃慢慢滑出鞘的声音! 好家伙,这是要当场给我开膛破肚? 一阵跌入深海似的恐惧朝着我袭来,我……我好不容易从程恪身上得到的六十年阳寿,该不会就这样的死于非命浪费掉了? “哄……”没成想,长生就是长生,就算是在这个手脚绵软,完全使不上力气的时候,居然还能起手反抗,只听“锵”的一声,便将那个“罗蔚蓝”手中的利刃打出去了老远,发花的眼睛,也看到了一抹亮光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跌落到了胭脂河里去。 “你……”“罗蔚蓝”显然也没想到,长生汁液这种灵丹妙药,居然并没有达到了自己预期的效果,先怔了一下。 生死边缘,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发怔。 “我”强忍着那个恶心的感觉,身体十分敏捷的一跃而起,压在了那个“罗蔚蓝”的身上,一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一个十分可怕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面阴沉的发出来:“说……澍玉那个老不死的,究竟在哪里!” “格格……”“罗蔚蓝”的脖颈上发出了一阵响,他的气管被压住了,声音发嘶:“澍玉……澍玉他……” “既然你知道。”“我”发出的声音更加残忍了:“就带我去找他。他不是想要重新将我给取回去么?那就让他亲手将我给取回去!” 说着,“我”松了手,“罗蔚蓝”终于是个如释重负的样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你……你要找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这个世上,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我”开始勉强抬起手,扯下了“罗蔚蓝”的一片衣襟,按在脸上,将那恶心的汁液擦拭下去。 “可是澍玉所在的地方……” 擦拭的这个过程,“我”闻着那个恶心的,甜甜的气息,算得上强忍着剧烈的痛苦,在终于擦干净之后,丢掉了那破布,斜睨了了那个“罗蔚蓝”一眼:“你只要带路就可以了。” 第289章:故人相见 “好……好的很……”“罗蔚蓝”地上爬起来,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将你这样带回去,也算是个不辱使命了……” 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转过了身,居然转身就冲着太清宫的方向走过去了。 “我”自然有了防备,厉声说道:“往太清宫去做什么?” “你不是说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么?”“罗蔚蓝”唇边一抹嘲笑:“那就跟着过来。” “我”咬紧了牙。 而我自然也记得,上次被那个太清宫的熟人给强行背到了太清宫里之后……我差点因为太清宫的天罡气,死在里面。 长生肯定跟天罡气犯冲! 那个熟人是谁呢……怎么好像最近的事情都还记得,可是稍微远一点的,我脑海之中的记忆就开始混乱,那个熟人的音容笑貌也像是呼之欲出,却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眼看着那个人起身往太清宫里面走,“我”也就带了一种豁出去的感觉,跟着就过去了。 我心里打鼓,长生明明受不住那个太清宫的天罡气,怎么还非得过去?上次我带着长生进去的时候,流了很多血……哪里哪里,都是赤红一片的。 我还记得,那个血的滋味闻起来非常香甜。 因为长生喜欢阴气,喜欢血。 太清宫离着这里本来也不算太远,那个“罗蔚蓝”走了几步,不住的回头望着“我”,似乎是想要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跟了上来。 “我”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随着他一路向前,终于到了太清宫外面,他指了指太清宫:“澍玉,就在里面。” “我”能看到,那微微泛着点光彩,略略有点像是图片上面那极光的天罡气。 “你是存心的吧?”“我”毫不客气的将“罗蔚蓝”给揪了过来,厉声说道:“澍玉那个老东西用过我,身上也带了我的气息,怎么可能进到这个地方来?要骗人,也得想好了再骗,我看,你是想找死!” “我没骗你!”“罗蔚蓝”的眼睛里面,是一片坦然:“他就在这里面。但是跟你说的一样,他是进了一个天罡气笼罩不了的地方,就是防止你真要是跟今天一样反噬了,找上门来。” 是……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地方,不就是上次那个熟人带着我来的时候,我待的地方么!在那个地方,我被戴上了璇玑珠,这才将长生给镇压住……当时应该还发生了一些个别的事情,但是,到底是个什么事情? 记忆又开始混乱了起来,看得到摸不着的那个感觉,让人简直百爪挠心! 而长生显然也想起来,太清宫确实是有那么个地方存在,一双扣住了“罗蔚蓝”领口的手收的是更紧了:“你说,谁把他带进去的!太清宫的杂毛,又怎么可能跟他那样一个不老不死的妖人在一起?” “我单单是受人之托,其他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罗蔚蓝”的表情还是很坦然。 长生不想相信,但是“罗蔚蓝”的那个模样,坦然到了,让人不得不相信。 “总之,你让我带你来,我就带你来了,”“罗蔚蓝”毫不畏惧的盯着“我”,声音不怕死的带了几分讥诮:“你不是说世上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么?” “你……”“我”甩手将那个“罗蔚蓝”给丢开了,转身望着太清宫的大门,拧起了眉头来。 “怪不得……”我听得到,长生心里想的是:“怪不得哪里也感知不到……” 她感知过那个制造长生的人,却失败了?所以才说什么慢慢找慢慢找的。 这下子好了, 这个地方是太清宫,璇玑子故居虽然是没有天罡气,可却要从天罡气之中穿行而过,这怎么过? 我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我”却像是拿定了主意,伸手叩动了太清宫的大门。 “吱呀……”不长时间,一个揉着眼睛的小道士开了门,看着我,像是眼熟似的,忙说道:“你是……你是九师哥的女朋友啊?我从他手机上看见过你!” 哪里来了个九师哥?我根本不记得。 “是啊。”“我”十分温和的笑了笑:“他在么?” “在在在!”那个小道士赶紧回屋拿了个手机出来:“九师哥啊,你女朋友来了!哎呀,你女朋友你自己不知道?就你手机上那个!上回七师哥来了,不是还把你手机抢过来,给大家看了么!干嘛那么不好意思,反正你是俗家弟子,我们也知道……啊,就在门口呢!你接一下来?” 说着,转脸对我笑:“请坐请坐,天怪冷的,这么晚来找九师哥,一定有什么要紧事吧?” 难道那个“九师哥”,就是我的那个熟人? “我”含笑说道:“是啊,是有点事情,辛苦你了,坐就不坐了……” “我”的腿,始终没有迈进了那个朱漆大门槛。 转过了头,便发现,刚才的“罗蔚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我”也一皱眉头,正要去找他,没想到正这个时候,远远的看到了黑沉沉的院子里面跑过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身材颀长,是个非常俊秀的年轻男人,赶过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 他脚上穿着熊掌造型的毛绒拖鞋,头发乱蓬蓬的,而这个天气,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扣子还扣错了,露出了一大片的白皙坚实的胸膛来,显然刚从床上爬起来,一双大眼睛湿润润映着月光:“陆荞……” 我认识他!我一定认识他,他叫什么来着? “李明朗。”“我”倒是先一步的将那个名字给说了出来:“帮帮我……” 李明朗?对……是李明朗。 为什么我记不清楚的东西,长生倒是清楚?难道……她把我的记忆跟身体一样,给抢过去了吗? 李明朗一步就跨出了那个大门槛,望着我,好像又是高兴又是心慌:“你怎么来了?程恪呢?” “我”伸手抱住了李明朗。 李明朗身上十分显然的颤动了一下,难以置信似的,下意识的伸手环住了我的腰:“我是不是,在做梦……” “出了事,程恪跟我散开了……”“我”将头埋在了李明朗在寒夜之中分外温暖的胸口上,带着几分无助说道:“我的璇玑珠也丢了……” “璇玑珠丢了?”李明朗吃惊的低下头,望向了我的脖颈,显然是有点发慌:“怎么会丢了?” “我也不知道,为了长生,大概有不少人是不择手段的……”“我”抬起了泪盈盈的眼睛望着李明朗:“对不起,那明明是你们的宝物,我一定会找回来的……” “说什么对不起,你是受害者啊!”李明朗忙说道:“你既然信得过我,我就一定不会让你在我这里受到任何的伤害!快跟我走……再晚一点的话,恐怕你身上的长生又要反噬,那到时候,你……” 说着,拉住“我”的手,往外面一个门口跑过去:“我带你到上次那个璇玑子祖师爷的故居去!不管怎么样,先挡一挡也好。” “我”跟着他一路过去:“谢谢你……” “我……”李明朗没回头,耳朵却红了:“这个时候,你肯来找我,我……很高兴。” “我”的唇角上,却带了个饶有兴趣的笑容来。 可是莫名其妙的,我却觉得,怎么这个场景,像是发生过一次?什么时候发生的呢?我却想不起来了。 很快,李明朗带了我进了一个转角的门,那个门里面扑鼻子是个熟悉的香气。 “三钱半……”长生暗暗的想着:“好久没闻到了这个味道了……” 三钱半…… 李明朗带着“我”一路走,说道:“不瞒你说,那个地方,现在有客,但是没关系,肯定还是能容下你的,你先留在这里,我会再找师父帮你想法子压制长生,只是……你知道,因为天罡气的缘故,程恪是进不来的,你们要分开一阵子了。” “没关系。”“我”露出个甜甜的笑容来:“你在就好。” 李明朗的脸更红了,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保证,我一直在。” 兜兜转转从那个三钱半的香气之中,走到了一个小小的回廊里面,李明朗顿了顿,问道:“你跟程恪,最近还好吧?” “不知道。”“我”察言观色,认定了现在是用得着李明朗的,居然伸手,十指交错,牵上了李明朗的手。 李明朗侧过头,一张本来白皙的脸煮熟了的螃蟹似的,全红透了,他的手握得反过来,更紧了一些:“他做得到的,我也能做到。” “我知道。” 穿过了那些个回廊,果然看见了一个小院落,那个院落看着有点眼熟,是的,是上次来过的那个地方。 现在已经是深夜,但看得出来,院子里面的灯还盈盈的亮着,人应该还没睡。 我的心剧烈的跳了起来,那个制造长生的人,就在里面? “那个客人,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转头望着李明朗,以我最平常的那种腔调问道。 别说,不愧是跟我在一起那么长时间,神态语气,哪里哪里,模仿的都唯妙唯肖。 李明朗摇摇头,说道:“好像是师父的朋友,我倒是并不熟悉。” “是一个举止很风雅的老头儿?”觉得出来,长生在紧张,我的心越跳越快。 “是,”李明朗点了点头,但又有点疑惑:“怎么,你认识?” “不,我怎么会认识。”“我”顿了顿,笑起来:“既然能当虚平道长的朋友,不就应该是个老头儿么?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虚平道长在一起的,一定文雅。” “这倒是。”李明朗侧着头,笑得温柔,像是我每一句话,他全爱听。 他跟我关系很好么?我有点糊涂了。 终于,到了那个璇玑子故居的门口。 “我”还没做好准备,李明朗已经毫不迟疑的就将门给打开了。 隆冬的天气,里面扑面一股子暖风,李明朗往里一走:“打扰一下……” “送夜宵的?”一个老太太将头伸了出来,望着我们,倒是愣了:“陆荞?” 这个老太太穿着特别整洁的中式衣服,上面绣着整整齐齐的银线茉莉花,非常有气质,可是这会儿像是被我弄糊涂了:“这……你怎么来了?” 我见过她!可是,她是谁?慢慢的熟悉感,我偏偏就是想不起来! “我”抿嘴一笑:“刘老太太,好久不见了。” 刘老太太?啊……我吃力的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耳钉的姑奶奶。 对,对,她跟那个带着树叶子气息的老头儿,一起消失了! 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璇玑珠掉了,”李明朗很有礼貌的说道:“所以为了压制她身上的灵体不要反噬,现在只能先暂时在这里躲一躲,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长生……”刘老太太一双本来就十分精明的眼神更是闪烁了起来,声音也拔高了:“我说!长生!” “我”的眼睛顺着刘老太太看过去的地方,见到了一扇门打开了。 那个久违了的,带这跟魏浅承一模一样那树叶子气息的老头儿施施然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是那个儒雅极了的模样,伸手扶了扶鼻梁子上面的银丝边英式眼镜:“哦?” “澍玉。”“我”唇角一勾:“上次见面,已经想问你,你不是长生不老么?做什么,要装成了老头子招摇过市?难道……怕我认出来?” 我的心猛然的颤了一下,这个带着树叶子味道的老头儿,就是那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长生制造者? “你们认识?”李明朗像是有点吃惊:“是……” “我”回过头来,一手在李明朗的眼睛上擦了一下子,李明朗当时就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刘老太太眉头一挑,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对那个树叶子老头儿说道:“原来如此,跟你猜的一样,防不胜防,她还是给进来了……” “我就说,早晚有这么一天,怎么也逃不开。”那个带着树叶子气息的老头儿倒是一副坦然的样子:“反正已经活了这么久,就算现在就死了,我也不怕……何况,我死不了。” 就是这个调调儿!我说怎么总是跟魏浅承一样,是个万事全看开的模样,感情他比魏浅承活的还久,还孤寂! 难怪…… 而那个树叶子的气息,难不成,是用过长生的人身上才会有的? 未成的长生是个甜甜的让人恶心的味道,真正的长生则截然相反…… 原来是这样! “我”望着那个老头儿,嘴角扯了又扯,却硬是没说出话来。 “坐,”反而是那个老头儿一副坦然的样子:“你一出来就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心里许多的激情澎湃,可是看到了那个老头儿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倒是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反而更五味杂陈了,一张嘴先问道:“你……你到底为什么那样对我?” “哪样?”老头儿是个君子坦荡荡的模样:“你说将你留在了潭深镇的事情?” “还能是哪样?”“我”咬紧的牙:“你为什么不要我?” “因为,我终于意识到了,你本来就不是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东西。” 老头儿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对准了“我”:“既然如此,怎么还能要你?” 我听到了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这才反应了过来,后槽牙被咬的生疼:“是你亲手将我制造出来的, 现在又要亲手将我给遗弃了,我于你,到底算什么?” “长生,事情是我做的不对,”老头儿摊了摊手,无可奈何的说道:“是我不该让你成为活物,有了心。” “现在你说这个,也晚了……”“我”盯紧了那个老头儿: “全晚了……” “我只是太孤单,既然死不了,不过想有人陪着我,可是时间推移,人总会生老病死,我没法子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离别,”老头儿的口气非常的诚恳:“除了能够永恒的你,我找不到别的人选。” 模模糊糊的,我的脑海之中,想起来了那个球来,对了,他们说的是,隐藏在潭深镇密室中,那个球里面描绘出来的秘密…… 之后的事情可想而知,长生被压在了潭深镇,可是她本身是个被老头儿赋予了“心”的,自然要想方设法,去得到了自由,结果,魏浅承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将长生使用了之后,带出了潭深镇,于是天下大乱。 长生本来打算着,想要借助魏浅承得到自由,偏偏魏浅承又是一个狠角色,自己依然被牢牢的掌控着。 直到后来,菖蒲为了长生动心思,一番纠缠,才辗转着跟了程恪,沉睡百年,经过了一系列的事情,终于拿着我当了宿主。 长生……好像也怪不容易的。 “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你自己在替我决定。”“我”忽然留下了眼泪来:“我也想,自己为自己做决定!” “不能怪你。”树叶子老头儿非常诚恳的对“我”说道:“事情从一开始,就全怪我。” “所以,你费劲了心思,想要将我给收回来?”“长生”像是在自嘲:“我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不仅是个错误,还是大错特错!”树叶子老头儿搔了搔头皮,说道:“长生,事情是我的错,你可以找我报仇,但是没必要,弄一个天下大乱。” “天大大乱,是我造成的?”“我”虽然还是个笑模样,可是心里却发寒:“为着拯救这个天下大乱,而重出江湖,你挺辛苦。” “我当然要弥补!”树叶子老头儿坦然说道:“可你总是不听我的话……” “听话?”“我”大笑了起来:“澍玉,你还想重新将我给封起来,过那种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生活么?我恐怕你,要打破了如意算盘!你帮我做了那么多次主了,这次,我来为你做主!” 说着,倒是咬了牙,冲着那老头儿扬起了手来:“我让你也尝尝,丧失自由,一点希望也没有的日子!” “事情既然是从我这里开始的,就从我这里结束吧!”老头儿毫无惧色的格住了“我”的手,淡然说道:“其实我们可以,一起消亡。” “你享受够了这繁华世界,可我还没有享受够!”“我”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只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你已经遗弃过我,就再也没资格做我的主人……” “你现身在外,除了闹一个天下大乱,还能干什么?”树叶子老头儿那个温文尔雅的样子,终于像是笼罩了一层怒色:“犯下的错误应该弥补,而不是将错误越扩越大!” “这一开始是你的错误。”“我”狞笑一声:“并不是我的……” “你跟她磨叽那么多干什么?”刘老太太倒是先忍不住了,抬手就要冲着我的肚子掏:“拿出来算了!” “没那么容易!”树叶子老头儿也没想到刘老太太那个急性子暴脾气说来就来,想将刘老太太给拉住,偏偏却是来不及了。 刘老太太的手将将要够到了我的肚子上的时候,”我“伸手将刘老太太一双本来就凌厉的手更加凌厉的给反转了过去,下手一点也不容情:“老太太,你找错了对手……” 刘老太太也真不愧是刘老太太,轻捷的就顺着那个力道翻了身,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我倒是觉得,拿着你来练练手,刚刚好……” 而树叶子老头儿则趁着这个机会,伸手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地方的机关,只听房梁上一声响,头顶上有一个什么东西,扣了下来,直直的落在了我的头上,里面的东西倾泻而下,全是恶心又粘腻的长生汁液! “我”转过了头来要作呕,而正在这个时候,那老头儿伸出手,就冲着我的肚子过来了! “我”自然要躲,但我趁着仅存的那个意志力,硬是定住了自己,就是不让自己动!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这次,让那个制造长生的老头儿,将长生给取出来,把这场噩梦给结束了吧! 第290章:是个陷阱 树叶子老头儿当然看出来了“我”的行动,稍微有一点迟缓,趁着这个功夫,伸手就过来了:“长生,你要怨,就怨我吧……” 眼看着,树叶子老头儿那手就探进来的时候,“我”的嘴边却猛地露出了一丝狞笑,接着,将手一伸,五根手指头曲起来,只听“咔……” 的一声,那个老头儿的手生生被拗断了,我看见了白森森的骨头茬子! 血……血腥气……铺天盖地的血腥气迎面而来,好香……好香…… 虽然香,可是夹杂在长生汁液之中,还是让人恶心想吐! 我无法想象,在被长生汁液浇了满头满脸之后,“我”怎么还能有那个抬手的力气? 那个老头儿虽然眼见着自己的手生生断了,却居然只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出! “澍玉,你是死不了,可这毕竟是个血肉之躯。”“我”强撑着,用带着点怜悯的目光,望着那老头儿,说道:“可我不是。比起让你死了一了百了,倒还不如活下去受尽折磨好一些,这是你该赎的罪。” 断手的那个痛,我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树叶子老头儿因为失血过多,脸色也飞快的白了下来:“是……这都是我应得的报应,但是,报应要下地狱也好,我就得带着你一起下……” 说着,另一只完好的手,还要伸过来掏出长生! “我”手下自然不容易,伸了手,预备将树叶子老头儿的另一只手也给掰下来! “澍玉!”刘老太太显然这一段时间,跟这个树叶子老头儿也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感情,一看这个阵势,立刻咬了牙,一手往身边的桌子上一拍:“来!” “扑……”只听窗格子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无数个黑魆魆的东西撞了进来, “我” 抬起头,望着那个刘老太太,笑道:“你为什么,能陪在了他身边呢?” “我”在嫉妒! “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刘老太太毫不畏惧的说道:“这种事情,谁说得好。” “叽叽叽……”那些撞进来的东西,是数不清的灰白色生物,扁平扁平,伸展着四肢和尾巴,有点像是超大号的壁虎。 “地猴子。” 啊,“我”想起来,我也就跟着想起来了,对,是有这么种东西,上次进了魏长生的碧落门,还是这个地猴子将我和耳钉给引到了关押邓先生的地方去了。 地猴子跟之前看到过的一样,是张牙舞爪摇头摆尾的,让这个本来不算太小的厅堂里面,下了一阵地猴子雨,顿时就拥挤起来了。 我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这些地猴子是干什么用的,又是怎么来的,……是了,一开始在那个幽茗山庄,只逮到了十几个,可是现在居然这么多,估计着是刘老太太本事通天,通过那十几个地猴子,又“招商”来了不少? 我现在只剩下了一点意识,虽然事情是发生在了自己身边的,也只能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了。 地猴子的牙齿和爪子都很锋利,好像是擅长挖洞的,这一下子要是抓在了人的身上,可实实在在,好受不了! “我”望着那些个地猴子,根本倒是也不怕,抬起了手来,在那漫天纷飞,搔首弄姿的地猴子之中,就伸手抓住了一条地猴子的尾巴,握紧了,直接甩了起来,仿佛在操纵一条地猴子鞭,将周围的地猴子全给打翻了。 地猴子们见状很有些个百思不得其解,估计这种生物智商比较低,闹不明白自己同伴怎么冲着自己人就撞? 趁着地猴子们这个“呆萌”的属性,“我”更是大显神威,用那一条地猴子的脑袋连带爪子甩起来,将不少地猴子的嘴都给生生的抽歪了。 而正在“我”对付那地猴子的时候,刘老太太已经趁着这个机会,将断了手的树叶子老头给架了起来,冲着外面就跑。 果然,这些个地猴子,也只不过是刘老太太放出来的烟雾弹! 连我都看出来了,“我”当然就更明白了,只见“我”将那个地猴子一丢,就要追过去,可是偏偏那些个呆萌的地猴子偏偏就是忠心护主,遵从领导指挥,自己被打趴下,也重新爬起来,试图要围攻我。 “我”显然是不耐烦了,敏捷的蹲在了地上,手指一并,在地上重重的一拍,整个地面就像是来了地震一样的抖了三抖,地猴子们全不明所以的被震倒了,接着,“我”随手将旁边一个古色古香的古董玻璃油灯抓了起来,冲着地猴子一扔,那玻璃油灯瞬时就在地猴子中间给炸开了,灯油洒了出来,被那还没来得及熄灭的灯芯点上,“腾”的一下子就着了火。 “叽叽叽……”地猴子们显然怕火,被这火焰一烧,手舞足蹈吱吱乱叫,还有的地猴子身上着起来,慌慌张张的四处乱撞,将四周围的帘幕也给点起来了。 短短这么一小会儿,这个璇玑子故居已经全被橙红色的火苗给映照了起来,腾腾的成了一片火海。 而这么个功夫,刘老太太已经将那树叶子老头儿架着走远了。 “我”当然是勃然大怒,甩了手,踏过了数不清的地猴子就一直追了过去。 李明朗还没醒呢!我心里着急,想伸手拉他一把,“我”的行动被我一带,迟缓了一下,还急着要追刘老太太和树叶子老头儿,嫌我的这个意识烦,为了节省时间,也就利落的将李明朗给拖起来丢在了外面。 结果再这么一耽误,刘老太太和那个老头儿已经融入到了茫茫的夜色之中,连个影子也看不见了。 “我”的心里升腾起了一股子无名怒火,攥紧了拳头就要继续追,但是正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落下了一个网子来,将“我”一下子给套上了,接着,铺天盖地,就是一团子灰洒了下来。 “符纸灰……” “我”的四肢当时就有点发沉,符纸灰是干什么来的?对,包裹阴气用的,会让养鬼师在那么一瞬,使不出来阴气! 网子被越收越紧,“我”整个像是落进了鱼篓里面的鱼一样。 本来以“我”的能耐,估计着当场将那个网子撕裂了,也不在话下,可是被符纸灰这么一包裹,又加上身上那些个浓郁的长生汁液,还在不断的散发出让人恶心的味道,实实在在是快要扛不住了。 我忽然觉得,事情实在很巧。 从遇上那个冒充罗蔚蓝的人,到一直顺顺利利的进了太清宫,事情怎么都像是早有准备的一个陷阱? 谁会没事在房梁子摆一桶长生汁液,谁又会将地猴子散养在窗外,谁又会早早就预备好了网子和符纸灰? 太清宫里面,除了不明所以的李明朗,好像处处都是陷阱! 假冒罗蔚蓝的人,根本就是早有准备,故意让“我”往这里来上套的! 好事啊……赶紧把我抓住,把长生给取出来吧! 接着,那个网子松了下来,“我”落了地, 一个老成持重的声音响了起来:“本来你的事情, 我们是不想跟着参与的,可是你弄丢了我们太清宫的璇玑珠,又烧了我们的太清宫的地方,也未免太肆无忌惮。” 这个声音,是李明朗的师父吗?那个……给了我璇玑珠的虚平道长! 这话,是对长生说的。 “那又怎么样?”“我”就算是现在这个狼狈的处境,也浑然不怕,冷笑道:“既然得到了自由,当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执迷不悟……”虚平道长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当然不能任由你作乱。” 说着,那个网子越缩越紧,“我”被缠的根本动弹不得,虚平道长伸了手:“出来!” 眼看着,那手就要探到了我的身上去! 我觉得,肚子像是一阵发热……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慢慢的被吸出去! 太好了! 偏偏正在这个时候,那本来挂在了半空之中的网子,不知怎么的,就给断了,“我”一下子跌了下去,滚到了雪地里,符纸灰上碰了积雪,全濡濡的湿了。 “嗤……”网子被一下子“我”的双手给扯的稀碎:“杂毛,你敢管澍玉的事情,就别装的不问红尘事!当年澍玉刚将我制造出来的时候,是想着将我镇压在太清宫里,但是你们说澍玉犯了不该犯的规矩,将他逐出了太清宫,什么也不肯接受,到现在,又不知羞耻的说不能任由我作乱,是不是也太虚伪了?” 说着, 一步一步,就要冲着慈眉善目的虚平道长给走过去,微微的曲起了双手来:“你们太清宫不是伪善么?我今天就将你那伪善的面皮给扯下来!” 这话未免也太不讲理了,几百年前的事情,跟现在的虚平道长又有什么关系! 而正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那树叶子老头儿的声音:“长生,我就在这里,你要算账,找我!事情跟他们,并没有关系!” 虚平道长一听,脸色也变了:“不是说好了……“ 而”我“一听见了树叶子老头儿的声音,倒是一阵狂喜,丢开了那虚平道长,身子轻捷的一翻,冲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就去了:“澍玉……这下子,你跑不了!” 第291章:开始结束 凭吊一尾鱼马车打赏加更第二更 虚平道长倒是抬起手来,想要拦住了“我”,口中沉沉的道:“身有光明,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 说着, 一张黄底红字的纸符冲着我就凌厉如刀的射了过来,但“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居然伸出手,就将那道纸符给截住了,轻轻一扯,便撕成了碎片,手腕一晃,就将那碎纸抛洒了出去。 虚平道长眼见着长生的力量,是个无计可施但要抗争到底的样子,又取出了不少符咒,还要继续出招。 “今天算你这个老杂毛运气好。” 以“我”的能耐,本可以立时将那个虚平道长给扣住,却没这么做,就算那个虚平道长还想继续使出什么招式拦着“我”,“我”也根本没有理会,只是转过身来,敏捷的对着那树叶子老头出声的地方就去了,还撂下了一句:“太清宫,澍玉往后,就一代不如一代。” 听上去,那个制造长生的澍玉,之前也是太清宫的人…… 风声在耳旁呼啸而过,“我”的速度快过了风。 长生跟澍玉之间,犹如我和程恪,似乎有一种主人与从属的关系,天生就能感知彼此,根本没有费什么功夫,“我”越过了亭台楼阁,到了太清宫的围墙上。 围墙是古装剧里一般的青砖白墙,白墙上面还有殷殷的血迹滑下来。 “我”嘴边狞笑了一下,越过了一人半高的围墙,轻捷的蹲在了墙头往下看。 只见那个树叶子老头儿清癯的身影,正站在了胭脂河边,而一只断腕,还在滴答滴答的往下面淌血。 而这附近……我想起来了,不正是那个西宋大墓的所在么! “她过来了,现在估摸着只顾得上我,你快走。”因为万籁俱寂,我的听力又很敏锐,所以就算那树叶子老头儿的声音是因为伤痛,气若游丝的,我也听的十分清楚。 而刘老太太还是执拗的守在了树叶子老头的身边,用身上一个中式披肩围绕在了树叶子老头儿的肩膀上,将那断腕给吊了起来:“我就是不走,万一你说话不算数,收回了长生之后,不给我用怎么办?” “这都什么时候了……”树叶子老头儿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你就别顾念着那些名利……” “名利?”刘老太太的声音跟人一样,气场强大:“我刘菊花这辈子,不争馒头争口气,一定要将在魏长生那里吃的亏给讨回来!不得长生,誓不罢休!” 是为了捍卫那个“天下第一女养鬼师”的名头么…… “好哇,为了得到我去争气,命也不要了?”“我”从高高的围墙上一跃而下,眼睛弯下来,望着满身血迹的刘老太太和树叶子老头:“辛苦你们了……” “长生……”树叶子老头儿一双眼睛盯住了我:“你会为今天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不要老调重弹。”“我”嗤笑了一声:“付出代价的,应该是你才对……” 说着,“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唔……这个地方,真是让人怀念,没记错的话,西宋年间,我是在这里诞生的。” “所以,今天,不管谁胜谁负。”树叶子老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脸上血色褪尽,但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从这里开始,就从这里结束。” 我想起来了,当时蜕皮使唤了一种邪术,勾了不少的养鬼师往这里来吸取阴气,制造长生汁液,后来我和程恪将他们给救出去的时候,这里出了某种事故,墓穴坍塌了,将那重梨压在了下面。 不,这也不算是我想起来的,应该算是长生想起来的,“我”嘴边露出了一个微笑来:“我明白了,既然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墓地,你想着,被封在了这里,得偿夙愿吧?” “在这里了断是不错,那也得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树叶子老头儿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伸手往一块地面上一拍,只听“哄”的一声,地上开了黑洞洞的一扇门。 诶……那个大墓不是整个坍塌了么!怎么现在又能进入了? 接着,那树叶子老头儿纵身就跳进去了:“真要是时运不济,封在了自己的墓穴里面,也算得上人生圆满。” 话音一下子随着他的身体给坠了进去,刘老太太虽然有几分犹豫,但是眼看着现在也无从选择,就也跟着树叶子老头给跳下去了。 “真有趣……”“我”喃喃的说道:“那就,回老家看看……” 墓穴之内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温暖干燥。 “我”走在了那些个五彩缤纷的壁画之中,居然还是个挺怀念的样子,倒是不着急去追那个树叶子老头儿和刘老太太,自言自语——也许是在跟我说话:“这里以前,非常的热闹,追随澍玉,想要能够长生不老的人,数不胜数,喏,就是那个光景。” 那壁画我看见过,一条红线缠绕在了壁画之中老头儿的身上,跟很多的年轻人给连在了一起,其乐融融的像是某个洗脑邪教。 一段记忆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这……是长生的回忆。 “救苦救难澍玉仙,救苦救难救世人……”香烟缭绕,许多穿着古装的人正在叩拜一个老头儿。 不消说,那个老头儿自然是澍玉。 澍玉跟现在模样差不多,只是头上戴着冠,身上穿着古装,看样子是个道士打扮,正苦口婆心的劝着:“你们别这样,我并不是仙……” “我亲眼看见,澍玉仙救活了西巷子里面的刘老头儿!”一个“信徒”赶紧说道:“那刘老头儿得了伤寒,断然是活不得了,可是澍玉仙只是在他面门上划了划,人就全精神了!现如今精神奕奕,看上去,还年轻了十来岁呢!” “那是神仙保佑……”澍玉赶忙说道:“是他福大命大!” “我们信的神仙,只有澍玉仙!” 澍玉无奈,还在劝着,倒是有人说道:“澍玉,你背叛师门,居然在这里私自招收信徒,简直大逆不道!” 是两个道士打扮的老头儿,正正义凛然的指着澍玉说道:“太清宫从此以后将你清除在外,跟你再也没有瓜葛!” 是个叛教的罪名。 “冤枉啊!”澍玉忙说道:“两位师兄,我制造出了那个东西,也不过是为了造福世人……” “生死轮回有命,岂是你一个凡人能够肆意更改的?”一个老头儿呵斥道:“你逆天而行终有报,莫要连累太清宫!” 说着,拂袖而去。 澍玉一副十分苦涩的模样,口中喃喃的说道:“我……真的错了么……” 而他身后那些山呼呐喊的百姓们则说道:“澍玉仙不如趁机创立新教,我们愿意做您的信徒,甚么别的神仙,也并不如澍玉仙起死回生这般灵验,何故真神不拜,拜泥胎!” “福生无量天尊,千万不要胡言乱语,会遭天谴的……”澍玉听了那些话,吓的肝胆俱裂,但是悠悠之口敬他是神,根本拦不住。 十分明显,澍玉,在后悔。 但是这个时候,后悔还能有什么用处,澍玉被万人拥戴,但是显然十分疲倦,他只将长生用在了救死扶伤上面,可惜,不少人多多少少的借着那个力量恢复了青春,阴阳两间开始出现了数不清的乱子。 有的人阳寿到了,却没有死成,还有的人,不甘心于那几年的青春,要求澍玉让自己回到十八岁的模样,更有一些心术不正的,假借着要跟澍玉亲近,却打起了长生的主意。 澍玉本来就是个修道之人,一辈子清心寡欲,从来不跟人有纷争,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不胜其烦。 终于,他决定“去死”。 他是第一个使用长生的人,当然死不了。 剩下的,就跟我在那个球上看到的差不多,他装死成功之后,那些个信徒鼓吹着他成了仙,遗弃了这个躯体,将来还会继续在天上造福信徒,甚至还给他修建了一个巨大的墓地,还就在太清宫附近,为他歌功颂德。 这就是墓地的来历。 从长生的记忆之中抽离出来,“我”抬起头来,看见了澍玉还在一路往前走,到了那个主墓室里面。 主墓室到现在,还是被那些个乱石头给压着,缝隙之中,还有斑驳的血迹。 是蜕皮的,蜕皮曾经在这里被压烂了。 “澍玉,你挺会给自己找地方。”“我”看着澍玉,唇角一勾:“你想被我封在了棺材里?很好……我会将每年的今天,都当成了你的忌日,你进去吧,明年,我来看你……” 说着,曲起了手指头,就冲着澍玉抓了过去。 刘老太太一心还想着得到长生呢,预备着趁着“我”过去的时候,将长生给取出来,可是就算刘老太太,也并不是长生的对手,只见长生手一挥,已经将刘老太太给像是拍苍蝇一样的打开了。 刘老太太的本事并不小,可是在强大的长生面前,简直不得一提,重重的撞在了一边,动弹不得。 是啊……长生……她是人人豁出性命,也想得到的长生。 树叶子老头儿则不闪不避,直直的望着“我”,一脸的坦然:“来吧。” “我”抿了抿嘴,就算是下定了决心,手也禁不止的就颤了一下子。 看得出来,就算是这样一个反目成仇的时候,长生心里居然,还残存着“舍不得”。 这个“舍不得”的感觉,在我所剩不多的自我意识之中,也能觉出来,是十分危险的。 果然,那个树叶子老头儿的身体微微往后一仰,就要躺进了棺材里面去,“我”跟了上去,沉下声音,十分阴沉的说道:“澍玉,那就以后再会……” 树叶子老头儿唇边一抹苦笑,喃喃道:“好……以后再会……” “咔……”正在这个时候,那棺材之中,忽然被一个什么东西给穿透了棺材板子钻了出来,一个黑黑长长的东西像是一条活蛇,越过了澍玉,冲着“我”缠了上来! 一股子熟悉的腥甜气息……是重梨! 对了……长生想起来了,世上最后一个重梨,被二姥爷给买了,而二姥爷跟这个澍玉,本来就从姥爷的那件事情开始,成了一伙人! 澍玉说什么想要封在了自己喜欢的地方也好,果然又是一个陷阱! “不是修道之人不打诳语么?”长生的心头像是烧了起来,灼灼怒意几乎从全身喷薄而出:“澍玉……你又骗了我啊……” “实在抱歉,”树叶子老头儿摇了摇那只血肉模糊的断臂,毅然说道:“不管是用什么法子,都非得将你给取出来不可!” 那重梨将“我”的身体飞快的就缠了一个结实。 “我”凉凉的说道:“你以为,靠着这点东西,就能将我给重新作为一个物件儿取出去?” 说着,“我”的手用力的一挣,一截子重梨立刻在“我”的手里碎裂了开来,但是那里面……含满了长生汁液! 怪不得……这个重梨,吸过养鬼师的精气! 腥甜的汁液飞溅了出来,那个剧烈的让人恶心的味道再一次的扑了出来。 长生……唯一怕的,就是这些曾经用来制作她的原料,刚才的长生汁液已经是强撑着到了一个极限,现如今又是重梨,我也觉得出来,“我”越来越是个力不从心的样子了! 澍玉伸出了那个尚且完好无损的手,冲着我的肚子就伸了过来:“长生……一切都该结束了……” “偏偏我还就是不想结束!”也许是个求生的欲望,也许是一辈子的不甘,“我”居然硬是在那个恶心不适到了极点的时候,将那些个活蛇似的重梨全生生的撕扯开了,一只手就要扼住了树叶子老头儿的脖子:“澍玉……你会后悔的……” 但正在“我”将要抓住了树叶子老头脖颈的时候,一只手将我的手紧紧的握住了,那颀长的身影伴着檀香的气息,挡在了树叶子老头儿的前面:“住手。” 这个人好看的,简直不真实。 一双桃花大眼,一张完美的脸,他叫什么来着,程恪……是程恪! 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但是……为什么这么重要呢?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第292章:毁掉长生 脑子里面的“雾霾”越来越浓重了,很多东西,迷迷瞪瞪的,越来越模糊。 “我”嗤笑了一笑:“用昆仑渡鸦搬了救兵啊……” 程恪没说什么,格住了“我”的那个手像是想重下去,却终究没有重下去,他那一双澄澈的桃花大眼映出了我的脸来:“到此为止,将我的陆荞,还给我。” “我”的一只手是被格住了,可是另一只手还是好好的,手指一并,冲着程恪就劈了下去,程恪轻捷的闪避开来,却就是不肯松手,他一手捏住了“我”的手腕,另一手利落的寻着我的肚子就直接探过去。 “我”根本容不得他那么做,就算手给扣住了,也毫无惧色,身子一转,便逆着程恪的身体,要将程恪给摔过肩膀去。 程恪猝不及防,身子一晃,但还是很潇洒的转了身,将那个力道还了回来,我的手险险是要生生给折断了,但是程恪一咬牙,还是反而护住了我的手腕。 就算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想要保护我。 “我”唇角扬起来笑了:“你下不去手,这可不太好……” 说着,一把抓在了程恪单薄的肩膀上,想将程恪给推开,好去将树叶子老头儿给封住,但是树叶子老头儿也不傻,一抬手,将地上的那些个重梨又给召唤了起来,那些个重梨是碎了一部分,但是棺材里面,还养着更多。 那些个重梨像是纠结在一起的蟒蛇,冲着“我”刺溜溜的就伸了过来。 好多……几十条……得有上百条!黑漆漆油亮亮,冲着“我”摇头摆尾的翻卷! “我”轻捷的跳起来,试图以自己那个快的不像话的速度,踩在了重梨的枝条上,跳过来将树叶子老头儿给弄到手,可是程恪则趁着这个时候重新追过来,一下子握住了我的胳膊,力道凌厉,往后面重重的一扯,另一只手又想顺着嫁衣的下摆,伸到了我的肚子上面来。 “我”再次的抓了一个空,自然怒不可遏,狠狠的压下了嗓子,是个威胁似的声音:“你不怕,我还戳她几个血窟窿?” “再容你伤她,那就要怪我没用了!”程恪听她再次提起了血窟窿的事情,一双桃花大眼也像是染了血,微微是个赤红的模样:“现在,就让你付出代价!” “你以为,那么简单?”“我”冷哼了一声,隔着那层嫁衣,摸到了程恪已经伸过去的手,重重的就探下去了! 程恪一怔,怕她将我的肚子给戳了,立刻用自己修长的手给挡住了,一霎时,“我”的手,生生将程恪的手给穿透了。 他会不会很疼? 但是他一点表情也没有,好像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感觉一样,只是伸手将“我”的手给拔了出来,就算是这样,他只是握紧了我的手腕,还是不肯用力让“我”的手有一点痛。 他好像对我很好。 “我”微微有点发怔,接着,心里是一阵妒意:“为什么……为什么别人总能被爱人这样温柔相待,我却只能被人人喊打?对我你争我夺是没错,却没有一个人,肯这样爱我! 凭什么……凭什么没有人这样爱我? 这样的事情, 不想看!这个鬼……打散了吧!” 她要将这个程恪给打散了! 而程恪一点也不怕,桃花大眼还是亮的灼人,不去顾念自己淡薄下去的手,而是将注意力全放在了我的肚子上,想方设法,要将长生给取出来。 看着程恪这一瞬,只顾着取出长生,对她倒是没有防备的,“我”唇边一个笑,勾起了手指头,又往程恪那个修长的脖颈上抓了过去。 两个人专注的点不一样,所以自己在对方的眼里,多多少少的,都算是有了一点空门,程恪的手已经抓到了“我”的肚子上,而“我”的手也扼住了程恪的脖子。 危险……程恪有危险! “啪……”正在这个时候,重梨却在棺材之中一股脑的冒出来,正缠住了“我”的手,一阵剧痛传过来,重梨缠的很紧,几乎要将“我”的手给勒断了。 “我”吃痛,手攥紧了一用力,就将那重梨给拽断了,趁着“我”一失神,树叶子老头早嚷道:“别走神,她现在要弄死你!” 程恪听了,自然也就会意了,但是他好像也不太拿着自己的安危当回事,一心一意,只想着将长生给取出来。 “我”猛地转过身去,盯着那树叶子老头儿:“澍玉,要说绝情,你果然是真正的绝情……等我料理了这个鬼, 你等着!” 但是还没等“我”的大话说完了,那些重梨早就重新铺天盖地的卷了过来,“我”又是防备着重梨缠脚,又是防备着程恪掏出长生,是个十分恼火的样子,心里决定了,先了结了一个,再专心致志的对付另一个。 想到了这里,“我”也看出来重梨是个源源不断的样子,便打算先将程恪给打的魂飞魄散。 接着,“我”假装成了一个被重梨缠的透不过气的模样,诚心露出了一个挺痛苦的表情,偷眼看了程恪,程恪那双桃花大眼里面自然是闪过了一阵心疼来。 但他狠了狠心,还是先看准了,这个时候,“我”肚子这边,是个空门,立刻伸手过来,要探进去。 关心则乱,正是因为他怕我受苦,打算尽快取出长生,别的顾不上,所以正中了长生自己的心事,破绽这么一卖,程恪刚过来,“我”立刻一改刚才那个痛苦的模样,将脚下的重梨一脚踏碎,转了身就顺着程恪的手臂,猱身而上,翻到了程恪的背上,手上蓄满了阴气,手指头一并,冲着程恪的脖颈就要砍下去! 鬼……要怎么魂飞魄散?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而程恪明知道“我”要打过来,却不管不顾,倒是趁着“我”这个注意力在自己身上,那修长的手只是顺着“我”的衣服下摆伸。 这个时候,好像是两个人互相用枪对着对方的头,谁手慢,谁就死! 长生的速度,刚才我是看见了的,就算同时出手,程恪也未必能快过她去! 我现在跟长生共用的一颗心,也突突的跳了起来,长生感觉到了我,心里想道:“你不是有人爱么?现在,你就看着这个爱你的,死在你面前吧!” “我”得意的笑了,手一举一落就要下去,而程恪的手刚刚探入到了我的肚子上! 这样下去……程恪真的会魂飞魄散…… 不行……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拼尽了仅仅残留下来的这么一点意识,就是拖住了那只手,不让那只手给沉下去。 本来“我”的速度很快,下手也很重,被我突如其来的这么一拖,反倒是从优势变成了劣势,程恪滑到了衣服里面的手,倒是抢占了先机! “我”意识到了这一点,跟之前一样,一手就要往自己的身上戳,想让那个剧痛,让我的意识暂时空白下来,程恪早看出来了,伸手握住了“我”的手,俊美无俦的一张脸是个满满的怒意:“你再敢动她一下!” 得了这个机会,“我”翻身就躲开了程恪的手,冷森森的笑了:“我动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着,抬起了手来,还要将我的意识给用剧痛镇住了,程恪哪里容“我”下手,立刻握住了“我”的手腕,趁着这个机会,“我”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将程恪单薄的胸膛给贯穿了。 贯穿了鬼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十分冰冷……却是畅快淋漓,像是穿透了一个厚厚的沙子墙一样,非常痛快! 程恪拧了眉头,陷入到了他胸膛里面的那只手反转绞拧,像是在把玩什么东西一样,饶有趣味。 可是我的心很疼……非常疼……好像被揉捏拧绞的,是我自己的心一样! 这个感觉,非常的可怕…… 那手不打算出来,根本不听使唤,但是我拼尽了全力, 硬是将那只手给抽出来了! 程恪的脸色非常不好看,阴气也明显的散了不少,但是他的手还是要伸出来,往我肚子上够! 虽然,现在他伸手的力气,也像是快没有了…… “哼。”“我”嘴角重新露出了一个狞笑来,扬起了手,冲着程恪的头就下去了! 而长生想的是,这一下子,就将程恪给结果了! 手绝对不能落下去!我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对身体发出了命令:绝对不能落下去。 长生的命令跟我的命令一起下来,手在那一瞬,就停滞了下来,而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在我身后悄然出现,将一个东西,十分利落的在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打了一个结。 那个东西很凉,落在了温暖的脖子上,能一下子能将人给凉清醒了! 我打了一个冷战,忽然就反应过来了,那个东西,是璇玑珠!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我面前,是那个……假冒的罗蔚蓝。 他身上滚滚的全是泥水,在这个大冷天,显然是非常难以忍受的,正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可是他唇角还是含了一丝笑,只是颤颤的,有点变调:“荞荞? ” 脑海之中的雾霾渐渐的就散开了,思路一下子也就清晰起来了,他叫我荞荞? 他怎么会有璇玑珠?他又是怎么找到了这里来的…… 难道在“我”将那个璇玑珠扔进了胭脂河之后,他到了太清宫门口之后走脱了,就回到了“我”丢下璇玑珠的地方,一直在胭脂河附近找? 我的脑海之中像是起了潮汐,翻卷了一层又一层,很多东西,就渐渐的清楚了起来,而手脚,也渐渐的开始能动了。 只是……像是麻木了很久,血液循环不灵通,有点力不从心。 我看着面前的程恪,想过去,将他给扶起来,可是一迈开了脚步,自己却像是在操纵别人的身体一样,百般是个不适应,身子一侧,就滚倒在地上了,而重梨的枝干,像是活蛇一样再次冲着我席卷了过来,我没有长生的本事,只能任由那些个枝条,将我捆了一个结结实实。 “陆荞……”程恪已经看到了我脖子上的璇玑珠:“你回来了?” 舌头发僵,还是没法子好好的说出话来,费尽力气,我点了点头。 接着,眼前一阵发黑,但是我强忍着, 不让自己睡过去,只是望着程恪,费尽力气,才让舌头说出了话来:“程恪……” 程恪一张脸,像是高兴,又像是难过,他强撑着站起了身来:“我在……” 树叶子老头儿见状,自然也明白了我已经回来,长生没法子再主宰我,就忙在棺材上面拍打了几下,命令了那些个重梨滚滚的缩回到了棺材里面去了。 等重梨全消退了,树叶子老头儿这才跑过来:“你怎么样了?” “我挺好……”身上慢慢的有了感觉,我试着活动了活动胳膊,挺抱歉的扯了扯嘴角:“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我没能控制住身体,给你们添麻烦了,要是我能再强大一些,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 树叶子老头儿一怔,脸上是个无地自容的样子:“这场麻烦,从根儿上,是我造成的,你这话,可实在让我太……” 而程恪已经过来,伸了修长的手臂,将我给揽在了怀里,熟悉的檀香味道袭来,他抱的那样紧,可是他身上的阴气,散的很快。 “程恪,”我吸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把长生……拿出来!” 程恪点了点头,拥住了我,说道:“我正在找……”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伸了进来,一寸一寸的往上抚摸,这个感觉非常的熟悉…… 而我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身子一软靠上了他坚实的胸膛:“你来取,我先睡一下……” “你睡。”程恪清越的声音极尽温柔:“等你睡醒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咱们继续结婚,亲友们还在等着咱们呢!” “好……” 结婚…… 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完全闭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跟很久很久以前做手术的时候,被麻醉师在身上打了麻醉剂的感觉一样,困倦袭来,一切人一切声音都离我很远很远,我像是从高高的云朵上一路往下跌落……跌落…… 本来是个要失去意识的感觉,却听见了有人在喊我:“陆荞?陆荞?” 我困着呢,只想着好好休息,根本不想搭腔,可是那个声音锲而不舍,像是魔音入脑一样,不断的在拉扯我。 这个声音挺熟悉的,我显然是听过。 啊,是长生的声音。 “你不是被程恪拿出去了么!”我有些个难以置信:“怎么还在?” “因为晚了,”那个声音挺悠然的说道:“来不及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愣了愣,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之前姥爷好像是说过一句,时间长了,长生有可能会跟我融为一体…… “你也别紧张。”那个女人的声音很认真的说道:“璇玑珠来不早不晚,我还没有到跟你融为一体的时候。” “那你刚才说什么来不及了?”总而言之,心头像是袭来了一阵不吉利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动了一点手脚,”长生说道:“算是给你一个惊喜。” “你有完没完?”我心里就沉下来了:“你想要自由,我让程恪将你取出来,你随便自由,别老缠着我了行么?反正现在那么多人想得到你,你往他们身上附身不就行了?说起你引诱人心的能力,你不是挺引以为傲的么?” “可是我就想占在你这里,”那个女人微微一笑,说道:“ 你能拿着我怎么样?” 我对她将程恪胸膛穿出了洞来的事情是耿耿于怀的,自然打心眼儿里不欢迎她:“你简直……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我说。”她的声音带了点落寞:“跟你在一起,也这么久了,为什么,你还是这么想赶我走?一点也好,你就没有一点不舍么?” “为什么要不舍?”我嗓子梗了一下:“是在一起很久了,可是……你给我带来的,只有灾难。” “灾难……”长生的声音带着自嘲:“可是这不是我的错。” 我心底一股子邪火往上冒:“可也不是我的错吧?” “要怪,跟我一样,去怪澍玉,怎么样?”那个女人提起了制造长生的那个老头儿,还是个咬牙切齿的意思:“他才是罪魁祸首,你跟我一起,找他报仇。” 制造了长生,又要抛弃长生,结果无处抛弃,因为太寂寞,给了长生一颗心,让长生陪伴自己,后来,又变了卦,让长生在潭深镇被镇压…… 这个记忆滚滚的翻上了心头。 他一开始,一定也没想到过,事情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其实你运气不错。”长生的声音凉凉的:“早先,如果我毁了璇玑珠的话,现在,也许已经得偿夙愿,跟澍玉报了仇……” 如果她毁了璇玑珠,也就不会被那个假冒的罗蔚蓝给重新从胭脂河里寻回来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我跟你见面,也只是想跟你打一个招呼。”长生的声音渐渐的微弱了下去:“今天你虽然重新将身体给拿回去了,可是,你总会有过来求我的时候。” 我拧起了眉头:“我不会有求你的时候的。” “话别说的太满,离着结局还早……”说着,那个长生的声音跟散落了云烟一样,悄然不见了。 一阵很不舒服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睁开了眼睛,天色已经大亮,我正躺在了一辆车上,车颠颠簸簸的在行走,堆满了雪的树林子在车窗外面飞快的流溯了过去,偶尔有阳光穿透过了玻璃,飞快的闪烁进来就飞快的离开,耀眼一下子,就不见了。 “这是……”我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正枕在了程恪的身上。 “你醒了?”程恪转了脸望着我,桃花大眼是个亮闪闪的光,修长的手盖在了我的额头上:“好些没?” 试着动了动身体,已经完全跟以前一样了。 “好多了。”我望着程恪:“这是上哪儿去?” “回潭深镇。”那个带着树叶子气息的老头儿从前面的座椅上开了口:“关于长生的这些个事情,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环顾了一下这个车,开车的是二姥爷。 二姥爷的耳朵上生了红红的冻疮,他像是心虚,也或者是要专心致志的开车,所以并没有回头,只是不住的伸手去抓那个冻疮。 其实从取回璇玑珠之后那一声荞荞,也知道了,假冒罗蔚蓝,伺机在换命的时候取长生的是他。 结果重要关头,我却正从阴间,将真正的罗蔚蓝给带回来了,真假美猴王一样的短兵相接,也许二姥爷猝不及防,吃了亏。 不过最后也及时赶到,还千辛万苦,在胭脂河里帮我找到了璇玑珠。 “杨疯子,你小心点,拉着一车人呢!”刘老太太的声音还是挺挑剔的说道:“别老抓你那招风耳了。” 刘老太太也好端端的,正和树叶子老头儿正坐在中间,我和程恪则坐在了后排。 “这个时候回潭深镇做什么?”我想起来了在梦里,长生跟我说的话,心里有点揪起来了,转头望着程恪:“那个……长生,取出来了么?” “出了一点差池,暂时没法子立刻取出来……”树叶子老头儿带着点歉意说道:“但是你别担心,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 果然,那不仅仅是个梦。我就知道,长生没那么容易放过我。 不知不觉叹口气,程恪察觉出来,一手摸了摸我的头发,郑重其事的说道:“你放心,会有法子。” “那……”我消化了消化,隐隐约约就猜出来此行的目的了:“跟咱们去潭深镇有关系么?” “自然有关系。”程恪说道:“现在咱们回潭深镇,就是要将长生给毁掉。” “毁掉?”我瞪大眼睛:“取都取不出来,要怎么毁掉?” 第293章:取出长生 “你有点误会了。”树叶子老头儿说道:“并不是取不出来,而是不能取。” 原来如此……当时我被挂上了璇玑珠的时候,地处玄阴地——围着长生的人太多,取出来,就会被抢过去。 当时我睡过去了之后,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答道:“你不用担心,现在随时可以取出来,到了潭深镇,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将长生重新镇压住,就可以了。” 你争我抢,确实很麻烦。要是跟续命的时候一样乱糟糟的,想必长生永远也取不出来了。 我想了想,忍不住问道:“那……姥爷和菖蒲,还有魏浅承他们呢?” “你还想见他们?”程恪挑起眉头来。 “不……不想。” 长生的事情,已经让人心有余悸,更不要说被你争我夺的那个时候了。 “将长生取出来是简单。”树叶子老头儿露出了一个苦笑来:“怕的是,被不该抢的人抢过去。” 不该抢的人……是姥爷,还是菖蒲? 如果是菖蒲的话……她大概要找我报仇,不会让我的日子过一个安生。 如果是姥爷的话,我根本不知道他处心积虑拿走长生,要干什么。 魏浅承……魏浅承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人。 “所以这一次,只不过是要找一个合适的地点,”程恪说道:“你放心,马上就好了。” “刚才,听说出了差池?”我还是问道:“什么差池?” “那可就乱了!”刘老太太闷哼了一声,说道:“不知道谁把你要在玄阴地取长生的消息,通过了先行侏儒俑给放出去了,引得不少养鬼师蜂拥而至,乱成了一锅粥,你想也想不到,我们花了多少力气,才将你从那里给带出来。” 先行侏儒俑?难道这就是长生说的那个什么法子? 是啊,双拳难敌四手,当时程恪和树叶自老头,还有刘老太太身上全有伤,根本没法子跟那些个养鬼师们抵抗,只要取出来,立刻就不知道被争夺到了哪里去,难怪没法取出来。 不过,归根结底, 能取出来就好!之前听长生那么说,还以为她跟姥爷之前提起的一样,跟我融为一体,真是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这次,是去潭深镇先前镇压长生的那个地方么?”我问道:“哪里?” “你去过,祖坟下面。”树叶子老头儿说道:“故地又重游了。” 发现带着长生秘密的那个小球那里。 我想起来了上次二姥爷绑架爸妈的事情,又有点不舒服了:“我和程恪本来也不想要长生,二姥爷,您之前,为什么非得瞒着我?就是因为姥爷的事情?” 二姥爷的耳朵越来越红了,但是他专注的盯着结冰的路面,没有回头,只是低低的说道:“荞荞,之前,是二姥爷对不住你……” “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树叶子老头儿叹了口气:“他当了一辈子的长生行者,一心一意,为的是潭深镇。你姥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出格,他怕有损潭深镇的声誉,所以一直没有把事情给透出来。” 二姥爷是姥爷的弟弟,而姥爷身为族长,威望自然要紧,如果关于姥爷的事情给传出来,对整个杨家和潭深镇的影响,都绝对小不了。 就好比,出了一个魏浅承的魏家,到现在,也还是抬不起头来,总想着取回长生,重新一雪前耻。 “不想泄露出去,那也包括我?”我叹口气:“姥爷的事情,发生的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姥爷自己不就是族长么?只要长生回到潭深镇,就是他看守,他要长生,到底想干什么?” “你姥爷……”二姥爷终于艰难的开了口:“你姥爷的心思,我也不知道,他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窗户纸没捅破之前,我也曾经跟他旁敲侧击的提起过,可是他闪烁其词,根本不肯说出来!反倒是……” 反倒是察觉出来了二姥爷对他起了疑心,倒是开始将那些个嫌疑往二姥爷身上引,预备着让二姥爷来背这个黑锅。 偏偏二姥爷还顾及到了杨家的面子,根本不肯把姥爷的事情给说出来,只打算凭借着一己之力,在姥爷之前拿到长生,粉碎了姥爷的阴谋。 怪不得二姥爷的绰号叫做杨疯子,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加上……这一阵子,又遇上了这个树叶子老头儿。 “您……”我犹豫了一下,想了想称谓:“澍玉道长?您又是怎么参与到事情里面来的?” “自从上次魏长生将长生从潭深镇之中给取走,我就听说了,”树叶子老头儿抬手揉了揉眉心,说道:“我自然就知道坏了事儿了。一心想要将长生给弄回来,可是魏长生得到了长生之后,藏的隐秘,我根本没有那个机会,正预备想想法子,菖蒲和程恪的事情就发生了,长生……就此不见了。” 我这才察觉到,昨天被长生弄断了的手腕,居然重新长好了。 好像从来没有断过一样。 程恪也想起来了之前的事情,嘴角微微牵了牵:“造化弄人。” “可不是就是一个造化弄人么!”树叶子老头儿挺怀念的说道:“我……我能怎么办?不过,长生这么一消失,我这心里,还真是松了一口气,管长生到哪里去了,只要消失了,就是好事!再也没有人你争我夺,多快活!可惜啊……” 可惜,我无意之中,将程恪的封印给解开了。 他要履行当年跟菖蒲的承诺。 可是我觉得十分奇怪,似乎一开始的时候,程恪醒来就被人知道了……于是,有各种各样的人,来为了长生找我们的麻烦。 如果一开始就是姥爷设计的话,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和程恪这件事情的? 不对……一开始,是猫古神找上了我,让我作为替代菖蒲,成为让程恪苏醒的”钥匙“的,应该问的是,猫古神又是怎么知道,我跟菖蒲一样,流着杨家的血,又跟菖蒲是一模一样的生辰八字? 还没想出一个所以然,车子已经开进了潭深镇了。 这个时候,日暮西沉,让本来就人丁稀少的潭深镇,看上去更冷落了。 潭深镇……我想起来了姥姥小时候给我讲过的,关于名字的由来了。 当初,潭深镇叫这个名字,据说是因为这里有一口很深的水潭,在村子外侧,据说里面还有一黑一白两条龙,来守护那口潭,因为潭底,连接着阴阳两界,所以这里的风水得天独厚,才得了名。 而且,据说真的没人能摸得到那个潭的底部。 不过我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传说之中的潭,也许出养鬼师的村子,就是该有这么一个传说。 村子外侧是有一面山,落日先落到了那山下面,村子被笼罩在了巨大的阴影下面去。 莫名觉得十分荒芜。 回头望后面看,隐隐约约的,似乎有几道亮光追着过来:“有人在后面。” “你才看到?”刘老太太道:“不仅有人,还不少。” “所以,一会儿要尽快将长生给取出来,重新镇压在原来的地方。”树叶子老头也露出了戒备的神色,特意又往我的脖子上看了一眼:“璇玑珠这一次,一定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 手摸上去,那个结子打的很死。 “放心。”程恪唇角一勾:“上次是我不小心,没有照看好,这次,绝对不会让它掉下去。” “好。” 二姥爷将车顺着村子外侧行驶了过去。 我上次来过,是记得这里有一个暗门。 从车上下去,便听到了后面一阵嘈杂,二姥爷沉声说道:“你们先进去,我在外面守着。” 树叶子老头儿也没推辞,拉着我就往那个坟地下面走——轻车熟路的像是这里的常客。 对了,他上次来过。 而刘老太太则留在了原地,没出声的,就守在了二姥爷身边。 我疑惑起来:“刘老太太,不是还想要长生么?” “现在她有比长生更重要的东西,还要长生干什么?”树叶子老头弯着腰下了那个狭窄的洞口,歇了一口气,说道:“往里走,他们,抗不了多长时间。” 我忙点了点头,程恪牵了我的手,一路往里去,很快,到了那个我曾经来过的密室里面。 听得出来,坟地外面,有剧烈撞击的声音。 树叶子老头儿看我还要往后面回头,赶紧就朝着我招了招手:“别管了,抓紧!” 听得出来,外面,是个来势汹汹的样子。 一颗心不免忐忑,长生在我身上寄居了这么久,几乎是要生根发芽了,这一次,真的能顺利取出来么? 程恪环住了我的肩膀,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别怕,事情处理完了,继续结婚。” “好。”有程恪在,不用怕。 树叶子老头儿顺着那墓室的墙砖,数出了几块儿来,跟古装剧里面的机关一样,敲了敲,只听“吱呀”一声,墙斜斜的开了。 后面,像是一个祠堂,里面有香案,还有牌位。 香案前面,是一个长长的跪垫。 “躺下,躺下。”树叶子老头儿一边催促着,一边将香案上的香火全点亮了,还从怀里掏出了几个用作贡品的点心水果摆好了。 香火一亮,暗室也柔柔有了光,我赶紧躺下来,程恪则将修长的手伸过来:“闭上眼睛。” 莫名其妙的,觉得这个感觉,跟生孩子一样…… 我感觉到了那只熟悉的,冰冷的手顺着肚脐往下一点一点的摸,终于,摸到了一个地方,毫不迟疑的探了进去。 痛……这个感觉,比长生在我身上探下了五个血窟窿还要痛! 撕心裂肺,催心断肠一样,整个脑子全空白了下来。 脑门似乎也一瞬出了汗。 “马上就好。”程恪带了几分心疼的声音从我耳边响了起来:“忍一忍。” “我没事。”我咬了牙,说道:“不疼。” 接着,能感觉到,程恪那冰冷的指尖儿,从我肚子里面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正用力的在往外拉扯了出来。 那个东西很烫……很烫…… 第294章:灵魂出窍 “哼……”不知怎么的,耳畔像是传来了一声冷笑。 奇怪,那是谁的声音? 可是剧痛让人根本没法顾及到了,程恪动手,向来利落,虽然在这个疼痛之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都觉得漫长无比。 好像整个人,正在一点一点的死去一样! 当年关二爷刮骨疗伤,也就是这样了吧…… 后槽牙要咬断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牵扯的感觉消失了! 像是一团子火离着我越来越远,身上骤然冷了下来。 “好了。” 睁开眼睛,看见程恪修长的左手里,正捧着一个东西,那个东西看不出形状, 正发出了耀眼的光,将程恪一张好看到了极致的脸孔映照的更像是神祇一样。 “拿出来了……”我瞪大了眼睛,满心是个不可思议,真的,拿出来了? 这个感觉,难以置信! 那就是长生…… “给我!”树叶子老头儿赶紧过来,将那个亮闪闪的东西给捧了过去,那个东西发出的光芒,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颜色。 硬要打比方的话,像油画里面天神手中捧着的圣光一样。 程恪却看也没看,根本一分一毫也没有留恋,只是低头看着我,伸出了手来,清越的声音说道:“还痛不痛?” “不痛了。”我握住了程恪的手从跪垫上坐起来:“那个,就是长生?” 程恪应了一声:“从此以后,跟咱们,就再也没有瓜葛了。” 宛如有烟花在脑海之中一朵一朵的爆开,简直绚烂夺目,美好的难以言喻,好像整个世界,全在为我欢庆一样! 怎么形容呢,就像是高考完了之后,出了考场,跟着我妈一路走回家的那个感觉一样,感觉自己的人生从一个阶段跨越到了另一个阶段,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整个人生都自由了! 像是插上翅膀就能飞啊! “没没没……”一张嘴,舌头都激动的不利索了:“没瓜葛了?” “没有了。”程恪伸出了修长的胳膊将我给环住了:“以后,全没有了。” 头靠上了他坚实的胸膛,熟悉的檀香气息扑面而来,从来没有这样好闻过…… “程恪……” “嗯。”程恪应了一声:“咱们回家,我给你补一个婚礼。” “好!” 转头看向了那个树叶子老头儿,他正郑重其事的将那个光放在了香案上,香案上灯火晶莹,老头儿先是嘴里念念有词,听上去,有点像是送葬的那一套。 估摸着,是想着让长生的那个魂魄,能够安心上路,安心消亡。 来一场去一场,送一场。 接着,那个老头儿从口袋上取出来了一个小小的麻布袋子,将麻布袋子打开了,洒在了那个发着光的东西上面。 是……符纸灰? 长生的光芒被那些个香灰给包裹住了,灰扑扑的,摆在上面,就像是块普通的石头一样。 接着,老头颤颤巍巍的又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东西,他摊开了手心,只见那个东西,是一个十分锋锐的小匕首。 那个小匕首在幽幽的灯光下,还闪烁着点点寒光,一看就是削铁如泥的利器。 “长生……”那树叶子老头儿颤着声音开了口,道:“你别怪我……” 说着,将那锋锐的匕首给攥紧了,在寒光四射的刀刃上涂上自己的血,重重的就扎到了盖满了香灰的长生上面去! “锵!”匕首跟长生相撞,是一个金石之声,悦耳是十分悦耳的,但是那个声音一落,树叶子老头儿手里的匕首,居然断了! “当……”那刀尖儿落在了地上。 “这……”那树叶子老头儿顿时是个不信的样子:“这怎么可能……” 而那刀尖儿一断,长生上面的香灰因为被碰掉了一块,重新又发出了那耀眼的光来。 程恪也蹙起了眉头:“毁不掉?” 树叶子老头儿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匕首,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而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十分喧闹的声音,像是许多人蜂拥而入,树叶子老头儿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转过身, 四下里看了看,正看见了一个砚台搁在了旁边的一个桌子上,那砚台上面积满了尘土,看上去倒是挺沉重的,树叶子老头儿抄起了那个砚台来,也涂上了自己的血,就要往长生上面砸。 “乓……”长生上面,发出了一声巨响,那个砚台,应声就碎了,但长生却还是完好无损的,上面的光,愈发的耀眼了。 “这是怎么搞的……”树叶子老头儿完全没想到居然会卡在了这个环节上,而一声高过一声的撞击声, 已经响在了密室的门上。 二姥爷和刘老太太,果然没拦住! 我一颗心提起来,那他们,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了? 程恪转了头望着那门,当初设计安装出来,不过是为了隐秘,可并没有想到会被人这样的攻击,门并不算厚重,现在在那些个撞击声之中,更是一个摇摇欲坠的样子,门框子上面的灰尘不断的落下来。 “长生上出现了一点变化,”树叶子老头儿咬紧了牙:“难道……魏长生……” 长生一直以来,除了这个制造者,也只被魏长生真正的拥有过,所以长生的变化,只有魏浅承的嫌疑最大。 他……把长生给“加固”了? “啪……”,这么一瞬之间,那一扇木门一下子就碎了,许多养鬼师追了进来,有熟悉的,在金玉里见过的面孔,也有头一次的生面孔,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来势汹汹,正要往这里挤进来! 树叶子老头儿没说什么,只是将一块破碎的门板子给捡起来了,我一愣。要防卫,也没必要拿着这个破烂东西来防卫吧? 但事情跟我想的并不一样,只见树叶子老头儿一手将那破门板子一拍,那破门板子一下子就蹭蹭的涨大了,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接着,树叶子老头儿将那个门板一抛,隔在了门上。 我想起来了,这是迷魂术! 虽然那些养鬼师着急的想要冲过来,却没有法子冲过来,木头板子上再一次的发出了剧烈的撞击声来。 而树叶子老头儿没说什么,忽然转身就将被符纸灰包裹起来的长生套在了刚才那个布袋子里面,随手就丢在了我怀里:“到安全的地方等着我,我在这里抵挡一下,脱身了,再找你们想法子。” 那个布袋子掉进了我怀里,沉甸甸有点分量,隔着布袋子,也能觉出来是十分坚硬的。 长生…… “可是……可是长生……” “你们要是不去挡着,这个东西被你们的仇家抢到了,倒霉的还是你们。”树叶子老头儿慢条斯理的说道:“粘上了关系,哪儿就这么容易给甩掉的。” 说到了这里,那树叶子老头儿又露出了跟魏浅承十分相似的狡黠的目光:“你们知道,这种祸害,是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的,我为当年的所作所为是个赎罪,你们,就也当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吧!” “我说……”我刚才还欢呼雀跃的心一下子又沉了下来:“我没有什么自信能保护好了这个东西……” “有我。”程恪却低低的说道:“现在,咱们没有法子,山芋烫手,也不得不接。” 没错,长生确实还是毁掉了比较好,不然的话,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开始到现在,为了长生的牺牲,实在已经不算少,如果再让长生落在了那些个养鬼师的手里,以长生那个能翻天覆地的能力,自然想也知道,是个什么后果。 我和程恪,都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是这一次……就权且当自己是雷锋了! 我跟程恪点了点头。 树叶子老头儿一面抵挡着,一面说道:“暗门!就是那个暗门!” 我自然记得那个暗门,之前我亲手摸到的,后来……还在里面碰上了菖蒲,闹出来了一场乱子…… 程恪自然也记得,拉着我的手,就摸到了那门的机关上,一扇旋转的门开了,将我和程恪给兜了过去,就在这一瞬间,数不清的养鬼师突破了那个树叶子老头儿布下来的木头门,蜂拥而入,将树叶子老头儿团团的给围住了。 “将长生给交出来!” “听说你要将长生给毁掉?” “这由不得你!” 树叶子老头儿在那些个贪婪的目光之中,居然还能露出来了一个和煦的笑容,似乎那些个养鬼师不是来抢夺长生的,而是来陪他闲话家常的一般,甚至还能对着我们的方向,挤了挤眼睛! 就算这样,也完全是个悲剧英雄的桥段啊! 门合拢了,我和程恪落在了一个暗室之中,哪里的情况就甚么也看不到了。 转过头来,程恪牵着我的手便往外面走,我忍不住问道:“你认识路么?这是要通向哪里去的?” “这个路的尽头,没记错的话,通向了坟地外面。”程恪像是以前来过这里,答道:”跟着我先出去再说。” “现在……”我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长生:“这个东西,现在百转千回又在咱们这里,简直跟狗皮膏药一样……” “在你手里,也比落在外面好一些,更比在你身上好得多。”程恪侧头望着我:“长生现在惹出来的乱子,我也有一些责任,权当弥补了,只是还要你跟着我受苦……”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赶忙说道:“要弥补,咱们也一起分担,反正……也是要过一辈子的,分什么你我。” 程恪抿了抿薄唇,点了点头:“好。” 话没多说,握着我的手,却是更紧了。 “咱们……”一边跟着他的脚步,我一边问道:“很快就能解决了这件事情了吧?” 程恪点了点头:“长生毁灭,才是一个心安。” “可是看着刚才那个样子,不像是容易毁灭的。” 程恪顿了顿,说道:“是,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想到法子的。” 什么法子呢 ?长生这种东西,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不容于天地万物,跨越了生死的东西,怎样才能毁掉,我是想不到。 还在想着,眼看着这条路走到了尽头,程恪蹲下身来,在尽头的土墙上摸了摸,找到了一个机关,那扇门开了,一阵新鲜的寒风就灌了进来,我忙要跟着程恪出去,却愣了愣,停下了脚步。 门外是一片旷野,倒是安静平和。 只是门口,站了个人,正笑眯眯的打量着我们,说道:“等了好久了,现在才出来么?外面很冷……” 这个人沐浴在月光之下,清清楚楚是个娇小的个子,一张十分水嫩的小脸儿,正微微仰着,望着我和程恪:“我的脚都要冻麻了……” “阿九?”我握住长生的手禁不住就紧了紧。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呸,我赶紧暗骂自己胡想,这是什么宅,这是祖坟,我可还没死呢! 程恪一张脸被外面的月光照下来,轮廓是个立体极了的样子,更显的十分清冷:“让开。” “干嘛一见面就要这样的疾言厉色。”阿九的视线落在了程恪本能护在了我身前的模样,大眼睛里面就算闪过了一丝受伤,也立刻假装出了一个满不在乎的样子:“反正长生,你并不想要,不如给我算了,物尽其用也好,暴殄天物圣所哀……” “长生就算毁掉,也绝对不会给你。”程恪的桃花大眼暗了下来:“死了这条心吧……” “可是我天生就不会死心。” 阿九的嘴角一牵,说道:“如果我是那种能死心的人,你觉得,我还能坚持到了现在么?” 这话莫名的让人心里怪难受,阿九一直以来,其实最大的梦想,也只不过是站在了程恪的身边,仅此而已。 程恪却毫不买账,只是沉下了声音来:“你非要找死么?” “我不觉得……”阿九抬起了手来:“程恪,等长生到手,我换一个身体,让人给你们断开了阴阳御鬼之术,以后,你做我的鬼吧!” 说着, 那手往地上重重的一拍,见识过了许多次的阴门阵,再一次出现在了我们眼前来,因为是坟地,能呼唤出来的阴灵当然更多了,那些个阴灵交织缠绕,组成了一道又一道密不透风的黑影子,就将我们给密密的拢了起来。 程恪拧起了眉头,是个不耐烦的样子:“阿九,你想拖延时间?” 说着, 抬起手来,一道凌厉的风声呼啸而过,便将那黑影子给生生的撕裂开来,月光从黑影子的缝隙之中倾泻而下,阿九那个娇小的身体在月光下是个单薄的剪影,说不出的落寞:“不这样,你就不会留在我身边……” “我不想留在你身边。”程恪拧起了眉头来,手上的阴气浓重了起来,一道凌厉的光芒闪耀了过去,将那些个黑影,全都撕扯成了一道一道的碎片:“我劝你,让开。” “不让不让,我就是不让!”阿九咬紧了下唇,接着说道:“凭什么,别人都能得到了喜欢的人,就是我不能?” “这是命,你没必要跟命争。”程恪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我的手,带着我要从阿九身边过去。 阿九本来转过身子,只是看着程恪,但是她忽然抬起了手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低低的说道:“如果,世上没有了她就行了……断开了阴阳御鬼之术,你的记忆就不复存在了……以后如果你和我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的话,你就可以只认我这一个主人了……” 这就是阿九最开始的想法么…… “阿九!”程恪毫不客气的将她抓住我手腕的手给拿开,声音决绝:“世上没有了她的话,我也就没什么留在人间的理由了。” “你说什么……”阿九咬了牙:“你能为了她……” “我可以为了她死,我只认她一个!”程恪毫不容情的说道:“如果你真的想为了我做点什么的话,让开就可以了。” “只不过是因为阴阳御鬼之术,你这样对她,也不过是因为阴阳御鬼之术……”阿九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暗了下去:“只要阴阳御鬼之术断开,我不信你就还是这样对我绝情,我等了你百十年!” “这百十年,并不是我让你等的。”程恪声音决绝:“再不让开,我就真的对你不客气了……” “那就……试试看……”说着,阿九伸了手,对着我就毫不留情的抓了过来,她那亮晶晶的眼睛,早看到了我怀里抱着的布袋子! 我往后一退,阿九的手已经划了过来,而程恪往我前面一挡,阿九的手一下子全划在了程恪的胳膊上。 那是几个很深的伤痕,程恪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回头确认我有没有被碰上。 阿九的眼里还是那个不甘:“为什么,你身后保护的,不能是我?” “你闹够了么?闹够了,我还有事要做。” 程恪甩开了阿九的胳膊,像是扔掉没用的垃圾一样。 阿九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还要说话的时候,忽然姥爷的身影,出现在了我们刚才走过来的那个门口上。 阿九拖延时间,拖延的倒是成功。 “荞荞,你这是要上哪儿?”姥爷望着我,语重心长的说道:“将长生给交出来吧,你受了它的罪,还不多么?既然现在长生已经回到了潭深镇,就将东西还给潭深镇,这本来,就是潭深镇的东西。” 说着,冲着我伸出了手来:“你作为了一个长生行者,也算是完成了你的使命,这是天大的好事……” “我是还拿着自己当长生行者。”我望向了姥爷:“可是姥爷你,还拿着自己当族长么?” 姥爷的眉头一挑,自然是个不悦的样子,呵斥道:“这是什么话,没大没小没上没下!” 说着,朝着我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将长生,交给我!” “我不!” “你……”姥爷是个勃然大怒的样子,冲着我和程恪就要过来,而阿九忽然挡在了姥爷的面前。 “阿九?”姥爷盯着阿九,是个难以置信的样子:“你又想干什么?” 阿九的脸是对着姥爷的,话却是对我们说的:“你们快走。” “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还气势汹汹要拦着我们的阿九,不过一瞬,居然倒是挡住了姥爷? “快走!别等着我后悔,”阿九沉下了声音来:“我改主意了。” 这话也像是说给姥爷的,也像是说给我们两个的。 连程恪也蹙起了眉头来:“阿九……” 姥爷的脸色,十分阴骛:“你这么做,想过后果没有?” “我做事情,全凭高兴,管什么后果!”阿九说道:“陆荞,我再跟你说一句话,你姥爷,现在已经不是你姥爷……” 什么? 阿九这话还没说完,姥爷的一只手高高的扬了起来,重重的就打在了阿九的脸上! 阿九那个娇弱的身体被那一下子,打的几乎要旋转了一圈,接着,她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她没有自己的身体,如果被打到了头部的七窍,灵魂当时就会被打出来! “阿九……” “走!”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再不走,长生就要被他抢过去了……”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个是程恪那个跟阿九在一起的记忆之中,那个戴着面具的阿九的声音! 月光下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盈盈的身影。 是阿九的魂魄。 背对着我们,确实是那个单薄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少女…… “她……她怎么出来了?”我望向了程恪:“她这一出来,还能继续用那个长生之术换身体回去么?” “离开的时间长了,就会回不去了……”程恪一双桃花大眼也忍不住带了点吃惊,清越的声音呵斥道:“阿九,你不要命了,赶紧回到那个身体上面去!” “我挡着,你们带着长生走。”阿九的声音带了点自嘲,说道:“既然你那么讨厌我,不会为了我做什么事情,就让我再为你做件事情吧……” 第295章:物归原主 “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走下去吧。”姥爷的眼神,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阴暗,他的手指头一曲,在半空之中一划,只见半空之中,就盈盈的出现了不少发绿的鬼火。 鬼火蠕蠕而动,被姥爷挥之即来,接着,附近的一些石头,被那些个鬼火托了起来,悬浮到了半空之中,狠狠的落在了那具阿九留下的娇小身体上。 我心头一跳,五鬼搬运之术……是使唤了自己养的鬼,来替自己搬东西的。 “阿九,小心!” “砰……” 血腥气四溢,那具身体立刻没有了人样,再也不能容阿九回去了…… 姥爷连回头的机会,也没给阿九留! “我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后悔。”阿九的身影还是隐隐的立在了姥爷的前面,对我们说道:“走,一路往南。” 这个主意,改变的未免突然! 她等了百十年,说放弃就放弃了! 跟长生从我身上被取出来的那一瞬一样,我满心,是个不可思议…… 程恪的桃花大眼闪烁了一下,松开了我的手。 “程恪……” “我不喜欢,有人为了我死。”程恪没回头,只是冲着阿九和姥爷走了过去:“你等我一下,一下就好。” 握紧了手里的布袋子,应了一声:“好。” 寒风阵阵,程恪颀长的身影冲着阿九走了过去,声音还是漠然不带感情:“去找躯体。” “我活够了。”阿九的声音是个凉凉的笑:“我忽然发现,我做什么,也不如她什么都不做。” “我说过,这是命。”程恪的声音沉沉的:“我不想欠你什么。” “可我偏偏就是想让你欠,这样的话……”阿九的声音顿了顿:“还不上的人情,你才不会忘记。” “事情……”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阿九的声音锐利了起来:“别让我死的没意义,走……” 说着,一只单薄的手往背后一划,一道光在她身后亮了一下子,看得出来阴气浮动,是个屏障。 那一道屏障,挡住了程恪,程恪拧起眉头:“你真的非要找死?” “我想让你记住我。”阿九的声音倔强:“忘不掉!” “既然你想死,我倒是可以成全你。”姥爷的神色,已经完全不像是以前那个慈眉善目的钓虾老头儿了。 他露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狰狞。 而他手头上的阴气,泛着赤红色。 这种阴气,我从来没见过!杨家使唤的,根本不是这种阴气啊……二姥爷的我见过,四姑姥姥的我见过,全是微微发青发白的那种感觉,这……难道并不是杨家的养鬼术? 阿九刚才说什么来着?我姥爷,现在已经不是我姥爷? “呼……” 姥爷抬起手来,本来微微的一点寒风,成了锋锐的疾风,刀刃一样的冲着阿九刮了过去。 姥爷就算是族长,我也没见过,他居然这么厉害,以前他那些个养鬼术的手法,难道都是在掩人耳目,保存实力,不想让别人看到? 他的力量,简直可怕…… 程恪似乎也有些吃惊,立时想从屏障之中穿过去,偏偏阿九这次是豁出了命去营造那个屏障,就算程恪能打开,显然也是要费上一些功夫的。 而那些赤红色的阴气,就在透明的屏障前面,清清楚楚的将阿九的身体穿透了过去。 那本来就单薄的身影,更是多了许多的透明窟窿。 她现在跟程恪一样,是个阴灵,以眼睛可以看到的速度,在飞快的淡薄了下去。 程恪想打开屏障,但是到底来不及。 阿九那个单薄的身影在我们眼前,越来越透明,像是被风吹散了的一股子烟雾。 “阿九!” “陆荞!”忽然阿九转过了头来看着我:“替我对程恪好,要是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那张脸,没有了程恪记忆之中,躲在了面具后面的疤痕。 是个大眼睛,樱桃嘴,看上去白白净净,看上去特别小家碧玉的姑娘。 额头宽阔,眼神是过分的锐利了些,一看就是个爱争强好胜的,让人看上不不好亲近。 这就是她本来的样子? 我还记的,四姑姥姥跟我说过,这种长生之术,是通过更换身体,利用别人的阳寿来欺骗阴差的,只要使用过了这种术,就再也没有了往生轮回的资格,一旦出了什么事情…… 是无法回头的灰飞烟灭。 “那也得等你能做鬼了再说!”我听着自己的嗓子也像是变了调:“你快躲开!” 可是阿九就像是被用来当靶子用的稻草人一样,就算身上被姥爷打的越来越薄弱,也还是坚持着就是不动,声音是个疲倦极了的感觉:“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也会累……” 话音落下去,她的身体融入到了最后的那个屏障之中,慢慢的不见了。 “死了还要碍事……”姥爷拧起了眉头来,五指一曲,还要将那个屏障给打开,而在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养鬼师也从那个地道之中钻了出来,一双眼睛盯紧了我和程恪,像是看到了猎物的鬣狗一样:“在那里……” 树叶子老头儿也没顶住! 接着,那些个滚滚而来的养鬼师跟姥爷一起,要打开那个阿九用自己最后魂魄构成了的屏障。 程恪咬了咬牙,转过身,牵上了我的手,按着阿九说的,一路往南走了过去。 “程恪……阿九她……” “不能让她白死。”程恪沉下了声音说道:“走。” 我咽了一下口水,也没有回头的,就跟着程恪就奔着南边去了。 阿九…… 再也见不到她了?我有点不相信。 关于她,还有很多的谜团没有解开。 她知道姥爷的真实身份,她在替姥爷收集长生香囊,她帮着姥爷做了很多事情,她了解许多关于姥爷的秘密。 她也明明知道,跟姥爷合作,是与虎谋皮。 可是为了得到程恪,她什么都肯做。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样努力的人。 握着程恪的手,我见到了他的记忆…… “喀拉……”程恪斜倚在围栏边上看着池水之中那个月亮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细碎的,砖瓦断裂的声音。 “谁?”他的声音,还是那么难以亲近。 “我叫阿九。” 高高的旧时女儿墙上,坐了一个单薄的身影,声音犹犹豫豫的:“ 我不是坏人。” “什么叫好人,什么叫坏人?”程恪扬起头来,桃花大眼隔着月色,对上了阿九。 阿九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衫子,像是睡到了一半突然跑出的一样,她那眼睛就算躲在了一张面具后面,也还是能看出来眸子里面闪过了一丝惊艳:“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你真好看。” 程恪忽然一下子想起来了小时候,那些孩子们在他耳边说的话:“只有狐狸精才能长成了那个样子……” “他跟咱们不一样……” 所以他没答话,只是怔怔的想着,好看,是好是坏? 阿九显然对程恪是非常感兴趣的,因为怕松动下来,她按着自己脸上的面具,从高高的墙脊上轻盈的一滑,飘然的落在了院子里面,险伶伶的踩在了高高的栏杆上面,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你来碧落门,是干什么的?也是为了长生之术么?可是你这样好看的身体,你舍得换掉吗?” 原来,这里是碧落门。 程恪扫了她一眼,没答话。 阿九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有些没礼貌,就拘谨的说道:“你别讨厌我……我这个人,不大会说话……因为平时,也没什么人肯跟我说话……” “我不讨厌你。”程恪淡漠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叫讨厌。” 在罗家的时候,程恪自己,倒经常是被讨厌的那一个,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大了倒是慢慢的明白了。 不过这没用,明白不明白,都要被讨厌。 “诶?”阿九在黑洞洞面具下的眼睛十分惊喜:“你不讨厌我?那……那可太好了……说实话,我呢,来碧落门,就是想着跟魏长生学一学长生之术,好换一个身体的呀!因为现在这个身体的缘故……” 阿九咽了一下口水:“我好像没法过平常人的生活。” 我记得阿九提起过,她生来,是给人做试验品用的,蜕皮的那个身体,就是一次失败了的长生试验。 只是不知道,拿着她来做实验的,究竟是谁。 “做了养鬼师,自然没法过平常人的生活。”程恪大概那天心情不错,眼里映着月色,倒是难得的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这倒是……只是,我跟别人不一样。”阿九怯怯的抬起头来望着程恪:“我实在丑……如果能换了一个身体的话,说不定我就可以有朋友了。” 跟程恪被人讨厌的理由,倒是刚好相反。 “也不奢求多好看!”阿九补充了一句:“不被人讨厌就行。” 这算不算同病相怜? 程恪转了头望着她,薄唇一勾:“这话谁跟你说的?” “嗯?”阿九眨眨眼睛,望着程恪线条完美的一张脸:“不是这样么?” “如果只是为了朋友的话,你不用换身体。”程恪淡淡的说道:“我来做你的朋友吧。” “真的么?”阿九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能做我的朋友?” 其实程恪也并不知道,什么叫朋友——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朋友。 “嗯。” 阿九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接着在栏杆上蹦蹦跳跳:“我有朋友了我有朋友了……终有不嫌弃我的人了……” “啪……”因为得意忘形,她纤细的赤脚一滑,直接落入到了水里去。 “啪啪啪……”平静的月亮倒影被搅动了一个粉碎,可是阿九还是怕面具掉下来,一手扶着面具,另一只手不停的扑腾着,是个狼狈极了的模样。 而程恪冲着那湿淋淋的,水鬼似的阿九,伸出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阿九愣了愣,握住了那只手。 被拉上来之后,看得出来,她欢欣喜悦,而声音嗫嗫:“谢谢……” 程恪没答话,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月色很好。” “是啊,月色很好。” 可是阿九并没有望着真正的月亮,只望着程恪脸上的月光。 好像,程恪才是她的月亮一样。 “陆荞。”一句话,将我从程恪的记忆之中唤醒了,我这才反应过来:“啊?” “姥爷他……”程恪犹豫了一下,桃花大眼才对上了我的眼睛:“可能已经死了。” 这件事情,被刚才阿九那么一说,我想也想得到,只是故意不去往这方面想,而程恪这么一提,我的心像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猛然的刺了一下,是个猝不及防的疼:“嗯。” 那个每日早起,带着半导体收音机,提着塑料桶去溪边钓虾的老头儿……死了? 是被害死的,还是…… 我仍旧压着自己的一颗心,不敢去想。 “事情我一定会查清楚的。”程恪说道:“许多人许多事情,不能这么白白的发生,所以……” 声音不大不小,声调也平淡,可就是不容置疑。 “我知道。”我抬头望着程恪:“姥爷的事情,不用说,我跟你一起查。” 可是唯一知道姥爷秘密的阿九,死了…… 也许,阿九早晚也都会死在了姥爷的手下,姥爷既然做了那么多事情,就不会留下活口。 是啊,跟阿九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一样,她累了。 永无止境的朝着月亮奔跑,却连一个倒影也追逐不到,她付出了许多的努力,却没有一点成效。 这让人难受。 按着阿九说的方向,确实一路平顺,没遇上了什么养鬼师来滋扰。 回头看了看,那阿九留下的屏障倒是很结实,那些个养鬼师和姥爷并没有能追上来,而我们一路往南,倒是真的看到了山脚下的一口深潭。 今天天上没有月亮,在黯淡的星光下,那口深潭,像是一汪死水,黑沉沉的。 “咱们上哪儿去等着那个澍玉道长?”我望着程恪,将手里的长生抓的更紧了一些:“长生……怎么办?” 第296章:想赌一把 蜜丝马车打赏加更第一更 “先带着。”程恪别过了头去,望向了那一口深潭:“我记得这里的传说。” “你说这里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那个传说?”我眨了眨眼睛:“菖蒲告诉你的?” “嗯。”程恪薄唇一勾,桃花大眼倒是带了点怀念:“所以才被称为了潭深镇……” “我说。”忽然一个清雅的声音响了起来:“长生取出来了?真是历尽千辛万苦,你们是想着物归原主么?” 我回过头去,看见了魏浅承。 他正安安静静的坐在了那一个深潭旁边的大石头上,很随意的曲着腿,修长的手撑着线条完美的下巴,红唇总含着有毒似的笑容:“这几天,让你担惊受怕了。” 我看得出来,魏浅承那白皙的脖颈从领口露出来,完完全全已经好了。 对,拜长生所赐,他跟那个树叶子老头儿一样,全是打不死的。 长生不老,是多少人的心愿,但是真正长生不老,恐怕也不是每个人全能受得住。 我刚要说话,程恪已经凉凉的开了口:“没人为你担惊受怕。” “真是无情啊。”魏浅承晃了晃脑袋从那大石头上站了起来。 那个潇洒极了的身姿,像是在这个浓重的夜幕里面,能自己发光一样。 他的那双妖艳极了的丹凤眼,已经瞄到了我捧着的布袋子上,是个一点也不意外的模样:“你受苦了。” “谈不上。 ”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鸭子嘴硬。 程恪下意识的就挡在了我身前:“你来这里,又想怎么样?” 魏浅承一晃一晃,十分随意的走了过来,坦然的说道:“你说呢?陆荞,你知道,长生是个烫手山芋,你带着太危险了,我明白,你不过是想要安定平凡的日子,所以,东西给我,那种日子,我给你。” 他冲着我伸出了那形状完美的手,修长的手指头还轻佻的冲着我勾了勾。 “我没法子给你。”我咬了咬牙:“我确实欠你的人情,可是这件事情,我已经先答应了那个澍玉道长了,要亲手还给他。” “那个跟我有点相似的老头儿?”魏浅承这一阵子,自然也弄清了参与事情的这几个人的道道儿,歪着头,露出了小虎牙,以一种少年人才有的俏皮模样说道:“答应了又怎么样,你可以耍赖呀!” 程恪扫了魏浅承一眼,像是拿着魏浅承这个模样当个笑话看。 “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望了程恪一眼,说道:“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的,而且,姥爷和阿九跟长生之间的牵扯,我们还没有查清楚,所以长生现在至关重要……” 提起了姥爷和阿九这两个名字,心里莫名是一阵子难受。 我今生今世,还能再见到他们么? “阿九啊……”魏浅承的丹凤眼望着我们来的方向,璀璨的眼睛也像是映照出来了万千繁星:“她死了吧?我倒是想不到,她原来,也会选择死,不过,也许她也活腻了吧……” “你知道?” “她用我的长生之术,来来回回更换身体,我哪一次不知道?”魏浅承红唇一勾,是个自嘲的笑容:“但是现在,恐怕,再也没法子让她换身体了,不过也正常,就算是蒙着眼罩拉磨的驴子,也会累。” 她真的死了…… “有点突然,但是勉强能接受。”魏浅承回过了头来望着程恪:“为了你生,为了你死,结果跟猴子捞月亮一样,奔忙一场,一场空。” 程恪的桃花大眼却是分外的平静:“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利用她的,究竟是谁。” “你慢慢查。”魏浅承忽然到了我身边,伸手就揽住了我的肩膀:“陆荞就跟我走吧……” 程恪大概闭着眼睛也猜出来了魏浅承到底想怎么样,魏浅承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我耳边已经“噼啪”一声响,魏浅承像是被静电给打了一下子,手一下子就弹开了。 程恪拉了我到身后,沉静的说道:“你来的倒是正好,我正有事情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在长生上面动手脚?” 魏浅承眨了眨那妖艳的眼睛,做出了一个听不明白的样子:“这是个什么意思?我给长生动了什么手脚?” “你自己心里明白。”程恪正色说道:“如果没有动手脚,长生怎么会那么坚固?” “你们怎么知道长生有多坚固?”魏浅承的眼神一凛,聪明如他,一下子就猜出来了:“难不成……你们想要毁掉长生?” “正是这样。”那个树叶子老头儿的声音也安然的响了起来:“自从你把长生盗走了之后,我就一直想要将长生给毁掉,这种不容于天地的东西,根本不应该继续存在。” 他回来了。 魏浅承一听,红唇是个嘲弄的笑容:“长生哪里就那么容易毁掉,我没有动手脚,也没必要动手脚,你就没怀疑过,长生自己的意志么?” “长生自己……” 毫无疑问,那个女人求生的欲望非常强,大千世界的滚滚红尘,她全想要领略,当然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 “我也知道出长生是个错误,将长生注入了意志,更是错误之中的错误。”树叶子老头儿苦笑了一下子:“现如今,利滚利的高利贷似的,要滚雪球一样的还。好不容易在昆仑山求了玄铁匕首,擦了我的血,居然都没用。” 造出来容易毁掉难啊,这下子好了,手捧刺猬,无从下嘴。 “老头儿,看样子,你好像是活腻了。”魏浅承望着树叶子老头儿:“难不成,你是想着用自己的命来赌一把?” “没错。”树叶子老头儿倒是坦然:“我就是想赌一把。” “用命……”我的心里忽然沉了一下子:“要是长生毁灭了,那依靠长生延续的寿命,是不是也就跟着长生一起消失了?” “谁知道呢?”魏浅承是个满不在乎的样子:“毕竟,长生打制造出来之后,就一直没毁灭过。” 树叶子老头儿……想要冒着自己消失的险,将长生给毁掉,牵扯在内的,还有魏浅承。 第297章:火烧灵位 “那你们两个……” “我还想着跟你一起生孩子。”魏浅承一双丹凤眼灼热的望着我:“所以,你舍得冒险毁掉长生么?” 其实这个事情,早就该想到的,怎么就一直也没想到…… “你不是有长生之术么?”树叶子老头儿说道:“你大可以换个身体,继续活下去。” “可是我舍不得这一具身体啊,”魏浅承一双眼睛盯牢了长生,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来:“我用惯了,不想换。而且,别跟我说什么天下苍生,我不管那么多。” “要不是你,根本就不会出这么多的乱子。”程恪的桃花大眼毫不畏惧的盯住了魏长生:“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可我得到的那些个东西,偏偏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魏浅承昂起了线条优美的下巴来:“我还有心愿没了却,所以……你们要毁,我只能抢。” 魏浅承虽然还是个悠然随意的样子,可是他颀长的身上,带了杀气…… 树叶子老头儿的眼神凛冽了下来:“你搞的天下大乱,还要继续肆意妄为?你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么?” “贪心……”魏浅承眯了妖艳的桃花大眼,周身全是十分危险的气息:“我只知道,想要的东西,不全力以赴,就得不到,而别人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长生,只要存在,就免不了还是要被人你争我抢。 而且我总觉得,当年魏长生将长生从潭深镇拿出来的时候,应该就有某种原因,可是,到底是个什么原因呢…… 魏浅承颀长的身子略略的往下一沉,脸上还是挂着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其实却是个准备好了要动手的感觉。 树叶子老头儿眼睛一抬,应该是对魏浅承严防死守,他的身子侧过来,说道:“我才是制造长生的人,长生的去留,本来就是我来决定的。” 树叶子老头儿看来根本就不了解魏浅承,讲大道理于他来说是并没有毛线用处的,他不按常理出牌都惯了,跟他怎么可能说得通! 果然,魏浅承还是那个近乎于无赖一样的悠然神态:“流水的主人,铁打的长生,谁抢到了,就是谁的,要吃鸡蛋,难道还得去跟母鸡谈个恋爱不成?” 话音未落,魏浅承手上有个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子,那光芒映照在了他还在微笑的脸上,光华璀璨之余,一股子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就从半空之中扩散了开来。 树叶子老头儿本来梳理的“一丝不苟”的花白头发,被那个力道一冲,也全胡乱的朝天飞扬了起来,结果那力道太强,居然将树叶子老头儿那头发带头皮整个给掀开了。 这不是地中海校长戴假发巡游操场,被风吹走露秃头的老梗了么! 可我还是大吃一惊,因为我这才发现,原来那个老头儿的花白头发,不过是个精致的假发套,而假发套这么一掉,里面是柔顺又黑亮,能给霸王防脱代言的好头发! 那头发不仅发质好,还挺长,让我身为一个女人都自惭形秽,莫名其妙想到了一句李白的诗:“朝如青丝暮成雪”。 不过……用在了他身上,不如说朝如白雪暮青丝。 这个老头子的模样,果然是假扮出来的,用过长生的人,根本不会老! 魏浅承红唇一勾,是个不屑的笑容:“年轻不是好事么?遮遮掩掩的装什么深沉?” “我跟你不一样,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树叶子老头儿沉了声音:“这才是我该有的面目。” 魏浅承嗤笑了一下子:“我没空跟你说这些个无聊的废话,今天,我只要陆荞和长生!给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说着,手一抬,周围忽然聚集了很多盈盈的鬼火。 本来是萤火虫一样的星星点点,可是一霎时,聚集在了一起,居然“嗤”的一下子,亮成了一片,冲着树叶子老头儿就扑了过去。 我第一次看见,魏浅承动用自己养的鬼! 而那些个鬼,需要非常多的阴气饲养,一般养鬼师要是养到了这个程度,一定会被鬼给反噬的。 树叶子老头儿当然不是白活这么多年,是个深藏不露的,当然不会怕这个,抬手就要挡住,却还是架不住那个数量,被围的密密实实的。 而魏浅承那一招,不过是个虚招,用那些个鬼火暂时的挡住了树叶子老头儿,身子一晃,倒是冲着我就过来了,修长的手往我眼前一伸:“跟我走,你要的日子,我给你……” “恐怕由不得你。”程恪颀长的身子自然将我挡住了,凛冽的桃花大眼看向了魏浅承,将魏浅承给格住了:“魏浅承,她要的日子,只有我能给。” 魏浅承妖艳的眼睛一暗:“为什么……我想得到的,你总得和我抢?” “不过是因为,你想得到的,根本不应该被你得到……”程恪答的理所当然,两个人的眼睛一对,噼里啪啦一路火花带闪电。 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更可能是这两个都不爱吃亏的人一起动的手。 耳边是一阵一阵呼啸而过的风,阴气穿行,擦着我头发就过去了。 程恪和魏浅承天生就是对头似的,见了面,总也免不了要打架,这下子跟平常一样,两个人轻车熟路的做了对方的对手,你来我往,拼一个势均力敌。 而且……他们彼此之间,因为与对方是十分熟悉的,招式的迎来送往之前,全懂的怎么闪避腾挪。 更知道彼此的弱点在哪里,比如魏浅承的天灵盖,还有程恪的我。 数不清的阴气飞镖似的满世界乱窜,我见事不好,赶紧往深潭旁边的大石头后面缩,城门失火,不能殃及池鱼。 帮不上忙就别添乱,这是我跟着程恪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以来,给自己定下来的人生准则。 程恪的攻势锋锐凌厉,魏浅承则霸道张扬,拿着这两个人当玄幻剧看,可真是够养眼的,拍成了碟往外卖,准能赚大钱,人家还得好评特技做得棒棒哒,肯定不仅仅花了五毛。 不过这两个人现在的动作就算再怎么赏心悦目,也不应该是单看热闹的时候了,我握紧了手里的长生,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现在怎么办? 说是跟长生没瓜葛了,可是这扫把星一样的东西,现在还不是又回到了我手里来了! 真是命中注定抱长生啊…… 再看树叶子老头儿,被那些个鬼火一围之下,就从怀里取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燕子风筝,那燕子风筝本来也只有三寸大小,像是个庙会上面卖的玩具,但是迎着风,被那树叶子老头儿一拍,一下子就变大了,扇动着翅膀,就将那些个盈盈的鬼火不容置疑的吹散了。 魏浅承一手格住了程恪,侧头望着树叶子老头儿,冷哼了一声:“老当益壮啊……” “彼此彼此……”树叶子老头儿望着魏浅承,是那个招牌式的狡黠一笑:“都一样。” 魏浅承嘴角一扯,张扬的望着程恪和树叶子老头儿:“那就你们两个一起上,我还要赶着跟陆荞回家生孩子。” 程恪的桃花大眼冷下来,手上阴气一凝,冲着魏浅承的脖子就划过去了,魏浅承利落的将腰一折闪避了过去,树叶子老头儿紧随其后,往地上一拍,魏浅承那混沌的影子之中便滋生出来了数不清的黑色藤蔓。 那些个藤蔓将魏浅承的腿脚全萦绕住了,树叶子老头儿接着跟魏浅承说道::“我说,要是长生完了,说不定咱们也要陪着长生一起死,我看,你最后的这段时间,还是做点想的事情来的合适……” “我还没准备好那最后的时间,“魏浅承答道:“所以,我就不许长生被毁掉,活着虽然也很腻味,不过,既然还有些个希望,那就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等的人,还没等到,我怎么能死……” 说着, 就算在这个两面夹击的情况下,魏浅承也还能抽了空,灼人的眼睛盯了我一下。 我一阵心虚,赶紧就仰起头假装看星星……啊,那不是猎户座么。 “陆荞。”正在这个时候,我耳边忽然想起来了一个声音:“把长生给我。” 我后背一下子就凉了,这个声音……是姥爷! 果然,回过头,姥爷就站在了我身后,冲着我伸出来了粗粝的大手,脸上是个毫不容情的冷酷:“你以为,你逃得过?” 我往后一退,盯紧了那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睛,想说话,却忽然发现,嗓子像是被封上了一样,居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好孩子,”姥爷眯起了那眼睛,深深沉沉的是个阴骛:“长生本来就是潭深镇的东西,你现在是胳膊肘往外拐么?” 说着,奔着我就伸出了手来要生抢,我叫不出声来,就想也没想一手利落的放了血就撒过去,一手则将长生给抓紧了,心里暗暗吃惊,姥爷是怎么绕过了魏浅承和程恪还有树叶子老头儿,出现在了这里的! 他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瞒过了他们三个啊…… 除非……我的眼睛扫向了那口深潭,那个深潭会有什么密道之类的东西,连接了这个地方跟祖坟不成? 被我的血一溅,姥爷利落的就往后面躲了过去,但是明显腰肢柔软,落地无声,根本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老人! 而我后面,就是那口深潭,已经退无可退了。 攥紧了手心,他的事情还是扑朔迷离的,长生要是给了他,想也知道,准得不来好! 弄不好,我就成了个祸国殃民的罪人了,谁再被长生害死,大概全要赖我…… 这不行,这个黑锅我可不能背! 打定了主意,握住了长生,就是不松手。 姥爷再厉害,也是个带阴气的,而赤血咒对阴气是百试百灵,他好像根本不想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只是沉着眼睛盯着我,低低的说道:“我不信,你一身血,就用不完!” 没关系,程恪他们会来救我的…… 想到这里,我就打算偷偷摸摸的捡一块石头跟程恪报信,可是姥爷似乎早看穿了我想做什么,盈盈的鬼火一闪,全压在了我身边的石头上! 真是丧心病狂啊……姥爷沉下脸来:“既然你不识抬举,我也就不客气了!” 说着,冲着我怀里的布袋子,就伸出了手来! 我一咬牙,身子往后一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直接仰头栽到了那一潭黑水里面去了。 “啪……”电视里面的沉潭,多数是少女为爱表真情,那是多么艳丽凄婉,可惜我只感觉自己,悲壮的像是泥牛入海不回头。 在沉入了黑水之中的最后一秒,我看见了程恪回过了头来,桃花大眼骤然一缩,将魏浅承甩下,奔着这里就过来了。 而魏浅承也发觉了,眼神一凛,看向了姥爷。 我不怕……冰冷的黑水将我浑身包围了的时候,我还坚定不移的想着,程恪会来救我的。 自己终于,饰演了一回悲剧女英雄,只是不知道那个画面美不美。 “通……”我抬起头来,看着那一点点的星光在头上渐渐的消失。 好冷…… 长生被那黑水一泡,之前沾满了的符纸灰当然在水里被冲散了,隔着那个布袋子,也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来。 我是在去海边玩儿的时候,跟朋友学过潜水,但是学艺不精,堪堪也就是个皮毛,这下子,可真是拿着命来搏啊…… 稳定了心神,我将长生往内衣里面一塞,就挥动了胳膊腿,想着寻找一个能躲避开姥爷的地方,重新上岸去。 长生的光透出内衣映照了出来,让我很像某种深海荧光鱼。 不……那鱼不仅不好看,还满口獠牙,丑的凶神恶煞的,不能拿来自比。 不想了,先上岸,东边好像还可以……我正打定了主意往那边游动的时候,却没想到,这个潭不仅根本没有什么浮力,甚至地心引力似乎也比别处要厉害,我手脚怎么滑动,整个身体还是直直的冲着下面坠,像是我根本没落水,而是落入了一个万丈深渊一样! 这又是个什么幺蛾子啊! 一颗心立时就慌了,对了,这水,不是一般的水,说什么能联通阴阳两界,里面根本没有底?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这下子坏了菜了!这岂不是不成了那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的流沙河了! 不过不用担心,我拼命让自己不要发慌,程恪他,什么都做得到。 果然,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瞬,我看见了一道亮光贴着那水面掠过,像是厉害极了的两道阴气冲撞在了一起。 接着,一朵水花在水面上直直的坠落了下来,像是要奔着我过来,眼睛在这水里看不太清楚,只觉得是模糊一片,估摸着,是程恪跳下来救我了! 我立刻跟个大号章鱼一样,拼命的挥动着四肢。 程恪估计也看见我了,像是离弦之箭一样冲着我沉下来。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怎么程恪冲着我过来的速度那么快,我反而还是离着他越来越远? 一低头,这才看见了,怪不得我浮不上去,原来是我的脚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种黑色的,丝丝缕缕的东西给缠绕上了! 那是…… 头发!人的头发! 那头发在黑水之中,更是显得乌黑油亮,随着水波跃然而动,像是活的一样,正在狠狠的将我往下面拉! 妈呀,怎么这个深潭里面,还有水鬼呢! 被长生引过来的? 我立刻弯下腰来,想将那些个黑头发从我脚腕上扯下去,可是那黑头发将我的脚腕死死的勒住,根本就松不开!不仅如此,更多的头发缠绕了过来,想将我的手腕给给缠住。 我发了狠,就想将那头发给生生的拉断。 但是那头发也不知道怎么滋养的,居然柔韧无比,将我的手心儿给勒出了血来,也没断! 而我的赤血咒在地上虽然对些个妖魔鬼怪所向披靡,可是这毕竟是在水里,血飞快的稀释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我心里发慌,可是这头发还在飞快的将我往下拉,程恪的身影,离着我越来越远了! 而一阵窒息的感觉翻涌了上来,因为缺氧,我的头开始发昏,手脚也逐渐的没有力气了。 就在一阵昏沉之中,我忽然想起来了,我头上是中式的发髻,还插着一把簪子呢! 那个簪子,我记得还挺锋利的,死马当活马医吧……想到了这里,将那簪子给取下来,就要往那一把带着我飞速下沉的头发上面割下去,希望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可这个得意劲儿还没在心里待热乎呢,忽然那一团子黑头发之中,露出了一只苍白的手来,拉住了我的手。 水……水鬼还是要拉我做替身了…… 那手将我的手重重的往下面拖了过去。 眼见着,离水面,已经远成了十万八千里,而程恪的身影虽然拼了命的冲我靠近,却还是触之不得…… 终于支持不住,一串气泡从我嘴边冒了出去,我费力的想撑起眼皮,看看这个水鬼是个什么模样的,却怎么也抬不起眼皮来,只觉得两只眼睛往上一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像是累极了,再想清醒,也不得不闭上眼睛睡过去。 不,这不叫睡,这叫昏迷…… “求我……求我……”忽然,长生的声音响在了耳畔,跟平常一样,看见我要睡的时候,就贱贱的出来作妖:“只要你求我,你就能回到程恪的身边……快求我……” 我求你姥爷的腿……就算死了,我也绝对不想再跟长生有一点的关系了! 就在我的坚贞不屈之下,最后的意识也涣散了,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咳咳……”再有了意识,是被自己给咳嗽醒的,鼻子发酸嘴里发涩,像是刚被人当成白菜泡在了卤水里面再捞出来一样。 而第一个感觉是,冷……好冷……身上湿答答的。 但是扑面而来,全是温暖。 睁开眼睛,看到了橙红色,跳跃着的光。 火! 我侧过脸去,发现自己正躺在了一堆火旁边。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是湿淋淋的,可是身上,正盖着一个斗篷。 百兽皮缝成了的斗篷! 我身上不禁一个激灵,我当然没忘记,上次在西宋大墓之中,程恪受伤的时候,顶住了魏浅承的那个人! 那个人……又出现了! 伸手摸了摸内衣,长生还好端端的被塞在里面,愣一看,让我本来一马平川的身材看上去伟岸了许多。 将长生取出来握紧了,四下里看了看。 这个地方是哪儿啊? 看上去像是电视里看见过的窑洞一样。 奇怪了……我不是落进了那个能联通阴阳的深潭里面了么……还有,程恪呢? 坐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发现姥爷先前给我下的咒失效,能出声了,就壮着胆子喊了一句:“有人没?” 没人回答我。 想想也是,那个帽斗篷好像挺愿意学雷锋,做好事是不愿意留名的,斗篷都丢在了我身上了,没遮没掩的,肯定更不愿意现身了。 这可是连着帮了我两次了,他(她)到底是谁啊。 算了,还是搞清楚这里是哪里吧!最好能找到了程恪。但是因为璇玑珠的缘故,现在是没法子跟程恪联系上了,反正长生也取出来,没必要镇灵了,我就想将璇玑珠给取下来。 无奈何璇玑珠这次真的是给扣了一个死结之中的死结,根本就解不开,牙也够不到,一番不雅的挣扎之后,我终于算是死了这条心了。 站起身来,拿着那个斗篷将自己湿淋淋的身体给裹严实了,四下里看了看,觉得这里无端端的,也有一种密室密道的感觉,跟杨家祖坟下面差不多。 伸手从那个篝火堆里面想着拿一个柴禾照着路,转头仔细一看,饶是经历大风大浪,也吓了一跳,堆成篝火的,哪儿是什么柴禾啊! 是灵位……一个一个的灵位! 第298章:一场试炼 造孽啊…… 这是怎么个深仇大恨,把人家祖宗吃香火的灵位给烧了? 但是现在也没法子了,那个肆意妄为的人可不是我,希望这些在天的灵主,可不要怪我! 事已至此,已经是个虱子多了不痒,帐多了不愁的时候了,我只好伸手拿了一个点了火的灵位,就往里面照了过去。 里面,不出所料,像是一个祠堂,跟古装剧里面一样,是规矩的摆台。 只是摆台已经是个乱七八糟,跟被打劫了一样的光景,一切都被搞了一个稀碎。 谁家的祠堂?对了,这不是有灵位呢么!结果借着那火光,发现灵位上面的描金字体,已经全被熏了一个乌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怀着一种擅闯禁地的愧疚,我继续往里面照着,想着找个出路,可是左看右看,并没有找到门。 奇怪…… 为什么我能从那一潭深水里面,给人捞到了这里来了。难道这里就是姥爷悄然出现的那个“密道”? 怀着好奇,就想往祠堂内部看一看,正在这个时候,那个灵位的光一闪一闪的,我没看清楚脚下,一下子绊了一跤,扑在了地上。 “哎呀……”我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了看,怎么祠堂还有门槛啊…… 不对!门槛怎么能动? 是蛇! 我一颗心一下就提起来了,妈呀,这里怎么还有蛇啊! 能让人给误认成了门槛的,当然不可能是个小蛇了,看上面那花里胡哨的纹路,没准还是一条毒蛇呢! 我三步两步往后跳,挥动着那个点着火的灵位看了看,只听“嗤”的一声,那个蛇就反转了过来,一颗大脑袋冲着我就顶了过来! 在灵位上面那黯淡火光的照耀下,我看清楚了那个蛇的头部,更是看直了眼,你说一条蛇,头上怎么会长了头发出来? 而且那头发黑亮黑亮的,还滴滴的往下淌水,我一下就明白了,刚才我掉进了那个深潭里面,就是这条蛇在用那满头秀发,将我给缠下来的!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转基因蛇? 我一脑子胡思乱想还没想清楚,那条蛇黑长顺的头发往后一甩,居然跟美人出浴似的,是个特别妩媚风情的姿态,一个脑袋就从那黑色的头发下面给露出来了。 这要是个人头,那可就更新鲜了,好在这个蛇精大人可能修炼的还不太到位,头脸并不是人样,还是个蛇脸。 可是我这心还还有放下来,那蛇的下颚就跟劈开了一样,张成了个180度,满口带着黏涎的大白牙冲着我就咬过来了! 我满心是个叫苦,真是曹操背时遇蒋干,胡豆背时遇稀饭 ,什么都能让我给碰上! 好在靠着阴阳御鬼之术,身体的反应一向十分灵敏,我身体往后面一折,就闪避了过去,眼瞧着那蛇一条红领巾似的舌头就冲着我猛地探了出来! 我忽然想起来了,传说之中的蛇精,能把舌头伸进了人的鼻子里面,再从鼻子戳进了脑子里面,将人脑子当八宝粥给喝下去,把人给吸成了一个空壳,再用人的躯体做皮,让自己成了人样…… 我可不想当蛇皮! 但是转身一看,这个地方逼仄,灵位是全给撤下去了,身体将将是抵着了一个那个供桌的边缘。只得一翻身上了那个供桌上,手里拿着灵位当成了火把就在那大蛇眼前给晃了过去,野生动物一般怕火,希望这大蛇也有点自知之明! 果然,那大蛇倒是不负厚望,见了火,脑袋也就缩回去了,但还是虎视眈眈的盯着我,红舌头翻来卷去,像是早预备好了要料理我。 我定下了心神来,这蛇是怎么回事?显然那个毛斗篷是想着救我啊,可干嘛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将蛇也给料理了,还给我留下了这么个厚礼来? 那蛇伸着头,灵位的火焰在它那棕黄色的眼睛之中映出了亮晶晶的两个小点儿来。 这么耽搁下去,也不像回事,灵位迟早能点完了,到时候我一定难逃一劫,只得一边留神那大蛇,一边用空闲着的左手在供桌上胡乱的摸了摸,看看有没有什么剩下来的工具。 结果摸来摸去,一伸手,我别的没找到,从身后摸到了一个挺大的圆盘子来。 将圆盘子往眼前一拿,是个镂刻的挺精致的黄铜器具,显然是祭祀的时候摆放贡品的,要说这个个头,跟个铜锣一样,摆三个猪头都绰绰有余。 黄铜盘子挺沉重,我寻思着,怎么利用这个东西呢?对了…… 我将火把给放低了一点,那蛇显然就觉得自己机会来了,跃跃欲试的要探头,我将大铜盘子拿在了手里,人就往左边动。 那蛇当然也跟着我往左边动,我大着胆子将那灵位往旁边一放,那大蛇一见没了火,就没什么怕我的地方,立刻就把脑袋给伸过来了,大嘴一张就奔着我的脑袋上,一股子腥气扑鼻而来,我一手拿起来了那个大铜盘子,毫不迟疑的就将那个大铜盘子给塞进了大蛇的嘴里。 这个出手,自负的说,绝对称得上一个狠稳准,铜盘子卡在了大蛇上下牙齿的中间,吐不出来吞不下去,大蛇一下子蒙圈了,动了动自己的大嘴,还是个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的蠢萌模样,棕黄色的眼睛挺迷茫,那个样子特别喜感。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望着那只蛇:“你别吃我,我送给你个口罩买命。” 大蛇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 忽然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是个挺狂暴的样子,就算没法子用嘴吞我,也还是将树干似的身躯摇头摆尾的晃动了起来,想着把我给缠起来,我立刻重新将那个灵位给拿过来,奔着大蛇那满头秀发就燎。 也许那大蛇的满头秀发长得不容易,是格外珍惜的,见状忙就缩了回来,我趁着这个功夫,三步两步就从大蛇滑腻腻,遍生鳞片的身上跳过去,重新到了那个篝火旁边去了。 反正篝火这里的灵位还多,大蛇要是怕火,坚持一会儿也没问题。 大蛇刚才之所以不去吞吃昏迷不醒的我,应该就是怕火吧。 果然,到了篝火旁边,大蛇就不愿意伸头了, 大嘴嘶嘶的发出了气声,像是在恐吓我:“小样儿,你给劳资等着。” 反正它戴上口罩,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我一心想着,火灭之前,我得赶紧离开这,也不知道程恪到底怎么样了,先找找出路吧。 “嘿嘿嘿……” 忽然正在这个时候,一阵笑声从大蛇后面传了过来。 我一颗心立刻就揪紧了,这大蛇难道不光长出了人头发,还能进化的说人话了? “喂!”我立刻说道:“谁在说话?” “这么多子子孙孙往这里来过,也就是你对付小花,对付的有趣。”一个挺苍老的声音饶有兴趣的响了起来:“有意思。” 小花?难道……是这个大蛇的名字? 果然,大蛇一听这个名字,就露出来了一个挺委屈的模样,似乎恨不得找人撒个娇。 “你是……哪位?”我壮着胆子往那大蛇后面看过去,只见影影绰绰的,大蛇后面有一个虚浮的人影,鬼火似的忽然就出现了。 难道,是那个兽皮斗篷? 我立刻说道:“是您救了我?这个兽皮斗篷,是您的?” “不是我的。”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我倒是还想问问你,你怎么进来的。” “啊?”我疑惑起来,这个老头儿又是谁啊? “那……”我问道:“您是哪位?这里又是哪里?” “你不知道?”那个苍老的声音纳闷似的:“那你到底是怎么来的?” “你们家小花把我拖进来的呀大爷!”我满心是个欲哭无泪:“现在您能不能行个方便,给我指条出路?我就不计较你这宠物伤人的事情了,我出去还有急事呢!” “大爷……你恐怕叫的不对。”那个苍老的声音愉悦的说道:“要在外祖父前面加几个曾,我得细细的数一数……” 啊?我一下子就愣了:“这是……杨家的祠堂?” 不能啊,杨家的祠堂我去过多少回了,不是种着大槐树的那个院子么,怎么成了这里了? “这个地方,是族长的祠堂,也是试炼族长的地方,历年的每一个族长,都得在这里通过了考验,才能得到了守护长生的资格。”那个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可惜……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很久没有人往这里来了……” 我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老头儿,难不成就是小球里面那个从澍玉手上接管了长生的老头儿那魂魄,一直没升天,留在这里看守长生? 而魏浅承之前的那些族长,都得要从这里接受一个考核,顺利通过,才能获得了守护长生的资格,而这里的灵位…… 像是看到了我望向了篝火的视线,那个苍老的声音高高兴兴的说道:“没错,守护过长生的每一个族长,灵位都会放在了这里,继续跟下一任,一起守护长生,这里,是潭深镇所有族长专用的祠堂。那些被你给点成了篝火的,就是历任族长的灵位了。” “天地良心,这不是我点的啊!”我心头一紧两手一晃:“您可不能冤枉我!” “是么。”那个苍老的声音像是带着轻笑,完完全全不信啊! 完了,这个黑锅又扣到了我背上了! 话说到这里,我大着胆子就猜测了起来:“这里,是在那个深潭下面……” 那个深潭之所以被渲染的那么神秘恐怖,八成就是要遮掩这个秘密啊。 而我无意之中,跌落到了这里来,那个被称为小花的大蛇,应该是这里的“看守”,以为我是来考那个族长考试的,就将我给拽过来了,但是因为水性不好,我差点给淹死,这个时候,那个兽皮斗篷出现了,救了我一命,将我给留在了这里…… “潭深镇几个家族,一开始的时候,本来就是一家人,轮换从几个姓氏之中选择族长来看守长生,也是怕一家独大,将长生给垄断了起来。”老头儿接着说道:“所以每一个族长的候选人,为了不让家族蒙羞,也都是拼尽全力的努力,本来一直相安无事,谁知道,还是有子孙,没能抵抗的住,长生的诱惑。” 看守长生的资格,是荣誉的表现。 这个苍老声音说的,是魏浅承啊。 “不过,现在你将长生给带回来了,这很好。”那苍老声音接着说道:“现在,完成了对你的试炼,你就可以得到了看守长生的资格了。” “不是,您误会了,我不想着看守长生,甚至我以后见也不想见长生了!”我赶紧说道:“我只不过是受人之托,代为保管,总要还回去的,而且现在长生的制造者也出现了……”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那篝火忽然一下子就“砰”的大了起来,亮了不少倍。 很多低沉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开始吧。” “啊?开始什么?” “嗤……嗤……”身后出现了不太吉利的声音…… 我略略回过头,只见很多黑色的东西,像是利刃一样,冲着我就刷刷的过来了,是个要将我给万箭穿心的光景! 这是哪儿对哪儿啊! 我心里叫苦不迭,一边满口喊着误会,一边将那些个黑色的东西给闪避了过去,“嚓……”那黑色的东西近了,我才看出来,是阴气组成的, 箭矢一般的东西,闪避的困难,贴着我的头发和身侧,就过去了好几个! “希望,你是一个合格的族长,肩负的起守护长生的资格……” “我根本不想当族长,我就是个过路的啊!” 可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已经沉寂了下去,似乎已经打算看我怎么应对这个“考核”了。 我根本不想考试啊! 那个兽皮斗篷将我弄到了这里来,自己消失,难道,是……故意的么? 四下里看了看,根本没地方躲! 第299章:指甲落地 蜜丝马车打赏加更第二更 真是要死了! 那些个阴气锋芒凌厉,要是躲闪不过,非得当场就被扎成了刺猬不可! 想也知道,有资格到这个族长祠堂来的,肯定都是养鬼师里最拔尖儿的,就像是程恪和魏浅承那种人,给点高难度的可想而知,可我呢?我这么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主儿是招谁惹谁了! 一边在心里吐槽,手边躲闪不及,胳膊已经被“嗤”的一下子划破了一道口子来。 忍住了疼,往地上一滚,倒是三步两步的到了那个大蛇附近来,没遮没拦的,只有这个大蛇看上去能挡一挡,何况,大蛇的嘴被我给堵上了,吃也吃不了我。 大蛇一看我还敢往它身边凑,自然怒不可遏,抬起了头就要拿着脑袋撞我,阴气跟着我一溅,倒是将那大蛇的头发打断了几绺,大蛇一看,十分心疼,弯了身子就要游走了,我赶紧也贴在了大蛇身后,眼看着阴气在那大蛇坚硬无比的鳞片上发出铮铮的声音来,戳在身上就真是惨了。 “嚯嚯嚯。” 老祖宗笑的倒是挺欢畅! 那个若隐若现的人形,不管离远了还是靠近了,都是个影影绰绰的模样,这叫什么来着,是介于人和鬼之间的——灵。 也没心情去考虑这个灵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先跟着大蛇一路躲,大蛇嫌我累赘,想用大脑袋将我给拱出去。 你赶我我就走?我又不傻。 赖在了蛇旁边躲了一阵子,那些个四溅的阴气终于是消失了,我将脑袋探出来,说道:“曾外祖父,我想跟你说清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也没想着当族长,长生的制造者现在想要将长生给毁掉,所以我得想法子……” “在这。”忽然我背后,传来了这么一个声音。 我回过头来,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养鬼师……们。 好多! 简直跟春运的火车站一样,林林总总,各式各样,男女老少全有,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我。 眼睛,全瞄向了我怀里的长生。 现在长生上面的符纸灰全被深潭里面的水给冲下去了,正在布袋子里面熠熠发光,那些养鬼师的眼睛,跟着长生一起熠熠发光。 他们怎么也来了!简直跟苍蝇一样,哪儿有腥气往哪儿飞啊! 我将长生给抱紧了,往后退了一步:“咱们,有话好好说……” “上!” 可惜那些人并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而是全抬起了手来,奔着我就使出了阴气,一时间阴气滚滚,鬼火荧荧,被那些个养鬼师使唤出来的小鬼呼啸而出,四处盘旋。 “唔……唔……”鬼哭狼嚎之下,不大的陋室,一下子吵嚷的像是农贸市场。 大蛇见状,更想将我给甩开了,我哪能放过大蛇这么好的一个屏障,翻身到了大蛇的脊背上,跟骑马勒缰绳一样,将大蛇脑袋上的头发给抓住了,将自己牢牢的给固定在了蛇的脊背上。 这大蛇的头发宛如龙的逆鳞,一碰一个炸,它转了身子就想着伸出尾巴,将我从它背上给卷下来。 我灵敏的闪避过去了,那些个养鬼师们倒是被大蛇的暴动给掀翻了不少。 “小花啊小花,”我念叨着:“虽然咱们俩算是素昧平生吧,不过这次可真是要承蒙关照了……” 大蛇一张嘴还被铜盘子给撑死了动不了,转头盯住我的赤黄色眼睛满满都是怒意,那些养鬼师以为小花是我养的,寻思了寻思,连着小花一起打。 不少纸符锋锐如刀擦着小花的鳞片打了过来,炸的也有碎的也有,小花铜皮铁骨,一概不放在眼里。 而那个守护长生的先祖灵体,则像是有几分赞许:“不错,很能审时度势,借物打物……” 完全就是个看热闹的模样啊! 看来谁也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了,可是现在怎么办,难道耗下去? 而几个养鬼师倒是身怀绝技,顺着小花的鳞片,也跳上了小花的脊背,想将我怀里的长生给夺过去。 我没迟疑, 正好胳膊上的伤还在淌血,就将血擦下来甩过去,赤血咒在他们身上烫出了一股子一股子的白气,随着几声惨叫,他们全摔下去了。 当然,别的养鬼师则拿着那几个出头鸟当了垫脚石,也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小花暴怒,哪里能容忍这么多人登鼻子上脸,翻过身就在地上打了个滚,天地当然一下就在我的眼前翻转了过去,跟做过山车一样,刺激的人脑袋都发空。 而小花重新昂起了脖颈来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身上……轻松了不少…… 伸手往怀里一摸,心顿时就凉了,怪不得轻松了,小花那么一翻滚,长生从我怀里给跌落出去了! 果然,低头一看,那个粗布袋子正在地上熠熠生辉,那些个养鬼师见了,当然就将我给放弃了,奔着那个布袋子就凑了过去,跟看见了馒头渣的一窝蚂蚁一样! 长生丢在了我的手里,那我不就成了罪人了么……之前那些罪,也全白受了! 一咬牙,翻身就从小花身上给跳下来了,发了狠将血一撒,血滴一落,那些个离着长生比较近的养鬼师全跟中了枪子儿似的就倒下来了,我赶紧过去要将长生给拿回来,但是我的手刚要够到长生的时候,就被一只脚死死的踩在了下面。 痛……俗话说十指连心,那个感觉简直能把人给疼的断了电!我抬起头来,看见一个有二百来斤的壮汉正一边踩着我的手,一边要弯腰将长生给捡起来。 捡起来就糟了,可是那只脚实在太沉,我根本挣脱不起来! “砰……”正在这个时候,身后一个力道锋锐的袭了过来,那个壮汉像是风筝一样的就被掀翻了,而一阵“喀拉”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是个刺鼻子的血腥气。 我抬头一看,那个壮汉踩过我的脚……齐刷刷断了! 而壮汉自己,还是满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盯着血肉模糊的脚腕白生生的骨头茬子,和跟自己已经完全没关联的脚,半晌,才发出了一声惨叫来。 我眨了眨眼睛,檀香的味道已经将那个血腥气冲淡了不少,程恪那单薄颀长的身影,跟每一次一样,挡在了我前面,清越的声音锋锐的像是房檐下挂着的冰锥:“还有谁动过你?” “没了没了!”壮汉的血蔓延了过来,眼看就要沾湿了那个袋子了,我赶紧弯腰将那个袋子给搂在了怀里,老老实实的缩在了程恪的身后:“你来了。” “嗯。”程恪满脸是个不悦。 “阴阳御鬼之术!”老祖宗的灵像是看到了电影里面的精彩片段一样,是个乐不可支的样子:“好!” 程恪像是没看到那个灵,根本也没回答,桃花大眼四下里一扫,整个人那股子说不出的慑人气势,实在太过锋锐强大,将那些个养鬼师全给镇住了。 他们跟犯了毒瘾的瘾君子看鸦片似的看着我手里的长生,是个病态的渴望,但是因为程恪,却又让他们感觉出来了危险。 像是在抉择,要怎么火中取栗。 程恪就算面对那么多严阵以待的养鬼师,也是个不慌不忙的样子,侧头冲我伸出了修长的手来:“给我看看。” 我赶紧将长生托了过去:“祸害遗千年,估计没坏。” “我说你的手!” 程恪一双英挺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忙将被踩过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将那个大脚印子擦下去,才搁在了程恪的手里。 手指头肿了起来,而指甲,被踩的淤了血。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转了头,凛冽的望着那个已经断了脚的养鬼师。 那个养鬼师见程恪的样子,惊骇到了极点,像是看到了索命的鬼,一面忍不住要往后退,口中一面还在嗫嚅:“我……我不是故意的……” 说是这么说,他却趁着这个机会,忽然像是超人一样,将自己胸前的衣服给裂开了。 要变身啊? 不是变身,而是他的胸膛,出现了一个黑洞,而那个黑洞之中,正“腾”的一下子,飞出来了一股子毒气似的黑雾! “啪。”程恪的手扬了起来,那股子黑雾忽然一下子就散了,而地上,出现了薄薄的一层虫子。 那些个虫子背上的翅膀,全跟身体分离了。 “好……好快的出手……” 那些个养鬼师里,已经有人按捺不住的惊呼了。 “她的指甲被你踩成了那样,”程恪眯起了桃花大眼来:“所以,你该赔。”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喀拉”,那个养鬼师满手满脚的指甲,全生生的像是被一个看不到的力道扯了下去,鲜血飞溅,那惨叫……还是不说了吧。 因为失血过多,那个大汉倒下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一旁的养鬼师们见状, 全面如土色。 “谁还想抢。”程恪望着那些个养鬼师,淡然说道:“只管过来。” 谁还敢过来! 但是那些个养鬼师们像是商量了一下子,忽然像是打定了主意,居然一起出了手! 第300章:西川邪术 阴气一波强似一波,以排山倒海之势冲着我们袭了过来。 程恪的刘海被那力道带起来的风掀的微微飘扬,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来,他浓重的睫毛一颤,我还没看清他怎么出手的,只见那些养鬼师的阴气忽然就产生了一丝一丝的缝隙来,接着,跟碎玻璃一样,全给炸开了! 我从来没看见过,阴气能炸…… 那些养鬼师被阴气破裂产生的反作用力掀的全翻倒了过去,有些个站的远,幸免于难的,两股战战,拿起脚来就头也不回的跑了:“我不要……我不要那什么长生了……” “啪啪啪……”我们身后,响起来了鼓掌的声音来,我侧过头,那个老祖宗的灵显然十分满意,声音掩不住是个笑意:“不错,果然有这个实力。” 程恪望着那个灵,面无表情:“你是谁?” “这不重要。”那个老祖宗的灵冲着我摇了摇手:“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我?” 我赶忙说道:“您要说这个是考试的话,我可不可以弃考?” “不行。”那个灵悠然的说道:“长生既然是被你给带回来的,那就是你的使命了。” 拒绝的还真是不拖泥带水啊。 程恪望着那个灵:“长生跟我们没关系,现在只不过是代人保管,而且以后……说不定,长生会被销毁。” “销毁?”那个灵体忽然就微笑了起来:“长生哪里是那么容易销毁的……” 这个……长生的制造者都不知道,怎么这个灵倒是知道? “既然现在轮到你看守长生,那不管你要拿着长生做什么,”那个灵说道:“这都在你。” 对了,这些个灵就是专门在这里守护长生的,长生如果被销毁了,他们存在在这里,也就没意义了。 长生是将他们联系在尘世之中,唯一的羁绊。 会跟电视剧里一样,了却心愿之后升天么? “当初选择了守护长生,当然就会一直坚持下去。”那个灵说道:“万物出现,都是宿命,都是注定。” “是……” “所以,不管你怎么来‘守护’长生,这都是你的事。”灵说道:“如果为了不出更大的乱子,‘销毁’也是一种守护。” 我有点明白了。 “这个给你的,是族长用来守护长生的东西,长生被人带走了之后,尘封很久了,现在,终于有了新主人……” “是……什么?” 阿弥陀佛,难道是小花那条大蛇? 但那个灵没回答,我的手上却倏然亮了起来。 那团子光芒一闪,跟长生的光芒交相辉映,落在了我的手腕上。 “这是我们对你的盼望。” 齐齐的,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是……那些历任的族长? “剩下的,看你自己。” 那个老祖宗的灵说完了,顿了顿,紧接着说道:“要是事情完结了,也好……” “吱呀……”一声门响,我侧头一看,那个小花挪动了庞大的身躯,身后露出了一扇门来。 那扇门背后,有光。 灵体消失了,那些个沉沉的声音消失了。 小花则转身,甩了甩一头的秀发,游走到了黑暗的角落里,也消失了。 我望向了手腕,手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小小的铁环。 那个铁环跟程恪给我的红线排在一起,跟手腕刚刚合适。 “这个是……” 程恪摇了摇头,牵上了我的手:“当是个祝愿也好,咱们走吧。” 哪里有祝愿这么简单?经历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什么东西都全是有原因的,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还能怎么样呢。 说不准,这个铁环还能是个厉害的外挂呢! 我握住了程恪微凉的手:“你怎么来的?是不是,有人引你过来了?” 程恪挑起了眉头来:“你知道?” “那个人……应该很瘦小……”我拧起眉头:“如果你看见了脸,还应该很苍白。” 我记得那只从水藻似的黑发里面伸出来的手。 程恪道:“不过是水里的一个背影,没有看清楚面貌。” 是那个披着毛皮斗篷的人叫来的程恪。 他(她)算是又帮了我一次。 而且,他(她)熟悉潭深镇的事情,也熟悉长生的事情,这些最核心的机密,不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能知道的。 他(她)也想将长生给毁掉,结束这么多年的纷争么? 程恪忽然说道:“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人?” 当然,他也看见了我身上的毛斗篷。 那个人,上次程恪就没看见,这次又没看见。 “嗯。”我想了想,说道:“他(她)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自己做不到,想让咱们帮着代为完成。” 为的,是长生。可是这样藏头露尾,除了想在我们面前隐藏身份之外,应该还有别的意思。 我很想知道。 将毛皮斗篷脱下来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也没看出来什么线索。 只要是人,总不会留不下蛛丝马迹。 “对了,”我看向了程恪:“澍玉道长和魏浅承他们呢?” “跟姥爷打起来了,”程恪漫不经心的说道:“没留心。” “那现在,咱们拿着长生怎么办?”我拧起了眉头来:“这不是和尚抓头皮——无计可施么?” “哪儿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程恪轻轻蹙了眉头,桃花大眼有点失神,也像是一瞬时有点迟疑。 我知道,他想起了魏浅承来。 不管怎么样的天生犯相,人为误会,他们俩,未必真的希望对方死。 毕竟,下棋难逢对手,弹琴难逢知音,就算死对头,时间这么长,也能对出了一个惺惺相惜来。 “也未必,魏浅承真的会死。”我握紧了程恪的手:“再说,长生连能不能销毁也难说呢!咱们还是先找澍玉道长一起去想想法子。” 程恪微微点了点头,忽然又像是反应过来了,桃花大眼一闪:“他死不死,跟我没关系。” 真是死鸭子嘴硬。 我一手牵着程恪的手,一手晃了晃新出现的小铁环, 又下意识的将长生在身上塞的更紧了一点。 以前总怕她不走,现在,怕她丢。真是风水轮流转。 “还给了澍玉道长之后呢?”顺着那个狭长的路一直往外面走:“咱们能不能无事一身轻?” “能。”程恪薄唇勾起来:“我给你个家,以后,你由我来照顾。” 他又补充了一句:“从头到脚。” “好。” 路再漫长,也会有走完的那一天,何况,现在已经离着终点不远,为什么要在这一点路程前面倒下?不划算。 果然,姥爷就是从这个地道里绕过来的,这上面就通着杨家的祖坟。 我将长生紧紧的蒙在了毛皮斗篷里面,不让长生的光透出来,忽然想起来了一句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啪”正这个时候,一只手搁在了我的肩膀上,程恪二话没说,反应迅速的就要将那只手给扭过去,但是程恪看清来人,线条优美的脸上由凌厉变成了淡漠,立刻又将手给松开了。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二姥爷和刘老太太不知道从哪个岔口里面冒出来了。 我这一回头,二姥爷倒是愣了:“怎么是你?” “嗯?”我心头一提:“二姥爷,你以为是谁?” 二姥爷愣了愣,看向了刘老太太,刘老太太则立刻说道:“先前有个人,穿着这样的皮毛斗篷,在我们挡着那些养鬼师,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出来帮了我们一把,我们这才勉强给逃出来了,要不然的话,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还真坚持不住了。你……” “我也被那个人帮了,那人还把这个斗篷给我留下了。”我拧了眉头:“你们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二姥爷一脸困惑,眨了眨眼睛:“会是谁呢……” 这个时候,我才看见了二姥爷的脑门伤了鸡蛋大的一块, 还在汨汨的流着血,不禁吓了一跳:“您没事吧?” “要不是那个披着斗篷的,可就不仅仅是这么简单了。”刘老太太那平常梳理的整整齐齐的花白头发也已经是凌乱不堪,有点困惑的说道:“我倒是也没看出来,那个人用的哪一家的养鬼术。” 现在四下里这么乱,连标志性的斗篷都被那个人丢下,想必是更难找了。 “算了,以后再查!”二姥爷盯着我,说道: “澍玉道长呢?长生怎么样?” “长生没事,在我这儿好好的,澍玉道长好像还在外面。”我说道:“就深水潭那里。” “深水潭……”二姥爷想了想,说道:“跟着我走,我认识路!” 说着,就带着我们,进了一个岔路去。 那个岔路十分狭窄,想必修建的时候也困难,我忍不住问道:“二姥爷,咱们家的祖坟,底下怎么是这个样子的?都说是说入土为安,可是这个样子,墓葬能安么?” “做养鬼师,本来也不是平常的买卖,安不安,又有什么关系。”二姥爷说道:“开始这一行就是是个传奇,死了当然也要传奇下去。” 我没法挑出了这话的毛病来。 “二姥爷,深水潭那里说是能联通阴阳……” “那是唬人的……”二姥爷一边急急忙忙的赶路,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那个地方很危险,里面有大蛇,所以才有这话传出来,怕村里人过去,平时也有人看守,不过现在潭深镇人口稀少,那个深水潭平时也没人去了,又不是鬼门关,上哪儿去连接阴阳去。” 我点了点头,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 二姥爷果然是轻车熟路,带着我们就到了深水潭旁边,刚一露出头来,转身又低下来,低低的说道:“先不要出去。” “嗯?”我忙也跟田鼠一样将脑袋微微靠近了二姥爷旁边:“怎么了……” 打起来了…… 打的还非常热闹! 魏浅承那一张平时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脸,这会儿显然是真的动了怒,妖艳的丹凤眼也成了一个阴测测的样子,出手处处是个杀招! 姥爷也不甘示弱,手上那一团子阴气,颜色越来越猩红,魏浅承本来就是个死不了的人,阴气又强大,在传说之中,是从来没遇上过敌手的,可是现在姥爷撕破了伪装,居然能跟魏浅承杠一杠! 树叶子老头儿一脸的忧愁,他显然并不想加入战局,造成了伤亡,好说歹说像是在劝什么,但是两个人全不听他那一套。 像是孙悟空和妖怪对战,唐僧在旁边拉架一样。 “二姥爷,那肯定不是咱们杨家的养鬼术……” “嘘!”姥爷沉下了声音来:“那是西川一个邪术,我听说过。” “邪术?”我一瞪眼:“什么邪术?” 二姥爷全神贯注的盯着姥爷的手:“是用三岁以下的童男童女各三十个,养在了蛊虫里面,吸了蛊虫的阴气炼出来的,阴狠极了的禁术,按说早在百十年前就失传了,怎么大哥会用这种东西……” “你老糊涂了!”刘老太太冷冷的说道:“如果,你大哥的魂被人换了呢?” “那怎么可能!真要是换魂,我肯定能看出阴气不对!”二姥爷十分坚定的说道:“可是大哥,完完全全还是老样子。” “要是,他有定灵钟呢!” “定灵钟?”二姥爷一愣:“那是传说之中的东西,难道是真的?” “什么是定灵钟啊?” 程恪答道:“养鬼师之中的一个传说,只要带着定灵钟,能将自己本身的气凝固成了一个单独的结界,等于……是阴气的隐身。” 养鬼师平时养鬼,全凭阴气分辨一切,如果能有隐藏阴气的东西,那不是跟隐形衣一样了么! “世事无绝对。”刘老太太说道:“那禁术也按说失传了,怎么能重现江湖?” “可是……” “别吵吵了,看你的。” 二姥爷这才带着点不服,不吭声了。 西川……跟西川有关的事情太多了。 我忍不住看了程恪一眼,当时在医院,有个冒充了宋之远给我查b超的,不也是个西川的? 程恪他,生前也是西川人。 姥爷跟西川的这个关系,也不知道又是怎么搭上了的。 “要是陆荞出了什么事情……”魏浅承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会让你后悔,活在了这个世上。” “哈哈哈哈哈……”姥爷仰头笑了起来:“你不惦记长生,倒是惦记上了陆荞?真是本末倒置到可笑!” “你的看法跟我有什么关系? ”魏浅承眯了丹凤眼:“我魏长生,想做什么,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教,给我让开!” 说着,不少莹莹鬼火,冲着姥爷又冲了过去。 原来,魏浅承也想下到了深潭里,是姥爷挡着,不让他下去! 是了,如果魏浅承下去找到我,得到了长生,再抢起来,就难了。而长生在我手里的话,尸首沉了底倒是好找。 果然,是一点也没把我的命放在了眼里。 姥爷动了自己养的鬼,跟魏浅承顶的死死的,一张脸阴沉了下来:“你已经长生不老了,还要长生干什么?” “我用不着跟你交代!”魏浅承本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是现在,整个人隐隐的带着一种躁,显然点火就着! “是不对……”二姥爷喃喃的说道:“大哥……不会是这种不把自家人生死给放在眼里的人!” 而程恪也皱起了眉头,像是看出了什么来,我赶紧问道:“怎么了?” 程恪像是有点不确定,但还是说道:“我看着,姥爷用的禁术眼熟,好像以前见过……但是没想起来。” 而正在这个时候,树叶子老头儿像是发现了我们,趁着两个人打的难舍难分,偷偷的放出了一只纸鹤来。 那纸鹤乘着夜风,在半空间之中盘旋了一下,一头栽了进来,二姥爷赶紧拿在了手里,只听那个纸鹤小嘴一张一合就说了话:“你们赶紧回玉宁,去找邓龑意,说不定,毁灭长生,他能有法子,我在这里拖延一阵子,用昆仑渡鸦传递消息,切记,切记,千万不要走漏风声,我会让他们以为,陆荞死了,长生沉入了水底。” 接着,纸鹤顿了顿,说道:“杨蕴昌的真实身份,我来查清楚。” 是想要为我们销毁长生争取时间。 二姥爷开始是还有点犹豫不决,但是马上就决定了下来: “走!” “二姥爷,可是姥爷他……” “你别管了!”二姥爷不容置疑的说道:“那个人……不会是你姥爷。” 我看见了,二姥爷攥紧了手心儿。 “还愣着干什么!”刘老太太也说道:“别辜负了澍玉道长一片心。” 何止树叶子老头儿,还有阿九。 事情一定得弄一个水落石出,许多人,不能白死。 虽然还有零零散散的养鬼师想着碰运气抢长生,但是全被气不顺的二姥爷和程恪打了一个满地找牙。 车开向了回玉宁的路,而天边,开始出现了朝霞。 红色的一轮太阳在晨霭之中撒下了不太痛快的光。 我想起来了碧落门里引着我们去找邓先生的地猴子,忙问道:“刘老太太,你和澍玉道长当时在碧落门的时候,用地猴子引了我们过去找邓先生,之后,为什么会忽然消失不见,又到了那个太清宫里?” “说来惭愧。”刘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一开始,我是想要得到长生,打败魏长生,后来就通过你姥爷,认识了澍玉道长,那次在碧落门的时候,我们本来是想着叫你们过去,看一看你姥爷的真实面目,好将长生的事情跟你说明白,谁知道……中了你姥爷的圈套,被那个阿九,给摆了一道。” 我立刻就想起来了,那次阿九也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碧落门,却不知道她到底上哪儿去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接着,按着刘老太太的叙述,她们本心是觉着单单将姥爷的事情跟我叙述出来,口说无凭,我未必相信不说,也有可能将他们当成了挑拨离间的,就特地一路引着我们过去,结果在最后关头,被阿九设下的陷阱抓住了,被关了起来。 之后,费尽周折才逃出来,但是被阿九盯得很紧,躲在哪里全不方便。 不得已,这才靠着二姥爷在太清宫的关系,找到了虚平道长,躲在了天罡气环绕的璇玑子故居里面。 而他们也拿不准我会不会相信他们,就让二姥爷趁着罗蔚蓝那天装成了程恪骗我去鬼门关的机会,用树叶子老头儿一种幻术,装扮成了罗蔚蓝的样子潜伏在了龚贝贝的别墅里面,等着续命取长生的时候出手。 还给龚贝贝下了迷魂咒,让她在给我化妆的时候悄悄解开了璇玑珠,冒险将我体内的长生给放出来。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长生很有可能就在取出的一瞬,被姥爷给拿过去了。 结果真的罗蔚蓝又偏偏在那个时候被我给引了过来,让二姥爷计划产生了变化。 后来二姥爷好不容易从罗蔚蓝那里挣脱开了,一路就跟着被长生控制的我,将长生给引到了太清宫里去。 树叶子老头儿早就猜出来,长生一旦替代了我,最想找的就是他,所以早就预备好了长生汁液和一系列的陷阱,终于在最后关头,将璇玑珠重新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真是拿着我的命当猴耍啊!稍微有一点差池的话,我这小命就交代进去了! 但是再一想,也确实跟他们说的一样,别无办法了。 姥爷他,究竟是个何方神圣,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而我真正的姥爷…… 我不敢想。 渐渐消融了的雪景在车窗外面飞快的滑了过去,很快,到了龚贝贝的别墅外面,程恪带着我下了车,刚踩到了地面,正听见了有人喊我:“陆荞。” 我回过头去,看见了阿九的跟班儿十一。 十一跟阿九上次出现的时候一样,险伶伶的坐在了房檐上,两条小腿晃来晃去的,看见我们,就轻盈的跳了下来。 她小巧的鼻子尖儿通红,劈头就问道:“阿九是不是死了?” 我一下子怔了,这才说道:“是。” “是么……”十一故意露出来了一个满不在乎的模样:“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接着,十一仰起头来看着天,鼻尖儿更红了:“既然如此,我有事情想跟你们说。” 第301章:阿九故事 “是关于……阿九帮我姥爷做事的原因?”我望着十一:“你……” “别自作多情,我并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打算帮你们。”十一侧过头来,目光灼灼的望着我们:“我不想她就这么死了,而我一个人,没有给她报仇的力量。” “我明白。” “所以,你们的生死,跟我无关,”十一带了点自嘲,说道:“我在意的,只有阿九而已——她好歹为了你们死,你们不能一点内疚自责都没有,就这么潇潇洒洒的活下去,拖,也要将你们一起拖下水。” “完全不用你拖。”我答道:“这一口深潭,我们暂时出不来。” 是啊,她在为了阿九不值。 甚至连我,也觉得,阿九的死确实…… 对了,阿九好像说过,十一这个名字,还是她取的。 “你说。”程恪的桃花大眼抬起来,望着十一:“阿九的事情,我不会忘记。” “大哥哥,”十一一步一步走近了程恪:“你知道,你是她的梦想。” “我知道。” 程恪还是没什么表情。 成为别人的梦想,是个什么感觉?我体会不到。 不过,有梦想的人,为了梦想,愿意去付出一切努力的人,确实让人佩服。 “那就好……”十一侧头想了想,先说了这么一句:“先说,那个老头儿,我不认识。” 说的是姥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十一略略低下了头去:“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个时候,天刚刚热起来。” 我将程恪从庙里解开封印的时候,是在今年的七月。 “阿九一直都在寻找那个菖蒲的身体,她说,她想成为大哥哥身边的人。”十一说道:“她活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而坚持。今年,又是一个特定的年份,阿九说,只有这种年份,才能从养尸地找到了那具身体。” 她用的是“身体”,而不是“尸体”。 我侧头望了二姥爷一眼,当时,二姥爷小时候,不也见过那个“阿九”么,不过,那个时候,阿九用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身体,而且,好像刚从西川回来,还带了满口的西川方言。 那次阿九失败,次次阿九都失败。 “所以阿九早就打算好了,要将那个身体给找出来,她说,只要找到了那个身体,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了,可惜前几次的特殊年份,她全没赶上,今年好歹又是一个希望。 我问过她,如果一直找不到,怎么办? 她说,她可以等。她有长生之术,所以什么都不怕,已经坚持这么久,多坚持几个轮回也没关系,总有一天,能被找到。 于是今年,她正预备动身,再去潭深镇找那个尸体的时候,有个老头儿来了。 我和阿九,都不知道,那个老头儿是怎么找到阿九的。 阿九显然开始不认识他,但是那个老头儿附在了阿九耳边自报家门,阿九这才想起来,不仅以前认得他,还知道他是个老熟人,就问他想怎么样,那个老头儿说,想要跟阿九做一笔买卖。 阿九像是很感兴趣,问他怎么谈。 那个老头儿说,知道阿九一直在找的那个身体在哪里,只要按着他说的做,就一定能得到那个身体。还能通过那个身体,打开了大哥哥的封印,跟大哥哥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 说道这里,十一唇边浮起来了一个冷笑:“阿九因为不会死,所以什么也不怕,再说,她的那个性格,别人也很少能够骗她, 她跟我说,看得出来,那个老头儿说的是真的。 我问过她,那个老头儿说是做买卖,那阿九自己,要付出什么? 阿九没回答我,只是说,那个代价,她给的起。 从那一天开始,她就四处去寻找养鬼师,杀养鬼师,抢那个东西。” 十一的指头,指的是我腰上的长生香囊。 我都记得。 “阿九毕竟活了那么久,又会用长生之术,所以那些个养鬼师根本不是对手,她抢了很多的香囊,还抢了很多的小鬼,也遇上过难缠的,但是好歹每次全有惊无险,还顺便弄到了几具不错的身体。 不过,她好像一直也没有找到,那个老头儿托付她,让她在长生香囊之中找的东西。 有一天,那个老头儿又来了,说那个东西找不到,可以慢慢找,但是事情,出现变化了。 阿九问是什么变化,老头儿就领着阿九,去胭脂河边,见了你们——大哥哥背着你,一步一步往回走。” 我记得……是从豆豆家发烧的时候,程恪将我背回家的那一次。 十一擦了擦本来就通红的鼻子:“阿九看到了你们两个,一霎时,像是怔住了,半晌才扯过了老头儿,怒问身体为什么不给她留着,老头儿却苦笑说,大哥哥背着的,不是菖蒲。 阿九这才看清楚了,陆荞,那个人是你。” 是啊,我虽然并没有菖蒲好看,但好歹,远远看上去,是有点像。 “老头儿说,其中有人在暗中捣乱,所以才会这样,对阿九说,现在,就可以将阿九想要的身体给她,但是能不能得到大哥哥,要看阿九自己的。 阿九那个性格,一直争强好胜,所以当然要去将大哥哥重新抢回来,剩下的事情,你知道。” 我因为二舅妈家出的事情,去了潭深镇,阿九趁着这个机会,利用了我和程恪,从养尸地,得到了菖蒲的身体。 同时惊动了菖蒲的魂魄。 这就是事情的开端。 “那个老头儿见阿九得到了那个身体,还特地恭喜阿九,说阿九的事情成功了一半,阿九也挺高兴,接着老头儿说,要得到了大哥哥,还需要争抢大哥哥的那颗心,而只要阿九愿意帮助他,那老头儿可以替她将大哥哥连身带心全弄到手。” 这次,为的是长生…… “阿九当然答应了,这对阿九来说,是不赔本的买卖。”十一接着说道:“那个老头儿问过阿九,怕不怕背叛魏长生,但是阿九说,她想要的,一个是程恪,一个是自由,能脱离了魏长生,才是好事。 老头儿对阿九的回答十分满意,剩下的事情,你们大致也就知道了——要不是那个老头儿答应要帮你们结什么冥婚,估计着,阿九还会继续给那个老头儿帮忙吧?早点看清楚了,也好……她说那个老头儿并不可靠,甚至危险,得到大哥哥,还得全凭自己。 但是好像,之后阿九又被那个老头儿以甚么条件给引诱了,答应再帮老头儿一次,之后,阿九开始没完没了的奔忙,跟我见面的时候不多。 结果……她死了。” 十一吸了吸鼻子,把头侧过去,不想让我们看到她的眼睛,但是鼻音一下子就浓重了起来:“我说这么多的意思,你们应该也就明白了,不管阿九以前做了什么事情,全是被那个老头儿给利用了,现在她死了,不能这么白死,你们也不甘心被那个老头儿当猴耍,是不是?” “是。”程恪淡漠的说道:“她不会白死。该付出代价的,总要付出代价。” “哈哈哈哈……”十一像是笑了,可是这个笑,却是个带着泪的笑:“为什么,阿九活着的时候,等着百十年,却没听见过这句话?如果……如果她能听见的话,大概死也瞑目了。” 这么说……在我唤醒了程恪之前,姥爷已经跟阿九联系上了,而且,他本来预备着是让阿九帮着他找到了某个长生香囊之中的长生秘密之后,将菖蒲的尸体给阿九,由阿九唤醒了程恪,再从程恪那里取得长生。 但是偏偏事情出了差错,唤醒程恪的人,成了我。 事情有点脱离了姥爷的掌控,所以才会发生了越来越多的意外。 不断的有人被裹缠进了跟长生有关的纷争之中,这一场争夺战愈演愈烈。 菖蒲,魏长生,澍玉,二姥爷,罗蔚蓝…… 全有意无意的成了这件事情的参与者。 而显然,姥爷这个计谋的一开始,就被人干预了,是那个……披着兽皮斗篷的人? 我下意识的抓紧了兽皮斗篷,如果能找到了他(她),是不是,就等于找到了真相…… “事情我们会想法子的。”二姥爷听到了这里,也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那个老头儿,跟那个阿九,是旧相识?” “是旧相识。”十一十分肯定的说道:“也许,他们认识已经很久了。” “有没有听阿九提起过,他到底是谁?”二姥爷额头上的青筋也露出来了。 “我要是知道,早就告诉你们了。”十一坦然说道:“那个老头儿好像知道大哥哥百年之前的事情,不知道,这能不能帮着你们缩小查找的范围。” 百年之前…… “那……”二姥爷又问道:“他让阿九找的长生香囊,找到了没有?” “没有。”十一摇了摇头,唇角一勾:“也幸亏,没如他所愿。” “一定是在那个真凶替代了杨蕴昌之前,杨蕴昌将某种秘密藏在了哪个长生香囊之中,” 刘老太太说道:“但是长生香囊那么多,他无从寻找,这才开始利用阿九。” 是这么回事。我攥紧了长生,如果这次,他有机会将长生取走了的话,这种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没法想。 “要让他在找到了长生之前,将长生毁掉。”二姥爷接着说道:“毁掉了长生之后,一身轻松,再来找他,把这笔账算清楚。” “祝你们成功。”十一转过了娇小的身躯,故意踩在了没化的积雪里面:“希望那笔帐,连着我的份,一起算。” 她走了没几步,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转脸说道:“啊,对了,忘了说,那个老头儿,好像跟那个菖蒲,也有联系,上一次,我闻到了他身上那个味道,是菖蒲身上才有的,带着药草味道的血腥气。” 菖蒲……我侧头看了程恪一眼。 菖蒲借尸还魂的时间,快到了吧?没有长生……她会怎么样? 程恪浓重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没说什么,只是也转了身,对我说道:“去找邓先生,问问关于长生的事情。” “大姐!”还没等进门,祝贺跟一个炮弹一样,穿墙而过,直接撞在了我身上:“你可算是回来了!吓死我了!” “我没事,”我拍拍祝贺的头:“大家呢?” “罗蔚蓝莫名其妙的来了,又莫名其妙的走了,”祝贺眨眨眼睛,说道:“那个大胖子和耳钉大哥还在里面等着你们回来呢!对了,还有龚贝贝,哭了好几天了,说罗蔚蓝要是死了,她也不活了。” 罗蔚蓝应该是履行诺言,回到了阴差那里,预备着“服刑期满”,再回来吧。 进了门,耳钉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你又没死!啊,姑奶奶!你没事,真是太好啦!我找你找的肝儿都颤了!” 刘老太太拧了拧眉头,说道:“这一阵子,你学到了什么东西没有?” “那必须啊!”耳钉赶忙说道:“还学会了不少呢!” “那就……” “菊花!”忽然一个庞大的黑影迅捷的跳了过来,抓住了刘老太太的手:“你瘦了……” “啪。”二姥爷将邓先生的手给打开了,没好气的说道:“拿着你那猪蹄子乱摸什么?” “就是!”耳钉也怒道:“老流氓!别想着占我姑奶奶的便宜!” “哎呀……”就算面前两个阻碍,邓先生也还是满脸期待的看着刘老太太:“听说你为了我,一辈子没嫁人,你这让我怎么过意的去啊……” “你自我感觉还挺良好。”刘老太太瞪了邓先生一眼,二话不说直奔主题:“长生的事情,你知道么?” “你问的是……”邓先生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其实是有点心知肚明的意思:“哪方面?” “废话,当然就是怎么毁掉长生了!”刘老太太直视着邓先生的眼睛:“你就说,有法子没有吧!你不是青桐宫,唯一的传人么?” 第302章 长生由来 钻石满4000加更 “青桐宫……”邓先生是个挺怀念的样子:“好久没人提起来这个名字了。” 对了,是听说过,邓先生在灾害年间,从潭深镇往昆仑山学道,据说学道吃得饱。 不过现在听上去,最后一个传人……难道那个所谓的青桐宫被他给吃破产了? “通阴阳的道术,青桐宫是最出名的,”刘老太太正色说道:“太清宫虽然还是香火鼎盛,据那个澍玉道长说,也好像是跟以前比起来,差的很远,青桐宫一心修炼,倒是研习的精,可惜,硕果仅存。” 怪不得,现在世上只有邓先生一个人能够续命,原来成了唯一传人了。 “所以,邓胖子,你是不是可以想想法子?”二姥爷满怀希冀的望着邓先生:“如果长生真的能被毁灭的话……” “我又没看见过长生,你们这么说也没用。”邓先生冲着我伸出了火腿肠似的胖手:“不是取出来了么?给我看看。” 程恪冲着我微微的颔首。 我忙点了点头,将长生从怀里给取出来了。 打开了粗布袋子,就算在白天,长生也是个光芒闪耀的样子,将一整个屋子照的通明。 “卧槽!”耳钉先低呼了一声:“这就是传说之中的长生啊?真他妈的贼亮贼亮的!” 所有人的眼睛,全被长生灼的闪闪发光。 邓先生伸手想摸一把,但是指头在上面试探了试探,终究没有摸下去,只是眨眨肉缝似的小眼睛,有点叹为观止:“这个东西……是用了多少阴气凝聚成的……” 从那个大墓室的壁画上来看,应该是用重梨做出来的。 眼睛落在了长生上面,忽然就产生了一种感觉:“如果这个东西……是我的就好了……我就能得到,世上的一切……” 我对长生这种烫手山芋,一直是避之不及的,绝对不可能会产生出这样的感觉,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这是长生经常使唤出来的,引诱人心的能力! 果然,只要是见过了长生的人,眸子里,全滚过了一阵子焦灼来。 而二姥爷显然也意识到了,忙拿着那个粗布袋子,先将长生的光芒给笼罩了起来,说道:“邓胖子,你看了半天,眼珠子要掉下来了,看出什么头尾没有?” 长生的光芒这么一黯淡下去,众人的眼睛里那个异样的光芒这才消退了下去,邓先生也意识到自己被影响到了,忙清了清嗓子,说道:“看是看出来,长生这种东西,有了自己的意志,说句通俗的,那就是成了精了……所以要销毁了这个东西之前,得把那个意志力给弄出去。” “成精?”耳钉一听,就把脑袋给探过来了:“这还得先三打白骨精啊!” “去去去。”刘老太太伸出了戴着翡翠戒指的手,将耳钉的脑袋给推开了:“赋予物件儿一颗心的话……” “那得精炼出了灵来。”二姥爷拧起了眉头来,说道:“不容易。” 不容易来的东西,那肯定不容易走。 我想起了长生的不甘心,就连鬼,不甘心的时候,都有可能成为了难以解决的厉鬼,更何况这比人还更能被称为了万物之灵的长生了。 “那制造长生的那个人既然那么牛逼,为什么现在拿着长生倒是没有办法了?”耳钉一颗脑袋又给伸回来了:“自己挖坑自己填呗!” “要是填的上,还用得着你废话?”刘老太太显然话里话外挺袒护澍玉道长的:“一边玩儿去,不知道什么叫意外么。” “我还真不知道!”耳钉忙问道:“什么意外啊?” “就是……”刘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说道:“澍玉道长以前提起来过,他一开始想制造出来的,并不是这种东西!” 我立刻想起来了,在那个澍玉道长的大墓之中看到的记忆来了。 刘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制造长生的最原始动机,是因为那个时候,瘟疫横行,生灵涂炭,修道的人当然是有着济世之心,所以澍玉道长是想着修炼出来一种能治百病的东西,来给灾民使用。 制造长生用的灵气,也全是在太清宫的修道之人身上收集而来,纯净的阴气,但是炼化的时候,丹药房出了事故,起了一场大火,那大火将炼丹房的架子烧毁,很多东西就莫名其妙的被加入到了炼丹炉之中,跟澍玉道长正在修炼的东西混在一起,根本那些东西不知道有什么,又是多少分量。 火被扑灭了之后,澍玉道长本来以为心血算是毁了,谁知道,那个炼丹炉之中多了这么个东西。” 说着,刘老太太用下巴指了指那个莹莹散着光的东西:“长生。” “好家伙,我说呢,合着澍玉道长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了!”耳钉是个叹为观止的样子:“狗屎运!”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怎么就不会好好说话!”刘老太太又瞪了耳钉一眼,耳钉这才不支声了。 不过……事情确实也是够传奇的,我说怎么澍玉道长那么个人,制造出来,却降不住呢! 如果说这根本就是一场意外的话,还真不能怪澍玉道长,因为这根本也不是顺着他的本心来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邓先生摸了摸圆滚滚鼓囊囊的下巴:“那……这个长生上面的意志,又是哪里来的?” 刘老太太说道:“这是澍玉道长被赶出了太清宫以后,四处游历的时候,收集到的一些个游灵。那些个游灵越来越多,澍玉道长本想着代为超度,就积攒到了长生的身上,谁知道,慢慢的,长生也就借着那些个游灵,倒是也有了人一样的意识形态了。” 游灵……我想了想,以前是听说过,好像是人的三魂七魄被冲散了之后,类似会魂魄碎片的东西,没什么完整的意识。 “这个澍玉道长,看来是一个意外,紧接着一个意外啊!”耳钉眨了眨眼睛:“心大!” 长生确实是人间不该存在的东西。 “原来是这么弄出来的,那可更难办了……”邓先生眯缝着眼睛说道:“这样吧,我有个法子,权且试试看。” 第303章 白皙手臂 “你有法子?”二姥爷一听,倒是挺精神的:“快说,是个什么法子?” “你们知道,昆仑山跟西川交界的地方,有一棵挺出名的树么?”邓先生说道:“那棵树,说不定,能把这个长生上面的意志,给吸出来。” “树……”一直没作声的程恪忽然说道:“你说的,是那棵榕树?” “你知道?”邓先生倒是有点意外:“你怎么会知道?” “程恪生前,就是西川人。”我忙说道:“那棵榕树,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棵榕树,是一棵所谓的“树仙”。 昆仑山本来就是个出了名的神山,气也与别处不同,各种精怪传说,比比皆是,那棵据说活了三千年的榕树,也是其中一个传说。 在那个传说之中,只要有活着的东西靠近了那棵大榕树,就会落在地上,身体毫发无损,可就是会没命。 如果有人经过,就会看到有一只细细白白,貌似少女的胳膊,从树里面伸出来,招手唤了人过去,等人过去了之后,就会将人的魂魄给抓过去吃掉,让人只剩下了一具空空的躯壳。 于是当地的养鬼师说,这是榕树成了仙,当地人一直不供奉,这才惹得树仙发怒,吃了人示威,要是想着保当地平安,那就一定得给树仙尽尽心意。 跟初中课本上的《西门豹与河神》一样,有养鬼师决定谁家出人,谁家出物,大肆供奉那个树仙,结果搞得附近住家生怕自己家人哪天成了牺牲品,搬走了不少,那个地方也就逐渐的荒芜了下来,现在估计没人居住了。 吃人的,哪里还能被称之为仙,估摸着,这应该算得上是树妖吧。 “那棵树既然能吃人魂魄,说不定正能对付长生。”邓先生说道:“三十年前我还去过,那个榕树里面,确实是有不同寻常的气,既然它喜欢精魄,不要躯壳,那就是睡觉碰上枕头,刚刚好。” 本来这件事情,就是要找邓先生商量的,既然邓先生帮着出了主意,刘老太太和二姥爷当然也就一口答应了:“试试就试试,真的不行,再想别的法子。” 耳钉忙说道:“姑奶奶,要去,我跟着保护您! 还有……” 耳钉觑了我一眼,拉过了刘老太太,耳语了几句。 想也知道,为着四姑姥姥给的喜羊羊吧。 果然,刘老太太脸色一变,显然也是个不太高兴的样子,转脸看向了我。 我赶紧说道:“一开始确实是误会,事情没说开,现在既然咱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那这个喜羊羊还给你们也没关系!” 说着,将那个锦囊拿了出来,丢给了刘老太太。 刘老太太看我这么痛快,倒是有点意外:“你这个丫头倒是挺爽快。” “自己人,当然没别的说头儿了,拿捏这个有什么意思。”既然这次要在一起办事情,何故要给彼此心里留个疙瘩,反正耳钉现在也没什么可以要挟的地方,权当是个借花献佛,送个顺手人情。 刘老太太似乎对我的做法挺满意,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有点你二姥爷的风范。” 大概,算是夸我? 二姥爷挺得意:“是随我。” “真是说你胖你就喘。”邓先生很不以为然:“菊花,要说豁达,还得属我。” 刘老太太翻了个白眼。 “我是没你胖。那事情得抓紧,免得那些个意图染指长生的苍蝇,跟冒充我大哥的那个王八蛋给追上来。”二姥爷说道:“要去,一起去,人多力量大。” “你们要出去?”正这个时候,龚贝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望着我们说道:“要是遇上了蔚蓝,让他多加小心,说我还在这里等着他。” “这个……”我望着她,有点猜出来了:“罗蔚蓝走的时候,跟你是怎么说的?” “他说关于长生的事情,他还得跟着你们帮忙,但是太危险,没法子带着我。”龚贝贝说道:“就先走一步,所以……” 果然,罗蔚蓝不想着把真相说出来了,我就点头答应了:“好。” 看着龚贝贝充满期盼的眼神,不由得也心想着,但愿罗蔚蓝能尽快在阴差那里“刑满释放”吧。 “元华,你开车。”刘老太太果然是个领袖的模样:“现在就动身。” 老当益壮精力旺。 我也就长生给收到了怀里去了。跟着他们要出去,祝贺也要跟上来,跃跃欲试的说道:“大姐,带着我去见见世面呗!我还没出过玉宁呢!” “你还是算了把。”我说道:“那棵树既然是专门吃魂魄的,你去了还能有好?” “诶……”祝贺听我这么一说,才是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对对对,还是大姐想的周到。” “这一阵子乱哄哄的,这么多人都在打长生的主意,别因为跟我关系,把你自己也给卷进去。”我摸摸祝贺的头,说道:“你好生生的在这里待着,哪儿也别乱跑。” “嗯!”祝贺用力的点了点头,接着挺期待的说道:“大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我想了想,说道:“如果,长生真的能销毁的话。” 可是如果真的销毁了,魏浅承……怎么办? “大姐你也别害怕,我相信大姐夫一定能把你给保护好了的。”祝贺看我眼神不对,反倒安慰起了我来了:“其实大姐自己也挺有本事的,这一阵子,那么多想着跟大姐夫搞破鞋的,不是全给大姐一扫而空了么!” 我嘴角忍不住一个苦笑,被祝贺误会的蜕皮,真喜欢程恪的阿九,还有…… 想到了这里,我立刻问道:“上次续命的时候突然出现的,那个特别漂亮的女人和她身边一个瘦巴巴的排骨男,在我被长生带走了之后,怎么样了?” “她?”祝贺眨眨眼睛,想了想,说道:“当时一团乱,我光顾着看大姐夫了,倒是没留心,不过……” 祝贺搔了搔头皮:“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她们上哪儿了?” 也不知道菖蒲和宋之远怎么样了,还会不会出来捣乱。 隐隐约约的有点担心,以菖蒲的性格,不好这么善罢甘休吧?长生,现在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再晚,对她来说,就来不及了。 “陆荞。”程恪已经到了院子里面了,清越的声音说道:“走。” 我忙点了点头,龚贝贝塞给了我几件换洗衣服,我才想起来现在还披着那个毛皮斗篷呢,忙道了谢,就上了车。 坐上去,还看见了祝贺和龚贝贝在门口依依不舍的摇手。 我也摇了摇手,耳钉已经发动了车,奔着目的地开了过去。 冬日的景色飞快的在车窗外面流溯了过去,我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程恪一双澄澈的桃花大眼自然看出来了,对着我:“怎么?” “没事。”把头靠在了程恪单薄的肩膀上:“只是在想,长生非得要毁掉么。” “事已至此,由不得咱们。”程恪微微抬了头,说道:“也许,这件事情早就该结束了。” “是倒是,”我扯了扯嘴角:“希望不会是个太坏的结局。” “你说魏浅承?”程恪微微的挑起了英挺的眉头来。 “没有没有……”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我看就算长生没了,他也死不了。”程恪望向了窗外:“他是阳间的狗皮膏药,抠不掉拔不掉。” “你挺了解他么……” 程恪微微一怔,凉嗖嗖的说道:“完全没有。” 要是没有菖蒲和长生,他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想起来了魏浅承跟程恪钓鱼时候唱的歌,让人忍不住的想笑。 不大一会儿,车已经开过了胭脂河。 胭脂河两岸还有薄薄的,未曾消融的雪,小庙早就已经被那一场火给夷为平地, 我忽然想起来了符纸灰的事情:“你说上次那些个符纸灰,他们是从哪里批发的?” “太清宫不是有个初阳道长么。”程恪漫不经心的说道:“他好像为了赚钱,什么都干的出来。” “啊?” 我这就想起来了,耳钉以前不是还跟着初阳道长做买卖么!就忙大声问道:“耳钉,那个初阳道长是不是还卖符纸灰呢?” “你怎么知道?”耳钉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你也想买点?先说好了,就是价格贵点,不过呢,我可以帮你想想法子,谁让咱们是朋友呢!就好比上次,蔚蓝哥想买,我就联系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正好罗白从中连线,又拿着符纸灰,跟蜕皮换了长生汁液,才有了上次火烧小庙的事情,还真是让人心有余悸,险险的,我和程恪续命的事情,就砸了。 话说回来……猫古神自从上次被魏浅承给打了之后,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果真的能再找到了他,我倒是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找到了我,将我给推到了小庙里面去的。 “一夜没睡,你也累了。”程恪抬手将我的头在他怀里按了按,让我靠的更舒服一些:“睡一下。” “嗯。”我应了一声:“程恪……” “嗯?” “等结婚的时候,你要换一身礼服。”我闭上了眼睛:“姥爷给你选的,太难看……” 没看到程恪的表情,估计挺好看的吧? 我们应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婚礼呢? 叫了所有认识的亲朋好友,找一个中式的婚礼策划,还好,还好,程恪现在,已经不再那么讨厌红色了…… 我也喜欢红色呀! 上了高速,车开的平顺,我也就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隐隐约约,却总像是听见了有人在哭。 呜呜咽咽,断断续续,有点让人揪心。 奇怪,是谁在哭呢? 我很想睁眼看看,可是无奈眼皮有千斤重,还是睡着了。 程恪的胸膛还是微凉,可是檀香气息,就是让人安心。 真好……这个怀抱,是我的,只是我的。 后来,是被车子刹车的惯性给弄醒了的。 睁开眼睛,已经是下午的时候了。 冬天天短,太阳挂在西边,是能用眼睛直接看的红色,光线有点暗淡。 这里是……昆仑山? “醒了?”程恪低头望着我,浓厚的睫毛像是展翅的蝴蝶:“睡的好么?” “还不错。”从程恪怀里起来揉了揉眼睛问道:“到了?” “到了!”邓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一袋子零食,现在正在大嚼牛肉干,一只胖手伸出来:“到了这里,车就开不进去了,咱们上去!” 顺着邓先生火腿肠似的手指头,我看见了一条长长的山路阶梯。 “卧槽,那么长?”耳钉脸都白了,很有点望洋兴叹的意思:“那……那得爬到了什么时候去?” “这要看你腿脚的速度了,”邓先生倒是毫无惧意,呼哧呼哧的下了车,他这一动,整个车全微微有点发颤。 我也跟着下去了,果然,那个阶梯,堪堪能称得上,是个“天路”,能一直延伸到了薄薄的云彩之中去。 是挺长…… “邓先生,那棵树难道是长在了山顶上的?”耳钉苦着脸说道:“真是倒霉……” “别废话了。”刘老太太厉声说道:“我们三个上了年纪的都没你那么愁,你要是不愿意上去,就在下面看车。” “哎呀,那感情好啊!”耳钉一听这个如释重负,搓了搓手,跟我吐了吐舌头,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你们一路好走啊!” “嗯,”刘老太太先头也不回的顺着那青石台阶上去了:“你小心点,别被这里的山魈砸破了车窗子吃了就行了。” “姑奶奶,您说这里有山魈?”耳钉蹭的一下子又折回来了,堆了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道:“那我真是怪不放心您的,还是在您身边保护您吧……” “哼。” 邓先生迈开了腿也上去了,但是他并没有自己拾级而上,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子白纸,搁在手心儿里面一吹,只见四个纸片子剪成的小人跟吹了气的似的,一下子就涨大了,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邓先生前面,手上还搁着一个白纸剪出来的软兜。 邓先生二话没说,就坐上了那个软兜,由着四个纸人晃晃悠悠的就上去了。 那庞大的身躯,硬是能在几张白纸上面,躺的安安稳稳的! 难怪邓先生对这个长长的台阶毫无惧意。 “妈个鸡哦……”耳钉看直了眼,啧啧称奇:“ 这个五鬼之术,用的还真是够精纯的啊!” “你要是有本事,你就也跟着用。”刘老太太没说什么,一手在山路上敲了敲,只听一阵子树枝乱颤惊飞鸟的声音,几只五大三粗的地猴子从山林里面窜了出来,一副特别忠实的样子就趴在了台阶前面。 刘老太太跟个女王出征似的,就选了一只,坐在了那个地猴子的背上,地猴子四肢一撑就将刘老太太给背起来,四平八稳的往山上爬。 “这这这……” 耳钉更是傻了眼了:“姑奶奶,感情您也有后招啊!” 接着眼珠子一转就要跟上去蹭个地猴子坐:“我也……” 谁知道地猴子只认主,不认亲戚,回头张了利嘴就冲着耳钉要咬上一口。 耳钉赶紧给缩回来了,哭丧着脸央求道:“姑奶奶,您看着地猴子……” “有本事你也坐,没本事就在后面溜达着!”刘老太太头也没回,悠然的就哼着小曲骑着地猴子上面上去了。 感情刘老太太现在是地猴子的王啊! 二姥爷倒是没跟他们似的用什么奇招,只是迈开了瘦长如鹭鸶的腿往上走:“行了,我陪着你们一起。” 程恪转头望着我:“不想走的话,我背你。” “不用。”我握紧了程恪的手,随口说了个网上的肉麻段子:“比起了当你的负担,还是更愿意跟你并肩。” 程恪的薄唇就勾起来了:“好。” “酸!”耳钉撇了撇嘴:“秀恩爱,死得快。” “无所谓,反正早就死过一次了。” 我是,程恪也是。 “扑拉拉……”几只大鸟从旁边扇动着翅膀飞了过来,耳钉眯着眼睛看了看,说道:“真是穷山恶水,鸟过不拉屎……” “啪……” 一只鸟正落了一摊子不明物体在耳钉头上。 “卧槽!” 耳钉那声吼将整座山都震动的颤了三颤。 “耳钉你能去当个算卦的,小刘伯温。” “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我们上山的脚步没赶上了太阳下沉的速度,很快,天黑了。 “开了一天车了,现在又得爬坡,睡一宿再来多好!”上山是十分耗费体力的活动,很快耳钉那孱弱的小身板就有点撑不住了,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怎么就那么着急……” “本来就是急事。”大概因为阴阳御鬼之术,我倒是没觉出累来,还有精神揶揄:“要不你下山找山魈去。” 耳钉撇了嘴,想了想,说道:“算了,你们一帮老弱妇孺的,没有我哪儿行,还得指望着我来当个主心骨呢。” 那橙色的夕阳,也渐渐的落下去了,天幕拉下来,漫天都是闪烁的寒星,耳钉实在是走不动了,索性当场趴在了台阶上:“不行了,爱山魈山魈,爱地猴子地猴子,我全不管了,再走下去,我这小命非得交代在这里不可……” “看你那点出息!”刘老太太在地猴子背上嗤之以鼻:“让你多学东西,你就是不听,这下子好了吧?吃一堑长一智,记住喽。” “您坐的舒舒服服的,就别说风凉话了……”耳钉勉强抬起头来,以一种濒死的声音说道:“还有多久能到啊?” “这就快了。”在纸人软兜里面已经睡了一觉的邓先生抬起头来,说道:“不远啦!翻过了这个山脊,应该就能看到了。” “山脊……”耳钉叹了口气:“望山跑死马啊……” 二姥爷则仔细的四下里打量了一下,说道:“气是有一点不寻常……” 我本来没感觉,可是二姥爷这么一开口,我也就觉察出来了:“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就算是冬天,在山里也还是有动物的,不可能这么安静,好像这座山,是死的一样。 难道,只要是活物,都被那个大榕树给摄了魂? 要真的是这样,将长生的那个“魂魄”给弄出来,可就是相当靠谱了。 好不容易上了邓先生说的那个地方,是一个山坳,还能勉强看出来了点梯田的形状,但是现在显然已经是荒废了,还有几个破旧的茅草房子,也都已经人去楼空。 万籁寂静的,有一种挺不吉利的感觉。 程恪握住了我的手,桃花大眼四下扫了扫,邓先生也翻身从那个纸做成的软兜里面下来了,断言道:“离这里不远了。” 刘老太太也从地猴子身上站了起来,活动了活动筋骨,挺专业的拉了拉筋,像是要一展身手的样子:“那就找找去!” 耳钉已经累的快成了一滩泥了,趴在了地上,说道:“你们找,你们找,我就在这儿……断后!” 我回头还想说话,却赫然看见,耳钉的背后,居然伸出来了一条白皙细瘦的胳膊,正环在了耳钉的腰上! 跟……传说之中的一样。 程恪当然也看见了,脸色一沉,就要将修长的手给抬起来。 “且慢!”邓先生赶紧就将程恪的手给按下了来了:“这就是那个摄魂树的枝条!延伸到了这里来了……” “元华!”刘老太太忙说道:“你别乱动!” 看样子,刘老太太倒是不怕那只手将耳钉给怎么样了,反倒是怕耳钉将那个枝条给惊动了一样。 “什么枝条啊?”耳钉对自己身后那个胳膊还是浑然不觉的,见我们全盯着他,不由得也是满头雾水:“哪儿呢?” 那个“呢”还没说完,忽然那一条白皙的胳膊将耳钉一拖,耳钉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个枝条给飞快的拖走了:“妈呀……” “走!”邓先生一马当先就冲上去了:“只管跟着过去就是了!” 第304章:噬魂的树 这个地方地面上全是石头土块儿,坑坑洼洼的,自行车都得颠簸到屁股疼,更别说耳钉被那个手臂在地上硬生生的拖行了! “啊……”耳钉的一声惨叫响了起来,刘老太太自然心疼,手一招,将地猴子给唤过来,骑上了地猴子就奔着那个耳钉过去的方向追,我们紧随其后也跟着赶了过去。 这个地方不仅难走,还有许多带刺的灌木,简直跟荒野求生节目似的,程恪不由分说将我背起来,跨开了长腿就追了过去,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顺着耳钉被拖行的痕迹,我们一路追了过去,果然影影绰绰的,看见了一棵大树。 那棵大树生着密密麻麻的气根,看上去像是一个蛰伏着在黑暗之中的庞然巨兽。 难怪传说之中,这个大树活了三千多年,果然大的难以描述,不知道多少个人才能将这个大树给环绕一圈。 而那个白皙手臂刚要将耳钉给拖到了那个树洞里面的时候,刘老太太手里一团子光闪了一下,只听一声“嗤”的破空声,一道点燃了的纸符锋锐如刀的从刘老太太的手里射了出去,精准无比的射到了那个手臂上面,那手臂立刻齐刷刷的断为两截,消融在了地上,变成了一条气根。 耳钉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就要往这里跑:“妈呀,姑奶奶,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其实耳钉自己也是个养鬼师,不见得就没什么本事,可是刚才那个手臂实在太快,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看着耳钉过来了,刘老太太才松了一口气,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盯着那个大榕树:“这就是那个摄魂树。” “卧槽!”耳钉心有余悸的回过头来,盯着那个大树,喃喃的说道:“这么说,我差点就……” 这里海拔比较高了,所以冬日的天空看上去特别的澄澈,清冷的星光洒下来,让那个笼罩在了阴影之中的大树看上去更显诡异。 “就是这里了!”邓先生冲着我说道:“看见了那个大树吧?小心点,咱们一起过去!” 说着那个庞大的身躯先往前迈了两步,二姥爷和刘老太太忙带着耳钉也要过去,程恪却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桃花大眼一沉,立刻说道:“先等一等,不要去踩榕树下的地面!” 但是话说出来,邓先生他们一行人并没有反应过来,邓先生只是一回头:“你说什么?” “回来!”跟程恪的声音一起响起来的,是邓先生他们脚下突然泛起来了一阵沙沙声! “咔……檫!”像是那落满了枯枝败叶的地面不堪重负,忽然就向下一沉,不过一瞬,邓先生一行人,全被那个像是张开了大嘴的地面给吞噬了下去! 二姥爷一伸手,想要去抓住手边的枝干,可是不料想,偏偏那枝干是腐朽的,一下子就干干脆脆的断开,随着一声惊呼,他们全在我们的眼前消失了,而地面竟然又重新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程恪的眉头一拧,背着我就过去了,我的心则早就狠狠沉下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个陷阱……”程恪线条优美的脸上拢了一层阴郁:“该死……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 “那是个什么陷阱!”我赶紧要从程恪身上跳下来:“他们怎么办?” “刚才刘老太太伤了那树的枝条,树知道他们的魂魄不好吞,就用这个陷阱将他们给包住了,下面是树洞,不过以他们的能耐,不会被树给吞吃掉。”程恪眉头紧锁:“但是也未必能自己出来,得想法子,将他们给拉出来。”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我立刻想起来了,之前邓先生一说,程恪就知道是这一棵树:“是不是,你以前来过?” 程恪略略的点了点头:“当时邓先生说起来,我心里只有一个朦胧的印象,但是到了刚才,才反应过来,这个地方,我确实来过……是来葬魂的。” “葬魂?”我忙问道:“葬魂是怎么回事?” “跟杀人差不多。”程恪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不打愉快的回忆,将话头给打住了:“现在将他们给救出来。长生的事情,救出他们来再办。” 我忙点了点头,生命宝贵,刻不容缓不说,怎么将长生上面的意志给u清除出来,还需要邓先生指导。 程恪弯腰身子,望着那一段地面,一手往地面上面一拍,只见那个地面,果然出现了一个裂口,仔细一看,才看清楚这个地面根本不是地面,而是那个大榕树密密麻麻的气根! 因为堆满了枯枝败叶,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来! 气根显然是将这附近的土地全占上了,星罗棋布的铺满,而那些气根……是活的! 就这么一瞬,气根似乎也能觉察出来程恪来者不善,先是微微的颤动了一下,接着, 从气根的缝隙之中,钻出来了许许多多跟刚才出现在耳钉身上一样的白皙手臂来。 那些个手臂虽然白皙纤细,五指和指甲俱全,却是人类手臂不可能达到的长度,正藤蔓一样的冲着我们环绕了过来。 程恪一抬手,大团的青白色火焰“啪”的一下就着起来了,那些手臂被那些个火焰一烧,全发出了“哔哔啵啵”的声音来,冒出了一股子一股子难闻的气息。 而隐隐约约的,像是还传来了呜呜咽咽的哭声,好像这里是关押了数不清冤魂的十八层地狱一样…… 刚才在车上,我也听见哭声了…… 但是这个走神没能走的长久,只见那些个手臂越来越多,程恪倒是全不放在心上,只是将我的手臂绕在了他修长的脖颈上,跟我沉沉的说了一句:“抓紧了。” 接着,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头并在了一起,不知道将什么东西给捻在了手里,再将那不明物体甩在了手臂横生的地面上,低低的说了一声:“开。” 忽然那些个东西就跟爆竹一样的给炸开了!接着,将那地面整个炸出一道深深的长口子! 一股子枝叶腐朽的气息弥漫了出来,呛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我还没反应过来,程恪已经将我的腰搂紧了,以一种十分潇洒的姿态,往那黑暗狭长的裂口之中一跃而下。 凉森森,带着潮气的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将我头发全吹的扬了起来,听到了程恪的脚落了地,因为我的体重,他脚下是沙沙的,将树叶踩碎了的声音。 而正在这个时候,头上的那些个气根瞬时就合拢上了,将那漫天的星光掩的一丝也露不出来。 我抬起头来看了看,这个地方自然就黑的透不过气,好在因为跟程恪的阴阳御鬼之术,可以暗中视物。 这里……很像是一个广袤的溶洞,宽阔幽深,看不到尽头。 而四处都是密密麻麻,纠结在一起的气根,而气根的形状更是让人大开眼界,居然是一个个惟妙惟肖的人脸形状! 有的像是在哭泣,有的像是满脸喜悦,还有的挺苦闷,男女老少都有! “这就是被这棵大树吞吃下去的魂魄凝结成的。” 一面说着,程恪转过头,弯下腰将怀里一个什么东西栓在了地面上一块看上去很沉重可靠的石头上面去。 大概因为里面错综复杂,要靠着那个红线来做路标,好将邓先生他们给领回来。 抬眼望过去,虽然刘老太太他们是从这里直直坠落的,可是却没看见一点关于他们的蛛丝马迹:“咱们怎么找?” 因为他们是被树根拖走的,地上并没有阴气留下来的脚印。 “往树干的形状去找。”程恪握紧了我的手,说道:“跟着我就好。” 阿弥陀佛,现在我自己已经是晕头转向,分不出东南西北了,好在程恪还记得怎么走。 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了那些个气根上面,问道:“你上次来,也下来这里了?” “不是从这里进来的。”程恪的声音淡淡的:“是从树干中间的洞里面进来的,不过里面是大同小异。” 他刚才说,葬魂跟杀人差不多,难道是把谁给拖到了这里来,让大树生生把魂魄吸出来弄死? 刽子手啊?是他在碧落门帮魏浅承做事的时候,魏浅承让他这么做的? 要这样杀的人,想必不是什么寻常人。 在暗中视物,是很奇妙的感觉,明明没有一丝光,可是就能将程恪完美到不真实的一张脸看得清清楚楚,他英挺的眉头微微蹙着,抿了抿薄唇,说道:“我慢慢想起来,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是跟菖蒲一起来的。” “啊?”我眨了眨眼睛,消化了一下:“菖蒲?” “嗯。” 程恪握紧了我的手:“给你看看。” 一阵凉意袭来,听见了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程恪正跟菖蒲两个人并肩的站在了一起,在跟刚才经过的气根隧道差不多的地方,手里提着了一个精致的玻璃灯笼。 那个年代,估计那个玻璃灯笼是个挺值钱的东西。 而他们前面,有一个人,被黑布袋子套住了头,跌跌撞撞的走在了他们前面,大概是被他们带进来的,那个人应该也是个养鬼师,脚上,缠着密密实实的留仙索,将他身上的阴气全封闭住了。 像是要被处刑的犯人一样。 在那个记忆中,应该也是冬日,菖蒲一身火红火红的斗篷,仙乐似的声音悦耳的响了起来:“程恪,你以前,杀过人么?” 程恪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感情,淡漠的答道:“杀过。” 我就明白了,这应该是程恪发现了菖蒲利用他之后的事情了。 “杀人,是个什么感觉?”菖蒲像是挺有兴趣的:“会害怕么?” “不会。”程恪好像……已经失去了“害怕”的那个感觉了:“既然到了那个份上,自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害怕么,害怕既然没用处,也就没必要害怕。” “我还没有杀过人。”菖蒲的声音悠悠然的:“今天……” “我动手。”程恪打断了菖蒲的话,像是不太愿意跟她继续说下去,紧跟着前面的那个人,脚步也逐渐的加快了。 菖蒲微微怔了怔,也就加快了脚步跟上来了:“你最近好像有心事。” “没有。”程恪答道。 他有些厌倦……不仅仅是菖蒲,还有这个世界。 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东西了。 他只想着尽快过完这个短暂而漫长的人生,而且,所有的轮回和来世,他也全都不想要。 走着走着,就看见到了一个比较开阔的洞口里,那个洞口像是一个厅堂,内壁则宛如这个大树的尽头一样。 而内壁上,跟挂着镜子一样,有一个不上不下的洞口。 那个洞口是黑色的,看上去,宛如一口挂在墙上的深井一样。 “到了。”菖蒲望着那个洞口,眨了眨明媚的大眼睛。 程恪没回答她,只是将那个被黑布袋子蒙着头的人推了一下,让那人跌坐在了洞口下面。 “嗤……” 那个人一落地,就被身后那些个手臂一样的气根,缠绕的密密麻麻的,顿时让他那瘦弱的身体,包裹的像是以个蚕蛹一样。 那个人没发出一丝的声音来,不知道是不是嘴被堵上了。 那些个白皙的手臂逐渐有了温润的血色,看上去健康了许多。 接着,那个人黑布袋子下面的头垂了下来,人没有了生息。 好快……不过一瞬,魂,就被大树给吞噬了么! 气根手臂松开了,那个人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程恪蹲下身来,试探了一下子,那个人果然已经死了,只剩下了一具尸体。 “还真是大费周章。”菖蒲叹了一口气,但又是笑语嫣然的样子:“不过好歹还算顺利……也是,除了这里,哪里还能杀了他呢?” 这也就是听出来了,这个背他们“葬魂”的,肯定是个棘手极了的养鬼师。 程恪没答话, 要将那个人给扶起来,这个时候,那个黑色的布巾掉下来了,露出了那个人的脸。 第305章:拖来葬魂 钻石满4100加更 这个人我见过! 心里一提,是……我没看错的话,不是菖蒲的师父吗? 为什么菖蒲要把自己那么敬重的师父给拖到这里来葬魂? 但是到了这里,程恪的记忆就中断了。 “剩下的,想不起来了?” 程恪微微的摇摇头:“想不起来了。” 我寻思了一下,葬魂是将人的魂魄给交代了,但是不会给身体造成了伤害。 所以不直接杀人,而是采用了这种法子,一种可能是我刚才想的,这个养鬼师太强大,平时的法子没法杀他,还有一种,就是他们要这个身体,有用。 有用……干什么用? 看程恪在记忆中的那个表现,显然是准备要将那个身体给带回去的,这就更坐实了第二种可能了。 我心里形成了一种大胆的猜测,那就是,菖蒲上次装病,让程恪帮忙的,也许就是这件事情,她这么做……是想让别人,使用了他师父的身体,去潭深镇替代她师父? 是啊……她一直受制于人,长生也是她师父命令她来取的,是不是菖蒲受不了这种胁迫,采取的自保措施? 让师父,做自己的傀儡! 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说不准就跟程恪最后被封印有关系,还有那个小庙的建造者……可惜那部分的事情,程恪暂时还是想不起来。 总觉得,我们来到这里,大概不是什么偶然啊…… “程恪……” “嗯?” “你说,冒充姥爷的人,会不会也知道这个地方?”我说的:“要销毁长生,第一步先得将长生的意识给清除了,这里是最好的地点……” 程恪自然早也想到了这一点,拧了英挺的眉头说道:“先找到了邓先生他们再说。” 我赶紧点了点头,望着满坑满谷的气根,忽然就反应了过来:“为什么咱们进来,那些个手臂没有过来缠绕咱们,还能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 “不是不缠绕,是时候还没到。”程恪说道:“刚才断了那些气根,已经被这棵妖树认定了是难缠的敌人,所以树的气根会一直小心蛰伏,打算等到机会合适,再一击致命。” “这棵树倒是挺有心计的……”一边说着,一边望着墙上那些个逼真的人脸:“吃了这么多人了……” “树跟人不一样,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程恪专注的四处看了看:“小心一点就可以了。” 他专注的时候,看上去特别好看。 现在也不是流口水的时候了,我往前面一看,倒是正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那个是……” 一只白色的匡威帆布鞋。 “耳钉的鞋!” 我抬头看过去,只见穹顶一样的洞顶,耳钉正被五花大绑的缠绕着倒吊了起来,整个人脸色惨白,像是完全没有意识了! 我心里一紧,但是显然,耳钉的头顶和两个肩膀上的三盏命火还亮着十分微弱的光,人没死! “是被拿了来当饵,引着咱们上钩的。”程恪的桃花大眼一凝,沉沉的说道:“只要咱们过去,就会中了圈套。” 可就算这样,耳钉也不能不救……环顾四周,只看见了耳钉一个人,刘老太太和二姥爷还有邓先生并不在,估摸着逃开了? 程恪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符来,修长的指尖儿在那纸符上面一抹,那纸符立刻就笼罩上了一层淡青色的阴气,锋锐的就冲着耳钉身边“咻”的一声,带着破风声去了。 那纸符虽然应该是薄薄软软的,可是带上了那一层阴气,硬是将一排捆着耳钉的气根给齐刷刷的割开了! 耳钉的身体猛地往下面坠了下来! 但是那气根虽然断的挺利索,无奈数量太多,那几根断了,又有新的气根迎头赶上,重新将耳钉给勾住了。 而程恪的手并不比那气根慢,接二连三的纸符从程恪修长的手里射出去,全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那些个气根上。 接着,程恪手一捻,一团子盈盈的鬼火忽然就亮在了耳钉的面门上,耳钉显然被那鬼火给烫了一下子,眼睛豁然睁开了,一睁眼看见一个颠倒过来的世界,满眼是个迷茫:“卧槽,我是不是还没醒呢?” “耳钉!” 我赶忙喊道:“小心点,你快掉下来了!” 耳钉的脑子像是缓冲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了,一双眼睛骤然一缩:“麻痹,我他妈的这是怎么了!” 而这个时候,耳钉身上的气根已经被纸符割断了大半,程恪沉声说道:“要掉下来了。” “啊?”耳钉一听,更是张皇失措了:“别着急别着急,妈蛋,容我反应反应!” 可惜,那气根并没有给耳钉反应的机会,就断的干脆利落,耳钉整个人跟牛顿头上的苹果一样,直直的就摔下来了! “妈呀!” 而地上的气根早等着耳钉呢!只见那些个气根组成了一个漩涡似的形状,就预备挖坑等等耳钉往下掉! 我的心猛地一揪,显然,树想着引我们过去,拉耳钉的时候,将我们也给拖进去! 程恪却沉声对我说了一句:“别动!” 说着,自己踩在了几根气根上面,矫健极了的一跃而起,伸手要将耳钉在落下去之前给拉回来,耳钉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救命稻草,当然一伸手就将程恪的手给拉住了,程恪拽住了耳钉,毫不留情的往后面一甩,就直接将耳钉跟个铅球似的甩到了我这边来了。 耳钉大头朝下,咕噜噜的冲着我滚了过来,摔了一个鼻青脸肿,摸着自己的腰直叫唤:“卧槽,救陆荞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简单粗暴……” “因为我要娶的又不是你。”程恪已经甩开了那些个气根,飘然的落在了地上:“邓先生他们呢?” 耳钉满口念叨着尼玛卧槽,一边摸着自己的腰,一边勉强着爬了起来:“我……我不知道啊,我们一帮人是一起掉下来的, 我本来跟在了后面,忽然觉得有人摸我屁股,还寻思谁性骚扰呢,一回头,俩眼一抹黑,就踏马的什么也不知道了。啊……” 耳钉说到了这里,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两手一拍:“对了……” 我一看,耳钉显然有情况啊,就忙问道:“什么对了?” 第306章:祖宗外挂 “我听见了女人的声音。”耳钉拧起了眉头来,说道:“可是除了你和我姑奶奶,咱们这一行人,就没有别的女人了,你们说,咱们会不会被跟踪了?” “女人?”我忙问道:“发出来的是个什么声音?” “听不清楚,像是在说话,那个腔调……有点不太寻常,大概怀着什么心事,挺悲伤的。”耳钉仔细的想了想,说道:“大概,也挺年轻的。” “是不是,树精的声音?”我转头看向了程恪:“那些胳膊,就是少女的模样,树精要是能发出声音,大概也就是个少女的声音吧?” 程恪摇摇头,说道:“我上次来的时候,这个大树并没有法子能发出声音,除非……” 程恪的一双桃花大眼扫到了墙上的那些个面孔上面:“是那些阴魂的声音。” 耳钉忙说道:“难道,是被吞吃了的阴魂?” “也许有的阴魂被吞噬了之后,还能保存一点意识也说不定。”程恪说道:“先去找邓先生他们。” 说着,就要往前面走。 “嗳,等等我,黑灯瞎火的,往哪儿走,别走散了!”说着,耳钉赶忙从怀里抽出来了一张纸,往嘴边舔了舔,再鼓起了腮帮子用力一吹,只见一团子绿莹莹的鬼火就聚拢了过来,光芒虽然微弱,倒是也勉强能够照路。 是耳钉自己养的小鬼。 这也是五鬼搬运之术,不过比起来了邓先生的差得很远就是了,邓先生的能拿来当轿夫,耳钉的只能拿来当火柴。 对了,耳钉没有能够在黑暗之中看东西的能力,刚才那一阵子,怪不得能慌张成了那样,也够难为他在黑暗里面翻滚的。 “怎么样,我也有两下子吧?”耳钉将那绿色的火苗一聚,很有点自鸣得意的意思:“平常我也就是没什么机会能够使出来罢了……” “灭掉!”程恪的桃花大眼一闪,忽然厉声说道:“快将那些个小鬼收起来!” “啊?”耳钉自然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啦?” 没想到耳钉话还没说完,我就觉出来脚底下微微有点颤动,只觉得地面像是活了一样! 是地面的气根…… 程恪一把将我给捞了起来,我觉察的出,有什么东西擦着我的脚就过去了,像是游走的活蛇一样! “妈呀!”随着耳钉的一声惨叫,那些个绿荧光忽然全被气根收拢了起来,这里重新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不说,耳钉躲闪不及,被夹在了气根里面了:“卧槽!这……这他妈的也太突然了点吧!” 而十分明显,耳钉肩膀和头顶上的命火,正在飞快的弱下去!他的魂要被树吸进去了! 程恪没法子,只得伸出手拉耳钉,可是手才一伸了过去,也立刻被那些个气根给缠上了,立刻透明了下来! 这个大树一早就是打算着让耳钉当饵来引着我们上钩的,刚才计划落空,这下子又故技重施了! 而被程恪揽住了的我,也感觉出来了,数不清的气根趁着程恪分身乏术,从四面八方给涌了过来! 而耳钉那边,命火越来越弱,再不拖出来,他的魂魄也要被树给吃进去了! 程恪是能保护我,但是耳钉就…… 我当机立断,也没管程恪愿意不愿意,放了血就撒了过去。 果然,那些个白手臂也害怕赤血咒,有的白手臂飞快的后退,而有的白手臂躲闪不及,被烫的立刻枯萎腐朽了下去。 在赤血咒面前,你们挺脆弱啊! 我心里可就得意了起来,一鼓作气,将耳钉和程恪身边的白手臂全给逼退了,程恪看到了赤血咒,挺不高兴:“叫你不要乱用,你记不住么?还是,你不信我?”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我心头一跳,程恪可素来爱面子,赶紧就说道:“我也知道你的能力足够可以保护我,我就是当时有点着急……” 程恪瞪了我一眼,伸手就将耳钉给扯了过来,耳钉肩膀和头顶上的命火这才微微的有了点转机,程恪这才回头跟我说道:“你站在我身后,千万不要动,我将耳钉给弄醒。” 我赶紧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待在了程恪的背后:“我都听你的。” 程恪的脸色这才好看点,薄唇压了压,没压住,还是扬起来了。 只见程恪一手重重的拍在了耳钉的脖子上,耳钉张口就咳嗽了起来,大口大口喘了粗气,这才瞪大了眼睛,张皇失措的说道:“怎么了怎么了?” “树木最讨厌火,就连不能燃烧的鬼火也讨厌,”程恪淡漠的望着狼狈不堪的耳钉,轻描淡写的说道:“如果火没有将它们烧死的那个能力,它们就会反过来将火给扑灭。” “啊?”耳钉这才弄明白了,哭丧着脸说道:“我他妈的哪儿知道啊!” “耳钉,既然不知道,就别老自作主张的找作死。“我也趁机跟着落井下石:“你就是个拖后腿之王!” “去去去,谁拖后腿了!”耳钉不甘心的从地上爬起来,道:“娘了个蛋的,我今天可真是时运走低,倒了血霉了……哎呀……” 耳钉还没站好又跌了下去,呲牙咧嘴的说道:“不行不行我的脚扭了!” “哈哈哈……”我忍不住就幸灾乐祸了起来:“每次都是我倒霉,真是风顺轮流转,今天到你家啊!” “妈个鸡的,都是因为老跟你在一起,我特么的都给被你传染上了!” 程恪皱了眉头,刚弯下腰想看看他的脚,我忽然觉得身后像是有人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回过头来,只见眼前数不清的白胳膊就飞快的移动了起来——不对,是我被白胳膊卷起来拖走了! 难道……我也跟刚才的耳钉一样…… 我这才刚庆幸完了霉运转给耳钉了,真是啪啪打脸!时运走低之王,非我莫属啊! 想伸手用赤血咒,可是那些个气根却像是绳索一样,将我给捆了一个结结实实,身上被勒的生疼,根本没法将手给拿出来! “陆荞!”远远的,听见了程恪的声音,但是耳边“刷刷”的又是气根移动的声音,耳钉现在脚扭了,肯定行动不便,程恪要是放弃了耳钉,耳钉非死不可…… 他现在,很为难吧…… 白手臂拖着我移动的速度很快,风声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渐渐的,我开始感觉出来身上没有了力气,像是数不清的人正在推我一样,想将我从自己的身体里面给推出去! 我咬紧了牙要扛住了这种感觉,我自己的身体,凭什么让你们推挤!但是这个感觉还没消退了下去,只感觉像是有一条白手臂,居然试探着,想要往我怀里探。 我立刻就清醒了,那手臂肯定是感觉到了长生了! 对了,长生本来就是数不清的阴灵聚集起来的,又有那么大的阴气能量,这个妖树不喜欢才怪! 不过,现在要是长生被手臂抢走了,再找就找不回来,别说销毁了!要是留在这里,被别人给找到了,自然也…… 我心里着急了起来,长生的灵体是准备给你们吃,可不是现在! 拼了老命的想逃脱出去,可是那些个白手臂却将我给越勒越紧,不行,挣不脱,动不了啊…… 而其中一条手臂,已经在密密匝匝的白手臂之中找到了空隙,伸进了我怀里,触碰到了长生了! 不行!怎么可能让你们就这么拿走了!我心里发了狠,正咬紧了牙想要挣脱出去的时候,忽然觉得手腕上一下子热了起来。 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给包围了一样…… 这个是……我忽然反应过来了,难道,是族长灵体给的那个小铁环? 果然,在那些个密密实实的白手臂之中,透出了一丝一丝的金色光线来,而在那金色光线的照耀之下,白手臂们开始飞快的腐烂,消融,接着,跟一团子一团子的烂泥一样,就瓦解而下,困住我的力道,消失了! 那些附着在我身上的东西这么一落下去,手上的那个小铁环更是没遮没拦的亮了起来,在那个光线下,附近的白手臂全像是遇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潮水一样争先恐后的给退去了,脚底下一空,连脚下的那些个气根也全缩了起来。 而本来想着从我怀里将长生给掏出去的手臂,更是一下子成了一抹飞灰,就从我身上消失不见了! 长生重新安安稳稳的落在了我的怀里! 望向了那个耀眼的小铁环,那是,历任的族长给的力量? 外挂,果然是个天大的好外挂!我感动的都快哭了,遇上程恪之后,时运走低快半年了,终于从那个小铁环上看到了转运的曙光啊! 但是还没等我心里的这个热乎劲儿给过去了,却只觉得脚下怎么不对劲儿,眼前的那些个白手臂离着我越来越远啊……不对,是我跟陷入沼泽里面一样,飞快的沉下去了! 低头一看,原来是地上那密密麻麻的气根因为小铁环的力量,全愿意离着我远点,结果你远我远,脚底下硬是缩成了一口井似的深洞! 而这完全是个无底洞,硬摔下去,不死也得残!抬手要抓点什么,可是那些个气根因为小铁环的力量,全对我避之不及,我的手在半空胡乱划拉了两下,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白手臂,还没松口气,可是那个白手臂立刻就触手绵软滑腻,二话不说的腐烂了! 造孽啊! 我脑子一下子空白了,祖宗喂…… “别怕!” 正在我马上就要坠下去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忽然凭空伸出来,紧紧的握在了我的手腕上! 这个时候,脚底下的气根正好完全散尽了,我已经两脚一蹬,跟个上吊的人一样,悬空待着了! “程恪……” 那么好看的手,只有程恪有。 那手一用力,将我给拉了上去,我还没站稳,已经陷入到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面去了,那线条优美的下巴抵住了我的头顶,声音假装的再怎么冷静,也透出了急迫和担心来:“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 担惊受怕之后,有这样的一个怀抱能容下我,也许算得上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好像,吃完了中药汤子之后,你喜欢的人亲手喂了你一勺糖,那个苦,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是我没看顾好了你……” “我说了,我不能总给你添麻烦,”我赶紧抬头说道:“有的事情,能自己搞定。” 程恪却不以为然的挑起眉头来,不悦的说道:“什么事情都要靠你自己,那还要我干什么?” “行了行了,你们秀恩爱,也得注意场合……” 我这才看见了耳钉,只见他一双眼睛上面跟孙悟空似的,抹了两团子金光闪闪的东西,看上去特别耀眼,忍不住我就问道:“你搞什么?唱戏啊?” “土鳖,这是夜蛾粉!”耳钉不屑的说道:“没见过世面,抹上这个,才能借着夜蛾的能力在黑暗之中看东西,要不没点亮光,抓瞎啊?” 原来如此。 耳钉跟个怀胎八月的孕妇似的,撑着自己的腰望着我,啧啧称奇:“你真命大,这都死不了,开外挂了似的。” 不瞒你说,现在还真有外挂了。 “你不是伤了脚么?”反正土鳖的名头也带上了,我盯着他那腰就又好奇起来:“怎么扶着腰?病灶转移了?” “这得问你们家程恪!”提起了这个,耳钉显然就气不打一处来:“脚是让他给我正回来了,可是你被那树干这么一拖,他甩开我就过去了,我这腰就给抻了一下子,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程恪也没理睬耳钉,只是低头望着我手上那个刚把光芒收回去的小铁环。 我忙将刚才的事情给说了一遍:“祖宗诚不欺我啊!” “你运气开始变好了。”程恪说道:“可喜可贺。” “但愿是真的要开始变好了。” 一边继续去找邓先生他们,耳钉还一边按着自己的腰直哎呦,显然刚从摔的不轻,我顺口说道:“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找到刘老太太她们?” “要在平时,可以用阴气,”耳钉苦着脸说道:“可是我这阴气不够强,要是用了,肯定还得跟刚才一样,被那些个气根给察觉了,裹起来。” “没事,我有小镯子!”刚才第一次挖掘出来了小镯子的妙用,我满心是个跃跃欲试:“来了将他们全给办了!” “不一定。”程恪却说道:“那个小镯子,保护的是‘保护长生的你’,不是‘故意引火烧身的你’。” 啊,原来是这样啊……全凭长生的面子?真是扫兴。老祖宗们也真是小气了点,反正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顺带着保护保护我多好。 “哎,我说。”说到这里,耳钉倒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道:“你们说世上活千百年的树多了去了,怎么就这一棵树能这么牛逼,而别的树还都任人宰割的,这不科学啊!” “这种事情,你跟谁讲什么科学。”我翻了个白眼:“要不你上中科院问问去。” 程恪不知道什么是中科院,倒是难得多说了一句:“能人之所不能的,肯定是有不寻常的地方,你要是感兴趣,到了树洞最中心,可以进去看看。” “听上去挺危险,”耳钉缩了缩脖子,勉强说道:“下次吧! ” “谁还跟你来下次。” 不过我倒是想起来了,在程恪的那个记忆之中,最里面的洞穴里面,挂在“墙壁”上面的那个深洞了。 那个深洞,会是这棵树的“过人之处”么? 还没想出什么头绪,忽然只听“嘶”的一声,像是耳钉倒抽凉气的声音。 转头一看,耳钉的手忽然往前一指,嗓子咕噜一下,咽了口唾沫:“卧槽……” 我顺着他的手指头往前一看,自己也看傻了眼了。 在这个幽深的树洞里面,出现了一个女人。 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 满头黑色的长发,盖过了纤细的腰肢,肤色是好看极了的雪白,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也还是能让人想象出来,那个女人会有多么风华绝代,那美丽的身影在粗糙的树洞里面,完完全全, 像是油画里才能展现出来的梦幻! “真……真特么翘……”耳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女人长发下面的长腿翘臀。 我反应了反应,说道:“那个……不是人吧?” 没有一点命火。 程恪扫了一眼,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是个灵体。” “灵体?”耳钉眨眨眼睛,一边擦了擦自己的口水,一边说道:“卧槽,这个树妖不是专门吸灵体的么?怎么倒是能容一个灵体在这里?难道这个灵体太美,它不忍心吃?” “很简单,”程恪说道:“因为这个灵,就是这个妖树自己的灵。” 万物皆有灵,我也听说过,只要是天长日久生存在了特殊环境下的生物,都有可能会成了灵。 就好比能修炼出内丹,在月色下面吐纳的狐仙,还有能附在了平常人身上的黄仙,都是灵的体现,灵,也就是这个生物的“核心”了。 “这么粗蠢的树,灵居然能是个美女啊!”耳钉的脸就跟火烧云一样慢慢的红了起来:“不行,我得追上看看去脸什么样……” “别找作死了你!”我赶紧将耳钉给拖回来了:“你忘了黄纸梳子的事情了?” “额……”被我这么一提醒,耳钉这才跟看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倒足了胃口:“能不能别提那码事了……” “你就是记吃不记打。” 这个时候,那个灵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了我们,正在往更幽深的地方走,姿势袅娜多姿。 “那……”耳钉像是看着到嘴的鸭子飞了,急急火火的说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程恪则说道:“过去看看。” 说着,牵上了我的手就跟了过去。 “还说我……”耳钉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说道:“你老爷们儿还不是一样看见裸女就走不动道要追……” 程恪侧头,望了耳钉一眼,他的桃花大眼本来是好看极了的形状,可是盯向了耳钉的那个眼神,凌厉萧杀的像是腊月的冰柱子一样。 耳钉胆子小,吓的一个激灵,赶紧将剩下的话头给咽下去了,一边讪笑,一边说道:“这真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吧,哈哈哈……” 哎……不过说实话,我这身材也确实是没有那个灵好,这实在有点让人闹心。 那个赤裸的少女轻捷的往里面走着,我就觉出来了,这一段路,看上去已经有点眼熟了,完完全全,就是程恪和菖蒲走过的那一条。 如果说他们是从大树的树干那边进来的,那我们现在也已经进入到了大树的核心地段了。 离着那个“尽头”,越来越近了。 果然,跟着那个少女似乎能在一片黑暗之中发出莹润光泽一般的白皙身体,我们走了跟程恪当年走过的一模一样的那段路,一直到了那个熟悉的大洞。 但是一到了那个大洞,少女聘聘婷婷的身影一下子就悄然不见了。 “诶?”耳钉一下子愣了:“这怎么……在眼前给消失了……” “别出声。”程恪清越的声音低低的说道:“她像是知道咱们在后面。” 也就是说,那个少女,有什么自己的打算? 我还要说话,却听见了一阵低低的声音:“喂……喂……” 回过头一看,这才看见了刘老太太,邓先生,还有二姥爷三个人正躲在了个隐蔽的地方,伸着头叫我们呢! 我精神一振,这可真是太好了,总算重新给聚齐了! “诶呀妈呀,吓死我了,姑奶奶,您让我一路好找啊!”耳钉见了这几个亲人,更是激动的浑身打颤,就要过去讲一讲自己刚才受的委屈,可是刘老太太却赶忙皱起了眉头来,打了个手势,让耳钉先不要过去,耳钉是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刘老太太却往那个洞穴里面指了指,示意让耳钉往里面看。 第307章:红线缚妖 我也伸着脖子要看那个洞,里面朦朦胧胧的,能看出无数的白胳膊此起彼伏,跟波浪似的来回翻卷着,而那个少女的踪迹已经看不到了。 怎么个情况? 回头再看向了刘老太太他们,他们也从那个地方出来了,拧着眉头叹口气:“错失良机啊……你说你们早不来晚不来,怎么非得这个时候来?” “怎么啦?”耳钉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奶奶,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们也看出来了吧?那是这个妖树的树灵。”邓先生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说道:“我们进来了之后,想着将那个树灵给抓住,可惜被你们几个给惊动,树灵跑了。” “抓那个树灵干什么?”耳钉一脸的难以置信,道:“我都被那棵大树给卷住了,你们不去想法子救我,还在这蹲守什么树灵,还……还怨我惊动,还有没有天理了!” “元华,你这完全是个老娘们想法。”刘老太太严肃的说道:“咱们上这里来,是干嘛来的?就是为了来给长生吸魂魄的,又不是为了来救你的,你自己学艺不精,还有了理了?罚你回去抄一百遍《尊圣陀罗尼经》。” 耳钉一听,一张脸又红又白,腮帮子鼓的跟气蛤蟆似的。 连我也觉得,刘老太太真是铁腕政策,冷血无情,难怪耳钉几次要从刘老太太身边离家出走。 “当然了,这都是对你的锻炼。”二姥爷忙出来打了一个圆场:“你姑奶奶是相信你能从那个陷阱之中逃出来,才毅然放手任你锻炼,哪个养鬼师没有个把次的绝处逢生?玉不琢不成器么。” 耳钉不吱声了,但显然是个不服气不甘心的模样。 我赶紧上前把话题给整回去了:“那,你们找树灵,是要干什么?现如今,不是应该把长生的事情给做了么?” “就是为了将长生上面的精魄给弄出去啊!”邓先生说道:“我们一进来,才看出来了,这个大树确实是能够吸了精魄,但是如果吸长生上面的,可不是简简单单搁在这里就能行的,那毕竟是长生!不信,你把长生随随便便搁在了哪里试试!” 二姥爷跟我点点头,我忙将长生从怀里给掏出来了,放在了一条白胳膊下面:“是你们让我放的,出了什么妖蛾子别找我。” “行了,黑锅不给你背。”邓先生指着那手臂:“你看。” 果然,我将那个粗布袋子往下面一拉,长生在这一片漆黑之中立刻显露出来了夺目的光芒,那光芒这么一闪耀,周遭的白手臂就蠢蠢欲动想将长生给握住。 但是只要有白手臂一靠近了长生,立刻就跟刚才试图从我怀里抢走长生的那条白手臂一样,立刻化成了腐朽的飞灰,将附近的那些个白手臂全给吓退了。 “跟刚才一样……” 我心里也就明白了,长生可不想自己的魂魄被吸走了! 所以,连专门吸收魂魄的白手臂都无计可施。 “那树灵,是整个妖树的核心,既然这些个气根没法子,自然只能去寻找了那个灵了,”邓先生眯着小肉眼睛说道:“要是能找到了树灵,树灵肯定就能将长生上面的精魄给吃进去,让长生变成原来的样子,没有了那个意志,毁灭起来就成功一半了。” “还得找树灵……”我忙说道:“要将树灵给捉住?” 邓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刚才是你二姥爷用了自己养的鬼,将树灵给吸引过来了,我们正预备着将树灵抓到了,再去找你们,把事情一举做完了,结果功败垂成,被你们给惊了。” 耳钉这才明白刚才刘老太太为什么那么生气,咕嘟了嘴说道:“不就是个树灵么!能引第一次,应该也就能引第二次吧?” “引个屁。”二姥爷说道:“树灵活了三千多年,那么谨慎,刚才上了当,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还要上第二次当?你是不是傻?她现在肯定防备着咱们,给咱们下套呢!这下子,是难上加难了。” “那,这谁知道!”耳钉心虚了起来,只好辩解道:“事情已经这样,你们也不能太过责怪程恪和陆荞,他们也不是诚心的……” 为了把自己从责任里面择清楚,倒是替我们辩解起来了。 程恪也没理会耳钉,只是对邓先生说道:“抓到了树灵之后,要怎么做?” “那就是让树灵把长生给抱住!”邓先生忙说道:“那个树灵凝聚了这个大树三千年的能耐,一定能将长生上面的魂魄给吸到了体内,到时候成功,咱们再把失去魂魄的长生拿回来就好办了。” 想也知道,长生的灵魂是不能善罢甘休的,只能见招拆招了。 “没法子了,那就从头来过,咱们再找一次!”邓先生移动着肥胖的身躯,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反正都已经到了这里来了,再多走几步也无妨。“ 邓先生倒是挺达观。 我们一行人重新汇聚在了一起,就接着继续往里面走,顺着这一条路,就到了这个树干里面,程恪和菖蒲来过的那个“尽头”了,那个黑色的洞口,还跟窗户一样的挂在了侧壁上呢。 “卧槽?”耳钉眨眨眼睛过去了,一手指着那个黑洞,问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谁知道,”姥爷说道:“这个跟咱们没关系,咱们要找的是树灵。” “离着那个洞远一点。”程恪忽然说道:“那个洞口,会将异常的东西给吸进去。” 显然,程恪想起来了什么。 “是么?”耳钉记吃不记打,才刚被刘老太太给训斥了,这么一会儿又开始作妖,伸手倒是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了嘴边吹了一下:“去!” 那个是一张纸鹤,跟上次澍玉在深潭旁边给我们折叠了过来传消息的一样,也是养鬼术的一种,叫“传声”。 那个“传声”到了洞口,纸鹤小嘴一张一合:“大傻子……” “呼……”就在那个“子”还没说完的时候,黑洞忽然像是吸尘器一样,刷的一下子起了一股子疾风,立刻就将那个纸鹤给抽进去了,而那个疾风是个漩涡的形状,力道极大,一吸之下,我们的脚跟儿都站不稳了! 程恪当机立断,手一抬,倒是将那些个纠结在一起的白手臂给甩过去了,白手臂挡在了那个黑洞的前面,黑洞这才逐渐的停止了往里面吸附东西的力道。 “卧槽,这是个大号吸尘器啊……” “啪!”耳钉的话还没说完,脑袋上面已经被刘老太太狠狠的给拍了一掌,怒道:“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个大傻子呢?你活腻了!” 耳钉忙说道:“我就是探查一下敌情……” “敌你个头!”刘老太太毫不手软的在耳钉的腮帮子上狠狠的拧了一把,两只眼睛一竖:“再敢给我轻举妄动,我把你嘴缝上!” “是是是……”耳钉咕哝着:“我也是好心,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殆你个头!” 我也没去看耳钉,就四下里观察了观察,这里有十分宽敞,充满了一种森林里面特有的泥土气和潮气,墙壁上的人脸越来越多,像是一个个精妙的雕塑一样。 有点让人不寒而栗,这个树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人的魂魄…… “沙……沙……”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洞口的一侧,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真有人分花拂柳的要走过来一样。 耳钉的精神一下子就来了:“树灵!” 我却觉得,更有可能的是树灵设下的陷阱。 “已经到了这一步,当然得过去看看了。”二姥爷沉下了声音:“走。” 程恪却转头望了那个黑洞一眼,像是个若有所思的样子。 “怎么啦?” “那个黑洞里面,有东西。”程恪拧了英挺的眉头:“可是,却记不清楚是个什么东西。” “没关系,可以慢慢想。”我宽慰了他一句,牵上了他的手:“咱们继续跟着找那个树灵,当务之急是长生。那种事情想不想的起来,也不打紧。” “不……”程恪却说道:“好像……很重要。不过你说的对,现在要找的是树灵。” 说着,我们也跟上了二姥爷等人的脚步。 我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黑洞,黑洞里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 “喂……”耳钉还在前面招手:“程恪,陆荞,你们快点,磨蹭什么呢!还跟上次一样放跑了树灵,我都不能护着你们了。” 是以前没发现,还是最近才展现出来,耳钉还真是个大傻子。 发出声音的地方,正在那个黑洞的对面,垂着数不清的招摇白手臂,刘老太太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打火机大小的东西,开始一节一节往外拔,一直拔到了两米来长,那东西乌黑锐利,像是鱼竿一样。 接着,刘老太太跟邓先生还有二姥爷他们对了对眼,拿着那个“钓鱼竿”就将那些个手臂给挑开了。 那些个白手臂本来想着将“钓鱼竿”给缠住,可那纤纤细指一触碰到了“钓鱼竿”,就都跟被电到了一样,纷纷的缩了回来。 就这样,刘老太太硬是从白手臂之中,开辟出来了一条路。 我们紧随其后,从那个狭小的路里面鱼贯而入,里面开始传来了一些低低的咕哝和喘息,还有叹气的声音。 那些个声音,全带着绝望。 我抬起头,这才瞪大了眼睛,原来,那是侧壁上的人脸,挤眉弄眼,发出来的声音! “是没消化完了的灵魂……” “那得多刚强,这么久还没被这棵树给消化了……” 程恪一手牵着我,一边扬起了头来看,我顺着他的视线,正看到了一个人脸。 那个人脸……是菖蒲师父的那个形状啊! “在哪儿呢!”不知道谁低低的说了这么一句:“大家小心点,咱们过去!” 程恪这才将视线给收回来,望向了前面,又恢复成了平时那个锋锐的模样。 我也平息凝神的往前面看,果然,那个少女曼妙的身影就在前面。 她还是背对着我们,那一头瀑布似的的头发跟洗发水广告一样,飘逸的从肩膀上披垂下来,闪动着润泽的光芒。 “我从那边动手……”二姥爷他们刚才应该就已经自己制定了作战计划了:“菊花,你在北边。” 刘老太太点了点头,沉着的说道:“放心吧。” “陆荞……”邓先生回过头来,也是难得一见的正经脸色:“过一会儿,遇上了什么意外状况,你们几个要随机应变。” “好。”我忙答应了下来。 “最好,全能活着出去。” 这个时候,二姥爷忽然侧身就一跃而起,踩着侧壁上面的气根就过去了,那个身手,确实能撑的上一个飞檐走壁! 那些个白色的手臂想着将二姥爷的脚给拉进去,却偏偏全没有二姥爷的脚快,二姥爷像是一道疾风,穿过了那个树灵身侧,一手将一道红线给顺着那个树灵肋下绕了过去。 红线本来是非常柔软的东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二姥爷这么一使出来,居然跟一个钢索一样,锋利笔直的就绕过了那个树灵柔软的身体,飞到了刘老太太身侧来! 刘老太太虽然也上了岁数,可是身手一点也不比二姥爷差,只见她微微伏下了身子,两手一伸就将那红线稳稳当当的给接住了:“着!” 二姥爷会意,他们两个现在各自抓住了红绳的一端,已经将那个树灵给缠起来了! “抓到了!”耳钉立刻兴奋了起来:“想不到,这么顺利!” “要是有这么顺利就好了。”邓先生摇摇头:“还差得远呢!” “啊?”耳钉一愣:“这不是缠上了么……” “这只是第一步。”邓先生道:“你就老老实实的看着吧!” 果然,那个树灵曼妙的腰身被红绳缠绕了一圈之后,倒是并没见她有一个什么表现,她还是挺悠闲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手指头在那个红线上面一擦,忽然那红线上也冒出了数不清的气根,倒是逆着红线的方向,冲着刘老太太和二姥爷身上缠绕了过去! 第308章:钻石满4200加更 刘老太太和二姥爷像是早就想到了那个树灵会有这样的法子,刘老太太先大声说道:“杨疯子,预备好了?” “菊花,好了!” “嗤!”只见在红线上的两端,一起被点上了火来,顺着缠在了红绳上面的气根就扑了过去,奔着树灵就烧了过去! 那些个气根当然怕火,甚至比普通的树枝更容易被点燃,一时间噼噼啪啪的,火蛇一样的着了一个欢快。 而这火一起……跟刚才一样,所有的气根全卷过去,想着将那火苗给扑下去。 无奈那火苗好像是经过了什么特殊处理, 气根不但没能将那火苗给压灭了,反倒是被火苗给点起来了,越烧越旺,是个要造成了森林火险的架势! 树灵像是考虑了一下,这个时候,将自己的损害给降至最低,才是最要紧的,所以那些个气根开始往后退,但是一往后退,已经被点燃了的气根,又将其他的气根跟点着了,形成了一场恶性循环! “卧槽,这样下去,咱们会不会也给烧死啊!”耳钉慌了神:“咱们可别也跟着成了牺牲品……” “不会。”程恪答道:“那不是能烧人的火,那把火,只能烧阴气。” “哔哔啵啵……”火势扩散,烧了一个不可收拾,开始有不少的白手臂腐朽着断了下来,快要落到我们头上的时候,就化成了飞灰。 程恪很自然的抬手给我挡住了那些个飞灰,自己头上倒是落了不少,也没管。 “快点!”邓先生在旁边为刘老太太和二姥爷捏了一把汗:“绳子也快坚持不住了!” 果然,那火一烧上来,红绳自然也受到了损害,而刘老太太跟二姥爷互相点了点头,两个人以树灵的身体为中心,就将红绳握紧了绕了起来,想在树灵身上多缠几个圈儿。 而树灵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不抵抗了,放手任由刘老太太和二姥爷将她那曼妙的身体给缠了起来。 “成功了……”邓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还算顺利。” 接着,扬声说道:“可以灭火了!” 二姥爷和刘老太太这才重新将那火给扑下去了,刘老太太先将那个树灵给揪过来了:“陆荞,把长生拿出来!” 我忙点点头从怀里把长生给掏了出来,刚拿好了,听见了耳钉咽唾沫的声音,我知道肯定是树灵的正脸给露出来了,赶紧也抬起头看,这一看却是也要咽口唾沫,因为树灵那个正脸…… 是很白皙,脸部线条也柔美,可是……那张白脸,实在是白的过分了点,一张脸上上,眉毛眼睛鼻子全没有,只有一张嘴! 那张嘴也是一个少女的样子,红润润的,还是一个弯弯的弧度,像是——在笑。 那红唇之中,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 说不出为什么,我心里莫名其妙的就不舒服,这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程恪也皱了眉头,颀长的身体条件反射似的就挡在了我前面:“不对……” “啊?”刘老太太拧起眉头:“什么不对……”可是这话还没说完,那个树灵看上去白皙柔嫩的身体忽然一下子就硬生生的将身上的那红绳子给挣脱开了! 在那一瞬,我忽然就明白了,那个树灵,将红绳上面缠满了气根,就是为了让刘老太太和二姥爷引了火来烧,既然是专烧阴气的,养鬼师的绳子也带着阴气,好顺带着让红绳也受损…… “崩……”红绳子在她一挣之下,已经支离破碎,只见她一伸手,自己的手臂也跟无数的气根一样,绵延了有两米长,冲着我们就圈了起来,像是想将我们给一网打尽! 而程恪一把将我给推到了那个手臂外面,修长的手指头在手臂上面一划,那青白色的火焰腾空而起,一路顺着那个手臂烧到了树灵的身上! “想不到这个玩意儿这么难弄……”身为团队智囊的邓先生也拧起了淡淡的眉毛:“没可能啊……” 而耳钉这会儿不知怎么地倒是挺机灵,一下子拼尽全力将正在发呆,肉山似的邓先生也给撞开了,躲避了那个白练似的胳膊。 树灵身侧,被程恪,二姥爷,刘老太太围住了。 我生怕自己添了麻烦,赶紧缩在了旁边一声不出。 只见二姥爷脸色也沉下来了,瞟了一眼刘老太太:“菊花,我来,你先躲一躲!” “那不行!”刘老太太朗声说道:“我刘菊花这辈子斩妖除魔,还没见过能把我给吓退了的幺蛾子,不就是个树灵么,我还真就不信个鸡吃核桃羊上树!” 说着,刚才就从她手上出现过的“钓鱼竿”又被她给拔长了,奔着那个树灵身上就插了过去。 也许是那个“钓鱼竿”锋锐,也许是树灵的身体确实跟看上去一样柔软,那个“吊杆”“扑”的一下子,就将树灵曼妙的身体给横插过去,“哧”的一声,涌出来了不少透明的汁液! 那个味道……甜甜的,让人恶心……是长生汁液? 果然,这个地方,就是跟想象之中一样的危机四伏! 是姥爷……还是菖蒲? 我心里立刻警惕了起来,大声说道:“程恪,你们小心点,说不准,这里也有想抢长生的人设下来的陷阱!” 程恪侧头看了我一眼,桃花大眼沉下来,还没来得及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只见那个树灵像是真的动了怒,那白嫩的胳膊顿时换了颜色,成了粗糙树皮一样,皲裂着的深棕色,冲着一行人就横扫了过去,程恪修长的手指头一并,也不知道怎么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居然生生的将那个伸长了的手臂直接截断了! 可是那断面上,又不断的涌出了长生汁液来,接着,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个断面上重新抽枝长芽儿,很快恢复如初! “这不行……”邓先生一张胖脸勃然变色:“菊花,你们小心!” 我的心也紧张了起来,可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出来,手被一个力道给牵引上了,像是有人握住了我拿着长生的手腕…… 第309章:无底黑洞 低下头,果然看见,一只手正环住了我的手腕,握得死死的,那个力道来的又快又急,就想着将我手里的长生给抢过去! 趁着程恪他们被那个树灵给拖住了的时候,过来抢长生,简直鸡贼! 最近也算得上是经历了不少的风浪,我是一点也不怕,抬手就将那个手腕甩开了,大声说道:“耳钉,过来帮忙!” 而这个“忙”字还没说利索,我已经抬起头来看到了那个想要抢我手里长生的,是个……傀儡? 那个东西是个跟我差不多高的人形,木头板子做成的,手艺相当粗糙,但是头脸四肢俱全,脖子是个颤颤悠悠的弹簧,连接了头脸,上面是信手涂鸦出来的五官,正是因为画得随意,歪斜的鼻子眼睛和翘起来的嘴,看上去更是诡异的了不得。 这个东西会动? 不,这个东西的关节和能活动的地方,被被数不清的丝线牵引着,看不出头在哪里, 不过那五指却被操纵的非常灵活,就要冲着我抓过来! “啊!” 耳钉应了一声,这才漫不经心的回过头来,见了那个傀儡,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偃师?” 偃师是养鬼术里面一种,是使用傀儡的法子。 偃师是埋在地下埋尸经血三年的棺材板子做成的,雕刻成了人形,再用尸体上的头发做线控制,能代替养鬼师本人去做养鬼师想做的事情,好处多多,一个是自己根本不用露面,隐秘性好,还有一个是遇上了危险,偃师损坏了,养鬼师自己除了阴气稍微有点受损,也不会有什么伤害。 谁弄来的……卑鄙! 耳钉还是个发呆的状态,我指望不上他,先给自己放了血溅了上去,那个偃师虽然经血的地方是断了不少头发,脱离了养鬼师的控制,“残废”了一部分,但是没有溅上血的, 还是能蠕蠕的动! 因为……它没有生命,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和危险来啊…… 我心里也就一阵发紧,我总不能给这么大的一个偃师洗一个赤血咒澡吧?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阴气凌厉的呼啸而过,将那个偃师给“嗤”的一下子打散了,木头片子脆生生的碎了一地,程恪清越的声音响起来:“陆荞,躲!” 我忙应了一声,将长生在怀里塞好了,回过头来,看见那个树灵的胳膊越扩越大,一直蜿蜒盘绕,将二姥爷,刘老太太,还有程恪,全活蛇一样,密密的盘住了。 我见状赶紧问邓先生:“现在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他们给拉扯出来?” 邓先生咂舌摇摇头,脸色是越来越阴沉了:“不好弄,如果硬来,会将他们三个也误伤了——我得想想法子。” 我心里发急,耳钉的声音却在脑后变了调:“陆荞,快……快,不好了!” “你又怎么了?” 一回过头来,我这心里也沉下来了。 偃师……许许多多的偃师正咔哒咔哒的冲着我们奔了过来…… 因为它们自己也是由木头制成的,所以到了这里,并没有被那些个白手臂排斥,此时正分开了那些个白手臂,扬起了面目可憎的脸,嬉笑着,挥舞手臂冲着我们过来了! “这他娘的,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耳钉那排骨似的身躯倒是不由分说的挡在了我和邓先生前面,道:“啐……只剩下了老弱妇孺,他妈的只能靠我了……” “耳钉!”我有点不敢相信,他的胆子,一向不是最小的么…… 只见耳钉伸手在自己耳朵上面一拧,一道阴气闪过去,有个什么光一霎时亮了一下子,接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纸人从他面前站了起来,跟屏风似的, 将那些个偃师给拦住了。 “你带着邓先生先跑!”耳钉没回头,但是两条腿很明显的在打战,估计也是吓的快尿裤了:“我挡着!” 因为耳钉使用了阴气,周遭的白胳膊也被耳钉给惊动了也争先恐后的给缠绕了上来,无形之中,倒是给我和邓先生给开了路。 耳钉他,好像跟我一样,也是个战五渣,但是这个时候…… “耳钉,一起走!” “好歹,劳资是个带把儿的,不得不这样……”耳钉望着将他那纸人穿破了的偃师,一咬牙,大声说道:“你们还不快走!” 我心一横:“那……你顶住了!” 说着,我拉住了邓先生:“咱们先找个地方躲着,别给他们添乱!” 邓先生虽然是个精通阴阳之术的人,我却从来没有看见过邓先生出手过,要么,就是他的阴阳术不管人鬼,只是一个交流沟通的作用,根本没有伤人的能力,要么……他有他的苦衷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打不过,就跑! 邓先生被我一拽,也就跟着我呼哧呼哧的跑了起来:“现在这个情况,往哪儿躲?” “我也不知道,逮着哪算哪儿!”根本也顾不上回头,我拉着邓先生就往洞穴外面跑过去:“只要不用顾着保护咱们,那以他们的本事,肯定能逃出来,您听我的,实在不行,咱们出去,如果一口吃不成胖子,那就容后再想法子。” 邓先生思忖了一下:“出去了再进来,恐怕不容易……那个树灵,应该就再也不会露面了。” 我的脚步停驻下来,那就没希望让树灵吞吃长生的精魄了? “那要是再放火烧呢?” “要是现在烧,树灵身上受了损伤,那就没法子将长生上面的精魄吸出来吃进去了。”邓先生拧起了眉头来:“只希望,他们顶得住,能将树灵给完好无损的捉住。” 他们自己都是身陷囹圄的时候,还要将树灵给捉住,又得完好无损,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现在机会又难得…… “不管怎么样,咱们先跑出去,免得让他们分心。” 邓先生点了点头,眼睛落在了外面的那个黑洞上。 我想起来了程恪之前说过的话,就顺口问道:“邓先生,这个黑洞怎么了吗?” “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邓先生喃喃道:“也许,能从这个东西上面想法子。” “可是刚才耳钉拿了那个纸鹤,不是还试出来危险了么?”我拉住了邓先生:“咱们现在冒的险已经够多,没法子再冒险了!” “就是因为冒险已经够多,才应该去想法子绝处重生。”邓先生却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步一步的往那个黑洞口上走过去:“这个大榕树能够吸食魂魄的秘密,说不定就在这里。” 对了,耳钉先前也说过,怎么别的大树任人宰割,只有这棵树是能够宰割别人的,程恪说因为这个大树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是……这个黑洞? 想到了这里,我心里还是警觉了起来:“邓先生,就算有想法,咱们也没有那个本事,依我看,还是等他们出来了,再一起想法子吧?” “等他们出来,还来得及么!万一……他们出不来呢!”不管我怎么说,邓先生还是义无反顾的冲着那个黑洞过去了,一向懒散惯了的声音难得沉声说道:“陆荞,你带着长生,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别跟着我,我过去看一看情况,知道么?” “邓先生!您听我说,”我心头一跳,就想将邓先生给拖回来:“程恪以前来过,说这里有很危险的东西,千万不能靠近!” 邓先生没回头,只是挣开了我的手,在背后冲着我伸出来了一个肥厚的手掌,冲着我晃了几下火腿肠似的手指头,示意我千万不要过去,这就摇摇晃晃的走近了那个黑色的洞,居然将头给探进去了! 而与此同时,我觉察出来,脸上刮过了一阵风…… 那个洞口,开始往里面吸东西了! 邓先生庞大的身体,也开始头重脚轻的晃荡了起来,他一手要抓住旁边的白手臂,可是白手臂倒是冲着他的手缠绕了起来,邓先生反手一捏,那白手臂不太结实,反倒是被他的胖手一把抓碎了,眼见着,他没抓没挠,没依没靠,已经站不稳要倾斜到洞里去了! 这可坏了…… 什么也顾不上了,我三步两步跳过去,就要将邓先生给抓回来,无奈邓先生的身材重若磐石,根本就拉不动,而邓先生见我过来,也转了头,瞪圆了小小的肉眼睛:“你这丫头怎么就是不听话,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别过来么,快走……” “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您掉下去!” 那逆着我们的风越来越疾,也就是说……吸力越来越大了…… 我的脚,悬空了!整个人是个失重状态,被那个力道抓的倒头兜过来,脚冲上的就往那个洞口处飘过去! 心一提,这下子好不容易换了的六十年命,算是要交代了! “陆荞,抓紧我!”邓先生的声音越来越沉,我一脚蹬在了黑洞口入口的侧壁上,让自己的脚踝先稳稳当当的卡在里面,想将邓先生往外面抓,可那吸力加大力道,根本就是一瞬的事情,脚越来越痛,而手上也越来越没有力气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抓不住邓先生的手了!下了死力气,我大声说道:“您赶紧躺下,尽量贴着地面!” “你……”邓先生的表情有点不信:“你这个时候还能惦记着我……” “续命的事情,多亏您了,但是一直没来得及跟您道谢。”我咬了牙:“您快躺下,不这样,咱们两个都会掉下去的!” “我躺下,那你……” “我命大!” 指尖儿,抓不住了…… 就在手指尖儿要松开的最后一瞬,一只修长的手将我的手给攥住了:“陆荞,撑着点!” “程恪!” 庞然大物一般的邓先生被一个力道轻而易举的甩到了远一点的地方,只见程恪那一张好看到不真实的脸从邓先生身后给探出来了,神色微微有些不悦,但也没顾得上说我,只是伸手将我往上拉。 终于得救了…… 但是正在这个时候,程恪那个颀长的身影却也出乎意料的从洞口一折,跟着我一起滚落到了那个黑洞口里面去了! 程恪英挺的眉头一拧,别的也没管,先伸手将我给搂在了怀里,檀香气息一扑,他怕我撞到了哪里,一手就将我的头按在了自己胸膛上,声音沉沉的:“别怕。” “我不怕。” 就算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现在完完全全是个跳楼的感觉,也真的不怕。 有他在我身边就好。 两个人就这么重重的往黑洞里面坠了下去! “这里……会不会没有底,咱们就这么沉下去沉一辈子?” “世上没有没底的东西。”程恪是声音这个时候也还是冷静着的:“只是一会儿底下的东西,不大让人愉快罢了。” “你想起来底下有什么了?” “朦朦胧胧,记得是个很大的东西。”程恪的薄唇勾起来:“说不定,上次我已经掉下来过一次了。” 跟菖蒲一起,还是…… 这个时候,一股子腥气袭来,将我满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全给打乱了,接着, 一股子惯性袭来,感觉的出来,程恪安安稳稳的落了地,我这就精神起来:“到站了?” “到底了。” 我赶紧要从程恪怀里下来,程恪却抱紧了不肯松手:“你不能落地。” “啊,为什么?”我把头从程恪怀里抬起来,心头一颤,这四周围白乎乎的……是丝! 再转过了头去,看到了有史以来,看到的最大的一个茧。 那个茧子有个二层小楼那么大,密密的裹着白色的丝线,而丝线四处延展,跟四通八道的小路一样,将这个洞口全缠满了。 程恪的脚正落在了那晃晃悠悠的丝线上。 因为他是鬼,所以就算抱着我,也还是可以轻盈的在丝线上面行走,要是我的话…… “这丝线粘的很。”程恪像是早就看出来了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说道:“粘上去,挣不脱。” 我赶忙问道:“这里怎么会突然有个茧子?” 能在妖树里面搭窝的,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善茬啊! “先前就提起过,这棵树为什么能有这种吞吃精魄的本事,看来,就是拜这个虫子所赐吧。”程恪答道:“应该是树灵受制于这个侵蚀自己的虫子,才不得已吞吃精魄供养这个虫子。” 那个树灵,为了自保啊……她不吞吃精魄,这个大虫子就吞吃她。 所以,这个地方有那种吸尘器一样的能力。 我抬起头来,想看看洞口在哪里,却因为这里实在太深,根本看不到。 忍不住叹了口气,被程恪察觉出来了,将我抱的更紧了一些,缓和的说道:“没关系,等着这个虫子休息的时候,我带你上去。” “我倒是不怕,只是觉得,咱们好像又被人给算计了。”我就把长生汁液和偃师的事情说了一遍:“明显是为了在长生的魂魄被咱们给清除了之前,将长生给抢过去,早在这里埋伏好了,连地理条件什么的,都摸的清清楚楚的。” 程恪皱起了英挺的眉头:“自然,这么了解这里的,是旧日朋友吧。” 反正不是取代姥爷的人,就是菖蒲。 一阵背后被人紧紧盯着的感觉,不舒服。 我想起来了刚才程恪从洞口掉下来的事情,忙就问道:“刚才你怎么下来的?我看着那个阵势,你明明能把我给拉出去的!” 程恪答道:“有个力道在后面推了我一把,估摸着,就是说的那个对手吧。” 真让人想骂街,闹幺蛾子的,简直是全年无休。 我想起了长生的事情来,忙说道:“这个虫子能吃精魄,长生上面的能直接让它解决么?” “恐怕不行,”程恪说道:“精魄要由树灵取出来,再传送给它,它应该不会直接动手,而刚才那个吸力,应该也是因为那个洞口是它跟树灵保持联络的地方,相当于‘蛀虫孔’一样,在附近晃荡,惊扰了它而已。” “原来如此……啊,对了,”说到了树灵,我也就想起来了:“刚才你们被树灵给缠起来,怎么出来的?” “很简单,我将那个树灵伸出来的枝条全劈开了。”程恪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因为生长的太快,救出了刘老太太和二姥爷有点难度,但是最后将那些枝条一起劈断了,就能将他们给拖出来了。” 光是这么潦草的几句,也已经是听出了一个惊心动魄来,可想而知,当时程恪会有多么锋锐凌厉:“很辛苦吧……” “没什么,不过是因为看不到你,有些着急而已。”程恪还是用一种淡然的口气说道:“不安心,就尽快解决了。” 他从来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情话,可是这样的话,就足够了。 我非常知足。 想了想,又接着问道:“那树灵最后抓起来没有?” “谁知道。”程恪理直气壮的答道:“我没心思管那些了。” 因为心思,全用到了我这里来了么…… 现在那个吸力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程恪转手将我背在了身上,清越的声音说道:“我带你上去。” 我点了点头,胳膊将程恪修长的脖颈缠住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 程恪像是怔了怔,这才柔了声音说道:“抓紧一点也没关系,我已经死了,不怕你勒。” 忍不住想笑:“好。” 顺着那绵绵的丝,程恪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靠近茧子的地方,看准了地方,利落的踩着一条比较粗壮的丝线,猱身而上,想顺着那个丝线往上走,但正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什么东西忽然发出了一个剧烈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痛! 难道……是那个洞口,又被人给惊扰了?洞口小小的动静,传到了这里来,竟然这么夸张! 立刻,我能觉出来,程恪脚底下的那个丝线,给晃荡了起来! 不仅仅是程恪脚底下的丝线,所有的丝线,像是全一起晃荡了起来,也就是……那个茧子里面的东西,在动? 程恪拧起了眉头来,自然也察觉了出来,脚底下往上跳跃的速度更快了,而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道子丝线不知道从哪里给射了出来,居然精准无比的将我和程恪给缠起来了! 我心里是叫苦不迭,被发现了! 程恪的桃花大眼骤然一缩,咬紧了牙:“该死……” 他一手将我环的更紧了一些,另一手腾出了空来,修长的手指头一并,要跟刚才砍那树灵一样,将那丝线给截断了,但是没想到那丝线绵绵的就涌了过来,非但没砍断,反倒是被丝线将那个力道给弹了回来,程恪颀长的身体一个踉跄! 本来就是踩在了晃晃荡荡的丝线上,这么一踉跄,自然更危险了,我们随时都可能摔在了丝网上,程恪是不要紧,可是只要我被缠上了,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程恪当然要避免这个情况的发生,奋力就往外面挣脱,生怕那丝线碰上了我露在外面的皮肤,我趁着程恪不注意,又将还没愈合的伤口给挤出了血,洒在了蛛丝上。 赤血咒还是管用,能将丝线给烧出了白烟来,可是丝线太多,那几点子血像是泥牛入海一样,马上就被新的丝线给吞没了! 原来树灵不过是个前哨,这个茧子里面的虫子才是真正大boss啊…… 虽然程恪用尽了力气,可是我们还是被越来越多的丝线给缠绕了起来,我的身体终于也被密密麻麻的裹上了。 偏偏那个老祖宗给的小铁环只会在人家想要染指长生的时候显灵,这个时候,丝线攻击我们为的不是长生,那个小铁环居然还是稳稳当当,见死不救! 程恪已经尽力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那些个丝线,不让丝线碰到我,但是渐渐的, 丝线一直往上,我只觉得浑身粘腻的要了命,而且……似乎,这个丝线有毒,我的眼前,怎么有点模糊了…… “陆荞!”耳边远远的传来了程恪凌厉的声音:“不许闭眼睛!” 这个要求有点不近人情,我很困,眼皮很沉…… 第310章:留下来吧 “陆荞!” 这个好听的声音越来越远,我终于闭上了眼睛。 朦朦胧胧的,身体越来越重,像是不由自主的就要往深渊之中沉下去一样…… “来,来……”像是有人在很热情的喊我:“一起来!” 身上感觉很温暖熨帖,像是风雪夜行之后,进了春意盈盈的屋子里面,说不出的舒服。 像是很热闹,像是有很多的人正在跟我招手。 这里,在举办一个欢宴。 大家全是笑逐颜开的模样,还有人要伸手将我拉进去,加入其中:“一起来!” 长长的桌子上,有酒。 香气扑鼻。 这些人全很热情,烛火闪耀之下,露出了幸福如同在天堂里面一样的表情。 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喝一杯!”有人给我递上来了酒杯:“留下吧!” 杯子里面,是琥珀色,浓香馥郁的美酒。 那个味道,甜甜的,很香……不对,甜甜的? 最近我偏巧正不喜欢甜甜的东西。 “这是个什么地方?” “这是天堂呀!”他们大笑了起来:“很幸福,是不是?你也一起来吧!” 他们的状态看上去确实全是心满意足的,可是说不出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有某种原因,不能留下:“谢谢好意,可是我还有事……” “除了生死,没有别的能被称为‘事’!”他们的笑容夸张:“而且,人总要死,要及时行乐才是。” “乐?”大概被那个酒的味道包围住,我自己头脑发晕,也有点微醺的感觉:“什么是乐?” “乐就是把所有的烦恼全不要!” “全不要!” 是么……那些个沉重的东西,我可以不要? “可以!”那些人像是能听见了我的心声,笑着说道:“无谓的东西,抛下吧!来,喝了它!” 无数的酒杯围绕在了我的眼前,那个味道让人脑袋发晕心里发慌:“是么……” “喝!” 手伸了过去…… 触碰到了那个杯子之后,险险的就要喝下去了,但是心里有什么声音一直在提醒我,不能喝啊……还有人在等我…… 是啊,好像是还有人等我来着。 “你为什么不喝?”那些个人看我还在犹豫,笑脸也有些个僵硬了:“喝!” “不行。”我将杯子给推了回去:“我不喝!” 说着,转身就想要出去。 可是这一转身才发现,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了, 这个欢宴的厅堂,居然根本没有门!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回不去了!” 那些人脸上的笑意开始减退,并且逐渐的换上了凶狠的表情,甚至还有人想要将那酒直接灌到了我嘴里来:“跟我们,在一起吧!” 脑海之中电光石火的闪了一瞬,这些个人我根本没见过,为什么却有一种特别眼熟的感觉? 对了,这些个人脸……其中有我在那棵大树里面看见的,被气根盘根错节,构成了的人脸形状! 我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这些人,就是被那棵大榕树吞噬下去的魂魄?现在,那些个魂魄想着拉我一起下去…… “开什么玩笑!”一股子火直接冲上了脑门来:“你们让我喝我就得喝,你们让我留下,我就得留下?” 那些个人见我是要翻脸,更是露出了一种怨恨的模样来:“她还想跑!” “到了这里来,就跑不了!” 那些个人群将我给团团的围住,露出一种可憎极了的模样来:“抓住她!” “你们想的倒是美……” 看这个意思,想着拉我当替身?哪里有那么容易,外面大把的事情还等着我来做,程恪还等着我! 我往后退了退,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餐刀就要给自己放血,可是一刀下去,却根本没将皮肤划开,而且,一点也不疼! 对了,现在应该是在一个幻境之中,不疼,不疼是正常的,既然是个幻境,那又怎么可能使出来了赤血咒? 而那些个人,已经带着一种可怕的模样逼近了:“想留也得留,不想留也得留! 这可真是让人麻爪……我得赶紧从这个幻境之中醒过来才行,可是不管对自己是掐还是拧,却怎么都没法子让自己醒过来! 那些个人脸越凑越近,酒的味道也越来越浓烈,我脑袋发昏身子发软,眼见着就要被他们给抓住了,心里越来越紧张了,这要怎么醒啊! 忽然就想起来了《盗梦空间》里面的桥段了,对了,既然这是个幻觉,里面的东西,我也能够创造吧? 长生……长生在我怀里,在我怀里,在我怀里…… 我集中精神努力的去想,接着,闭了眼睛就往怀里掏,果然,触手是个坚硬的东西,我利落的将那个东西给掏了出来,打开了粗麻布袋子,于是长生一下子大放异彩,那些个人全被长生的光给照愣了,而顺着这个奇异的光芒,我清清楚楚看见了,那些个人背后,确实是有一扇刚才没见过,现如今却正打开着的门! 就是那! 我跟一杆标枪一样,拼尽了全身的力量,从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给冲了出来,奔着那扇门就跑过去。 那些个人也反应过来了,伸手要抓我,我挣扎着,又踢又跳,终于将那无数双拉扯我的手给甩开了,一路冲了下去,眼看着就要到门口的时候,脚底下却不知道绊上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大头朝下的趴在了地上。 回头一看,数不清的白胳膊从地上穿了过来,一只白胳膊正握住了我的脚踝! 我发了狠,抄起了长生就往腿上的那个白胳膊上砸,长生是多坚固的东西,当然就把那个白胳膊给砸开了,我挣脱开,纵身一跳,就跳进了那扇门外面去。 好冷!外面黑沉沉的,像是一个断崖,而我身不由己的正往下坠,寒风拂面,而远远的,似乎正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陆荞!陆荞!” 好熟悉的声音…… 我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睁开眼睛,看见了程恪拧起来了眉头:“陆荞!” “程恪!” 他那澄澈的桃花大眼这才是个放心的神色,立时说道:“这丝线有毒,你要是睡过去,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没事,阴差大人赏赐给了那六十年的阳寿,我可舍不得就这么丢弃了!”我环顾四周,看见那些个丝线还是密不透风的将我们死死的缠着,就问道:“现在怎么办?” “得想法子将丝线烧开,所以你一定不能呼吸。”程恪沉声说道:“屏住气息,忍一忍!” 我赶忙点了点头。将头在程恪清爽的怀里一埋,捏住了鼻子闭上了嘴:“行了。” 程恪会意,抬起手来,我眼睛的余光也看见了,那青白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将那些个丝线烧的变软断裂,跟蜡烛燃烧一样,居然化成看一滴一滴的液体,而那液体还嗤嗤的冒着白气,显然就是程恪说的有毒气体了。 包裹着我们的那些个丝线终于全被烧开了,重见天日的感觉实在太好! 虽然外面也还是漆黑一片吧…… 丝线并不禁烧,所以我们一定要赶在了丝线融化之前回到了洞口上去,同时还得保证运气好,那个大茧子不要再出现了那种吸力。 麻烦啊麻烦…… 我紧紧环着程恪,程恪一双桃花大眼利映出来了滚滚的白烟,看准了机会,长腿一迈,以一种十分利落的姿态顺着还没有被殃及到的一条丝线就跃了上去。 虫茧也觉察出来了,又开始剧烈的震颤,程恪还得背着我,也是非常小心的要保持重心,显然是非常辛苦的,而虫茧既然开始震颤,那个吸力自然更大了,这样找出路,无异于逆流而上。 “顺着藤蔓……这里的藤蔓能将你们给带出去。” 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谁啊?我想问,但是想起来自己还不能出声,抬头看着程恪,只见他桃花大眼一闪,显然也听见了,没工夫管说话的人是谁,如果有机会,当然要试一试! 程恪的眼睛一扫,也确实看见了丝线下面,有不少排水管一样的藤蔓,连接着那个巨大的茧子,显然是为虫茧输送“营养”的,程恪断开了手边的丝线,顺着那个藤蔓就跳了下去,果然,一接触到了那个藤蔓, 藤蔓就跟受了惊吓一样的,拼命往后缩! 我知道了,藤蔓在惧怕我身上的长生! 程恪当然也看出来了,修长的手立刻牢牢的攀附到了藤蔓上面,接着,那藤蔓跟电梯一样,带着我们就逆着那个吸力上去了! “给我……报仇!” 那个声音一闪而逝,我却听出来了……是菖蒲的师父! 报仇……找菖蒲报仇?可是明明程恪就是真正的“帮凶”啊。 还没有想明白,那个藤蔓已经将我们狠狠的一甩,就从那个洞口给甩出去了! 程恪将我的头按住,像是抱着我,在地上就地滚了一圈,避免我磕碰到,这才利落的抱着我站起来:“碰到哪里没?” “没有!”我赶紧抬起了头来,心头一喜,果然,已经从那个洞口里面出来了! “陆荞!”回过头来,只见刘老太太,二姥爷还有邓先生他们全在,二姥爷先慌慌张张的问道:“没事?” 邓先生虽然没问,但是眼神也挺关切,唯独刘老太太,眼眶子是红的。 刘老太太,怎么也不像是个有泪轻弹的…… “没事!”我发现少了一个人,心头也就一紧,忙问道:“耳钉呢?” “你说元华?”刘老太太擦了擦眼角,薄唇也还是个坚毅的线条,只是声音微微有点发颤:“被……被树灵给吞下去了。” “什么!”我立刻想起来耳钉挡在了我们前面的事情了:“怎么……怎么会……是不是因为我……” “不赖你,”刘老太太掏出了一块儿手绢擦了擦鼻子:“是他自己学艺不精,能怪谁去。” 我心里像是空了一块,没着没落的难受,满心还是不敢相信,耳钉……耳钉回不来了? 程恪低头看了我一看,侧头沉思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行了,现在别想了,想也没有卵用。” 二姥爷叹口气,说道:“生死有命,谁也不希望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是既然发生了,自然只能接受了,你把长生拿过来,解决完了这件事情,才能杜绝以后那些个不必要的伤亡。” “拿长生……”我嗓子有点难受, 抬起头一看,却正看见了,原来那个树灵已经被五花大绑,捆在了二姥爷身后,一张红唇,还在微笑着,似乎不论喜悲,都要是个欢快的表情,那满口跟人一样的白牙还在闪闪发亮。 他们……真的将树灵给毫发无损的抓到了! 是啊,将长生的事情解决了,才是最要紧的事情,我清了清哽得难受的嗓子,伸手就将长生给拿出来了:“给……” 二姥爷接住了,伸手将绑着树灵的绳子给拉近,树灵一个踉跄,跟个犯人一样的被拉了过来,二姥爷在手上套了一个手套似得东西,看得出来,那个东西能够阻隔阴气,避免跟树灵的身体接触上,自己的阴气受损。 接着,二姥爷小心翼翼的将长生上面套着的粗布袋子给打开了,长生跟在幻境之中一样大放异彩,二姥爷用戴着手套的那只手,毫不客气的将树灵那张嘴给扯开了,就要将长生给塞进去! 这一瞬,长生上面的光,更是亮的灼眼睛, 显然它不愿意就这样被送入了树灵的嘴里去! 我一颗心也剧烈的跳动了起来,这下子,真的能将长生上面的精魄给吸干净了吗…… “轰……”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脚下一阵战栗,好像要闹地震一样,而大树内壁的那些个白手臂,也跟发了慌的一样,死命的摇摆了起来。 我心头顿时涌上了一阵不祥的预感,回过头去,只见我们刚刚逃出生天的黑洞洞口,忽然一下子也跟长生一样,灼眼的亮了起来。 程恪转了头一看,神色就凝重了下来:“那个虫子……要破茧了!” “跟着我走。”一个缥缈如仙乐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里现在很危险!” 菖蒲? 第311章:舍己救人 回过头,果然看见藤蔓之中绝世而独立的那个佳人,正是菖蒲。 她只要出现在哪里,旁边的东西全能黯然失色,她跟程恪一样,好看的不像是这个世界能存在的人。 我稍微有点晃神,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她是得来,而且还是非来不可,阿九以前就跟我说过,菖蒲还阳的时间有限,这个时间之内没法子用长生将自己给复活,就要死不超生了。 这对她来说,是最后的机会。 眼看着长生拒绝被塞进去,是要费一点功夫的,而身后那个洞口又要开始作妖,也确实让人焦头烂额。 我回头望向了程恪。 程恪略一思忖,说道:“这里确实很危险,咱们要快点走。” 说着,要将之前牵在了洞口的那个引路红线给拿过来,但是他的手一晃,红线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给断开了。 “这里还有别的人,”菖蒲那绝美的脸神色十分急切:“不知道你现在还愿不愿意相信我?有人知道你们在这里,想要伺机抢夺长生的事情你们肯定已经知道了,洞穴里面的那个虫子,也不可能就偏偏这么巧, 要在这个时候给破茧,他们动了手脚,想将你们给逼上绝路!” 那是肯定有人动手脚,树灵还有长生汁液的甜味儿呢!而且……菖蒲又是怎么知道,洞穴里面的是个虫子呢? 但是这个念头被我压下去了,什么事情也得讲究一个证据,张口就来,那就跟栽赃没什么区别了。 如果事情真的是菖蒲做出来的,那我得找到了证据,再跟她算账。 现在全等着程恪拿主意,可是程恪的引路线被破坏了,也没法子在那蜿蜒曲折的树洞之中找到了出去的路,估计也是一个权宜之计,程恪一双桃花大眼直直的望向了菖蒲:“你知道怎么出去?” 菖蒲一听程恪松了口,绝美的眼睛之中闪现出来了一丝喜悦:“你肯信我?” 程恪没说别的,只是说道:“快点,那个虫子,要出来了。” 菖蒲微微颔首,柔美的手臂一抬,那些个气根就跟听从了菖蒲的命令一样,自动甩开了:“来。” 二姥爷跟菖蒲见过几次,不过他那会儿一次正处于一个“发疯”的状态,还有一次被真的罗蔚蓝给伏击了,所以应该不太了解菖蒲的事情。 但是姥爷应该看出来了菖蒲是杨家的老祖宗,又见识了菖蒲那个出神入化的养鬼术,宛然是一个钦佩极了的模样:“这个就是咱们那个祖先?还真是蒙受了祖先的照拂了。” 菖蒲没回头,只是柔声说道:“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可叹我只给你们留下了一些麻烦,也是愧疚的很。” “我理解!”二姥爷连忙说道:“都是为了潭深镇,全不容易,您更是将性命也搭上了,但是好在, 事情就快解决了。” 这个“您”,说的真是让人感觉别扭啊。 怎么个意思,菖蒲这样落落大方,又是贯彻那个女神的路线一百年不动摇? 这么一瞬,脚底下那个震颤的感觉更强烈了,而刚才在洞口里面闻到的那个腥气也重了下来。 二姥爷一手牵着树灵跟在了菖蒲后面,刘老太太和邓先生紧随其后,也全在菖蒲身后加快了步伐。 我转了转眼睛,也跟了上去,仔细的闻了闻,倒是并没有闻到了血腥气。 奇怪……我这个人别的长处没有,鼻子一直特别尖,真要是菖蒲的身体恶化了,那我没理由闻不到。 “做什么?”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扫下来:“不好看。” 我知道他看见我皱鼻子呢,就忙将脸色正了正:“没事,不知道对什么过敏,鼻子痒。” 程恪望着我,眼神柔了柔,一手握紧了我的手,长腿一迈也跟在了队伍后面:“放心。” “嗯?”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不过,他让我放心,我就放心吧。 “刷……刷……”耳边全是那些个气根互相摩挲的声音,我们走过了哪里,哪里的气根就重新的垂了下去,像是被放下去的帘子一样。 越走,后面的那个剧烈的声音就越厉害了,我一颗心跳的越来越快,但愿,真的能活着出去吧……不过遗憾的是,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少了一个人。 耳钉…… 我心里又滚过了一阵不舒服的感觉,正在这个时候,程恪拉了我一把,我不明所以的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险险要撞在了邓先生的后背上,而跟堵车一样,邓先生和前面的刘老太太还有二姥爷不动了。 身后还跟世界末日似得轰隆隆直响,怎么这会儿搞了个“堵车”? 我忙将头给伸了出去,这才直了眼,之所以大家停了脚,是因为树灵。 树灵不动了。 “怎么回事……” 只见树灵由刚才柔婉的少女模样,一下子变得僵硬了起来,两脚像是陷入到了地里,莹润的身体正在微微的颤抖。 二姥爷也有点狐疑,牵了那绳子就要拉扯她,可是她说什么也不动,跟泥塑木雕一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是不是在害怕?” 程恪拧起眉头来,略略点了点头:“那个虫子真的要破茧而出,最危险的自然就是被寄宿的树灵了,她现在,不敢再动了……” 摄于那个虫子的淫威之下? “那,现在怎么办?”我也开始紧张了起来,身后那世界末日似得轰隆隆声响,在我们停驻的这片刻,已经像是在摧枯拉朽似得一路奔来,离着我们越来越近! “拔出来,快将树灵拔出来!”忽然邓先生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声音急的都变了调:“她想着回到树里去,进去了就不会出来了!” “什么?”二姥爷一低头,这才看见了,那个树灵奔来白皙柔嫩的双脚,已经深深的陷入到了气根之中,要跟气根融为一体! 二姥爷并不了解树灵,顿时就给慌了,而刘老太太还沉浸在了失去了耳钉的伤心之中,根本没有平时反应那么灵敏。 这个生死边缘,那肯定得分秒必争啊! 但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菖蒲居然蹲下了娇美的身体来,伸手将什么东西抹在了那树灵的脚上,涂成了奇异的纹样,像是某种符咒。 “嗤……”那是一种鲜红色的东西,看上去潮润润的……像是烙印一样,融进了那个树灵的皮肤之中 啊,我看出来了,是朱砂! 那树灵的脚本来已经要慢慢的沉入到了下面去了,可被朱砂那么一涂,却一下子停了下来,进不去了! 树灵没想到自己被“封”上了, 不愧是菖蒲…… 就连在她手底下吃过苦头的我,也忍不住带了点钦佩,那种从容,那种淡定,那种游刃有余……女神,总不会白白就这么成为女神的。 而那个树灵发现了自己回不到里面,整个“人”就慌了,先是怔怔的愣了一下子,接着, 忽然就转过身,居然冲着那个轰隆隆的声音给跑了过去! 那个速度,像是拼尽了全力,冲劲锋锐十足,倒是将一直用红绳牵扯着她的二姥爷也给带了一下子,险险让二姥爷给栽了一个跟头,而二姥爷手头子一松,那个树灵就窜了出去,跟不要命了一样。红绳,要落地! “这是怎么回事……” 树灵要跑! 而树灵要冲过我们身边的时候,程恪的反应却十分机敏,修长的手一把就将那个绳子给捞了起来,将树灵狂奔的脚步硬生生的拉住了。 可就算拉住了,就连程恪,拖着那个树灵,也完完全全步履维艰,而身后那轰隆隆的声音,逼得越来越紧了…… 树灵虽然长了一张嘴,却一丝声音也没能发出来,只是看着那个模样,像是正在祈求程恪放了她,说不出的,一股子悲怆…… “树灵想要自救。”菖蒲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如果她不制止那个破茧的虫子,这个大树,应该会崩塌吧。” 果然如此。 “哄……”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战栗的声音忽然停下来了。 诶?难道,那个虫子发了慈悲,不打算继续闹腾了?安静是安静,可是……安静的不吉利,一行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喀拉……”我们身后垂下来的雪白手臂,一下子,全被崩塌了,一股子粉末从后面扑了过来。 那个粉末是金色的,即使这里根本没有光,也能发出来一个特别华丽的溢彩来,像是舞台上才会出现的漫天金粉……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破茧而出的,难道是…… “金天蛾!”只听二姥爷一声低呼:“这么大的金天蛾……” 金天蛾?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但是没等我反应,程恪一手将我揽住了,沉声说道:“别睁眼,粉末有毒!” 这个东西不光丝线有毒,粉末也有毒! “嗤……”我耳边一阵风声呼啸而过,应该是程恪用了某种法子想将那粉末给吹开了,接着,是什么东西翻卷起来的摩擦声。 没有人开口说话……有这个粉末,是人就没法子开口说话! 我能感觉出来,程恪一手揽着我,一手还没是有放开了那个惊惧的树灵,零零星星,还听到了咳嗽的声音…… 是谁将那粉末给吸进去了么? 脑子里面纷纷乱,偷偷的眯起了眼睛往外看,只见居然是菖蒲那窈窕的身影正牵引着二姥爷和刘老太太!还有邓先生择路而逃。 刘老太太被金粉呛的直咳嗽,菖蒲甚至还能给刘老太太拍了拍后背 看上去,居然是说不出的靠谱…… 不不不,我一定是中毒了,菖蒲靠谱?开什么玩笑! 程恪也一路拖着那树灵跟着菖蒲走,树灵拼死抵抗,两脚蹬踹,将地上的气根都给扯断了。 后面的……后面的是一阵耀眼的金光,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程恪早察觉出来我在偷看,毫不手软的又将我的脑袋给按下去了,一只胳膊抄起我来将我背过去,威胁似的说道:“不许睁开眼睛!” 我赶紧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闭了眼。 耳后一阵轰隆,程恪像是电影大片之中的英雄,手里牵着一个,背上背着一个,身后是无休无止的崩塌声,似乎迟缓一步,便要落入了无底深渊,偏偏他那修长双腿每一步跨出来,全能利落而精准的踩在了点上。 这个时候,一阵阴气的破风声擦过了我身边,一声烟花绽开的声音“砰”的一下子响了起来,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给炸了。 程恪用了什么威力无穷的养鬼术? 只听那个地震般的声音离着我们越来越远,也许是那个东西被炸了之后慢下来,也许是程恪更快了一些,逐渐的,那个东西被我们给甩开了。 半晌,才觉出来程恪修长的胳膊一引,沉声说道:“下来吧。” 完事了!我立即高兴了起来,睁开了眼睛,从他并不算宽阔的背上滑下来,看了看,一圈儿人也全是齐的,一个也没少。 松口气:“程恪,你刚才用了什么养鬼术,真是厉害,一下子就将那个东西给炸了一下,炸死没有?” “没那么容易死,”程恪低低的说道:“那符纸灰,也不是我放出去的。” 不是程恪? “多亏了菖蒲!”邓先生说道:“要不是菖蒲的话,你们应该已经被金天蛾给吞下去了。” 菖蒲救了我们?这让人难以置信! 程恪的桃花大眼,扫在了菖蒲绝美的脸上。 菖蒲望着程恪,只是淡然说道:“举手之劳,不要放在心上。” 真是不可思议…… 而那个树灵,则已经跪倒在了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正在瑟缩。 她没有五官,没法子表现出来了喜怒哀乐,可是让人感觉到了一阵悲伤来。 她,在“哭”吧? 我抬起头来,赫然发现了,这个气根纠缠着的地方,像是正在慢慢的腐朽了下去,白色的手臂正一点点的发灰发黑,发软,还有的甚至跟破棉絮一样的零散掉落了下来。 再明显不过了,这个三千年的大树,正在慢慢的死去啊…… 是正在被那个追逐过来的金天蛾所蚕食么! 菖蒲慢慢的蹲下来了身子,那双望向了树灵的美目,居然还带着点同情:“她很可怜……生不是为自己生,死不是为自己死。” 幽幽的话,说的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尤其是刚失去了耳钉的刘老太太,更是怔了一下,接着,侧了头,虽然面庞线条还是坚毅的,可还是像在强忍着要哽咽的冲动。 “树灵的灵气正在被那个金天蛾给侵吞了,”邓先生露出一种为难的样子来:“要动手,就赶紧吧,不然的话……” “还来得及么?”二姥爷开了口,有点恻然的望着邓先生:“别的倒是不怕,只是这个树灵,看上去也不像是有那个能吃精魄的能力的了。” 我一直留心着菖蒲,却没觉出菖蒲会做出来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由暗自的越来越狐疑了,改画风也不是这么改的啊,从那个穷途末路,无所不用其极,变成淡然大义,那是说转就转,谁能接受! 不过……她为什么忽然能淡定?她难道想出了什么根本不用继续着急的法子了? 而她身体的状况,确实好转了,血腥气没有了不说,养鬼术也强悍不少。 “除非将那个虫子给打死,”邓先生的声音听上去分外沉重:“不然,以它破茧出来的这个速度,很快就能将树灵吸干了,咱们的事情也就……” 那么大的虫子,要怎么打死! “一定是有人用了什么法子,催动了那个虫子破茧而出的速度。”菖蒲接着说道:“这样的话,树灵死了,就没人能将长生上面的精魄给吸食出来了……” “简直丧心病狂!”二姥爷攥紧了拳头一下子打在了腐朽的白手臂上,“通”的一声,溅起来了一团子灰尘:“为了长生……全是为了长生……” “菖蒲。”程恪澄澈的眼睛却望向了菖蒲去:“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用树灵来吸食长生上面的精魄的?” 菖蒲微微一怔,接着说道:“那天我看见了,陆荞被长生给控制了,这才知道,长生自己身上有灵,也听到了往潭深镇夺取长生失败之后,落荒而逃的养鬼师说过,你们要毁掉长生,我当然知道,长生没那么容易被毁灭。 这才想着,非得先将长生上面的精魄清理干净不可,可是整个世上,也只有这个地方能做到这件事情,我不过是来碰运气的,结果,真的遇上了你们。 而且,我来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些个不属于你们的痕迹,加上这里许许多多的可疑之处,我才看出来的。” 真要是光凭着猜测就能追上来,也真是怪不容易的。 她一句也没提“将长生还给我吧”。 程恪抿了抿薄唇,忽然说道:“菖蒲,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没关系,”菖蒲樱唇露出了一个凄美的笑容:“我是快要走了,但是至少在走之前,我想为潭深镇,多做点事情。” 她要放弃长生? 简直深明大义啊! 二姥爷有些个诧异的望着菖蒲:“您要走的意思是……” “我虽然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却还是一个死人,”菖蒲淡然一笑:“既然是死人,总还是要回到阴间去的,以前……做了错事,也结下了错误的约定,现如今,我全明白了,该去的,到底不能留,长生跟我一样,都是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东西,消失了,也好。” “难道说……” 二姥爷这会儿脑子就回过弯来了:“对了……还阳不能超过那个期限,就会魂魄消散……” 答案谁都知道,除非,使用长生。 “没关系。”菖蒲还能嫣然一笑:“咱们一起想法子,不能再让那个金天蛾这样吞噬下去了。” “那个金天蛾吃了这个妖树三千年的灵力,好不容易破茧而出,想也知道是个扎手刺猬。”二姥爷拧起了眉头来:“光凭着咱们几个,恐怕……” “现在它既然能破茧而出了,那也就有了直接吞吃魂魄的能力,魂魄对刚现世的它来说,是最好的诱饵。”菖蒲认真的说道:“反正我也即将不久于人世,那就让我去将它引出来,你们用留仙索捆住了它,我这里,有符纸灰,就算没法子杀了它,也能将它打一个重伤。 到时候,大树的灵气就可以恢复过来,你们就将长生的精魄清扫了吧……” “你要自己当诱饵去引那个怪物?”连刘老太太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一去,恐怕就是有去无回了。” “我的魂魄,要了也没有用处,权当是做最后这一件事情吧。”说到了这里,菖蒲深深的望了程恪一眼:“最起码,能给你留一个回忆。” 你也留回忆,我也留回忆,弄的我这个真正拥有程恪的倒是无比尴尬,难以言说…… 那照着邓先生的话说,而菖蒲刚刚才真的救了我们一次,我忍不住偷眼望着程恪,程恪这样重情义的人,会愧疚么? “她的意思,是她需要长生复活。”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但是她坚强隐忍,就是不跟你们要,除非,你们能良心发现,醒悟过来,她并没有之前被芙蓉连累的那么坏,从而,再将长生给乖乖的和盘献上。 这个招数,可是比之前生抢明夺要高明了好几倍,果然,这人啊,就得认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才能知道自己究竟该干什么样的事情。” 一个愉悦的,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苍老声音响了起来。 菖蒲一听,像是面具被扯下来一样,那张绝美的脸勃然变色,银牙紧咬:“谁?” 我和二姥爷对视了一眼。 因为没有别人,比我们对那个声音更熟悉的了,是姥爷的声音。 那个人终于来了。 果然,事情跟他脱不开关系。 我攥紧了手心,姥爷的仇,阿九的仇,耳钉的仇, 像是三股麻拧成的一股子绳,在我心里结结实实的纠缠了起来。 第312章:长生来去 程恪望向了姥爷,只见姥爷正出现在了白手臂一样的藤蔓后面,手上还带着一把黑头发。 是指引偃师的那头发吧? 果然,是他害死了耳钉。 "到现在,你们还想着垂死挣扎,毁掉了长生?"姥爷望着我们,将那一把黑头发毫不怜惜的给丢掉了,摇摇头说道:"未免自不量力,长生是超脱生死的存在,得之得天下,你们想毁,就毁得了么?" 二姥爷凛然的望着姥爷,嘴角微微有点发颤:"你倒是骗得我们好苦!" "这能算得上是一个''骗''字么?"姥爷微微一笑:"本来,没打算让你们知道,可是你们还是非得要往这件事情上面撞!既然如此,那个金天蛾,就算是送给你们的一份厚礼吧!" 说着,举起来手来,只听才平静下来不久的身后,又是一阵轰然作响,姥爷的面孔狰狞来下来:"死吧!" 我们本来就正处于了整个大树的中心,只觉得耳朵里面"嗡"的一声响,整个大树,似乎都要分崩离析了! "嗡嗡。"一阵像是在高频率振翅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巨大的金天蛾,果然是要冲到了这里来了! "现在还披着我大哥的一张皮,能有一个什么意思?"二姥爷凝眉,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我非得将你这张皮给撕下来!" "你果然是个疯子,"姥爷像是根本没能将二姥爷放在了眼里,粗粝的大手一握:"将你们全埋葬在这里,我还得继续去做潭深镇的族长呢!" 说着,只听一阵崩塌了的声音,我们身后,出现了一个溶溶的大洞! 而那个洞头,探进来了一对硕大无朋的触角,还有一张巨大的口器,翻卷转动,对着二姥爷就撕扯了下去,二姥爷一皱眉头,抬起手来,将上次用过的黑鱼胶给洒了下来,黑鱼胶一扑,将那个大虫子满嘴的口器给牢牢固固的粘上了,与此同时,那金天蛾的阴气,倒是源源不断的落在了二姥爷的身上。 "杨疯子,你不要命了!"邓先生见状,嘶声大叫了起来:"金天蛾的阴气那么庞大,你受得了么!" "怎么受不了?"而这功夫,二姥爷已经飞身而上,奔着姥爷就扑了过去,抬起手来,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但是二姥爷的脸上,像是人在承受深海之中巨大的压力时一样,从眼睛,到耳朵,还有嘴角,都漫出来了殷红的鲜血来! 他怎么可能撑得住! 但是借着那强大的阴气,二姥爷身形飞快,凌厉无比的就要将姥爷给抓住,但是姥爷临危不惧,就算二姥爷的灵气再怎么锋芒毕露,他也岿然不动,出其不意倒是从手腕里面,活蛇似的窜出来了一整条的符咒,模样有点像是电视里面看见过的经幡。 那经幡将二姥爷给紧紧的束缚住了,姥爷还悠闲的眯着眼睛:"我是谁呢?这些年来,我做过了许多的人,做来做去,连我自己的名字也要忘记了,我得好好想想。" "二姥爷!"我心头一跳,二姥爷的五官还在那强大的阴气之下淌血,可就算得到了金天蛾的阴气,也还是根本挣脱不出,被那经幡包裹的跟蚕茧一样! 而程恪那一双桃花大眼忽然闪烁了一下,抬眼望向了姥爷,像是赫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是索灵幡。" "你认识?"我忙问道:"那是什么?" "是一个邪术,用婴儿身上的皮,用朱砂鞣制了,再写上了符咒做成的,婴儿越多,索灵的力量也就越大,"程恪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将阿九给炼制出那种能蜕皮的长生不老术那一派的邪术。" 事情串联起来了,是阿九所说的,那个"主人"? 菖蒲倒是一点也没意外,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只是饶有兴致的继续往下看。 好像,她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一样! 十一请我们帮着阿九报仇的时候,跟我说过,菖蒲跟姥爷是有联系的,可是现在她和姥爷却像是互相拆台的样子。 我想了想,菖蒲现在的变化不大对劲啊,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阻挡了她身体的恶化? 啊,对了,电光石火之间,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种东西能定尸,而这种东西还是我帮着弄来的,不就是玉樨角么! 而玉樨角一直都在阿九的身上! 这次阿九这一死,难道机缘巧合,玉樨角被菖蒲得到了,所以菖蒲再也不用跟谁合作,完完全全可以脱离掉跟姥爷的联系。 所以,姥爷见菖蒲"背叛"了自己,这才特地给菖蒲那个目的揭穿了。 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句话,狗咬狗,一嘴毛。 二姥爷咬紧了牙,还要挣扎,可是那个经幡专锁阴气,二姥爷越挣扎,倒是被捆的越紧! 刘老太太眼神一凛:"我不管你到底是谁,既然这些个阴招是你使出来的,那我现在就给元华报仇!" "你要是敢过来,就过来吧!" 那个经幡已经缠绕在了二姥爷的脖颈上面,姥爷无可无不可的接着说道:"你走近一步,我就勒的更紧一点。" 接着,姥爷的一只手往二姥爷身上一探:"长生,在这里吧?" 我心头一跳,没错,刚才姥爷打算把长生塞到了树灵的嘴里去清除魂魄,我就把长生给了二姥爷了,想不到连这个机会,也被那个冒充姥爷的给知道了! 长生要是到了冒充姥爷的那个东西手里,那这一切的辛苦,可就全白费了! 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了,他捆着二姥爷的脖子,谁敢过去! 二姥爷的脸色也变了,声音也吊了起来,冲着我们厉声嚷道:你们都在那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千万不能让他把长生给抢着走了!" "这个,"刘老太太咬了咬牙,她已经失去了耳钉,没法子再失去了二姥爷了! "你们犹豫下去,长生就要!"二姥爷的话还没说完,那个经幡就已经缠绕到了二姥爷的脖子上,二姥爷的咽喉被死死的勒住了,眼看着,是个要窒息的样子!" "既然是废话,本来也没什么必要来说。"姥爷嘴里咕哝了一句,一只手继续在二姥爷身上摸索了起来,但是越摸索,姥爷的神色却越有点发沉,终于,他一把将二姥爷推开,那留仙索也松弛了下来,姥爷的声音带着一股子被戏耍了似的恼羞成怒:"长生呢!" 二姥爷脖子上的留仙索一松,人也是个莫名其妙的样子,下意识的伸手在自己身上一摸,却是个是个发了怔的表情:"长生不见了?" 姥爷咬了牙,显然是带了点怒意,凌厉的眼睛冲着我们一扫:"能把长生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你们本事不小啊!" "长生自己有灵,当然是要自己选择来去了。"一直没说话的邓先生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你这种人,就算长生,也不愿意跟你为伍。" "是么?"姥爷扫向了邓先生,嘴边是个残酷的笑容:"这么说,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人?" "谁有兴趣知道你是个什么人!"邓先生一张从来都和蔼可亲的胖脸,这会儿带了煞气,居然也跟城隍庙里面的修罗恶鬼一样:"你有本事,就将我们一口气全杀了吧,这样也好,长生的下落,就再也没有人能知道了,跟毁灭了长生,自然也没有差别。" 言下之意我也听出来了,现在对我们来说,是个逆的脚底板子朝天的逆境,但是长生这么一消失,倒是正好能成为我们的转机! "你知道长生的下落?"姥爷的声音发了狠,抬手要将邓先生也给抓过去,但是那个经幡再一翻卷,却被程恪抬手锋锐的划开了。 程恪一手牵着树灵,颀长的身形一边挡住了我们,淡然说道:"你要出招,我来陪你。" 姥爷咬紧了牙,将二姥爷给提了过来:"你们就不怕,我将这个疯子,给打死在你们面前?我劝你们,还是快将长生给交出来的好!" 没想到姥爷的话音未落,满脸血迹的二姥爷居然张了嘴,就要咬在了姥爷的手上。 姥爷就算知道二姥爷是个"疯子",也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不按理出牌,猝不及防的就给咬住了! 姥爷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出,一发狠,就将二姥爷给死死的甩了出去。 而程恪正在这个时候,将带着树灵的绳子,甩给了我,他和刘老太太等的就是这一瞬,见姥爷没有了胁迫下去的本钱,一起抬手,毫不留情的就冲着姥爷攻过去了。 程恪锋锐,刘老太太霸道,两个的力道对着姥爷一撞,自然让他也勃然变色,翻身就闪避了过去,邓先生则趁着这个功夫,将已经遍体鳞伤的二姥爷给拖回来了,大声喊道:"杨疯子,还不快将粘住金天蛾的黑鱼胶给松开!再不松开,你这条老命就搭进去了!" "松开?"二姥爷睁开了眼睛,我赫然发现,二姥爷连眼白都已经全是赤红色,整张脸被五官蔓延下来的血染的通红一片,十分怕人:"我松开了,你们怎么办,那个树灵怎么办?" "那个可以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着让你这老命多苟延残喘几天!"邓先生一张胖脸上肥肉直颤:"快将黑鱼胶给松开,你听见了没有!" "你们快走!"二姥爷却像是如释重负一样,重新将眼睛给闭上了:"我,我还能苟延残喘一阵子,不用你这个死胖子操心。" "你!"邓先生还要说话,领口却被已经气息奄奄的二姥爷给抓住了:"你带着他们,出去!黑鱼胶,也熬不了多长时间了,只要黑鱼胶一开,咳咳!" 二姥爷的嘴边,流淌出来了绵绵的血沫子,像是再也没法子说下去了。 "杨疯子!"刘老太太一边架着姥爷,一边分神回了头:"你要是死了,我饶不了你!" 刘老太太一分神,当然被姥爷看出来了,只见他嘴角浮现出来一抹残忍的微笑,抬起手,那从二姥爷身边滑落了经幡将奔着刘老太太给缠过去了! 程恪滋润不会让他的手,青白色的火焰一闪,已经将那经幡烧了起来! "二姥爷!"我也没心思去看,只拉着树灵就要过去瞧二姥爷,没想到却被菖蒲拉住了,她一双美丽极了的眼睛望着我,道:"你还想过去?" "我不能过去么?"我甩开了菖蒲纤细的手臂。 "你要是非得过去添乱,让程恪遭受危险,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菖蒲也并不拦着我,只是接着说道:"反正这样的事情,你做得多了。" "什么叫让程恪遭受危险?"我心头一跳:"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很简单,现在之所以能跟你那个假的姥爷对抗,也全是因为长生下落不明,"菖蒲的眼睛忽闪了一下:"如果长生出现了,你说,他还会手下留情么?" "啊?"我有点发懵:"你能有话直说么?" "哼,:她是个带点怜悯的微笑,接着,她修长的手按在了我的心口上:"长生,就在你这里。"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会在我这里!" 是我亲手将长生给了二姥爷的! 但我还是下意识的就伸手就摸向了自己的怀里,没想到,真的触手碰到了一个坚硬熟悉的东西上:长生! "我不信!" 它长了腿?怎么可能会回来? "也许,长生跟了你这么久,对你也有了感情吧?"菖蒲的一双眉目映出了我一张张皇失措的脸,语带讥诮:"说不准,想要换你做她的主人了。" "杨疯子!"忽然这个时候,我听到了邓先生一声凄厉的喊叫:"你给我醒醒!" "哄",与此同时,金天蛾的那张大嘴,已经裂开了黑鱼胶,重新张开,冲着我们就咬了下来! 黑鱼胶失效了?这个意思是,我的心猛然一痛,难道二姥爷他难道已经给! 第313章:跟菖蒲走 钻石满4300加更 "听我的。"菖蒲望向了我:"先走。不然的话,他知道了长生在你这里,恐怕又是一场麻烦。" 邓先生肥胖的脊背将二姥爷给挡住了,我看不清二姥爷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心理是火烧火燎的,哪里就肯这么走,再说,我跟菖蒲一直以来并不交好,如果菖蒲是想要将我带到了没人的地方,再抢夺长生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不信我。"菖蒲遗憾的摇了摇头,道:"那就没法子了。" "陆荞!"程恪忽然回过了头来,大声说道:"你先跟菖蒲走!二姥爷这里有我。" 程恪,信菖蒲! "上哪儿去?"姥爷抬了抬手,那个巨大的金天蛾就又冲着我们压了下来! "那个人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菖蒲拉住了我的手,喃喃说道:"你跟我走,我给你看看。" 说着,拽着我,灵巧的穿越了腐朽的白胳膊气根,带我躲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点的地方。 不愧是百十年前来过一次,她好像对这里非常熟悉。 菖蒲的手柔若无骨,在那个浓郁的血腥气消失了之后,她身甚至上还有一种草木味道的馨香。 不管从哪里看,女神都是女神的样子。 “玉犀角,”我望向了菖蒲,尽量不让自己去想二姥爷的事情:“怎么来的?” “这个……你看出来了?”菖蒲是个挺怀念的口气:“自然是阿九留给我的。” “可是阿九她……” “你这一阵子跟程恪在一起,很辛苦吧?”没等我说完,菖蒲打断了我的话头,似乎根本不想提起玉犀角的事情。 “并没有。”我梗着脖子咬硬。 “他那个性子,跟他在一起,总要学会了一个忍。”菖蒲的声音含着笑。 她,也忍过?这完全,是个过来人的口气。 不得不说,这个口气,让人有点不舒服。 “你看……” 还没容我多想,我忽然觉得整个人一沉,已经到了菖蒲的记忆之中。 风和日丽,这个地方有好看的亭台楼阁,我记得,这是程恪跟阿九初识的荷花池,荷叶冒出来了尖角儿,水是嫩生生的鲜绿。 菖蒲和程恪一起在水边,两个人的倒影垂在了水面上,像是连环画里面的才子佳人。 "我说,"是程恪那清越的声音先响起来了:"你为什么要杀他?你的一切,不全是他教给你的么?" 程恪说的,毫无疑问,是菖蒲的师父。 "他现在根本已经不是我师父了!"菖蒲仰起了脸来,诚挚的望着程恪:"我不知道他身上的人是谁,可绝对不是我师父。" "嗯?"程恪英挺的眉头挑来起来:"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菖蒲伸出了柔若无骨的手,握住了程恪的手,说道:"从上一次,他不小心说的话。 你知道,天下养鬼术虽然是一家,但是各种分支差距很大,比如我们潭深镇,跟你们西川的几个家族,不就有很大的区别么!其中的一个区别,就是我们潭深镇是从来不会使用以人养人的那种养鬼术。" 以人养人?我是半路出家的,所以只是约略是有点印象。 有的养鬼术是用活人的身体做下来的,跟旧时代的细菌实验一样,堪称惨无人道,就比如被拿来当试验品的阿九。 而以活人来做的养鬼术,怨气深重,用起来事半功倍,这就是所谓的以人养人。 菖蒲接着说道:"可是那次,师父出来吩咐我一件事情的时候,像是无意之中走了嘴,说起来了索灵幡是多么好用。" "满一周岁的阴时婴儿,活生生剥皮做出来的索灵幡?"程恪拧起了眉头来。 显然,他知道那种东西。 "你也听说过,是不是?"菖蒲看出来了程恪神色有异,立时说道:"你也是西川人,不会不知道这种西川才有的邪术,可是师父,就算听说过,也绝对不可能用过,她不是会违背祖训的人。" 程恪略略点了点头,望向了菖蒲:"不过,就凭着这么一句话,就要定了他的生死,是不是欠考虑?" "生死当然是大事,"菖蒲的眼睛滢然的望着程恪:"所以我又试探了几次,已经确定了,他确实已经不是我师父,还险些给……" 这话只说了一半,菖蒲就将自己话头给生生断了,转而说道:"所以,他害了我师父取而代之,还让我做一些不可原谅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不可原谅?听上去,是利用程恪取长生的事情。 难道,命令菖蒲跟程恪抢夺长生的那个师父,跟我姥爷一样,是假冒的?这跟长生之术很像啊! 可是阿九的长生之术,却总能被人认出来,可见那个冒充姥爷和冒充菖蒲师父的,手段比阿九厉害,是十分高超的。 还是说……这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跟使用长生之术的阿九一样,四处找寻寄宿的身体? 刚才冒充姥爷的人还说了,他占据的身体太多,自己都要忘记了自己是谁了。 程恪像是也根本不明白,什么是菖蒲口中那"不可原谅"的事情,但是他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显然是兴趣缺缺:"所以,只要杀了他就行了?" 菖蒲一听程恪松了口,自然是个欢欣雀跃的样子:"你答应了?" "他的死活跟我无关,"程恪淡漠的说道:"你让我去,我就去。" 还是为了偿还人情? 菖蒲却柔情百转的靠在了程恪身上:"你真好。" 程恪不动声色的躲开了,接着,头也没回,就迈开长腿,要以一种十分潇洒的姿态走。 "等一下,"菖蒲忽然说道:"我还想知道,他究竟是谁。" "很重要?"程恪蹙眉。 "自然重要。"菖蒲十分认真:"我必须得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西川操纵邪术的人不少,"程恪说道:"不好找。" "阿九的主家,不就是专门练邪术的么!"菖蒲倒是将阿九给提起来了:"也许,跟她有关联也说不定。" 第314章: "那你可以直接问阿九。"程恪是个油盐不进的样子。 "好。"菖蒲梗了一下,接着才问道:"你预备,怎么动手?" "你想我怎么动手?"程恪的桃花大眼就算好看,也只像是一潭子没希望的死水,泛不起一丝波澜。 "他的魂魄进入到了我师父的身体之中,如果伤了他,那就等同于伤了我师父。"菖蒲咽下了心头的不畅,认真的说道:"而我还希望,能将我师父的魂重新召回来。" 看来菖蒲师父的身体虽然被占据了,可是灵魂还有转机。 不过没有用,她师父的下场我知道,被那个大榕树给吸收进去,成了一个人脸。 "所以?"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澄澈而冰冷,让菖蒲心理微微有点刺痛,她停顿了片刻,这才说道:"所以,一般的法子不行。" "那就只能抽魂了,"程恪挑起了英挺的眉头来:"不过你知道,现在离着三个鬼节都还远,抽魂要等很久。" "不一定非要抽魂,你听说过西川附近,那个三千年的榕树么?"菖蒲是早有准备的:"那里的树灵,只吃魂魄,不吃躯体。" "我知道了。"程恪答道:"我会把他带过去的。" 菖蒲对程恪的态度有些费解,只觉得以前的程恪,绝对能为自己生死,可是现在看来,却怎么也不对。 说敷衍,他并没有敷衍,可是要说炙热,也绝对没有以前炙热。 菖蒲想问清楚,但是她也知道,程恪不想说的事情,问也没有用处,只好在心里想着,如果是有什么误会,也总会有解开的时候,何况,程恪明明爱自己。 很爱很爱。 菖蒲劝说自己放心,程恪离开了之后,她弯了腰,望着那满池子的荷花,轻轻的呼唤了一声:"阿九?" 嫩生生的春水,平滑如镜,映出了菖蒲比春日更美的容颜。 "扑"水面一阵涟漪,一个穿着月白里衣,满头黑发披垂下来,全身湿漉漉,脸上还戴着面具的少女从池水之中猛地露出了头来,甩了小荷叶上全是滚滚的水珠。 而那双面具后面的眼睛也像是湿漉漉的,她望着菖蒲,没说话。 十分明显,她的目光,是一种说不出的羡慕。 "天不算热,"菖蒲微微一笑:"躲在水里面做什么?" "没什么。"阿九跟程恪做了“朋友”,那个性子倒是还真的有了点程恪的影子,说不出的别扭,像是一颗心总要稳稳妥妥的好好收着,一点也不让别人看见。 那个时候的阿九,跟我认识的阿九,像是两个人。 可想而知,以后发生了很多事。 "那我猜猜,"菖蒲支起了下巴来,笑容和煦可亲:"人在水里,流泪才不会被人发现,是不是?" "我没流泪!"阿九像是怔了怔,便不假思索的辩解道:"我只是,只是想躲在这里而已。" 她明显在说谎,连我也看出来了啊。 菖蒲樱唇一勾,倒是没把她扯的谎给揭穿,只是忽然伸出了手来,触摸到了阿九的戴着面具的头上,是个慈悲,是个同情:"没到碧落门之前的生活,很辛苦吧?" 阿九望着菖蒲的眼神,先是柔软了一瞬,紧接着又有点警惕,低低的说道:"魏长生说,既然到了碧落门,那就再也不许跟别人提起之前的事情来了。" 菖蒲暗自想着,魏浅承倒是贴心,知道阿九是从西川逃过来的,所以不想触动她那些个不舒服的回忆么? 我倒是可以想象。 魏浅承就是那种人啊!他想要对谁好,就掏心挖肺,哪怕什么回报也没有,哪怕最后,他只剩下了一颗空心。 他怕孤独,但偏偏最孤独。 “你不愿意想,自然不用想,”菖蒲还是将那种女神一样的光辉普照到了阿九的身上:“我不过是需要你的帮助,但是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的难处,强加到了别人的身上。” 说着,菖蒲站起身来,曼妙的身姿一转:“下次再遇上了会让人哭的事情,来找我吧!至少,我总比池水暖一些。” 阿九望着菖蒲的背影,微微有点发怔。 果然,菖蒲还没走出了几步,身后就响起来了阿九那个怯怯的声音:“你……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忙么?” 菖蒲的樱唇边,露出的是个美丽极了的笑颜。 她转过脸来,看着阿九:“你的事情……提来方便么?” “反正,已经过去了。”阿九纤细的身子一摆,从水面上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像是个戴着面具的美人鱼,利落的上到了池子旁边的栏杆上。 水滴滴淌下来,她似乎一点也不冷。 菖蒲坐下来,很自然的就将自己的衣衫脱下来,盖在了阿九的身上:“到底是女儿身,这样对身体不好,记住下次不要这样了。” 一个看似无心的举动,却是对阿九来说十分暖心。 我看得出来,阿九那个时候,也真的将菖蒲当成了自己的女神吧? 可望而不可即,觉得自己,卑微到连羡慕的资格也没有。 “你……也会有难处?”还是阿九先开了口。 “为什么会没有?”菖蒲侧着头,美好的春日阳光照在了菖蒲绝美的侧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光:“只要是凡人,自然全会有烦恼,只不过,经历的事情,不同,烦恼也不同罢了……” 接着,菖蒲转脸望着阿九:“就好比说你……还是因为身体的事情?” 阿九身子一缩,像是终于觉出冷来了,她点了点头:“我……我蜕皮,像是蛇,螃蟹,虾一样,一层又一层,很恶心吧。” 她身上这个长生不老的能力,本来就是靠着“蜕皮”这个方式给延续下去的,后来这个身体落到了芙蓉身上,就是后话的机缘巧合了。 阿九接着自嘲的说道:“我这个样子,也不能算是个人了吧?” “怎么就不能算是人了?”菖蒲很诚挚的望着阿九,说道:“只要蜕皮一次,就等于将这段时间蜕下去了,你永远是个“新”的,这不算是坏事。” “这还不算坏事?”阿九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面具,声音微微的有点发颤:“可是我,也许永远都没法子用真面目来见人了……不,应该说,我连我自己的真面目是个什么样子,也全不知道。 “总能想出了办法来的,”菖蒲望着阿九:“我的难处,似乎也跟你受的苦处有关。” “什么?”阿九微微有点发愣:“跟我有关?” 菖蒲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问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这个身体,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提起了这个事情,阿九那单薄的身体忍不住就颤了一下,显然,是想起来了甚么让她惊惧至今的事情。 “别怕。”菖蒲握住了阿九的手:“我在。” 阿九的手通过菖蒲的记忆传递了给我,凉……很凉。 也许菖蒲的手很温暖,温暖的让阿九卸下了心防,她嗫嗫嚅嚅的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是个非常特殊的体质,所以据说是修炼养鬼术的好材料,也不知道我是被遗弃了,还是被卖了,或者是被偷抢拐骗来的,我自打有记忆,见到的就是一个又一个将我转手,拿我当‘以人养人’原材料的来做奇货可居的养鬼师。 所以我看到的东西,不是别人看到的糖葫芦,陀螺,新衣服,而是一种又一种能种植在身上的怪物,和一种又一种奇形怪状的丸药。” 听上去,就是各种强加在阿九身上的试验。 菖蒲脸上的同情之色越来越深:“一定很痛吧?” 阿九望向了和煦的春水,面具被水光也映衬的潋滟,她吸了一口气,道:“痛……痛对我来说也并没有什么,我习惯了。 后来……被最后一个主人给收养了,这样的试验才结束,可是……” 阿九说到了这里,苦笑了一下:“新的试验,才又开始了。 这一次,我的身上,被涂了一层又一层的东西,像是给某个物件儿刷漆一样,那种东西凝结了之后,就会跟皮肤紧紧的粘贴在了一起,等到几乎合而为一的时候,主人就会将那个东西给揭下来。” 阿九的声音不带着什么感觉,可是我却能听一个感同身受出来! 那不是……宛如一次又一次的被人剥皮么! 菖蒲也是个为之动容的模样:“简直……是切肤之痛。” 都说十指连心痛,可是那种被剥皮的滋味,只怕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我说了,对痛,习惯了,”阿九露出了一个堪堪能被称之为天真的表情来:“但是有一天,我无意之中看到了那个涂抹在了我身上的汁液是怎么构成的,就不想再忍受下去了……” 菖蒲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什么?” 阿九眨了眨眼睛,手轻轻的抚摸在了自己的胳膊上,喃喃道:“是皮。” 就连见惯了大风浪的菖蒲,都有点微微皱眉:“皮?” “人的皮,男女老少全有,半透明的,发黄,软绵绵堆叠在了一起,用大锅熬煮成了膏状……”阿九继续说道:“那个主人说,换一次皮,就能年轻一次,可是换皮太麻烦了,还不如,一气呵成,制作出来一个永远也不会腐朽的肉体来。” 我想象出来了,那个“主人”想将阿九,制作成了一个永恒的“容器”啊。 “后来身体出现了变化,开始陆陆续续的,掉下的成片的皮来,而落下皮肤的地方,非常粉嫩,宛如新生,”阿九接着叙述道:“主人说,要成功了,还恭喜我,能成为这么优秀的一个容器,我开始害怕了起来。 我只能是个容器。 而且,这个时候,不知道主人的哪一个环节出现了差错,用来熬煮的人皮之中,被混进去了某种了不得东西,那种东西渗透进了那一次给我涂抹的膏里,我的脸就坏掉了。 很疼……连我也不能忍受的疼,我的脸融化了,像是被烤的蜡一样,大滴大滴的从脸上滑落下来。 主人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后来他想了很多法子,全不能将我的脸给复原,于是有一天,他带来了一个新的孩子。 跟我一样,体质特殊的孩子。 我心里当然明白,‘容器’既然更换了,那我留在这里的意义,自然只剩下做原料了。 我不想做原料,就跑了出来,听说,魏长生的本事很大,我就直接来找他了。” 虽然阿九将事情说的跟流水账一样,可还是能听出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惊心动魄,越是轻描淡写的地方,反倒是越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而菖蒲显然是对阿九说的话越来越感兴趣了:“之后,你身上开始一层一层的蜕皮,而容貌,也开始保持在这个年纪,再也没有变化过?” ”没错。“阿九怯怯的点了点头,望向了菖蒲:“还不知道,你说的难处,到底跟我的事情,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我恐怕,”菖蒲抿了抿樱唇,说道:“遇上了你的那个主人了。” “你说什么?”就算是躲在了面具下面,阿九也显然是个惶恐惊惧的样子:“他……他是来找我的么?” “这倒说不好,”菖蒲支起了线条完美的下巴,说道:“不过,来的很凶险就是了。你跟我说说,你的那个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来头么……”阿九想了想,说道:“他没有提起过他的来头和名字,只是他说话有西川的口音,应该是个本地人……” “那,他在做你的主人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一个长相很俊朗的男人,”阿九眨了眨面具后面的眼睛,说道:“他的手上,在虎口和食指上,有茧子。” “哦?”菖蒲像是明白了什么,接着说道:“我知道了。” ”你认识他?“ ”大概很快就要认识了吧。“菖蒲微笑。 而程恪跟每次一样,话不多说,事情认真的做,没过多长时间,就顺顺利利的就将菖蒲的师父给带过来了。 那个师父,已经是个两鬓染上寒霜的老人了,清癯瘦弱的身躯,因为头上被罩上了黑色的布袋子,被带到了菖蒲这里来的时候,声音在布袋子后面,是个说不出的惶然:"你们是谁,要怎么样?" "要送你上路。"菖蒲低低的说道:"你做的事情,不要以为天衣无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菖蒲?“菖蒲的声音太好听,让人一下子就能记住,而那个师父自然也不例外,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我罢一辈子的心血,全放在了你的身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菖蒲的声音里面,也没有什么感情。 接下来,就跟程恪记忆之中的一样,两个人一起将那个头上被黑布蒙上的师父带到了大榕树里面。 大榕树的那个黑洞,像是由来已久。 菖蒲的师父倒下来了之后,菖蒲望向了那个洞:"你说,被吃下去的魂魄,是不是就落在那个洞里面了?" 程恪的桃花大眼映出了那个黑洞来:"不知道,也没兴趣。" 就算是那样的疏离,程恪的面目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上去也好看的让人惊叹,让菖蒲忍不住,想靠在他单薄的胸膛上,抱一抱。 "程恪。"菖蒲靠近了程恪,喃喃道:"最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是么?"程恪像是根本不想多说话:"人总是会变的。" "但你不应该是那种会变的人。"菖蒲逼近了程恪:"你对我的心没变,从小到大也没变,是不是?我不希望,咱们之间,会有什么结存在,如果有,我也一定要打开。" “我没有什么结。”程恪的声音显然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事情我帮你办完了,走吧。” 程恪想用这件事情,来换大雪漫天那一日, 被菖蒲救下来的一条命。 是,他那个早已在回忆中模糊不清的父亲跟他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程恪!”菖蒲却拉住了程恪:“我有结。” “嗯?”程恪才挑起了眉头来:“怎么说?” “我……”可是没想到,菖蒲的话还没说完, 两个人忽然被一个力道推了一把,猝不及防的就从洞口给滚落进去了! 而菖蒲眼角的余光,看见了本来已经被大树吃了精魄,歪着脖子不动了的那具师父的“尸体”,正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洞口, 看着他们发笑。 那个笑容,可怕极了。 我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那个人占据了菖蒲师父的身体之后,并没有将菖蒲师父的魂魄赶出去,而是直接压了下来。 刚才被吃掉的,是菖蒲师父的魂魄,而那个人的魂魄……居然留下来了! 菖蒲已经看不见了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感觉出来了身体在不断的下坠,直到一条修长的手臂将她给拉住了。 怪不得她和程恪,全知道洞穴的事情,原来他们两个先了我百十年,掉到这个洞里来了! 第315章: 但是他们的运气比我好得多,程恪一手拉住了菖蒲,一手则攀到了一个藤蔓上,藤蔓要将程恪的魂魄也给吸收进去,但是程恪手上一亮,那个藤蔓就老实了下来。 "程恪!" "没事。"程恪望向了那个洞口:"能出去。" 是啊,程恪什么都做得到。 就连有资本骄傲的菖蒲,也这么觉得。 她自己也能想法子出去,但是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想要依靠程恪。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幸福。 菖蒲低下了头,看见了那个巨大的茧子。 不过是百十年前,那个茧子虽然也很大,却比今时今日看到的要小得多。 "金天蛾么?" "嗯。"程恪应了一声,看见了身侧那些个星罗棋布的蜘蛛丝:"阴气很大。" "是啊。"菖蒲眉眼一弯:"好像很不错。" "你想要?"程恪低了头:"做什么?" "那个人没死,倒是将我师父的魂魄给吸收进去了。"菖蒲满眼是个不甘,心里也剧烈的疼痛了起来:"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程恪低了头,望着那个巨大的金天蛾,道:"离着破茧还早。" "破茧?"菖蒲道:"可以催一催。" 程恪没答话,只是抬起了头,看到了那个人走了。 菖蒲松开了程恪的手,继续往下滑,一路到了底。 程恪也就将跟下来了。 那个巨大的茧子一伸一缩的在微微颤动,看上去像是在呼吸一样。 菖蒲伸出了手来,一个纸人从菖蒲的手里飘落来出来,落在了那绵密的丝线上面,立刻像是被蛛丝粘住了底虫子一样,挣扎不出。 难怪,程恪知道那丝线是粘底。 菖蒲伸手在怀里一划,拿出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的光芒在手里闪了一瞬,立刻埋入到了那个茧子之中。 她好像种了什么东西:"总会有收获的时候。" "先上去吧。"程恪抬了手,将菖蒲拉在了自己的背上,道:"你要想做什么,到时候再说。" 程恪的背不算宽阔,却还是十分可靠。 菖蒲感觉十分安心。 跟我一样的安心。 上到了洞口,那个人果然已经消失无踪了。 "你说那个人是谁呢?"菖蒲望着这个密密麻麻爬满了藤蔓的洞口,道:"是你的同乡。" "我的同乡很多。"程恪迈开了腿:"我会帮你打听打听的。" 菖蒲拉住了程恪的手,程恪将她的手给松开了。 "怎么样?" 菖蒲曼妙的声音响了起来:"看见了?" "那个人是谁,查出来了没有?"我望向了菖蒲:"你师父他。" "从这个洞口消失无踪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菖蒲淡淡然道说道:"很快,我就死了,所以事情并没有查清楚,隔了千百年,又遇上了。" "现在呢?"我问道:"附着在了姥爷身上的,就是他吧?" "我希望是。"菖蒲的美目闪烁:"那就算是让我得偿夙愿了。" "既然你师父已经死了,那你为什么还是要对长生有那么深的执念?"我将心底的疑问给问了出来:"没有人逼迫你,你还是非要长生?" "这件事情,不关你的事。"菖蒲提起来了长生鱼自己河程恪的生死,美目也就凛冽了下来:"我没必要告诉你。" 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是我自己,我是绝对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要继续去要长生了。 也许我没出息,我除了程恪,也实在没什么别的想要的。 "那,"我继续问道:"你到底在那个大茧子之中,放了什么东西?"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菖蒲唇角勾起来了一个绝美的微笑来:"会让那个占据了我师父,还有你姥爷的那个灵魂,后悔莫及。" 怪不得之前是个"舍生取义",要亲自去对付金天蛾的样子,原来她早在百十年前,就已经给那个金天蛾个设下了伏笔了。 还没想出了什么来,只听身后那嘈杂的声音再一次的响了起来,只听"哧"的一声,凌厉的破空声划过去,腐朽的枝条落地,程恪背着二姥爷赶了过来:"走。" 邓先生和刘老太太也随来过来,虽然都带了点狼狈之色,好歹全安然无恙。 "可是,"我望见了二姥爷衰败下去的脸色:"树灵怎么办?" 树灵全身开始枯槁了下来。 "金天蛾,我来想法子。"菖蒲抬起来秀美的脸来:"也许,百十年的事情,要有一个了结。" 说着,逆着程恪过来的方向,径自对着那个程恪过来的方向过去了。 "菖蒲"程恪回了头。 "你记着,这个人情,是你新欠下的。"菖蒲回头,是个美好极了的微笑。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拉住了我:"走。" "程恪。"我握紧了程恪的手:"那个人,你认识?" 程恪微微一怔,说道:"我好像确实认识,但是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因为那片记忆,似乎遗失的尤其深远。" 那段记忆,应该也尤其重要吧。 "啪!"菖蒲应该跟那个金天蛾交上了手,后面传来了剧烈的一阵响声。 我的心提了起来:"程恪,菖蒲她会不会," "不知道。"程恪将背上的二姥爷换了一个姿势,说道:"不过她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是啊,"姥爷的声音忽然也响了起来:"真是想不到的棘手呢!" 他又追过来了,简直是阴魂不散。 程恪望向了姥爷,神色十分锋锐,将二姥爷放下来,冲着姥爷走了过去,二话不说伸手掏到了姥爷心脏上方一寸的地方。 姥爷像是吃了一惊,身子飞快的往后一推:"你想起来了?" "没有。"程恪的脸色沉静如水:"可是我就是知道。" 姥爷嘴角露出来了一丝狞笑:"哦,这倒是挺好玩儿的。你以前就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就说,是个旧日相识!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冲着姥爷过去了,手头扬起来了一道锋锐的阴气:"那些记忆,就麻烦你帮我想起来吧!" 第316章:钻石满4400加更 "有趣!"姥爷甩了甩手,望着程恪:"就是这个不明所以的样子,才更有趣。" "我不觉得。"程恪修长的手一弯,依然冲着姥爷心口上一寸去摸。 姥爷摇摇头闪避了过去,悠然说道:"要不是长生,就不需要你醒过来了,修建小庙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啧啧啧,还真是造化弄人。" 我心头一凛,那个修建小庙的,居然是他! "很可惜,"程恪薄唇一勾,露出来了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来:"世上没有后悔药。" "这倒是,"姥爷摇摇头,说道:"没有后悔药,那就只好把事情给扭转过来了,长生,在她那里,对不对?" 说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已经看向了我。 他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邓先生和刘老太太的眼睛全盯在了我脸上。 我都说不出长生是怎么插上了翅膀到了我身上来的,但这确实也是不争的事实! 程恪眼神一凛,自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了,清越的声音说道:"就算在她身上,也轮不到你来取!" 姥爷并没有动手,只是抬眼望着我:"祝你好运。" 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想明白,只觉得身后像是有人拉了我一把,一回头,却发现不知道那里伸展出来啦几个黑色的影子,密密实实的将我给缠绕住了! 能穿过了程恪在我身上用养鬼术,简直是难以置信! "陆荞!"外面的声音也被黑影子给遮盖住了,生生的断掉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我心头一跳,想要将我包裹起来吞下去不成? 那个黑影子越缩越紧,像是一个大球一样,开始滚动了起来,我脚底下一滑,整个人就跟笼子里面的老鼠一样随着黑影子翻滚了起来。 这让人头昏脑胀,完全懵了! 而长生也在这个时候,一下子从我的怀里给跌了出来! 我赶紧伸手要去拿,可是长生在那一瞬,就被那黑影子给吞没下去了! 我心里一慌,赶紧伸手要去捞,可是那些包裹着我的黑影子又是一个翻滚,我只觉得自己大头朝下又颠倒了一周,指尖从黑影之中掠了过去,什么也没抓到! 这下子好了,弄丢长生的罪名又要落在了我头上了! 没想到正在这个时候,我手上的那个小铁环不干了,又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来。 我心里明白,是那些个族长的灵魂因为长生的缘故被惊动了,催促我赶紧将长生给找回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先前用这个力量保佑了我,现在哪里还会再出这么多的事情! 不过跟他们的灵魂当然是多说无益,自打那个光芒闪耀了起来之后,我感觉了出来整个人虽然还是找不到方向,脚底却像是生了根一样就稳定了起来。 像是有了主心骨一样。 接着,因为那个小铁环的光芒,我看清楚了,这些个黑影之中,是一张一张的人脸,全扭曲纠结,像是在发出了无声的呐喊一样。 是,被那个冒充姥爷的人杀死的阴灵么? 上哪儿找……上哪儿找…… “别想出去了,”姥爷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了过来:“你就安息吧!这些个灵会将你给吃干净,只剩下长生……” 我难道是被关进了什么东西里面? 长生汁液……是长生汁液的甜味儿! 啊……该不会,因为菖蒲将那个金天蛾给制止了,现在那棵树缓过来了,倒是在姥爷的示意之下,将我给吞噬进去了? 像……刚才耳钉的下场一样! 果然,树跟那个金天蛾一样,现在被姥爷给控制了! 现在就算让我出去,我也不会出去,长生还在这里呢! 我也没理会那个声音,黑影子一点一点的冲着我凑过来,嘴里发出了可怕的声音:“唔……唔……” 刚才就想着吃我,现在还是贼心不死? 我非得让你消化不良不可! 二姥爷和耳钉的事情让我在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个时候,也实在要忍受不住,要喷薄而出了:“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说着,就信手将凑近我张开大口,作势要吃了我的一个灵,生生的从那一堆黑影之中给揪了出来,死死的踩在了脚下:“将长生给我交出来!” 因为阴阳御鬼之术的原因,我能触碰到阴灵,加上现在身上带了守护长生的力量,那个灵被我这么怒不可遏的一摔,显然受伤不轻,是个张皇失措的样子,扭动着身子,还要挣扎。 而旁边的灵跃跃欲试,越凑越近,想要一起将我给吃了,我抓起了那个灵,就四处摔打了起来,那些个灵吞人吞惯了,实在没想到还会有被奋起反抗的时候,一个个全蒙了。 我胡乱摔打了一通,那些个灵欺软怕硬,反倒是纷纷后退,全不敢再继续往里面乱凑了。 “说不说!”它们越往后退,我越乘胜追击,倒是将那个大球逼的扩大了不少。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个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陆荞……陆荞……” “嗯?”我回过了头来,居然在那些个数不清的扭曲面孔之中,看到了耳钉那苍白的一张脸! “耳钉!”我赶紧就跑过去了,伸手就将他从那一团子黑影之中给生生揪了出来:“你怎么样了?你还活着么?我这就救你出去!” “我……咳咳……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耳钉一边剧烈的在拥挤的黑影之中痛苦的喘息着,一边说道:“我知道,长生落在了哪里!” “啊?”我赶紧问道:“在哪里?” “就在那边!”说着,耳钉费力的从黑影之中拔出来了一条细瘦的胳膊,就往一个方向指了过去。 果然,在那一片漆黑之中,我能看见了,微微有一点光! 心里一下子振奋了起来,这种地方,除了长生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发光! 正要从那些个外强中干的黑影之中穿行过去,耳钉那凉的吓人的胳膊却拉住了我的手,郑重其事的说道:“很远,很难拿到,除非你将整个树的阴气,全劈开……” “不管多难,我都一定要拿到!”我一边用力的将那些个黑影给撕扯开,一边回头跟耳钉说道:“你跟着我!拿到了长生之后,我将你给救出去!” “我没法子跟过去了……”耳钉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的疲倦:“我走不动了,太累……” “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我不由分说的就把耳钉给扯过去了,背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步一步往前走:“你再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说实话,你没死……我很高兴!” “陆荞……”耳钉的声音有点难以置信:“我……不是拖累了你了么!” “废话,拖后腿这种事情,我也经常做……”耳钉看上去细瘦,背起来却非常的沉重:“但你不管怎么拖后腿,咱们也是朋友啊!” “朋友……” 我没继续跟耳钉磨牙,也没管他又娘炮一样的咕哝了什么东西,只是一鼓作气的往里面走,去追那那一丝光芒,那光芒像是近在咫尺,可是靠近的路程,又只觉得远在天涯,怎么也没法子到了眼前去。 耳钉说的,好像没错,真的很难…… 而这个时候,我像是上了高原一样,只觉得胸闷气短,说不出的窒息,像是被许多东西给密密麻麻的挤在了一起,让我透不过气来。 “陆荞……”耳钉虽然就靠在了我的背上,声音听上去却非常遥远:“你快支持不住了……”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坚持不住……”我咬了牙,还是一步一步继续朝着那一点光走过去:“我还真就不信,区区一个妖树,真的能把我给吞了!” 那些个黑影子还是密密麻麻的蠢蠢欲动,像是都在等我的精力耗尽的时候扑上来,我的两条腿像是灌了铅,走的沉重无比,可没法子,既然决定了,就一定要坚持! 长生,我一定要拿回来! 忽然这个时候,那铁环像是对我的表现非常满意,一下子又在我的手腕上闪烁了起来,我还没有回过神来,那个铁环猛地像是产生了一种力道,就将我冲着长生所在的那个方向拖了过去! 被那个小铁环这么一拉,耳边那些黑影子飞快的倒流了过去,我像是一支利剑一样,硬生生的从那些个黑影子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长生,就在眼前! 我毫不迟疑的一把将长生给捞在了手里:“拿到了!” “太好了……”耳钉的气息却是越来越微弱了:“不过,来不及了,你现在……” 我低下了头,这才发现,我被那些黑影子在不知不觉的时候缠绕住了,正要深深的陷进去! 如果真的陷进去了,那……恐怕我也要跟那些个黑影给融为一体了! “陆荞……”忽然,我又听到了姥爷的声音:“那个占据了我身体的人,是个大麻烦,能成就他的,是长生,能毁灭他的,也是长生!” 我一下就明白了,这个声音,不是那个冒牌货,而是真正的姥爷! 姥爷的灵魂,还在! 我心口一下滚烫了起来:“姥爷!” “你去将长生的秘密找出来!”姥爷的声音郑重其事的说道:“为了不被那个人找到,我放在了一个长生香囊之中,那个秘密,就连制造者本人,也不知道!只要你知道了那个关于长生的秘密,就可以将那个人给……” 难怪那个人要不顾一切的去找某一个长生香囊,原来那里面,装着毁灭掉他的秘密! 而我现在,在黑影之中越陷越深了,只剩下了脸还露在了外面:”我如果能出去的话……“ “先出去!” 姥爷的话音未落,我忽然觉出身后发出了一阵撕裂似的声音,回过头来,只见我穿行而过的黑影子,像是被人从中间给扯开了一样,一股子力道像是一阵疾风一样,将我给推了出去,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枪射出去的一颗子弹,撞开了重重的阻碍,突破了某种很难突破的屏障,一下子咕噜噜的跌在了地上。 空气,像是一下子就清新了起来,那种窒息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陆荞!”是程恪的声音:“你没事吧!” 头晕……头晕的很:“我刚才……” “你刚才被树给吃下去了!”邓先生一张胖脸上满满的是个不可思议:“可是你居然……安然无恙!甚至还……” 他的一双肉眼落在了耳钉的身上:”将他也给拉出来了?” “我也觉得挺佩服我自己的!”我回过了头去,只见耳钉跟一条被冲上岸来的鱼一样,打了挺。 “元华!”刘老太太尖叫了起来:“你活着!你居然还活着!” 我抬起了头来,望向了身后,却看见了姥爷还直直的站在了我们面前,却没有再动手。 他回头是岸?这不可能! 我看见了姥爷的嘴边,淌出了一线鲜血:“诶……” “冒充姥爷的这个人,刚才为了将你和长生吞下去,用自己的阴气,跟树灵连接了起来,所以……你从树灵身上破口而出,也等于将他撕裂了一次一样。”程恪拉起了我来,一双桃花大眼沉沉的望着姥爷:“现在,他恐怕支撑不住了,你等着,我去杀了他。” “哈哈哈哈哈……”姥爷听了程恪的这话,居然一点也没有畏缩,反倒是已然信心十足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道:“你敢么!” 程恪挑起了眉头来,刚要动手,我拉住了程恪:“姥爷的魂魄,跟当年菖蒲的师父一样,被压在了他的身上!只要伤了他,那姥爷也就跟着一起……” “又是这个招数?”程恪转头望向了冒充姥爷的人:“卑劣的法子。” “不瞒你们说,法子越是卑劣,越是屡试不爽,”姥爷哈哈大笑了起来:“所以,你们愿意来杀我,只管来!大不了,我再去寻找一个新的身体,而这个杨蕴昌么!他毕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第317章:舍不得死 没错,现在就算是动手,也没法子完全消灭他, 他既然能有寻找身体的本事,那杀了他,除了将真正的姥爷也一起杀死之外,根本也没有别的意义。 而他下一个目标是在场的谁,就不好说了!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一只修长的手本来抬起来了,但显然也想到了这些,迟疑了一下子,也就是在这一瞬的迟疑之中,姥爷身子忽然往后一倒,也陷入到了大树之中去了。 他现在能操纵了这个大树,自然要顺着这个便利给逃出去了。 那个我借助大树划在了他身上的伤,很重。 “落荒而逃了啊……” 邓先生吸了一口气:“但是现在也来不及去追他了,咱们趁着这个功夫,将上面的精魄给清除了!” 但是邓先生的话音未落,整个树洞,忽然就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刚才好不容易停止下来的侵蚀,又重新加剧了一样! 是姥爷……想要将我们全埋葬在了这个大树里面! 是啊……他不跟之前一样对长生的下落有所忌惮,现在已经知道,长生其实是在我的身上,现在只要将我们困在大树里面,我们全死了,长生就可以从我的尸体上面找到! 就算我有六十年的阳寿,也架不住一个死于非命! “来不及了,他现在就要将树灵给弄死啊!”邓先生一跺脚:“咱们恐怕……” 而刘老太太将耳钉给架在了身上,倔强的说道:“他想要将咱们给埋葬在了这里,咱们就站稳了让他埋葬么?没那么简单,冲,我也得冲出去,我绝对不会让元华陪着我死第二次!” 平时雷厉风行的刘老太太,在这个关乎生死的时候,才终于能对耳钉流露出来了一些个温情啊! “咱们先想法子出去!”程恪沉沉的说道:“这个大树,马上就要坍塌了……它撑不住了。” 程恪身上背着二姥爷,刘老太太架着耳钉,只有我和邓先生是一身轻松的,可是就算一身轻松,也没法走出去,因为这里像是一个废墟,哪里全是危险,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 “呼……”正在这个时候,那个震颤的声音再一次的响了起来,我心头一提,金天蛾! 果然,在一面侧壁的裂缝之中,出现了耀眼的金色光芒,接着,那金色的光芒越来越刺眼,只听“轰隆”一声,那个金色的光芒彻底将侧壁给打了一个粉碎,金天蛾从后面展露了巨大的翅膀!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已经是这么个惨状了,金天蛾还要来插一杠子! 不,不对,菖蒲不是说,金天蛾她来阻挡么!那她现在…… “上来!”那曼妙的声音,从金天蛾的触角上传了过来,我抬头一看,只见菖蒲正高高在上的站在了金天蛾的头上,好像金天蛾是她的坐骑一样。 她……她把金天蛾也给降服了啊! 程恪的桃花大眼也映上了那个金天蛾的金光,他拧起了英挺的眉头,接着转头看向了我们:“上去。” “再不上来, 你们全要成了这个大树残骸的养料了。”菖蒲那一头长发从那狂乱的疾风之中高高的扬了起来,美丽的像是古代壁画里面的仙女一样,而且,她脸上,居然也跟仙女一样,带了点悲天悯人的意思:“你们运气好。” 我看向了树灵,刚才是我牵着树灵,可是我被大树给包裹了进去,自然也就将树灵给丢开了,现在,那树灵像是一具被人抛弃了的娃娃一样,衰败的蜷缩在了一侧。 先前那白嫩的肌肤,现如今,已经是个槁木死灰的颜色了。 “树灵成了这样,还怎么将长生上面的精魄给吸出来!”我望着邓先生:“要是灵死了,那长生岂不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拉上了树灵。”邓先生那肥胖的身躯一溜小跑的将那个树灵给拖住了,顺着菖蒲从金天蛾上面垂下来,救生梯一样的丝线往上攀爬:“你也快点!” 我赶紧点了点头,也跟着上去了。 “闭上眼睛,闭上嘴。”菖蒲说道:“金天蛾身上的粉末有毒。” 莫名其妙的,我想起来了客机上面的空姐了。 但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了,我赶紧闭上了眼睛,耳边听到了一阵扇动翅膀的嗡嗡声,还有什么东西垮塌下来的声音,很多杂乱的东西带着破风声从我耳边呼啸而过,像是在暴风雨之中穿行一样。 说实话,这个感觉,宛如乘上了不知道会不会在暴风雨之中沉没的客轮一样刺激。 不过那些个零零散散的东西没有一丝一毫碰到了我,而鼻端还是有那个淡淡的檀香味道。 他在护着我。 转瞬,即使没睁开眼睛,也感受到了眼前的一阵亮光,脚下忽然一阵震颤,接着,程恪沉沉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睁开眼睛吧。” 我看见了初生的太阳正从被染红了的云层之中喷薄而出。 菖蒲站在了离着我不远不近的地方,那个金天蛾已经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了一层耀眼的金粉。 转头看向了一行同伴,也全是安然无恙,只是……二姥爷和耳钉,现在还是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样子。 “他们没事吧?” “全不好说,” 邓先生摇摇头,说道:“你二姥爷精气损耗过多,元华也被吸的差不多了,能出来都是奇迹,要看自己的意志了。” 耳钉为什么能死里逃生?我这会儿从那个命悬一线的时候恢复了,冷静了一点,才疑惑了起来。 本来,不应该啊…… “因为,元华的那个喜羊羊娃娃。”刘老太太像是看出来了我心里的疑惑,说道:“你四姑姥姥应该跟你说过了,他的魂魄有一部分,寄居在了那个喜羊羊里面,而这个树灵,只能吞噬完整的灵魂,所以元华这种残损的灵魂,对他们来说是手捧刺猬,无从下嘴,这才消化的慢了一些。” 这么说来,耳钉也算得上是个因祸得福啊! “你担心他们也没有用处,”刘老太太说完了,一双锐利的眼睛扫到了我脸上:“长生的事情,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一开始,这就与我无关,结果滚来滚去,又落在了自己的手里。 转过头,看见了那个大榕树,一夕之间,从森森的繁茂,到现在的枯槁,恍恍若隔世,叶子全落光了,在地面上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 而且,呈现出来的是一个死亡才会有的景象。 “那个树灵呢?” “喏。” 邓先生那几乎看不出形状来的下巴指了指自己身后,肥胖的身躯让了让。 哪还有什么树灵啊……那根本就是一截子烂木头! 除了跟人参一样,略略有些个人的形状,其他的地方,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曾经是个少女的体态了。 我心里滚过了一阵说不清的难受来。 刘老太太也带了点自嘲,说道:“这么一番折腾,还将杨疯子和元华弄成了这个样子,现在,就换来了这么个结果……全都是个瞎子点灯白费蜡……” 对她来说,不值吧?毕竟,二姥爷和耳钉,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什么叫瞎子点灯白费蜡,”邓先生从程恪身上将二姥爷给放下来,说道:“这样的沮丧,不像是菊花你的风格。” “我有什么风格,我就算意志多坚强,也是铁杵磨成针了。”刘老太太叹了口气,一手摸了摸二姥爷,一手摸了摸耳钉:“现在,你说怎么办?树灵也死了,长生上面的精魄还是没法弄出来,不是白费蜡是什么!” “长生上面的精魄,我也许可以帮你们想想法子。”菖蒲忽然开了口。 我转头看向了菖蒲。 对了,这一次能从树洞里面逃出来……居然多亏了菖蒲。 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 她会来救我。 虽然她的动机十分明显,是先给我们一个恩惠人情,再来连本带利的给讨要回来。 就像是程恪说的一样,菖蒲不做没把握的事情,而且每一件事,全有自己的用意。 欠她的人情,那肯定跟欠高利贷一样,接受的帮助越多,要偿还的一定更多。 “你有法子?”邓先生望着菖蒲,像是有点不信:“可是树灵已经死了,难道你可以让树灵起死回生?” “我并不是神仙,”菖蒲悠然的说道:“你们的目的,也不是树灵,而是长生。” “你是说,”程恪望向了菖蒲:“用金天蛾?” 菖蒲樱唇一弯:“是。” 对了,其实树灵自己是不吃魂魄的,不过是为了寄生在自己身上的金天蛾,之前金天蛾还在茧子之中,当然没法子直接吃魂魄,可是现在金天蛾已经破茧而出了…… 也就是说…… “你可以直接说,”程恪的桃花大眼看着菖蒲的时候,又成了一潭死水:“要什么条件?使用长生?” “没错。”菖蒲扬起了线条完美的下巴来:“我只要使用一次,就可以了,长生之后的下落,我绝不过问,要说是买卖,对你们来说,很值得,只是……” 这样说着,菖蒲那美丽的大眼睛里面又露出来了一丝哀伤:“我只是没想到,会有跟你做买卖的一天。 ” 程恪没答话,桃花大眼澄澈映照出来了我来:“我听你的意思。” 程恪这一次,要尊重我的决定啊……是因为跟菖蒲之前的那个关系,怕我多心?也是,不管是姥爷的灵魂还是潭深镇的事情,其实都跟他无关,有关的,总是我。 “我?”我心里一阵别扭:“我哪能为长生做主?我又不是长生的主人。” “可是长生现在就认你是她的主人。”菖蒲目光灼灼的望着我,道:“你说话,她会听。” “她则么突然倒是成了长生的主人,你这是从哪里论出来的?”刘老太太也是个满心不信的样子:“澍玉道长,难道死了?” 我心里一沉,澍玉道长是长生不死的没错,可是这一次,他说好了要在潭深镇阻挡住魏浅承和假冒的姥爷,来给我们毁灭长生制造机会,而现在假冒的姥爷已经来了,他却至今也没有露面。 要是他在,就好了……事情也不会轮到了我身上来。 “他的死活跟我没关系,我自然不知道。”菖蒲的眼睛已经望向了我的怀里:“我只看现在。” 长生的精魄,认我当主人,而我现在真的成了主宰她去留的人了…… 莫名其妙,觉的对长生宣判死刑,居然是个“背叛”的感觉。 她信任我,才会认我,不是么…… 许许多多的回忆翻涌而上,她那一句:“我很寂寞”像是留存在了耳朵里面的唱片,一遍一遍的回响。 众人的眼神全落在我身上,让我觉得压得慌。 “好。”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了自己清清楚楚的这么说。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即使是高利贷。 且不论菖蒲,我更揪心的,居然是长生。 是不是,她需要个安息?不……我很明白,她需要的是跟金天蛾一样的破茧而出,她想要领略世上的滚滚红尘。 以一个自由自在的姿态。 可是长生确实不是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东西,虽然……一开始, 不能怪她。 菖蒲像是早就看出来了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接着,冲着我伸出了纤细修长的手来。 我犹豫了一下子,还是从怀里将长生给取出来了,搁在了菖蒲的手里。 自己没觉得,可是眼睛看出来了,我的手在抖。 从来没有为别人决定生死过……而且,生死本来不该由别人决定啊! 菖蒲将长生从我手里拿了过去,握在了手里。 她的指缝之中,透出来了夺目的光。 那光芒闪了一瞬,我眼前是一片雪白,什么也没看到。 长生要怎么使用?这应该就是真正的姥爷说过的,藏在了长生香囊之中的秘密之一。 还没想出了什么来,那夺目的光芒就已经是黯淡了下去。 抬起头来,看着菖蒲:“你……用完了?” 菖蒲看上去,跟刚才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不,不对,她的胸膛开始微微起伏,在呼吸! 而她的脸上,也带了活人才有的血色,也就是……血液流通了…… 她看上去,也说不出哪里,可就是更好看了,是个容光焕发的感觉,似乎能将太阳的光芒也盖下去。 菖蒲微微一笑:“你嫌我用的时间短?” 我愣了愣,下意识的说道:“这倒是没有……” “现在,可以将长生上面的魂魄去掉了?”邓先生最关心的,还是这一点。他的一双肉眼也被刚才的那个光芒照的闪闪发亮。 “如果你们愿意。”菖蒲转了身,手心朝下,只见一团子金色的光芒闪耀了出来,那个金天蛾,出现了,只是现在看上去比之前小了很多,只有巴掌大小。 百十年前种下了那个东西,百十年后开花结果,菖蒲总是有先见之明的。 那个金天蛾的金光,将长生的光芒也给盖过去了。 能让人长生不死, 长生却不能自己的精魄长生不死,说来说去,有点讽刺。 程恪低下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古怪。 我一愣,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诶……脸上,微微有点潮湿! 抬手一摸,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了满脸的眼泪来。 我心里是不舒服,可是也绝对没有到了要哭的地步,显然,这个哀伤,是长生留下来的。 她只认了两个主人,一个要她消失,另一个,也要她消失。 金天蛾的光芒越闪耀越强,刺眼睛。 程恪将我的眼睛给遮住了:“看什么,眼睛痛。” 我的心里,像是一团子乱麻一样:“我……没觉得痛。” 因为长生好像传达给我了,心在痛,这个痛,把别的感觉,全盖住了。 慢慢的,程恪指缝之中透出来的光也消失了,他将手给垂了下去。 睁开眼睛,菖蒲已经真的将长生还给了我。 她……说话算数? “好自为之。”菖蒲将长生放回到了我的手上:“跟那个人说的一样,我祝你好运。” 我看向了长生。 长生跟一开始没有区别,还是那个璀璨晶莹的样子。 “现在,是不是能将长生给摧毁了!”刘老太太望向了我,眼神里面带着点期待:“不过,这个东西在摧毁之前,能不能给你二姥爷和元华用一用?” “这个……”我只得说道:“我没法子给他们做主。” “是啊, ”刘老太太微微一怔,才说道:“不老不死……只能自己做主,别人没法子帮他们做决定。” 如果将来会有疲惫的时候,那长生不老,也只可能会是一场结束不了的折磨。 “活不活,我是无所谓的……”忽然二姥爷气若游丝的出了声:“我只希望,你能将你姥爷给救出来……如果他的灵魂还在的话……” 我又何尝不想呢…… 对了,真正的姥爷跟我是怎么说的? 要摧毁了那个冒充姥爷的人,需要长生! 像是听到了特赦令一样,我说道:“长生,能不能再留一阵子?” “嗯?”程恪拧了眉头望着我:“为什么?” “因为,她舍不得我死。”一个清雅的声音伴着晨风一起出现了。 是魏浅承的声音,他……也来了! 第318章:阴间归来 魏浅承跟一个少年一样,十分随意的蹲在了一个枯干了的树桩子上,修长的手托着腮:“那个人腿脚倒是挺便利,没赶上,真可惜。” 他那一双妖艳的丹凤眼,正定定的望着长生:“好久不见了。” “你是追着那个假冒姥爷的人来的?”我忙问道:“澍玉道长怎么样了?” “你还提那个老不死的?”魏浅承摇了摇手,说道:“面善心软,下不去手,被冒充姥爷的人跟蛐蛐儿一样捉起来关了,也不知道给食儿不给。” 澍玉道长即使活了这么些年,也还是活的苦闷,总觉得跟长生有关的事情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不愿意再有一个人为了长生伤亡。 可惜,想也知道,又是个农夫和蛇的故事。 魏浅承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从树桩子上站起来,在朝阳下伸展了那个颀长的身体,悠悠然的就冲着我过来了,忽然毫无预兆的伸出了修长的胳膊就将我给环住了,低了头,下巴抵在了我的头上:“你没事,真好……” 对了,澍玉当初是说过,要托词我已经掉进了那个深潭之中了,让他们认定长生在深潭里。 他应该早先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树叶子的气息很好闻,但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一个凌厉的力道已经重重的打在了魏浅承的脸上,将他颀长的身体带了一个倒仰。 “离她远点。” 是程恪凉森森的声音。 “哦,我还忘了,你还在这里呢?”魏浅承抬手擦了擦染上了一丝血迹的红唇,“啧,你又弄的这么灰头土脸的,跟个搬仓鼠一样…… ” “你呢?”程恪放下架子,反唇相讥:“刚才蹲在那里的姿态,也跟看门狗差不多。” 菖蒲是个曼妙的笑声:“百十年来,很多东西都变了,只是你们两个见面就吵架的这个样子,还是一直没变。” 是啊,对菖蒲来说,多少的无可奈何与物是人非。 “恭喜。”魏浅承侧脸看向了菖蒲:“你也要长生不老了?” “既然回来了,那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菖蒲淡然说道:“不得已而为之。” “不管怎么样,能活下来就是好事。”魏浅承又记吃不记打的要抬手要摸摸我的脸:“你对我的心,我也明白。” 但是那手还没伸过来,又被程恪毫不手软的给折过去了,发出喀拉一声脆响: “你认识那个人么?” “不认识,”魏浅承挺遗憾的摇摇头,将修长的手从程恪手里抽出来,说道:“他这种法子跟我的长生之术虽然相似,却并不一样。我的,是要我经手,附着在我身上的一种术,可他是那种西川的邪术,说起西川,应该认识那个人的,是你吧?” “记不清楚了。” “这也没所谓,你这种人,知道吃饱了不饿就行了。”魏浅承满不在乎的摇摇手,妖艳的丹凤眼映出了我来,清雅的声音对我说道:“长生在你这里?” 我下意识的就把长生给握紧了。 邓先生和刘老太太也警觉了起来:“魏长生,你还是贼心不死,想要将长生给抢回去么?” “我当然想要。”魏浅承冲着我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来:“如果,你愿意将长生跟自己,一起托付给我,我会拼尽一切来保护你和长生的,只要你愿意。” “谢谢好意。”我还是说道:“可是现在我没法把长生给你,你要抢的话,那就尽管动手吧……” 说着,像是下意识的,往程恪身边靠了靠。 “我不抢。”魏浅承的声音却是出人意外的平静,丹凤眼里闪耀出来了长生上面的光芒,出人意料的平静:“既然你坚持要自己拿着,那就拿着吧。” “嗯?”我心里一紧:“你说什么?” “我说,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就可以了。”魏浅承个子高,他低下头望着我:“知道为了长生,你落进了深潭里面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也许长生对我,倒是并没有那么重要——总之,你活着,比长生的下落重要。” 可是长生如果被摧毁了,他有可能就要跟着长生一起消失了! “这个东西你争我抢很多年,那些个人说的也对,全是因我而起的。”魏浅承红唇露出了一丝苦笑来:“当然,也是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了,所以现在长生的去留在你。” 这句话等于是说,我把我的命交给你决定! 我哪里受得了这么重的压力! 它压在我手上的分量,像是越来越重了。 “魏浅承……” “我想要的,偏偏都不是我的。”魏浅承说道:“我以前以为,只要争抢,总能得到,可惜后来才发现了,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也可能,是我太贪心了,以前只想要东西本身,现在连东西的心也想要,这算不算是一种退化?”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还是很不自在。 这是一种明明亏欠,却还不起的感觉。 “好吧,既然那个人跑了,我去追追看。”魏浅承习惯性的揉了揉我的头发:“有些个事情,还想问清楚了。” “你要问的是什么事情?”我赶忙问道:“是不是跟百十年前……有关?”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要去问啊,”魏浅承挺耐心的说道:“总觉得, 很久以前,也许被这个人给戏耍过,略微有点不甘心,既然能再见面,当然不能错失良机——何况,不想到死,留下遗憾。” 我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那就是,不希望魏浅承死。 菖蒲也低低的说道:“你好像变了很多。” “是啊,”魏浅承伸了个懒腰,抬手遮住了那越来越强烈的日光:“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赶紧回去吧!”邓先生是个惶然的模样:“既然长生的秘密跟你姥爷的灵魂有关,那就赶紧尽快将那个秘密给找出来,对付完了那个附身的,再。” 可是长生香囊那么多,往哪里找?对了,也许,可以先去找十一。 长生触手一片冰凉,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女人,到底怎么样了? 我望向了那个金天蛾。 菖蒲像是看出来了我在想什么,落落大方是个美丽极了的笑容:“怎么,你舍不得她?” 我没有那个立场。 “走吧。”程恪牵上了我的手,说道:“事不宜迟,长生这种东西,尽快摆脱。” “没错,而且杨疯子和元华这个样子,也不能放任自由了。”刘老太太瞥了一眼魏浅承:“你们的事情我就不插嘴了,甚至长生,也是跟我没关系的,我只对他们俩的事情上心。” 明明先前,还想着将魏浅承给打败了,要那个名头。 魏浅承就站在原地,眯着妖艳的丹凤眼,说道:“我等你改变主意……希望,我还有等到你改变主意的那个时间。” 我没敢回头。 程恪握紧了我的手,说道:“别想那么多,很多事情,其实由不得你作出决定。” 没错。 上了车,司机换成了刘老太太,二姥爷和耳钉躺得安安静静,邓先生将座椅调的很开,盘踞着两条胖腿,也是一个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次明明是把该办的事情全办好了,可是说不出为什么,心里却还是觉得很不痛快。 车窗外面的景色是层次分明的黑白灰,冬日的寒冷越来越厉害了。 “我说,”我侧头望着程恪:“菖蒲复活了之后,应该还是会为了她的师父报仇吧?” “不知道。”程恪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有兴趣?” “我在想她的金天蛾。”我托起了下巴:“她是不是,想用那个专吃魂魄的金天蛾,去对付那个冒充姥爷的人?” 现在,毫无疑问,冒充姥爷的,跟冒充她师父的,是同一个人。 而且……他和菖蒲之间,一定还发生了什么我没看到过的事情。 甚至她和魏浅承还有程恪之间的重重迷雾,是不是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是不敢断言,但总觉得相差不远。 “那……”我望向了程恪:“你怎么知道,要打他心脏上面一寸?” “好像跟他动过手。”程恪说道:“活着的时候,我一定认识他。所以……我很想尽快将那些个菖蒲死后,和自己死前的事情给想起来,也许能对就出姥爷魂魄的事情有所帮助。” 这样的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猫古神也许是个关键。”它总不可能白白的成为了一个庙祝。 可惜刚才没有想到,错失了去问菖蒲这件事情的机会。 “只要没死,总能找到。”程恪将我的头往怀里按了按:“休息一下,到了玉宁,再继续想法子。” “好。” 希望,这件事情,能真正的结束。 只有这样,才能从长生的羁绊上解脱出来吧。 车开到了龚贝贝的别墅,罗蔚蓝倒是迎出来了:“你们可算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 “哎呀?”我一愣:“你刑满释放了?” “别说的这么难听!”罗蔚蓝摆了摆手,是个挺面红耳赤的样子:“别说,这一次,我可没有白去,带了点那边的消息过来,你们肯定有兴趣。” 来自阴间的消息? 我的眼睛立刻亮了:“跟百十年前的事情有关?” 罗蔚蓝肯定的点了点头:“有关。”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第319章:生死簿上 钻石满4500加更 “行了,有话进去再说!”刘老太太对这些个事情,已经是兴趣缺缺,她应该也只想着将二姥爷和耳钉的事情给处理好了吧。 “诶?”罗蔚蓝这才看见了耳钉和二姥爷的那个样子,很有些个困惑不解的样子:“出了什么事情?” “进去慢慢说。” 进了屋里去,将二姥爷和耳钉安顿好了,邓先生独自去了金玉里,说要把马大夫叫来。 龚贝贝和祝贺也出来了,看着我这个狼狈的样子,也都吓了一跳:“没怎么样吧?” 程恪自然是不管经历了什么事情,也都是个笔挺利落,纤尘不染的谪仙模样,越发映衬的我像是劫后余生。 我把事情的大概讲了一遍,龚贝贝拧起了眉头来:“居然这么麻烦……” 祝贺则跳了脚:“大姐,别的倒是不懂,那个跟大姐夫搞破鞋的,又活下来了?这算怎么回事?是不是大姐夫放水啦?” 程恪的桃花大眼扫向了祝贺:“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祝贺一见程恪那个眼神,吓得赶紧躲到了我后面来了:“大姐夫好可怕……” “你放心,并没有。”我对祝贺说道:“公平交易而已,长生的那个魂魄,现在已经被金天蛾给吃下去了。” 这话说出来,像是锋锐的小刀子,将我的心给割了一下又一下。 是啊,这是对她不公平。 “这么说来,你们要对付的,变成了那个寄居在你姥爷身上的人?”龚贝贝满眼是个难以置信:“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应该,这是我们最后的一个任务了吧。 长生的秘密,究竟藏在了什么地方…… 程恪却望向了罗蔚蓝:“你说的在阴间遇上的那个事情,到底是关于什么的?” 罗蔚蓝刚才听我们讲述树灵的事情听的入神,被程恪这么一问,这才回过神来,忙说道:“是……跟罗家有关的事情。” 原来,罗蔚蓝被阴差给关在了阴间之后,一直在忙碌着给阴差整理卷宗,整天累的要死不活,但是没想到好巧不巧,有一天他整理的卷宗,发现正是跟罗家有关的。 一见是自己家里的卷宗,罗蔚蓝心里自然是一阵的难受,他想起来了那些个死于非命的家人。 那个时候,罗家村血流成河,他连见家里人最后一面的机会也没有。 所以查看起来,格外的认真,但是却发现了,在罗家族谱上面记载的几个名字,跟族谱对不上号。 罗蔚蓝的记忆一直像是不出误差的电脑一样,他很明显的看出来了,有几个人明明是已经死了,却根本没有出现在生死簿上。 也就是说,族谱上的死亡,是假的。 而通过什么本事能从百十年前一直活到了现在? 除了使用长生,那就是动用邪术了。 “那几个名字,有谁的?”程恪望向了罗蔚蓝。 “有罗程华,罗程天,”罗蔚蓝搔了搔头:“还有罗程守。” 罗程守……不是程恪的那个大哥么! 我转头看向了程恪,程恪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我记得很清楚,在程恪的记忆之中,是那个大哥罗程守处心积虑让他来取长生的! 罗程华和罗程天我倒是都知道,全是程恪以前的小兄弟,但是有一个死在了五足蟾蜍的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在程恪的小庙放火,被魏浅承给抓住了,唯独罗程守,是一直没有出现过的。 按理说,罗程守身为那一代的族长,是不会亲自来做什么事情的,所以才会派遣了自己的兄弟去打长生的主意,难道……那个人,是他? “那个族长,在族谱上是怎么记录的?” “族谱上?”罗蔚蓝略略侧头想了想,说道:“族谱上说是八十岁寿终正寝。” 那就有点不对了,如果罗程守是冒充了菖蒲师父的那个灵魂,那在当时,罗程守肯定还是活着的。 难道能活生生的离魂附身?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种拿着自己当鬼养的术。 罗蔚蓝看出来我和程恪脸色有异,赶紧说道:“你们怎么都是这样的表情?是不是……那个罗程守就是附在了你姥爷身上的人?” “只能说是有可能,却没法子确定。”程恪说道:“别的证据,一概没有。” “我说……”我望着罗蔚蓝:“程恪当时被封禁在了小庙里面的时候,你们这一代的族长说要在某个期限之前找到了程恪的小庙,将程恪的神像给带回来,还要将小庙给摧毁了,不就是因为程恪给你们罗家村造成了某一种劫难么!那个劫难,我记得是血洗了罗家村是不是?当时,死了很多人?” “是死了很多人,”罗蔚蓝说道:“上面还记载着,是在夜里发生的,除了族长罗程守和其他几个当时并不在罗家村的养鬼师,几乎是死绝了,说是程恪……” 罗蔚蓝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说是程恪熟悉罗家村的各种习惯,才过来灭族,是家族里面的一个叛逆。” 发生在程恪身上的事情,不去身临其境,谁也不知道,就算他去杀人,也是被逼上梁山。 不过话说回来, 杀人就杀人,要杀也不过杀跟自己的事情有关的人,何至于要将全部的人都杀光? 除非,是想借着这件事情,去掩盖什么。 展开想象去推测,是不是罗程守因为某件事情败露,就索性将知道真相的人全杀光了,再将事情丢给了程恪? 黑锅给程恪绝对是个十分便利的,反正他已经是个虱子多了不痒,帐多了不愁,黑锅多一个少一个,于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这些个事情,既然现在还没有证据,那就等有证据了再想。”龚贝贝大概受不了的这么沉重的气氛,站了起来:“我去做饭,先吃了饭才有力气继续去想啊!” 我也站了起来,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到了厨房里面,心不在焉的洗着菜,龚贝贝碰了碰我,说道:“你……跟程恪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啊?” “结婚?”我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段时间熬过去,还能继续活着,就结婚,到时候,真正的姥爷能醒过来,让他来做证婚人。” “真好啊!”龚贝贝将我洗干净的菜拿了过去:“你看,虽然你确实经历了很多的坎坷,可我就是羡慕你,能够见那么多的世面,能给自己做主。” 对了,龚贝贝这种“公主”一样的人,确实没有我自由,说起来,就连这一次她拿出连这个别墅来帮助我们,也是背着家里逃出来做的。 他们家对她的事情,想必是早做好了一切的打算,根本不用她自己操心了。 可是,谁都希望为自己明天操心的,是自己。 “罗蔚蓝跟你的事情,你们家里人知道了么?” “稍微知道了一点,所以我被警告了。”龚贝贝扯了扯嘴角,说道:“让我,不要跟你们有所牵扯,即使是以长生为目的,也没必要把独生女的一辈子给搭上。” “我明白。”我心里又多了点感激:“谢谢。” “都是朋友,客气什么,不瞒你说,上次将我关在家里,非得叫我去相亲。”龚贝贝用养鬼术是惯了,可是用起了菜刀来并不习惯,将好端端的菜切的歪歪斜斜的:“说的天花乱坠,可是,除了蔚蓝,我谁也看不上。” 我顺手将菜刀从她手上拿过来了:“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龚贝贝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望着我切菜的手有点失神:“等我回家去,大概……” 她没说,但是我能猜到。 应该是更严厉的禁足吧。 这跟梁山伯祝英台,罗密欧朱丽叶的故事一样。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也想不出龚贝贝到底应该怎么办,憋的脸都红了,才好不容易憋出了来了这么一句:“我觉得罗蔚蓝也已经足够优秀了,只不过是需要你们家里的人看到这一点,是金子,哪里都能发光。” “但愿吧。”龚贝贝苦笑了一下:“怎么办,好像最近的每一个话题都沉重。” “我听说,心情不好,只不过是因为肚子饿了,”我将菜搁在了锅里面:“吃饱了才会有幸福感。” 收拾出来了一桌子饭菜,琳琅满目的摆满了一桌子,饭菜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这一阵子奔波劳碌,有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我不记得了。 强迫自己抛开了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只是一门心思去吃,一碗米饭,似乎也很快就见底了。 将空碗塞给并不吃饭的程恪:“添饭。” “添饭。” “添饭。” “添饭。” 终于,程恪端着我饭碗那只修长的手迟疑了一下。 “怎么啦?”我望着程恪。 他一双桃花大眼映出了我来,带了点疑惑:“还吃?” “我还没吃饱呢!” 他一手摸了摸我的肚子:“没有不舒服?” “除了饿,没有什么别的不舒服。” 这一抬头,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从饭菜上转移到了我身上来。 我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 第320章:漫天烟花 “大姐……”在一旁对着竖插筷子的大碗米饭用力吸气的祝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也在难以置信的望着我:“头一次见你饭量这么好,堪称大胃王,哎你去参加那个牛肉面的比赛吧,准能赢取那个轿车十年使用权啊。” “什么大胃王……”我理直气壮的说道:“饿了不行么?” “那也得看是个什么样的饿法,”程恪皱起了眉头来:“你的肚子并不是无底洞。” “我吃了几碗?” “五碗。”原来一直默不作声的罗蔚蓝居然都记住了:“算你还要的这一碗,是六碗。” “我吃了这么多?”我瞪大了眼睛,这才反应过来。 眼前,是一小堆骨头。 全是我吃的。 “别再吃了。”程恪将空碗放下了,认真的看着我:“真的没有不舒服?” “我真的就是饿……”恋恋不舍的望着那个空碗,又望着程恪:“我还想吃。” 程恪对上了我可怜兮兮的眼光,那一双凛冽的桃花大眼也禁不住也软了下来,这才带了点难得的犹豫:“那……就最后一碗。” “最后一碗!”我信誓旦旦的举筷发誓。 其实每一次吃饭都顶不喜欢被人看着这么吃,但是这一次是实在太饿,顾不上他们跟看怪物似的的眼神,只是继续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 没多长时间,碗里又空了。 有点不大好意思让程恪去盛饭了。 “饱了没?”程恪一双眼睛只盯紧了我的肚子。 “嗯……嘛……凑凑合合吧。” 其实我还想再吃一碗。 “想要也没有了,”程恪大概看出来了我的心思,板起了脸说道:“米饭已经被你吃空了。” 其实再蒸一锅,也没什么吧? 但是这话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好吧。” 想继续喝汤,却被程恪拉住了:“才吃了那么多米饭,再喝汤要胀。” “可是……” “可是什么,”程恪不由分说的站了起来,伸手牵上了我的手,带着点命令的口气:“跟我出去散散步,消化消化。等什么时候邓先生把马大夫请来了,给你也看看。” “我没事,干嘛这么大惊小怪!”我抗议起来:”只不过多吃了几碗饭呀!” “这还叫没事?”祝贺是个叹为观止的样子:“大姐,不是我说,你这个叫火化食 啊!” “火化食”是玉宁本地的方言,意思是说此人吃饭很能消化,跟填进了火里一样,“腾”的一下就烧化了,也被称为“炉膛胃口。” 经常是称呼傻吃傻喝不知道饱的人,带着点贬义。 “去去去,废话什么,”我瞪了祝贺一眼:“你才火化食呢!” 其实我这个人虽然也算得上是个吃货,但是贪图的一向都是品种,而不是数量啊……这样想想,也是有点奇怪。 不过就算这样,摸摸肚子,还是觉得欠了那么点意思,就厚着脸皮看向了程恪:“那餐后水果……” “不许再想餐后水果了。”程恪的声音还是好听,却拒人千里,不近人情! 凭什么呀!说要照顾我,结果根本不管饱!这算哪门子的照顾,这是虐待啊! “陆荞,你真没事?”龚贝贝的眼神也有点担心了:“我可是听说,有的人要是受到了某种精神刺激的话,饭量就有可能会出现了异常,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啊?” 她的眼睛不由得就瞄向了我的肚子。 我也低下了头,可我的肚子还是平平的,一点也没鼓起来。 “这也怪了。”连沉稳的罗蔚蓝都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模样:“那些个米饭去哪儿了?像是你肚里有个黑洞,给吸走了一样……” 一说起来了黑洞,我禁不住又想起来了大榕树里面的遭遇了,赶紧说道:“什么黑洞,你们都别跟我提那个洞字!” “行了,”看我磨磨蹭蹭的还是不愿意动弹,程恪一双大眼睛满是个不容置疑:“走。” 我没办法,只得撅起嘴了跟着他出去了。 外面已经是个华灯初上的时候,橘色的路灯在寒夜之中的那道光芒显得特别温暖。万家灯火已经在一栋栋的高楼大厦之中亮了起来,空气里面传来了不知道谁家做鱼的味道。 熟悉而温馨,是一个家的感觉,我尖着鼻子闻了闻,忽然眼睛一阵潮湿,想起了我妈做的饭来了。 我心头浮起来了一阵悲伤,是啊, 世上只有妈妈好。 我妈总是嫌弃我身材不好,愿意让我多吃点,说能把衣服撑起来才好看。 我爸则不以为然,认为我妈那完全是养猪增肥法,不见得能让我在找对象这件事情上得到了什么帮助,倒是强烈建议我多吃水果,说维生素才能有利于桃花运的降临。 说起了他们来,还真是为我找对象的这件事情操碎了心。 总而言之,反正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拦着我吃过。 “好香……”我尽量让声音带了点哭腔。 程恪像是早看出来我的心思了,侧头望着不情不愿的我,故意把话题给岔开了:“冷不冷?” “冷!”我赶紧点点头,指了指公园前面的一个小推车:“你看那边有卖糖炒栗子和热可可的。” “那又怎么样?”程恪挑起了眉头来:“还吃?” “那就……不吃了吧。” 一阵委屈涌上了心头。 程恪抿了抿薄唇,忽然颀长的身材弯了下来, 特别认真的把耳朵贴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一愣:“你干什么?” 他那一张近乎完美的脸上还是一个疑惑不解的样子:“想听听看,是不是长生取出来了之后,你肚子里面有了什么异常。” “能有什么异常,我根本也没觉察出什么来……”但是这话一出口,我又自觉打脸。 当初长生进了肚子里面,不也是一点也没觉察出来么! “那……你听出什么异常没有?” “没……”程恪皱起了英挺的眉头来,有点困惑:“这不太对劲儿…… ” “哎呀,是不是怀孕了,这个准爸爸听孩子呢?”忽然一个粗豪的嗓子响了起来:“你们年轻人没经验,非得等肚子隆起来的时候,才能觉出小家伙蹬踹呢!” 回头一看,是几个穿着鲜艳,手持大扇子的广场舞大妈,正特别热络的说道:“不过初为人父,也是激动,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哎呀,看见了他们,就想起来了我们家那个死鬼!”一个爆炸头大妈捂着嘴娇羞的笑了:“打怀上了我们家的老大,他连腰都不让我弯一下,什么么洗脚,剪指甲,全是他一手包办!这男人啊,也就这个时候疼老婆!” 程恪抬起了头来,桃花大眼一凝。 我这脸则跟涂上了辣椒油一样,滚滚的就烫了起来:“那什么……就是,误会……我可能就是吃多了……” “什么吃多了!”忽然一个大妈明白了什么似的,那大扇子往手里一拍:“哎呀,该不会你们是先上车后买票,不好意思吧?” 先上后买票……我再没常识也知道,这不就是未婚先孕的意思么! “我劝你们,头胎千万不能不要,这头胎一定是最好的孩子,”几个大妈大概广场舞的时间还没到,比较空闲,且就围在了我们喋喋不休的说道:“对身体有损害不说,以后没准儿就不好怀上了!” “就是啊就是啊!”大妈们纷纷是个过来人的样子:“再说了,孩子来到这个世上也不容易啊!父精母血的,都是爱的结晶!你们要是打胎,那都是罪过!” 我被大妈们叨叨的头昏脑胀,几次想说话,结果全都被打断了。 “我们不会打掉孩子的。”程恪忽然开了口:“如果真的能有孩子,一定会好好的让他长大。反正……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程恪一直是个挺拔锋锐的样子,从来没有犹豫怯懦过,而这一次,他那桃花大眼映出了璀璨的光,看上去尤其的坚定。 这样神态认真的他,真好看。 “哎,这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大妈们居然鼓起了掌来:“好小伙子!到时候结婚啊, 记得往月季花广场给大妈们撒点喜糖吃哈!” “费列罗就行!” 随着大妈们桀桀咯咯的笑声,她们那稳健的步伐已经踏上了月季花广场坚实的地面上。 “老公最大,老婆第二,你要答应我不能找小三……” 广场舞音乐洪亮的响了起来,大妈们昂首挺胸,每一步都稳稳的踩在了点儿上,跟程恪的神态一样的坚定不移。 程恪站起了身来,拿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眼神看着我。 这个眼神莫名其妙,让我耳朵也烧起来了:“你看着我干什么?” 他忽然低下头,伸出修长的手臂,将我环在了怀里,一手将我的头按在了他的胸口上:“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幸福。” “幸福……” “我身边的人是你,这个感觉很好。”程恪的声音沉沉的:“我会骄傲。” 有什么好骄傲的……这简直让人惭愧。 “很希望,能赶快结婚。”程恪继续说道:“到时候……” “说是想看我穿礼服的样子,你也看见了……”我吸了一口气,莫名其妙有点心虚,他大概对结婚的期待太高了,忍不住说道:“应该,结婚也就是那样了吧?” “不一样,你要名正言顺,跟我组成一个家。”程恪将我环的更紧了一些:“我会好好照顾你,尽最大的努力,让你有一个幸福的生活。” “嗯。”我靠在他略略有些单薄的胸口上:“我都知道。” “如果你真的……”程恪的声音顿了顿,还是很坚决的说道:“我会保护你们两个。” 孩子?我心里一阵别扭,怎么可能会有? 魏九爷和他的老太太鬼,不是一直到现在,也只是清清静静的两个人? 我很想让他别想太多,有些个事情,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我就是说不出口来。 而才吃完了六碗饭的肚子,居然又一次“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程恪微微一怔,英挺的眉头皱起了,带着点难以置信低头望着我:“还是饿?” “那个……”我还是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仰着脸对他腼腆的笑了,先来煞风景:“确实还是饿……” “你想吃什么?”程恪带着点无可奈何,又带着点宠溺,终于松了口。 “那个,就那个!”我指着众多小推车之中的一个:“就那个关东煮就行了。” 关东煮在锅里冒出了腾腾的热气,香气扑鼻。 我吃了一碗又一碗。 卖关东煮的壮汉老板都是一个刮目相看的样子,冲着我挑起了大拇指来:“好饭量!真是女中豪杰啊!” 一个女的被人这样夸奖,总有些个让人别扭。 肚子里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了,也许,真的跟祝贺说的一样,成了一个“火化食”了。 程恪望着那些个空碗,道:“明明说是来消食的……” “人生风云变幻无常,谁说的准呢!”我安慰了程恪一句,摸了摸依旧平坦的肚子:“吃饱了,咱们回去吧!” 心满意足的拉上了程恪的手要走的时候,听到了身后一阵“砰砰”的声音。 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不知道谁放了烟花。 五颜六色,染得漫天绚烂,大朵大朵的给夜幕添上了一朵一朵奇幻的花,跟星辰相映成辉, 简直美不胜收。 可惜那些个绽放的很快,消失的也很快。 不过能有那么美丽的一瞬间,料想烟花也是心满意足的。 正因为短暂,才能被称之为美好吧。 “你喜欢?”程恪浓重的睫毛下一双眼睛映出了那烟花来。 “喜欢。”我点了点头:“真好看。” 不过这会儿,那烟火已经停了。 “啊……没有了……”想去牵上了程恪的手,却捞了一个空。 转过了头来,才看见程恪不知道从哪里买了满手的烟花,正重新冲着我走过来。 “咱们也去放。”程恪一手搂着装满了烟花的牛皮纸袋子,一手牵上了我的手,带着我一步一步的迈过了那道横跨胭脂河的小桥:“你喜欢,我放给你看。” “好。” 他从来不说什么动人情话, 但是有我想要的,他会动手去做。 这让人满足,所以我别无所求。 那些个沉重的事情,今天就先搁下去吧……未来的事情,总还有一个又一个的明天。 我还可以跟程恪去看一个又一个的日出日落,看一朵又一朵的烟花。 这比任何事情全重要。 程恪把那烟花放好了,回身捂住了我的耳朵,我眼见着那烟花才“呼”的一声撺到了天上。 “啪!” 好美丽的流光溢彩…… “真好看!” “没有你好看。” 烟花炸开的声音非常吵嚷,可是他那句话却清清楚楚的到了我的耳畔。 他眼睛里面,映出来,永远是我。 也没有你好看……你是我能拥有的,最好的礼物。 我想说,却没说出来。 漫天的烟花明了又灭,各色的光映照了周围全有了颜色。 “程恪……” “嗯。” “我很高兴,谢谢你……” 他怔了怔,随即露出了一个难得能被称得上和煦的笑容来:“也谢谢你……你是我唯一的光。” “我?” “你能出现,真好。”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漫天的焰火下面,低下了头,浓重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薄唇印在了我额头上。 接着,清冷的顺着额头一路往下,终于吮上了我的唇。 虽然轰隆隆的声响一直在持续,可是脑海里却像是宁静一片,他何尝不是我的光?我的眼睛里面,只能容下了一个他来。 别的,放不下了。 他的手紧紧的, 十分珍惜的环住了我,唇齿缠绵里,怎么吻,怎么是个恋恋不舍。 温柔的,贪恋的,喜欢到了难以言喻的,他那熟悉极了的檀香气息蔓延开来,还是那么让人安心。 只要他跟我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也全没关系。 我的心里也像是开满了烟花一样……只觉得,美好的难以言喻。 只希望我的幸福,不要也跟烟花一样,转瞬而逝就是了。 终于,他抬起头来,这才问道:“回去?” “回去。”我点了点头。 才转过了身来,忽然听见了一个带着点尖酸的小嗓门:“你们这日子过的不错,真是郎才女貌,让人羡慕啊!” 我一愣,回过了头来,看见了十一。 十一那单薄的小身板正凌空坐在了胭脂河那道小桥的栏杆上,跟阿九每次出现一样,百无聊赖的晃动着两条纤细的小腿:“大概阿九死了也就死了,跟你们再也没关系了,也许,她的死对你们来说还是好事吧?少了一个碍事的,多痛快啊。” 程恪的桃花大眼凛冽了下来。 “答应了你的事情,我们是一定会做到的。”我说道:“以后,也绝对不会忘记。” “可我没看出来。十一从那个栏杆上跳下来,一双童真未泯的大眼睛直直的望着我们:“你们现在过的很好啊,那个附在老头儿身上的东西,你们大概没兴趣了吧?” 第321章:以物易物 我心头一动:“你现在,是不是有他的线索?” “他现在伤的很重,不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么?”十一摇头晃脑的说道:“菖蒲和魏长生,应该已经追过去了吧……” “他现在到底在哪儿?” “我告诉你们。”十一转过了娇小的身材,说道:“那个东西受了伤,会找地方来休养生息,不过,他还想着趁这个休养生息的时候,再做点事情。” “你为什么会知道。”一直没作声的程恪忽然开了口。 十一顿了一下,接着微微一笑:”这还用说么!那个家伙之前跟阿九合作,阿九知道的事情,我全知道。阿九有的线索,我也全有。” “既然如此,”我忙接着问道:“阿九受他的命令命要寻找的那个长生香囊,一直连一点线索也没有?” 我们现在要找的,就是那个长生香囊。 “要说线索……”十一一边蹦蹦跳跳的往前走,一边说道:“那个老东西也没跟阿九多说,世上那么多的长生香囊,谁知道要打开了哪一个!” 我还记得四姑姥姥跟我说过,只要是长生行者,除非死,就不能打开了长生香囊,因为长生香囊之中有族长亲自放进去,护佑长生行者的一个术,不打开能保平安,打开了,那就会有灾祸。 正因为这个原因,长生香囊是长生行者要誓死保护的,真正的姥爷将长生的秘密藏在这里,自然给搜索长生秘密带来了不少的难度。 “我们这一阵子搜集的长生香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十一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可偏偏就是没找到该找到的那一个,怎么,现在你们也对长生香囊有兴趣了?”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上的长生香囊。 按着这钱的这些个线索来推断,那当时姥爷给我长生香囊的时候,他已经被那个东西给取代了,既然如此,我的长生香囊肯定是不可能有什么秘密的。 而二姥爷常年不在家,姥爷跟他积年不见,四姑姥姥身上的更是出了国,隔了千山万水,是十几年的时间,也没可能。 剩下的,我认识的应该就没有谁能带着了。 姥爷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惜那一次情况紧急,根本也没容许姥爷跟我说完了长生香囊的位置,这样抓瞎,实在是有点为难。 程恪看出来了我着急,低低的说道:“潭深镇能有多大?而阿九他们已经抢夺了不少的长生香囊了,范围不会太大。” “现在不瞒你们说,你们急着找那个秘密,那个老头儿,比你们更着急。今天的事情,也许还真就跟长生香囊有关系。”十一施施然的说道:“他现在就算有伤在身,也要亲自的去寻找长生香囊的下落,就怕被你们给抢先了一步。” 长生香囊…… 是啊,阿九死了,十一只听阿九的,自然没可能继续听令于他,而他跟菖蒲也决裂了,他的帮手也就没有了。 想起了菖蒲,我问道:“阿九的玉犀角,为什么会到了菖蒲的手里去?” 十一发出了愉快的笑声:“你说呢?我不可能将所有的筹码,全压在了你们的身上去,多一个人帮我,我帮阿九报仇,就多一份的胜算。” 我也就明白了,果然是十一跟联络我们一样,联络上了菖蒲,以当时菖蒲急需的玉犀角来做报酬,请菖蒲也在杀死那个老头儿的事情上出一份力。 十一很能审时度势,她知道,大家都是抱着一个目标来的,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 你果然跟阿九一样的聪明。” “不……说起了聪明来,我很多时候是比不上阿九的,而且聪明这种东西,除非是个天赋异禀,否则,那些个道理也只可能从挫折里面学来。”十一提起来阿九,脆甜的小嗓子倒像是梗了一下子,接着说道:“阿九吃苦头吃的多,聪明了百十年,唯一蠢下来的这一次,就要了她的命。” 接着,她补充了一句:“我绝对不可能,跟阿九一样。” 阿九……这个名字,让人心里恻然。 就连程恪,握着我的手,也不知不觉像是紧了一点。 毕竟,在那个久远的曾经之前,他们是朋友。 “前面就是。”一路无话,十一带着我们到了一个小巷子口:“这里今天正在举办一件有趣的事情。” 这个小巷子口离着胭脂河非常近,闹中取静的一个老旧建筑,发黑的砖墙上长满了苔藓。 “有趣的事情?”我看见了那个小巷子黑沉沉的尽头,点了两盏白灯笼。 一般来说,除了丧事,根本没有点白灯笼的。 那白灯笼在夜风之中微微的摇晃中,而两个白灯笼的穗子,一个短一个长,看上去,充满不吉利的感觉。 我忍不住看向了程恪:“这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是,”程恪略略的点了点头:“是养鬼师的讲究。这是要找到了养鬼师集会的意思。” “集会……” “有养鬼师得到了一件非常珍奇的东西,但是自己不想留下,反而是想跟人换取了其他东西的时候,就会在居所挂上了这样一长一短的白灯笼,吸引有兴趣的养鬼师前来以物易物。” 程恪顿了顿,看着那个白灯笼的穗子,说道:“这现在这两个白灯笼要表达出来的意思,就是说自己现在只邀请潭深镇出身的养鬼师,对其他地方的养鬼师敬谢不敏。” 这么说这两个简简单单的穗子打出来的,居然是跟旗语一样的暗号了。 令人叹为观止。 专门邀请潭深镇出身的养鬼师,那自然是个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了长生香囊了。 “那个老头儿就以这种法子,吸引了潭深镇的养鬼师前来,再伺机夺取长生香囊,”十一说道:“你们倒是可以跟他比一比,到底谁的手可以更快。” “在这里挂了灯笼,就一定会被潭深镇的养鬼师给知道了?” “这就像是邀请函一样,会通过了养鬼师自己的先行侏儒俑传达给养鬼师,”程恪答道:“该邀请的,一个都不会错过。” “原来如此……” 程恪略略点了点头,拉着我就进去了。 我却满心都是个不祥的预感,怎么想,这怎么是个圈套吧? 跟每一次一样,明知道是个坑,却不得不往里面跳。 如果藏有姥爷所说的秘密的那个长生香囊先一步被那个人夺取了,我们岂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可恨,我随身还只能带着长生,不然的话,将长生放在了哪里,也全不放心。 当然,搁在自己身上,也是同样的不放心。 程恪又扫了那个穗子一眼,抬手才要从那个古朴的,挂着青铜兽头的门环上叩下去的时候,那扇门却居然自己开了。 两个丑的惨绝人寰的先行侏儒俑正一左一右,跟两个石狮子一样的站在了两侧,一起冲着我们伸出了粗短的手来,齐声发出了粗哑奇异的声音:“请。” 是两个白白的面具,一个是狐狸,一个是猴子。 程恪抬手就将狐狸的面具接起来了,示意我也拿过来,我更觉得新鲜了,问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为了避免在争夺一件东西的时候互相伤了面子与和气,会用这个东西来掩藏面貌和阴气,从而来求一个公平。” 程恪将那个纯白色的面具罩在了自己俊美的脸上:“免得大家放不开手脚。” 我一听,就也戴上了那个猴子面具。 这个规矩新鲜,跟蒙面拍卖一样。 不过这对我们倒是好事,我们现在的这个处境,正需要低调低调再低调。 两个先行侏儒俑见我们遵守规矩,就抬起来了粗短的手,指向了后面的一排房子。 而那扇厚重的大门重新掩上了,将十一那个单薄的身躯挡在了外面,我要是没看错的话,她那一张小脸上,红红的小嘴一勾,正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那个房子里面,灯火通明。 影影绰绰的,映照出来不少的人影。 要说这样做,其实也是有很大风险的,一个弄不好,就会被群起而攻之,能采用这种方法来找长生香囊,那得多强大的信心。 程恪带着我也跟着进去了。 灯火幢幢,好几十号养鬼师比我们先到,跟我们一样,脸上全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整的跟化妆舞会一样。 这里的阴气,浓重的吓人。 想也知道,之前阿九已经下手杀了不少养鬼师,而没被她杀成的,当然都是硕果仅存,养鬼师里面的翘楚了。 这些人共济一堂,想想也是个热闹。 我仔细一看,果然,每一个养鬼师的腰上,全跟我一样戴着长生香囊。 我们一过来,正听见几个像是一起来的养鬼师在窃窃私语:“你说为什么非要请潭深镇的养鬼师,不让别的宗族过来?” “谁知道呢?”一个戴着山魈面具的养鬼师答道:“也许,是嫌弃西川那些个全是蛮夷?” “什么年代了,还蛮夷不蛮夷的。”而一个带着白虎面具养鬼师则压低了嗓子,说道:“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长生?” 一提起“长生”两个字,那些个养鬼师们在面具后面,也一起倒抽了一口凉气:“好端端的,怎么又把那个给提起来了!” “金玉里死伤惨重,回潭深镇又是死伤惨重,长生可不是什么好争抢的东西,”那戴着白虎面具养鬼师也压低了嗓门说道:“现如今,谁还敢打长生的主意!” “是啊,带着长生的那个陆荞,确实厉害。”又有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养鬼师说道:“可是你们想想,潭深镇最出名的,也就是长生了,为什么只让戴着长生香囊的来?难道,这里的主人, 想将那个陆荞给引过来,抢了她的长生?” “那这里的主人,胆子可真够壮的,”那个戴着山魈面具的养鬼师心有余悸的说道:“我有个朋友,被那个陆荞的鬼砍断了一只脚,还拔下去了满手的指甲,简直是……” 面具后面,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应该也全是个心有余悸的样子吧。 我忍不住看向了程恪,程恪那张好看的脸挡在了狐狸面具后面,也看不分明,只能看到那个狐狸面具的表情是个带了点得意的狡黠笑容。 他已经,成了一个传奇。 “行了,别乱猜了,东西现在没出来,闲扯甚么也没有卵用。”一个戴着青龙面具的养鬼师说道:“你们听说了没有,这次的奇珍是什么东西?你们打算拿着什么换?” “我倒是有所耳闻。”那个戴着白虎面具的养鬼师说道:“据说是定灵钟。” 定灵钟?我心头一紧,果然,不正是刘老太太口中,那个能让自己的阴气“隐形”的东西么! “世上还真有定灵钟?”几个养鬼师都是跃跃欲试的样子:“如果货真价实,我也愿意竞拍。” “那也得看看,你带了什么东西。”那个戴着兔子面具的养鬼师说道:“没能够上了定灵钟级别的,恐怕换不来。” “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那个戴着青龙面具的养鬼师说道:“既然来了,肯定就势在必得了!” 接着,就是那几个养鬼师互相交流了一下收藏心得,各自吹捧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东西。 我倒是挺有兴趣的,在一边听的津津有味,什么能装九百九十九只鬼的袋子,什么能夜行千里的纸船,什么能抗衡阴差的念珠,五花八门。 没成想正听得有趣,忽然一个戴着孔雀面具的女养鬼师发现了我和程恪,碰了碰我,问道:“猴子,你带了什么来?” 猴子?我反应了反应,这才想起来了我脸上是戴着了一个猴子面具,这才说道:“啊……我呀……” 那些个养鬼师的眼神也投过来了。 这不太好…… 还没等我想出了什么救场的理由,却听程恪截断了话头:“主家来了。” “嗯?”那些个养鬼师一听,这才将注意力给转移到了台子上。 第322章:孔雀面具 钻石满4600加更 果然,两个先行侏儒俑正从台子上蠕蠕的过来了,四只胖手一起捧着一个大托盘,大托盘里面放着一个红布盖起来的东西,一对挺难听的嗓门齐齐的喊出来:“定灵钟,以物易物。” 说着,一只胖手将定灵钟上面盖着的红布给揭下来了,只见那个红布里面隔着一个小小的,像是编钟的东西。 那个玩意儿其貌不扬,还有点土里土气的,上面还有点铜锈,像是刚从泥里挖出来的古物。 “定灵钟这种东西大家都听说过,可并没有见过。”那个戴着白虎面具的养鬼师大声说道:“你好歹,也得给我们证明一下,这个东西,真的能定灵吧?” “别着急。”一个先行侏儒俑开了口:“我这就给你们看看。” 只见那个先行侏儒俑的胖手将那个定灵钟给拿在了自己的身上,忽然那个先行侏儒俑就跟用了特技一样,“duang” 的一下,就在我们眼前消失了! 我一下就想起来了,定灵钟能够隐藏阴气,而先行侏儒俑本来就是依靠着阴气行动的,定灵钟有这个能耐的话,就可以让养鬼师自身的阴气消失,而养的鬼则能隐形。 这样使用起来,确实对养鬼师来说是很方便的,宛如隐形衣一样。 “真的……是传说之中的定灵钟啊……”一众养鬼师全是一个惊骇的模样:“这个东西不错!” 听到了这些个养鬼师们认可了,只见那个定灵钟忽然又出现在了那个托盘之中,而那个定灵钟一出现,先行侏儒俑也跟着出现了,那个先行侏儒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来:“这就是今天的奇珍,各位有兴趣的话,可以开始叫价了。” “我出龙皮!”一个戴着青蛙面具的养鬼师率先从怀里抽出来了一个腰带似的东西,抖擞了出来,像是个贵妇人常常会围在了脖颈上的皮草围巾:“能挡一切阴气,什么术也穿不过!” “这算什么!”一看那个养鬼师先出了手,其他的养鬼师也坐不住了:“我这有……” 一时间,各种他们口中自卖自夸的奇珍全露了出来,确实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真让人长见识啊!简直是个“斗宝”环节。 但是那个先行侏儒俑却说道:“今天的以物易物,因为主人身体不好,所以只能一个一个单独相见,请各位带着自己的东西,在这里依次进入。” “诶?”这些养鬼师有些个奇怪:“一个一个?” “这哪儿有当场挑选来的方便!” “对不起,主人身体虚弱,没法子在这种人多的地方出现。”那个先行侏儒俑说道:“但是这样逐个相见,也许倒是更有利客人展示自己的宝物。” “这倒也是……” 一众养鬼师虽然是有点勉强的,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开始争先恐后的去门洞子附近排好了队。 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样一个一个跟带着长生香囊的养鬼师单独见面,这样来个逐个击破,自然比同时抢一群养鬼师的香囊容易多了。 程恪牵了我的手,也跟着去排队了。 那个戴着孔雀面具的女养鬼师正好也在队伍里面,回头看见了我们,也望向了我腰上的长生香囊,低低的就说道:“哪一家的?” 之前程恪跟我说过一句,之所以戴面具,也是因为以物易物的私密性,这样直接打听,是不是有点…… 没想到,程恪倒是直接答道:“杨家的,你呢?” 那个戴着孔雀面具的女人微微一怔,说道:“杨家的?我也是杨家的,你爸叫什么名字?” 亲戚?我对姥姥家的那些个亲戚多年未见,自然有很多不认识的,即使认识,也绝不熟悉,更何况是这个戴着面具的场合了。 我想了想,要不要把姥爷的名字说出来呢…… “陆远程。”程恪居然真的直接把我爸的名字给说出来了! 我心里越发纳闷了,程恪为什么要对这个陌生的女人和盘托出?难道认识?不能啊…… 那个带着孔雀面具的女人略略低头想了想,这才从面具的那两个孔洞里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眼色:“你妈是杨金敏?” 准确无误的说出了我妈的名字啊!果然,是亲戚? 她的体态很好,戴着面具的话,根本不好分辨年龄,所以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您是……” 正这个时候,队伍正在往前面推进,那个戴着孔雀面具的女人只好随波逐流往前走,但是她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是一家子人,我劝你一句话,将你的长生香囊给按住了,多加小心。” 我心里更吃惊了,她怎么会知道,这次以物易物的真实目标是长生香囊? 正在这个时候,那两个丑了吧唧的先行侏儒俑已经过来了,将那个女人往里面让了让:“该您了。” 那个女人应了一声,又故意清了清嗓子,像是在警示我一样,大摇大摆的撩开了门洞子上面的帘子,走了进去。 我回头看了程恪一眼,程恪的视线也正落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我忙拉了拉程恪:“那个人是……” “她身上的气息,跟四姑姥姥和二姥爷很像,也应该是很近的亲戚。”程恪说道:“而且,她已经偷偷警告了许多养鬼师了,一定知道些什么。” “那她……难道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我忙问道:“会不会是……” “既然她是有备而来的,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死。”程恪低低的说道:“静观其变,有机会的话,找到了她问问看。” 其实我刚才还是挺担心那些个进去里面的养鬼师的。 可是现在如果出声警告,他们一定还会以为我们不过是想要独享那个定灵钟才危言耸听的,不可能会相信。 有本事的养鬼师,大多数也是比较自负的,还很喜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出声警告一点用也没有,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现在也只能一面提着心,一面跟程恪说的一样,静观其变了,不过,有了那个女人的警告,情况应该会好一些吧…… 谁知道呢?我和程恪,也马上要进入到门洞子里面去了。 第323章:面具破碎 “行了,”过了一会儿,只听一个先行侏儒俑对我和程恪说道:“该你们了,将你们预备以物易物的东西给准备好了吧。” 我一颗心更紧张了,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跟那个戴着孔雀面具的女人一样,伸手将门洞子上的帘子打开,走了进去。 程恪紧紧的跟在了我身后,只见那个门洞子里面, 弥漫着一种潮湿的味道,像是天长地久没有通风。 一路顺着那个门洞子往里面走,却连一个人也没看见。 奇怪,那些个先前进来的养鬼师上哪儿去了? 这个诡谲的气氛,简直像是……他们全被无底洞给吞下去了。 程恪也四下里看了看,沉沉的说道:“那些个养鬼师的阴气,不见了。” “不见了?”地方就这么小,会上哪里去? 而里面的人真的是冒充姥爷的那个人,那他认出了我们来之后,又会怎么样? 带着忐忑走到了门洞子的尽头,那里有一个会客厅。 可是会客厅里面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 奇怪了……那些个养鬼师们消失了倒是可以想象,怎么连主人也不见了踪影? 我望向了程恪:“这……根本没人招待咱们呀?” 程恪颀长的身子微微向前,习惯性的护住了我,我猜测了起来:“难道咱们的身份,被看出来了?” “不知道,总之小心为上。”程恪才要抬脚进去,忽然这个空荡荡的屋子里面,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快把面具摘下来!” “嗯?”我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这不是那个戴着孔雀面具的女人的声音么! 程恪的反应永远比我的反应快的多,他一把抓过来了我的肩膀,抬起了修长的手就要将我的面具给摘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面具像是牢牢的长在了我的脸上,他居然摘不下来! 我心里也慌了,赶紧起手也一起来摘面具,可是面具还是纹丝不动,像是跟我的脸已经牢牢的贴合在了一起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程恪……” “面具上寄生了东西!”程恪清越的声音低低的响了起来:“但是用定灵钟将那种东西的阴气给隐形了,之前并没有看出来……” “寄生了什么东西?”我的心头也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用赤血咒!”程恪像是咬了牙,才做出了这个决定,抬手要给我放血,可是他却舍不得真的将我划伤了,就在这一瞬间的迟疑,我只觉得脸上的那个面具像是活了,一股子力道占据在了我的脸上,带着我就往前面冲! “陆荞!”程恪伸手要拉住了我,可是只跟他冰冷的指尖儿触碰上了一下,就错过去了,他没能抓住了我! 接着,那个面具像是拉扯着我穿过了一道屏障,我像是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冷……很冷……定了定神,回过了头去,却发现身后是混混沌沌的一片黑暗,连程恪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早该将璇玑珠给解开,恢复跟程恪的联系,可是怎么偏偏将这么要紧的事情给忘记了! 我一边骂自己没脑子,一边胆战心惊的寻找出路,可是这个地方跟电影里面的黑洞一样,哪里都是混沌的一团子黑,根本也看不出哪里能找到了出路。 “有人么?”没法子,只好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这里万籁俱寂,根本没人回答啊! 难道,那些个先进来的养鬼师,也是这么消失的么?将术搁在了面具上,还用定灵钟消除了术的痕迹,真是老奸巨猾,让人防不胜防。 我肚子里面一边暗骂着那个附着在了姥爷身上的灵魂,一边摸索着出路,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我一下子提起来精神来,难不成,也是迷失在了这里的养鬼师?这可真是太好了,找到了同伴了! 想到这里,我就赶紧顺着哭泣的声音往里面找:“请问,谁在那?” 随着那个呜呜咽咽的声音逐渐靠近,我也终于看清楚了,一个女人的背影正坐在了地上,是个十分寂寥的样子,双手掩面,正在哭泣。 “诶?”我赶紧过去了:“你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我也是,现在哭也不能解决问题,咱们一起想法子出去吧!” 说着, 我伸手想将那个女人给拉起来,可是那个女人却只是甩开了我的手,用一个很浓重的鼻音说道:“我出不去了。” “诶!”这个声音响了起来,我才一下子愣住了,这个声音……不是别人,是长生的声音啊!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怀里,只觉得长生还在,怎么这个精魄…… 对了,那个精魄,被菖蒲驯服了的金天蛾给吃下去了。 可是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地方? “你……你……”我吞了一下唾沫:“你是怎么来的?” “抛弃了我,很高兴吧?”她幽幽的开了口,声音还是跟以前回响在了我脑海中里面的时候一样,带着几分讥诮:“你为了一己之私,背叛了认定你的我,你还问我是怎么来的?” 我心头立刻像是被锋锐的刀子划过了一道似的,没错,我确实对长生有愧! 她选择了我,我却还是坚持着,为了销毁她,将她的精魄给分离出去了。 可那个时候,我确实别无选择。 “我说……”长生继续开了口:“你知道,被人背叛的感觉,是一个什么滋味么?像是将心完完整整的捧给了对方,却被对方给生生的踩在了脚下,踏了一个稀碎。” “长生……我并不是故意的……”我心里的愧疚更浓了:“可是当时……” “我帮过你。”长生一字一句的说道:“在那个美容院下不去的楼梯,在你要追踪三钱半香气,还有很多时候,我帮过你。” 确实,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澍玉啊,他伤透了我的心,”长生继续说道:“他制造出了我来,又要毁灭了我,我本来以为跟你在一起,能得到了自由,可你们一样,你们都一样,你们非要致我于死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仅仅是生存下来的这个机会,你们也要剥夺掉?” 这话说的……撕心裂肺! 我的心里更难受了,一阵一阵揪得慌,口干舌燥,可是实在也没什么好给自己分辨的,只得喃喃道:“长生……” “你,只想着自己,你为着你姥爷,为着你的程恪,为着那个假仁假义的天下苍生……” 长生的声音是个悲愤极了的控诉:“你偏偏不能为着我!” 那一字一句,确实全戳在了我心上。 是啊……我一开始就觉得对不住她,现在的这个愧意,更深重了,像是一个黑漆漆的漩涡,将我拉扯着往下带! 长生慢慢的站了起来,她的身材纤细羸弱,是个特别让人心疼的憔悴模样:“你说……现在怎么办呢……” “既然你还没有消失,那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可是这话是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我要救她? 我怎么救她? 果然,长生怔了一怔,瘦削的肩膀一晃,是个苦笑:“呵呵……你要救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就算能够救我,你觉得,还来得及么?你这是假仁假义!” 我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话可说,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我确实对不住她…… 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我想赎罪,我想要为她做点什么! 可是我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你……是不是想弥补?”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长生回过了头来。 以前她的面貌总是非常的模糊,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了她的脸,禁不住就愣了……菖蒲?不,不对,菖蒲比她好看,对了,这……这不是我的脸么! 一直看不清她长得是个什么样子,原来,是我自己的样子? 我心里揪的更紧了:“你……” “我是你的,所以自然是你的样子了……”长生嘴角一扯,是个苍白虚弱的笑容:“可惜……我终究看错了你。” “我是想弥补!”我赶紧说道:“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弥补?” 那种强烈的想要赎罪的感觉像是一阵强力的旋风一样,将我的脑海,将我的心里所有东西一扫而空,只剩下了铅块一样沉重的负罪感来! “那就……把你自己赔给我!”长生那一双本来盛满了哀伤的眼睛,忽然瞬时就暴烈了起来,扬起了纤细而锐利的手,喃喃的说道:“把你所有的一切……全补偿给我吧!” 一阵破风声顺着她的手势就扬了起来,将我的头发全吹起来了。 我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只是想着,好啊……我欠她的,就该还! 但是就在即将认命的这一瞬,耳畔忽然响起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不对呀!不对呀!” 不对?什么东西不对? “她如果不死的话……更多的人会因她而死……” 对了,是这么个道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将她的精魄交给了菖蒲的金天蛾! 这个念头像是一线光,一下子就将我满心的黑暗给照亮了! 就在长生的手即将扼住了我咽喉的时候,我的身体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借助阴阳御鬼之术,灵敏的翻身就躲开了! “你后悔了啊?”长生收了手,语带讥诮:“背叛,欺骗,现在,出尔反尔……陆荞啊陆荞,从头到尾,你都只是一个卑鄙小人而已!” “不,我只是……” 她截断了我的话头,锐利的说道:“你只是自私卑劣,不肯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 你就是个没有担当的胆小鬼!” 我吸了一口气,觉得胸口有点烧灼:“长生……” “你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叫我的名字,我甚至,以认了你做主人而感到耻辱!”长生的声音像是饱尝了痛苦,声嘶力竭! “你说够了没有?”一个沉沉的,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声音从我嘴里说了出来。 这话一出口,长生抬起了头来,是个不可思议的模样,像是被我给镇住了。 何止是她, 连我自己,也被自己那个极具气场的声音给镇住了! 我抿了抿嘴,定了定心神,接着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无辜可怜的样子,可你怎么不想想,今天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长生这会儿像是缓过来了,才颤声说道:“当然是因为你!” “因为你个头!”我一步一步冲着长生走了过去,一手戳在了她的胸口上:“因为你自己!当初,澍玉为什么要弄死你?是因为你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后来你被封印在了潭深镇的事情,你还记得吧?魏浅承怎么会突然将你的封印给解开,是不是因为你诱惑的他?” “我想要自由,我……” “你想要什么,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是不是应该得到,具体要怎么得到!”我提高了声音,就把长生的气势给压的矮了一头:“我还想要好多好多花不完的钱呢!难道我就得去抢银行? 自己想要的东西,是该自己争取,却不应该是建立在伤害别人上!” “我不懂……” “我也不懂,我只知道,如果非要让我做决定的话,我希望更多的人活下去!”我从来没有跟今天一样凌厉过:“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伤害,不是么?你身为长生,明明可以去帮助更多人 ,可你没往那条路上选,现在能怪谁?我确实是同情你,确实是因为对你下了那个‘死刑’是心里有愧的,可是这不能怪我!” 长生像是没想到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是反而将她给压制住,她猝不及防,整个人全怔住了:“你……” “我什么!”我接着说道:“还是那句话,只要能够弥补你的,我一定会努力去做到,但并不是用我自己的身体来弥补你,这不管对谁,都不公平!” 长生像是彻底的对我产生了惧意,那单薄的身体,开始不断的往后退。 我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给我等一下,你告诉我,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明明应该在金天蛾的肚子里面,怎么倒是跑到了这里来了?” “因为我……我……” 长生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忽然像是一组泡沫一样,倏然就在我眼前散开了! 是幻境?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是幻境? 就在我产生了这个想法的时候,忽然远远的像是传来了一个什么声音:“陆荞!陆荞!” 是程恪……程恪在叫我! 我想要去找程恪,可是这里还是一片黑暗,让人摸不到边…… 亮!正在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了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顺着那个亮光跑了过去,却像是遇上了某种看不到的阻隔,我心一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阻隔狠狠的打破了! “喀拉……”一个细细的声音响了起来,想是有什么东西给裂开了一样。 “啪!”我猛然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已经摘掉了面具的程恪,他一双桃花大眼映出来了睁开眼睛的我,瞬时就有了璀璨的光:“你醒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了,原来发出碎裂声的,是我脸上的那个面具,地上,是那个面具的碎片:“我刚才,不是被人拉走,而是晕过去了?” “你想起来了?”程恪将我环在了怀里,檀香的味道扑了过来,我听见他低低的说道:“你很勇敢,真的很勇敢。” “可是刚才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程恪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那是这个面具里面隐藏的术,跟你斗争的,是你自己。” 是我自己,不是长生么? 不……长生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我也就明白了,面具,会让人面对最让自己脆弱,最让自己扛不住的地方。 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的脆弱! 对长生的愧疚,是我现在的脆弱? 这件事情……我一直压在了心里,根本不敢想,没想到今天居然…… 怪不得,在那个环境之中,长生会是我自己的模样! “是附身在姥爷身上那个人的圈套啊,这个面具,会让人输给了自己,然后放弃一切抵抗,交出对方让自己交出的东西。”我喃喃的说道:“没错……再强大的人,都有可能会输给自己,这样动手抢长生香囊,简直兵不血刃!” “你总算是想明白了,也真不愧是咱们潭深镇的族长候选人啊!”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抬起头来,看见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她体态特别优雅,面容保养的也很不错,看上去容光焕发,端庄秀丽,带着一种成熟女人才有的风韵,气质是十分出众的。 这个声音……我想起来了:“你是刚才戴着孔雀面具的那个人?” “你这耳朵不错!” 那个女人伸出手,将我从程恪怀里给拉了出来,妩媚的眉眼弯弯:“意志力也挺好,将来一定能有大出息。” “谢谢……”被她这么一夸,我倒是有点面红耳赤的不好意思:“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我是你三姨,叫杨诗诗。”那个女人落落大方的说道:“你姥爷跟我爸爸,是兄弟。” “啊,”我就明白了:“您该不会是二姥爷的女儿吧……” “你二姥爷一辈子没结婚,上哪儿找女儿去!还是,你以为你姥爷只有你二姥爷一个兄弟么?”自称三姨的女人摆了摆手,说道:“你姥爷的堂兄弟太多了,说了你也记不住,你记住我是你三姨就行了。” 说着,挺满意的看了我一圈,眼睛从我手腕上的那个铁环上扫了扫,道:“听说长生到了你手里之后,你干了不少大事啊!你这阴阳御鬼之术里面的鬼,也跟传说之中一样的厉害……” “什么大事啊,”我赶紧摇摇手说道:“事情赶事情,逼不得已而已!” “别谦虚了,你的名气,哪个养鬼师不知道?”这个自称三姨的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这次你也来了……” 毫无疑问,这个三姨肯定跟我有血缘关系,她虽然比我妈年纪小,跟我妈的感觉却特别像,我回过神来,问道:“对了,您这次是……” 三姨一双杏子眼是个十分精干的样子,黑白分明的转了一轮,四下里看了看,说道:“是你四姑姥姥托我过来的,说是潭深镇现在有个劫难,本来我就一直在查长生香囊的事情,追逐到了现在,这下子,可算得上是有大发现了,你姥爷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不是么?” “我是知道了,”我忙问道:“三姨,那您追查了这么久,到底有个什么发现?” “这个附在你姥爷身上的,是个很古怪的灵,来路还是不太清楚,不过目的挺明确的,肯定是为了长生。”三姨十分认真的说道:“他处心积虑想找长生香囊,是因为那个长生香囊里面,有能摧毁他的,关于长生的秘密,所以你一定要将长生给保护好了,以后,有大作用。” “您也知道这件事情了!”我心里也佩服了起来,这个三姨,还真是个精明强干的厉害角色:“那之前进去的那些个养鬼师呢?” “不知道,”三姨还是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说道:“话我已经全跟他们说清楚了,只是他们最后能不能赢了自己,就不好说了……” “那……”我一颗心悬了起来:“如果他们身上,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真正的那个长生香囊会不会就落入了那个冒充姥爷那个人手里去了?” “不会,”三姨信心十足的说道:“因为那些个养鬼师身上的长生香囊,全不是带着那个秘密的长生香囊。” “啊?”我望向了三姨:“您怎么会知道全不是?难道……您知道那个真正带着长生秘密的长生香囊那下落?” “没错。”三姨带了点小小的得意:“那个东西,我知道。” 第324章:千头之瓮 “三姨,你真的知道?” 如果是真的,事情也太顺利了! “我当然知道, 不过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三姨不由分说,拉了我的手就往里面走:“里面那个家伙像是察觉出来,当缩头乌龟给躲藏起来了……咱们现在,得趁着那个家伙身上受了伤,将他给抓住,再去找那真正的长生香囊,好将你真正的姥爷救出来,这件事情,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说着,已经拉着我往里面走了过去。 我回头望了程恪一眼,程恪略略点了点头。 “我说三姨,”我跟上去,忙接着问道:“您是怎么发现,我姥爷被人给取代了的?” “其实一开始,谁能疑心到了自己家族长的身上去,”三姨一边走一边说道:“是因为那个阿九将咱们家的祖坟刨了,偷走了那个先辈菖蒲的尸体,你四姑姥姥就跟我打了电话,让我来玉宁盯一盯,看看那个阿九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会不会是魏长生派来搞破坏的。 我自然就听令照做了,结果倒是在跟踪阿九的时候,发现了阿九跟你姥爷有接触。 我疑心是你姥爷想骗取阿九的信任,好将魏长生给揪出来,后来越观察越不对劲儿,你姥爷做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这不是就将事情告诉你二姥爷了么! 结果你二姥爷像是早就知道了,也没说别的,只让我嘴严实点,千万不要把事情给说出去。 我当然也明白了, 族长真要是做出来了什么事情,那跟魏长生当初偷走长生一样,是个天大的耻辱,谁也不愿意就这样让族里蒙羞,能私了,肯定就私了了。 结果到了后来可倒好了,你姥爷倒是将脸皮给扯破了,引了不少的养鬼师往自己家里的祖坟闹,还让你们把长生给叫出来,当时我混在了那些个人里面,早就把事情给看了一个清楚。” 原来那一天潭深镇大乱,这个三姨也跟在了人群里面。 三姨接着说道:“还有定灵钟的事情,我也藏在了那个深潭后面全看明白了,这事儿闹的,简直让人咬牙切齿!哪里来的一个野灵,还敢欺负到了咱们杨家身上来了,我可不是就赶紧又告诉给你四姑姥姥了么! 结果你四姑姥姥让我继续盯着,不能轻举妄动,她搬救兵去,让我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告诉她。” 怪不得潭深镇那天闹腾的那么乱,却没看见四姑姥姥,感情四姑姥姥派遣了三姨这个“监视器”,早就将事情给了然在心了。 我咂摸了咂摸,忙拉住了三姨,说道:“三姨,那在潭深镇,姥爷要管我抢长生的时候,我掉下深潭,身上披着那毛皮斗篷的救了我的,是不是你?” “毛皮斗篷?”三姨一双大眼眨了眨,满眼是个没闹明白的感觉:“你说什么毛皮斗篷?” 那个人……不是三姨啊! 我一直很想知道,前前后后帮了我两次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三姨也没闹明白什么叫做毛皮斗篷,也就没理这个话茬,只是继续说道:“这一次,你姥爷往那个大榕树那去了回来了,看的出来,身上受的伤非常严重,根本就没法子再积蓄了阴气更换身体,更别说再跳出来跟你们争抢了。 所以既然他没法子抢长生,自然只能先将长生的秘密给找到了,这才开了这个以物易物,专请有长生香囊的养鬼师,意思是想着将剩下来的长生香囊一网打尽,免得被你们找到了。 不过这一次也是巧,怎么就这么寸劲儿,让你们也给来了。” 寸劲儿是潭深镇的方言,意思是“连一寸也不差的巧劲儿”。 三姨说的,跟我们自己猜测的,倒是一模一样。 我就趁着这个机会问道:“三姨,那请问,真正的长生香囊的下落,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四姑姥姥告诉我的。”三姨不以为意的说道:“她跟我说,那个秘密,幸亏她出国给大姐镇宅之前,姥爷喝多了,走了嘴,她才听了一耳朵,要不然的话……今天可真是麻了爪了。” 三姨满口的潭深镇方言,自然更是做不得假,我这就明白了:“这么说,四姑姥姥是去找那个真正的长生香囊了?” “算是吧,不过我也不确定,她说的搬救兵是个什么意思,总而言之,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也没告诉我,”三姨接着说道:“本来还想着照你四姑姥姥的意思,在这里盯一盯,既然这个机会难得, 咱们还不如放手一搏,等你四姑姥姥带着那个秘密回来,就省事了,你说是不是?” 这倒是…… 而跟着三姨走了这么久,那一道帘幕,也没走到了头:“是不是,这里有迷魂阵?” “肯定有。”三姨说道:“你姥爷现在那个模样,为了自保,当然是会多加小心了……” 说着,再冲过了一道黑暗的屏障,忽然看到了很多黑色的,全滚滚的东西,正跟兵马俑似的矗立着,将本来挺宽阔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的。 仔细一看……是瓮。 像是韩剧里面看见的,腌泡菜的大瓮。 那些个大瓮整整齐齐,黑沉沉的。 “这是什么东西?”三姨也有点纳闷:“也是迷魂术么……”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纸鹤出来,往上面轻轻的吹了一下,那个纸盒往大瓮上面刚飘忽过去,忽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住了,飞快的跌进了那大瓮之中去了。 三姨挑起了纤细秀美的眉头来:“奇怪了……” 说着,还想用什么东西试探一下,半晌没开口的程恪却说道:“不能过去。” “啊?”三姨回头望着程恪:“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程恪略略点了点头,说道:“这是西川的古旧邪术,叫‘千头’。” “千头……”三姨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什么叫‘千头’?” “顾名思义,就是这些个瓮之中,有九百九十九个头。”程恪说道:“人的头当然更好,动物的头也能凑合用,是专门吞噬外来东西用的。” “吞噬?” 三姨拧了眉头:“也就是说,是拦在这里,不让人进去的?” “没错。”程恪说道:“要是有人靠近的话……” 程恪也拿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纸人,放在修长的手里吹了一下子,那个纸人飘然而起,冲着那些个大瓮就过去了。 “咕噜……咕噜……”宁静的大瓮之中开始传来了类似洗手池放水的声音,接着,是“哗”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冲出了水面一跃而且,一下子一口叼在了那个纸人上面。 就算是跟着程恪见了许多世面的我,都禁不住大吃一惊,从瓮里面出来的,果然……是个脑袋! 小小的,黑黑圆圆的,像是……猴子么? 那个脑袋露出了满口惨白的獠牙,又狠又稳又准的就凭空一跃而起,咬在了那个纸人的咽喉上! 地上落了很多水滴……不,不是水滴,鲜红色,带着腥气,是血! “用自己的血养‘千头’,能让‘千头’听自己的号令。”程恪的声音还是轻描淡写的:“受伤的时候,将‘千头’搁在了外面防守,基本上能万无一失。” 感情养鬼师养的,就是这种东西,养一千个会咬人的脑袋,跟普通人养盆花草似的! “沥沥漓……”不少血水在那个猴子脑袋跃出来之后撒在了地上,带了点长生汁液的气息,更是让人作呕。 “有了那种长生汁液,自然更是能让这些个‘千头’如虎添翼了。”程恪接着说道:“可见,这么严防死守的地方后面,就是那个附在了姥爷身上,身受重伤的那个人了。” “这……”就连三姨,见到了刚才跳出来的那个脑袋,也像是起了鸡皮疙瘩,满脸不舒服的样子:“还有这种东西……真够恶心的,我都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养鬼术,不用说,又是西川的东西吧。” 潭深镇的养鬼术一般是以操控符咒和灵体见长,很少会饲养活物,只有西川,才是这种术的密集发展地。 我拉住了程恪的手,望着他:“你认识这种术?” 程恪略略点了点头:“我以前见过……” 一股子记忆,顺着程恪的手,一下子到了我的脑海里面。 很热的夏天,星光闪耀的深夜,银河在程恪头顶上熠熠生辉,他现在看上去还是一个少年,不过像是十七八岁,已经略略具备了大人模样。 程恪在浴室外面静静的坐着,等着罗程天罗程华等洗过了澡,打着哈欠回去:“困死了……要不是犯困,还就愿意在里面占着,程恪不能洗澡,变得臭了,那些个小姑娘,还会愿意时不时往他身边凑?” 果然……他们是把欺负程恪当成毕生乐趣的所在啊。 可是程恪还是安安静静的,像是没听见一样。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 “他就是仗着一个臭皮囊!”有人附和着说道:“要说气势,还是程天哥最潇洒!那些个小姑娘眼光肤浅,不要也罢。” “哼,黄毛丫头,我还真不看在眼里。”罗程天光着膀子,将毛巾搭在了自己的背上:“爱他妈咋地咋地!不瞒你说,我把那浴室里面的水全放光了,程恪去了也没水用,哈哈哈哈哈……” “高!程天哥就是高!”早有几个少年跟着附和:“附近没水,逼着他去荷花池子洗澡,不……洗咱们的尿!” “哈哈哈哈……痛快!” 我叹了口气,这些熊孩子到底怎么想的,怎么就至于这样深仇大恨了! 程恪也听见了,没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点着朱砂的小人儿,在手里吹了一下子,那个小人儿飘忽着就上了天,程恪从草丛里面站起来,拍打了拍打粘在身上那青葱的草叶子,惊起来了满坑满谷的萤火虫,那颀长的身影自顾自跟着纸人去了。 纸人显然是个导航引路的作用,带着程恪就一直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到了一个小小的溪流旁边。 溪流很清冽,能清楚的看到了溪流的底部。 这里,应该是干净的。 程恪脱了衣服,白皙的身材比现在还要单薄,慢慢的浸在了一看就很清凉的溪水之中,怔怔望着溪水里面映出来了满天星光,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他一直都出鞘利剑一样的锋锐挺拔,但在这个时候,也像是挺拔的累了,慢慢的垂下了颈子,弯下了腰,一手托在了线条优美的下巴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夜凉如水,他听着风在耳边掠过,终于是个放轻松的时候了…… 可是精神才刚刚松弛了下去,他听到了一阵哭声。 抬起头来,他觉得疑惑,既然是纸人指引过来的,这附近,不该有人。 但是那个哭声,更加的清晰了。 程恪还是叹了口气,从溪流之中站了起来,重新穿上了半旧的月白麻布衫子,迈开了长腿,从草丛之中走过去,看向了哭声顺风而来的方向。 有两个人的身影,一大一小。 那个大人左手正提行李一样的提着一个小孩儿,那个小孩儿显然正在挣扎哭闹不休,因为距离不算近,声音传到了程恪这里,已经细如蚊呐:“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妈……” 那个大人身边,有很多很多的大瓮。 而大人根本没顾得上回答那个小孩儿,只是将那个小孩儿倒提了起来,右手一扬,一道寒光流星似的闪耀了起来,手起刀落,那个孩子的脑袋跌到了一个大瓮之中。 程恪比现在还要澄澈的桃花大眼骤然一缩,他不由自主奔着那些个大瓮就过去了。 那是就连西川也禁止使用的邪术,谁敢在罗家附近用! 可是到了那个大瓮前面,他看清楚了那个大人的面貌,脚步也就停下来了。 他满心是个不可思议,为什么……这怎么可能…… “哦?”而那个大人见到了程恪,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第325章:飞翔头颅 钻石满4700加更两更合更八千字 那个将孩子的脑袋给削了下来的人,是程恪的大哥罗程守。 他现在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壮年模样,透着一股雄厚伟岸的样子,大手将已经没有生气的孩子尸首随随便便的一丢,眯起了大眼睛,像是对程恪的不请自来,也并不惊慌。 程恪嗓子梗了一下,他看见了溅在了草叶子上面的鲜血。 那颜色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浓重的发了黑。 那孩子穿着一个赤红的肚兜,一双密密麻麻手工缝制的虎头鞋,手脚白生生软嫩嫩,摸上去,一定还是非常柔润的,可是现在那胖手胖脚,全不能动,只垂在了身体两侧,没了生机。 程恪的嗓子有点发干:“大哥,以人养人的术,就算咱们罗家,也未必许……” 程恪的声音带着点澄澈的青涩,非常的好听,比现在还要好听。 可是我没心情去听,只是心头觉出来一种剧烈的疼痛来。 那个孩子的妈妈,会有多心急火燎的要找他?可是……他回不去了。 对了,程恪的心也在疼,他说过,他喜欢小孩子。 “哦,这也没什么,”罗程守平时就是个很爱整洁的人,他从怀里拿出来了一条银灰色的锦绣丝缎巾子,细细的将手上那一把秋水似的利刃,重新擦拭的泛出了寒光来:“越是穷人,倒是越喜欢生孩子,孩子多了养不起,发愁还来不及,我替他们解决个麻烦罢了。” 就算是穷人,也不该由着大哥你来决定他们的生死吧? 程恪心里是这么想的,却到底没有说出来。 “这件事情么……”罗程守望着程恪,是个信赖极了的温厚笑容,宛如一切寻常,而并不是在一个凶案现场:“你就当没看见,我也不会提起来的,懂?” 程恪咬了咬牙,说道:“大哥,这是禁术,而且,你完全能用兔子和青蛙的头……” “人命是命,兔子和青蛙的命就不是命?”罗程守眼神一凛,刚才那个温柔的笑容也给消失了,话音也变得凉飕飕的:“既然都是命,那又有什么区别?兔子也有窝,青蛙也有池塘,它们死了,大概也会有同类为他们心痛,不是么?” 程恪想反驳,却不知道怎么反驳,而且,罗家的家训之一,是要对年长者有个绝对的敬意。 所以程恪也没有多说,而是看了看那些个乌黑的大瓮。 那些个大瓮之中积蓄着很多的黑水,冒出了不太好闻的味道,数量么……上百了。 “千头瓮……” “是啊,你知道?嗯,这不奇怪,你是养鬼师里面的天才。”罗程守露出了一个挺愉悦的笑容来:“千头瓮能守护咱们这个村子,这一阵子兵荒马乱,为了免受滋扰,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家里的长辈知道么?” “为什么要让家里的长辈知道?”罗程守的眼神更寒凉了:“现在罗家里外的事故,族长爷爷交给我经手了,你不是不知道。” 程恪看到了孩子的头慢慢的从一个黑色大瓮水面上浮起来,睫毛沾湿了,小嘴还嘟着,仿佛不过是在洗澡的时候睡着了。 让人心疼,真的让人心疼! “你还小。”看着程恪的那个目光,罗程守的声音缓和了下来,接着说道:“世上总有许多难测的事情,还是得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好,你知道,大哥,一颗心,也全是为了罗家。” 罗程守那个道貌岸然的样子,让人很想卯足了尽头,狠狠的往他脸上掴一巴掌。 程恪暗自想着,可这终究是邪术,也没有人有资格,让别人为了自己去牺牲。 十七八岁的程恪身材已经跟现在差不多高,能跟称得上高大的罗程守平视,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身,踩在了青葱的草丛里,往回走。 马上就要满十八岁了。 他这么跟自己说道,等到满了十八岁,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以后这个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也要与自己无关了。 “程恪!”罗程守那个毒蛇似的声音却叫住了他:“我有事情跟你说。” 程恪只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罗程守见状,“嗳……”的叹了一口气,故作亲厚的说道:“以前,我就告诉过你,你这个孤僻极了的性格,不讨人喜欢,可是你长到了这么大,还是不肯听。” 程恪没出声。 “算了,随你吧,不过,你知道,”罗程守显然也看出来了程恪对他的说教是个兴趣缺缺的样子,便将自己的话头又扯回来了:“罗家的养鬼师,到了十八岁,就可以出去历练了,你有命能活着回来,罗家也会跟对其他的子孙一样,按着份例,给你娶媳妇派房子,不过你要是回不来的话……” “这点,不用大哥操心了。”程恪微微侧了头,夜风像是一对对拍打着的翅膀掠过了青草叶子,掀开一阵夏日的泥土味道,也扑起了他的头发,让他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来,在星光下是线条好看极了的一个侧脸:“我不想回来了。” “哦?”罗程守眨了眨眼睛,也像是明白过来了:“你对家里的事情,全没兴趣?” 有兴趣才怪好吗?谁过过程恪这种生活,还会愿意回来?你是不是有病? “可是,你不想着为罗家出力?”罗程守一步一步的走近了程恪,草叶子在他的脚下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大哥一样,生是罗家的人,死是罗家的鬼,身上流着罗家的血,难道不该为罗家做点什么?” 程恪的心沉了一下,但还是回过头来,望着罗程守:“大哥想要我做什么?” “长生!”罗程守那一双眼睛是个灼热的光:“你知道的,长生。” 程恪自然知道:“去碧落门?” “关系我来帮你打通了。”罗程守望着程恪:“但是你好像有点后悔?你放心,等到了以后,全会是简简单单的……” 程恪想起来,自己确实后悔过。 他想切断了跟罗家的关系,连跟罗程守的这一丝也切断了最好。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以后,”程恪思忖了一下,还是回头说道:“但是这个千头瓮……” “你能给咱们罗家争取来了长生,咱们罗家还要这千头瓮干什么!”罗程守一听程恪的口气松动了,立刻说道:“我也不再杀任何的孩子。” “好。” 反正只要是能够离开罗家,上哪儿去,也都无所谓了。 原来……这倒是程恪去碧落门的那个真正的原因。 程恪答应下来了以后,继续往暗夜里走,萤火虫在他身边如影随形的闪着光,这个情景美好如梦。 “我等你好消息。” “嗯。” 等到了罗程守看不到的地方,程恪摸出了一串纸鹤,搁在了白皙的手掌上,夜风将那些个纸鹤吹的四下里飘散,沿着某个看不见的轨迹飘散了很远。 是给有孩子的人家去报信儿的? 但愿……平安。 记忆只是个片段,映入脑海之中也就是那么一瞬,我从记忆中醒了过来,正听见三姨说道:“从这个千头瓮里面冲过去,应该就能找到了那个附身的东西了。” 千头瓮…… 那个附在了姥爷身上的东西……真是是那个罗程守么? 程恪没说什么,只是定定的望着千头瓮,说道:“这个术,很难破。” “我试试看!”三姨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长条子的黄纸,纤细的手指头在那个条子上面抹了一下,本来软绵绵的长条子黄纸立刻跟一竿子标枪一样,成看一个特别笔挺的样子,三姨在手里捻了捻,冲着那些个大瓮的右侧就丢过去了。 显然,三姨是想着要声东击西,引着那些个瓮里面的脑袋全区攻击那个纸条子,好从左侧冲过去。 果然,只见那个纸条子标枪往右侧一冲,右边大瓮里面腾空有数不清的脑袋从血水之中以一种鱼跃龙门的姿态凌空而起,冲着那个纸条子,张开了大嘴就咬了过去! 各种各种的脑袋……黄鼬,狐狸,山猫,豹子…… 毛皮被沾的湿漉漉的,露出了满口的白牙,一个比一个狰狞。 那些头颅死死的咬住了那个纸条子,啮出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三姨见状,引着我们就往左侧来:“快,这些头上钩了……” 这也确实跟钓鱼差不多。 可是左侧的大瓮,感知到了我们正在逼近,也发出了那咕噜噜的声响来,显然那些个头颅根本不可能同时被引过去。 毕竟数量多。 三姨拧起了眉头,伸手在衣袋子里面一捻,冲着那些个水缸一撒,一层蓝色的火苗升腾而起,笼罩在了那些个大瓮上面。 “嗷……”那大瓮之中,居然还能传来了嘶嚎哭喊的声音,像是那些个头颅,还活着一样! 其中,夹杂着孩子的哭声:“我想回家……我想找我妈……” 跟程恪回忆之中的那个声音,一模一样! 程恪那桃花大眼骤然一缩,显然也触动了那个回忆来。 “嗷呜……嗷呜……”那个可怕的声音不绝于耳,让人背后发凉,而与此同时,那水面像是被煮开了一样,“咕嘟咕嘟……”响的越来越剧烈了,接着,那些个脑袋居然同时从大瓮之中跳了出来,奔着我们,张开了大嘴就扑,好像这里,下了一场头颅的雨! 腥气扑鼻,引人作呕。 三姨也没想到自己一个举动能惊动了所有的头颅,深有一种追悔莫及的感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闪,赶紧又往地上一拍:“起!” 不少黑影子腾空而起,挡在了那些个头颅前面,而那些个头颅偏偏正有出奇的能耐,一张嘴,居然就生生的将那些个黑影子给咬开了! 瞬时,那些个黑影,被咬出了不少残损的窟窿,好像……春蚕吃桑叶一样。 难怪这么费力气的做出这种东西来,感情这东西能吃阴气,是养鬼师的克星啊! 程恪拧了英挺的眉头,一把将我给拖到了身后去,手里一团子红线舒展起来,却像是一束钢筋,带着凌厉极了的破风声,将那些个头颅打开了许多。 那些个头颅砰然落水,溅起来了不少血水。 三姨望着程恪的养鬼师,眼神是个惊艳极了的模样:“还真是有办法啊……” 程恪哪里还顾得上答话,先将那些个头颅给挡住了,手腕灵活的一翻,前仆后继的头颅一波又一拨的落了水。 “往后退。”程恪沉沉的说道:“离着我稍微远一点。” 我忙应了声,扯着三姨就退开了,三姨还是挺好奇的说道:“哎,你这个鬼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好像,挺了解千头瓮啊!可是这种东西失传很久了……” 我只得略略点了点头,说道:“他活着的时候,也是西川人。” “难怪啊!”三姨一双眼睛盯紧了程恪,像是挺羡慕的模样:“这么好的鬼,上哪儿找去,你倒是挺有福气的。” 我应了一声,随即说道:“三姨,关于四姑姥姥那个要搬的救兵,一点线索也没有么?如果现在真的能将姥爷给救出来的话,咱们怎么去找四姑姥姥会和去?” “没关系,四姑说时候到了,一切顺利的话,她会自己来找咱们的,”三姨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传消息还是有点法子的。” 那是自然,不然四姑姥姥也不会专门的派了这个三姨过来。 正在这个时候,程恪已经将许多的头颅给打回到了水缸之中,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纸,修长的手指头上下翻飞,将那个黄纸折叠成了一个整整齐齐的元宝形状,再往中心的那个大瓮之中一扔,只见那个大瓮里面,忽然就咕嘟咕嘟的往外冒出了什么东西来…… 我仔细一看,是……很多肉色的球状物,还带着一种奇异的腥气…… 而那些个瓮里,咕嘟咕嘟的声音越来越响了,接着, 那些个头颅像是子弹一样,奔着那中间大瓮里面的肉块就冲了过去,大快朵颐的撕咬了起来。 是把程恪丢出来的那些个东西当成了入侵者了…… 而只要吃过了那肉色圆球的头颅,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发出了黑气,迅速的衰败了下来,顺着那个肉球山滚了下来! 那个东西……有毒……怪不得程恪让我们退的远一点呢! 对了,我记得这种东西,叫什么肉身金太岁?上次在西川见过,是魏浅承拿来放在山间摆了山水迷魂阵,弄死了罗蔚蓝的伯父一家,当初是个手的形状。 没想到被程恪给收集来了,变成了这个模样,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吃那个肉球山的头颅越来越多,飞快枯萎下去的头颅也越来越多,不大一会儿,围着那个肉球山,就一层一层的,堆满了变了色的头颅。 这,算得上将千头瓮破开了? “哎呀,太好啦!”三姨更是跟着欢呼雀跃了起来,拉着我就要过去:“咱们赶紧过去,将那个受伤了的东西抓出来,先抽他一顿解气!拿着咱们潭深镇杨家当猴儿耍呢?” “等一下,”程恪修长的手臂一伸,将我们给拦下来了。 “怎么了?” “还有一个瓮。”程恪清越的嗓音沉沉的说道:“一直没出来。” 是位置最靠里,体积也最大的那个瓮。 是啊,唯独那个瓮,在别的瓮弹射头颅的时候,一直是沉静如水的。 瓮里面的大boss? 程恪自己顺着瓮与瓮之间的空隙往前走,快走到了这些个瓮的尽头的时候,那个最大的瓮终于开始波动了起来。 “吭吭吭……”像是……人溺水的声音! 接着,一个一个的气泡从水面鼓起来又破掉了,一个头颅从里面扑了出来,冲着程恪张嘴就咬! 那是一个小孩儿的头颅。 还是水灵灵的模样,脸圆鼓鼓的,腮上肉嘟嘟,粉嫩粉嫩的。 可是……只剩下了一个头了。 而那张小嘴里面,满口还是乳牙。 果然是记忆中的那个小孩儿。 程恪背对着我,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看到了他抬手的时候,微微是有一点迟疑的。 是对没能帮助到了那个小孩儿的愧疚? 这个时候的愧疚,要不得。 果然,不过是那么一瞬的迟疑,像是破绽被那个小孩儿给看到了,那个小孩儿的速度骤然就加快了,冲着程恪的喉咙就咬了过去! 程恪确实已经死了,但是这个千头瓮里面的脑袋,能生生的咬破阴气! 我的心一揪,程恪却跟本没有被那个小孩儿的头颅咬上,他颀长的身材利落的往后面一退,腰一折,就闪避了过去,那个小孩儿的脑袋咬了一个空,蓄势待发,还要冲过来,而程恪骨节分明的手一抬,一股子青白色的火就将那个小孩儿的脑袋一下子给笼罩了起来。 “嗷呜……”那个小孩儿张开了嘴,在火苗里面大哭了起来:“我想回家……我想找我妈…… ” 但是那火苗毫不留情的将那个头颅给吞噬了,只剩下了一抹飞灰,散散的落下来,不见了。 “妈……”那个孩子最后一抹声音消失了。 让人心里,一阵恻然。 程恪回过头来,淡淡的说道:“过来吧。” 说是不好破,这不是也手到擒来的就把这个千头瓮给破开了么!程恪就是程恪! 跟着程恪一路往里面走了过去,三姨倒是自告奋勇的走在了前面,说道:“那个老东西挺不简单的,需要多加防范……” “跟他阴气相连的那些个千头瓮已经被破了,他早就察觉了。”程恪说道:“防范,没有用处。” 一片黑暗之中,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个苍老疲倦的腔调:“不简单……你还记得那东西?” 是姥爷的声音! “本来不记得,但是后来又想起来了,”程恪一双凌冽的桃花大眼看向了一个角落。 顺着程恪的视线,我这才看见了,那个漆黑的角落里面,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四肢软绵绵的搭在了一边,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拆开了一样。 我心里骤然就紧了下来:“他受了伤,那姥爷……” “放心吧,你姥爷没事。”三姨说的:“是他的阴气受了损伤,身体不碍的。只要你姥爷的灵魂回来,重新支配了这个身体就没关系了。” 对了,因为那个被我闯出来的伤太厉害了,附在了姥爷身上的那个东西连更换身体的能力也没有了,只能在这个地方休养生息。 程恪一步一步的走近了,扬起了手来,说道:“你就那么喜欢长生不老?” “我喜欢的东西,你未必会懂。”姥爷安安心心的吐了一口气,说道:“你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怕你也根本不知道吧?” 程恪拧起了英挺的眉头来,沉沉的说道:“我跟你,不一样!” 说着,抬起了手来,阴气积蓄到了指尖儿上,就要重重的冲着姥爷给劈下来。 难道跟阿九她们使用的长生之术一样,只要击打了头部,灵魂能被拍打出来? 不……不像!要是那么简单,还用得着当年带着他去大榕树那里去让大榕树来抽魂? 果然,程恪的手还没落下去,却像是碰触到了一个穿不过去的屏障上,被格了回来。 是了……隐隐约约的, 姥爷身边,有一圈黑红黑红的光线,像是一个大肥皂泡一样,将他整个人给笼罩住了! 在外面放了千头瓮,里面还有这么个东西,层层屏障,也真是辛苦他了。 “你到底是谁!”三姨盯着姥爷,说道:“你侵占了大伯的身体这件事情,我们全知道了,别以为你还能挟持着大伯,继续挂羊头卖狗肉!” “这得让我好好想想。”姥爷唇边挂着一个悠然的笑容:“我叫过很多的名字。” 他……他不就是罗程守么!在程恪的记忆之中,我也看见了,使用了千头瓮的,就是罗程守! 程恪却并没有答话,只是继续抬起手来,想突破了那个红黑色的屏障似的东西,无奈那个红黑色的东西一旦跟程恪的手给接触到了,就噼里啪啦的发出了点火光来,有点像是静电一样。 “你进不来,”姥爷缓缓的说道:“我倒是想劝你一句,既然那些个前尘往事全都忘记了,不如干脆就不要再去想起来了,不然的话,徒增烦恼,这人啊,总该要往前看的。” “这是我的事情。”程恪的手依旧往那个黑红色的圆圈里面伸了过去:“跟你没关系。” “现在,是为了陆荞的姥爷?”姥爷摇摇头,露出一个挺遗憾的神色,说道:“这不太值得。” 程恪连答话也没答话,只是继续一心一意,只往那个黑红色的东西里面冲。 “你急着去死,我也不拦着你。”姥爷一边说着,那个黑红色的圆球颜色忽然一下子浓重了起来, 程恪那白皙的手,一下子被那一道光给穿透了,也染成了那个肮脏的颜色! 程恪英挺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心里一揪,是不是……伤了? “那个玩意儿有毒啊!”三姨忽然像是看明白了什么似的,立刻对我说道:“你看!烧了!” 果然,那个气体像是浓硫酸一样,正在腐蚀程恪的手! 那个模样……非常可怕! “程恪!”我的心像是被抓了一下,锐利的疼起来,不由分说就要过去看看,程恪却侧了头,凉凉的说道:“别过来。” “连鬼都给侵蚀成了那个样子,你过去了,肯定更捞不到好处!”三姨赶紧一把将我给抓回来了,说道:“你的鬼本事大的很,看样子比你是强多了,你还是把自己给保护周全了,别给他添乱的好!” 说是这么说,谁能架得住心里着急! 忽然正在这个时候,那个熟悉的,曼妙的声音响了起来:“程恪,不能再碰这个东西了!” 我一回头,看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菖蒲。 菖蒲一把将程恪给拉开了,同时绝美的眼睛望着我:“程恪为着救你姥爷,冒着这么大的危险,你居然都不拦着?”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三姨倒是冷笑了一声:“颐指气使的,你是谁啊?凭什么在这里吆三喝四的?搞笑呢你?” 菖蒲那美丽的眼睛瞥向了三姨,淡然的说道:“我跟陆荞说话,没跟你说话。” “你……” 程恪却将被菖蒲扯住了的衣袖给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你来干什么?” “我当然也是来找他算账的。”菖蒲拧了秀美的眉头,望着那给黑红色的圆圈,说道:“当初那些事情,今天,还是说明白了比较好。” 姥爷摇摇头,说道:“当初好歹也是一场相识,现如今,都要秋后算账了,可真是不妥。” “既然你知道不妥,那就可以去后悔了。”菖蒲跟程恪护着我一样,纤细的身材护在了程恪前面:“我倒是想问问,当初冒充我师父,究竟是为了什么!” “现在就算问,我也有点想不起来了……”姥爷还是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要不,你容我想想?当然,在我想起来的这段时间,也不能让你们这么枯等,我给你们准备了点余兴节目,慢慢玩儿?” 余兴节目?想想也知道甩过来的不是什么好饼! 果然,只听“轰隆”一声响,外面忽然是熙熙攘攘的的声音,像是有人挤过来了,只听三姨骂了一句:“这帮蠢材,警告他们半天也没有个什么卵用,还是个撞过来了!” 我回头一看,心里也就沉下来了,纷至杳来的,是那些个戴着各种面具的潭深镇养鬼师! 而他们腰间的长生香囊,全都不翼而飞了,人也是个浑浑噩噩的状态,像是电影里面的丧尸一样,没有自己的主观意识,像是全被那面具给控制住了! 他们像是把我们当成了自己的目标,抬起了手,纷至杳来的对着我们要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养鬼术! 我算是发现了,我到了那里,也改变不了一个群殴的事实,不……不是群殴,是被群殴! 三姨一跺脚,想着将那些个养鬼师给挡住了,但是都是同门,又不好去下那个狠手,也只能是个防守,没法子动了真招去攻击。 而那些个养鬼师不管这个,不知道我们在他们的眼里,是个多么罪大恶极的幻象,他们算是卯足了吃奶的力气,也想着打我们一个当场死亡! 我赶紧缩到了三姨后面,看向了程恪,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扫到了那一群被面具给控制住了的养鬼师,也拧起了英挺的眉头,将我护在了身后,低低说道:“陆荞,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那个依附在姥爷身上的东西好不容易受了这样的重伤,但凡能将他的结界给打开抓住了,再找到了四姑姥姥要取来的长生秘密,事情就好说了。” 我也知道,那个冒充姥爷的人受了伤,机会难得,就赶紧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不给你添麻烦!” 但是话一说出了口,我忽然觉得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 像是身体里面很空虚……很需要什么东西来填满了……对了,我饿了…… 不过,这种饿的感觉,怎么跟平时不一样? 这种饿来势汹汹,像是传说之中的吞天神兽饕餮一样,什么都吃得下! 好难受……好难受…… “陆荞?”程恪看出来了我脸色不对,立刻扶住了我的肩膀,沉沉的问道:“你怎么了?” “我饿了……”我抬起头,望着程恪:“好饿……” 程恪的桃花大眼露出了一丝不可思议,但忙爱惜的说道:“你先忍一忍,事情办完了,我带着吃你想吃的任何东西!” “我现在……”我抬头望向了程恪:“想吃了你……” 这话像是玩笑话,可是我很明白,我的欲望,是真的! “陆荞,你说什么?” 程恪修长脖颈上的喉结十分性感的滚动了一下,他的肤色很白皙,身上就算瘦削,也十分坚实,怎么看……怎么美味…… 伸出手环住了他,靠在了他带着檀香味道的胸口上,那个熟悉极了的味道却是还是香,却是能勾起食欲的一种香。 我的胃口里,像是一个什么都能吸下去的黑洞,那种急迫的,贪婪的感觉,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了:“程恪,我想吃了你……” 第326章:你饿不饿 说着,我张开了嘴,一下子咬在了程恪胸口上。 鬼没有血,只有阴气,现在阴气到了嘴,只觉得自己也像是充盈起来了。 程恪单薄的身体微微一震,桃花大眼带着点难以置信望向了我。 “好吃……还想吃……” “陆荞!”程恪的胸口透了一部分,他没有被黑红色气泡侵蚀的手架住了我的肩膀,拧了眉头仔细的望着我,却偏偏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一样,还是带了点困惑。 而这个时候,姥爷的声音像是在看戏一样,喜滋滋的说道:“你们不要光顾着卿卿我我,后面还有不少客需要你们招待呢!” 只听一阵轰鸣而过的阴气破空声,还有三姨尖锐的声音,像是隔着了千山万水,远远的传了过来:“你们干什么呢!我这里要挡不住了!” 话音未落,一股子阴气已经跟一柄飞刀一样,凌厉的擦着我的脸就过去了,脸上甚至觉出了一阵凉意来。 现在好像很危险呢! 就算我还是对程恪的身体是垂涎欲滴的,程恪也不顾,只是继续护在了我身前,帮我挡着那些个养鬼师,甚至将那条没中毒的手臂给伸过来,放在了我嘴边,淡淡的说道:“如果咬上去你能舒服点,你就咬吧。” 我的牙齿……要贴上了那微凉的肌肤了,就好像身体里面有了一个熔炉,正缺燃料! 那种饥渴和空虚,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像是一个漩涡,什么都能吸进去。 一口咬下去,源源不断的充盈感下了肚,好舒服…… “陆荞,你干什么!”忽然菖蒲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离他远点!” 他会疼。 忽然我脑海之中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可是这种“吞吃”的感觉太过于甘甜美妙,像是根本控制不了了。 他会疼。 可是程恪一面挡着那些个养鬼师,也还是一声不出。 “陆荞,你这是怎么啦!”忽然一双手将我从程恪怀里给拉开了,是三姨的声音:“我说你怎么咬自己的鬼呢!你疯啦!” 三姨身上,也像是有点香气,是栀子花的味道。 “三姨……” “你是不是着了甚么道儿了……”三姨狐疑的说道:“清醒清醒,这个时候本来就乱,你就别添什么幺蛾子了!” “我饿……” 不由自主的,也拉住了三姨的手。 三姨的手白皙又柔滑,像是杏仁豆腐。 应该吃起来也跟杏仁豆腐一样,又甜又香吧…… “三姨,躲开!”程恪一把将我拉了回来:“她好像中了什么术,不要靠近。” “饿……”抬头望着程恪那双好看的桃花大眼:“我饿……” “你忍不住的话,就咬我吧。”程恪还是那个无所谓的口气:“我不疼。” 说着,甚至还把我的头不以为意的按在了自己的怀里去! “程恪,你疯了,她身上有东西,你还许她咬你!”菖蒲的声音却是愤然极了的:“先把她打晕了!” “我忍得住。”程恪还是凉凉的回了一句:“而且,我不舍得。” “哈哈哈哈……”姥爷的声音也悠远的传了过来:“程恪,作为养鬼师,你不能有弱点,一旦你有了弱点,那你就没法子跟以前一样,做个战无不胜的天才……” “不用你操心。” “这……这可怎么办!”三姨的声音先是有点发慌,接着立刻说道:“这会儿咱们未免寡不敌众,你听三姨的,先把陆荞给带回去,找人看看是怎么回事,这里我来顶着!我还得看清楚了,那个老东西,到底是想怎么样!” “这是好机会!”菖蒲却拉着了程恪:“如果你想要将那个东西给从杨蕴昌身上拉出来,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不然,等到他身上的伤给好起来的话,那就更棘手了!” 这些,都像是离着我非常遥远,我只像是喝醉了一样,沉溺在了程恪带来的甘美之中,无法自拔! “哄……”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阵子震颤的感觉来,像是地震了。 两只眼睛是迷蒙的,但还是能从迷蒙之中,看到了那个黑红色的泡泡一路往下沉,姥爷的声音愉悦的响了起来:“既然你们还有事,那就下次有缘再见……” “他发现了,这里的长生香囊全不是带着秘密的那个,要逃!”三姨立刻说道:“我追上去,陆荞现在的这个样子,实在也……你先把她带回去,反正,将长生给保护好了就行了!” 说着,像是一个力道猛地推了我一把,接着,还有一些个声嘶力竭的喊叫,像是,身处炼狱之中。 这是什么声音…… “程恪,你会后悔的!”菖蒲的声音像是阴魂不散。 程恪却没答话,将我揽的更紧了。 接着,是菖蒲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声:“她身上这种术,咱们连见都没见过,要怎么解开?阴阳御鬼之术,我帮你解开,让她死了,你就可以解脱了!” “不管你的事。”程恪低低的说道:“管好你自己吧。” 菖蒲的声音凝滞了一下,只听耳边又是一阵奇异的响声。 我的注意力却只能集中在了肚子上。 饿啊……饿啊…… 幸好,有程恪在,能吃的饱饱的…… 就算是个沼泽也好,让我沉下去吧。 这个感觉太美好,不想出来。 程恪的声音低低的:“你再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不用忍……”我眯着眼睛看着程恪:“这样就好,这样很好。” “好。” 一道光线倏然亮了起来,接着是不绝于耳的惨叫声,程恪将那些个潭深镇的养鬼师像是全给掀翻了,接着,菖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程恪,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我会帮助你的,”程恪的声音还是一点感情也不带:“但不是现在。” 接着,程恪稳稳当当的往外走,小心翼翼的将我环在怀里,像是怕我觉得颠簸一样,身边偶尔还是会有凌厉的阴气划过去,但是全被程恪给挡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大姐夫,你是不是快魂飞魄散了?你的阴气呢?” “没什么。” 接着,是个门被打开的声音,还有几个熟悉的惊呼:“这是怎么回事,陆荞怎么了?” “马大夫来了没有?”程恪的声音还是沉静如水。 “来了来了!”一个苍老爹声音发出了倒吸凉气的声音:“怎么……这么严重?” “能不能看出来,她到底怎么了?” “她身体里面应该长了什么不该长的东西……”马大夫的声音带了点迟疑:“我得细细看看,她最近都上哪儿去了,做了什么事情?” 程恪大概的跟马大夫讲了一遍,接着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个大榕树有关系。” “问题一定就是出在了这里了……”马大夫忙说道:“我来想法子,你这个样子,也别撑着了。” “我没事。”程恪的声音却很明显,有了罕见的疲累:“我还撑得住……” 那个住话音未落,我只觉得一直紧紧抱着我的那个身体忽然就倒下来了。 像是前所未有的天翻地覆。 但我还是饿……还是饿…… “大姐,大姐夫!你们振作点!”一个带着哭腔的青涩声音,哦,是祝贺:“大姐,你看看我啊!” 我勉强的睁开了眼睛,只觉得灯光晃眼,白生生的,让我忍不住想抬手遮住了那道光:“做什么……你吵死了……” “大姐!大姐夫要不行了,你起来见见大姐夫最后一面吧!”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怎么这么乌鸦嘴,一边凉快去。”有个声音挺严厉的呵斥了祝贺一声。 “程恪怎么了?”我拧起了眉头,想坐起来看看,肩膀却被人给按下去了:“现在不是时候,你还是睡一觉吧,不然,只怕他真的得魂飞魄散了。” “为什么……” 忽然一个十分冰冷的东西从我脖颈上刺了下去,一阵剧痛袭来,接着,人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像是被打了一针麻醉剂一样。 “我说……” “你先睡……”眼前吊灯的影子乱晃,我已经分辨不出来谁是谁的声音了:“睡醒了就好了……” 这个感觉不算好……像是被人强推着,陷入了梦乡之中。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阳光非常明媚。 眼皮还是很沉重,勉强撑了起来,习惯性的摸一摸身边,却发现空荡荡的,没有人。 奇怪了……反应了反应,这才坐起身来,发现正在龚贝贝的那个别墅里面,和程恪借住的那个房间之中。 一切好像全没变。 只是……我睡了很久吧?侧头四处里望了望,没看见程恪,不知道出去做什么了。 坐起身来,往卧室带的卫生间去洗漱,却发现镜子里面的自己脸色是出奇的好。 跟护肤品广告里面说的一样,白里透红的。 这一阵子天天奔波劳碌,连镜子也很少去照了,是不是因为难得睡了一个美容觉? 不对啊……脑子里面像是开机重启,这才慢慢的恢复数据,我这一阵子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哪儿有功夫去睡什么美容觉! 长生……长生还在我身边,还有姥爷,还等着我去救呢! 对了,昨天晚上,好像发生了很多的事情,程恪被我咬了! 这个回忆猛地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我转过身脸也没洗,就奔着门口过去了,程恪……程恪到底怎么样了! 可是无奈那个门居然被锁住了,我从里面根本也打不开! “谁在外面呢?”我大声说道:“放我出去!” 将门摇的山响,才听见来外面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一个犹犹豫豫的声音:“大姐,你醒来啦?” “祝贺?”我忙问道:”“程恪呢?” “大姐夫啊……”祝贺像是有点迟疑,接着倒是顾左右而言他想要岔开话题:“那什么,大姐,你好点没有?” “甚么好点没有,我不是一直都好端端的么!”我心里着急,说话也急了起来:“你说,为什么把我给锁在了这里,到底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昨天可没发生什么事情,”祝贺说道:“大姐你睡了三天三夜了,昨天也是一样的在睡!” 果然……我心里一揪,那些个事情,确实是…… “你别给我磨磨唧唧的废话了!”我一脚“乒”的一声狠狠的踹在了大门上:“赶紧着给我打开,不然等我出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大姐你稍安勿躁!”祝贺一听我这个声音像是真的着了急,这才赶紧说道:“ 我就问问大姐,大姐,你现在还饿不饿?” “饿……” 第327章:魂魄不齐 钻石满4800加更两更合更八千字 “哎呀我的妈,”只听祝贺一个倒抽凉气的声音:“那,大姐,你还是在里面待着吧,咱们有缘再相见昂……” “有缘见你个头!”我一声怒吼,荡气回肠的就来个“银瓶乍破水浆迸”:“你再不开门信不信我一拖鞋打死你!” “大姐,你看你这小暴脾气,咱得以德服人,才是领袖之道……”祝贺像是挺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才说道:“现在毕竟是个特殊时期,大姐你也不要太任性,我都是为了你好……” 我自然知道是个“特殊时期”了!可特殊时期也用不上你来谆谆教诲! “行了,不开就不开,”我强压着心头不畅让了步,说道:“你就告诉我,程恪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祝贺一听,赶紧答道:“不是我不想说啊,是那个马大夫说了,现在不能让你的情绪太激动,不然的话,对你身体不好……” “我才不管我身体好不好,我就得知道程恪现在怎么样了!”一咬牙,终于是问出来了:“他……是不是被我给咬了?” 祝贺的小嗓门终于停止了贫嘴,静了静,说道:“大姐夫么……是被大姐给咬了,现在还没醒呢。” 我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疼的又沉重又窝囊:“ 咬成了什么样子了?” “嗯……”祝贺迟疑了一下,说道:“抱着大姐回来的时候,大姐夫那个身形,快看不见了。虚虚浮浮,就剩下一点影子了,但是大姐夫还是用最后一点阴气抱着大姐不撒手,身上……几乎全是窟窿……” 那么多的窟窿……他会有多痛? 程恪就算什么时候去出生入死,也没有只剩下一点影子过! 别的事情,他能抵抗,唯独我,他不愿意去抵抗。 就算宠着惯着,也得有个限度,这……这个时候还宠着惯着, 算什么! “那天……”大概也听得出来我的声音停滞了,祝贺小心翼翼的开了口:“那天大姐的模样,挺吓人的,我从来没看见过,活人要去咬鬼,而且大姐的那眼神,跟吸毒的似的,说不出的满足跟迷蒙,哎呀呀,吓得我都快尿了……” 我没法去想象程恪当时的感觉。 “马大夫看出来我是个什么毛病了么?”我吸了一口气,也不指望能出去了,只是背靠着门,滑在了地毯上坐下:“现在将我关起来,是不是怕我兴致起来,逮到谁咬谁?” “嘛……算是吧。”祝贺考虑了考虑,说道:“大姐你要是饿了,桌子上放着吃的呢,先凑合点,等马大夫想出了法子来,再说。” “那,你叫马大夫来,”我忙说道:“现在这个样子,总得……” “总得想知道个头尾吧?”说曹操曹操到,门外真的响起来了马大夫的声音:“你身上,多了一个什么东西,源源不断的要吸阴气,所以你就逮到了什么带阴气的,就咬什么带阴气的……” “是不是又是某种蛊啊?”我托了腮,失笑道:“马大夫你直说吧,我这个时运走低,能走到新加坡去了。” “说实话,这个东西,我也没看出来。”马大夫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是有点自砸招牌,但是也没法子,除了先将你给关起来,也没什么别的法子……你得容我慢慢想办法。” 好家伙,不仅仅是个“绝症”,还是个未出世的绝症。 程恪不认识,菖蒲不认识,就连专管疑难杂症的马大夫都不认识,这不是要命么!连个名头也说不出来的,这还是第一次啊! 不过既然发生了,除了去认命,还能怎么样? 我接着说道:“程恪……程恪他……” “他现在就靠着一点阴气吊着,那个叫菖蒲的一直在照顾他,”马大夫说道:“你就放心吧,我看着那个菖蒲像是挺靠谱的,懂得东西,不比我少,而且,她的阴气像是挺厉害的!” “嘘!”祝贺一听这个,像是炸了毛:“马大夫,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一茬么,你怎么……” “哎呀,”马大夫的声音这才猝不及防的露出来了一个咬了舌头似的后悔莫及:“我……我也是,这岁数大了,有时候真就记不住,话到了舌头边儿,说秃噜就秃噜出来了……” “大姐,你别放在心上!”祝贺的声音有点着急:“等他们搞完了破鞋,不,等她把大姐夫照顾好了,我就把她给赶走咯,这点大姐可以放心!” 怪不得,提起了程恪来,祝贺这么支支吾吾磨磨蹭蹭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到底还是跟回来了。 “没事,”我扯了扯嘴角,说道:“既然菖蒲在,就不会让程恪出事的,我放心。” “放心?”祝贺的声音带了点不可思议:“可是大姐,我看着,那个女人,有点不简单啊!不知道为啥,只要是除了你之外的女人跟大姐夫在一起,我就觉得他们正在搞破鞋……” “我信程恪。” 而且,确实这次对不起程恪。 “那……”祝贺像是咂摸了咂摸,也没咂摸出什么来,只好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电视剧里面说,叹气的话,就把好运气全叹没了,”我强撑着让声音带了点笑意:“行了,我就等着马大夫将我这个饿病给研究出来吧!程恪醒了的话……你让他过来跟我说句话。” “那,那行吧。”祝贺像是跟马大夫无声的交流了一下,两个人的声音都有点停滞,接着, 马大夫用一种特别刻意的开朗说道:“你现在,就先忍一忍,我跟邓胖子去商量商量……总会有法子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马大夫被请来的根本原因,忙说道:“耳钉和二姥爷他们怎么样了?” “你二姥爷强撑着一口气,体格儿又好,倒是没什么,元华么…… ”马大夫叹了口气,说道:“元华有点不太好。” “不太好?”我这心又提起来了:“怎么个不太好法?” “阴气亏损不说,一直以来都没醒,好像魂魄有点问题。”马大夫说道:“但愿是吉人自有天相吧。” 耳钉他,还是为了我和邓先生,才会抵死挡在了大榕树前面的。 我也不由自主的有点心塞,这么短的时间以来,欠下的人情债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哪天,会不会就把我给压死了? “元华的事情,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马大夫应该把关于大榕树的前因后果都给闹明白了,倒是安慰了我一句:“把自己照顾好了,再带着长生救你姥爷去。” “我知道了。”我说道:“那就多谢马大夫费心了,救我的法子,等您跟邓先生商量好了,给我个信儿,我等着。” “行,”马大夫挺痛快的说道:“你……放宽心吧。” “大姐,加油努力,我会一直默默支持你的!”祝贺补充了一句:“只要大姐不对我下嘴。” 马大夫也就告别走了,等外面消停了,我再从门后站起来,却只觉得脑袋发晕,有点眼冒金花的意思,感觉脑供血不足,要晕过去了。 勉强支撑着门没让自己一头栽下去,歇了一口气,又觉得饿,抬起头来,这才看见了桌子上搁的方便食品,脸也没洗就过去拆开了吃。 是啊……还是饿。 听祝贺那么一说,我三天三夜没睁眼,饿也是应该的。 大口大口的吃着方便食品,忽然心里就一阵子难受。 我还能吃东西,可是程恪,连眼睛也没睁开。 他现在有感觉,还会痛么?被我一口一口咬在了他身上,是个什么感觉…… 鼻子发酸嗓子发堵,可就算是这样,肚子里面也还是空虚的,那种饿,怎么形容呢,比饿还要饿,恨不得气吞山河,将天地全吃了…… 那些个食物,也是没法子填补了心里的窟窿,也许就是跟马大夫说的一样,身上多了一个填不满的耗子窟窿,不管什么东西进去了,全没法子补充上。 饿……饿……就算再怎么吃,也还是觉得胃口里面空空如也,饿得厉害。 好难受……这种感觉,像是胃口里面的空洞,几乎要将自己也给吞噬下去了。 很快,好几斤的方便食品进了肚子,却还是杯水车薪,一点效果也没有,低下头,肚子也还是平坦的,像是那些个东西才下了喉咙,就被黑洞给吸进去,尸骨无存。 又喝下去了一瓶水,暗自想着,很希望,现在陪在程恪身边的,能是我。 可是……我本来就是将他给弄成了这样子的元凶,说实话,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见他。 菖蒲…… 我强行掐断了对菖蒲的猜测。 想了想,与其这么难受,不如……继续睡下去? 至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没有这种痛苦了吧? 躺在了大床上,想起来了那天冒充了程恪前来敲门的罗蔚蓝。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了。 而我还是跟那个时候一样在等着他。 程恪不会睡觉,所以他醒不来的时候,也会做梦么? 对了,现在脖子上还带着璇玑珠,不然拿下来,恢复了阴阳御鬼之术里面跟程恪的联系好了。 这么想着,我就四下里找剪刀,可惜一直还是没找到。 起身敲了敲门:“祝贺?” “大姐?”祝贺果然一直没走,就在门口守着我:“有什么事啊?” “你帮我拿把剪刀来,没有剪刀,水果刀什么的也可以。” “哎呀我去,”祝贺的声音一下子给慌了:“大姐, 你再想不开,这也不能自寻短见啊!大姐夫如果能撑下去,还等着大姐呢!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我不是想死,我只是想把璇玑珠给弄下来。” “大姐,我不傻,你别以为这个借口就能骗了我!”祝贺义正词严的说道:“我身为大姐的跟班,也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保护大姐不受伤害,就算来自大姐自己的伤害也不不行!” 这个祝贺! 不管出言恐吓还是软语央求,祝贺全不为所动,弄的我又想脱下拖鞋打他脑袋。 口水也干了……饿的感觉更厉害了…… 没法子,只好重新躺在了床上,手里紧紧的攥着璇玑珠,暗自想着,睡着了吧……只要我睡着了,一切的苦难,就都可以暂停了…… 可肚子里饿的翻江倒海的,实在还是睡不着。我开始一只一只的数绵羊,结果绵羊在脑海之中一只一只跳了过来,有的变成了烤全羊,有的变成了羊肉串,还有的变成了椒盐羊排,甚至还有的变成了羊肉粉丝汆丸子…… 终于,努力有了成效,我开始陷入到了被羊肉包围着的梦乡之中去了。 而且在梦里吃了一个大快朵颐,源源不断的羊肉翻滚着到了眼前,吃啊……吃啊…… 可那些个羊肉填进嘴里,还是没感觉。 我觉不出来那个该有的香味儿,更觉不出来该有的满足。 “吃够了没?” 我往嘴里送东西的手停下来了。 回头一看,程恪那颀长的身材正站在了我的身后,居高临下的望着我,浓厚的睫毛给澄澈的桃花大眼上撒下来了一片阴影。 “还……还没……”我咽下了一口羊肉,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虚,赶紧讨好似的捧过来了一盘子羊肉:“你吃吗?” 程恪摇了摇头,那个眼神是从来没见过的温柔:“我看着你吃就好了。” 好像亘古不化的冰川也在他的眼睛里面给消融了,流淌成了温和的春水。 温柔的简直不像他了。 “程恪。”不管看他那张脸多少次,也还是足够引得人要发花痴。 “你吃。” 他就那么静默的看着我,让我吃也吃的很有压力。 怪沉重的。 犹豫了半晌,终于将手边的椒盐羊小排给放下了,扯了扯嘴角调整出了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来:“我不吃了。” “你不是还没吃饱么?”他特别耐心的看着我。 “你,比吃更重要。” “是么。”程恪一反常态,居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和煦笑容:“所以,你可以吃了我?” 这句话,像是一柄小刀子,顺着我的心就又狠又稳又准的划了下来。 因为太锐利,只感觉到了寒凉,疼都没感觉出来:“程恪, 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当我已经被你吃掉了,好不好?”程恪脸上还是挂着那个美好极了的笑容:“今天开始,我要走了。” “要走?”我下意识的就拉住了程恪的手臂,心里也慌了:“你上哪儿去?” “这就已经跟你没关系了。”是菖蒲那个曼妙的声音,她正站在了程恪的身后,脸上挂着那个仙女才能有的美丽微笑:“既然你不珍惜他, 那就让我带着他走吧。” “我没有不珍惜他!”我望向了菖蒲:“你来搀和什么?我和程恪之间的事情,管你什么事?” “你和程恪之间?”菖蒲的樱唇勾起来,是个优越极了的笑容:“你和程恪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是不是,因为我?” 我喉头梗了一下, 虽然万般不情愿,也确实是因为她没错。 “就算是这样,你们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么!”我梗着脖子说道:“程恪现在,是我的!” “你这么对待他,还能说他是你的?”菖蒲葱白似的手指忍不住也扬起来遮着樱唇笑了起来:“你是在说笑么?要不是你,他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么?” “现在,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回过头去望着程恪,我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程恪身上,多出来了不少被啮咬出来空洞。 他看上去,是从来没有过的憔悴。 而且,显然十分痛苦。 就算他还是那个坚持着要保持仪态的样子,也还是让人心疼的要命。 对了,他之所以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完全是被我给害的。 “我要走了。”程恪伸出残损的手臂来,最后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微微一笑:“再见。” “程恪!”我要握住了他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从他的胳膊上穿行了过去,他像是一团有颜色的空气,我根本抓不住碰不到! 接着,他转过头,跟菖蒲并肩走在了一起,就那么转过身去,在我眼前越走越远。 我自然不甘心,冲着他们就追:“程恪!程恪!你等等我!” 程恪却连头也没回,倒是菖蒲微微侧过了那张美好极了的脸,对着我微笑。 那个笑容,得意极了,像是在宣誓她对程恪的主权一样! 不甘心……这让人不甘心! 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追,可是他们虽然走的并不快,我却怎么也追不上,跑啊跑啊,我越来越累,他们却越来越远,远到了我连看也看不到了…… “程恪……程恪……” 不行了,追不动了…… 我在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我知道我害怕失去程恪,却没有想到能怕成了这个样子! 而这个时候,那个饥饿的感觉又一次席卷而来,像是一个漩涡,要将我给吞噬了下去,饿……饿……我饿…… 低下了头,正发现脚下有个很大的黑洞。 那个黑洞,正一点一点的将我给吞噬下去,黑洞里面,还隐隐然的带了我自己的声音在呼喊:“饿……我饿……” 我……要被自己的胃口给吞下去了么? 黑洞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只要我被吞噬下去,就能吃到了吧…… 但是这个感觉,居然是很期待的,这样被吞噬下去也好,我,可以解脱了吧? 毕竟,失去程恪的感觉,我根本接受不了! 而这个时候,像是被人扯了一下,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鼻端闻到了一阵香气,这是上供的时候所烧的那种线香的味道。 跟线香摆在了一起的,常常是鲜嫩欲滴的瓜果,和油亮亮的大猪头,还有各色的糯米团出来的糕点…… 饿……那个饿的感觉再一次冲上了我的脑门,我张开嘴就咬了下去。 “哎呀,我做了八百年的阴差,还是第一次看见连阴差也敢咬的生人!”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啊! 接着,我像是被一个看不到的力道生生牵扯开了,眼前的那一道带着线香的阴影离着我越来越远,不,是我自己离着他越来越远! 渐渐的清醒过来,眼前是黑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刚才,那是梦? 好真实的梦…… 不过更要紧的是…… “阴差?” “你才反应过来?”眼前站着的,确实是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阴差! 只见他掸了掸自己身上穿着那款式怪异的黑衣服,歪着头,耐心的看了我几眼,摇了摇头:“你这个运气,真是挺了不起。” “阴差……大人。”我吸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为了一个叫刘元华的来的。”阴差轻轻松松的说道:“办完了事情,正好看见你了,觉得你身上不对劲儿,来看热闹的,没想到你上来就咬啊!饿了几天啦?” “不瞒您说,几个小时之前,才吃了几斤东西。” “几斤?”阴差挑起了眉头,说道:“果然好饭量。” “阴差大人,”我忙接着问道:“耳钉,不,刘元华怎么样了?难道您这次来,是为了……” 今天才听了,马大夫说耳钉情况不乐观,难得耳钉是活不了,要死了? “我不是来勾魂的,”阴差像是看明白了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摆了摆修长的手,说道:“是那个胖子要办阴阳相通的手续,给那个叫刘元华的招魂,正赶上我来办这个业务而已。” “招魂?” “没错。”阴差点点头,说道:“他阳寿未尽,没死,不过魂在被拉出那个大榕树的时候,迷失在那里出不来了,我这才想法子要将他的散碎魂魄给带回去,现在他已经没事了,就是胆子吓破了。” 我这才放了心:“原来如此,您还真是尽忠职守,热爱工作。” “那必须,为人民服务,是我们阴间公务员该做的,”阴差继续说道:“本来办完事情就要回去,正巧看见你这好像添了新的奇趣,就过来看看,谁知道,你扑上来就咬,啧啧啧……不过你都成了这样了,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呢?” 说道了“咬”字,肚子里面那个旺盛的食欲又一次被激发起来了。 我勉强咽下了一口口水,想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为太饿,口舌也开始艰涩了起来:“对不起,我的身体,好像出了点问题……” “不是点问题,是大问题。”那阴差继续歪着头望着我,很认真的说道:“你这一阵子,变化挺大啊……肚子里面空了,又添上了别的新鲜玩意儿,啧啧啧,有趣啊有趣。” 我一听,忙说道:“阴差大人,您看……我这个食欲,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饿,简直跟阴间里面的刑罚一样!” “跟饿鬼道差不多,”阴差说道:“不过既然你还活着,那就跟我们阴间可没有一点关系, 你这是被某种怨念给造出来的。” “怨念?”我立刻就想起来了:“难道……是因为长生?” “可能吧,它的那个意念认定了要留在这里,可是你好像硬生生把那个意念给剥夺了,”阴差接着说道:“而你心里的愧疚,也正好被那个意念捕捉到了,所以这就成了你的一个弱点,这个空洞就是在呼唤你,将真正需要的东西拿来填满了,就解决了。” 我听得似懂非懂,觉得非常深奥。 意念?是长生的留恋,和我自己的歉疚,才造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么? “要解决的话,填满……”我心头一沉:“难道是要把长生的魂魄给重新拿回来按进去?” “也许吧。”阴差跟个外国人一样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说道:“但是以我当阴差这么多年的经验,要想着解决了这种跟执念有关的事情,就需要化解了那个心结,你跟长生之间那个怨恨和愧疚的心结。等到这个心结给消失了,这个洞自然也就没有了。”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长生。 是长生的执念跟我自己的执念结合在了一起,才造成了这个东西,所以就连程恪菖蒲和马大夫他们,也全看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吞吃阴气的空洞…… “总之,祝你好运。”阴差转过了身去,看到了满桌子的食物,像是挺有兴趣,动手翻弄了翻弄,可惜全是被吃光了留下来的空壳,阴差摇了摇头,表示失望。 我有点面红耳赤,赶紧说道:“等下次再有机会跟您见面,我请您吃点好的……” “下次,谁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呢?”阴差说道:“六十年之后,我来给你勾魂的时候,大概你早就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我不会!” “怎么不会,很多人还没到那个岁数,就连自己叫什么都给忘记了。” “阴差大人, 不是每个人都会得阿尔茨海默症的。” 阴差还想说话,不料想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陆荞。” 是菖蒲的声音。 阴差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抬起头,望向了门外,脸色有点异样。 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一样。 对了,菖蒲本来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但是现在因为长生的缘故给复活了,所以阴差看着奇怪? 幸亏这个阴差大人是个不管闲事的。 因为实在惦记着程恪,料想着菖蒲也是为了程恪的事情而来的,所以我就仗着跟这个阴差大人的“相熟”,对着门外开了口:“菖蒲?你,有什么事么?” “还能是什么事。”菖蒲像是没感觉到了门后的阴差,淡淡然的说道:“我倒是想问问你,程恪的事情,你预备怎么办?” “怎么办?”我想起了那个梦境来,就顺口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请直说。” “将程恪伤成了那个样子的事情,你也想起来了吧?”菖蒲平静的说道:“你那个奇怪的身体,连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自然更没法子解决了,以后再跟程恪相见,大概还是会继续害了他。不是么?” “所以?”我自然也就猜出来她要老调重弹什么了:“为了避免继续伤害程恪,我可以求你将阴阳御鬼之术给解开,切断了与程恪的联系,就可以不再伤害他了,是不是?” “你是聪明人。”菖蒲的声音还是很冷静:“你不是很爱程恪么?你如果真的那么珍惜他,不会忍心将他闹成了魂飞魄散的下场,而且,如果阴阳御鬼之术在身的话,他魂飞魄散,你也会随着他一起魂飞魄散,不划算。” “身体的事情,我会想法子的。”我喉头像是塞了什么东西,但还梗着脖子说道:“不用你关心。” “你知道,我关心的并不是你。”菖蒲的声音接着说道:“我只是不想程恪为着我等了这么百十年,最后因为你消散了,他本来,是为着我。” “你们的陈芝麻烂谷子,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说道:“我不会跟程恪解开阴阳御鬼之术的。” “你这是在害他。” 好经典的一句话,简直跟甩支票在儿子女朋友脸上逼迫分手的贵妇婆婆一样。 菖蒲见我索性不搭理她,就淡淡的说道:“没关系,我等你求我,只是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不要后悔。” 说着,她的声音消失了。 我心头一阵别扭,望向了阴差,阴差脸上还是个有点异样的表情。 “阴差大人?”我试探着问道:“您是不是,也觉得这个来人的魂魄该勾走了?” 阴差摇了摇头,脸上的困惑更深了:“这倒不是,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 该不会,阴差也被菖蒲那个绝世风姿给迷住了?不应该啊!既然这个阴差大人自称已经做了五百年的公务员,那应该什么世面全见过,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吧。 “那是……” “她的魂魄不全。”阴差眨了眨大眼睛,说道:“但是跟那个刘元华的魂魄不全,又不一样,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情况,真够新鲜的。” “魂魄……不全?”我望向了阴差:“这是什么意思?” 第328章:吞他下去 “怎么说呢……”阴差习惯性的歪过了头去,想了想,认真的说道:“你听说过人格分裂症吗?” “人格分裂?”我不知道话题怎么就从魂魄不齐给跳转到精神疾病的范围里去了,虽然满头雾水,但还是说道:“我听说过,有一本书叫《二十四个比利》,就是说一个人能精神分裂成了二十四个人格,在身上交替出现。” “你听说过就好,”阴差说道:“有的时候,那种情况不是因为什么精神疾病,而是因为一个身体里面,增添了其他魂魄的碎片。你说的那个,说不定,就是身上多了二十四个魂魄的碎片。”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啊,您的意思我知道,‘鬼上身’,‘撒癔症’?” 这种事情大家都知道,电影里,长辈讲的故事里面全出现过,意思就是魂魄占据了人身,本来的意志被压制下去, 被“鬼”所主宰。 阿九曾经上过我的身,那个侵占姥爷身体的,也上了姥爷的身,都是两个魂魄并存的形态,要是两个魂魄的意志是交替出现的,那医院一定会认定是精神分裂症。 “差不多吧。” 阴差说道:“而这个女人的情况,跟这种人格分裂症刚好相反,她是以一个完整的魂魄,分裂出去了一部分魂魄,所以现在看上去还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样子,却一定在性格上有所缺失,其实是不完整的。” “啊?”我这就愣住了:“不……完整?那她缺失的部分……难不成也能这样独立行动?” “没错,”阴差点了点头,说道:“她的性格,跟之前魂魄完整的时候,肯定不一样。” “也就是,一个菖蒲,被分割成了两个菖蒲!”我心里揪了一下:“这么说,除了她之外,还有另一个菖蒲?” “好像是吧……”阴差摸了摸削尖的下巴,带了点不确定:“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事实是个什么情况,谁知道?” 菖蒲身上,为什么会发生了这种事? 对了,我想起来了,招魂……难道当时蜕皮给菖蒲招魂的时候手潮了,只招回来了一部分? 这不是跟给人分尸了一样么! 我先前就觉得,眼前的菖蒲,跟程恪记忆之中的菖蒲不太一样。 程恪记忆之中的菖蒲绝对是个高情商的女神,可是她这一回来,跟她相见之后,却觉得菖蒲一身负能量,做什么事情,都心机重,却不加掩饰。 跟那个记忆之中给程恪留豆沙包的小姑娘相差甚远,我一直还以为是因为身体腐烂,连带着她的脑子也不好使了,现在听着阴差大人这么一说,难道那个问题……是出在了魂魄不齐上? 每个人都有光明面和黑暗面,该不会,眼前这个夺回身体,获取了长生不老能力的是负能量的菖蒲,而正能量的那部分,刚好没被蜕皮给召回来? “那……”我赶紧问道:“阴差大人,有没有可能,魂魄沉睡太久,自己就逐渐分散了?” “那怎么可能?”阴差一边翻弄着干干净净的包装袋,一边说道:“必定是用了某种特殊的法子,才能将一个人的魂魄一分为二。” 法子?谁会在菖蒲身上用那个法子?又为什么非得这么做? 还没想出所以然来,阴差已经挑出来了几个零食袋子:“这几样,看着还挺好吃的,等我什么时候找你过来勾魂的时候,你给我预备好了——但愿你别得那个什么阿尔茨海默症。” “谢您吉言。” 阴差这才转了身要走,我赶紧说道:“大人,那魂魄分离的这种情况,还能重新给聚合起来么?” “这个要看当初将魂魄一分为二的那个术是怎么个情况了,”阴差咂了咂舌,说道:“不过,我看有这个功夫去关心别人,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身上的那个黑洞,打算怎么办?” “我……”我犹豫了一下:“我再想想……” 长生的魂魄都已经被菖蒲的金天蛾给吃了,我怎么去找到她,跟她解开心结啊! “你不是还有那个长生么!”阴差转头望着我,挺认真的说道:“你要是不介意变成了跟刚才那个女人一样的话,只要你使用了长生,那个洞也就可以没有了——长生这种东西,可以切断了你自己跟这个世间所有定律的联系,所以才能突破万物,不老不死。” 怪不得阴差勾魂也勾不走我,原来只要使用了长生,就等于放弃自己在三界之中的主权,成了一个三不管的编外人员了…… “下不定决心,就再考虑考虑,”阴差无所谓的说道:“那就,等你的死的时候再见!” “如果使用了长生,那就再也不见了吧……” “全凭你的打算。”阴差挥了挥手,说道:“不过嘛,我还是挺期待你死的时候,给我准备的那几种零食的,我可以等,反正有的是时间。” 说着,阴差隐入了黑暗之中,不见了。 这同样的话,魏浅承也说过。 怪不得……使用了长生之后,魏浅承总是那么孤独。 将怀里的长生摸了出来,虽然附着在上面的那个精魄已经消失了,可是长生,还是长生。 我不打算用。 不论如何,也不打算用。 只是这个跟长生的心结,要怎么打开?这让人犯难。 还有菖蒲的事情,另一个她,又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将魂魄给分开? 菖蒲……长生…… 我忽然反应了过来,我跟菖蒲,倒是同样的八字,长相也相似,甚至我能取代了菖蒲,去做履行约定,唤醒程恪的钥匙。 早就知道不是偶然,可是,难道我是她失去的那个魂魄,代替她来做转世的任务么? 不不不……我缺点多多,哪里有那么纯粹的美好…… 但是想也知道,也许我的身份由来,是跟菖蒲脱不开关系的! 饿……肚里的翻江倒海又一次剧烈的袭来,让我再也没法集中精神去想任何事情,也许那个肚子里面的黑洞,早晚也要跟梦里一样,将我自己给吞噬了吧…… 这些个历史遗留性问题,我真的不想跟着搀和了,但是怎么想,怎么觉得泥足深陷,拔不出来。 而现在,程恪呢?他在睡?在做梦?梦见了什么? 我很想知道。 低下了头,蜷缩在了床上,没有程恪在身边的夜晚,不习惯。 我已经没法失去他了。 忽然一个被子轻柔的盖在了我的身上。 我豁然睁开眼睛,看见程恪正小心翼翼的想将被子给我塞好了,不让我肩膀的部分漏风。 “程恪……” 他还是老样子,身材单薄颀长,一双桃花大眼亮的发光,此时他薄唇一勾,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来:“还是弄醒你了?” 我麻利的站起来,用力的把他抱住了。 他身上好凉……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我眼睛里面滚落了出来,顺着脸就往下流,嗓子里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想说的话很多,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站在床上,比他高出很多来,第一次能跟他一样,将下巴抵在了他的头上,狠狠的搂着他的头,让他的头能靠在我的怀里。 好安心…… “哭什么。”程恪也头一次不是低下头,而是抬起头来望着我,浓厚的睫毛一抬,桃花大眼映出了我来,伸过手擦我脸上的眼泪:“不好看。” “对不起……对不起……” “陆荞。” 程恪说道:“我没事,吓到你了?” “是我吓到你了才对吧?”鼻子也像是堵了,说起话来嗡嗡的带着鼻音:“不过……你怎么还来?不怕我咬你?” “我什么也不怕。”程恪微笑起来:“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我当然会在你身边,可是……不是现在。”胃口,还是像无底洞一样,什么都想吞噬! 程恪身上熟悉的檀香味道袭来,肠胃像是绞拧着,那个想吞他下去的欲望,重新跟龙卷风一样的袭来。 “你的病,很难受吧?”程恪像是看出来了,认真的说道:“听马大夫说,好像目前还是没法子解决,你饿不饿?如果咬我你能好一点的话,就再咬吧。” 他……是来“送饭”的? “可你不是才刚刚好一点啊!”我咬了咬牙,只觉得嗓子堵的更难受了:“你差点被我咬死吧?” “没关系,我不会魂飞魄散的,”程恪带了点惯常的宠溺摸摸我的脸:“为了你,也不会。” 说着,他松开我,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将白衬衫的领口一颗一颗的解开了,稀松平常的动作,他来做,也是说不出的优雅,那颀长的脖颈和性感的锁骨露出来,清越的声音说道:“你喜欢哪里,就咬哪里吧。” 他的神色,非常坦然…… “我又不是黑寡妇蜘蛛!” 是啊……胃口里面,像是点起了一把熊熊燃烧起来的火,我想吃……我饿! 程恪的那个味道,是忘不掉的甘美。 “菖蒲她……”我努力别过头不去看程恪的身体:“这一阵子好不容易将你照顾好了,你怎么又跑过来送死?” “就算是她照顾我,又怎么样?”程恪英挺的眉头一挑,说道:“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你……你别不识好歹。”我攥紧了手心,用指甲用力的掐自己,想用疼痛来分散自己那个饥饿的注意力:“既然是托她捡回来了一条命,不管以前有什么过节, 也得好好道谢吧?” “跟她的恩怨情仇算不清楚,就不算了。”程恪看出来我在语无伦次的找话题,伸手将我看向别处的脸给正过来了:“看着我, 你说,要不要吃?” “不吃。” 趁着现在还能控制的住,我跳下了床来,将程恪往门口推:“我一点也不饿,你走。” 程恪却回过身,用力的将我给抱住了,还是跟平常一样,他几乎要跟饺子皮一样,把我当成看饺子馅儿包在了怀里,我的头重重撞在了他单薄的胸膛上,檀香的气息太好闻,却让我想摒住呼吸——不能闻,这是诱惑! 难以抵抗的诱惑…… “我很想你。”程恪低低的声音响在了我的耳畔:“虽然没有什么意识,但是我一直在想你。” 我也是……就算他就在我眼前,可还是在想他! 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要好好的好好的珍惜。 幸福到了,让人开始害怕失去。 “陆荞,我想要照顾你,想让你感受不到一丝的难过,”程恪接着说道:“所以,如果你在受苦的话,不如让我来承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苦难没关系,只要你是好好的。” 这话算是情话么?真挚的让人只是想要流泪。 “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怎么办……”我的指甲在手心里面越陷越深,胃口里面的炉膛也像是越烧越旺:“我还想要你呢……我舍不得吃了你……” “哪里就那么容易吃完了。”程恪低下头,一手撑起了我的下巴来,就吻了下去。 那个气息到了口中,真是说不出的甜美…… 像是渴了很久,终于获得了甘泉一样,是形容也形容不出来的满足。 头脑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冲,是个空白的,一切顾忌也想不起来,我饿啊……我想吃!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将程恪扑在了床上,低下头,用力的吸吮起来。 很香……很香…… 他一点也不反抗,就这样随便我为所欲为。 但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凉…… “陆荞!”正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是菖蒲带着怒意的声音:“程恪在这里对不对?你非要害死他么?” 那个美好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撕扯开了,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又…… 程恪睁开了桃花大眼,微微拧起了眉头来:“你还饿的话,继续。” “乓……”那扇门被狠狠的撞开了,一股子杀气透进来,菖蒲那双美丽极了的眼睛望着我和被我压在身下的程恪,咬牙切齿的说道:“值得?” 第329章:始作俑者 0点与12点两更合更一万字 我的脸一下子滚过一阵烧灼来,程恪看向了菖蒲,就算现在衣衫不整整个人也还是坦荡荡的,挑起英挺的眉头来:“我说过,这是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菖蒲见到了程恪的姿态,一双眼睛也红了,像是什么也不愿意去顾,居然伸出了娇嫩的手来,就要将我从程恪身上给拉下去:“现在你身上添了那种东西,以为你还能通过阴阳御鬼之术帮着程恪复原阴气么? 不要这么天真,你只会把他吸干而已!” 我才是程恪的“原配”,怎么现在倒是被菖蒲反客为主,搞的跟捉奸在床似的? 我脑子本来就挺迷茫,现在更是有点发蒙。 程恪利落的挡在我前面:“这是我们的事情。” “程恪,你为什么要这样!”菖蒲身上,显然积累了许许多多的不甘心。 “出了什么事了!”刚才的声音太大,将屋子里面其他人也给惊动起来了,祝贺第一个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个插着三炷香的烧鸡,但是看着门是开了,咂摸了咂摸,怕自己迎头一赶,被我给咬了,赶紧就缩到了赶过来的马大夫身后,罗蔚蓝龚贝贝还有邓先生一行人全来了,只有刘老太太大概要照顾耳钉和二姥爷,没有现身。 “你个搞破鞋的,你想怎么样?”祝贺一看人来的全,自然也有恃无恐:“大姐要潜规则大姐夫,你赶上来狗拿耗子管什么闲事?” 菖蒲扫了祝贺一眼,别的话没说,但是绝美的脸上那个狠厉的模样,也十分让人够受,祝贺一看,赶紧缩回去了,一双眼睛还眨啊眨的:“这年头搞破鞋都搞的这么威风……” 龚贝贝见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站出来插着小蛮腰就来给我主持公道:“我说菖蒲,你一个前女友,都是昨日黄花了,能不能不要来添乱了?把你的位置放得端正点不行么?” “你们,有话还得好好说啊!”邓先生又是一贯那个老好人的模样,圆滚滚的出来和稀泥:“别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火气太重,人要折寿的。” “我并没有什么火气,”菖蒲这才用那一双秋水似的美目横了我一眼:“我只是不想程恪魂飞魄散而已。” “你说的好听,我看你就是个搅屎棍!”祝贺又开始见缝插嘴:“真是个面朝大海管的宽!” “我管不着,难道你要管?”菖蒲却还是以一种绝世独立的清高姿态站在了我面前,话说的苦口婆心:“你就不能,放过程恪?” 我这会而回过神来了,看着她那个义正词严的样子,也不想说什么废话了,手心儿痛完了开始痒痒,想抄家伙跟她打一架。 就像是魏浅承遇上了程恪一样,不抓挠几把实在难受。 天生犯相吧? “我倒是希望,你能放过了我。”程恪开了口:“我说了很多次,我和你之前,再也没法子回到之前的样子了。” “就算是那样,我也绝对不会容许你魂飞魄散在她身上!”菖蒲是一个哀切柔婉的样子:“程恪,我为着你!她身上的那个病症,到底是什么还摸不清,如果真的治不好的话,你是不是要一辈子被她这么折磨?她现在已经没法子帮你恢复阴气了!” “只要她想吃,我无所谓。” “你就这么让她吃干净了?”菖蒲难以置信:“程恪!你清醒点,你已经死过了一次!” 吃?不好了……听到了这个字,刚才被压抑着的饥饿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 我的胃口好空……我饿!我饿! 脚底下有点绵软,呼吸也禁不住急促了起来,这一辈子,也没有饿到了这个程度过,刚才程恪给的那一点甘美,又诱惑的我心里蠢蠢欲动,尝了那一点之后,就禁不住被勾的想要更多! “是不是又饿了?”程恪低下了头来看着我,伸手将我揽过去,也顾不上当着这么多人,又深深的吻下去。 恍惚之间,想到了那次在爱你永不变面馆,被当成了logo的那张壁咚强吻照片…… 还是跟那个时候一样的强势凌厉,目中无人…… 但是一个力道将我给扯开了:“陆荞,你够了!” “菖蒲,你干什么!” 那个面馆里面的面条,说实话实在很一般,但是氛围很好,何况,饭,在饿的时候,滋味总不会太坏。 面馆…… 一个柔滑的手抓住了我的手。 像是葱白。 面上的浇头,也有葱白是吧…… 耳边乱糟糟的,像是很多人在叫嚷,在拉扯。 可是我全听不进去。 我只注意到,眼前这个人,也像是葱白一样水灵。 吞了一下口水,我什么也没想,一口就咬上去了。 好像是有一声尖叫响起来了,又好像没有。 我没工夫去注意了,我只顾得上,大口大口的吞噬了起来。香甜的汁液迸发到了口中,那个滋味,比程恪还要好,软,滑,嫩……像是西湖边上就着纷繁夜景吃下去的蟹黄汤包,别有一番滋味。 好香……好香…… 那个充盈的感觉,让人飘飘欲仙! 像是很多人在喊我,但是我全听不进去,只一口一口的吞咽了下来,我不会放手的,我一定要吃饱了! “这样不行!”有个声音在纷乱之中格外清楚,被我不太情愿的给听到了,好吵! 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对着我靠近,我虽然没看到,可是特别敏锐的就觉察到了。 跟那天突然扎在了我颈窝上的东西一样,冒着寒气,凛然的又要落下来。 这叫第六感还是什么,我说不上来,但是我头也没回,手就是知道往那里划,果然,只听一个“叮咚”的声音,那个东西落地了。 “怎么会这样……” 我不想再被打扰了,我只想吃! 那甘美的滋味源源不断的被舌尖儿掠夺了过来,吃东西的感觉,真舒服…… 但是前有狼后有虎,又有那种凉凉的东西过来了,怎么吃个饭也不让吃安生了,简直让人恼火! 我抬手要将那个东西再一次的打落,没想到那个东西却不是对着我颈窝的,而是对上了我的手。 一阵酥麻的感觉传了过来,手开始不受控制,人也顿时没有了力气,接着,身子一软, 就要倒下去,而一双手臂接住了我,檀香味道扑过来:“陆荞,陆荞!” “我还……没吃饱呢……” 说完了这几个字,眼皮一沉,就睡过去了。 在睫毛合拢的最后一瞬,见到了程恪那张好看的让人流口水的脸,抬起手想摸一摸, 可是却抬不起来了。 不知怎么的,在陷入到了睡梦之中时,我想起来了动物世界里面被麻醉弹打晕的猛兽。 我,现在也跟那些个猛兽,一样吧? 这碌碌无为的一辈子,能当一回猛兽,去享受一下弱肉强食的滋味,别说,还真不错…… 再一次醒转过来,还是跟之前一样,被生生饿醒的,只是这次跟上次有所不同的是,我身边有人了。 程恪坐在我身边,神色凝重。 “程恪……” 那双桃花大眼见我醒了,染上了几分心疼:“还饿?” 我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肚子,点了点头。 还是空……空的要命。 “那现在……” “我不吃。” 恍恍惚惚,想起来了之前我吃了不少东西,可是究竟吃的是什么,我还是没开口问。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了想,还是兜了个圈子:“咳咳,菖蒲呢?” 程恪的表情有点僵。 马大夫和邓先生则站在了阳台落地窗后面,邓先生一回头看见了我,露出了挺不自然的表情来,马大夫倒是跟上次一样的脾气直,性格憨厚,容易秃噜嘴,张口就说道:“你说菖蒲啊?她因为是用过长生,所以不会死,不然的话,大概就命丧当场了,好像跟你结下来 的梁子更深了,跟程恪一言不合,不甘心的走了,说是还会回来的……” 话还没说完,马大夫已经注意到了邓先生和程恪的神色,再一次自觉失言,模样很是狼狈,赶紧尴尬的说道:“那什么,我……我知道的也不多,具体的,程恪跟你说吧。昂。” 这还问毛线,显而易见,我确实跟残存的那点记忆之中一样,将菖蒲给攻击了。 我吃了她的阴气啊,难怪那一瞬,有了饱足感。 “咳咳,”邓先生赶紧说道:“其实吧,也没什么别的大事,你也别往心里去,毕竟现在是个特殊情况嘛……” 我眨了眨眼睛,坐起身来,对程恪说道:“我想吃粥。” 程恪的桃花大眼先是一怔:“开始想吃普通的食物了?” “嗯。”我点点头:“就是上次那个老鸭粥。” “我给你买。”程恪站起身来,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你等着我。”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程恪那长腿一迈,挺拔颀长的身影就出了门。 “你支开他,有话跟我们说啊?”邓先生虽然身材比较庞大,心思却一直细致如尘,早看出来了。 程恪肯定也知道我是个什么意思,却不拆穿,让他去,他就去了。 我笑了笑:“是啊。” “你是想问问这个病要怎么治疗是不是?”马大夫有点不安的说道:“说实话,还是……” “还是没法子吧?”我说道:“这个不好治疗,你们也别费心了,我强忍着饿不吃东西,自己应该也没关系是不是?怕的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那个感觉,跟电视里面的瘾君子犯了毒瘾一样,整个人,全不再属于自己了。 这个折磨的感觉不说,只要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身边带着阴气的人就要遭殃。 而我身边,根本没有不带阴气的人。 “这……毕竟说不好。”邓先生跟马大夫对了对眼,说道:“主要是总不能老用灭魂针扎你,你身体会有很大损害的……” 灭魂针?看来就是那种扎在我身上的“麻醉弹”了,名字都这么高大上。 “办法, 总得慢慢想。” “要是能想,早就想出来了。”我说道:“我有点事情,想跟你们商量一下子。希望你们看在跟我们杨家的交往上,能帮我一下。” “啊?”邓先生和马大夫一听,赶忙说道:“你放心,只要能帮忙,我们这俩老头子肯定不遗余力,只是,你有什么打算啊?” “我想着,暂时离开程恪一段时间,” 我说道:“反正,现在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添乱。既然长生还不能毁掉,又总会回到我手头上来,那我就先拿着,而且,长生香囊现在也没什么线索,等到你们将附在了姥爷身上的那个人给抓住了,我再回来吧。” “啊?”邓先生一拧眉头:“可是你这个身体,一个人……” “现在我挺厉害啊,谁要是想对我怎么样,可以张嘴直接咬死没商量。”我故作轻松的说道:“你看,连菖蒲都打不过我。” “就算是这样……”马大夫也劝道:“ 你能上哪儿去啊?程恪也会去找你的!” “我上太清宫去吧。程恪进不去。”我说道:“正好现在璇玑珠用完了,我先还给太清宫,我爸妈也在那里呢,我也去跟他们见见面,这一段时间东奔西跑的,也觉得有点累了,我休息休息,姥爷和长生香囊的事情,就先交给你们吧。” 其实这个时候抽身而退,实在也是没法子。 姥爷身上的那个东西没抓到,长生香囊没找到,怎么想怎么带着点罪恶感。 可是如果我留在这里,那罪恶感,应该只会与日俱增吧。 程恪菖蒲相继被咬了,那剩下的人迟早也会因为这样的我而遭殃的…… 太清宫的人长年修道,身上的气是纯正的,根本没有阴气,所以,那个地方也许能挺适合我的。 “你们跟程恪说一声,让他放心,”我接着说道:“帮我带个话就行了,等到有了法子,我回来找他。” “这倒是也勉强算个办法。”邓先生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们送你去。” “别,”我赶紧说道:“我现在基本上能算是一个翻脸不认人,只能咬人,人家又不会咬我,你们都是吃阴阳饭的,带着阴气,被我给误伤无辜就不好了,我咬菖蒲的时候你们也在现场,看见了是个什么模样了。” 果然,提起了菖蒲来,邓先生跟马大夫脸色越来越不自然了。 “好啦,话就说这么多。”我转身说道:“我换件衣服就走。” 邓先生和马大夫一听,赶紧就出去了。 换好了衣服,出了门,看见了邓先生和马大夫还没走,像是等着我呢。 果然,我一出来,邓先生忙问道:“你……还要不要跟你二姥爷说说话?” “不说了,”我说道:“少见一个算一个,我这就走。” 因为……我又饿了。 “大姐……大姐?” 只听身后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你……你怎么出来了?” 祝贺那个瘦小的身材正躲在了墙角后面,仓鼠似的,是个惊恐极了的模样。 “放心吧,我现在不咬你,刚才吃饱了,”我转头望着祝贺,说道:“既然你也来了,那就……正好跟你说个拜拜。” “大姐你上哪儿啊?”祝贺一听,脸上的表情更惊恐了:“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你这条命来之不易啊!” 我满头黑线:“不是去跳楼,还会回来的,现在既然成了定时炸弹,就得给你们留点安全距离。” “啊?” 祝贺赶紧问道:“大姐,那你啥时候回来?” “等我好了就回来。不用太想我,要是回来晚了,你就另找一个大姐吧。” 没心思继续跟祝贺说话了,我转了身,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走了。” “这是什么话,一日为大姐,终生为大姐……我是不会背叛大姐的!”祝贺先是慷慨陈词,接着又喃喃说道:“我怎么有点要跟你生离死别的感觉……” “废什么话,你不会没事魂飞魄散,我也不会没事就死了。” 踢踢踏踏的下了楼,正看见龚贝贝和罗蔚蓝两个人在一起呢,他们抬头看着我,也有点吃惊:“陆荞?你是不是好了?” “嘛,快了。”我笑了一个,接着说道:“暂时出去一阵子,很快就回来,希望还能赶上喝你们的喜酒——本来想着让你当伴娘呢,你要是比我早,我给你当。” 龚贝贝的脸颊绯红了一片,但转瞬又想起来了我的事情,又有点紧张了:“那你到底去哪儿啊?” “我就是去一趟太清宫,看看我爸妈。”我说道:“应该会快去快回的。” 我这个人也是,怎么张口就是空头支票? 算了,他们不会跟我计较的,反正我一直也都不太靠谱。 “陆荞,程恪呢?”罗蔚蓝是个聪明人,一看就看出来我心里揣着什么鬼,挺警醒的说道:“他出去给你买粥了,你不等他一起走?” “你忘了,太清宫他进不去。”我说道:“而且, 我不喜欢分别,还不如不告而别。” “你什么逻辑!不告而别才更不好吧?”龚贝贝还要说话,罗蔚蓝拉了龚贝贝一把,说道:“行了,那程恪走的时候那话,就说得通了。” “嗯?”我望着罗蔚蓝:“程恪说什么了?” “他说……他给你买粥,但是喝不喝,看你。”罗蔚蓝说道:“我当时还想,既然是你让他买的,怎么会不喝。” 是啊,程恪总是那样,一眼能把我给望到底,然后就是那种惯着。 想做什么,全惯着。 鼻子有点发酸,我抬起头继续笑:“我不喝,你们喝,那家的粥最出名了。好啦,我走了。” 说着,开了门要往外面走。 “陆荞!”罗蔚蓝忽然说道:“遇上了别的难处,你记得回来,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们。” 罗蔚蓝……终于能拿着我真真正正的当个朋友了? “大姐路上小心!” “有事打电话!” “行!” 我特别痛快的答应了,没回头。 开了门,冬日特有的,小刀子似的风从北边刮了过来,刺的脸疼。 天气干冷干冷的,我缩了缩脖子,天空倒是被大北风挂的湛蓝,平时霸占天际的雾霾也全被刮跑了。 一个人逆着风往太清宫里面走,莫名其妙想起来了一句怪不吉利的话,“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是啊,说着说着,荆轲就真的不复还了。 所以我不该这么想,我应该想的是灰太狼那句台词才是:“我还会回来的!” 我还会回来的。 长生一直贴身藏在了怀里,虽然魂魄没有了,莫名其妙的,这个东西还是愿意跟着我,难道觉得跟着我,能有找回魂魄的希望? 也是,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么! 深深的出了一口气,在我嘴边凝结成了蒸腾的白雾。 白雾……让我想起来了我妈揭开笼屉的时候,上面的的蒸汽来了。 我妈最擅长做的是三鲜虾仁馅儿的烧卖,包子,蒸饺,馅饼等等,我爸吃了一辈子愣是没吃腻。 果然,平平淡淡才是真,这就体现出来了,爱谁,就是对谁永远不腻。 啊……又饿了…… 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往太清宫去的脚步更快了。 前一阵子还听说了,太清宫紧追时尚最前沿,看见网上报道有个宗教场所给信徒们提供“体验修行” ,就是普通人能以“修行”的身份住进去,饮食用度,生活习惯跟修行之人一样,可以在信仰的洗礼下,来释放压力,缓解疲劳,净化心灵。 我爸妈正赶上了这一波,也算得上是跟着“修行”去了。 我也去凑热闹吧,但愿还能赶上他们的中午饭,我从网上看见了,是豆腐白菜配着米饭,还有豆腐汤可以喝。 热腾腾的,从锅里盛出来的时候,还能带着那种白气呢! 希望他们做的够多。 “沙……沙……” 身后传来了一阵挺奇怪的声音。 有人在跟着我似的。 肚子更饿了……想吃……想吃…… 我叹口气,嘴边的白气更明显了,是要找死的养鬼师么? 但愿你别找死,我并不想杀人。 我继续往前走,可是那个感觉还是如影随形。 甩不掉啊…… 而且,我越来越饿了。 抿了抿嘴,脚步更快了。 转过了一个拐角之后,看到了一个面包店,有刚出炉的肉松面包。 香。 推门进去:“这些个面包,给我全打包。” “诶?”店铺里面的小姑娘是个挺吃惊的模样,但还是手脚麻利的接过了我的卡,刷好了两手还回来:“保质期一周,请尽快食用。” “好。” 多快是快,给我三分钟就够了。 本来想坐在座位上吃,偏偏好死不死,感觉到了一阵引人垂涎的阴气。 隔间的水晶帘子一动,只见屋里正有个养鬼师在看风水,指指点点的说道:“这里放个鱼缸,里面搁上几条红鱼,准能财源广进,放心吧,拿着这种失传已久的秘术给你相看,生意一定没问题!” 我吞下了一口口水,抱着一怀的面包往外面跑。 “诶!”偏偏正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是个惊喜交加的口气:“哎呀我去,你是陆荞吧?” 那个阴气带了点春夏之交的槐花气息,甜的让我想立刻咬一口。 但是……认识的人么? 回过头去,见到了一张还挺青涩的脸,也就二十出头,一副大学还没毕业的样子就出来做买卖了,毫无疑问,不认识。 “你是……”我还是压着自己的欲望,勉强问了一句。 风在吼马在叫,我的肚子在咆哮:“想吃……想吃……” “您这种大人物怎么可能会认识我呢?”那个养鬼师搓了搓手,挺不好意思的脸红了:“我就是个小透明,哪里会有跟大神结识的机会啊!哎,不过您上次在金玉里出现的那两次,我全在围观群众里面,您养的那个鬼,我的妈,真是天空一声巨响,那鬼闪亮登场,不知道您怎么养出来的,真牛逼啊!” 他越说话,那阴气越靠近,闹的我越来越饿,我赶紧摆了摆手要走:“大神的什么的不敢当,你看我这还有点急事,有机会再说啊……” “这个机会就挺难得了,哪还有福气跟你撞上第二次啊!”可是那个养鬼师连红鱼也来不及跟面包店的女孩儿说了,只紧跟着我出来了:“我……我就想跟您认识一下,回头好跟我那些个朋友吹吹牛逼,要不这样,您跟我合张影,用不了多长时间的!我就是发个朋友圈……” 说着,已经把手机给拿出来了:“那什么,您不介意我靠近靠的近点儿吧?这样显得亲近……” 说着,凑得越来越近…… 饿……他那脖子虽然比程恪短,可还是一副让人很有食欲的样子。 青春年少,细皮嫩肉…… 闪光灯亮起来的那一瞬间,我的嘴就要凑过去了,没想到他脖子一缩倒是躲过去了,特别惊喜的说道:“唉呀妈呀,您可真是太给面子了,这个要亲亲的姿势真是绝了!我这就传上去,准被人赞遍了……” 可是这个菜鸟养鬼师还没蹦跶完,忽然又一个年长几岁,戴着个黑框眼镜,模样挺死板的养鬼师出来了,呵斥道:“房子不好好看,风水不好好学,你出来开什么小差?” “哥,你不知道,你看那谁,诶呀妈呀,那陆荞啊!”菜鸟蹦跶了过去:“她还跟我拍了个亲密照呢!” 那个死板的养鬼师身上,有点茶叶的味道……好像,很甘冽…… 我抬起头,望着他,这条街很安静,再控制不住的话,只怕…… 手心握紧了,先往嘴里塞了一个面包,转身继续往太清宫的方向走,但愿那个天罡气,能将我的这个食欲给压制下去…… “傻逼,你没看她落单了?她那个鬼都不在,趁着这个功夫,咱们把长生从她手里给抢过来,下一个出名的,就是咱们兄弟俩了……” 唔……天不遂人愿。 “可是……哥,这样不好吧?”菜鸟怯怯的说道:“我觉得她人还不错……” “怎么不好,听说她是半路出家的,没有那个厉害的鬼,她肯定也就是个战五渣,只要杀了她,抢了长生,咱们就能取代了她的位置,扬名立万了。”黑框眼镜的声音,充满了渴望和野心:“你看我的!” 说着,我就能感觉出来了,那个黑框眼镜养鬼师慢慢的冲着我逼近,抬起了手,甘冽的茶叶味道一下子浓郁了起来。 饿……饿…… 他抬起了手。 饿……饿…… 他继续将指尖儿的阴气蓄满了,接着纵身一跃,要从我背后扑过来。 忍不住了…… 我回过头,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去。 像是豹子扑向了弱小的猎物,一口咬了上去,清澈的汁液入口,嗯……真的甘冽。 那个气息像是清泉一样,源源不断的被我喝了下去。 好像有惨叫?但是听不进去。 好舒服……好舒服…… 这个感觉,舒服的要命。 胃口获得了短暂的充盈,幸福的要飞到天上去了。 人像是只在这个瞬间,是个满足。 “陆荞。”耳边的声音,本来全听不见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这个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清雅的很……魏浅承! 我松开了嘴。 看见了身下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风干骷髅。而那个要拍照的菜鸟已经无影无踪了。 后背一凉,就从那个骷髅身上起来了。 我第一次杀人。 回头看过去,确实是魏浅承那颀长的身材正斜斜的站在我身后。 北风将他柔软的黑头发吹的扬了起来,他那一双妖艳的丹凤眼蓄着斜斜照过来的暖色日光,整个人也像是个暖色调的,红唇一勾,用一种随意的口气说道:“够不够?不够,我这还有……” 他卷起来了一只袖子,露出了一条光裸的胳膊。 他的肤色也白,却跟程恪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不一样,带了活人才有的暖意,看上去紧致修长,生命力旺盛。 我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我咬过他,知道他是个什么味道的。 好歹刚从那个黑框眼镜身上吸取了一些阴气,我现在还能抑制住那个欲望,看向了他:“你怎么来了?” “因为想你了。”魏浅承眯起眼睛来,说道:“也因为……没跟上那个老头儿,他倒是挺狡猾的,不过,挺有趣。” 原来跟在身后那个嗤嗤的声音,居然是魏浅承。 是啊,如果是稀松平常的人,我能看出来,即使是在背后。 又是一个新技能get。 我又拿了一个面包塞在了嘴里,继续往太清宫一步一步的走,只是……这里出了凶案,会不会有警察来抓我? 回过头看了那个干尸一眼,正在这个时候,一阵比较大的北风刮了过来,那个黑框眼镜的干尸被风一吹,成了一抹十分均匀的灰,被大风荡涤走了,原地只剩下了那副黑框眼镜和一身衣服,剩下,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这个样子,警方不会立案的吧? 真好…… 什么都是很干净的,连我的罪恶感也是,不知道是因为这算有理由的正当防卫,还是黑洞将杀了人之后的不安也给一并吞没下去了。 “我说,”我是走了,魏浅承却一步一步的跟了上来:“你为什么自己在这里,程恪呢?你身上出现了这种事情,他怎么没在你身边?” “我没什么事,是我自己要背着他出来的。”我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塞面包,分散分散注意力也好:“你别跟着我,我疯起来连你也咬。” “‘连’我?”魏浅承继续不知死活的往我身边凑:“这个意思是不是说,‘我’是个比较不一样的存在?” “并没有。”我顿了顿:“你的人情,能还我一定还,还不起,我也没法子了,就是这么死皮赖脸。” “我说过,对你好,不用你还,别总跟我分的泾渭分明,”魏浅承的腿很长,迈动了轻快的步子,看上去像是一个少年一样轻快:“程恪被你甩开了,所以站在你身边的,可以是我了,对吧?你看你现在的这个饭量,想必也没有几个人能养得起了,不然就跟着我吧,吃的管够,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怎么样?” 我继续吞咽着面包,没答话。 “就着风吃东西不好。” 魏浅承那么一个永远给人“青春年少”感觉的人, 居然也跟家里的长辈一样的絮絮叨叨起来:“会容易打嗝的。” “嗝。”我还真的特别应景的打了个嗝。 虽然我根本没吃饱。 “你看我说的对不起?”魏浅承一双手在我后背上拍了拍,语重心长的说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魏浅承……” “在。” “你看见了,我真的见谁咬谁,所以,我再说一次,你离我远点。” “没关系啊!”魏浅承把那张精致的过了分的脸凑过来,妖艳的丹凤眼是个特别认真的样子:“反正,我死不了,我来当你的粮食也行,包你一辈子吃不完,来来来。” 好像……面包跟魏浅承的身体比起来,根本就是索然无味,味同嚼蜡,我现在想吃的,就是魏浅承! 后槽牙被我咬疼了。 “我去太清宫还有急事,我走了拜拜。” “等一下,”魏浅承忽然说道:“你不想知道长生的事情么?” 我心头一动,我这个胃口,就是长生造成的! 这……会有帮助么?如果我对长生,知道的更多一点,那所谓的怨恨和心结,能不能解开…… 侧了头看着魏浅承:“你……肯说?” “我一直肯说,就是你一直没问。”魏浅承大大方方的将一条胳膊伸过来,那个意思是想让我挎上,可是我没挎。 他有点失望,但妖艳的丹凤眼像是有很强的自愈能力,那个失望转瞬就不见了,放下了胳膊来:“所以……为了减少你对我的负罪感,你跟我吃个饭,我就跟你说。” 别再跟我提“吃”了…… 胃口绞拧了起来,好在黑框眼镜的阴气还勉强能让我继续撑一阵子,我望向了魏浅承:“吃什么?” “你答应啦!”魏浅承的丹凤眼闪闪发亮:“长生面。” “今天不是你生日,乱吃?” “你在我身边,我天天过生日也行。” 他好像很高兴。 跟着魏浅承到了那个碧落门里面,厨房暖意袭人。 我洗了手,动手开始和面:“反正我随时会咬人,这点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别怪我没提醒你。” “真好啊……”魏浅承托着腮,橙红色的火苗在他那丹凤眼里一闪一闪的跳着舞。 “好什么?” “能有人为了什么事情,一遍一遍的在我耳边唠叨。”魏浅承红唇一勾,笑的特别满足:“哪个家里,没有一个唠叨的人?” 我顿了顿,没说话,只是强忍着那个饿,继续搓面,那些个面包,已经全被我吃完了。 但是杯水车薪。 加了水,拉了条,将葱花切的整整齐齐,点上了香油,煮上了荷包蛋,熟了热气腾腾的装满了一大碗:“你吃吧。” 那面最起码卖相还不错。 “你不吃?” “我不喜欢自己做的饭。” “啊,真是久违了。”魏浅承拿了筷子小心翼翼挑起来,没顾得上吹,就一口一口吃起来,心满意足的展开了想象:“等跟你有了孩子……” “孩子的事情你以后再跟该说的人说。” “好凶啊……” “过奖了,不敢当。” “我不是说你的胸。”魏浅承想了想:“不过,我看中的,大概就坏不了。” “我一拖鞋打死你。” “要是能打死那就太好了,”魏浅承拿出一贯的满不在乎说道:“你什么时候让我死,我立刻就死。” “你先说,你跟长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凶的事情的还是就此翻片儿吧,我强行转移了话题:“你那个时候,为什么非要把长生给弄出来?” 魏浅承,是事情的始作俑者。 “这个么……”魏浅承忽然放下筷子,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还握紧了。 我要抽出来,他却说道:“别动,有些事情,给你看。” 是……那个时候的事情…… 第330章:只要我有 钻石满4500加更两更合更八千字 春暖花开的时节,潭深镇弥漫着槐树花的甜香气息,可惜,是个阴天。 魏浅承的好看模样跟现在别无二致,现在正眯着丹凤眼,望着那口深潭。 深潭上映照出来了他的倒影,里面的水跟我上次看见过的一样,黑沉沉的。 诶,他以前不是族长么?我一直以为他跟澍玉道长一样,是个老头儿,用完了长生之后,才变年轻的。 我好像误会了。 水波像是铁板一样,一动不动。围绕着深潭的,有许多养鬼师,全是紧张兮兮的样子:“今天,是族长的试炼,他能行么?” 有个人在魏浅承身边凑:"我说,你不觉得自己还太年轻了点?" 那个人跟魏浅承差不多大的年纪,本来也算五官端正,可是跟好看的实在夸张的魏浅承站在一起,显得就灰暗猥琐许多:"族长哪有二十多岁就能当的,趁着你还没沉下去,再想想。" "年轻么?"魏浅承不以为意的说道:"人一共才活多少年,这就不晚了。" "可是很有可能,你就死在了下面了。"那个人带着点恐吓似的,说道:"没法子通过族长试炼的,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也没关系,技不如人的话,死也也就死了。"魏浅承揉了揉自己细长的手腕,吸了一口气,一点犹豫也没有,就利落的跳了下去。 "通!" 水底下翻滚起来了一团子水花,魏浅承那颀长的身形,鱼一样的游了下去。 他的四肢修长,游起来的动作也十分好看,随着他一路深入,果然跟我上次一样,脚被突如其来的黑暗物质给缠住了。 小花那一头秀发,真是经久不衰。 魏浅承倒是毫不惊慌,只是饶有兴致,还在水里点了点头,像是在说:"哦,原来是这种东西。" 小花那铜铃大眼在水里凶神恶煞的瞪圆了,宛如两把高功率的手电筒,灼灼发光,想要用眼神来对魏浅承威慑一下子。 魏浅承微微一笑,看上去特别友善,也许小花倒是被魏浅承的那个微笑给倾倒了,一时之间像是有点懵,结果魏浅承一边友善的笑着,一边攥紧了拳头,冲着小花的三角大脑袋就是一拳。 小花本来被魏浅承笑懵,这会儿又被魏浅承给打懵,双懵齐下,身体重重的往后倒了下去,激起来了一股子暗流。 魏浅承那个出手,也是跟现在一样的狠戾,修长的手纵然好看,却并不手软,一把抓住了小花的头发,又重重的砸了几下,小花头眼发花,狼狈的要命,身子一缩,就往底下游了过去。 魏浅承索性揪住了小花的头发,骑在了小花的身上,就跟着小花一起沉了下去。 我上次在这个时候,人就已经沉睡不醒了,原来小花带着魏浅承钻进了一个深洞之中。 那个深洞海外往外面缓缓的冒着气泡。 小花急于甩掉魏浅承,可惜翻滚了好几次,也没得手,只得带着魏浅承钻进了那深洞之中。 深洞的口儿上有一层看不到的屏障,小花直接利落的钻了进去,里面就没有水了。 是那个我上次来的祠堂。 不过这个时候,那些个灵位还好端端的摆在了供桌上,是一派庄严肃穆的样子。 小花进了洞,虚脱似的趴在了地上,一蠕一蠕的,宛如在跟灵位求救。 魏浅承从它身上利落了跳了下来,修长的手指一捻,不知道怎么地,黑暗的空间之中亮起来了一团子发蓝的火焰,是鬼火。 鬼火盈盈,照的这个地方更加诡异,小花跟我一样欺软怕硬,根本不敢再跟魏浅承有一个什么交集,刺溜刺溜就往深处游走,魏浅承却不依,一伸手将小花的尾巴尖儿给揪住了:"我说,你这待客之道可不怎么样,告诉我,怎么来通过那个试炼?" 小花是个挺羞愤的样子,身子一缩就继续挣扎,魏浅承却童心大发,居然伸手去揪小花身上的皮。 小花适逢正要脱皮的时候,被魏浅承这么一撕扯,直接突噜了一层皮下来,魏浅承玩儿的兴起,伸手来回的扯,小花露出一身的嫩皮,疼的像是死去活来的,实在忍不住,奋力一挣,奔着那个大供桌就砸了过去。 不偏不倚,正砸到了中间的一个小桌子上,那个小桌子登时被砸了一个分崩离析,里面顿时传来了一阵子挺清脆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给碎了。 小花一看,就算是个蛇,也露出了个特别惶恐的模样,宛如明白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祸,趁着魏浅承的注意力被那个东西给吸引了,不要命的就逃跑了。 魏浅承那双丹凤眼,果然看向了那个小柜子,小柜子里面正射出来了夺目的光芒来,魏浅承的眼睛被那光芒给刺了,也就坦然的过去了。 里面那个发光的东西,是长生。 我一愣,长生封禁在这里,不是有封印么?破了? 魏浅承有点好奇,伸手就将那个东西拿过来了,正当魏浅承一双手触碰到了长生上面的时候,一个美妙的声音传入到了他的耳朵里面:"咯咯咯,很有趣。" 魏浅承不跟我一样懵懵懂懂,没见过世面,他立刻就明白那个声音是谁了:"长生?哦,原来有精魄。" "你好像懂的很多?"长生的声音像是天生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能力:"你这次来,为了什么?" 魏浅承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坦荡,不以为意的说道:"族长。" "族长啊?"长生的声音像是挺失望的:"我知道,你要来通过一个试炼。" "对,"魏浅承饶有兴致的说道:"难不成,你就是那个试炼?" "我不是,"长生的声音甜蜜蜜的说道:"我只是你的一个机会。" "说明白些。"魏浅承说道。 "我知道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长生有那种看透人心的方法,赤裸裸的就说道:"你想要的,是个不离不弃的陪伴,你太孤单。" "孤单?"魏浅承倒是忍不住笑了:"我一点也不孤单。" "可是,你克死了很多人啊。"长生的声音像是一个锋芒毕露的针,一下子刺到了魏浅承的心上:"包括,你很喜欢的人。" 对了,我听说过,魏浅承好像是个天煞孤星的命,一辈子没有娶成过媳妇。 "生死有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魏浅承那双妖艳的丹凤眼一凝,又顺时舒展开来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娶了,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会很孤独。"长生说道:"刺进了骨头里面的孤独。你不是没经历过。一盏灯,一个人,你想说话,却没人能跟你说话。你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却没人跟你品味,你听到了有趣的笑话,却没有人能被你逗乐,漫漫人生,你只能一个人。" 只能一个人。 这五个字,让魏浅承心里重重地疼了一下。 他想起来了很多的事情。 那些个事情都跟孤独有关。 他的孤独跟程恪的孤独并不一样,他孤独,是因为别人全怕他,没人敢跟他亲近。 魏浅承有点苦恼,但是毫无办法。 他就是那种让人没法子亲近的人。 这样的日子让人有点过腻了,可是魏浅承却也没有想出怎么解决来。 娶媳妇?媳妇也娶不成。 "你想不想,不管你做什么,身边都能有人在守着你,等着你的感觉,怎么样?"长生说道:"我可以,让你身边的人,永远不会死。" 魏浅承没出声。 "你想,会有人对你好。"长生的声音像是毒蛇一样钻到了魏浅承的耳朵里面去了:"很好很好。" 我的心揪了起来,魏浅承,就说这样被长生给诱惑了么? "那又怎么样?"魏浅承却将长生的那个声音给甩开了:"我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能争取到,犯不上要你帮忙。" 这样的魏浅承,才是我认识的魏浅承,张扬霸气,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长生的声音也有点出乎意料,怔了一怔:"我不信,你一点也不心动!" "心动?"魏浅承红唇勾起来,笑道:"那又怎么样?就算我想要,也犯不上求你给。" 是,就是这个自信的骄傲,魏浅承的气场,谁都压得住! 长生难以置信:"可是……" 魏浅承的手已经松开了,长生重新落在了柜子的废墟上,那个女人的声音就这么断掉了,魏浅承则有点失望似的,喃喃自语道:"试炼就这么简单,可真正没趣。" 对了,我想起来了,长生是说过,能抵抗住她那诱惑的,一个是我,一个就是魏浅承。 我当时还有点疑惑,魏浅承既然能抵抗得住,那又为什么会盗走了长生? 他转过了身,顺着那个小路,重新就要回到了黑水潭里面。 就这么简简单单?我心里不服!上次那些个老祖宗们的灵魂,可没少为难我,但是怎么到了魏浅承这里,什么大招也没放? 而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个老头儿的声音果然鬼魅一样的响了起来:"你,为什么要做族长?" "嗯?"魏浅承回过头来,盯着那个老头儿,微微一笑,说道:"大概日子无聊,想要做点什么事情,打发时间吧。" 老头儿的灵魂一定是听惯了什么"愿倾尽所学,护佑苍生"的这一类的豪言壮语,听到了魏浅承这话,倒是觉得新鲜:"可是,长生这种东西,并不是那么好守护的,你需要,有你的觉悟。" "我没有什么觉悟。"魏浅承望向了传出了老头儿声音的那一抹亮光,坦荡荡的说道:"我只知道,事情既然是我决定要做的,那就一定会做好。" "好!"老头儿应该早从魏浅承对小花的那个身手上,肯定了魏浅承的本事,居然真的说道:"既然如此,祝你好运。" 那个现在戴在了我手腕上的小铁环熠熠生辉,老头儿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是先辈,给你的馈赠……” ”谢你吉言,“魏浅承红唇一勾露出来了一颗虎牙:"不过,我对那种东西没兴趣,我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接着,居然还顺手拿了一炷香,点在了那些个灵位前面。 青烟一袅,转瞬消失不见了。 而那些个其他灵位主人也早被魏浅承的身手折服了,到底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为难他。 因为就算有,大概也难不倒他。 先祖们,也欺软怕硬! 果然,这个是祖传下来的。 魏浅承打开了那一层连接着黑水潭的结界,颀长的身形就投入到了水里去了。 低了头,还能看见身上的蛇皮真的被扒的发花的小花蜷缩在一片黑魖魖水域之中,再也不敢动了。 魏浅承暗自心想,今天心情好,那就算了吧。 他游上了黑水潭。 那个跟他一起来的年轻人见魏浅承湿漉漉的从黑水潭里面浮出来了,自然是个又惊又喜的样子:"魏浅承,真不愧是魏浅承!" 说着,伸手想要将魏浅承给拉起来。 而四周围看热闹的养鬼师也禁不住大叫了起来:“出来了,真的出来了!” 魏浅承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说过……"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条修长而有力的胳膊从水中伸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个想拉魏浅承的年轻人给拉下去了。 其他那些个本来正在呐喊助威的养鬼师们,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全给停住了,他们瞪圆了眼睛望着魏浅承:"为什么……" 魏浅承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根本顾不上想这个,一转头就扎到了水里想去找那个年轻人,可是那个年轻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像是被稀释在了这一潭黑水之中一样。 "怎么样,惊喜么?" 是长生的声音! 魏浅承一下子就知道那个胳膊是从哪里伸出来的了,他看到了自己的胸膛,在黑水中放出了光芒来。 长生不请自来,躲在了他的衣服之中,而他居然并没有察觉! "咕噜噜!"是水泡的声音。 接着,隔着水面,魏浅承听到了一个惊恐极了的呼喊:"魏浅承,盗走了长生!因为怕我发现,他居然将我拉下了水!" 但是这话还没说完,那个声音戛然而止。 那个身影,真的在魏浅承眼前消失了。 只留下这样一句话,像是还没来得及说完了,就被沉在水里面的魏浅承给杀人灭口了一样! 岸上一片沸腾:"长生?" "族长应该是守护长生的,怎么居然会盗走长生?" "他肯定有贪念在身!大家都知道,长生能诱惑人心!" "抓住他!" "可他是整个潭深镇最优秀的养鬼师!" "就算是这样,倾尽整个潭深镇的力量,也绝对不能让他给跑了!" "咱们一起,将长生从他手里给夺回来!" 魏浅承什么都明白了,是长生非要跟着他走,他不走,就逼他走! "没错,我喜欢你的聪明。"长生的声音在魏浅承的脑海中回响了起来:"我看中你了,带我走,带我到那个浮华的世上去,你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一切!" "我不喜欢,走别人帮我安排的路。"魏浅承的那个神色,充满了狠戾:"即使你是长生,也不行。" 长生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回响在了魏浅承脑海之中的,又是个放肆极了的笑:"哈哈哈哈哈,不喜欢么?可是,你没得选!" "贼!他是盗取长生的贼!" "简直败坏了咱们潭深镇这么多年的声誉!" "一定要抓住他!" "你说,其实你并没有盗取我,是我自己跳进了你的怀里来的,这样的话,他们会相信么?"长生的声音听上去越来越高兴:"会相信么?" 魏浅承的脸色,在黑水之中,惨白的吓人。 那个凌厉的怒气,像是能将水流也给震慑住。 谁都知道,这个冤屈,洗不白。 "这个陷阱设置的不错。"魏浅承在心里跟长生说道:"可是,我偏偏就是不愿意掉进去。" "你不会使想要去送死吧?"长生的声音饶有兴趣:“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么?” "我要是不想死,谁能让我魏浅承死!" 他带着骄傲,带着倔强,硬是从黑水潭里,冲了出去。 水波哗啦一声响。 外面的养鬼师们,全没了声息。 他们一方面没想到背上了贼名的魏浅承还敢出来,一方面,他们在怕。 "长生不是我偷的。"魏浅承的声音还是清雅又坦荡:"这个长生,它有它的……"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个巨大的网子从天而降:"哪个贼能承认?刚才的人证已经被他杀了灭口,现在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也没有证据了!" "这倒也是,他是怕犯了众怒,才想着要抵赖吧?" "好笑!自己偷了长生,还赖长生有灵!" “你当我们傻么?多少人看见了!” 我的心倏然疼了一下——魏浅承那个恶名,竟然是被长生给冤枉的! 魏浅承挑起了眉头来:“我说过……” 但是没有一人容他把话说完。 是个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的样子。 魏浅承拧起了眉头来,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那个网子。 “他想跑!他还想跑!”众人赶忙说道:“他身上带着长生,一切全得小心!” “就算他魏浅承再厉害,也敌不过这么多的养鬼师,偷长生,他的胃口未免太大!” “他挣不脱!” 而魏浅承没有继续听进去,只是手头上用力了起来,那网子看上去是非常粗大坚固的,而且上面流转的气,像是能封锁阴气,跟留仙索的功能差不多。 专门用来抓养鬼师的?随身携带这种东西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善茬。 魏浅承,会被捉住么? 就算知道这是百十年前就发生过的事情,也还是让人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他抓住了绳结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开始微微泛发白。 “把他给捞上来!敢染指长生,这是大不敬!” 长生的声音继续往魏浅承本来已经沉静下来的脑海之中钻:“你觉得,他们真的还能相信你么?你看到了什么?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魏浅承没说话,只是在心里想道,我魏浅承,从来不受人威胁。 “那你可以慢慢受一些屈辱。” 长生的声音隐去了。 网子从水里捞出来,挂在了祠堂旁边的一棵大槐树上,让魏浅承看上去像是笼子里面的一个蝈蝈。 透过网格看过去,许多熟悉的脸,也似乎变得不熟悉了。 “浅承, 将你教养成了现在的这个程度,本以为你是我魏家的光荣,谁知道,你居然想要染指长生!”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儿用力的拿着一个拐杖往地上狠狠的戳:“你也太让我们失望了!更让我们失望的是,你还杀人灭口,敢做不敢当,连一点男人的血性也没有!” “不是我做的,我自然不认。”魏浅承就算这样四面楚歌的境遇,也还是带着那种骄傲:“我说了,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情。” “你……你还敢……” 那个山羊胡子老人一面说着,身子却摇摆了起来,大概气血攻心,撞到了什么脏器,居然跟电视剧里一样,生生吐了一口血。 “爹爹,你不要动这么大的气!”一个壮年络腮胡子男子扶住了山羊胡子,抬起了圆眼睛呵斥道:“魏浅承,从此以后,你不要以魏家人自居了,我们魏家,没有你这种让家族蒙羞的不肖子孙!” 魏浅承的丹凤眼,骤然一缩。 从此以后,这个“让家族蒙羞的不肖子孙”的骂名,魏浅承,背了百十年。 他不再辩解。因为他不爱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长生则不住的游说:“走吧,离开这里!这些人根本不相信你,为了他们奉献一辈子,根本不值得!” 魏浅承妖艳的眸子,却还是沉静如水。 为什么…… 村人们突然这么狂热,一方面是魏浅承被长生坑的确实是天衣无缝,还有一方面,我忽然就明白了,长生有蛊惑人心的能耐,不仅能蛊惑一个,而且能蛊惑很多! 果然,那些个围在了魏浅承身边的看客,一双双眸子,全看着魏浅承胸前长生发出来的光芒,而一旦有人想着冒死将长生给取出来,立刻就被长生吸走滚滚阴气。 长生,是觉得带她出去闯荡世界这件事情,那些人选,都没有魏浅承来的合适。 “魏浅承使诈哩!” “到了现在,还是不肯放手,要拿长生害人!” 也有人假惺惺的劝:“浅承啊,都是你的长辈,就算你是个有天资的,也不能这么为所欲为乃至胡作非为啊!长生在咱们潭深镇,安安稳稳的镇守了这么多年,结果现在反倒是被选中的族长染指了,传出去到了别的家族耳朵里面,那是天大的笑柄!” “就是啊!”有人附和:“你还是别再执迷不悟了,把长生拿出来!” 那些人眼里,闪着不该有的,狂热的光。 像是对受伤的猛兽虎视眈眈的鬣狗一样,让人满心里压得慌。 魏浅承红唇边还是个满不在乎的笑容。 是啊,他不认,他们还能将他给怎么样? 但是往往事与愿违。 人有时候是一种十分残忍的生物,特别是在逼迫同类的时候。 “浅承!浅承!”有几个低低的喊声。 魏浅承睁开眼睛,他已经在那个大网子里面被兜了三天了。 夜色浓重,几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正站在了他身边,他认出来,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儿……不,跟他在一起的话,没有人能比过他的光芒,所以也只能是被称之为跟班。 “我们信你。”其中一个年轻人十分诚恳的说道:“我们明白你的为人!” “对!”又有人跟着点头不叠:“我们都知道,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犯不着去偷抢!你有明着拿的能耐,根本没必要抵赖!” 几个人互相点头:“对,对!” 魏浅承的丹凤眼一亮:“哦?” 他显然是被打动了。 简直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魏浅承只觉得,自己做人,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成功过,他确实值得骄傲。 “没错!”几个年轻人点了点头,一起凑了过来,说道:“浅承,你不要放弃,只要我们活着一天,总还是会信你……” 说着,手里寒光一闪,要刺到了魏浅承身上来:“你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敢动长生!” “只要你死了,那长生就……” 一道寒光照亮了魏浅承黑沉沉的丹凤眼。 “好……好……”魏浅承心里说:“我好歹,还是输了。” 他的脑海之中,又滚过了阴魂不散的长生那笑声。 好听,可是有些扭曲,有些变形。 成交。 不过电光石火的一瞬,血殷红的流淌了下来——从那几个年轻男子的脖颈中。 “哎呀!”远处正有人看到了这一幕:“魏浅承为了独占长生,连过去劝他的几个朋友都杀了!” “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魏浅承缓缓的从网兜之中站了起来,抬起手,像是宅女撕快递一样,轻而易举的将那个网兜给扯开了。 接着,他从网兜之中走下来,还是跟以前一样,十分悠然,十分坦率的望着潭深镇里的那些个人。 “他……他怎么跑出来了?” “抓住他,长生是老祖宗托付的东西!” 魏浅承微微眯起了丹凤眼,望着槐树树杈之中漏出来的天空。 灰蒙蒙的,连星星也没有,一片惨淡。 哎……应景。 他把丹凤眼闭上了,不是没有光,只是,今天没见到而已。 耳边是一阵阵凌厉的破风声,还有浓郁新鲜的血腥气。 再睁开眼睛,尸横遍野,身后的槐树也被连累的七零八落。 一根嫩嫩的枝杈正跌在了他面前。 槐树花开的正好,洁白无瑕,香气袭人,一簇一簇,像是天上落下来的云朵。 可是……既然离枝,就注定要萎蔫了吧? 他弯下腰,捡起来了那支槐花,插在了祠堂里被血浸湿了的地面上。 开吧……希望,你继续开吧。 他那颀长的身影,在如墨的夜色之中,像是一并被融进去了。 那些个东西,抛在脑后也不要紧,不是么? 这话出现在了他脑海之中,但是他分不清,是自己想出来的,还是长生说的。 事已至此,无所谓。 外面的世界很美,不是么?既然要活,那就继续活下去吧。 记忆戛然而止,并没有来得及看到魏浅承想要看到的日出,也不知道,他自己看到了没有。 吸了一口气:“魏浅承,你之所以一直拿着长生,不肯松手的原因是……” “这种东西,确实不应该是存在于三界之中的东西。”魏浅承望着已经凉下来的长生面,继续满不在乎的吃了起来:“我只是觉得麻烦而已。” 麻烦?不是因为不想让这个东西的危险,再侵蚀给了别人? 但是他后来,还是将长生给了菖蒲。 我知道,就算是风光无限的魏长生,也有自己的迫不得已。 而长生……为了澍玉,为了那个所谓的自由,无所不用其极。 是,我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件事情的,这就是长生。 “你遇上的麻烦,好像也跟长生有关系。”魏浅承吃完了长生面,将那干干净净的空碗一推,眯着丹凤眼笑了,像是对那个充满了苦难的回忆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一样:“所以,能帮忙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他的内心很强大,只有内心强大的人,别的方面才会强大。 “这个忙,不太好办……”话还没说完,那个饥饿的感觉再一次的席卷而来,我攥紧了手心,扯出来了一个笑容:“我……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我可以跟你一起面对长生, 或者是长生造成的某种缺口。”魏浅承凑过来,那颀长的脖颈正露在了我面前,而他那带着旺盛生命力的颈侧肌肉是个美好极了的形状,甚至能感受得到,突突跳动的颈动脉里面奔腾不息的鲜血。 还在出神,魏浅承已经一把将我的头按在了他的胸口上:“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什么都给。” 第331章:我在等你 想吃,想吃! 那个好闻的树叶子晒过阳光的味道,让人几乎沉醉! 我张开了嘴,却重重咬在了舌头上。 自己腥甜的血流出来,说不出的倒胃口。 我强忍着那个疼痛站起了身来,摇摇晃晃的就往外面走。 "陆荞!" "我很想听你说接下来的故事,但是现在恐怕不行了。"我吸了一口气,不太利索的说道:"我缓一缓,过一会儿就好了。" 一双修长的有力的胳膊揽住了我:"你其实,不舍得吃?你知道,我死不了。"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白白咬人,"我要往外面挣:"这个窟窿,我自己会想法子来堵!" "你要怎么堵?"魏浅承一把将我的头按下来,第一次用一种带着命令似的口气说道:"现在,你只要听我的就是了!" 我微微一怔,是啊,因为魏浅承自己的那个气势,让他从来都用不着说什么命令的话。 "你可以不用忍的那么辛苦。"魏浅承低低的说道:"我只是希望,能多为你做点什么,毕竟," 他用一个自嘲的口气说道:"我想要去拼尽一切珍惜的人,并不多,这个机会,更是弥足珍贵。" 他越这么说,我心里越不舒服,只觉得身上的人情债越来越沉。 倒胃口的感觉暂时将我的饥饿感冲淡了一些,我抿了抿嘴,将阴差关于我这个窟窿的事情说了一遍:"我现在想了却了这个心结,但是长生的那个精魄,已经被金天蛾给吃了,所以……" "所以你自然应该知道更多关于长生的事情,"魏浅承立刻说道:"只有这样,你才能够将那个窟窿给填上。" 说得容易,可是这个心结,宛如是欠了死人的钱,难道我还点烧纸就能平息了那个怨气? 怨气…… 她为什么怨,是因为我剥夺了她那个向往自由的心,要知道,她为了那个自由,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也想给她自由啊!可是连我自己也没有自由,我能拿什么给! 一种空虚的,恶心的感觉袭来,跟饥饿的感觉一样让人难受,让人心烦意乱。 长生,自私自利,只想到了自己啊! 这种得不到,就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争取的心态,没法让人认同! "你对长生的愧疚,是不是减少一点了?"魏浅承接着说道:"就像是生病一样,疾病会从身体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入侵,要防守,就得防守自己的软肋。" 我明白了魏浅承的意思,他是想从我的那个愧疚入手,瓦解了长生的怨气能依附在玩身上的理由。 对,我为什么要愧疚?从头到尾,我都是个被无辜拉下水的路人甲,凭什么一出了事情,就要找我的责任! 一开始,长生因为我的意志,而被金天蛾吃掉的时候,我确实是心有恻然,可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再一想,我这不是正给她留下了可乘之机么! 她趁着我跟她,就"可怜"这件事情上的共鸣,反倒是将我又坑了一次! 恨,你的恨找我,我的恨找谁! 这样想着,我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场掀桌子。 "拿点吃的来。"我转头看向了魏浅承。 "嗯?"魏浅承英挺点眉头一挑,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来:"好。" 屋子里扑啦啦飞出去了一个鲜绿色的东西,不大一会儿,像是送外卖的来了一样,门口传来了一阵子扑鼻的香气来。 魏浅承开了门,拿进来很多吃的。 既然现在出现了窟窿,那就用自己的法子将窟窿给堵上吧。 身上越是有软肋,就越是应该给自己添上一件铠甲。 好像,又是一场跟自己的战争。 糯米肉,香酥鸡,红焖鸭子,甜浆粥,红糖藕,清蒸兔头,一样一样的菜,一口一口的吃,像是一个扛着麻袋,在洪灾之中英勇奋战来填塞大坝缺口的战士。 你能钻出来,我就必须得堵上。 魏浅承托着腮歪着头,模样总像是个课堂上心不在焉的小学生,偏偏又带着什么别的心思,一双丹凤眼带了点戏谑:"多吃,多吃,看看那个窟窿大,还是我的粮食多。" "吃穷了你,不要赖我。"我一边咬嚼着东西,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 "我就当我赈济灾民。"魏浅承坐直了身子,忽然换上了一个特别认真的表情:"以后让我养着你吧?" 一口食物噎在了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让人捶胸顿足,很想翻白眼儿。 魏浅承会意的拿过了一杯水来:"喝了就好了。" 喝了,真的好了很多。 我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比之前咬黑框眼镜的时候好得多了,人间食物,重新在嘴里有了滋味,有了满足的感觉。 让我想起来了,上一次吃饱之后,看到了程恪为我放出来的漫天烟花。 虽然,这个满足只是在吞咽的那一瞬而已。 下了肚,还是挡也挡不住的那个饥饿。 不过,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个长足的进步了,通过这些个食物,我可以暂时不去咬人。 我是不是,可以回到程恪的身边去了? 不过,程恪在我身边的话,我会像面对魏浅承那样忍得住么? 不,对属于自己的,反而更会放肆,更不去节制。 人之常情。 我站起身来,擦擦嘴,说道:"多谢你的帮忙,我好多了。" "嗯?"魏浅承看着我,挑起了眉头来:"所以?" "我得回去。"我接着说道:"既然窟窿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那也许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补上,有了一个好开端,我可以慢慢来。" “又跟以前一样,就这么走了……”魏浅承红唇一勾,似笑非笑的样子,透着点寂寥:“不过,能帮忙就好。” “谢谢你。” “不用。” 出了门,闻到了很多好闻的味道。 各种碧落门人的阴气在半空虚虚的浮动着。 还是会引来食欲,但不一定就是非吃不可。 我还是喜欢,但可以控制住自己了。 对啊!还是饿。 我知道魏浅承还在我背后看着我。 但是该走,还是要走。 出了门,却看见了最熟悉的人。 他还是出鞘利剑一样,笔挺的站在了门口。 “程恪?” “来接你。”他冲我伸出了手来:“等了很久。” “好。”我点了点头:“咱们走。” 我没问他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的,他也没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在北风里走,他颀长的身材还是习惯性的站在有风来的那一侧。 “程恪……” “嗯。” “还疼么?” “没疼过。” 他的手还是凉的要命,可我就是不想松开。 “要是哪天,我真的把你全吃了的话……” “我会注意分寸的。” 这个分寸,不应该是我注意的么! “想去太清宫,我送你去。”程恪接着低低的说道:“你去哪里也好,我等着。” “我……”喉咙一阵发塞:“很快就回来。” 他侧了头,忽然说道:“别的不重要,只要你好好的。” 我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定。” 太清宫还是跟平常一样,香火鼎盛,财源广进。 “替我跟爸妈问好。”程恪仔细的将我被北风吹乱的头发理顺了:“休息一阵,也不错。” 我点了点头:“好。” 转身进了那个满是线香味道的地方,但是走了几步,还是回了头。 程恪微微笑起来:“我在。”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正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搭在了我肩膀上:“咦,你也来了?” 我一回头,出乎意料之外,看见的居然是不过一面之缘的三姨。 “诶?三姨,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332章:逝者如斯 "我还想问问你呢!"三姨望着我,也有点意外:"你四姑姥姥也跟你说了?" "四姑姥姥?"我忙摇摇头,将自己的事情说了说,忍着那个填不满的饿,将眼睛从三姨那杏仁豆腐似的皮肤上艰难的挪开了:"所以,过来躲一躲,别让自己害人。" "哎呀,原来是这么回事。"三姨这才露出来了一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口中啧啧有声的说道:"也真是辛苦你了。" 说着,像是这才后知后觉到什么似的,跟个小姑娘似的跳了一步,离着我稍微远了一点:"兔子不吃窝边草,好歹我也算是你三姨,你口下留情,别吃我啊!" "三姨,你放心吧。"我满头黑线:"这个瘾现在好点了。" "哈哈哈,玩笑,就是个玩笑。" 接着,三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先是冲着我转了转,又转到了门口的程恪身上,她也明白太清宫的天罡气厉害,鬼是进不来的,挺同情的问道:"丢下他也没关系?估摸着,你要来静心的话,在太清宫待着的时间不会太短。" "就算暂时分开,也比把他给吃干抹净强一点。" 程恪只有一个,吃了,就再也没有了。 三姨叹了口气,显然也挺同情的:"我都明白,不瞒你说,三姨也是过来人,知道这个肝肠寸断。" "肝肠寸断还不至于啦。" "哎呀不要不好意思么!"三姨拍了我肩膀一下,甩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果然,三姨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同学啊。 说完了我的事情,我才转过了脑子来:"对了,三姨,你刚才说四姑姥姥?四姑姥姥让你来的么?为着什么事情?" "啊,光听你说,连我自己的事情也给忘记了。"三姨一拍手,说道:"你四姑姥姥昨天给我发了微信,说是今天让我来太清宫找她,顺便商量一下关于你姥爷的那件事情,我就放了养的鬼盯着那老东西,自己赶过来了。" 将盯守姥爷的三姨也给喊过来了,估计着事情不小,我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那,附在姥爷身上的那个东西,怎么样啦?" 我能混成今天这样,他背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现在韬光养晦的,还没完全恢复呢!”三姨说道:“你四姑姥姥这次要是真的能把长生的秘密给找到了,那咱们就能将那个老东西给……” 三姨挺痛快的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如此甚好,正合我意! 眼看着事情有了重大的进展,我赶紧说道:"既然这样,我跟着三姨一起过去吧?" "行!"三姨挺痛快的点头说道:"你的事情,也许跟你四姑姥姥碰一碰,还能有些个什么转机呢!毕竟他们岁数大,吃的盐比咱吃的饭还多,宽心吧。" “好。”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程恪,隐隐然,还能看见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端端正正的在门外站着,也不知道,他预备着在那里等多久。 "太冷了,太冷了,"三姨将修长脖颈上面围着点驼色羊绒围巾围的更紧了一些,拉着我就往里面走:"你四姑姥姥说,在什么正清殿那里等着咱们呢。" 我点了点头,也就跟着三姨一路往里面走了去。 天气虽然冷,可是往这里来敬香的香客还是川流不息,一个个都是挺虔诚的模样。 能够有那种修人养性的心境,也挺让人羡慕的。 我这种整天徘徊在生死边缘上的人,就更羡慕了。 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只觉得人生悲怆,当大哭一场,别人以为的平淡,在我看来比蜜甜。 叹口气,接着跟三姨说道:“这样说来,四姑姥姥说的那个救兵,还是太清宫的人?” “很有可能,要不干嘛约在这里,”三姨说道:“咱们养鬼师,毕竟跟道士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嘛!他们是正统,咱们是所谓的‘歪门邪道’,也是没法比。” 我倒是记得,姥爷他们跟虚平道长都有交情,这一次说的救兵,也是虚平道长嘛? 虽然上次是看到了,虚平道长对长生没什么法子,可是也许,他对附在姥爷身上的那个东西有法子。 更何况,那个东西现在还扣押了老好人澍玉,算是同门之情也好,大概太清宫也不会对那个“活化石”置之不理吧。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聚在一起了?”正这个时候,四姑姥姥的声音响起来了。 我回过头去,看见了久违的四姑姥姥,居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四姑姥姥还是那个特别利索的样子,穿着一身挺精致的中式对襟棉袄,冲着我们正在摇手:“老三,你通知的陆荞?” 三姨比我利落,已经过去跟四姑姥姥把事情说了一遍。 四姑姥姥一听,脸上禁不住是个怒不可遏:“那个长生,倒是成了精!这种祸害,大概留存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赶紧着消灭了合适!” 消灭……是啊,是该消灭,可是只怕,现在很不是时候。 “四姑,陆荞的事情咱们自然得管,不过现在她那个心结,也只能靠着自己解开了,”三姨问道:“您急急忙忙的将我给喊过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啊?” “还是为了长生香囊,”四姑姥姥说起来,脸上泛出来了一个挺不自然的表情,甚至还叹了口气。 我从来没有见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四姑姥姥叹气过,禁不住就问道:“您之前跟四姑说的那个救兵,就是在太清宫吧?是不是没有找到他?” “没找到倒是好了,起码还能有个未知的希望,可是现在,那个希望也没了,”四姑姥姥摇了摇头,说道:“他死了。” “啊?”我和四姑全给愣了:“死了?那带着长生秘密的那个长生香囊,岂不是永远也找不到了?” 找不到长生的秘密,那姥爷的事情…… “你们也先别那么悲观,老三,其实这就是我要找你来的原因……” 结果四姑姥姥话还没说完,三姨已经是个心领神会的模样了:“四姑,是不是随份子的钱不够?你放心,我这有……” “什么随份子!”四姑姥姥也跟我一样的满头黑线:“他们修道之人根本也不讲究身外之物,我让你们来,当然是为了要找那个真正的长生香囊了。” “啊?”三姨赶紧说道:“那人死之前,把香囊留下来了?不,算了,四姑,我这满头雾水的,我看您还是从头开始说吧!” “我本来也是打算得从头开始说,谁让你抢话呢!”四姑姥姥冲着我们摇摇手,说道:“过来。” 说着,一转身,轻车熟路的就冲着太清宫内里走了过去。 太清宫内里我在追三钱半香的时候来过一次,里面错综复杂的,我还给走迷糊了,可是这次看着四姑姥姥这么一走,显然是无比熟稔的。 她以前,来过这儿? 隐隐约约的,感觉这个太清宫好像总跟我们的事情脱不开关系。 不过……本来,这里就是长生的原产地,这也无可厚非。 四姑姥姥带着我们一路往里面走,很快,这里的建筑开始眼熟了起来,明显这个地方就是我之前追踪三钱半,还被人给打晕了,拖到了蜕皮那里的地方! 好巧啊!巧的有点邪性! “四姑姥姥,这里是……” “这里是清修的地方,不过嘛,那种清修怎么说呢?跟思过崖差不多吧。” 原来四姑姥姥跟我一样爱武侠。 思过崖……也就是说,是用来忏悔自己犯下过错的地方…… “四姑,那你带着我们上这里来,难不成那个所谓的救兵,是个勒令思过的罪人?”三姨咋舌道:“什么罪过啊?” “听说是出了过失,杀了人,”四姑姥姥说道:“出家人当然要有好生之德了,杀虫都是罪过,更别说杀人了。” “过失?” “好像是为了救一个小姑娘,将一个淫棍给打死了,”四姑姥姥摆了摆手:“英雄救美的故事老套又无聊,想必你们也不会爱听的。” 不,其实我还是挺有兴趣的,谁还没个少女心? “为了救人而杀人,这样也不算过失吧?”三姨显然虽无兴趣,也并不认可:“难道非得要袖手旁观才行?” “这谁知道,我又不是他们这里达摩院的,不管清规戒律。”四姑姥姥事不关己的说道:“总而言之,那个人就以这个罪名,被关在这里,到前两天过世为止。” “四姑姥姥,达摩院是少林寺的。” “都一样。” 差远了好吗?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个小院落,我是越看越眼熟,对,我从这里翻墙进来过呀! 而这个时候,那个小院落的门已经开了,里面被洒扫的干干净净,跟之前那个鬼气森森的样子,已经完全是截然不同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扇门的门缝里面,有一双盯着我的眼睛。 “虚圆……”三姨已经看到了一个灵位,啧啧叹息:“可惜,这个虚圆连灵位也得在这里孤零零的面壁思过,实在惨。” 这个名字,听上去,显然是虚平道长的同门师兄弟。 “这么说,您要找的人,就是虚圆?”我忙问道:“这么一个面壁思过的道士,跟我真正的姥爷,还有那个真正的长生香囊,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关系啊?” “这还得从你姥爷开始说起了,”四姑姥姥说道:“你姥爷那个时候,也正在玄阴地那里游历修行,所以正遇上了那个虚圆道长路见不平一声吼,你姥爷虽然是个沉稳的,可也是激赏不已,说什么英雄惜英雄——我倒是从来没觉得他是个什么英雄—— 两个人臭味相投,倒是成了朋友,你姥爷就拿着那个虚圆道长,当成了一个什么知己,信的不能更信,随手就拿了一个长生香囊当做礼物,送给了虚圆道长。” “啊?”三姨瞪圆了眼睛:“就算是再怎么投脾气,将包含着大秘密的长生香囊给人,是不是也……” “你以为,你大伯是故意给的?他又不傻!”四姑姥姥说道:“只不过,是因为他拿错了。” “啊?”我都愣了:“这是不是……也狗血了点?” “狗血不就是从现实生活之中提炼出来的嘛?”四姑姥姥不以为然的说道:“可是有时候吧,这现实生活,比那狗血还狗血。 自打当年魏长生盗走长生的事情发生了,这族里就决定了,绝对不能把长生的秘密跟长生交给同一个人看护,就得让长生和秘密分开,各执一个,就是手捧刺猬,无从下嘴,看他们怎么起贪念。 就拿着你姥爷来说,如果长生真的回到了潭深镇之中,你姥爷既然掌握过那个秘密,就不能去看护长生。 啊,扯远了,我接着说,”四姑姥姥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所以,你姥爷随身携带了长生香囊,送给了正在玉宁的长生行者,所以身上有富余的。 结果那天跟虚圆相见恨晚,喝的醉醺醺的,只想着拿个最特别的来做了礼物留个念想,可是抓来抓去,还真是抓了个最特别的——他把自己那个带着秘密的给了虚圆道长了。” 喝酒误事,真是千年不变的真理。 “等到你姥爷反应过来,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他自然是急得麻了爪,预备着赶紧拿回来,”四姑姥姥叹口气:“可惜,虚圆就已经被关在了这里,是不能见人的,你姥爷急成了熊瞎子,那也没办法啊!” “撇开了别的不说,也真是怪丢人……”三姨摇摇头:“所以大伯是喝多了,才不小心在您面前走了嘴吧?” “还得多亏他走了嘴。”四姑姥姥环顾着这个地方,说道:“这太清宫是个多保险的地方,那长生的秘密搁在了这里,才是一个万无一失,我看,这倒是不幸之中的大幸。所以还乐颠颠的要过来找,谁知道,人已经没了……” “那……”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四姑姥姥接着说道:“那个虚圆道长临终之前好歹留过话,说那个长生香囊,就留在了这个地方,要是他老朋友过来找,就引着他们上这儿来取。 这好歹算是逝者遗愿 ,虚平也就答应了,我赶紧过来找,可惜……连个长生香囊的纤维也没找到,这不是才叫你过来,一起想想法子的么!” 四姑姥姥说着,看向了四姑:“你一直是个眼睛亮的,这不是想着让你也跟着帮帮忙来,想不到,陆荞也来了,正好,人多力量大,找吧!” “这……”三姨在这干干净净的屋子里面转悠了一圈,也是一个有点为难的样子:“这连点线索也没有,上哪儿找去!这不比皇上死了找遗诏还难了么!” “谁知道那个虚圆是怎么想的……”四姑姥姥捶了捶自己笔挺的后背,说道:“也可能,他是发现错拿东西之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想着尽力帮着故人将东西给保存好了吧。” 长生香囊不大,就算这个院子也挺小,那也是个海底捞针的感觉,更别说,眼明手快的四姑姥姥,已经搜索过了一遍了。 我叹了口气,只好也四下里摸索了起来,连墙上的那砖块都摸遍了,也没找到了什么所以然,正是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我手上的那个小铁环给倏然亮了起来。 对了,这个小铁环跟那个长生的秘密一样,都是先祖留下来的,难道在这个时候,为了长生,能产生了共鸣? 我赶紧跟探雷一样,继续摇晃着那个小铁环。 它能感知到那个香囊的位置吧? 第333章:怎么使用 “那是个什么东西?”小铁环的光越来越显眼,四姑姥姥也看见了,带着几分诧异问道:“陆荞,你从哪儿弄来的?” 对了,这种铁环只有守护长生的人才能见到,姥爷都没见过,何况四姑姥姥了。 “这个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小铁环就像是遇上了什么吸力强大的东西一样,居然产生了一股子力道,能拖着我过去! 宛如,碰到了强力的磁铁。 四姑姥姥见了,赶紧喊了三姨:“老三,赶紧过来,我腿脚不好,你跟上去看看,那个东西带着陆荞上哪儿去!” 三姨正低着头蹲着敲地板,看有没有暗格,一听四姑姥姥这么说,赶紧抬头就过来了,也瞪大眼睛:“诶呀,这什么情况?铁环成了风火轮了!” “铁环带着我,像是要找什么……” 铁环一路将我往内墙那边拖,弄得我七拐八拐还撞翻了几个椅子,大概身上都磕青了,一阵叮当乱响之后,终于停住不动了。 我抬起头,发现这里是个白墙。 而白墙前面,还有个特别陈旧的黄色蒲团。 这个是……面壁思过的地方不成? “四姑姥姥……” 回头看赶过来的三姨和四姑姥姥,四姑姥姥也是个挺诧异的模样:“这个地方,就是虚圆道长生前清修的地方……” 我的心里紧张了起来,那个真正的长生香囊,就在这里吧? 隐隐然的,看到了墙壁的内侧,也有光。 “四姑姥姥,咱们把这个墙壁给破开吧?”我忙说道:“长生香囊很可能就……” 我话还没说完,四姑姥姥已经展现出来了她的那个老当益壮的气魄,从怀里一掏,拿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白纸,奔着那个墙面一吹,只见墙面立刻“啪”的一声响,就出现了一个被斧头砍过似得痕迹。 仔细一看,四姑姥姥的手里那张白纸,就是个斧头的形状! 是五鬼搬运之术的一种啊…… 一下子没砍开,可见墙面堆砌的倒是挺结实的,四姑姥姥一鼓作气,冲着那个白纸斧头吹了好几下,墙面立刻接二连三又出现了许多斧头的痕迹来。 而且那力道不小,震动的这陈旧的墙面不住往下飞灰。 “这……”三姨小心翼翼的问道:“四姑,咱们这算是强拆么?要是被这太清宫的人给知道了的话……” 像是应着三姨这话,门口已经来了人,是个特别好听的声音:“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回过头,看见了李明朗。 李明朗一看见我们,也愣住了。 自打上次他被长生给打晕了,还没见过面,不过看他气色倒是还挺好的,应该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显然是被那个响声给惊动了,但是一看见我,脸又有点发红:“诶,陆荞……你怎么也来了……” “小子,你来的正好!”四姑姥姥见李明朗来了,一把跟抓小鸡似得揪住了李明朗的衣领子,将他丢到了那面墙前头去:“我们现在要把这个墙给拆开,你年轻力壮的,赶紧帮忙!” “什么声音这么响啊……”还没等李明朗反应过来,初阳道长也颠颠的进来了:“谁破坏师伯故居呢!好大的胆子!” 结果一见了四姑姥姥,初阳道长立刻也是个挺忌惮的模样:“杨老太太……” 四姑姥姥和初阳道长还有李明朗以前在潭深镇都见过,一看初阳道长过来,也没客气,用还留着点凤仙花汁液痕迹的手指指着那面墙,用一种长辈的口气命令道:“来的好,你们俩那就一起拆墙!” “不是,您也得说清楚了,为什么拆墙啊……” 我赶紧说道:“虚圆道长给我们留下的那个东西,就在这个墙里面!” 李明朗会意,多一句也没问,就真的开始动手拆墙,初阳道长本来还是满头雾水的样子,可是摄于四姑姥姥的威吓,也只好凑过去跟李明朗一起拆,嘴里还咕哝着:“说好的强龙不压地头蛇呢!到了咱们太清宫自己的地界,还得受气……” “叽叽咕咕什么,大小伙子,婆婆妈妈的,以后上哪儿娶媳妇!”四姑姥姥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盯着那堵墙,早就是个迫不及待的样子了,嘴里也忍不住默念着:“祖宗显灵吧……” 祖宗,刚才已经显灵了。 经过一番努力,那墙拆开,里面还真是有个暗格子! 李明朗那修长的手指头擦拭下去外面的浮尘,打开了那个暗格,果然看见里面有个长生香囊! 那个长生香囊颜色陈旧,但是还能看出来往日精细的绣工,一看就是个有年头的东西! 我一颗心怦怦的跳了起来,这个……就是那长生香囊了! 三姨跟个追星少女似得尖叫了起来:“出来了,出来了!就是这个!” 四姑姥姥比我还着急,一把将那个长生香囊就从李明朗手里给抓过来了:“没错……没错……这个东西我见过,就是你姥爷年轻时候,自己挂的那个!这个绳结,还是我亲手打的呢!” “这是什么东西?”初阳道长也凑过来看热闹:“谁的定情信物啊?” 没人顾得上理睬初阳道长,四姑姥姥吸了一口气,就郑重其事的将那个长生香囊给打开了。 我和三姨,不约而同,全屏住了呼吸,将头给探了过去。 但是打开之后,却不约而同,一起“咦”了一声。 那个长生香囊内里,除了一个雪白的内胆,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四姑姥姥见状,赶紧又顺着那个香囊仔细的捋了一遍,眉头一皱:“夹层里面,也什么都没有……” 说着,四姑姥姥脚底下虚浮,一个没站稳就要倒下去,我和三姨赶紧将四姑姥姥给扶住了:“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四姑姥姥瘦弱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开来:“找了这么长时间,它怎么就能是个空的!” “也许……不是空的,而是什么咱们看不见的东西!”我仔细的想了想,赶紧将那个长生香囊从四姑姥姥的手里拿过来,反过来往手心里面倒了倒,可是里面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 “这个感觉……”三姨也像是泄了气:“被老祖宗给戏耍了……” 这怎么可能啊! “你们要从这里找什么东西?”李明朗也忍不住问道:“具体是什么东西?” “是个秘密……”三姨心情不大好,无精打采的说道。 李明朗有点尴尬。 “哎呀,秘密?还藏着掖着的,”初阳道长撇了嘴给李明朗撑腰:“我们还不想知道呢!” “你们误会了,”我苦笑道:“不是我们不肯说,因为那是个就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的秘密。” “明明那个关于长生的秘密就应该在这里,它怎么就能是空的呢!”四姑姥姥还是个不甘心的模样:“这不对呀……你姥爷没可能要骗我啊……” 我这心里也跟着没抓没挠的难受了起来,肚子伺机也“咕”的一声又响了。 饿…… “唉呀妈呀,”三姨想起来了关于我的事情,赶紧把四姑姥姥从我身边拉过去了:“陆荞,你也节哀顺变,找不到就找不到,可别受了刺激又来咬人啊!” 我刚想回答,却忽然想起来,那个长生香囊明明是个陈旧破败的模样,怎么里面的内胆还是个雪白无暇,跟新的一样? 刚才四姑姥姥摸了摸,确实里面也没有夹层能搁东西,而长生香囊一般是不能打开的,干什么要换一个新内胆? 除非……那个秘密,跟内胆有关! 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那个长生的秘密,是被藏匿在了一个圆球里面的,而那个圆球的材质,就是跟有弹性的塑胶一样,是白色的! 难不成…… 我松开了四姑姥姥,伸手就把那个内胆拆开了。 线结实,我没法子,就用牙一咬。 初阳道长见状,赶紧说道:“我说陆荞,你别想不开啊!找不到,你吃下去也没用!” 谁要吃了!不过我也没顾得上理睬他,专心的再用力一咬,只听“崩”的一声,那个内胆就从长生香囊里面被我给拆下来了! 那个手感,一点错也没有,果然跟那个小球一样! 四姑姥姥等人看着我把那个内胆给拆下来,也都是个莫名其妙的样子:“你到底想干嘛?” 我从怀里将那个一直没离身的小球给拿出来了,接着,将那个内胆往小球上面一靠,内胆跟小球都微微的带了了点融融的光,接着,跟两块橡皮泥一样,居然就融合在了一起! “这个是……” 我刷的一下子,将那个小球给展开了,前面的画卷我看过,略过不提,只见现在,那个小球被撕毁了的那个部分,又重新的出现在了最后,终于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画卷! “啊!难道这个就是……”四姑姥姥的一双眼睛灼灼发亮:“那个长生的秘密!” 三姨虽然开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一看上面的那些个画,现在也明白了:“古代长生史啊……” 我一双眼睛,看到了最后面。 果然跟之前猜测的一样,后面是一行题字,显然,正是关于长生的秘密! 之前四姑姥姥说过,这个长生的秘密,还是后来封印了长生的那个潭深镇老头儿给钻研出来的,就连研究者澍玉也不知道。 那一行话是文言文,看上去晦涩难懂,但是好歹能磕磕碰碰的看明白,那就是,长生是能让使用过长生的人切断了与三界之中的联系,使人可以不老不死,但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想将用过长生的人消亡,只有再使用长生一次。 我忽然就明白过来了,对啊!之前在长生村镇之中的那些个依靠长生镜子永保青春的少男少女,也是因为后来被长生给反噬了,才会…… 长生给的东西,只有长生才能收回来! 而那个附着在了姥爷身上的人,难道,也使用过长生? 所以,就算他舍弃了身体,可是那魂魄,却是永生不灭的! 他是什么时候使用了长生的? 再怎么想,也只可能是在菖蒲死后,程恪死前的那段时间。 程恪失去记忆的那个时候,太重要了…… 而那个附着在了姥爷身上的东西,疯狂的寻找长生,不是为了得到长生去使用,而是怕长生落在了别人的手上,给自己的生存造成了威胁。 对于使用过长生的人来说,这个长生,是他们唯一的软肋! “原来是这么回事……”四姑姥姥想了想,转头看向了我:“那这样,发生的这些个事情,也就全说得通了……快看看!长生究竟怎么使用!” 第334章:掘地三尺 “长生?”李明朗和初阳道长一开始出于礼貌,并没有靠过来跟我们一起去看那个东西,所以一直是不明所以的,听了四姑姥姥一句话,李明朗这才知道我们看的究竟是什么,挑起了眉头来,问道:“这种东西,居然跟太清宫有关?” “你不用知道那么多,”说起了这个来,四姑姥姥才是一个自觉失言的样子,赶忙离着太清宫二人组又远了一点,同时示意三姨和我靠过来,好将那个球给围一个密不透风,又对着我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把最后那一点给展开!只是……别让这俩外人看见。” 多亏了太清宫,才能找到长生香囊,转瞬之间拆完墙,四姑姥姥立即翻脸,说话也真是毫不掩饰。 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长生,那是最高机密。 我忙就点了点头。 对啊,长生要怎么使用呢? 菖蒲当时使用长生,也只是那么一瞬,我也没看出一个所以然来。 她是知道怎么使用长生,可是这个关于长生的秘密,菖蒲应该并不知道吧。 一边想着,一边将那个边角给小心翼翼的展开了,四姑姥姥的眼睛一亮,没想到正在这个时候, 不知道哪里,就刮过来了一阵子邪风,立时将我手里的卷子给吹的逆了过去。 我条件反射的一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忽然四姑姥姥就厉声说道:“陆荞,抓紧点!” 四姑姥姥的声音在我耳边那么一震,我这耳朵就开始嗡嗡作响,手上刚用了力,可是那个风吹过来的力道就更大了,一不留神,那个卷子如同一个灌满了风的帆一样,就从我手里挣脱,奔着远处飘! 与此同时,我手上的那个小铁环又光芒大作,像是在警醒我什么似的,拖着我就要让我去将那个被刮走的卷子拉回来! 我整个人被小铁环一拽,人踉跄了过去,李明朗忙扶住了我,一手在那个小铁环上面抹了一下,拧起了眉头说道:“陆荞,你这个小铁环,是从哪里来的?上面……有灵!” 不仅有灵,还不是一个两个的灵,而是数不清楚的灵! 顾不上解释了,我只说道:“你先放开我,我得跟过去!” “可是……”李明朗有点犹豫,显然怕小铁环是个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将我给害了还是怎么着,我是没工夫细说了,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跟着小铁环指引着的那个力量就追了过去,四姑姥姥也想着追,无奈年纪大了,腰腿力不从心,早命令了身手敏捷的三姨追过去了。 但是一出了院子,那个画卷跟断了线的风筝一下,腾的一下子飞出去了老远。 “三姨,你跟着我!”我赶紧说道:“我知道怎么追!” “你这靠谱不?”三姨有点半信半疑,赶出来的四姑姥姥早急红了眼睛:“怎么不靠谱, 开始那个残卷,不就是陆荞的那个小铁环给发现的么,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也别管那个小铁环是个什么东西了,管用,就跟上去追!” 三姨一听了四姑姥姥的这个疾言厉色,一张俏脸也有点发白,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好好,陆荞,咱们走……哎!” 三姨这才看到我已经被小铁环给拉出去了老远了:“我说你等等我呀!” 身体一边随着那个小铁环往卷子飞走的方向追,一边回过头:“三姨,你快点哈!我这个速度,我也说不好,别跟丢了!” “你这死丫头,居然看不起你三姨!”三姨立时不甘心的说道:“谁不知道你三姨这个速度是家族里面最快的!” 难怪被四姑姥姥差遣来给那个附身姥爷的东西盯梢呢! “三姨你不要跟我计较,我只是……” 一回头想跟三姨解释,却看见李明朗居然也跟上来了:“陆荞,说话看路,小心点!” 我心里一紧:“李明朗?你跟上来干什么?” “既然是在太清宫里面出的事情,我自然也得看看!”李明朗带着个挺倔强的神色说道:“有敢在这里下黑手的,身为太清宫的弟子,没法视而不见。” “哎呀,你这也就是个借口吧?”三姨再次露出了一个过来人的表情,一边飞奔,一边冲着我挤了挤眼:“桃花运不错啊!” 说着还心领神会的哼唱了起来:“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 我满头黑线,也许我们杨家,就是有这种幽默的基因吧…… 李明朗本来就很容易脸红,被三姨这么一唱,脸更红了,真跟一朵开在了春天里的桃花似的。 不,现在已经不是任由自己逗比的时候了,我一边跟着小铁环跑,一边问三姨道:“三姨,刚才你看见了没有,哪里能出来了那么一阵子邪风?” “我光顾着看那个卷子了,哪有功夫管别的,这可是咱们潭深镇至高无上的秘密……”三姨眨了眨眼睛,忽然回头望着李明朗说道:“你看见没有?” 李明朗忙认真的说道:“我也没觉出来,只是那个风来的怪异……” 他没说完,但是显而易见,那个风是人为的! 可是太清宫的天罡气厉害,一般养鬼师的招数并不好在里面施展出来,邪,还真的邪! 除非……但是不可能吧…… “我说,你们当时来的倒是挺巧的啊?”三姨嘴不饶人,倒是心有灵犀,将我的一点猜疑直接就说出来了:“怎么我们一有了那个长生香囊的下落,你们俩就来了?” 李明朗一怔,是个猝不及防的样子:“你的意思难道是……怀疑我和我师哥?” “我毛线也没说,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三姨立刻昂着头说道:“怎么着,做贼心虚啊?我说怎么跟的这么紧,还以为是追求我大外甥女呢,合着是别有用心啊!” “你……你怎么能……”李明朗显然很少跟别人有过口舌之争,这一争,居然倒是外人怀疑太清宫自己的人,他显然是跟遇见了什么奇葩一样望着三姨,脖子一梗,是个“好男不跟女斗“的样子,硬是没有去理睬三姨。 三姨可没有见好就收,而是越发怀疑了,一闪身乘着风似的到了我身边:”你看见没有,被我这么一猜,嘴都不敢顶,那肯定心里有鬼!” “这个……”我跟李明朗也认识这么久了,没什么真凭实据,我是绝对不会怀疑他的,不过…… 我忽然反应过来了:“李明朗,初阳道长呢?” “七师哥?”李明朗也觉察出来了,答道:“他没跟上来,也许,他是想留下护着杨老太太吧。” “我四姑可用不着谁去护着。”三姨哂笑道:“是不是留在了那里,清扫现场呢!” 李明朗有些忍不住了,说道:“我们本来就是太清宫的人,根本没必要清扫什么现场!” 三姨也没觉得自己这个反客为主有什么不对劲儿,还是用一个咄咄逼人的口气说道:“那你倒是说说,那个时候,你们怎么就那么巧,听见我们拆墙呢?就算我不是太清宫的人,从那条路也看出来了,平时肯定荒了吧唧的,没有什么人经过!不是有计划,有预谋的话……” “我们确实刚巧从那边过去,不过是到一个库房里面去取东西的!”李明朗忍无可忍的说道:“既然经过,既然听见了,谁会对师伯的故居发出来那异响不闻不问?” “取东西……”我顺口也问道:“不知道是取什么东西,要到那么偏的库房去?” 李明朗微微一怔,神色看上去像是有点受伤,但还是答道:“是七师哥说正清殿的香烛不够了,是少见的珈蓝香,别处都不大合适,只要那边库房里面还存着。” 我不是不信他,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儿。 初阳道长,领着他来的么…… “要出太清宫了!”李明朗忽然说道:“陆荞,你小心点,外面就再也没有天罡气了!” “没有天罡气就活不了了?”三姨猱身而上,一双穿着及膝靴子的长腿利落的踩在了那外墙上,英气逼人的说道:“到了天涯海角也好,我们潭深镇的东西,就不会让别人给抢走了!” 李明朗英挺的眉头一拧,我也没工夫管他了,只能顺着那个小铁环的力道,也顺着那个外墙攀缘了出去。 结果一出了外墙,又是一股子怪异的力道冲了上来,三姨只顾着跟李明朗冷嘲热讽,根本也没有觉察出来了那个力道,猛地被掀翻了过去,纤细的身体重新跌进了太清宫的院墙内里去! 我一愣,这个力道,跟刚才卷走了那个卷子的邪风,是一模一样的感觉! 怎么,想要将我们这几个尾随者给甩掉了么! 一瞬间,我也觉察出来,那个怪风冲着我就卷了过来,宛如万千双手在把我往院墙里面推! 可是我手上的小铁环可不是吃素的,就算是这样,也坚持着将我往外引的力道,两个力道交错,我只觉得那条被小铁环牵引着的手臂快要给折断了一样。 “陆荞!”李明朗也觉出来了,拿出了一道黄符,口中念念有词:“今有清风,问彼凶吉,不疾不徐,为我所御……” 那黄符一下子就从他手上给飞了出去,暂时镇住了那一道风。 身上被人推的感觉消失了,小铁环也像是提了档,瞬时一个加速,拉着我就往前面冲。 李明朗也趁着那个风凝住,敏捷的跟了上来:“陆荞,你手上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算是……家里祖先对我的期待吧……” 我们这么一出来,那个风立刻解了禁, 但是却没有继续吹,而是就地散了。 这么简单,就放弃了?可疑! 不过,也不是怀疑的时候了,因为我看到了那个卷子,飘飘忽忽,奔着胭脂河的方向就落了下去! 手上的小铁环越来越奋勇了,带着我直接冲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面,但是没走了几步,我被一个高墙给阻拦住了…… 这里,是个死胡同! 小铁环是想着领着我跟刚才一样,攀墙而过的,但是往前一伸, 不知道碰上了什么, 小铁环居然跟触电一样,被弹回来了。 “诶?” “有结界!” 李明朗已经气喘吁吁的从我身后给追上来了,将我往后面拉了一下:“别伤到。” “我没事。”我回头望着他:“又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不用。”李明朗眉头一挑,脸又红了:“我……我也只不过是分内之事。”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爱紧张。 我叹了口气,望着这个巷子口,再回过头去,只见我们来时的路,也被封住了。 好端端的巷子,倒是成了火柴盒一样,四面没出路。 显然,成了瓮中捉鳖——我们就是鳖。 “我这一阵子运气一直不太好。”我望着李明朗,有点抱歉:“又把你给连累了,也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没有,”李明朗望着我,有点歉疚的说道:“我是想着帮你,可惜,终究没帮上过几次。” “已经很感谢了!”我说道:“只是……真不想有下次了。” 李明朗有点失望似的,但还是说道:“以前就跟你说过,如果我能有可以帮得上忙的,你就一定要告诉我,咱们就算做不成……那也是朋友啊!那……” “你不嫌弃的话,肯定是朋友!” “朋友……”他略略别过了头,换了个带了点刻意的开朗口气,接着问道:“你到太清宫来,就是为了长生的事情?” “对,”我点点头,想起来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忙接着说道:“其实这次来,我是专程要来找你的。” “找我?”李明朗像是高兴了起来:“什么事?” “璇玑珠。”我说道:“上一次,也是多亏了你,我才没被长生给吞噬了,一直等到了续命,活到了现在,所以,这个东西我现在用不着了,就打算着还给你……” 说着,我抬手将自己松开过的璇玑珠从脖子上面拿了下来,拉过了李明朗的手,交给了他:“可是还没等去找到了你,就碰上了三姨,全因为长生那个祸害……” 李明朗的手,好暖。 而且,虽然看上去修长白皙,却有点软软的。 让我想起来了奶油泡芙啊…… “咕……”肚子挺响亮的叫了起来。 又饿了…… 李明朗听见了,眨了眨眼睛:“你今天还没吃东西吧?” 吃……我吞了一下口水,讪笑道:“我,就是胃口有点岔气而已,我一点也不饿,真的!” “咕……” 人要撒谎,得先骗到了自己,显然我的胃明察秋毫,并没有被我粗糙的谎言给迷惑,叫的更大声了。 就算能控制着不去吃人,可是那个所谓的窟窿没有被填满,就还是解不了的饿! 李明朗显然不知道这个,而是从身上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了什么来,有点抱歉的说道:“你等着,我把这个结界给打开了,带你出去吃东西。” 说着,转了身,去对那个墙壁努力,但是奇招百出,却怎么也没有成效。 因为跟他离得太近,闻到了他身上那个好闻的味道,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觉得微微有点发甜。 是不是,跟奶油泡芙一样的甜? 我不争气的咽了一下口水。 李明朗那光润的额头就算是在冬日里面,也因为着急微微泛出来了点汗,回头望着我,有点抱歉的说道:“有点难弄……” 我屏住了呼吸,不去看他:“嗯。” 那个蠢蠢欲动的感觉,因为两个人的独处,又开始在心里小兽似的拱。 李明朗明明就没有阴气,怎么我也能有食欲? 难道,我这一阵饿的有点心理变态? 不为别的,就为咬人的心理变态…… 李明朗看我回过了头,以为我在失望,就越发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再试试,总会有希望的!” 他的气息,明明不算近,却闻着特别明显,像是一个移动的奶油泡芙塔,等着人撷取品尝一样…… 自从开始无休止的饿,连鼻子也敏锐了许多。 现在是个密闭的空间,根本出不去,我怎么躲! 小铁环也是非常着急,想着要突破了这个结界去找回了带着长生秘密的那个画卷,不停的闪耀的,愈发的让我心烦意乱。 “李明朗……”我尽力不让自己去看他:“我要是对你做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动作,你就把我给打昏了吧, 我……我不怪你。” “什么?”李明朗显然是没听明白,倒是更往我面前靠近:“你说的不该有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他颀长的脖颈上的喉结微微滚动着,那个奶油泡芙一样的味道在我心里不断的扩大扩大…… 我咽了一下口水,那个饥饿的感觉,要把人给逼疯了吧……我……又有点忍不住的感觉了…… “陆荞。” 正在这个时候,身侧传来了一个什么东西被打破了的声音,接着,那个檀香的气息,就算清淡,也在我的世界里面铺天盖地。 “程恪!” 随着那个结界被打破了,这才能看出来,我们其实身处的不是什么小巷子,而是胭脂河旁边那一片杨柳树林子!刚才的巷子,原来是那个疾风一样的力道,演变出来的幻境。 “你怎么来了?” 他总能在最合适的时候,为我做最合适的事情。 于我来说,他就是一个脚踏七彩祥云的英雄。 “知道你从太清宫里出来,我就过来了,”程恪轻描淡写的说道:“不是跟你说了,我在等着你么!” 是啊……他一直等着我呢! 如果不是因为那长生……我根本没必要跟程恪分开! 一股子对长生的厌憎卷上了心头来,将那个饥饿的感觉给压下去了,取而代之,换成了空虚和恶心。 而那个结界一被打破了,小铁环立刻重新在我手上大放异彩,那一股子力道,继续牵引着我向前跑,我赶忙说道:“程恪,你跟着我走,那个长生的秘密,就在小铁环指引的地方!” 程恪英挺的眉头一挑,牵上了我没戴着小铁环的那只手:“走。” “李明朗。”我回头望着李明朗,说道:“这一趟,有些个危险……” 李明朗却梗着脖子说道:“既然是太清宫出的乱子,于情于理,我也不能撒手不管!” 他修长的手,将那个还带着我体温的璇玑珠握的更紧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你就来吧。”跟一开始一样,程恪还是那个根本不把李明朗放在了眼里的样子,淡薄的说道:“希望你能查到了你想查的东西。” 李明朗望着程恪,还是个挺倔强的眼神,带了点年轻人特有的骄傲,说道:“那是自然。” 小铁环这个时候,已经认准了一个方向,拉着我的手腕就过去了。 果然,方向还是在胭脂河! 一路跑了过去,却发现,脚下的路越来越熟悉,这个方向…… 不出预料之外,居然是程恪的那个小庙! 小庙现在早就被那一场灌上长生汁液的大火给烧的损毁了,只剩下了一个狼藉的地基。 怎么,又是这里…… 而小铁环已经是认准了,带着我就锲而不舍的往那个地基里面冲。 这个是…… 等到了那地基之中,小铁环拉着我就蹲下了,紧紧的贴在了还带着焦土痕迹的地面上,像是想让我跟土行孙一样的钻进去。 这个焦土痕迹,有一点移动过的感觉,一些缝隙,有些错位…… “底下呢!”我望向了程恪:“那个被抢走了的小球儿,一定就在这底下!” 程恪自然会意, 修长的手在那个地面上重重的一拍,果然,瓦砾振起,能看到瓦砾下面,是有个地窖门的形状! 好家伙,千算万算,没算出来,程恪这个小祠堂的地下,居然也暗含玄机! 程恪修长的手抚上了那个地窖门的拉手,忽然一个记忆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来。 程恪他……来过这?不对呀……建造这里的时候,他不是已经被抽魂了么…… 第335章:定灵洞穴 在程恪的这个记忆之中,地点没有变,还是胭脂河边,但是景致就变的多了。 是百十年前的胭脂河么…… 还是夏天,胭脂河旁边柔美的芦苇正在清风之中微微起舞,空气里都是青草的味道,沁人心脾,有水草在河边星星点点的开了粉紫色的花朵。 “程恪……”一个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明明还很年轻,为什么这么着急,来给自己找墓地?” 跟在了程恪身边的,是阿九。 阿九还是戴着那个白色的面具,像是怕被人给看到了一样,小心翼翼的躲藏在了程恪的身后,从柔软的芦苇丛里穿行而过。 “没什么。”程恪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说道:“只是未雨绸缪。” “我知道,冬天那一次你差点死了。”阿九忙说道:“可是……买墓地,到底不吉利。” “事事追求吉利,大概也就没必要去当养鬼师了。”程恪淡薄的说道:“这都是命。” “其实……”阿九犹豫了一下,说道:“关于你和菖蒲的事情,我知道了一点。” “嗯?”程恪挑起了眉头来:“你知道什么?” “你喜欢菖蒲吧?可是菖蒲明明知道你的心思,却还是跟魏长生谈婚论嫁!”阿九的甜脆小嗓门染上了几分激动:“菖蒲还是要撩拨你,给你希望,让你为她做事,她这么做,根本就是在利用你,根本不公平!”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公平。”程恪还是完全没把阿九的话当回事:“自己的路,只有自己能选。” “我说,你现在选墓地,是不是……”阿九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道:“要为菖蒲死?” 程恪的脚底下微微有点停顿,但立刻说道:“我不会为了别人死。” 他是为了自己死。 自从听见了菖蒲跟那个师父的对话,他开始觉得,也许自己活下去,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需要他,不,是没有人真正的需要他。 他只是一件工具。 开始是因为罗家不想承担一个抛弃幼子的恶名,要顾全了家族里的面子,才容他在家里长大。 后来是因为罗程守想要长生,才让他进入了碧落门。 最后,是菖蒲为了理想抱负,还有自己的所有“迫不得已”,再请他帮着自己取到长生。 他忽然觉得很累。 但是身为一个工具,对使用者来说,这是工具该有的使命。 他在那些人的眼里,大概连一个累,也是不容许会出现的。 “程恪!”阿九忽然说道:“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活着!我……我不求别的,只要能看见你就行了!其实……其实……” 程恪停了脚步,转头看着阿九。 阿九那张躲在了面具后面的脸大概也僵住了,口中嗫嚅:“我……我是比不上菖蒲,但是,我可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 “不必了,”程恪顿了顿,答道:“你不要去和别人比。” 阿九一怔,略略低了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看样子,下了某种决心一样。 她……就是打这个时候开始,才非得要取代了菖蒲,做站在程恪身边的人? 不去比……她想取而代之! 要代替菖蒲,挽救程恪的命? 程恪却是毫不理会阿九纤细的少女心,只是停住了脚步,认准了一个地方,蹲下身子,用修长的手指丈量了一个什么方位,站起身来,问道:“离着中元节,是不是不远了?” “是没多长时间了……”阿九一脸的警惕:“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程恪淡淡的说道:“赴约。” 我知道,他要去赴什么约。 他要将自己在鬼门关打开的时候抽魂,让自己再也没有转世为人的机会。 阿九眨了眨眼睛,显然是在猜测,但是她没有猜测出来。 原来这个小庙的地址……是这么来的。 “这个地方很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菖蒲也来了,正站在了一丛芦苇旁边,抿着樱唇笑了:“玄阴地难得的灵穴。” 程恪没答话,转身走了,阿九回头看了菖蒲一眼,躲在了面具后面的那个眼神,像是恨不得将菖蒲给生吞活剥。 她一定认定了,是菖蒲要将程恪逼死的吧! 程恪抬头望着菖蒲,淡淡然的说道:“答应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做到。” 菖蒲美丽的眼睛也是非常热忱的露出了光芒来:“我知道,我也一直都相信。” 记忆像是烟雾一样,逐渐消散,原来程恪只是想起来了,地方是自己选的,但是之后的事情,他还是没能够想起来。 包括,选址之后,这个小庙是谁建造起来的,神像里面的头发是谁放的,而那个地窖,又是谁挖出来的。 等回过神来,程恪已经动手将那个小门给打开了。 “呼……”底下吹上来了一阵阴测测的风。 现在虽然也很冷,却是阳光下坦荡荡的干冷, 但是那底下吹来的风,却像是变态杀手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小铁环继续灼灼发亮,引着我就往下走。 程恪在旁边护着我,也跟了下去。 李明朗紧随其后,声音有点后知后觉:“这里是……定灵穴?好难得的地方。” “定灵穴?”我一边跟着那个小铁环跑,一边问程恪道:“什么叫定灵穴?” “定灵穴是玄阴地才有的地方,非常难找,”程恪淡然说道:“跟养尸地说起来相似,但是养尸地能保证的,是尸体不腐,而定灵穴,能镇压的灵体永世不得超生。” 让自己的灵……永世不得超生…… 我心里一紧,他当时的一心求死,是有多强烈! 但是……现在到这里来的话…… 我反应过来了:“如果咱们的灵魂被关在了这里的话……” “除非外面有人想法子相救,否则就再也出不来了。”程恪答道:“这个地方,连勾魂的阴差,也看不到。” 难怪! 将我们用那个小球儿给引到了这里来,该不会是想着将我们连带长生,跟当年的程恪一样,压在了这里? “李明朗!”我一边跟着那小铁环跑,一边回过了头大声说道:“你别被我们连累了,事情跟太清宫是没关系的!就是一个坑等着我们跳,你赶紧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李明朗却说道:“我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所以我既然下来了,就不怕出不去!” “你就算当我们的一条后路也行!”我赶紧说道:“如果我们出不来的话,你就在上面救我们……” 我话还没说完,只听身后“哄”的一声,那扇门已经重新关上了。 我心里凉了半截子,想也知道,是被人从外面关上的! 现在,这个对我们的“定灵计划”,就开始了么……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李明朗毫不在意,只是接着说道:“所以,只能一路追下去了。” 是啊,来不及了…… 程恪低低的说道:“别怕,我会让你出去的。” “我知道。” 就算我不想来,也没法子,小铁环会拖着我来的。 在一片黑暗之中,小铁环跟个萤火虫一样,带着一道指引着我前进的光。 不过……我忽然想起来了,程恪的棺材,是空空的放在了那个小庙里面的,难道,他的灵魂被那一束头发带到了神像之中,而他的尸体,还一直留在了这个地下? 上一次小庙被火烧的时候,我和魏浅承被关在了里面,倒是并没有发现,底下是空的。 还没从纷乱的思绪里面抽身而出,忽然隐隐然的,是能看见了一道光就在前面,跟小铁环的光遥相呼应,我心里振奋了起来,是那个小球! 小铁环更振奋了,拖着我就过去了。 那一道光点离着我们是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到了,忽然程恪却一把拖住了我:“别过去!” 小铁环还是将我的手臂给拉了起来,示意让我去拿,我不明所以的往那个小球周围一看,这才明白了,程恪为什么将我给拖住。 原来,那个小球,被凌空的挂在了一个什么地方,下面,是个大坑。 这里本来就是“地窖”了, 地窖下面还是个坑,感情对方是在玩儿“小鳄鱼爱洗澡”,挖掘下水道系统呢么? 小球悬浮在了坑的正中间,要是我没留心,被那个小铁环一勾就过来,现在整个人已经掉下去了。 低了头看那个坑,跟个无底洞一眼,连我这双能在暗处视物的眼睛也没法子看到尽头:“这……跟我们潭深镇的黑水潭差不多……” “这就是定灵穴的中心。”程恪沉沉的说道:“掉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 我吞了一下口水,那个作为诱饵的小球,就在外面眼前,却只能看,碰不到! 除非,插上了翅膀会飞…… 我望向了程恪:“这下子,可怎么拿?” “我来试试!”一直跟在后面的李明朗忽然说道:“也许,我能将那个东西给取下来。” 说着,利落的从怀里取出来了一道黄符,轻轻一吹,那黄符刚从他手里飞出去,本来是锋锐如刀的,可是忽然就直接的从那个黑洞之中疲软了下来,直接跟枯叶一样,掉进了那个洞里去了。 “这个是……”看得出来,黄符上面的气一下子就消失了。 “定灵穴当然能将阴气和灵气全定住了。”程恪说道:“这里,没法子用养鬼术和道术。” 难怪…… “哈哈哈哈……”一个很愉悦的笑声响了起来:“你们不是每次全能逢凶化吉吗?那就看看这一次,是不是也有法子跟以前一样那么顺利。” 是姥爷的声音! 他上次在大榕树里面被我给冲出来的伤好像已经好了,正饶有兴致的在坑的另一侧盯着我们看:“要拿秘密,先得冒险。” 简直不要脸! 程恪一双桃花大眼已经盯向了那个小球。 只要够到了小球,知道了长生的秘密,就可以……将他给除掉,救出姥爷来了! 而他,则想着让我们和长生,全落入到了定灵洞里,再也出不来…… 第336章:我在等你 “这个小球,不拿就不拿!”我转头跟程恪说道:“反正……那个秘密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咱们可以找魏浅承和菖蒲问一问,他们不是知道怎么使用长生吗?” 可是小铁环却不依不饶,还是一个劲儿的将我往对面去拉,感情那些个先祖们的意志,是宁愿让我去豁命,也不让我放弃了那个小球。 毕竟小球关系重大,是不能被外人道的重大机密…… 我一发狠,心里产生了逆反心理,抬手就要将小铁环给撸下去,可是那个小铁环继续大显神威,套牢在我手上不说,那个光芒还一下子将我的手也灼了一下子,跟触了电似的,将我的手打的通红。 程恪见状,拧了眉头,拉住了我想要撸下小铁环的手,沉沉的说道:“没用的,那些个先祖们,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置身事外的……” 对了,于他们来说,现在守护长生与跟长生有关的一切,那就是我的使命! “没错,没错,你想来也得来,不想来也得来,我不介意,就将事情这么给了结了。”附着在了姥爷身上的那个东西似笑非笑,带着点得意洋洋说道:“反正现在人也聚齐了,这样来一个一了百了,也挺好。” “我本来想试试看。”程恪拧起了眉头,说道:“却发现好像不行。” “因为不能使用养鬼术,所以你的行动也受限制了是吧?”我忙说道:“没关系,法子总会有的……” “不。”李明朗却说道:“我想程恪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 说着,他的手指向了那个小球下面。 我顺着李明朗的手看了过去,这才明白,为什么在一个不能使用养鬼术的地方,那个小球能够凭空悬浮着,原来是通过了一个用红线设计出来的机关,跟一个人用滑轮给挂在了一起,机关设计的很刁钻,只要那个小球解开了,那个机关就能松开,挂在下面的人,就会掉下了那个深坑! 刚才太慌乱,这么明显的东西都没看到,也真是服了自己。 而被倒挂在了那个红线另一端,出境岌岌可危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那个男人虽然跟我和李明朗的岁数接近,但是气质是说不出的淡泊慈悲,说不出的仙风道骨,人长得是一种带着点古典的周正,尤其是一双饱含着悲天悯人,带了点忧虑的大眼睛,让他看上去很像是传说之中的谪仙。 隐隐约约是有点眼熟,但是我确定我不认识他,他是谁? 望向了附着在了姥爷身上的那个人,我咬牙道:“太卑鄙了,居然把无关的人也拉扯了过来做人质,实在不要脸!” “无关的人?”那个附着在了姥爷身上的人在定灵穴对面望着我,忽然大笑了起来:“他明明身为罪魁祸首,倒是成了无关的人了,简直可笑……” 罪魁祸首?我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难以置信的望着那个被挂在了红线下面的人,喃喃道:“难不成,那个人……是澍玉道长……” 之前他一直是化装成了一个老头儿的造型,但是想也知道,他既然是第一个使用了长生的人,那肯定是第一个通过了长生,长生不老的人。 这就是,他的真面目吧…… 那个长生的魂魄念之不忘的主人。 “那个铁环是个什么东西?” 这会儿,他也看到了我们,一双带了点苍凉的眼睛望向了我:“你们不要管我了,赶紧用长生将那个家伙连带长生本身,一起丢进了这个洞里去,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只要将那个球给拿下来,道长你就……” “我早就该给自己犯下的罪责赎罪了,这能成为我一个机会的话,那我求之不得!”澍玉道长忙说道:“快点!” “就算是这样……”我犹豫了一下:“怎么使用长生……我还不知道呢!” 澍玉道长一听,说道:“这个……我当初使用,也只不过是将长生给握在了手里,等着长生上面蔓延过来的力量,跟自己融为一体之后就可以了,但是对别人使用长生,还真是没有过……” 堂堂一个制作者,居然对长生各种功能都没摸清,真是让人很想吐槽。 完了……看来那个秘密,只有钻研长生那老头儿书写的小球里面才有! 怪不得……小铁环非让我将那个小球给拿回来不可! 对了,之前那个秘密是怎么说的来着……长生给的东西,只有长生才能够收回来…… 我忍不住继续往怀里摸,现在, 长生要怎么使用才行?总觉得,没有什么能够让我试验的机会啊…… “也或者,长生是我制造出来的,我死了的话,长生也就没有了!”澍玉道长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赶忙说道:“这样吧,你们将小球拿下来,让我掉进去试试!” “人命关天,怎么就能说试就试!”我只得说道:“现在……现在……” 小铁环的催促让我心烦意乱,而对面的那个姥爷居然还能喜滋滋的:“你们慢慢想,反正对我来说,你们能一起死的话,就最好了……” “总不能,一直这么僵持下去!”澍玉道长吸了一口气,说道:“ 陆荞,快点,将小球给拿下来看!那里面不是有长生后来的秘密么!我这条命没关系,死也就死了……” 如果,只是掉入到了定灵穴里面。却死不了,只能忍受着那种深陷洞底,没完没了的孤寂——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小铁环在催促,冒充姥爷的那个家伙在催促,澍玉道长也在催促,似乎千斤重的担子,一下子全落在了我自己的身上。 “不要着急。”因为怕那个小铁环将我给拖下洞口去,程恪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我来想法子。” 李明朗那是真的着急了,可惜也只能盯着澍玉道长,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 “其实,为了一个长生,兜兜转转,我也已经等了很久。”冒充姥爷的那个人侧过头去,像是挺怀念似的,说道:“程恪,你死过,活过,也还是没变,老样子……得到一点暖,就要拼尽全力的还,这其实挺没意思的,做人放松一点也没关系,我倒是建议你能为着自己来活,人情债么……纵然欠着又怎么样?又不会生利息……” “生利息……”程恪眉头一挑,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事情一样。 “程恪,人越缺少什么,就会越在乎什么。”附着在了姥爷身上的那个人摇了摇头,是一个挺遗憾的表情:“你缺少的东西实在太多,所以你在乎的,也就越多。” “并没有。”程恪拧了眉头:“不要露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模样。” “我不了解你,还有谁了解你?”附着在姥爷身上的人叹了一口气:“对你好的人实在太少,所以只要一点点的恩惠,就可以让你铭记于心,甚至把命拿出来也无所谓,不知道说你是重情义好,还是没出息好……” 那个附在姥爷身上的东西更年期一面碎碎念着,这里又有一段记忆,被程恪给想起来了!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满身是伤,一步一步在青翠的芦苇丛里面穿行而过。 就算身上血肉模糊,他还是保持着那个骄傲的,挺直的,利刃出鞘一样的仪态。 是夏日里的四五点钟样子,天色微微的有点发白,却还没有全亮。 清晨特有的微风扑面而来,特别清爽,可是程恪只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气。 他一直最爱整洁,所以这样的狼狈让他很不习惯。 但是他没有高兴也没有悲伤,只是平平常常的往前走,那颗心,像是连跳也不再会跳。 还活着,没死。 是啊,因为还有事要做。 他的怀里,有那个装着长生的盒子。 我明白了过来,是菖蒲死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吧!那个被染上血的婚礼之后,他跟魏浅承一定是好好的打了一架,两败俱伤之后,他带着长生出来了。 魏浅承有没有在这样一场比试之中放水,不好说。 但程恪在意的不是这个,他开始觉得,往那块给自己挑好那墓地去的路,居然是意料不到的漫长,走来走去,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 “呼……呼……”水鸟从他的耳边欢快的掠过。 这好像是世上唯一愿意跟他亲近的东西了吧? 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程恪。”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了他给自己选好的墓地前面。 罗程守。 他那一张看上去正气凛然的脸,露出了一个十分满意的笑:“我就知道,你什么都做得到。你就是咱们罗家,唯一的希望!你没有辜负我对你的信赖……” 罗程守的眼睛望向了程恪的怀里,更满意了:“嗯,你拿到了,这很好,给我。” 他伸出了那只手。 那只曾经将狐狸毛大衣披在了程恪身上的手。 程恪昂起了头来,声音跟表情一样的淡然:“这个东西,不是要给你的。” “你说什么?”罗程守皱起了粗重的眉头来:“我没听清楚。” 他又不聋,怎么可能没听清楚,自然是为了那个可笑的面子,给程恪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是程恪没吃这一套:“我说了,这个东西,不是要给你的。” “唔……”罗程守却并没有意外:“你认识了一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你什么都可以抛弃,是不是?就连你的血脉之亲也是一样!你问问自己的心,你这个血肉之躯,是怎么来到了这个世上的!” “我宁愿,从来都没有来到这个世上过。”程恪一双桃花大眼对上了罗程守的眼睛,沉静如水。 天色越来越亮了。 “现在,你背叛了魏长生,那个女人也已经死了,我不明白,你到底还为着什么。”罗程守侧头,带了点怀疑望着程恪:“难道,你想着自己独吞?可是长生这种东西……你确定你有魏浅承的本事?如果把你放到了十八层地狱一样的那种折磨里,那你大概会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死。” “这是我的事,”程恪那双桃花大眼因为不耐,带了点狠厉之色:“不用大哥你来操心。” “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罗程守逼近了程恪,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所以你更应该……” “我也知道,程天诬陷我,而大哥默许的事情。”程恪毫不畏惧的望着罗程守:“我还知道,大哥做了那个千头瓮,是想着用千头瓮保护自己修炼邪术的事情,我还知道,大哥本心是想着用邪术……” “够了!”罗程守宽阔的额头上,爆出了一道道的青筋:“总而言之,你今天是铁了心的要造反!” “我没想着再跟大哥有任何瓜葛,”程恪还是沉静的说道:“所以,也希望大哥不要再纠缠我,咱们,从此以后,各走各的路。” “好哇……”罗程恪像是将之前在微笑着的那个面具也给扯下来了,换上了本来该有的那个冰冷神色:“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兄弟,可以反目成仇了?” 那个“了”的话音还没落,他对着程恪出了手。 放在了平时的话,罗程守根本就不是程恪的对手,可是偏偏程恪现在这个样子,正是个可以拼一拼的好机会。 趁人之危,事半功倍。 程恪一点也没有退缩的就还了手,罗程守的留仙索用的也很熟练,可是终究比不上程恪的闪避和抵御的那个速度。 罗程守劳动了半天,却一直也没有明明已经重伤的程恪身上占到了便宜,眼看着那长生就在眼前,却根本得不到,像是有些个着急了。 程恪表面上波澜不惊临危不惧,可是他在算着自己必须要抽魂的时间。 一天也不想多等,他想要跟这个世界告别。 跟魏浅承那一争,已经是拼了命,他甚至想着,就这么死了也好……但是就这么死了的话,那来到面对着来生,来来生,终究没有抽魂干脆。 自己的生死,自然要自己来决定。 罗程守像是看准了程恪的左肩膀伤的厉害,手头上的方向一改,奔着程恪的左肩膀,毫不留情的就穿了过去。 程恪想躲闪,但是偏偏后背也有伤,所以心有余力不足,他的左肩膀被穿出来了一个透明窟窿。 疼……但是没关系,不过是这种程度的疼而已。 我心里一颤,这种淡然……他经历过多少次比这次还厉害的疼? 罗程守露出了一个自得的笑容,伸手就往程恪怀里的盒子抓。 程恪却正在罗程守眼睛里面是个贪婪目光的时候,抓准了那个机会,毫不手软的就将罗程守的手给反扭了过去,只听“喀拉”一声脆响,对养鬼师……不,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终要的右手断了。 断成了一个再也接不好的样子。 罗程守带着个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右手,甚至连惨叫还没来得及发出的时候,程恪乘胜追击,在罗程守的后脑上重重的击打了一下子,罗程守两只眼睛一反插,就倒了下去。 “腾”的一声,罗程守身体上笼罩出来了一层黑雾。 是他预备种在了程恪左肩膀空洞之中的蛊虫。 程恪直起了腰来,微微抬起了手来,一道青白色的火焰滚过去,将那些个蛊虫全噼里啪啦的烧死了。 但是与此同时,因为阴气损耗的过重,程恪的脚步更加虚浮了。 他开始站不稳,眼前的视线,也在发红发黑。 甚至天地,也开始旋转了起来,就算他还是坚持着,可到底也像是到了一个极限了。 “程恪……程恪……”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了有人在喊他,可是他已经没法回头去看那个喊他的人到底是谁了。 “阿九么……” “我是阿九!”一阵由远及近,十分慌乱的脚步声到了自己的面前:“程恪,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的,就早在这里等着了,可是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了一些……” 现在过来的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畏缩少女了,而是菖蒲身边的芙蓉那个娇俏清丽的模样。 对了,阿九是在菖蒲死之前,就谋划过这一件取代菖蒲的事情,不过后来失败了,芙蓉当了替替罪羊。 要是……我说要是,阿九那个时候成功的变成了菖蒲的话,后面的这些个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的“要是”。 “没有,你没有来晚,”程恪有点吃力的张了口:“你带着我,到鬼门关,我要抽魂……” “还是……为了菖蒲?”阿九的声音带了点难以理解:“是不是,菖蒲就算死了,你放弃了转世重生的机会,也还是要等着她?为什么……为什么?” “现在……没心思说,不好的回忆,也不想回忆了。”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映出来了终于变成碧蓝色的天空,觉得这个颜色真好看。 至少,比鲜红色好看。 “所以……” 程恪这话还没说完,却听见了阿九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来。 他费力的侧了头,发现浑身血渍斑斑的罗程守站在了阿九的身后。 程恪伤成了那个样子,就算是于他来说“重重”的一击,也没法子将罗程守陷入昏迷太久。 失策…… 那只没断的手,探到了程恪的怀里去:“事情冥冥之中早有注定,长生,到头来,也还是属于我……” 是啊,程恪现在连抬起手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的这么看着,罗程守的那只手,拿到了那个装着长生的盒子,也轻轻松松的打开了。 长生夺目的光彩刺了程恪的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罗程守的笑声像是有点失控:“我的……我的!” 做了这么多,白费了啊…… 程恪想要在自己沉重的眼皮垂下之前,再看一眼那碧蓝色的天。 “那是程恪的东西。” 忽然阿九发出了一个憎恶极了的声音:“你还给他。” “笑话,你又算是什么东西?”罗程守的声音还是陷落在活的长生的狂喜之中:“正好,我就来试试看,长生给予我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力量吧……” “你试试看!”阿九的声音,终于跟我认识的那个阿九一样,发出了一个阴森森,毒辣辣的感觉! 接着,只听“哗”的一声,像是有什么液体被打翻了。 “啊……” 一声惨叫,像是痛苦到了无以伦比的惨叫,扭曲变形,连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了。 阿九对罗程守,到底是做了什么? “我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我送你去!你能不能,不要死?” 那是最后传入程恪耳朵里面的声音。 因为程恪这个失去意识带来的黑暗,这段记忆散开了。 我重新回过了神来,看着隔着那个定灵穴的姥爷。 “当年你下手还真是够狠的。”姥爷晃了晃自己右手:“对养鬼师来说,右手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命!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种事情,我会怎么样?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件事情……什么事情?难不成,他经历过了那个来路不明的液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那应该,就是纵使他使用过长生,也没有自己身体的原因吧? 可是昏迷之后的事情,程恪想不起来了。 而当时罗程守只知道玄阴地上程恪选的墓地,却不知道程恪要埋葬自己的目的。 后来的那个庙……到底是谁修建的? “所以现在想想,你为了一个女人,付出了那么多,值得么?”罗程守摇了摇头,意兴阑珊:“要不是为了找回长生,我是绝对不可能继续将你唤醒了,但是能当门钥匙的不多,。机会我没法子错过,所以……虽然事情还是有点超出了意料之外,可长生能重新现世,那就很好,我做的一切,全值得。” 这么说,他蛰伏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着我,来唤醒程恪。 “所以……”附在了姥爷身上的那个人继续望着程恪:“我等着你,将长生给我,等了百十年了。” 第337章: “精彩,还真是精彩……”忽然一片寂然的洞穴之中,传来了拍手的声音……和菖蒲特有的,那种仙乐一样的声音。 菖蒲……也来了! 我转过头去,果然看见了菖蒲正鬼魅一样的站在了我们的身后,不知道她默默的听了多久了。 “她是……”李明朗有点难以置信:“是上次在养尸地里面见到的那个……” “不,已经不是那个了……”我抿了抿嘴:“这是那具尸体原本的主人,回来了。” “还阳?”李明朗这就反应过来了:“她也用过长生!” “我就说今天人来的齐,”姥爷嘴边是个狞笑:“没想到,越来越齐,当年的那些个故人,是不是都还得济济一堂一次?” 就差魏浅承了。 “谁跟你是故人?”菖蒲走近了那个深坑,露出一个美艳极了的笑容来,那定灵穴里面吹出来的阴测测的风,将菖蒲柔顺的头发给吹了起来,她一双美目闪烁:“原来当年的那个事情,是你做的。” “我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件?”姥爷望着菖蒲,弯起了嘴角:“要不,你来说说看?” “程恪,那个事情,我讲给你听!”说着,菖蒲过来,握住了程恪的手,一脸的诚挚:“有一些,你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程恪侧了头,没说什么,可是因为跟程恪之间的阴阳御鬼之术,他看得到的东西,我也看得到。 是个大冷天,天上雪花漫漫。 菖蒲从外面回到了潭深镇,见到了一辆清油马车在祠堂外面停着,马车旁边还站着两个穿着西川服饰的人。 菖蒲没管,就径直进了屋里去。 屋里暖意融融,扑面是个让人舒服的风。 菖蒲的师父正背着手,望着满桌子的灵位。 灵位码的整整齐齐,菖蒲行了礼,那个已经是垂垂老矣模样的师父回过了头来,望着菖蒲:“回来了。” “回来了。” “长生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菖蒲犹豫了一下,说道:“跟先前计划的一样。” “那就好。”菖蒲的师父说道:“等了这么久,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他们说的是关于菖蒲假意靠近魏浅承,骗取长生的事情。 “师父特地叫我从碧落门回来,为的就是这件事情?” 菖蒲心里疑惑了起来,之前师父跟她说过,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让魏长生起疑心,碰面也能免则免,可是这一次…… “也不过是问问近况,有什么问题么?”师父望向了菖蒲,口气也是不容置疑的。 师父还是师父,菖蒲没有看出了什么异样来,而以菖蒲的本事,基本没什么术能躲过了她的眼睛。 “不敢。”菖蒲心里滚过了一阵不安,透过了窗户,看到了那个清油马车,接着问道:“师父,外面的客是西川来的?” “不错。”师父侧头说道:“罗家,你还记得么?” “罗家……”菖蒲想了想,道:“记得,小时候跟师父去过。” “记得就好,那是罗家现在的少当家。”师父透过窗户望过去,说道:“小时候你还见过,只怕现在已经不记得。” “是么……”菖蒲答道:“现在还有印象的,只剩下上次跟师父去相看的那个小男孩儿了,当时还玩儿的投缘,只是不记得,他叫什么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是那样孤僻。” “你还记得那个孩子?”师父倒是一个微微发怔的样子:“记得几分?” “几分?”菖蒲没想到师父居然对那个小孩儿这么有兴趣,就答道:“只记得,他跟我说过,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想必现在,他早就忘记了吧。” “朋友么……他不会忘记的,”师父喃喃的说道:“也许这一辈子,也真的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师父, 您跟那个小男孩儿很相熟么?”菖蒲有些意外。 这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 “唔,不过是听说的。”师父的这个腔调,倒像是在掩饰着什么似的:“而且,现在,他也在碧落门。” “哦?”菖蒲更意外了:“倒是巧。” “嗯。”师父像是想了想,接着说道:“既然有之前的那个交情,你可以跟他多多接触,说不准,他能在夺取长生的这件事情上,帮上了你的忙。” “是。”菖蒲更疑心了,这夺取长生,是重中之重的秘密,要别人的帮助,是不是有点…… “你记住了,他叫程恪,”师父说道:“未必承认自己姓罗。” “程恪……”菖蒲一下子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人? 上次见过,跟在魏浅承身边,得到魏浅承重用的,好看是夺目的好看,却总是个清清冷冷的样子,难怪是有点似曾相识的,原来小时候还真的认识! 是了,如果他自称姓罗,自己一定能想起来,偏偏并没有…… “记住了师父的话,对他好一些,会有惊喜的。”师父的声音含着点愉悦:“但是,别让他看出来,你有什么目的,只要对他好,就够了,小时候的事情,自然要说,尤其是这一句‘唯一的朋友’。” “是。” 我这就明白了过来,显然这个师父,已经被罗程守给附身上了啊!他应该是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潭深镇的计划,本来是想着从菖蒲这里下手,但是机缘巧合,知道了菖蒲和程恪的那一点因缘,居然就趁着程恪和菖蒲这一点点的关系,想让他们两个联手,从魏浅承手里,将长生给抢过来! 这个算盘,打的简直啪啪作响! 至于程恪说的,他使用的那种邪术,难不成就是这种附身的法门? 我有点猜到了,菖蒲和程恪,在碧落门里面发生的事情了…… 果然,菖蒲回到了碧落门之中,在一个制造出来的“偶然”里,请程恪帮着她推秋千。 秋千一荡,菖蒲那曼妙的嗓音,就唱出了她在西川的时候,教给了程恪的那一首歌儿:“秋日碧空洗练长,小儿秋千上下忙……” 她感觉的出来,那首歌儿一出口,程恪推秋千的那手,停滞了一下。 接着,菖蒲说道:“每当我坐秋千的时候,总会想起来了这首歌,我在西川,还有一个朋友呢!可惜……好久不见,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也许早就不记得我了,不过我倒是一直没有忘记,他喜欢豆沙包。” 程恪自然是没有忘记的:“菖蒲……你喜欢红色。” “你怎么知道?” “那个喜欢豆沙包的,是我。” 程恪唱起来了菖蒲教给他的那一首歌儿。 菖蒲自然是个又惊又喜的样子:“隔了十来年,原来还真能跟你再见!这是不是缘分?” 当然,这当然是缘分。 “可惜……我是为了长生,才来到了魏浅承的身边,”菖蒲叹:“许多迫不得已。” 家族的使命?完全又跟程恪吻合在了一起。 程恪就算还是一个平平淡淡的表情,那桃花大眼,忍不住也灼热了起来。 是啊,天底下,他能有一个“同伴。” 这是对程恪来说,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罗程守,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连自己的弟弟这么一点儿愿望也要利用……不,也许一开始,他就只是将程恪给当成了一个工具,而不是所谓的弟弟吧。 对他来说,哪有什么亲情,只有长生。 程恪那一张脸,终于能真正的挂上了一点憧憬,挂上了一点希望,他不再是那个槁木死灰一样的人,他开始小心翼翼的,对菖蒲好。 他望向了菖蒲的眼睛,明显有心动。 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大概是什么也比不上的刻骨铭心。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 进入到心里的程度越深,拔出来的时候,也就越疼。 而慢慢的,程恪那种近乎稚拙的认真,居然也让菖蒲开始心动。 她知道,程恪有多少,就会给她多少。 而且程恪从不说谎,他从头到尾,都是真的。 跟浓墨重彩到妖艳的魏浅承比起来,程恪的好像是干干净净的水墨画,黑白分明。 她对魏浅承是喜欢的,可是现在对程恪,也是喜欢的。 矛盾么……只是难以选择吧,毕竟两个都好,没法分出了上下高低,而且两个人心里,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她没想着去抉择,因为就算是属于自己的事情,也没有那个权利去抉择,她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潭深镇,为了师父,为了家族的荣光。 她又跟自己说了一次,她不是为了自己。 程恪跟她看星星的回忆,魏浅承在大雪天为她披上了披风的回忆交错着出现在了脑海之中,都好,他们都好。 她对程恪和魏浅承的态度,都未必是欺骗,我想她是真心的,不过真心有两颗。 中间还夹着一个长生呢! 但是她不乐意去承认,她陷落在这里了。 好像给别人眼前晃动怀表的心理医生,倒是将自己给催眠了一样。 过了一段时间,师父又来了。 “师父。” “菖蒲,长生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是……” “还是老样子?你已经虚度了太多的光阴。”师父一双鹰隼似的眼睛望着菖蒲,像是把她心里的那个不忍全看出来了:“你需要知道,你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是啊,她周旋在了魏浅承和程恪之间的时候,已经不短了。 “我跟你说一件事情。”师父表情认真:“不过,你需要死一次。” “死一次……” “没关系,长生能让你死而复生,”师父的声音带了点迫切:“潭深镇等长生回去,已经等了太久。” “可是……” “你可以去找魏浅承去学那个阴阳御鬼之术。”师父说道:“然后,你死而复生之后,还是可以跟程恪在一起,既然你以后的生命是永恒的,作为你的鬼,程恪也会是永恒的,长相厮守,不是很好么?我知道,你沉溺下去,出不来。” “那魏浅承……” “他是潭深镇的叛徒魏长生。”师父严厉的说道:“难道,你真的被魏长生给迷惑了?这个碧落门,是咱们潭深镇的宿敌!你不是不知道!再说,你迟早要背叛他,以他那个狠厉的手段,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会不会善罢甘休,你猜也猜得出来。” 魏浅承的狠,菖蒲自然见识过许多次。 “答应师父,这是你的机会,别让我们等太久。” 原来这个阴阳御鬼之术的主意,居然是这么想出来的! 她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她选程恪,她选长生。 从魏浅承那里将长生拿到了之后,事情就全做完了,程恪会等着她的,她相信。 等到以后事情完成了,跟程恪说的一样,她们可以一起走,到了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重新开始。 而程恪也答应了,就算他本来不太情愿。 这让菖蒲居然莫名其妙的带了些个成就感。 他为了她,他全是为了她。 第338章:脚踩红线 我心里也跟着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了起来。 其实想要两全其美,这也是人之常情,有钱人在古代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也挺常见,可是我却觉得,菖蒲对程恪的那种喜欢,参杂了很多不必要的东西。 完全是个“没鱼,虾也好”。 那漫天风雪之中,她跟她师父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分不出来。 她跟我不一样,我在整件事情里面,也只不过是个打酱油的“影子”,没谁对我有什么期待,她身上,却肩负了很多的“希望”。 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菖蒲的记忆开始杂乱交错,一片一片,全是程恪对她的好。 程恪那一双映出了她来的桃花大眼,成了她最深的记忆。 澄澈又认真,只让人觉得,他信得过,值得依赖。 程恪其实不大会表达自己,能给她的,也不过是那种平平淡淡的好。 一帧一帧秀恩爱的画面蒙太奇一样的闪过,是啊,她全没忘,她更希望程恪也不要忘。 他要等的人,是她才对。 包括她在夏日里给程恪做的冰镇酸梅汤,还有那个雪天里,倒在了回廊里面的程恪,她是怎么样极尽温柔的在照料。 她自认为自己对程恪不坏。 可惜,她至今不知道为什么,那次程恪醒来之后,就开始对她产生了疏离。 她也疑心过跟师父的对话被程恪听到了,可是她又不信,程恪真的听到了那种话,却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不来找她来讨要说法。 抱着一种侥幸,和一种对程恪的“信赖”,她还是愿意跟程恪继续之前的计划。 她早认定了,程恪就是她的,根本走不脱。 直到有一天,那个师父,在菖蒲的面前,露出了马脚来。 师父开始时常在菖蒲面前露面,言谈之间,问的全是很魏浅承和程恪有关的事情。 以前师父对这种事情,几乎是难以启齿的,因为师父觉着,不用真本领,而是用这种“骗术”来拿回长生,简直是身为养鬼师的耻辱,能不提, 就绝对不会提,就算偶尔说起,也不过是让菖蒲注意安全,不要被魏浅承给发现了。 而现在师父谈起这个,不仅热忱,还带了点不该出现的幸灾乐祸。 似乎在迫不及待看程恪和魏浅承得知自己上当受骗之后的样子。 菖蒲本来也是个聪明人,她想起了那天看见的,西川来的清油马车。 再一次跟这个师父碰面的时候,她开始谈论起了西川的术来:“要说邪术,还是对西川有兴趣,潭深镇禁止使用邪术,倒是也让人遗憾。” “邪术这种东西,确实是西川独善专场,只不过有不少以人养人的邪术,就连西川,也没法子明目张胆的用。”师父也是个挺遗憾的模样:“其实只要好用也就是了,何必还要去纠结是不是以人养人,这世上弱肉强食,也不是第一天,这个禁令,简直虚伪。” 菖蒲也就确定了,果然,师父身上有蹊跷。 之后的事情,我就记得了,因为程恪曾经想起来过,菖蒲为了将附着在自己师父身上的那个灵体给驱逐出来,让程恪将他师父抓到了大榕树那里去吸魂。 事情到了这里,也就说得通了。 后面的事情,菖蒲没有回想,记忆到了这里,中断了。 但是我还是疑惑了起来,如果菖蒲发现了师父不对劲儿,后来又为什么还是按照了师父说的话,去跟程恪背叛魏浅承,重新获取长生? 菖蒲还是想要握紧了程恪的手:“程恪……” 程恪将手没有犹豫的抽了出来,说道:“不管具体是怎么回事,也已经都过去了。” 菖蒲咬了咬牙,一双美目望向了我:“还是因为她?” 又是“有事赖小秃”的黄金定律。 “你也用了长生了,所以现在你怕长生毁灭了,会对自己产生了影响么?”姥爷扯了扯嘴角,是个我真正的姥爷绝对不可能露出来的,阴测测的笑容:“程恪,这就是你之前死心塌地对她好的女人,她为的什么?她还是为的自己。” “你不要听他的,我这次来,是为着你,不是为了长生!”菖蒲一双眼睛盯紧了程恪:“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当初用完了长生,就不会还给陆荞了!” “当初的那个阵势,你就算不想还,那也是不得不还啊!”姥爷那一双贼眼,果然把什么都看了一个门清:“何况, 你还想让程恪继续给你当牛做马呢,还不想撕破脸不是?到现在,知道长生会成为自己的软肋了,才腆着脸过来给自己伸冤的吧?” 姥爷顿了顿,旋即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说道:“你把记忆拿出来了?那也就是,把你自己在当年做的事情,全推给了我,可是但凡有点脑子的就明白,你要是真心为程恪,那最后,为什么还非得去要长生?” 姥爷倒是跟我想到了一起去了,菖蒲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他是在挑拨离间!你相信我就好!”菖蒲还是不死心的拉住了程恪的手,诚恳的说道:“你听我的,跟我出去,这跟长生有关的事情,不要再管了,可以么?长生本来就是一个祸害,只要跟长生扯上关系,不管是你我,还是魏浅承,哪一个人得了好下场?” 我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这简直是吃饱了骂厨子啊,刚凭着长生停止了腐烂,能够重生为人,这会骂起了长生,倒是毫不嘴软,也真是够让人无语的,我要是长生,非得当场跟她抓挠起来不可。 想到了这里,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长生,心里更加犯难了,长生拿出去的东西,只有长生能收回来,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软肋暴露在外,菖蒲这是不放心吧? 可是具体,我要怎么做? 显然,关于长生的秘密,她确实是知道了。 “你们不要吵了!”澍玉道长做了千百年的老好人,到现在自己成了“人质”,也还是要坚持贯彻老好人的方针路线到最后,居然还劝了起来:“现在还是先把那个小球拿出来,拿出来再说!” “你是活够了,一心求死,可是他们真要是帮你做了这个决定,那是非成败,他们自己不就得担着责任么!”姥爷摇了摇头,说道:“ 好蠢,好蠢,真是一个比一个蠢,不过也幸亏你们蠢,才让事情失控了之后,还能挽救回来。" 长生给的东西,只有长生能够拿回来,也就是说,只有掌握长生的我,有这个将罗程守灵魂给收了。 我望着那个小球,实在有点百爪挠心,转头看向了程恪,程恪这个时候,却松开了菖蒲的手,低低地跟我说道:"你别着急,趁着刚才的那个功夫,我已经将那个机关看清楚了,我来试试。" "你试?"我心头一紧:"根本用不了养鬼术,要怎么试?" "用不了养鬼术,就不用了。"程恪一双桃花大眼看向了那个机关,拿出了一卷子红线,稳稳当当的拴在了那个机关上面。 诶!我有点猜出来他要干什么了:"难不成,你是想着……" 程恪颀长的手指拉了拉那个红线,确定红线是结实的之后,转手交给了我:"抓紧了,不要让这个红线软下来,要保持住一个绷直了的形状。" 跟我猜测的,一样! "可是……"我望向了那个深深的定灵穴:"只要一个松懈,那你就……" "我不会松懈的,"程恪轻描淡写的说道:"只要你不松懈。" 说着,程恪的身体利落的一翻,跟一个卖艺的人一样,两脚踩在了那个细细的红线上面! 他想要用这道红线,以走钢丝一样的形式,将机关打开,同时救出了澍玉道长和拿回小球! 这个险,冒的天大,只要失足的话…… "程恪……"我努力不让拉着红线的手发颤,可是自己的声音却忍不住的发了颤:"咱们是不是,还能想想别的办法?"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办法,除了我,谁也没法子酱那个小球和澍玉道长全弄下来。"程恪不会呼吸,所以气息还是稳稳的:"再说,我相信你。" 可是,我都不太相信我自己! "程恪,你这是干什么!"菖蒲的声音也带了几分难以置信:"你没必要非得搭上自己这么做,这里是你亲手挑选出来的定灵穴,难道你忘记了,只要掉下去,就永远也上不来了!" 程恪没有回答菖蒲,因为自己是没有重量的,所以行走在那一条绷直了的红线上,尤其是要注意保持平衡的,加上,那定灵穴里,还时不时的会刮过来一阵一阵让人冷的刺骨的寒风,让红线一点一点摇晃着! 这种事情,玩儿的就是心跳啊! 我要是有心脏病的话,估计受不了这个刺激,当场就得躺下来吐白沫,可是现在我连失去意识吐白沫翻白眼也不敢,红线还在我手上呢! 就连李明朗,也给程恪捏了一把汗:"他这个样子,冒险未免太大!" "程恪的胆子一直都不算小。"姥爷看着走在了红线上的程恪,却是一个正中下怀的样子:"看看这一次,谁的运气好!" 说着,他藏在了棉袄下面的手,微微抬起来了,我立刻大声说道:"你想干什么?" "告诉你就没趣味了,你就乖乖看着吧!"说着,姥爷那双干枯的手,食指和拇指微微一捻,当时就对着程恪脚下的红线打了过去! 他手里的东西像是武侠剧里面的暗器一样,居然十分精准的命中了那细细的红线,让那个红线, 立刻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那红线一动,站在了上面的程恪那颀长的身影,也禁不住左摇右晃了起来,我心头一颤,只要他的脚稍微从红线上移动了的话…… 下面是爬不出来的定灵穴!很有可能,就是生死永别! 不,他早就已经死了。 红线这么一动,那澍玉道长也跟风干咸鱼一样,左摇右晃了起来,他那一双眼睛也是悲悯的看着程恪:"你怎么就非要一意孤行?你将那个小球拿下去,让我掉下去就算了,好歹你身上,还连接着陆荞的命,可是我不一样,我就算永远回不去,也没人等着我!就当,就当这是我对长生的一场赎罪,行不行? "赎罪?"程恪就算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跟澍玉道长答话:"只怕澍玉道长要做的事情,还有更重大的,怎么能为了区区一个小球就掉下去?未免,太过不值了。" "这……" 就算这个时候,程恪还是能保持住了那个利刃出鞘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锋芒! 我像是被他的那个自信给感染了,也拼了命的让自己的心稳定下来,心稳定,手也就稳定了,程恪停了脚步,十分巧妙的跟着那个晃动的幅度来摇晃身体,居然跟"共振"一样,勉强等到了红线自然停止了震颤。 姥爷见状,满口说着"没劲。" 手上却更加用力的去搓弄着那来路不明的小黑球,要冲着那条红线给打过去! 菖蒲自然也紧张了起来,但是这里根本没法子施展任何的养鬼术,她根本就没法子帮程恪! 陆陆续续的小黑球子弹一样的冲着红线给撞击了过去,像是下了一阵子的弹丸雨! 我的心狠狠的提了起来,姥爷要是真的一直这样投射下去的话,那程恪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 这个时候,程恪就算转身回来,也来不及了,他已经到了那个小球一半的距离,整个人就这样靠着单伶伶的红线,悬空在那定灵穴上面! "当当当……"没想到那些个小黑丸还没等到达了那道红线,先撞上了什么东西,陆陆续续的就往定灵穴里面跌了下去! 程恪皱起了眉头,桃花大眼冲着定灵穴的另一侧看了一眼。我顺着程恪的那个目光看过去,只见李明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定灵穴北面,紧靠着定灵穴边缘的地方,握了一把石子,将姥爷投射出来的小黑球,全给打下去了! 他,他还有这本事?真是真人不露相,身怀绝技啊! "嗯?"姥爷没想到一直不言不语的李明朗会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添乱, 自然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样子,拧了眉头,道:"有趣,想不到这里还杀出了一个小程咬金来……" "程咬金就程咬金,为什么还要挂上一个小字?" 李明朗视之为讥诮,一副不甘的样子。 "不小,不小。"姥爷眯起眼睛,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可惜,还想着给你做媒,天龙拿地兔,本来还是个好说头,谁知道,你不感谢,还给我捣乱,你不是喜欢陆荞么?趁这个机会,要是让他们解开阴阳御鬼之术,说不定陆荞就会跟你在一起了,你是不是傻?" 是啊,当初他不是极力反对,我和程恪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在一起么!口口声声还说什么为我好,简直是贼喊捉贼,一开始各种安排的,不就是他么! 虽然是不知道,他之前说的事情超出意料之外的,究竟是什么。 李明朗一听这话,俊脸登时也红了,但仍旧骄傲的扬起头来,说道:"我是喜欢她,但是我希望的是她也能好好的,而不是去受什么不该受的苦处!程恪如果掉下去,就算陆荞不会被连累,她也会难过的,我只是,不想她难过而已。" "为了女人,为了女人,"姥爷挺遗憾的摇摇头,意兴阑珊的说道:"我不懂,为什么能为了其他的人,去伤害自己呢?"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那小黑球忽然改变了方向,冲着李明朗的脚底下狠戾的投过去了! 他想着,扫除障碍! 我心头一紧,李明朗却像是早有准备,已经灵敏的闪避了过去,但是他脚下的泥土,已经被那些个小黑球打的开了花,可见那小黑球的力道,如果打在了人身上,皮穿肉烂,也不奇怪! 我心里为着李明朗捏了一把汗,菖蒲那仙乐一样的声音却带了点警告响了起来:"陆荞,做好了你该做的事情!程恪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一个情深款款思密达。 我没有理她,也回了身去看程恪,程恪一步一步,已经快要走近了那个小球的位置,一双桃花大眼,全神贯注的望着那个小球。 动了修长的手指头,既要将那个机关给解开! 而正在这个时候,姥爷的小黑球忽然加大了力道,李明朗躲闪不及,真的被打中了! 他的右腿不由自主的就弯了下来,而他站立着的位置,也实在靠着那定灵穴点边缘太近,一下子身子一倾,就从那个边缘掉下去了! "李明朗!"我一声尖叫就从嗓子里面冲了出来,而李明朗动身体反应机敏,训练有素,就在将将要从边缘给滚落下去的时候,一只手却攀在了那定灵穴的边缘。 姥爷嘴边一个狞笑,抬了手要去再接再厉的在李明朗没能爬上来之前,将那小黑球打在了李明朗手上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在李明朗前面,挡住了那个小黑球。 是菖蒲! 菖蒲站在了李明朗面前的边缘上,冲着李明朗伸出了手来。 李明朗像是难以置信,但还是马上抓住了菖蒲那白嫩嫩的手,有些个迟疑的说道:"谢谢。我会记下这个人情……" "不用多想。"菖蒲却沉静的说道:"只不过因为你能帮助程恪罢了,这个人情,我不用你记。" 说话间,她已经将李明朗从悬崖边缘给拉上来了。 而程恪心无旁骛,终于稳稳当当的将那个机关给解开了! 程恪就是程恪,他什么都做得到! 姥爷见了程恪手边的动作,也急了眼,顾不上管李明朗了,转身继续奔着程恪脚下的那红线砸过去,而这个时候,李明朗刚刚上来,根本也没有功夫再去抵挡那小黑球! 红线剧烈的摇晃了起来,程恪的手正放在了那机关上,肯定是没法子两头兼顾,这一下子重重的摇晃,他的双脚,终于在红线剧烈的震颤之下,凌空了! "程恪!" 程恪身子一转,翻身上了系在了小球和澍玉道长之间的那条红线上。 澍玉道长自己已经是个危在旦夕的时候,可居然还能去惦记着程恪:“你小心点!” 程恪没搭话,只是继续伸手去解那个机关。 姥爷哪里会容程恪动手,跟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豌豆射手一样奔着程恪就继续发射,这把我给气的,真想放俩樱桃炸弹当场炸死他。 而程恪一只手攀在了那机关上,灵敏的闪避着,另一只手已经将那个小球给弄到手了! 而就在小球被解开的那一瞬,澍玉道长的身体垂垂就直接跌了下去。 程恪将那小球收好了,伸手就去抓澍玉道长的手。 好险,但千钧一发,还是抓住了! 而澍玉道长是有点犹豫的:“那个红线禁得住你,可禁不住我!你既然拿到那个秘密,就别管我了!” “红线是禁不住你,”程恪淡淡的说道:“所以可能稍稍要冒一个险,希望你能把眼睛给闭上。” “冒险?”澍玉道长当时就愣了:“难不成你要……” 程恪只是将澍玉道长用力提起来,一点预兆也没有,简单粗暴的就将澍玉道长跟扔铅球一样,冲着我这个方向给丢了过来! 澍玉道长身体炮弹似得就冲了过来,而在那个惯性下,程恪身子往后一仰,险险就要摔下去了,但他颀长的身材晃动了一下,还是站稳了。 这一瞬,澍玉道长已经落了地,头朝下脚朝上,姿势是有点不大雅观,但是好歹平安落地了。 我一面牵着红线,一面望向了程恪,心里欢欣雀跃:“太好啦!” 但是话还没说利索,只见姥爷趁着程恪刚刚站稳,手上一牵,只见那个机关忽然一下子就崩坏了,程恪的身体,直直的就落进了那定灵穴里面! “程恪!” 第339章:姥爷醒来 "没事。"程恪的声音从那个洞穴下面传了过来:"我没掉下去。" 我忙把头探了下去,只见程恪的手里抓着那根垂下来的红线,险伶伶的挂在了洞口上,正一下一下的顺着红线想要重新上来。 我心里一紧,万一那根红线断掉的话…… 姥爷当然也想到了这里,露出了笑容来,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闪着寒光的小物件儿,悠然的试着角度,就要丢过去将那个吊着程恪的红线给截断了! 程恪当然也看见了,微微皱起了英挺的眉头,用力的将红线给摇晃了起来,红线一晃,姥爷下手自然也就不稳当,趁着这个功夫,程恪已经给晃到了一个挺高的角度,顺着那个角度,奔着姥爷就扑了过去! 姥爷本来以为程恪会从我所在的位置回到地面,根本没想到程恪像是要将命也给拼出来,倒是奔着他给扑过去了,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程恪给压在了身下,一个踉跄就倒下去了,程恪抵在了姥爷的脖颈上,手起线落,用红线将姥爷给捆了一个结实。 那个动作利落的了不得,这个地方又没法子使用养鬼术,单凭着姥爷的体力自然没有程恪好,连抵抗也没抵抗的住。 "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澍玉道长忙说道:"咱们赶紧想法子过去,小球已经拿到了,那秘密也就在眼前了! 可是那个定灵穴是横跨在我们跟姥爷之间的,没有桥梁,根本就过不去,也不知道姥爷之前到底是怎么跨过去的。 既然这里没法子使用养鬼术,那肯定有路,我赶紧垂下头四处去找,小铁环再一次的大显神威,做了一个神助攻,发着光,拖着我就往一个方向去。 顺着小铁环的力道,我将地面上掩盖着的浮土扒开,果然见到了一道十分不显眼的土阶梯。应该是被姥爷给隐藏起来的。 说是土阶梯实在是太抬举它了,充其量,也就是挖出来的小土坑,勉强让人攀缘着过去而已。 但是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我赶紧顺着那些个小土坑,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 "你小心点。"程恪沉沉的说道:"集中精神,不要往下看。" 我应了一声,只看着自己手边的土坑,没想到攀缘起来这么费力,就算现在是个深冬,可脑门上还是微微的沁出了汗水来,一步一步,好不容易才到了对面,心里一激动,就要赶紧登上去,谁知道一着急,脚底下就发了滑,一个趔趄,身子没保持住平衡,就往下摔了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及时的握住了我的手,我赶忙抓牢了,那手一用力,将我给带了上去。 "程恪!" 他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我身上有没有磕碰,又动手将我身上的浮土给掸干净了。 姥爷撩起了眼皮看了我一眼,还是个满不在乎的模样。 活该,把我们用小球给引到了这里来,想让我们掉到了定灵穴里面去,自己现在倒是被抓住了,作茧自缚了吧! "秘密!"澍玉道长忙大叫了起来:"快看看那个秘密!" "程恪,给我看看那个小球!" 程恪从怀里掏了出来,我赶忙拿在了手里给展开了,小球最末端的边缘上写着一段文言文:"长生予之,长生取之,重回原处,则归尽矣。如何从三界来,如何返三界去,毁之如来之,毁之如来之。 这是什么东西?前面的那些个虽然也晦涩,但勉强还算看得懂,这最后一句简直没头没尾,要人老命! 幸亏程恪自己勉强也算是个"古代人",他看了看,说道:"意思是说,当初长生怎么将力量给了人,就会怎么收回去,毁之如来之,应该就是当初接触到了长生的那个部位,再触碰一次,力量就会被长生重新拿走了。" 我这就明白了:"比如当初他用左手接触的长生,那再用左手接触一次,长生将将自己的痕迹重新吸收回去了!"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说着,程恪跟我一起转过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姥爷。 当初在那个记忆之中,罗程守的右手是被程恪给打断了的,所以触碰长生的,一定是左手! 我将长生从怀里取出来,就要放到了姥爷被捆的弯弯曲曲的左手手心里面去。 触碰长生,从而被诱惑的感觉,我全明白。 可是,长生还在,那个能诱惑人心的精魄,已经消失了。 是心有恻然。 长生在我手心里面发着光,因为我心里并没有一丝企盼,所以长生也没法子跟我的心意融会贯通,如果,我动心跟她要她许给我的东西的话,那我也就是下一个跟长生搭上关系的人了。 "住手!"姥爷的一张脸扭曲了起来:"住手!"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长生能通人心,她知道人最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人最怕失去的是什么。 果然,长生落在了姥爷的左手上,开始放出了一瞬耀眼的光芒来,程恪抬手将我的眼睛给遮住了。 等程恪指缝之中的光芒落下去,我看见了姥爷正躺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我心里忐忑的起来:"起作用了没有?" "起了。"程恪眯起眼睛,说道:"现在姥爷身上,什么都没有了。" "真的管用?真的管用?"澍玉道长在定灵穴点另一段大叫了起来:"好哇!好哇!" 菖蒲的脸色有点发白,亲眼目睹有人得到那个能力,接着又失去那个能力之后,也一定有点兔死狐悲吧。 我定了定神,松了一口气:"是不是,结束了?" "大概吧。"程恪说道:"接下来,咱们就可以将长生毁掉了。" 我弯下腰,摇了摇姥爷:"姥爷,您醒醒!" "唔?"姥爷勉强睁开了眼睛,却还是个困极了的样子:"荞荞?" "我是!姥爷,你醒过来了?" "我这是,"姥爷话还没说完,眼睛落在了闪亮的长生上,顿时目光灼灼:"这个,是长生?" 第340章:身后是谁 "是长生!"我赶忙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姥爷?" "是,现在是你姥爷回来了,惭愧啊!"姥爷叹了口气:"我耽误了多少事!为了作证真的是我," 姥爷说了几件只有姥爷和我才知道的事情:"你六岁那年为了抓壁虎,打翻了大舅家的香炉,后来你还和你表妹,把壁虎放到了我钓虾的桶里,差点跟虾一起煮了。" 那一幕一幕的记忆涌上心头,暖暖的,让人想哭。 姥爷,真的回来了! 我吸了吸鼻子,将长生重新捧了起来:"这个东西,就是长生,我找回来了。" "好!好!"姥爷一双眼睛只映照出了长生的光芒来,带着些个说不出的悲苦:"是姥爷没用,本来你妈已经将你给带到了玉宁,应该是可以让你安然度过这一辈子,都怪姥爷没本事,还是害的你跟着受了这么大的罪……" 果然,被罗程守"寄宿"的这段时间,姥爷透过了自己的眼睛,也什么都知道了。 "我没受罪!"我赶忙将姥爷给扶了起来:"也多亏了这件事情,才能认识了程恪,我觉得,祸兮福之所伏,现在,反正过去了!" 话还没说完,大概太过于得意忘形,我的肚子忽然"咕……"的一下子,叫了起来。 饿……又是那个饿劲儿! 那个饿再次宛如黑洞一样,将我的五脏六腑似乎都给吞噬了下去,似乎在提醒我,跟她的事情没有那么好过去! 上次阴差跟我说,需要跟那个长生的怨念来了一个"和解",可是现在长生没有了意志,我要怎么跟她和解! "是不是又饿了?"程恪一挑眉头,早看出来了,立时说道:"你来我这里……" "不用!"我屏住了呼吸,不去闻程恪身上的味道,只是赶快给自己洗脑长生做的那些个恶劣事件,让自己不要再对她歉疚,一边故意去分散注意力:"我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出去给我买个手抓饼吃就好了。" 聪明如程恪,怎么可能会被我用这句话给糊弄了,他那一双桃花大眼扫下来,眼色有点发沉。 "现在,赶紧将长生给丢到了定灵洞里面去吧!"澍玉道长还念着这一茬:"千万不能再让长生现世去害人了!" 如果不毁灭,而是丢到了这里,倒是一个好主意,这样,依靠长生的人,还是能够活下去,而长生就等同于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谁也够不到了。 "既然陆荞的身体还没好,长生,还是不能丢下去。"程恪抬头望着澍玉道长,把我的事情说了一遍,道:"她身上还残留着长生的怨,需要长生才能化解。 "福生无量天尊,真是造孽啊,"澍玉道长叹了口气:"制造这个东西,本来是想拿来救人的,谁知道成了个祸害,留下了多少烂摊子!" "不能丢?"菖蒲一双绝美的眼睛望着程恪:"为了她一个人,你要继续让长生这样为祸下去?这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你自己是已得利益,就不管别人了?"澍玉道长像是听不下去了,转头望着菖蒲说道:"如果你还没有使用过长生,身体会继续腐烂的话,那你还会任由程恪将长生给丢下去?" 菖蒲却冷笑了一声,说道:"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我从来不会去想假设,我只会去看现实。" 其实,照着我本心,我也并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可是如果放任自己的胃口不管,那更是给别人添了大麻烦,事到如今,真是尴尬的前狼后虎两头堵。 程恪却没答关于长生的茬,只是说道:"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好待的,出去吧。" "洞口已经封上了,"菖蒲还在为着长生的事情不高兴,凉凉的说道:"出不去了。" 对了,我们来的时候,那个门板已经落下来了…… 李明朗倒是问道:"那你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菖蒲侧头道:"比你们稍微晚一点,可也并没有晚多少。门外是个结界,只能进,不能出。" "就算这样,你为什么还是要进来?"李明朗有点不可思议。 菖蒲淡漠的答道:"我为着程恪。" 为了程恪,能只身冒险,确实可歌可泣,要是条件许可的话,给她立个碑歌功颂德一下,倒是挺合适。 扫了程恪一眼,程恪跟没听到一样。 姥爷却忙说道:"不要紧,不要紧,进来的时候,这个附身在我身上的东西,给自己留了后路,我带着你们出去!" 说着,勉强着要站起来,可是因为刚刚苏醒,身体不听使唤,程恪二话没说,倒是将姥爷给背在了背上:"请指路。" 姥爷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说了方向,程恪背着姥爷,小心翼翼的就从定灵穴旁边我过来的土坑那里攀缘了过去,我也想跟过去,程恪却沉沉说道:"你留在这里,不要动。 他顿了一下:"等着我来接你。" 我赶忙点了点头,嘴角忍不住就扬起来了,压不住,但是一抬眼,看见了菖蒲那张脸,这个笑自然也就僵了僵,消失了。 怎么着,那个眼神,是要吃了我么?话说回来,我上一次"发病",倒是差点把她吃了,想想她记恨,也无可厚非。 程恪利落的将姥爷送了过去,回身又背我,就算临近着那个没有底的深渊,他的后背还是平稳的,让人安心。 这样把自己给交给他,一点也不害怕。 过了那个深坑,程恪放下我,重新将姥爷给背起来,按着姥爷说的那个方向就过去了,果然找到了一个特别隐蔽的出路。 显然附身在姥爷身上的罗程守,是想要将我们和长生全掩埋在了没有底的定灵穴,了却自己的一番心事,再从这里出去。 这下子,赔了夫人又折兵。 活该。 可是正走着走着,我却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跟着一样。 回过了头,这个下水管道一样的地方,却还是安安静静的,根本没看到什么痕迹。 眼花了么? 又仔细的往身后看了看,却还是什么也没看见。 不过,心里隐隐的,还是有点不安。 关于菖蒲死后,程恪死前的那段时间的事情,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吗? 罗程守,也就这样被消灭了? "陆荞,你看什么呢?"走在我旁边的李明朗问了一句。 "你有没有听见看见什么动静?"李明朗怎么也得比我耳聪目明吧! "没有。"他却摇了摇头:"你看见了?" "嗯,不知道,也许精神过敏了吧。" "这一阵子事情办完了,好好休息。"李明朗说道:"你东奔西跑很久了是不是?" 是啊,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真的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除了因为胃口,昏睡好几天的时候。 算了,不能乌鸦嘴,乌鸦心也不行,我才不想这个呢!顺利,以后的事情也一定会像是这件事情一样的顺利才对! 时运走低那么久,就算风水轮流转,也该我要运气好了。 这样想着,我们已经从那个蜿蜒着的洞里出来了,外面依旧是干冷到肆无忌惮的狂风,冬天特有的那种湛蓝天空重现在了头顶,让人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那天空没有云,空荡荡的,像是我的胃口一样。 "咕。"肚子十分应景的高歌了一曲。 "这里离着太清宫最近,"李明朗挺善解人意的说道:"过去吃点东西,还有,杨老先生身上需要调理,在太清宫里静养最好了。" 程恪是进不去太清宫的,我刚想拒绝,姥爷却说道:"这倒也是,那就过去吧!荞荞的事情,我想着跟虚平商量商量去。" "那就把您送过去。"我说道:"程恪进不去,我跟他在外面等着姥爷,顺便,去吃个饭。" 姥爷拧起眉头:"为着你去商量,你本人不去怎么行?看病还有代看的?" 程恪也说道:"去吧,我等着你。" 我有点不太甘愿。 菖蒲大概挺想要这个跟程恪在一起忆苦思甜的机会的。 "那,我很快就回来。"到了太清宫门口,我跟程恪告了别,却还是有点不想进去。 菖蒲望着我磨磨蹭蹭的,像是有几分不耐,但为了保持那个女神一样的仪态,还是没说什么。 程恪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等你出来,想吃什么,我陪着你。" "咕。"我有点难堪:"那就等我出来再说。" 出来出来的,跟进了局子里面一样。 与澍玉道长还有李明朗以及姥爷一起,揣着长生到了太清宫里面,李明朗领了路,到了主殿上清殿,刚要开门,却正跟从里面匆匆奔出来的初阳道长给撞了一个满怀,初阳道长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哎呀"了一声,看清楚是李明朗,这才摸着心口说道:"你回来啦?" 说完了这个,初阳道长抬头看见了我和姥爷,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诶,你们去追那个球,回来了?" 李明朗点了点头刚想说话,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抓了一杆子巨大的香烛就冲着姥爷的脑袋砸了过来:"好哇,你这个老贼胆子不小,居然还敢挟持了陆荞,回太清宫里来,看我不把你的魂打出来!" 我吓了一跳,刚想去挡着,李明朗反应的比我快,先握住来那个巨大的香烛:"你这是干什么!" 不出意料之外,跳出来要攻击姥爷的,正是三姨。 三姨之前被带走长生的那个力道推了一下子,从围墙上面直接摔下来了,光洁的额头上还贴着一块纱布,显然是被撞的挂了彩。 "你问什么废话?"三姨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是要打他了,你这个黄毛小子在这里充什么大头,是不是你跟那个老妖怪是一伙的!" "诗诗,你说谁是老妖怪?"姥爷叹了口气,拨开了李明朗手里的香烛,说道:"大伯回来了。" "是真的!"我赶紧说道:"三姨,姥爷真的回来了,以前附着在了姥爷身上的那个东西,被长生吞进去了!" "大,大伯?"三姨一愣,随即梗着脖子说道:"他说他回来,就是回来了?这你也信!你问问他,有证据么?" "那,你五岁那年还尿床,算不算证据?"姥爷一副"我本来不想说,你非得逼我"的表情:"你妈要打你,还是我给你说的情。" 三姨一张白净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真的,是大伯?" 姥爷点了点头,叹口气:"给你们添麻烦啦!" "哎呀妈呀,"三姨难以置信,却又惊喜难当,回头喊道:"四姑,四姑你快来呀!我大伯,真的回来了!" 第341章:迷魂问心 "嚷什么呢?"四姑姥姥也从正殿里面跟虚平道长一起出来了,对着三姨呵斥道:"诗诗,不是我说你,老大不小的,咋呼什么,难怪现在都找不到对象,做个女人,别的没要求,你不能太man……" 对了,对了,四姑姥姥去过大美利坚,很能接受新鲜事物,说话也够潮的,跟个abc一样。 "四姑,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哪里man了,着找不到对象也不能怪我,实在没有几个能跟我相配的而已……"三姨意识到了自己扯远了,赶紧正了正脸色,说道:"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看谁来了……" 不用三姨再说下去,四姑姥姥已经看到了姥爷了,脸色也是一变:"这个倒霉的老东西,欺负咱们杨家人,还能腆着臭脸来!看我不打的他八辈祖宗都不认识他……" 说着,将做工精致的那中式棉袄的袖子一撸,上来就要将姥爷给控制住,姥爷抬起手来挡着,哭笑不得的说道:"老四,你听我说,我真是你大哥,那个东西,已经被赶走了!" 四姑姥姥眨了眨眼睛,跟三姨的反应别无二致:"你说是就是?证据呢?" "要说证据,"姥爷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左腿膝盖上有个伤疤,是跟我小时候上山拾蘑菇的时候,从山坡上摔下来落下的,你忘了?那天是我背着你下山的,咱们俩还被野猪给撵了,后来一起滚到了山坡下面,为了护着你的脑袋,我的胳膊都给小石头子划破了!" 说着,也将袖子给撸起来:"你看。" 果然,那苍老的胳膊上,确实有一道一道划过去的疤痕! "大哥!"四姑姥姥那双撸袖子的手才放下来,一双眼睛微微发了怔:"你真的回来了?" "是我给你们添乱啦!"姥爷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我这么大岁数,这事闹得,真是掉底子,还是……" 他说不下去了,一脸的难堪。 "福生无量天尊,"虚平道长念了一声,带着点抚慰的意思望着姥爷,摇了摇头:"莫要想那么多,你可算是回来了!不过,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被那个东西给上了身的?" 对了,姥爷和二姥爷还有四姑姥姥他们一代,跟虚平道长是熟悉的朋友。 "说来话长啊!"姥爷叹了口气,虚平道长一听是个长故事,赶紧领着姥爷往偏殿去坐着说,省的搬马扎了。 我和澍玉道长还有李明朗也就跟着去了。 原来姥爷第一次碰见了那个人,是在今年的清明节上。 清明节自然是要扫墓祭祀先祖的,潭深镇那些个吃阴阳饭,企盼着能得到先祖庇佑的尤其如此,所以每到了清明节,总有生长在外乡的子弟回来祭祖,姥爷作为族长,自然是要坐镇在祖坟附近,一方面指导仪式,一方面领着那些人生地不熟的,找自己家里老人坟地的位置。 清明节一般是要早上的时候祭祖,所以日上三竿的时候,那些个祭祖的仪式就全举办完了,姥爷看着坟地里面已经是清净下来了,就预备着回去提上塑料桶钓虾去,而正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墓地里面,格格不入的站着了一个陌生人。 那个陌生人一点特色也没有,属于扔进了人堆里面也找不出来的那种大众长相,很难让人记住,而且他穿了土黄色大衣,戴了土黄色渔夫帽,架上黑框眼镜,打扮都低调到了土里了。 但就算这样,姥爷还是觉得疑心,因为姥爷认人是过目不忘,他十分确定,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我自己的记性也不错,尤其是在人的长相和气味这方面,还以为自己投胎的时候错领了猎狗的技能,感情是从姥爷这里得到的基因。 姥爷就走了上去,问道:"你是谁家的?找哪个先人?" 那个陌生人抬起头对姥爷笑了笑,说道:"菖蒲。" 就这么两个字,却让熟悉家谱的姥爷一下子给怔住了:"菖蒲?咱们杨家没有这个先祖,你是不是记错了?" "你不知道?嗯,也正常。"那个人说了这么一句,就继续转过了头,一个墓碑一个墓碑的找。 这话倒是将姥爷给说蒙了,那个口气,倒好像是身为一族之长的姥爷,还不如他懂得多一样。 姥爷来了兴趣,就跟上了那个人:"那你说,你跟你口里的那个菖蒲,是个什么关系?" "关系?"那个人回过了头来,说道:"非得有关系么?" "废话!"姥爷说道:"谁会给一个跟自己没关系的人扫墓?" "哦,你误会了,"那个人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我不是来给她扫墓的,我只是来找她的,跟你没关系,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姥爷听了那人这话,更是又好气又好笑,只觉得这个家伙简直是狂妄的没了边儿,那个语气,跟长辈随随便便将小孩儿哄开一样,不知怎么地,就透着一种领导人的模样。 姥爷看他那个样子,疑心就大了,听来听去的,又觉得这个人像是带了点难以察觉的西川口音,更是出奇。 因为姥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往西川去历练过,对那里的口音跟二姥爷一样的熟悉。 一提起了西川来,姥爷忽然就想起来了很多很多年以前,跟二姥爷在祖坟里碰到的那个怪人了。 当年的那个怪人,也是像这个样子,一个坟地一个坟地的找,还跟二姥爷要血,难不成,隔了那个当年怪人口中的轮回,他又回来了? 姥爷自然提高了警惕,问道:"你是西川人?" 那个人也不忌讳:"你听出来了?" "口音不重,但是我在西川待过,能听出来,"姥爷望向了那个陌生人,正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那个人想了想,报了一个跟他那个人一样普普通通毫无特色的名字:"杨国福。" 像是怕姥爷不信,还把身份证给拿出来了。 姥爷一看也姓杨,更是要追根问底,对方到底是哪一个屋里的,结果这个人不理不睬,还转开了话头:"我说,你们这的族长呢?" "我就是。"姥爷挺直了脊梁。 "哦?"那个人一愣,接着就露出了一个挺失望的模样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但是转而他又挺满意的给笑了:"不过,这对我来说,倒算是运气好。" 这话说的毫不遮掩,让姥爷不禁大为火光:"你小子,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是诚心来拱火的?" ("拱火"也是养鬼师中的一个术语,意思就是年轻而碌碌无为的养鬼师,为了尽快的出人头地,得到名望和地位,就会通过挑战比较厉害的养鬼师给自己增添名声,如果战败了,无名小卒,虽败犹荣,也没有什么不光彩的,但是如果战胜了,那自然就会声名大噪了。 就好比我本来是个打酱油的路人甲,在西宋大墓之中救了被困的养鬼师,结果人人传说我打败了魏浅承,以至于整个养鬼师的地界没有不知道我的,这就是一个成功的"拱火"。 刘老太太之前一心想找魏浅承,也是这个原因。) 结果那个陌生人一听,倒还真像是来了兴趣:"把我当成拱火的了?那也不能让你失望,要不咱们就在你们杨家的列祖列宗这里,比划两下子?" 姥爷冷哼了一声,带了点不屑就说道:"那就动手吧。" 潭深镇本来就是出养鬼师的,所以在墓地里比试,也不算大不敬。 那个陌生人让姥爷先出手,意思跟瞧不上老头儿似的,姥爷一看,也不客气,就用了五鬼搬运之术,将墓地边缘的石头抬起来砸那个陌生人。 五鬼搬运之术也是最基础的养鬼术,姥爷的意思,是想着敲山震虎,看看对方的路数。 可是陌生人毫不放在眼里,也跟着姥爷用了一个五鬼搬运之术,轻轻松松的就将姥爷使出来的给压下去了。 姥爷自己也是愣了,实在没想到一个年轻人,居然还这能比他还强,杨家人的性子,从我四姑姥姥和二姥爷也看出来了,全是倔强不服输又爱面子的,姥爷当然也不例外,更专注的就跟那个陌生人比划了起来,结果来来回回拆兑了拆兑,姥爷居然是一直落在了下风。 这拱火真要是输给了挑战的,那不仅姥爷,整个杨家都得跟着丢面子,姥爷心里一着急,棋错一招,被那个陌生人压的毫无还手之力,败了。 但是这一败,姥爷就觉出来了,对方使用的路数,像是有西川"以人养人"的邪术。 着也顾不上拱火不拱火的事情了,在养鬼师里面使用邪术,那就跟平常人触犯刑法一样,是绝对不能姑息的,姥爷还想着教训那个陌生人几句,忽然发现身上中了迷魂咒。 迷魂咒平时是不能对自己人使用的,而那个陌生人的迷魂咒来的又急又快,姥爷根本没招架住,就给中了招。 要是一般人,只怕就真的跟字面意思一样,被迷了魂,失去意识,任人支使,自己就跟睡着了一样,什么也不知道了。 但姥爷毕竟是姥爷,他虽然身体被支配了,可脑子还是能抵抗住,是有意识的。 接着,那个陌生人一张口,就问道:"你们杨家的秘密,都在哪里?" 迷魂咒不是闹着玩儿的,就算姥爷心里不想说,可是魂被牵制了,自己也就转身带着那个陌生人到了祖坟底下的密室里面去了。 所以,怎么进去,怎么开门,各种机关在哪儿,姥爷全给那个陌生人给展示了。 "就这些个?"陌生人看完了之后,似乎觉得不太满意,又接着问道:"关于长生的事情呢?" 就这样,连那个小球,姥爷就算心里又急又气,也给展开让陌生人看了。 陌生人一看那个小球,自然是感兴趣的,但是发现最后面的东西是残损的,立即又问最后那些个东西到底在哪里。 姥爷想拿也拿不出来,自然就没让陌生人得手。 这个时候,姥爷心里是非常庆幸自己当年喝酒误事,将那个长生香囊给送出去给了虚圆道长了。 结果那陌生人将手搁在了姥爷的心口上,也不知道通过了什么邪术,就真的将姥爷当时心里的想法给听去了,知道了"长生香囊"四个字。 姥爷心里又急又气,但那个陌生人也是一样,十分失望,想了半天,他冲着姥爷的脑袋进来了一下子,接着,姥爷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姥爷再明白过来,那就跟被长生控制了的我一样,完完全全没有了支配自己身体的能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一天的被那个陌生人使唤,干了许多恶毒至极的事情。 而这个陌生人大概精于冒充别人,居然能将自己模仿的头头是道,硬是没被身边人捉住了马脚。 不仅姥爷天天相见的身边人姥姥他们没看出来,就连精明的四姑姥姥,几乎天天散步都能碰上的,也都没看出来。 后来,他不知道在族长密室的哪个角落里面,找到了某种讯息,认出了那个埋葬了菖蒲的养尸地,并开始去招兵买马,寻找到了一个叫什么阿九的小女孩儿帮着自己去搜集长生香囊,和长生香囊里面的秘密。 还用那个养尸地里面的东西当作许诺给了那个小女孩儿的报酬。 那个小女孩儿也不知道为啥,居然就真的痛痛快快的答应了,开始帮着冒充姥爷的那个人,将恶事干的风生水起,杀了不少养鬼师,都是为了长生香囊。 姥爷看出来,那个小女孩儿是为了某个男人。 有一天,那个附在了姥爷身上的陌生人不知道为什么到玉宁的玄阴地去了,却正看见了我跟程恪在一起,当时就愣了,盘算了好久,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而那个叫做阿九的小女孩儿找上了门来,口口声声说被骗了,要算账。 结果那个陌生人心生一计,通过了舅舅家的事情,就把我给拉到了潭深镇里去了。 还让阿九也过去帮忙,答应很快能得到她想得到的东西。 剩下的事情毋庸赘述,我就全知道了。 冒充姥爷的那个人在坑我和程恪失败了之后,还在胭脂河边找到了那个蜕皮,还给蜕皮提供了重梨。 总而言之,那些个我倒了血霉的事情,全是这么来的。 而他还假装挺关心我的样子,四处为我"奔忙"。 姥爷被压制在身上,一天一天,急的五内俱焚,却毫无办法,尤其是我妈被吊上来重梨树,还有我给一次一次的坑的时候,姥爷简直是…… 说到了这里,姥爷眼圈子泛红,喃喃的只是重复着:"我对不起你们呐!" 众人都是一个恻然的模样,四姑姥姥含了眼泪,嗓子也有点堵:"大哥,这不能全怪你,要是当初我能多留心留心你,也就不会……" "难怪!"澍玉道长也说道:"我说怎么堂堂潭深镇的族长,能变成了这个样子,原来也是我误会了,罪魁祸首,还是那个罗程守!" 事情说到了这里,我忽然就反应过来了:"澍玉道长,当初第一个发现姥爷那些个事情的,就是你呀!这件事情,远在西川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呀,"澍玉道长听问,便答道:"我作为长生的制造者,长生被封印和苏醒,我全能感知得到,它跟我,可以算得上是血脉相连的,在她诱骗魏浅承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安逸的日子过到了头儿了,但是再去寻找魏浅承,打算重新找到了长生好送回到了潭深镇里面封印的时候,却根本没法子从魏浅承那里将长生给找到。 但是后来程恪得到了长生,长生又被封印,我才忐忑的过了百十年,直到最近,长生再一次的出现……" 澍玉道长看向了我,我忙说道:"我明白,是因为程恪为了救我的命,将长生送到我身上的时候。" 澍玉道长凝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也想着将长生给找到,但正在这个时候,有人给我送了信来,说的,就是你姥爷作恶的事情。" "送信?"我愣了愣:"谁送的信?" 听着姥爷的讲述,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罗程守附在姥爷身上的这件事情,谁能送信过去? "我也不知道啊!"澍玉道长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道:"不瞒你们说,我当然也想知道了!当时,这封信的内容是不是真的,我都不确定!" "那,送信的人,就没有一点线索?" "当时我住在了西川的惠人旅馆里面,"澍玉道长说道:"店主说那个时候是淡季,整个旅店只有我一个客人,除了我之外,他只看到了一个披着兽皮斗篷,怪里怪气的人在店堂口经过了一下子,剩下就不知道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兽皮斗篷?怎么,又是那个人!他(她)到底是谁! 第342章:来套婚纱 “兽皮斗篷……”三姨一拍大腿,忽然转头对我说道:“你不是还提起来过那个披着兽皮斗篷的,你也见过吧?那谁啊?” 当初在罗程守引长生香囊的时候,我跟三姨初次见面,误会三姨是那个人,提了一嘴,三姨倒是给记住了。 “荞荞,你知道?”姥爷忙说道:“你在哪里看见的?” “我确实也遇见过几次,可是他(她)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现在,我也说不出来啊! ” “是怎么遇见的?”澍玉道长也紧张了起来:“我一直想找到那个人,却一直没找到!她好像,知道很多的关键!” 我只好说道:“我遇见的那几次,那个披着兽皮斗篷的人,全是在帮我,第一次是程恪受伤,帮我挡了魏浅承,第二次出现在了咱们潭深镇的黑水潭里,将我从水里捞出来,就见过这么两次。” “想也知道,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那肯定是因为怕被你们认出来,”虚平道长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所以,肯定是你们身边有机会见到的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究竟是谁? 救我那两次已经看出来身手过人,还能将罗程守的事情,也通知给了澍玉道长,简直称得上是个神通广大! 我想了想,又问道:“澍玉道长,那个时候,您又是为什么要往惠人旅馆里面去?” “我本来一直躲在了昆仑山里面,不想再问世事,也是因为被长生苏醒给惊动了起来,就匆匆忙忙下山出来了,不知怎么误打误撞就进了惠人旅馆了,”澍玉道长一副年轻的面貌,说话的语气和眼神却都沧桑的了不得,让人感觉十分违和:“我听说,那个惠人旅馆,是什么有缘人才能进去的,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找个落脚之处歇一歇,继续找长生。” “原来如此。” 当初在惠人旅馆,可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啊! “那您在路上,遇上了什么可疑之处没有?” “可疑之处么?”澍玉道长侧头想了想,说道:“别的也没什么出奇的,倒是碰上了一个女鬼,扑上来就要找我吸阳气,我这么个不死不活的,哪有什么阳气,倒是身上的气,不小心把她给伤了,剩下,还真没什么了。” 女鬼我也认识啊:“是不是一个圆圆脸,看上去特别妩媚的?” “对对对,”澍玉道长忙说道:“你认识啊?” 见过两次。 一次,是在惠人旅馆被毁掉了之后,她帮了我和程恪,还有一次,她从魏浅承那里,给我送了一个簪子。 之后,一直也没见到她。 她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帮我,是因为欠了我的人情,可是我从头到尾,连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 西川……西川的事情,只怕还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咕……”正在这个时候,我的肚子又开始叫了起来,响亮无比,一下子将谈话也给打断了,让人尴尬的了不得。 “你……又饿了?”三姨知道这件事,立即露出了一个骇人的表情,下意识挪的更远了一点,而三姨显然也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四姑姥姥了,四姑姥姥那双鹰隼似的眼神也沉了下来,拽过了我去,伸手就摸在了我的肚子上,随即抬了眼帘,望向了虚平道长,点了点头。 感情之前四姑姥姥跟虚平道长在正清殿,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啊。 “对了,我这次来,是因为荞荞的事情,”姥爷这才将我的事情给想起来了,忙跟虚平道长说道:“你给看看,她这个胃口,还能不能化解了?” 虚平道长拉过了我的手来,我以为要摸脉,赶忙将手心朝上,谁知道虚平道长只是将自己的手心朝下,跟我的手重在了一起。 那大手很温暖,像是传说之中的“气功”一样,越来越热,别说,这个感觉还挺舒服。 过了一会儿, 虚平道长手上的那个热力下去了,抬了头,脸色有点凝重,说道:“那个本来属于长生的魂魄,已经消失了?” “被金天蛾给吃了。”我赶忙说道:“大概早消化完了吧?” “这就不好办了,”虚平道长摇摇头,说道:“这个饿病的根儿就在长生上,她应该是有未完成的心愿之类,‘死不瞑目’,这样的怨念,就算将长生给损毁了,也未必能解开,就好比,怨鬼的执念一样。” 执念么……每次都听说是要解开心结的,可是这个心结,我跟谁解! “你先不要着急,听你四姑姥姥说,昆仑山的邓先生和金玉里的马大夫都知道这事儿了?”虚平道长也看出来我的沮丧,忙说道:“我们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一起凑一凑,说不定能想出了法子来。” 我忙点了点头,说道:“麻烦您了,我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给大家伙添麻烦,心里也怪过意不去……” “这事儿不能怪你,”姥爷忙说道:“要怪就怪姥爷没用!” “行啦,怪谁有用么?”四姑姥姥拧起眉头来,说道:“荞荞一开始就是被什么东西给牵扯进来的,本来这件事情,应该跟她没什么关系啊……就算她跟那个菖蒲的八字一样,长相相似,毕竟也并不是菖蒲,唤醒程恪的本来不该是她,她到底是怎么被牵扯进来的?” 这件事情,我也一直想知道啊! 没听姥爷讲述这件事情之前,我还以为是那个罗程守故意让我来替代菖蒲的,可是听了姥爷的讲述,明显我的出现,对罗程守来说,也是一个意外。 他本来是想控制阿九,以菖蒲的尸体来唤醒程恪的。 口口声声,说是事情出了乱子,那个乱子,是怎么来的? “咕……”一边想着,肚子叫唤的更厉害了,虚平道长既然也没有法子,我就只好先站起来,说道:“我实在是要忍受不住了,先出去吃点东西,道长,姥爷,四姑姥姥,三姨,我先……” “行了,行了,招呼不用打了,”四姑姥姥早看出来了,摇摇手,说道:“你赶紧去太清宫外面找程恪,好好吃点东西,我们再商量着,到时候有法子了,咱们手机联系!” 我忙点了点头答应了。 这一起身,李明朗站起来送,我挺不好意思的说道:“虽然是有点路盲,但是好歹来了很多次了,这里我认识,不用送了。” 李明朗却挺认真的说道:“没关系,我就想……就想送送你。” 我只得道了谢,转身往外走,一回头还想着告别,却觉得像是少了一个人。 眨了眨眼睛,发现不见了的,是初阳道长。 “诶?初阳道长上哪儿去了?” “七师哥?”李明朗说道:“七师哥刚才说肚子不舒服,方便去了。” “哦……” 对了,之前刚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初阳道长急匆匆像是想干嘛去。 太清宫多松柏,所以就算寒冬时候,也是苍翠遒劲,在夹道的古老松柏里面往外走,李明朗忽然说道:“听说……你们要结冥婚?” 我“啊”了一声,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本来上次就要结婚了,可惜事情太乱,下一个好日子,不知道能选在了什么时候。” “恭喜。”李明朗抿嘴微笑了一下,终于带了点释然:“真好。” “要是不介意,到时候可以来吃酒热闹热闹,”我忙说道:“毕竟是个冥婚,普通的亲朋好友来不了,懂这一方面的朋友不多……” “我一定去。”李明朗忽然说道:“我也想看看,你结婚时候的样子。” “谢谢。” 其实我对李明朗来说,大概也只是他漫长人生路上的一个匆匆过客,就算我在他的时光里有些不一样,但是终究会褪色的。 希望他,能赶紧找到能让他真正将全部时光都惊艳了的那个人。 出了太清宫,李明朗大概为了少麻烦,并没有将我送出门口,只是在大门里面摇了摇手,门口的小道士看见了,赶紧来凑热闹,师嫂师嫂的乱叫,李明朗将手机一摸,郑重其事的说道:“要是因为我的手机壁纸的缘故,你们看,现在换了,所以,不许再……” 他的手机摸不到了。 “诶?” “师哥,你别装了,”小道士揶揄道:“做做样子算了。” “你……”李明朗的脸又在发红,显然尴尬的了不得,我假装没看见,跨过了太清宫那快到膝盖高的大门槛:“不用送了,再见。” “不是……我手机呢……” 出了大门,一眼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看见了程恪。 是啊,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不管他身边多么纷繁复杂,全可以忽略不计,因为他在自己的心里,是发着光的啊! “好了?”程恪在人海之中穿行过来,颀长的身形怎么看怎么是个鹤立鸡群。 “嘛……算是吧。”我抬起头对着他笑,把手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去吃饭。” “好。吃什么。” “吃……你。” “给。” “我开玩笑的。” “没关系,我认真的就行了。” 程恪比我高不少,挎在了他的胳膊上从人群里走,他倒是不习惯,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抽出来,圈在我肩膀上,怕别人挤到了我。 粘糕一样粘在了他身上,不知道多久没有过这种安安稳稳的感觉了? 一直不是在找长生,就是因为长生被人找,东北西跑,死里逃生,活到现在,纯属命大。 真好,能一直这样,就更好。 忽然想起来了菖蒲:“她上哪去了?” “我没兴趣,你有兴趣么?” “嗯……那就没有吧。” 我跟她,也天生犯相啊…… “金够败,金够败,金够lv……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圣诞期间,我们进店九折!”街上响起来了改版的圣诞歌曲,听上去非常可笑。 “刚才我就在好奇,”程恪拧起了眉头来:“这是个什么节日?四处都是长犄角的四不像,还有一个穿着红睡衣的胖老头子……圣诞?哪一个圣?乘坐四不像的,是封神榜里的姜子牙?” “四不像……”我把笑憋下去,正色说道:“没错,这就是姜子牙的生日,所以被称为圣诞节。” “原来如此,”程恪一双桃花的神色越发有些迷惑:“现如今,姜太公的生日倒是给民众过成了这样热闹,能为天下人这么爱戴,想必也就不遗憾封神榜上,漏封了自己。” “说得没错。”我继续说道:“所以嘛,今天人们都会买礼物,送给自己最重要的人,来寄托对圣人诞生日的祝贺……” “礼物么,难怪。”程恪桃花大眼一眯:“那我就,入乡随俗,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这个叫做惊喜,”我赶紧说道:“不能事先告诉对方的!” “是么?”程恪十分认真的考虑了一下:“那好吧。” 街上今天确实格外的热闹,太清宫旁边的商铺全挂上了槲寄生和圣诞花环,红色的浆果在一片青翠之中越发显得好看了,还有扮成了圣诞老人模样的店员在门口搞促销,经过一家婚纱影楼前面,我们被两个穿着红装,戴着圣诞帽的女郎拉住了:“帅哥美女,来我们这里照一张街拍吧!免费的哦!参加圣诞恩爱趴,入选第一名的话,赠送价值8888的婚纱套系!” 我这个人运气不好,估计有那好事也轮不到我,那两个女郎一看我兴致缺缺,倒是去缠程恪:“帅哥,你女朋友这么漂亮,不拍一张炫耀炫耀,实在太可惜了,这样吧,街拍的样片,我们送你们一张!” 我一看程恪被缠上了,这才挺身而出:“送样片,怎么不早说?来!” “恭候多时了!”忽然一棵圣诞树下冲出来了一个化妆成圣诞老人的摄影师,闪光灯一亮,二话不说,将我展开双臂,护在程恪面前那凶巴巴的英姿给拍下来了。 我顿时满头黑线:“我说,我还没准备好呢!” “就这样,才真实么!”摄影师端着沉重的单反赞不绝口:“啧啧啧,今天最好的一张,准能得奖!你们两位还没结婚吧?到时候真的中奖,就来我们店拍吧!一定给你们整一套大片,有机会给我们店代言哦!” “结婚……”程恪薄唇一勾,倒是难能可贵的笑了:“好。” 我心头一跳,结婚? 第343章:嫁给我吧 钻石满4600加更两更合更 “美女,把这个单子填一下!”还在发呆,一个促销女郎已经将我拖了过去。 单子上除了联络方式,还有两个人关系的选项:a:朋友 b:情侣 c:夫妻。 我没犹豫,就在“夫妻”上面打了个勾。 “哎呀,扯证了?”那个女郎十分羡慕:“你老公长得可真是太养眼了,我要是有那种男人,做梦也笑醒了。” 我得意洋洋的得瑟了起来:“是呀,真的笑醒过。” 正这个时候,快冲出来的照片已经被摄影师给拿出来了,一脸认真的递给了我,提出了专业性评价:“冲击力十足啊!好!” 我将照片给接过来,拿手里细看,照片上的我正站在了一棵很大的圣诞树下面,张牙舞爪的伸出了阿凡达似的长手长脚,就挡在了程恪的前面,程恪比我高,所以我根本挡不住他,他那一张脸是个难得的笑颜。 风正把他的头发吹拂了起来,桃花大眼眯着,薄唇勾起来,带着点宠溺看着我,就算我是一个“保护”他的动作,也显然是他“纵容”出来的。 真好看。 “拍的不错,是不是?”摄影师带着点得意说道:“不是我自夸,就这张片子……” 剩下的话我没听进去,只是莫名其妙的有点想哭。 因为太美好,所以总怕这不过是一场梦,醒过来的话,就再也没有了。 程恪从我身后将照片给接过来,像是挺满意的。 我忽然想起来了那张菖蒲的照片。 照片之中,菖蒲的脸到底是被谁给挖下去的? 这个时候却觉得,也许,不会是程恪。 他似乎淡薄到,连那种事情也不会去做。 也许当初跟程恪一起拍照的时候,程恪也露出了这样好看的笑容吧。 我希望,我可以将他的笑容给留下来。 “咕……”肚子生怕我把它给忘了,带着点抗议似的叫了起来。 “去吃饭。”程恪将照片放好,跟摄影师他们道了谢,将我的手捞起来握紧了,一路往人潮里面走。 天色蓝的炫目,整条街因为圣诞的缘故,全是五彩缤纷的,看上去像是一张俗艳明信片。 有一辆漆成了明黄色,车头是个鸭子造型的公交车从我们眼前滑过,满车都是戴着红色圣诞帽的小孩儿。 那些小孩儿也就三四岁,像是幼儿园小班的年纪, 一张张玫瑰花蓓蕾一样的娇嫩小脸,全粉嘟嘟饱满的了不得。 他们高高兴兴的在车里坐着,像是参加了什么圣诞活动回来。 真可爱……让人想抱。 程恪的眼睛也跟上了那辆车,虽然是滑过去了,他那漆黑的眼睛里还是闪过了一丝亮黄来。 是啊,他喜欢小孩儿。 我假装没看见,只是将他的手拽住拖走:“咱们上次去了那个阴间驿站的面馆,不是吃了爱你永不变面吗?这么久了,事情也终于过去了,咱们再去一次吧!” “好。” 终于能跟每一对情侣一样走在街上了,虽然……长生还在我这里,而我的肚子还是能吞吐天地一样的饿。 已经很不错了,不是么。 顺着那一条繁华的街道走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胭脂河边,那个面馆还是老样子。 几个少男少女正坐在里面,一边吃一边问表情如砧板的老板道:“大叔,七夕的时候办了虐狗的活动,现在圣诞节,也来个活动热闹热闹吧?满街都是圣诞节的氛围,就您这儿一点味儿也没有。” 老板撑着下巴,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说道:“我只过中国人的节日,对洋人们的节日,没兴趣。” 对了,他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地府工作人员啊! “诶?”忽然一个少女回过头来,看见了我和程恪:“你们……你们不是上次在鬼屋里面见过的哥哥姐姐?” “好久不见!”我抬起了手来打了个招呼,发现上次摔了屁股的小胖男孩儿也在,他看见我们,也想起来了那次的难堪事儿,一张圆脸也苹果似的泛了红。 让人莫名其妙就特想调戏他:“屁股好点没有?” 他没想到我问的这么奔放,一张脸更红了,低了头,嗫嚅着说道:“没……没啥事了……” “大姐,我说上次你们留在鬼屋里面之后,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那个小姑娘显然对之后的事情很感兴趣,还夸张的露出了一个心有余悸的模样,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那次,真是吓的胆汁都快出来了!你们一直没跑出来,还以为你们被那些个鬼给拖下去了……” “我们还报警了!”跟小女孩儿的小男朋友赶紧说道:“好说歹说,他们才肯出警,简直了,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是得多谢你们,我们才能得救呐!”我接着说道:“后来……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啧,大姐,你这个故事简直是烂尾啊,什么叫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几个小孩儿将我们围起来:“你们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给我们讲讲,给我们讲讲!” “反正,你们记住不要再玩儿那种通灵游戏了就好。”我摆了摆手:“我……也是个受害者。” 当时年少轻狂不懂事啊,再也没有第二回了。 “老板,两碗爱你永不变加州海鲜面!” “今天说的倒是挺清楚的。” “对了,你那个帮厨的不是丢了么!”我凑过去说道:“现在谁做饭?” “一个帮厨的找不到了,千千万万个帮厨的站起来……”老板咂摸了咂摸,反应了过来我这话的意思,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我,发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哦……”来。 “您别误会,那个帮厨,不算是我们强抢的啊!”我赶紧说道:“那会儿,也是事出有因……” “正好今天来了,就顺便把他还给你吧。” 程恪也不避讳,从怀里一摸,将那个装狐狸脸的袋子抖开了,往半空里一拍,只见那个狐狸脸大头朝下的就出现在了地板上:“诶呀我的妈……” “我去,大变活人!”几个小孩儿兴奋的沸腾了起来:“感情这个大哥哥还是个变魔术的!” “安可!安可!”小女孩儿也兴奋的拍起了手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近景魔术呢,真是太精彩了,大哥哥再变一个再变一个!” “道具不够了,”程恪今天大概心情好,居然还好脾气的答了一句:“下次吧。” 道具…… “那大哥哥说话要算数!” 狐狸脸一边哎呦,一边摸着自己的屁股站起来了,眼泪汪汪的望着店主:”老板,你可得给俺做主啊!俺八十老母堂前坐,襁褓娇儿声声啼,上有老下有小……” “你那老母的岁数,上次说的是七十。”我说道。 “啊?”狐狸脸嗓子一堵,忙小爪子一挥:“不要在乎这些个细节!老板……” 老板那张砧板一样的脸还是板板整整的:“上次那事儿,你起了个什么作用?” “作用?”狐狸脸想了想,眼睛一亮,忙来了精神,口沫横飞的就说道:“俺是个目击证人啊!要不是俺,他们还蒙在鼓里呢!多亏了俺明辨是非,铲奸除恶……” “这么说,那个杨不归怕你说出来的秘密,你还是说出来啦?”老板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狐狸脸。 狐狸脸有点尴尬,眨了眨狐狸眼,换上了一个有点谄媚的表情来:“反正,他们也不是外人……” “是不是外人,可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害的我失去了信誉,我也没什么好留你的理由了。”店老板撑着下巴,懒洋洋的说道:“你被开除了。” “啥?开除?”狐狸脸一下子就愣住了:“老板,你这……你这是个什么意思啊?” “把你收留在这里,本来也就是为了答应杨不归保守秘密,现在你的秘密说出去,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店老板说道:“所以,既然没意义,养着你干什么,你被解雇了,自寻生路吧!” 狐狸脸一听这个,顿时是个泫然欲泣的样子,瘫倒在了地上:“俺……俺没做错什么呀……遇上这么多个主人,我还是头一次被开除了……诶呀妈呀,俺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啊……” “我说你是不是傻?”我碰了碰狐狸脸的肩膀,说道:“你重获自由,有什么不好,老板这是放你一条生路,跟解放黑奴似的,你脑子进水了,还是奴性太强了?赶紧着,回去找你的老母和娇儿吧。” “解放?”那狐狸脸被我一推,整个人这才立刻精神了起来:“对呀,哎呀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没错,没错,我自由了……” 说着,居然就势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然后,连滚带爬的起身,像是怕老板后悔一样,撒腿就跑了,卷起一阵小旋风。 几个小孩儿看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交头接耳一番之后,居然一起“啪啪啪”的鼓起了掌来:“好!好!” 我还没有get到他们为什么鼓掌,老板却已经开了口:“你们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嗯……”我想了想,说道:“有点没头没尾,不太好说,不过……实在饿了,老板,麻烦赶紧将面端上来吧!” “得嘞。”老板将头往后厨里面一探:“好了么?” “好了。” 一个女人细细的声音,稍微有点耳熟,我刚想着探头进去看看,老板已经将两大碗面给端出来了。 香气飘散过来,大碗面条上堆着莹白如玉的贝壳肉和青葱欲滴的香菜,香气扑鼻,越发激的人是食指大动,那个饿劲儿上来,我什么也顾不上想了。 不知道吃相是不是挺难看,反正拿起了筷子来,吃的什么体面也顾不上了。 程恪拧了眉头,继续将第二碗推过来:“吃慢点。” 吃面,怎么也比吃人好。 老板像是看出什么来了,眼睛冲着我一扫,轻轻叹了口气:“你们也是挺不容易。” 何止是“不容易”三个字能概括的。 我假装没听到,走一步算一步,反正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赚了。 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以前的事情比这个严重的都熬过去了,还怕这个不成。 忘了吃了几碗面,反正旁边的小孩儿们再一次看直了眼睛:“大姐,这要是举办了一个大胃王决赛,你肯定能拿冠军。” 程恪望着我的肚子还是没有要鼓起来了意思,试探着问了一句:“饱了没有?” 我摸了摸肚子,勉强说道:“啊,算是吧。” “我就喜欢你这种客人,欢迎常来。”老板收了碗,还没忘了夸我一句。 我可不想这么被夸。 正站起来的时候,我想起来了刚才听到了的那个耳熟的女声,就接着问道:“老板,新店员能让我们见一面吗?认识认识也好,这面比狐狸脸做的够味儿多了。” “这个,答应了不让她抛头露面的,所以你别让我为难,”店老板说道:“哎,别说,我这里就快成了难民收容所了。” 不让见面,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算了,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冬天天短,这会儿出了门,外面已经是完全黑下来了,闪烁的圣诞彩灯盈盈的,看上去特别有过节的气氛。 一对一对的情侣冒着严寒在街上走,全亲密的交谈着,口中冒出了白气来,交织缠绕在了一起,他们脸上全都是好看极了的笑容。 街心有人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用东北腔跟扮成了驯鹿的同伴演小品:“唉呀妈呀,你都不知道,这朋友圈都传疯了,说我来了中国,摔地上没人敢扶冻死了,这是造谣,绝对的造谣,大家放心啊,到了点儿,我还给大家送礼物!” “你快点的吧,别得瑟了。”扮演驯鹿的那个人瓮声瓮气的说道:“再晚点,我就被城管牵走了!” 周遭看小品的的人全笑了,我搓了搓冻的有点发疼的耳朵,也跟着笑了。 正是聚精会神的时候,忽然一个暖暖的东西套在了我的耳朵上,我摸了摸,原来是程恪从旁边的小摊子上,给我买了一个白色的耳包戴上了。 “暖和吗?” “暖和。”我笑了:“更重要的是,好看吗?” “好看。”程恪的眼睛亮晶晶的:“你是我看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明知道不是真的,还是听着高兴。 我值得他来哄,就很让人骄傲了。 “咻……”正这个时候,忽然一大排烟火拔地而起,从我身后撺上了黑沉沉的天空,绽开了一朵一朵绚烂的图案来,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个套着一个的心形,各种颜色交相辉映,转瞬而逝,好看的了不得。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忽然周遭想起了震耳欲聋的广场舞电子音乐,十来个大妈穿着红棉袄,猛然以一种包围圈的方式将我和程恪给围起来了,伸胳膊蹬腿跳的十分暴烈,我吓的呆住了,这个场面,是个什么情况? 等着一曲舞毕,那些个大妈们高声说道:“时候到啦!” 程恪转过身望着我,转身拿出了一大把玫瑰花出来,玫瑰花里面,还闪闪烁烁的有个戒指,接着,他清越的声音在众目睽睽之中大声的说道:“陆荞,嫁给我好不好?” 我一下子蒙了。 人家别人求婚,是听说过快闪跳舞求婚的,可是广场舞……是个什么节奏? 更重要的是……程恪是怎么学的这一招? “唉呀妈呀,俺家那老头子要是有这分心,我当牛做马也跟着他呀!”一个大妈被程恪给感动的眼圈子都红了,抬起袖子来不停的擦。 我这才看出来,这不就是上次那个月季花广场吗!这几个大妈……是那几个以为我怀孕了,还出主意说头胎重要,千万不能打下去的! 该不会……这个主意,是她们给出的吧?我就看个小品的功夫,感觉自己跟穿越了一样! “这丫头怎么傻了!”一个大妈推了我一把:“快点儿,答应答应!” 旁边的围观群众也十分激动:“那个男的好帅啊!” “真的……是不是拍偶像剧的?” 果然没人夸我,她们的眼睛全盯着程恪,真让人不甘心。 “答应!答应!”刚才被小品吸引过来的人全倒戈看向了我们,起哄起的山响。 我这才反应了过来,望着程恪,眼睛当时就潮了,赶紧冲着天空眨眨眼睛将眼泪给控制回去,重重的点点头:“好,那从此以后,咱们……咱们……” “亲一个,亲一个!”那些声音跟潮水一样,排山倒海的压了下来,把我想说的话都给压下去了。 幸亏程恪还没学会单膝跪地,他特别大方的就过来,伸手给我将戒指给套上了,然后伸出胳膊环住我,在路灯的一圈圈光晕之中低下头就吻了下去。 冰冷的唇齿压下来,檀香的气息让人脑子一片空白,同时……饿的更厉害了…… 没关系,我忍得住,这是程恪,不是食物,只能看,不能吃。 吃了,就没了。 “嗷嗷嗷……”口哨声尖锐的呼啸而过,我一张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我这个人平时很低调啊!弄成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反应…… 不过,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啊……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礼物,送你这个,能算是惊喜么?” 我又点了点头,这下子,眼泪是控制不住的给飙出来了。 没错,我就是他最重要的人。 “唉呀妈呀,我就跟那小哥儿说了,跳舞的效果贼拉好!”一个大妈挺羡慕的说道:“小哥儿刚才还说了,这个歌儿,是那闺女教给他唱的,第一首歌儿。” 果然……是大妈们给出的主意。 “嚓嚓嚓……”身边是不少闪光灯的声音,看来是替我们拍照留念了。 正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正是我妈,我这才想起来,说好了等事情完了往太清宫接我爸妈回去,这可倒好,吃饭吃饭,把这种重要的事情也就着面条给一起吃下去了。 有点心虚的接起来:“妈……” “你真是……有了对象忘了娘啊!”我妈从电话那头没好气的说道:“这么久没看见我们,你就不想我们么?” “想,我肯定想啊!”我赶紧说道:“妈您听我解释……” “陆荞找个对象不容易……”我爹苦口婆心的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终于能找到一个,别把这个也吓跑了……” 我爹感情这是怕自己家闺女砸手里是么? “行了,带着你们家程恪过来,正式见见家长。”我妈厉声说道:“正式,知道么?” 我心里嘀咕着,不是见过了么……难道把那次算成不正式的? 不过……肯容程恪上门见家长的意思……我一颗心跟个气球一样的飘了起来,就是说,容许程恪跟我的事情了? 不用问,肯定姥爷和四姑姥姥他们,说了程恪不少的好话呀! 我挂了电话之后的脸色,可能有点不正常,程恪见了就问道:“怎么了?” 我微笑了起来:“跟我求婚是可以了,但是我爸妈那里……” “该有的礼仪,当然不会少,”程恪认真的说道:“你教我。” “买果篮啊!”还没等我开口,一旁的大妈早就跟着架起了秧子:“大的!” “给你丈母娘买护肤品!” “给你老丈人提几瓶子洋酒,拎两条烟!” “越贵越好!” “得有牌子的!” 我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又在大妈们的七嘴八舌里面笑了。 程恪提了一手的东西,五彩斑斓,像是一棵移动的圣诞树。 东西买的挺多,可是他一样也不让我拿着。 一层一层的跳上了台阶去,胃口空了,整个人身轻如燕。 “小心点。” “我要是摔下去,你接得住我么?” “嗯。” “那我还小心什么。” 开了门,果然灯火辉煌,亲戚们坐满了。 姥爷,四姑姥姥,爸妈,三姨,甚至二姥爷也来了。 像是……在做梦,但愿不是做梦。 能在家人的祝福下结婚,还能有比这个更幸福的事情么…… 我跟每次家里来客人一样,被我妈生拉硬拽到了厨房充壮丁,程恪自己面对着一大票人, 可还是很镇定。 心里有点忐忑,他会不会说错什么话?想着探头过去看看,又被我妈给拉回来了:“你还怕咱们家人把他给吃了?” 提起了一个“吃”字,我忍不住又吞了一下口水,赶紧谄笑着说道:“那哪儿能呢,您看您这话说的……” “别的不说,”我妈眯着眼睛望着我,威胁似的说道:“咱们家,就你一个孩子,知道吧?” 我妈这话一出口,我心里立刻就明白是个什么意思了:“您是说……以后我们传宗接代的事情?” “没错。”我妈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一直让你赶紧找对象,也就是想着让你能够早点生个孩子,别当大龄产妇,现在,你可别告诉我,嫁给了一个鬼,孩子的事情一点希望也没了。” “妈,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孩子……” 我嘴上这么说,脑子里却想起来了今天在那个小黄车上,看见的那些个玫瑰花苞似的小孩儿的脸。 “现在你是这么说,以后岁数大了,你就得后悔!”我妈一边恶狠狠的把牙签儿插在了切好的西瓜上,一边说道:“能生孩子的话,我也不管他是个什么来路,就祝你们百年好合,不能生孩子,你就赶紧着找邓先生,把那个阴阳御鬼之术给解除了,跟李明朗相亲去。” 我心里反感起来:“人家李明朗又不是一辈子都等着我,您就别提这一茬了……” “不提他提谁,统共哪儿有男的追过你,好不容易有一个……”我妈一水果刀插进了柚子里面,咬牙切齿:“还不是人!” “您这个心思我明白……” 如果我是我妈,肯定也不愿意养了二十来年的女儿嫁给了一个死人。 “你们出生入死的,我也知道……”我妈看着我的表情,语气也和缓了下来:“不过这事儿还得考察考察,你也别抱着太大希望。” “那我该抱多大的希望?” “嗯,”我妈想了想:“百分之五十吧。” 一半儿…… 说着,我妈拿起了果盘,将切好的水果端出去了,临出厨房的门,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没说别的,直接开门出去了。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脑袋上,让人觉得晶晶亮,透心凉。 谁不喜欢孩子呢?可是我…… 摸摸肚子,又饿了,伸手在厨房里面扒拉了扒拉,因为最近爸妈没回家,所以没什么存粮,只好开了一袋子方便面干嚼的沙沙作响。 “我说,你吃的挺香啊。” 正心不在焉的往肚子里的黑洞填东西,忽然一个声音随着一阵子冷风,伴着一个开窗户的声音,就从我身后传了过来。 我生理心理同时受到了刺激,当时就打了个哆嗦,一口干方便面卡在了嘴里,上不去下不来, 噎的我直翻白眼,也顾不上谁来了,先伸头去水龙头那里灌了口凉水喝。 一只手在我背后拍了拍,我那口方便面生从喉咙里咽下去,划的嗓子疼,这才回过头来,看见了十一站在了我身后。 “十一?”我一愣:“你怎么来的?” 我们家,是七楼啊……她的养鬼术被程恪废掉了,难道,是凭着自己的能耐爬上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十一望着我手里的方便面,露出了一个嗤笑的表情:“还饿呢?” 显然,我的事情,她应该是通过了什么手段打听到了。 被一个小孩儿用那种不屑的眼光看,还真是让人不爽。 我吸了一口气,也没好气的说道:“是啊,你这次来,是为了感谢我终于给你帮阿九报了仇?” “哼,”十一侧着头,却还是那个挺看不起人的表情:“你确定,之前附着在了你姥爷身上的那个东西,真的被你除掉了?” 我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个人跟菖蒲碰了面,说的都是长生的事情,”十一伸手,挺不客气的就拿了一瓣柚子吃起来:“恐怕,来者不善啊……我呢,特地来告诉你的,当然了,你的死活跟我无关,我只在意,那个人到底死了没死。” 我忽然就想起来了,长生的秘密,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罗程守当初是用左手触碰了长生,可是……他是用自己的左手触碰的,而不是姥爷的左手。 再或者说,他在长生触碰到他之前,从姥爷的身体里面溜出去了…… 难怪在出了定灵穴的时候,觉着身后不对劲儿! 我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那个人,跟菖蒲到底都说了些个什么?” “说既然都使用过长生,那就是一条绳索上的蚂蚱,要是想活,就必须齐心协力。”十一嚼着柚子,含混不清的说道:“而且,他问菖蒲,那个长生的魂魄,真的被金天蛾吃掉了么?” 我更紧张了:“菖蒲怎么说?” “菖蒲没说话,只是露出来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跟蒙娜丽莎似的,”十一耸耸肩,挺遗憾的说道:“这个时候, 阿九以前搁在了那里的先行侏儒俑就被菖蒲发现给打烂了。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阿九生前设下的先行侏儒俑? “那……”我接着问道:“她们到底在哪里见面的?” “还是那个小庙的遗址,”十一说道:“那个小庙底下,好像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不可告人……除了那定灵穴之外的东西? “还有,”十一接着说道:“在先行侏儒俑被打烂之前,我看到了第三个人的身影,隐隐约约的在他们身后,只是没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 要是罗程守真的没死,就是个大麻烦了,再跟菖蒲为着共同的利益长生合作, 更是让人头痛,现如今,还有第三个人,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的。”十一吃柚子吃得高兴,搂在了怀里,说道:“他们一定还会来找你的,你就等着,将他们给彻底铲除了吧。” 她转身上了窗台,笑眯眯的给了我个眼风:“我相信你。” 第344章:狼吞虎咽 说着,十一那纤细的身体从寒风之中“呼”的一下子就直直的坠落了下去,我到了窗台边往下看,只看到了浓重的像是墨水一样的黑夜,十一像是融入了黑夜之中,不见了。 “吱……”门开了,我妈走进来,因为外面暖气足,对厨房里面的冷风很不适应,打了个哆嗦,斥道:“大冷天开什么窗户!” “我……我换换气……” “还吃方便面?”我妈看到了我手上的方便面,皱起了眉头来:“就知道吃点垃圾食品,程恪不是带你吃饭了,没管饱?” “嘛,我就是最近有点火化食,”我心不在焉的又吃了一口:“冬天了,怎么也得存点膘过年。” 我妈劈手将方便面躲过去,扔在了垃圾桶里:“没听说方便面里有防腐剂,是致癌的么?” “哪里就那么容易致癌了……” 我看着那个被扔进了垃圾桶里面的方便面叹了口气,又揉了揉肚子。 是啊……还是饿,可是家里已经没别的食物了,这样下去的话…… 胃口的这个黑洞,真的快要熬不住了…… “姐,姐,柚子还有吗?四姑还吃。”三姨也跟进了厨房里面来。 “诗诗啊?”我妈回头看了三姨一眼,抬手要将剩下的柚子给拿过来,可是一低头,却看见那个切剩下的柚子居然不见了。 “诶,刚才还在这里呢……” “我……我吃了!” “你还真是个火化食。”三姨大概是被四姑姥姥叮嘱了,我这个胃口的事情还没有跟我妈说,只是继续在厨房里面寻摸着:“还有别的吃的么?太清宫的东西太素,我实在吃不惯。” 我妈叹了口气,望向了三姨:“我说诗诗,你现在也没对象吧?可千万不要跟陆荞似的,从小到大让人不省心。” “放心吧,绝对省心,”三姨连鱿鱼干也翻出来,撕了一条子放进嘴里嚼起来:“我对象现在还没影儿呢。” 我也从三姨手里扯了一条鱿鱼干嚼:“被催死了是不是?我前一阵子就是……” “诗诗,你都三十一了,”我妈叹口气:“你这个人生大事……” “操心完了陆荞再操心我吧!”三姨挥了挥手:“她现在才是重中之重。” “话虽如此,”我妈头痛似的扶着额头,说道:“人家结婚都平平顺顺的,你们可倒是好,个顶个儿的让人操心。”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三姨跟我之前的态度一样,悠哉悠哉的:“对了,你跟那个鬼什么时候结冥婚啊?” “这个……” 我妈抢过了话头:“再说。” 说到了这里,我妈忽然想起来了:“对了,诗诗啊,上次有个李明朗,要跟陆荞相亲,现在陆荞有对象用不上了,你要去去试试看?反正也大不了他几岁……” “姐,你省省吧,我这种御姐,怎么可能会看上那种正太,不搭嘎。” “可是那个孩子实在挺不错的,总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 趁着三姨和我妈说的热闹,我还是偷偷开了厨房的门,去听外面的动静。 只见我老爹,二姥爷,姥爷,还有四姑姥姥坐在了程恪的面前,还在问一些个关于将来的事情。 程恪坦然的对答如流。 这个临危不惧的气势,真是帅气啊…… “行了,行了,”三姨已经对我妈的罗嗦不厌其烦,从厨房门口把我给拉开了,自己走了出去:“我帮你考验考验你的鬼……” “三姨……不用了……我们经过的考验已经够多了……” “那算什么,你等着……” “你三姨又不会吃了他,你这么害怕干什么……”我妈还要拖我,可是一听见了这个“吃”字,我这胃口又开始剧烈的抽紧了,刚才的方便面和鱿鱼干根本就是杯水车薪,零零星星的吃下去,更是让人觉得食欲被挑起来,更饿了…… “妈……我……我今天还有点事,这个上门,能不能下次继续……” “你说什么?”我妈瞪大眼睛:“这可是大事,你说下次就下次?” 顾不上那么多了,肚子里面饿的让人抓心挠肝,苦不堪言。 我开了门,拉出了程恪,对家里人说道:“我……又饿了……先让我吃点东西,咱们下次继续……” 说完了,也顾不上跟家里人继续扯,拖着程恪就出了门。 “咚咚咚”一路下了楼,就算心跳剧烈,我也尽量摒住呼吸不去闻程恪身上的味道,别的头晕眼花,觉得哪里都是一闪一闪的小星星。 结果脚底下一个踉跄,就险险要摔到了楼梯下面去,程恪伸手将我给捞起来背在了背上,说道:“你忍一忍,我马上带你去吃。” 寒风从耳朵旁边掠过,我忽然想起来耳包忘在了楼上了,有心去拿,但是禁不住那个饿意了…… 正看见小区门口有卖麻辣烫的,我赶紧指挥程恪带我进去,点好了麻辣烫大口吃了起来。 那些个鲜美的味道才进了嘴里,马上像是被肚子里面的吸尘器给吸下去了,什么也没残留下来。 那种满足,也只有一瞬的功夫。 程恪望着我的眼神,十分担忧。 我吞下了几口青菜,扯出个笑容来:“我吃饱了就好了……” 程恪点了点头。 “等我吃饱了,跟我去一个地方吧。”我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 “去初阳道长哪里?”陈隔开挑起了眉头来。 “诶?”我倒是真给愣了:“这个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程恪将第八碗麻辣烫推到了我的面前:“慢点吃。” 其实……吃麻辣烫,也只不过是贪图个一时的爽快,我咬嚼的腮帮子都疼了,也没吃饱。但是好歹,那个饿的意思,比刚才好多了。 擦了擦嘴,站起身来:“走吧!” “走。” “你最开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初阳道长不对劲儿的?”我忍不住抬头望向了程恪。 程恪淡淡然的说道:“其实一开始,就觉得他不太对劲儿。” 第345章:擅闯民宅 钻石满4700加更两更合更 “是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始?” 当初我刚把程恪给唤醒了,就被亲戚给叫去相亲,相亲的路上帕萨特的老婆冤魂不散,借给被帕萨特直接带了我去了初阳道长的那个店面里。 然后……他想占便宜,被程恪给打哭了。 “他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堪一击。”程恪轻描淡写的说道:“之后的事情,你应该也能回忆起来,他跟长生香囊的事情有关系。” 没错……当时我和程恪遇上了小区里面作祟的养鬼师,还有被倒挂在屋顶上的养鬼师,事情多多少少,还真的都能跟初阳道长给扯上点关系。 包括后来认识李明朗,到往潭深镇闯入养尸地。 他一直扮演着一个路人甲的角色,但是却全参与进去了。 “还有后来,你那次独自去了太清宫,”程恪接着说道:“追三钱半那次。” 追三钱半……是啊,我险险的就从那个小院落里面进去,找到了那个持有真正长生香囊的虚圆大师了,我还从那个窗户看到了一双眼睛,但是之后,我后脑被人打了,就人事不知,再醒过来,已经被拖到了重梨那里去了。 按说太清宫的天罡气厉害,不会轻易闯进去什么不该闯的人,能那么做的,应该也就是太清宫的自己人了。 我在太清宫,除了认识李明朗,就只认识虚平道长还有初阳道长了。 那一次……对,我进了太清宫的时候,是初阳道长跟我相遇,还带着我去找李明朗了。 后来把我吸引进了那个院落之中的,就是我苦苦追寻的三钱半香气。 我知道是有人引着我过去的,只是没想到,那个人是谁。 我自己疑心他,是从符纸灰开始的。 而其他琐碎的事情不说,单单说这一次,李明朗他们为什么会在我和四姑姥姥他们破开墙壁的时候进来? 是初阳道长带着李明朗找借口去的,而最后说起事情真相的时候,初阳道长根本没有在当场,连个存在感也没留。 那个时候他急匆匆的出去,一定有事。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初阳道长在事情之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帮凶,还是主谋?他为什么要参与到看上去本来跟他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里面去呢…… 一面想着,一面走着,不大一会儿,已经到了金茂大厦。 金茂大厦的位置在整个玉宁的市中心,算是最繁华的地方,这里的圣诞气氛自然是最浓的,哪里那里都花红酒绿,盈盈闪闪的。 而初阳道长的那个店铺,正在底商一个好位置上,现在看上去,生意居然很兴隆。。 那个古色古香的门面,居然也学着人家别的商铺,装点的红红绿绿的,印着圣诞老人和驯鹿的横幅上写着“迎圣诞,相面七折,手相六折,择良辰五折,谨恭莅临,过时恢复原价。” 真是……有没有搞错,一个道教生意,还跟人家基督教的抢节日来酬宾,简直不伦不类四不像啊。 但是很多年轻女性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寒风之中,居然还真的排成了长队,特别喜悦的交头接耳:“机会好难得啊!能跟初阳道长真的见面呢!我想着让初阳道长给我看看今年到底几月有桃花运……” “是么?我是想着让他看看手相,问问我以后适合哪个行业。” “你呢?你呢?” “我……我明年打算写本新书,想让初阳道长给我算算,哪天开文合适……” “哎呀,你这个码字工不是写灵异的么,还信这个?” “嗯,正因为是写灵异的,才觉得应该相信……” 初阳道长看来在年轻女性之中很有威望啊! 我越过那长队看向了店面,人实在太多了,根本看不清楚他在哪里。 千算万算没想到他今天生意这么好。 我皱了皱眉头,才想着再想办法,忽然看见了人群之中,鬼鬼祟祟的插着一个挺违和的身影。 “诶……”我揉了揉眼睛看过去:“那是……” “耳钉。”程恪早看清楚了:“跟上他看看。” 我忙点点头,在长龙之中左插右插,追着耳钉过去了。 上一次耳钉为了救我,差点死在了那个大榕树里面,幸亏还是得蒙邓先生想法子劳动了阴差,才将他的魂儿给弄回来的。 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 本来应该虚弱的在床上躺尸,这会儿,怎么生龙活虎的跑到了这里来了? 不过…… 我可没忘记,耳钉在参加了养鬼师大会之前,是一直给初阳道长打工的。 猫腻,天大的猫腻! 耳钉瘦的是个排骨样子,所以在人潮之中穿行的毫不费力,见缝插针,走的特别机灵,我和程恪倒是很费了一点力气,才将耳钉给追紧了。 也正是因为人多,所以我们浑水摸鱼,倒是也没引起谁的注意,眼看着耳钉挺顺利的钻进了店铺的后面,我和程恪也紧随其后进来了。 这个底商的铺面地方还挺大,前面是招待客人的,后面看样子应该是自住的,耳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被我们给斩获,溜达的还挺轻盈的,简直跟兴奋起来的地猴子没什么两样。 接着,耳钉钻进了一个屋子,鬼鬼祟祟的关上了门。 我跟程恪对视了一眼,程恪一抬手,那个门自己无声的就给开了。 里面也亮着灯,耳钉那个细瘦的身影正撅着屁股,在里面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 这个场景简直是似曾相识,当初二姥爷在金玉里马大夫的药房里面,不也是这么做的么…… 程恪示意我不要出声,我点了点头,我们就静静的看着耳钉从那些个杂物之中找到了一把钥匙,接着喜滋滋的就转过了身来,刚想着浪里格朗的跳着走,一回头看见了我们两个,那嗓子“嗷呜”的一声就叫出来了,跟《饿狼传说》的开头一模一样。 “行了,别叫了,”我望着耳钉:“你干什么来了?” “你……你……”耳钉本来脸色就白了,但是反应了反应,又强作镇定的梗着脖子说道:“你们还问我,你们又是来干什么的?” “呀,你这个小脾气见长啊?”我跟电影里面的黑帮老大一样,将手指头的关节压的“咔咔”作响,狞笑着说道:“是不是几天没见,你皮痒了欠收拾啊?” “你有话好好说,一个女的,整的这么豪气干云,画风不对啊……”耳钉明显是心虚了,小心翼翼的望望我又望望程恪:“你们知道,我以前是在这里打工的,我就是忘了点东西,过来取一下,不犯法吧?” “取自己忘下的东西那肯定是不犯法啊,”我说道:“可是你这是正当取回么?你根本就是擅闯民宅,非法入侵啊!崩你一枪子你都不吃亏。” “怎么说话呢,我怎么擅闯民宅了,”耳钉让我给说急了,挺起了干瘪的胸膛就说道:“是初阳道长……” 这话刚起了一个头儿,又让耳钉面红耳赤的给截断了。 “怎么着,说走了嘴了吧?”我一步一步的逼近耳钉:“你还是说实话吧!当初那个养鬼师大会,是不是初阳道长让你去的?后来跟我们在一起发生的那些个事情,是不是也是初阳道长让你干的?” 耳钉的脸一下子跟桃花一样,又红又白的:“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诈诈他,谁知道一诈就诈出来了! 但是诈出来的同时,也让人心里一阵难受了起来。 我是真心拿着耳钉当朋友,他挺身而出,救了我和邓先生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这辈子能有这么个朋友,怎么也值了。 谁知道,到最后,还是一个一厢情愿啊。 他就是个双料间谍,不,是三料间谍! “这件事情,刘老太太还不知道吧?”程恪沉沉的问了一句。 耳钉脸色有点不好看,嗫嚅着说道:“你们要是还能拿着我当朋友,就别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我姑奶奶。” 我倒是被他给气笑了:“我们是一直拿着你当朋友来着,可是你拿着我们当朋友了吗?” 耳钉被我这么一说,跟法庭上被物证揭穿谎言的嫌犯一样,头一低,不支声了。 “耳钉,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好处,可是你现在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 耳钉皱起了眉头来,咬了咬牙,看样子不肯说。 程恪说道:“说不说,是你的自由,可是现在你手里拿着的这把钥匙,是做什么的,我想,恐怕跟我们有关吧?” 耳钉的手被程恪折断了很多次,一直以来都挺怕程恪的,听见程恪这么一问,掩饰不住的露出了一个挺心虚的样子来:“也不算……” “就算没有直接关系,那也有个间接关系。”我盯着耳钉手上的钥匙,带了点威胁说道:“最后给你个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是不说,我们就直接把这事儿告诉刘老太太。” 刘老太太的那个性格是霸道强势,还很爱面子,但在是非对错前面,绝对不像是会偏袒的,要是让刘老太太知道自己的侄孙子干了什么缺德事,那耳钉将来前景肯定堪忧。 果然,一说出了这个杀手锏来,耳钉的态度这才软了下来:“是……是……是关猫古神的门钥匙。” “你说什么!”我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猫古神在你们手里?” “也不要总‘你们’‘你们’的……”耳钉有点难堪的说道:“我也有我的迫不得已,而且……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真的是拿着你们当朋友待的。” “那你把你要干的事情说出来,咱们还是朋友。” “我……”耳钉吞了一下口水,是个无计可施的样子:“初阳道长的意思,是要我去杀了猫古神。” “啊?” 当初就是猫古神将我推到了程恪小庙里面的 ,他肯定知道我为什么能充当唤醒程恪那把门钥匙的秘密! 后来猫古神离奇失踪了,我们一直也没发现他的下落,怎么也没想到,是被关在了这里了! 现在,要被灭口了! “你带着我们去找猫古神。”程恪抬起了沉沉的,深潭似的桃花大眼:“现在就去。” 耳钉从将事情给说出口,就想到了这一步了,就算百般无奈,也还是点了点头。 先将猫古神给找到了,问出了当初的那个情况,再找初阳道长吧。 跟着耳钉从那个房间里面出来,那些个排队的队伍非但没有缩小,反倒是越来越长了,按着初阳道长那个拿着钱当命的性格,应该不会轻易的放过这个机会吧! 耳钉再也没有刚看见的时候那个欢脱劲儿了,而是垂头丧气,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我没好气的说道:“这次这能找到了猫古神,就算你一个将功赎罪,你别哭丧着个脸了,跟个吊死鬼似的。” 耳钉没搭理我,只是一声一声的叹气。 我绕到了耳钉的旁边,说道:“行了,以前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了,反正……我也没死。” 耳钉撩起了眼皮看了我一眼:“你倒是挺大方的。” 这话阴阳怪气,我假装没听出来:“大家都这么说,要不以后你跟我混吧。” 耳钉翻了个白眼:“这件事情结束了以后,我谁也不跟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金茂大厦的地下室里面,耳钉走在了最前面,拿着那把钥匙,就把一扇铁门给打开了。 那铁门一开,里面立刻传出来了一阵子潮湿的空气,让人很不舒服,而猫古神,正蜷缩在了那个地下室的一张单人床上,身边堆了不少的报纸,两眼失神,像是丢了魂儿的似的。 “猫古神?”我赶紧过去了:“你没事吧?” 猫古神抬起眼皮看向了我们,像是没法子相信似的:“陆荞,程恪!” 他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我赶紧说道:“我们先前在找你,但是一直没找到,没想到你被关在了这里……“ 面对猫古神,我其实有点歉疚,上次为了蜕皮的事情,猫古神还被魏浅承重重的打了一顿。 猫古神眨了眨眼睛,望向了程恪,忽然就泪眼汪汪的:“我还以为,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让人,听了恻然…… 谁知道他接着说的是:“我要是出不去的话,我的那些个股票可怎么办喲……” 我满头黑线,程恪则说道:“行了,跟我们出去吧,有话要问你。” 猫古神随便拿了一张报纸擤了擤鼻涕,小心翼翼的问道:“该不会……是我开始为什么将陆荞推进小庙里的事情吧?” 第346章:一个菖蒲 “你猜出来了?” “不是问这个,还能是问什么?”猫古神苦笑了一笑,小心翼翼的望着我们,说道:“我说实话,我一开始,这也是为了菖蒲啊!” “知道你是为了菖蒲。”我看向了猫古神:“但是那个充当钥匙的,为什么是我?” 当初菖蒲跟程恪的约定,我是熟稔于心的。 一开始的约定,是菖蒲先死,让程恪用长生将她给复活了,后来,约定不知道为什么变了,变成了程恪沉睡百年等她,也就是等同将长生也一并封印,让菖蒲再来唤醒程恪。 这个约定我一直不太明白,人死了,还怎么去唤醒程恪?难道菖蒲的意思是去转世投胎之后的来世再来找程恪? 这也不对啊,下了阴间要去喝孟婆汤的,难道她有那个魅力,能够将孟婆也给迷倒了走走后门不成? 从之前阿九和罗程守去找菖蒲的尸体也知道,要想着唤醒程恪,非菖蒲不可,所以才那么大费周折,等了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当初埋葬菖蒲在养尸地的人是谁,后来给程恪建造小庙的人是谁,这些个事情,我全想知道。 猫古神叹了口气,挺为难的看看程恪,又看看我,说道:“这些个年来,我这个庙祝,也实在不好当啊!”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我说道:“你就从头开始说吧,我们被瞒得够久了,而且,你看,现在你这个境况,是不得不说了。” 猫古神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就从头开始说吧!其实这件事情一开始,还真不是我跟着搀和的。” 原来,猫古神自从被菖蒲抓住又放了,产生了斯德哥尔摩情节之后,一直对菖蒲是感念在心,觉得世上再也没有那么好的一个女神了。 但是后来,众所周知,菖蒲在自己的大喜之日上死了,而程恪也被魏长生大怒杀死,这件事情在当年那也算得上是个轰动一时的大事,猫古神既然不聋不哑,自然也听说了。 这件事情让猫古神如同受到了晴天霹雳,那么美好的一个女神,怎么就死了呢? 坊间传说,说是魏浅承和程恪同时爱上了菖蒲,菖蒲难以抉择,这才以死明志,自杀了,让大家不要为了她起纷争,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去伤害了任何人。 而长生则被菖蒲藏起来,意思是再也不让长生为害众生,这是个牺牲自己,保护世界。 最后,程恪和魏长生一场厮杀,最后不敌魏长生,落败而死。 这个传说给死去的菖蒲更是镀上了一层悲情善良,顾全大局的色彩,那样凄婉,那样遗憾,自古红颜多薄命,使猫古神更伤心了,简直是痛不欲生,几乎想要追随女神而去。 但正在这个时候,有人给猫古神送了信,请他去出任一个庙祝。 猫古神哪里有那个心思,可是来人却在信后面表示,这件事情,跟菖蒲的事情有重要的关联,如果将那个庙守好了,菖蒲就能从阴间回来。 猫古神一看到了这个内容,不禁为之咂舌,能让菖蒲回来?如果这是真的,做什么事情,全值得! 于是猫古神按照着信上的地址,飞快的赶到了玄阴地,这个时候,那座小庙已经完成了,他探头探脑的进去,就看到了神像和小庙里该有的设施,供品香烛俱全,甚至还有给庙祝的住宿房间和换洗衣物,井井有条。 只是,没有一个能跟他说明情况的人。 神像……他倒是也认识,就是那个跟菖蒲的死有关系的程恪。 为什么,他会是个关键。 他害死了菖蒲吧?但是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不用管那么多,反正猫古神为的不过是唤醒了菖蒲。 猫古神心里自然也犯了嘀咕,这个庙祝要怎么当?又要当到了什么时候呢? 庙里的字条上是这么说的:“等候时机,神像醒来,菖蒲归来,万勿让小庙有任何的损伤,否则事与愿违。” 猫古神一看,也就下了决心,反正自己本来就预备着追随菖蒲的脚步而去了, 权当自己已经死了,有一点生机,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一些。 猫古神开始了守庙的日子,兢兢业业的烧香,摆贡品,将神像给擦拭的干干净净,等着有朝一日,那个神像真的能跟信里面说的一样,睁开了眼睛。 就这样,猫古神在玄阴地旁边看着四时变化,风霜雨雪,芦苇一次次黄了又绿,河水一次次化开又冻上,可是那个神像,却一点要醒过来的意思也没有。 忘了是第几个年头了,猫古神开始疲倦了起来,心里慢慢的对那个信件产生了怀疑。 只为了那么寥寥几个字,自己就真的在这里守了百十年,外面的世界是日新月异,自己却还是在这里苦苦守着,有些个……不甘心了。 外面的世界多么好,虽然猫古神不是人,有着不灭的生命,可也觉得,这百十年过的实在是浪费。 他决定走出去。 但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他又一次的接到了信件,说是能打开神像的那个钥匙来了。 不用说,那个钥匙,就是我。 至于为什么是我,信上说,我身上有菖蒲才有的某种东西。 “什么东西?” 听到了这里,我心里一跳:“就是因为长得像,八字相同,就能代替菖蒲?” “那肯定不是啊,”猫古神说道:“不是代替菖蒲,菖蒲只有一个。” “意思就是,我就是菖蒲?”我瞪圆了眼睛,声音有点发颤:“开什么玩笑!” “信上是这么说的,你也不能赖我。”猫古神挺认真的说道:“就是这么回事。虽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明白。还是那句话,菖蒲,只有一个。” 我记得,早先就听阴差说了,菖蒲的魂魄不全,是性格缺失的那个原因,就好像十个手指头,少了一半一样,好比本来五味杂陈的酸甜苦辣咸,只剩下了苦辣咸。 她缺失的那些个性格,上哪儿去了,该不会…… 我的心头重重的揪了起来……到了,我身上? 可是,为什么会到我身上? 我说不出为什么,整个人就跟上了高原一样,产生了高原反应,整个人头重脚轻,有点站不稳。 我身上如果真的有菖蒲的一半的话,怪不得程恪会爱我。 他是因为了菖蒲才爱我? 我想的是什么,程恪当然察觉到了,立刻握住了我的手:“陆荞,你不要想那么多,你跟菖蒲的事情,未必是你想的这个样子!” “我没想什么。”我抬起头说:“我就是……又饿了。” 程恪抿了抿薄唇,还要说什么,我却截断了话头,说道:“猫古神,你接着说。” 猫古神望着我们,有点不明白似的,但还是继续讲述了起来。 按着信里说的,猫古神在胭脂河边蹲守了很久,终于看见我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小庙旁边走,等到了可以推下去的可靠位置之后,他毫不迟疑的动了手。 所以,我就那样连滚带爬的下了坑。 接着,事情跟信件之中说的一样,我果然将程恪给唤醒了。 等我张皇失措的跑出去了之后,猫古神立刻现身跟程恪打了招呼。 程恪跟他想象之中的一样,出了小庙,随我这个“钥匙”走了。 可是没想到,就算程恪醒来了,菖蒲却没有回来。 猫古神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自己是被骗了? 之后程恪回来过,甚至还请他帮忙救出了被阿九给抓走了的姥姥姥爷,猫古神觉得,已经等了这么久,多等一段时间,大概也没什么的。 过了一段时间,菖蒲真的回来了,带着那个神神秘秘,从来没有现过真身的蜕皮,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猫古神说到了这里,我抿了抿嘴:“你说变了一个人?” “是啊!”猫古神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双眼睛跟受了伤似的,低声说道:“变了很多。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以前,是世上最好的人。可是现在……我说不出来,那些个善良美好的地方,看不到了。” 她有善良美好的地方么? 当然,菖蒲是大众女神,举手投足,自然都是要给人留下最好印象的。 也许,她以前,真是个女神。 只是她这次被蜕皮给找回来之后,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女神了。 而且很可惜,她缺失的,可没有米洛斯的维纳斯那么漂亮。 算了,不想了,关键,还那个送信给猫古神的人。 他(她)就是当初那个建造小庙的人,看来是毋庸置疑了。 我想了想,又问道:“那个送信给你的,就没有什么线索留下来,比如披着个毛皮斗篷之类的?” “毛皮斗篷?”猫古神带着个莫名其妙的神色,说道:“什么毛皮斗篷啊?就算真有,我也没看见啊,我就见到了一封信,别的毛鸡蛋也不知道啊!” “毛鸡蛋煎着好吃。”耳钉点了点头。 “对对,煮的还是没有煎的好吃。”猫古神深以为然的也点了点头。 感情在毛鸡蛋这一块,俩人还是同好。 “去去去,谁跟你说毛鸡蛋呢!” 我反应过来,想了想,伸手将猫古神给拉出来了:“跟着我们走吧,再不走,恐怕你就没法子再出去看股票了!” “你们这是带我回去?”猫古神眼睛一亮:“那敢情好,不知道我那股票现如今是个什么模样的,再不去看看,估计我就憋疯了。” “股票……”我叹口气。 程恪接着说道:“猫古神,当初你是被初阳道长怎么抓到这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那天迷迷瞪瞪的一醒,就已经在这里了,”猫古神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得罪了谁了。” 显而易见,是怕猫古神知道这点儿内情,告诉给了我们吧。 可是猫古神知道的这些个,也没什么干货啊…… 还是得问问初阳道长,事情既然是他干的,他就肯定知道瓷实的内幕。 本来猫古神要跟着我们出去,可正在这个时候,猫古神脸上的表情一凝,不动了。 我一愣:“你不出去看股票了?” “我不去了。”猫古神低了头:“不管她怎么变,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她?”我一愣,回过了头来,看见了菖蒲正站在了我们身后。 她望着我们,脸色很好,比以前看上去都美。 长生真是好东西,不仅能长生不老,还能美容,比猪蹄都能美容。 啊,怎么办,说到了猪蹄,我又饿了。 “菖蒲……”我也没看程恪,直接就说了跟魏浅承见面时的惯用台词:“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找猫古神的。”菖蒲的笑容跟牙膏广告里面一样的耀眼:“你们呢?” “我们……”我扯了扯嘴角:“就是过路的。” “过路能过到了地下室来?”宋之远不知怎么回事也跟着来了,望着我说道:“八成,你按错了电梯。” “你出来干什么玩意儿?”我看见宋之远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别处打酱油去。” “我不打酱油的,我是陪着菖蒲来的,”宋之远说道:“她的身体现在好了,堪称医学上的奇迹啊!我就跟踪观察一下。你们呢?” “我们可不是来打酱油的,”耳钉望了望我,又望了望菖蒲,喃喃说道:“我恐怕,是来打醋的。” “去去去,吃你的毛鸡蛋去。”我没忘记,之前十一跟我说的话。 果然没错,我不用去找他们,他们会来找我。 程恪的桃花大眼扫向了菖蒲,菖蒲却破天荒第一次没有去看程恪,而是定定的望着我,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怎么着,要决斗?我眼睛咕噜噜的一转,开始四处寻找板砖。 “你别那么紧张,”菖蒲望着我,微微一笑:“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是啊,女神怎么会跟人动手,”我说道:“那就有事说事。” 不武斗,文斗也不怕你。 “take easy,气氛别搞的这么紧张,”耳钉赶紧躲远了一点:“你们俩的事情,伤到了普通民众就不好了。哎呀,程恪,你想想办法啊!” “菖蒲,你是为了上次提起的事情来?”程恪望着菖蒲沉沉的说道:“我跟你说过,我要再想想,你也答应了,要给我时间。” 上次的事情?我望向了程恪:“什么事情?” 程恪望着我,勉强是个笑:“既然不定成不成,所以等以后确定了,再跟你说。” 跟我有关…… 我吸了口气,说道:“不用说了,我知道是什么事情。” 程恪挑起了眉头来:“你知道?” 我看向了菖蒲:“金天蛾是吃了长生的魂魄,但是,只吃下去,却没法子消化吧?” 菖蒲的樱唇一勾:“你还真的知道?” “是啊,”我点点头,接着说道:“所以,只要能将金天蛾吃掉的长生魂魄还给我,我就可以想法子跟那个魂魄和长生解除了那个心结,我也就不用被这种饿劲儿困扰了。” “没错。”菖蒲笑的更好看了。 “当然啦,什么事情,都需要付出点代价。”我盯着菖蒲那双好看的眼睛:“就让我跟程恪解开阴阳御鬼之术,重新跟你结上,就好了是吧?反正阴阳御鬼之术换了主人,以前主人的事情,就全要忘个一干二净了,不用怕程恪反悔,到时候,由不得他反悔。” “你想的一点错也没有。”菖蒲眯起眼睛:“既然你了解我,如果你是我,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做?” “我跟你不一样。”一股子怒火从心里升腾而起。 是的,我也想不明白,这个怒火是怎么来,是因为……那句“世上只有一个菖蒲”。 “是啊,站着的位置不一样。”菖蒲叹口气:“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在程恪心里的那个位置,我也站过。” “反正是个‘过’,当然过去就过去了。”我拧起了眉头,说道:“我们不会继续跟你费口舌的,这个买卖,我和程恪不做。” 说着,拉着程恪往外走:“咱们反正一开始也不是来找他的,走吧,去找该找的人。” 接着,回头看了耳钉一眼:“你自便吧!” “我不自便!”耳钉赶紧跟了上来,叨叨着:“事情我露了底,那你们就得为我负责……” 那天程恪在太清宫外面,一直没有提起来了菖蒲的事情,就是这个原因啊。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菖蒲却在我身后凉凉的说道:“你愿意,发起病来就咬程恪么?咬一辈子?” 我本来拉着程恪已经走出了几步,但是听了菖蒲这么一说,我松开了程恪的手,又重新转过对着菖蒲:“我现在正好发病,要不,让我咬你吧!” 说着,占了阴阳御鬼之术带来的优势,轻捷的冲着菖蒲就扑了过去。 我不是她……就算她是女神,我也绝对不愿意是她! “陆荞,你干什么……” 我听不清是谁在叫我,也不想去听清了。 那个欲望十分不舒服的袭来,我想吃! 第347章:初阳道长 “是啊,反正我死不了,你咬吧。”一片迷糊之中,听到了菖蒲十分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多咬一次,你就会多上瘾一次,魏浅承好不容易帮助你,让你的症状有所缓解,你却还是这样浪费机会……越吃,越戒不掉,你就回到那个连程恪也不认识的时候吧……” 像是被人拿着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来。 我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正跟捕猎的猛兽一样,压在了菖蒲身上。 菖蒲不仅没害怕,反倒是依然笑的美丽:“陆荞,你得到了很多属于我的东西,你照单全收,我不怪你,但是现在你身上的这个情况,自己也明白,如果恶化下去,你会谁也不认识,只知道一个吃,程恪不会看着你这样下去,是不是? 他会把自己给你,然后你吃掉他,他被你吃光了之后,因为阴阳御鬼之术的原因,你也会跟着他一起消失。 所以,现在你不管怎么选,都一定要解开阴阳御鬼之术才行。” “陆荞……”没等着菖蒲将话给说完了,程恪已经将我从菖蒲身上拉起来了:“这件事情,不要着急!” “我不管你们以前的事情,”我望着菖蒲:“程恪新近才跟我求婚,不会说分开就分开的。” “是啊,那你们就可以一起消亡了。”菖蒲摇摇头,被宋之远扶起来了,望着我,像是个信心十足的样子:“你想要那样的结果么?” “菖蒲,你管的未免太多。”程恪挑起了眉头来:“这是我们的事情。” “可我不想放弃你。”菖蒲认真的望着程恪:“这件事情因我而起,就因我而结束,不行么?”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我望着菖蒲:“为什么你一开始要程恪用长生去救你,后来又让程恪等着你去唤醒他?” “这是我的事情,你也未免管的太多。”提起了这件事情,菖蒲的脸色微微一变:“程恪……想起来了?” “剩下的事情,他都会慢慢的想起来的,”我说道:“小庙的事情,神像的事情,他会一件一件全想起来的。” 菖蒲像是微微咬了咬牙,但是还是保持着那个美好的姿态,微微一笑:“好,我希望在他想起来之前,他还没有被你给吃掉。” 接着,菖蒲想了想,看着我,说道:“长生还在你身上的话,你就会永世不得安宁,如果你甩掉了长生,反倒是甩掉了一个麻烦。” “我不甩。” “这些个给你带来的灾难,你还嫌不够么?”菖蒲像是哑然失笑:“那我就等着,你后悔的那一天。” “我也知道,你跟罗程守见面了是不是?”我接着说道:“不要以为你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遇上了什么风浪的话,说不定他会把你从船上推下去的。” “这种话,不用你教给我。”菖蒲带着一种优越感说道:“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我这个人心地善良,关心关心你也没关系,”我接着说道:“反正,你是个残缺不全的,跟个断了尾巴的壁虎一样。” 这话一出口,程恪也愣了愣。 对了,这一阵子东奔西跑,事情多多,这件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程恪说呢! “残缺不全?”菖蒲一双美目里也微微带了点猝不及防:“这话,你听谁说的?” “你不说,我也不说,”我梗着脖子说道:“你愿意的话,情报咱们可以交换一下。” 菖蒲一步一步的冲着我走了过来,神色却是我从来没看见过的认真:“如果你真的知道里面的内情,倒是可以成交。” 我一下子愣了,内情?我只听见了阴差那么一句话,内情我还想知道呢! 不过问题是,菖蒲自己……也不知道内情?这…… 程恪也拉住了我的手,桃花大眼沉下来:“陆荞,这件事情,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 “咳咳咳……”正在这个时候,地下室的楼梯口忽然传来了一个往下走的脚步声,还伴着一声咳嗽:“今天是个什么黄道吉日,倒是在我这里聚的这么齐,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耳钉的脸色倒是先变了:“是……是初阳道长……” 初阳道长逆着光,背着手,站在了灯光下面,那个动作,像是个老头子一样。 我虽然跟初阳道长只有这么几面之缘,远远谈不上什么熟悉,可是却也看出来了,初阳道长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一个站姿! 附在初阳道长身上的……是谁? “踏踏踏……”接着,是个轻盈的脚步声,那个娇小的身影。 十一。 十一甜甜的笑着:“多好,这下子,人终于齐啦!” 我什么都明白了:“是你让十一将我们给引过来的?” “这个孩子聪明。”初阳道长抬手捂住嘴,还是个要咳嗽的样子:“我让她不管想出什么法子,一定要将你们给请过来,结果,她真的就做到了。” 十一说是要给阿九报仇,却还是被附在了初阳道长身上的东西给收买了。 是,她有被收买的理由。 也许这个人,能帮着她恢复了被程恪给废掉的养鬼术。 难怪……她能从七楼轻轻松松的来去自如。 “罗程守,你还真是命大……”程恪的神色一凛,凉凉的说道:“长生,也没法子将给你的东西收回来么?” “长生只要能碰到我,自然会把我收回去了,”初阳道长微笑了起来:“可惜,可惜,我连身体都没有,长生跟我,怎么碰?” 果然,跟之前我猜测的一样! “程恪,十一之前的事情……” “你的璇玑珠还回去了,所以阴阳御鬼之术还跟以前一样,”程恪沉沉的说道:“十一爬到了厨房里面跟你说的话,我知道。” “所以,根据之前露出来的马脚,你们一定会怀疑初阳的,”初阳道长咂咂舌,说道:“来了好,来了咱们好好说说话!陆荞只要死了,长生就不用‘认主’了,也就可以被我拿过来了,不是么?” 第348章:吃下魂魄 苗苗妈妈水晶鞋打赏加更 手腕上的小铁环倏然就亮了起来,我心里一动,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沉沉的望着初阳道长,话却是对我说的:“小心点,躲在我身后,这个应该是是先祖们对危险的警告……” 先祖的灵,也感知到了罗程守为了长生而发出的杀气了? 耳钉胆子小,怕被当成了叛徒让人处理了,已经缩在了我和程恪的身后,结结巴巴的说道:“初阳道长他……他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啊……” “被附身了。” “就那个……那个你姥爷身上的……”耳钉一下子愣了:“那我现在……” “你现在把嘴闭上就可以了。” 宋之远倒是并不认识初阳道长,所以没觉得什么不妥,只是拉了拉菖蒲:“这里太危险了,陆荞还那样对你,咱们要不先走吧?” “我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当然不能走。”菖蒲没看宋之远:“你也留下,过一会儿,说不定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那行,”宋之远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能帮你做的,我一定做。” 我有点头疼。 宋之远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阴气,不怕赤血咒,也不怕我咬他,真是个好人肉盾牌,菖蒲这下子,为了将长生弄回去,避免了因为长生的损毁而受到伤害,确实做足了十成十的准备。 “宋之远,”我忍不住瞪着他说道:“你妈还等你回家吃饭呢,在这里凑什么热闹?别冒傻气,送了命,你爸妈谁养着?” “我不会让他送命的。”宋之远还没来得及接茬,菖蒲倒是说道:“他为了我来,我就一定会保护他到底。”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毋庸置疑,宋之远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被女神垂青的机会,眼圈儿都有点泛红,整个人立刻笼罩上了一层“士为知己者死”的大义凛然来:“陆荞,把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吧!” “你是不是欠板砖拍啊!” 程恪将我的手拉回来,凉凉的说道:“行了,不要跟他计较这个了。” 接着,他抬眼望着罗程守:“怎么,只要没死,你就还想继续报仇抢长生?” 初阳道长微微一笑,说道:“不仅如此,我还想再看一会儿热闹,可惜不给看了。” 程恪抿了抿薄唇,话也不多说,阴气却瞬时浓烈了起来,整个人是蓄势待发的锐气。 初阳道长看出来了,摆了摆手,轻轻松松的倒是对我说道:“那我也就不多废话了,菖蒲刚才给了你一条路,但是你不愿意走,其实,交出长生,忘却跟程恪有关的所有东西,回到了你原来的生活之中继续相亲,才是最好的选择,怎么你偏偏就是不听?” “大概我跟猫古神一样,也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答道。 猫古神抗议道:“我单纯是个敬仰,不是什么斯德哥尔摩!” “你们说的这个东西,我听不太懂,就不听了。”初阳道长嘴角一弯,接着说道:“只是,事到如今,你分明有了抽身而出的机会,怎么还愿意跟在里面搀和?” “我根本一开始就不想掺和,是事情把我给拉下来的。”我盯着初阳道长:“当初菖蒲死后,程恪被抽魂之前的这段时间,是你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对不对?那个小庙,到底是谁建造出来的?” “这个……”耳钉凑过来,说道:“他既然就是之前的那个怪东西?那……小庙会不会就是他建造出来的?” “那怎么可能,”我说道:“不仅不是他建造的,他还很想找到了小庙,摧毁了小庙呢!” 不然的话,罗家不会有那个世世代代的祖训,叫罗白和罗蔚蓝他们这些个子孙在机会合适的时候,找到那个小庙,放一把火,再搬走了神像。 那个祖训,肯定是当时的罗程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呀! 不过……到底罗蔚蓝和罗白,还是将这事情完成了。 “我比你还想知道,到底是谁给我捣乱。”初阳道长那个老气横秋的声音本来就挺怪异的,这会儿一提起来了这件事情,像是含着说不完的恨意,声音一颤,更怪异了:“如果,没有那个建造小庙结界,将程恪给封印在那里面的话,我早就把长生给找出来了,还用得着,为着长生等待了这么百十年?” 那个建造小庙的,才是最重要的一环,程恪缺失的记忆,菖蒲灵魂残缺的原因,全在这里了。 “这个初阳道长,是什么时候被你给利用的?”程恪沉沉的说道:“将太清宫的人也给牵扯下来,你不怕麻烦么?”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根本没必要再继续怕麻烦。”初阳道长偏了头:“这个小子么?根本也不是我的人,只不过,那天从定灵穴里出来,正看见他急匆匆的往定灵穴那边张望,就附身上来罢了。” 怎么,初阳道长不是罗程守的人!那他到底是谁的人?那天是看见他急匆匆的往外面跑,可真要是照着他那个胆小的性格,跑到定灵穴那个干什么去…… “你们不能知道最后的真相,也许是一个死不瞑目,但是没法子,我已经不想再继续跟你们这样耗下去了。”初阳道长歪着头,说道:“就这样吧。” 他跟菖蒲,点了点头。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跟菖蒲两个人,是真的在一起商量好了,他负责派十一将我和程恪引过来,再让菖蒲出来谈谈我肚里里面那个洞的买卖,如果兵不血刃解决了对大家都好,我们要是不愿意,就直接动手了。 但是菖蒲没理由杀我,阴阳御鬼之术不断,我死了,程恪也会跟着死的。 还有……目前看来,只有初阳道长和菖蒲两个人,而十一之前说是有第三个人,是存心放烟雾弹骗我,还是…… “如果是为了寿命的事情,”程恪望向了菖蒲,带了点警告的意味说道:“你没有必要这么做,我们未必会把长生给毁掉。” “可是,就算再安全,人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命,放在了别人的保险柜里。”没等菖蒲回答,初阳道长插嘴道:“自己的命,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行。” 菖蒲那美丽的眼睛,却闪过了一丝的迟疑来,接着,她一步一步走近了我,说道:“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单独说一下。” 我当然明白,她是说魂魄不齐的事情! 而初阳道长显然也没想到菖蒲会跟我有什么话好谈,立刻说道:“菖蒲,咱们之前的商议,并没有这一环。” “计划赶不上变化。”菖蒲十分坦然的说道:“但是你放心,我真心想要的是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 初阳道长那张脸抽了抽:“但愿如此。” 我心里倒是打起了主意来,这会不会是个机会,要是策反了菖蒲,一起对付罗程守,倒是再好不过了! 我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程恪一听是单独说,挑起了眉头,带着点警戒望向了我:“这件事情,非要单独说?” “没事。”我跟程恪点了点头:“你放心吧。” 宋之远显得比程恪还担心,皱起了眉头望着菖蒲:“你小心啊!陆荞她,翻脸不认人!” 菖蒲根本就没理会宋之远,是个不置可否的样子。 “我认你姥爷的腿。”我则瞪了宋之远一眼, 带了点威胁的意思说道:“不要逼我找板砖,你知道,逼急了,我连自己都怕。” 宋之远大概是想起来了小时候我挺身而出为他打架的事情,又蔫了下来。 我心里暗骂了一句见色忘义的白眼狼,就跟菖蒲退到旁边去了。 果然,菖蒲先冷冷的开了口:“我魂魄缺失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我要说我看出来的, 你会相信么?”我望着她:“我倒是想先问问你,真要是为了长生弄死我,跟我连在一起的程恪怎么办?他不会跟我解开阴阳御鬼之术的,我不相信,你会看着他为了我死。”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 不等菖蒲说完,我就继续说道:“除非……你用金天蛾也给我抽魂,再将我的魂魄取出来封住,这样,我的肉体不死,程恪也死不了,再在这个时候解开了阴阳御鬼之术,跟自己连接上,程恪就会将之前的事情,全忘记了,长生嘛,在一个自己的傀儡身上,也挺好。” 菖蒲冷笑了一声,没回答,摆明是个“就算这样,你又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我不想跟你谈,我感兴趣的,是……” “感兴趣的,是你丢失的那些个魂魄么!”我接着说道:“我要是告诉你,我知道你丢失的魂魄在哪里呢!” 我这话,其实说的一点也没底,因为我自己身上是不是带着菖蒲遗失的东西,只是猜测,根本不能确定。 但既然是现在这个关口,那骗骗她,大概也没关系。 “说。”菖蒲再怎么假装冷静,也能看出来她眼睛里面的迫切来。 “那,咱们谈一笔买卖,”我微微一笑,望着菖蒲,说道:“只要你用金天蛾,将罗程守的魂魄给吃掉。” 罗程守只有魂魄,没有实体,要想着除掉他,将他关在了连长生的魂魄也能吃下的金天蛾肚子里面,想必是唯一的办法了。 不管他是不是能继续在金天蛾的肚子里面长生, 反正,他是再也出不来了。 菖蒲一双迷人的眼睛打量着我,显然是正在考虑我说的话到底有几分能信。 “罗程守当年把你骗的那么惨,你就一点也不恨他?要是没他做手脚,你跟程恪还有魏浅承,大概根本走不到这一步,” 我继续洗脑似的说道:“看得出来,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对魂魄缺失的这件事情,还是很在意的,但是一直也没能找回来吧?这对你来说,那可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看着菖蒲心里的小算盘正在啪啪作响的权衡利弊,我表面随意,一颗心也为着菖蒲之后的决定而越来越紧张了:“反正跟谁合作,也是合作,找个比自己厉害的,还不如找个比自己弱的靠谱,你说是不是?” 半晌,菖蒲的眉眼才开始松动了起来:“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可是这一次,我打算赌一把。” 显然,她觉得我不会平白无故的知道这件事情,认定我了解内幕! 太好了…… 接着,菖蒲回过了头来,望着附着在了初阳道长身上的罗程守,道:“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初阳道长那张脸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好。” 菖蒲那袅娜的身材,也就一步一步冲着初阳道长走过去了。 程恪转头看向了我,十分不悦的说道:“你刚才跟她商量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抿了抿嘴,嗓子发干:“就是为了她魂魄缺失的事情……” 我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刺眼的光就在眼前亮了起来,那个光芒……菖蒲真的将金天蛾给拿出来了! 我心头一跳,想看个清楚,可是眼睛虽然是能在暗中视物,却没法子在这一片明亮之中看清东西,程恪怕我刺了眼睛,早抬手将我的眼睛给遮上了:“你让她,用了金天蛾?” 我没顾得上答话,耳朵里面已经传来了金天蛾振翅才能发出来的特有的声音:“嗡……嗡……” 耳钉在那个大榕树里面死里逃生了一次,倒是知道这个东西,声音扭曲着就惨叫了起来:“妈呀……这不是,上次树灵里面那个……那个东西……” “什么,发生什么事情?”宋之远的声音,显然也是给慌了。 “菖蒲……菖蒲……”一直默不作声的猫古神见状,生怕菖蒲受到了什么危险,这才大叫了起来:“你没事吧?” 光芒一霎时就暗下去了,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菖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值得么?” 我的心立刻沉了下来,怎么,难道金天蛾,也没能吃下了罗程守么…… 第349章:大显神威 我心里一沉,怎么,就连金天蛾也没法子吃了罗程守? 不,这怎么可能,金天蛾连长生的魂魄都吃的下去,更何况一个罗程守了! 赶忙将程恪挡着我的手拉下来,等眼睛适应了这个光线,我这才看清楚了,金天蛾就待在了初阳道长面前,大张着那个可怕的口器,身上还是跟以前一样,金光闪闪,整个地下室里,都像是染上了一层金粉,哪里哪里都耀眼无比,像是下了一场金粉雨。 可就算那个金天蛾就出现在了初阳道长面前,也没法子将初阳道长吞下去。 因为初阳道长只是抬起了一只手,就不知道带了个什么法门,那个金天蛾的口器,就是落不下来! 我心里紧张了起来,而菖蒲还是站在金天蛾硕大无比的翅膀底下,望着初阳道长:“哦,被你发现了?” “已经经历过一次,当然知道了!”初阳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料得到,你会背叛了这个约定,毕竟你不会背叛的,也只有你自己。” 这话说出来,菖蒲拧了眉头,程恪只是一个听不到的样子,转头低低的对我说道:“看好了门在哪里,过一会儿真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先走。” 我赶紧点了点头:“我一定是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说着,暗自将长生握紧了。 确实,要是这样的话,我还不如跑出去合适,毕竟,我怀里的长生,不能再被别人抢去了。 小铁环似乎也觉察出来了我要保护长生的决心,居然也特别欣慰的闪亮了起来,一个力道微微的动了,感觉的出来,小铁环也想带着我在合适的时候逃出去。 打不过,跑得过,先祖们就是有先祖的智慧。 我的心弦也紧绷了起来,只见初阳道长已经是个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不能多一个同伴,那也最好不要多一个敌人……” 菖蒲那么聪明,自然早就将初阳道长的话给听明白了:“所以,现在你想着,除掉我?” “势单力孤,只能各个击破……”初阳道长脸色是沉静的,出手却飞快,五根指头一勾,抟在了手里,忽然五道黑影子就从初阳道长自己在金光照耀下的影子下面分了出来,对着菖蒲的影子就冲了过去。 这种也是五鬼搬运之术的一种,但是这个目的,毫无疑问,是奔着菖蒲去的! 猫古神见状,什么也不顾,立刻挡在菖蒲的面前,试图拿着自己当一个人肉盾牌,不让菖蒲受到了伤害。 “猫古神,这里用不着你,给我躲开!”菖蒲见状,立刻厉声说道:“这点东西,还没法子将我给怎么样了!” “我一点风险也不会让你冒!”猫古神倒是倔强:“只要我在!我没忘记,这条命,是你给我的!” “蠢货!”菖蒲咬了牙:“我叫你躲开!” 可那五道影子快的像是破空而过的利刃,还没等猫古神闪开,那五道影子已经将猫古神的身体划过,直奔着菖蒲就过去了。 “猫古神!”菖蒲轻而易举的就闪避了那五道影子,可是猫古神的身体,一霎时就露出了五道血痕。 血喷流而出,猫古神的身体软软的就倒了下来! “这……这是什么东西!”一边的宋之远已经看傻眼了,就算他知道世上有养鬼师这种职业,也绝对没想到,养鬼师会用自己的鬼来做这种事情! 杀人……不眨眼! 宋之远反应了反应,没有跟上次看见蛊虫一样吓的尿裤子,而是出人意料的勇敢,扑过去看了猫古神的伤势,就大声叫道:“这得送医院!不止血的话,失血过多,会死的!这是致命伤,内脏……内脏一定也……” “不……不用了……”猫古神只剩下了出的气,却没有了进来的气:“你们人类的医院,我……我不行……” “什么叫你们人类!”宋之远一时愣了:“难不成……你……你也……” 我眼睁睁的看着猫古神的双手,长出来了锐利的爪子,而那裤子边缘,也钻出了一条尾巴来。 是……是个狸猫的样子! 宋之远脚下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这是……这是……” “蠢货!”菖蒲咬紧了牙:“你是我见过最蠢的蠢货。” “可是我……我不后悔……”猫古神断断续续,十分虚弱的说道:“这条命,是你给的,现在,我终于能把这条命,还给你了……” “我不用你还……” “我想还……”猫古神吐了最后一口气:“我不想,再欠你的命了……” 这句话声音虽然小,可是说出口来,却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 是知道猫古神说菖蒲变了,可是也没想到,他居然对菖蒲失望到了这个地步,但是因为救命之恩,他连这个命,也可以不要了…… 菖蒲跟以前的区别,真的变得那么大了? 菖蒲美目闪动,而这个时候,猫古神的身体像是切片面包一样,成了五个片儿,接着,跟飞灰一样,散开了。 猫古神不是人,他没有灵魂…… “这……这……”宋之远也只剩下了结巴了:“这是怎么回事……” “行了,”菖蒲淡淡的说道:“当你没看到。” “可……”宋之远还没说完,忽然他自己的影子上,也跟长了倒刺一样,尖锐的拔地而起,冲着宋之远就划了过去。 宋之远就是个平常人,甚至运动神经还不如平常人,哪里能躲开! “菖蒲,”初阳道长阴恻恻的说道:“管别人,不如管你自己。” 菖蒲一皱眉头,没答话,只伸手抓起了宋之远的衣领子,就将宋之远给丢开了。 宋之远猝不及防,跟个皮球一样咕噜噜的就滚远了。 而那五道影子正趁着这个机会附上了菖蒲的影子! 菖蒲是死不了,可是那一下上去…… 程恪一咬牙,将我往耳钉旁边一推,接着迈开长腿,身形矫捷的冲了过去,将菖蒲给推开了。 菖蒲先是一怔 接着眼里闪过了一丝惊喜来:“程恪……” “卧槽,”耳钉赶紧戳戳我:“你老公也为了女神出生入死了。” “你懂个毛鸡蛋。”我伸手将耳钉的手给揪开了。 耳钉挺委屈的说道:“还不许说,你玻璃心啊……” “玻璃你姥爷。” “我都没见过我姥爷。” 而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早对上了站在自己对面的罗程守,清越的声音却说道:“别误会,只是因为陆荞的空洞,还需要你的金天蛾来堵而已。” 这话说给谁听的,我觉得没必要计较。 是啊,菖蒲现在,确实不能出什么事,需要向她了解的,还有很多。 我没看见菖蒲的表情,也不打算看了,因为我注意到了,那五道黑影子,穿到了金天蛾下面去,而初阳道长,正露出了一个诡秘的笑容来。 我心一提,立刻大声说道:“程恪,罗程守想要杀金天蛾!” 程恪和菖蒲一听,转过了脸来,望向了金天蛾,程恪反应快,立刻以一种比那黑影子还要锋锐的姿态冲了过去,菖蒲忙也紧随其后,跟程恪一起抬手截在了地面上,只见两个人合力之下,更多的黑影子从地面上冲出来,瞬时将那地面上的影子给斩了一个粉碎。 太好了……但是与此同时,初阳道长却趁着这个机会,冲着程恪和菖蒲的背影,就举起了手来。 我自然知道,他是要趁人之危! 只见他的手上积蓄起来了一股子阴气,嘴边也挂上了一丝狞笑:“解决了你们,再来拿长生,就方便多了……” 小铁环疯了一样的就亮了起来,给我提醒眼前的危险,示意我赶紧逃开。 可我什么也没顾,甩开了耳钉,以阴阳御鬼之术给予的速度冲了上去,一下子扑在了初阳道长的身上。 “陆荞!”耳钉愣了愣,才反应了过来,立刻大叫道:“你疯了么!你这是找死!” 初阳道长一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就算被我给压住,一张脸也还是带着几分不屑:“你胆子倒是不小……” 说着,他那积蓄了阴气的手抬起来,就要将我的胸膛给贯穿了。 你有阴气啊?那就好说了。 我没容他将手真的穿过来,就低下了头,张嘴咬在了他的脖颈上。 “啊……”一声自从我得了饿病以来,听到过的最清楚,最凄厉的一声惨叫像是一把生锈长矛一般扎进来了我的耳朵之中。 可是我不但没有觉得难听,反倒是觉得十分悦耳。 这种饱含着恐惧和伤害的声音,真好听……真好听……像是,饥饿极了的时候,听到的午餐铃声。 一口又一口甜美的感觉源源不断的进入到了身体里面,我像是被氢气充满了的气球,只觉得浑身飘飘然的。 好舒服……这个感觉,比什么都满足,都舒服……婴儿吃母亲的乳汁那种幸福感,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好吃……好吃……我还想吃…… “陆荞……陆荞……”很多扭曲变形的声音传了过来,却难听的不得了。 像是还没吃饱的时候,有人催促你赶紧从座位上离开一样,真烦! 有一个力道想将我从这个带着源源不断阴气的地方给拉开,却被我毫不手软的给打开了。 “这样不行……” “要快点将她拉开!” “快点,不然的话,她很可能连自己的意识都消失了……” 这些烦人的打扰,消失了才好! 渐渐的,就连那些个扭曲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只觉得困意倒是袭来了。 吃得饱,睡得着,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了…… 但是正当我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一个很大的力道将我给扯开了! 是人都会有起床气,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我下意识还想将那个力道给甩掉,可是那个力道却大的了不得,根本容不得我甩开! 猛然的睁开了眼睛,却看见了面前一个又瘦又小的身影,正毫不畏惧的站在了我面前。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影,就渐渐的给清楚了起来。 看清楚了之后,我的脑袋犹如被人从上面浇下来了一盆凉水,一下子就清醒了起来。 这个人……是披着毛皮斗篷的那个人! 因为那个毛皮斗篷在黑水潭里给了我,现在,他(她)身上披着的已经不是毛皮斗篷了,而是一大块棉被似的怪布料,严实的像是刚从坟里挖出来的木乃伊一样,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来。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认得出来,就是那个人,绝对没错! 那双眼里面,跟澍玉道长一样,满含着的,是一种怜悯,一种慈悲。 “你……你……”我当然不知道他(她)到底叫什么名字,一张嘴结结巴巴的才问出来:“你到底是……” 那个人没吭声,知道我清醒过来,握紧我的手立刻就松开了。 转了身就要走。 “你等一下!”我立刻追上去:“你到底是谁!那些个我们身边发生的事情,都是你做的?我知道你救过我,我也很感谢你,可是现在,你能不能……” 那个细瘦矮小的身影却一点迟疑也没有,陀螺似得就不见了。 “程恪……程恪……”我回过头大喊:“拦住那个人!那个人肯定知道很多咱们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转过了头来,身侧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程恪,耳钉,菖蒲,宋之远,还有那巨大的金天蛾,全部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去哪儿了? “陆荞……陆荞……”远远的,那个声音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给传了过来:“陆荞……陆荞……” 眼前的一切,开始跟抽象画一样扭曲变形了起来,难道,这只不过是一场梦? 对,是梦…… 而与此同时,一股子饥饿的感觉又一次涌上了心头,空虚的像是能把我自己也给吞噬了下去…… 我猛的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吊灯。 这是……我家! “陆荞!”程恪那张好看到不真实的脸立刻也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一贯沉静的腔调也头一次染上了几分紧张:“你醒了?还认得我么?” “程恪……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我要坐起来,可是稍微一抬头,就头晕恶心,眼冒金花的,不禁皱了眉头,程恪也看出来了,立刻将我给重新按下来了,声音却是说不出的放心:“别起来,你认识我就好。” “我怎么了……啊,我犯病了……”我像是刚缓冲出来点头绪,忙说道:“罗程守呢?初阳道长呢?他们怎么样了?” “大姐,你关心他们,比关心自己还厉害啊!”祝贺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拉扯了拉扯自己校服的下摆,一脸贼贼的表情:“我听耳钉大哥说了,大姐这次又大显神威了,屌爆了!” “去去去,”看见了祝贺,就跟手机自动连上家里wifi一样,忽然就真正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你也跟回来了?” “不仅是我,大家全来啦!”祝贺喜滋滋的转过身去开了门,大声喊道:“你们别在外面傻等着了,快进来吧!大姐已经醒啦!” “踢踢踏踏……”一阵脚步声响应了祝贺的号召,就挤进来了,我一看,简直倒抽一口冷气,我这里只是个七八十平的两室一厅,根本不是龚贝贝的那个大别墅,这些人一来,顿时挤的跟下了锅的饺子一样。 果然……跟祝贺说的一样,全来了。 我们一家子“审理”程恪的亲戚,还有龚贝贝罗蔚蓝情侣档,以及邓先生马大夫刘老太太几位老年选手,加上耳钉和祝贺逗比二人组,甚至连爱脸红的李明朗也来了。 能拍全家福了。我忽然冒出来了这样一样无厘头的念头来。 不不不,什么全家福……脑子睡傻了么…… “你们……”我话还没说出来,三姨头一个从人群里脱颖而出:“陆荞,你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了!想不到你平时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关键时刻还挺顶事啊!” “啊?”我忙道:“三姨,你说的是……” “哎呀,大功臣是睡糊涂了!”三姨一拍我胳膊,大眼睛眯起来,高高兴兴的就说道:“不是你把罗程守那个老不死的给抓住了!” 一听“老不死的”几个字,老年选手们开始咳嗽了起来。 三姨跟我情商差不多,也没听出这个咳嗽是个什么意思,还满不在乎的说道:“最近雾霾太大,你们几位老年组,注意身体哈!” 几位老年选手脸上那些个黑线能揪下来织毛衣了。 不不不,这个不是重点,我赶忙说道:“三姨,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罗程守被我抓住了!” “是啊!”三姨立刻说道:“怎么,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也忘记啦?不是你把罗程守的阴气吸光了,然后把他和那个初阳道长,一起捆起来带回来了么!” “我师哥给你们添的麻烦,真的很抱歉!”李明朗带着歉意说道:“如果我们能早点发现的话……” “行了,别放马后炮了,现在也晚了,”三姨丢了个白眼给李明朗,接着跟我说道:“陆荞,这幕后黑手抓住了,我们整个潭深镇,全以你为荣!” 第350章:好自为之 "是么?"我的脑袋还是疼,肚子也还是饿,就算有了这个好消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也还是高兴不起来。 也许已经过了能高兴的那个时候,只剩下身心俱疲了,但想了想,还是问道:"那初阳道长能跟姥爷一样的重得自由么?" "这个么,等你休息休息,再拿出长生,将那个罗程守从初阳身上赶出来了就行了,"四姑姥姥说道:"还有点事情,没问清楚,再委屈初阳一会儿。" "是啊,"李明朗说道:"我想,师哥会理解咱们的。" 对了,是有很多事情,得问清楚了。 程恪看出来我状态不好了,说道:"她才刚醒过来,我来照顾她,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吧,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是啊,能安安心心的躺在这里,对大姐来说,那是来之不易啊!"祝贺也跟着说道:"咱们出去,让大姐再歇会儿。" 我妈瞪了祝贺一眼,像是嫌弃祝贺越俎代庖,自己过来了,摸摸我的头,眼神是柔的,但嘴里还是没好气的说道:"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挺好。"我望着我妈,特别努力的给笑了:"以后,都没事了。" "那就好。"我妈叹口气,说道:"既然这样,过几天,请邓先生给你瞧好了日子,先办个订婚吧。" "订婚?" "你还想一步登天啊?"我妈恶狠狠的瞅着我,说道:"给你背个窜天猴儿?"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赶紧说道:"您,答应啦?" "不答应有法子么?女大不中留。"我妈撇了撇嘴,看向了程恪:"既然你们俩已经绑在了一起,能够一起过一辈子,管是人是鬼的,就这样吧。" 我爸眨眨眼睛,大概事情也全闹清楚了,张了张嘴像是也想着发表发表看法,可是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来能表达他的心意,犹豫了一下,只说了一句:"你愿意就行了。" 程恪一怔,接着也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我妈哼了一声,但毫无疑问,她对程恪满意。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啊。 "哎,"三姨咋咋舌,说道:"那你们,好自为之吧。" 龚贝贝倒是挺兴奋的将手给举起来了:"订婚啊,订婚要伴娘吗?我!" "行了,订婚要什么伴娘,陆荞身体还不好,等她好了再商量。"罗蔚蓝将龚贝贝的手给拉下来了,却是笑的一脸宠溺:"等咱们自己的订婚典礼,再高兴也不迟。" "你说,订婚?"龚贝贝微微有点发愣,脸上还是个难以置信的样子:"跟我订婚?" "不跟你,还能跟谁?"罗蔚蓝摸了摸龚贝贝的头:"我这辈子,只愿意跟你结婚,希望你也是。" "是,是,当然是!"龚贝贝一双大眼睛一下子就蓄满了眼泪,一头撞进了罗蔚蓝的怀里:"蔚蓝!" "卧槽,你们能别乱秀恩爱了行吗?"耳钉一边挖耳朵,一边一脸不屑:"我听不下去了。"说着,先往外面走:"祝贺,啤酒呢?" 祝贺一听,赶紧跳过去:"我知道,我知道!" 是啊,祝贺在冰箱里面,是住了一段时间。 "注意休息,"姥爷叹口气:"这下子,好好休息。" 我赶紧点了点头,也知道,姥爷叹道,是我肚子里面的那个黑洞。 刘老太太的手已经挽在了二姥爷胳膊上了,只是脸色还是跟以前一样的严峻:"元华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了,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我这也是挺抱歉的,希望你别往心里去,我跟你道个歉,是我教养不周。" "既然现在咱们都是一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也笑了:"不知道二姥爷和刘老太太的好事,什么时候办?要不,叫上龚贝贝和罗蔚蓝,咱们一起来个养鬼师的集体婚礼吧!" "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刘老太太一张气场强大的脸也微微的泛了红,跟个少女似的,害羞的将挽住了二姥爷的手给松开了。 谁知道二姥爷却十分强势的将刘老太太的手重新拉回到了自己的臂弯里面,说道:"集体婚礼就集体婚礼,以前欠菊花的,我不仅要补上,还要用最好的补上,你年轻,知道潮流,回头婚庆公司的事情,你就来办吧!" "交给我,没错的!"我得意洋洋的拍了拍胸口,结果力气太大,还把自己给拍咳嗽了。 邓先生却叹了口气:"完了,到底还是晚了。" 马大夫则索性擦了擦眼泪:"哎,杨疯子和菊花走到今天不容易,有生之年能看见,我这心里也高兴。" 想不到马大夫居然是个这么多愁善感的人。 "行了,马聋子,别胡说八道了,你又不是我爹。"二姥爷脸上讪讪的:"哭什么!老不羞。" "这也不能怪他,他到底也是打了一辈子光棍,挺不容易的,好不容易有你这伴儿,你还给先结婚了,他能不哭么!"邓先生以一种打抱不平的口气说道:"马聋子,你放心,我们家那三个老姐姐也全没对象,我到时候介绍给你,你随便挑啊!" "三朵花?我消化不了!" "又不是让你全消化,你消化一个就行啦!" "快拉倒吧!"马大夫说着消化,倒是想起来了我的事情,看向了我,带着点担忧说道:"你这个胃口,现在觉着怎么样?" "就那样吧。"我揉了揉,说道:"还是饿,不过饿的好像比以前好点了。" 我这才反应了过来:"对了,不是说我咬人咬的越多,也就越控制不住自己么?怎么这一次咬了那初阳道长之后,倒是没跟他们说的一样丧失意识?" "我们现在还是没找到了能根治的办法,但是勉强着跟虚平那个老杂毛研究出来了一点能让你填肚子的东西。"一说这个,马大夫露出了一种专业领域翘楚特有的得意来:"有了那种东西,能将你肚子里面的洞压一压,容后,再想法子。" "就好像你近视眼,没法子给你做手术,但是可以给你戴上眼镜,"邓先生补充来一句::缓兵之计。" "能有缓兵之计,已经很好啦!"我现在特别能知足,只要能不伤害别人,别人也别伤害我的活下去,就挺好。 "心态,心态很重要。"姥爷说道:"能知足,当然将最好啦,再说,那个洞,一定还能再想法子。" 法子不是没有,只是,还要看菖蒲的态度,又何必呢? 真的,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 窗户外面能看到湛蓝的天,难得是个没雾霾的好日头,金灿灿的阳光斜射进来,照的屋子里面亮堂堂的,让人心情真好。 那些个繁冗,终于是能拨开了么。 嘴角勾起了,终于能轻轻松松的笑一个。 "好啦, 你先休息,那个药丸子,你隔着两个小时吃一次。"邓先生说的:"你先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一个个的,转身都要出去,一直没出声的四姑姥姥倒是留下来,多问了一句:"你,看见什么本来不该看见的东西没有?" "啊?"四姑姥姥这么一问,我瞬时就愣了一下:"不该看见的东西?" 忽然一个念头电光石火的从我脑子里面闪了过去,是啊,我看见了那个以前出现过的,披着兽皮斗篷的人了! 但是,那应该是一场梦吧? 下意识的低下头看自己的手腕,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子,因为我的手腕上,真的有几道被人紧紧的握住过的指痕! 没错,在那一瞬时的梦里,那个神秘人,是抓住了我的手腕! "四姑姥姥!"我立刻抓住了四姑姥姥的手:"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第351章:不是菖蒲 四姑姥姥摇摇头,只是望着我手上的那个指痕,说道:"这个痕迹,我认识。" "诶?"我低下头,看见了我手腕上的那个手印上,是能勉强分辨出来一个戒指的形状。 当时那只手抓我抓的非常紧,所以痕迹特别清楚,我抬起手,看见了那个戒指的形状上,有星星点点的痕迹,模糊的看不出来了。 好像是因为时间的缘故,逐渐在皮肤上变淡了。 我忙问道:"四姑姥姥,这是个什么痕迹?" "就跟你看见的一样,是个戒指。"四姑姥姥拧起了眉头来,说道:"我在族谱的图册里面看见过,也只是那么一眼,说是咱们杨家的一个传家宝,上面是玳瑁七宝,可是我却从来没听说过家里有那个东西,一直觉得可能是失传,或者是陪葬了,就没有在意。 可是那会儿一看见你回来了,我就留心觉得那个拓印出来的形状眼熟,当然这会儿浅下来了,没能跟我刚才看的那样清楚。但是,肯定没错,就是图鉴上的那个纹样。" "这么说,那个人,会是咱们杨家的人?"我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会是哪个先祖?" "所以我才想问你,"四姑姥姥紧张的说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也想知道啊!我疯了一样的想知道! 总觉的这个人,跟程恪他们的事情,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就连跟罗程守,还有阿九的事情,那个人似乎也全知道。 那些个支离破碎的真相,也许就要靠着那个人来粘补上了。 想到这里,我赶忙问道:"程恪,你看见一个奇怪的人没有?从头到脚,披着一大块布,捂盖的严严实实的?" "奇怪的人?"程恪拧起眉头摇了摇头:"当时你将初阳道长给扑倒,之后大口吞吃完阴气之后,就人事不省了,我以为你的意识也被吞噬下去了,就赶紧将你带回来,让耳钉帮忙将初阳道长的身体一起拉回来的,这段时间,我根本没看见你说的那个人。" 奇怪,其实那个感觉,我也觉得是梦,可既然是个梦,那怎么可能会在手上留下痕迹的? 程恪他,一直都没见过那个披着斗篷的人啊!只有我和二姥爷和刘老太太见过。 难道我们,是特定的人? 四姑姥姥看我也是个困惑的样子,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你也别想太多,也许,是那个戒指给丢了,被谁机缘巧合弄到了手,也没准儿,毕竟只是一个戒指,并不能说明了什么。" "我明白。" 我明白是四姑姥姥,不想让我再担心的太多。 "行了,"四姑姥姥摇摇头说道:"我先走了,你好好的休息休息,按时吃药。" "嗯,"我应了一声,望向了床头柜上的小瓶子,随口问道:"这里面的是什么东西啊?" "谁知道,他们几个老头子搓出来的,我也不懂。"四姑姥姥却像是回避什么似的,摆了摆手出去了。 我眨了眨眼睛,有点好奇,伸着脖子就探头过去。 程恪将为的头压下来了,不悦的说道:"没什么好看的,躺下。" 我不太甘心的说道:"我好了,我好多了,我就是有点好奇。" "有什么值得好奇的,你还想问问秘方?"程恪将被子给我盖好了,说道:"还睡么?" "不睡了,"我吐了口气,将手从被子里面给伸出来了。 程恪垂下眸子看到了,修长的手指笼住了我的手,清越的声音温下来:"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嗯。"我眯起眼睛笑了:"生病也挺好,被你照顾着,更好。" "你一辈子,我都照顾你。"程恪的桃花大眼也弯成了很好看的形状。 我忽然就想起来了我妈说的生孩子的事情了,开始动起了脑子来,要不找个孩子领养一下? 好歹,能有个孩子。 再低下头,看见手腕上的那个痕迹一点一点的变浅淡,估计过一阵子,就看不出来了,顺手接把手机捞过来,再那个指痕上拍了一张照片。 "怎么?"程恪挑眉:"留作纪念?" "算是吧。"好歹,是个信物:"程恪,你说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现在猜测也猜测不出来,"程恪说道:"我总觉得,那个人也许还会出现的。" 对,只要长生还在我这里。 我想了想,问道:"罗程守抓住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程恪一怔:"我有什么打算。" "你跟他之间的那些个事情啊!"我赶忙说道:"要算清楚么?" "没什么可算的,我也不拿着自己当罗家的人。"程恪淡然说道:"零零碎碎的记忆,忘记了就忘记了,以后,也不打算想起来。" "那,建造小庙的那个人呢?还查下去嘛?" 程恪耐心的看了我一眼,说道:"那些所谓的前世,都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一起结束了。我不找,你也不要找了。" "好。"我点了点头,手习惯性的摸到了跟我形影不离的长生上面去。 小铁环终于也安静了下来。 "长生的事情,等你好了再想。"程恪伸手将我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给拂开了,声音柔柔的:"你喜欢什么样的订婚典礼?我给你。" "典礼啊,"我也就笑起来了:"当然是要把这些个朋友们全给叫来,热热闹闹的吃个饭了!我买新衣服,还买化妆品……" 还没幻想完,看见程恪那张俊脸是个难得的笑容,只是微微的点头,一下一下的应着:"好,好。" "光问我了,那你呢?"我忙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程恪挺认真的说道:"你高兴,我就高兴。" 我嘴角就忍不住扬了起来:"好,那就这么办。" 程恪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将特别凌乱我的给映出来了,性感的喉结一滚,低了头,就要吻下来,程恪特有的的檀香气息扑下来,我心头一跳,刚想着把眼睛给闭上,忽然门一下子给开了。 程恪抬了头,带了几分不悦,而来人也愣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手里拿着东西,太着急,忘了敲门了。" 转过头一看,是宋之远。 我一拧眉头:"怎么着,你是上门找板砖拍是不是?" "你看你一说话就这么暴躁,这可不好。"宋之远讪讪的捧着手里的白托盘,说道:"你这两天身体不是不好么,我过来看看,你至于这么大脾气嘛!当然,打扰你们,我是有点不对。" 跟他计较这个也没用,我倒是也看见了,那个白托盘里面都是些个西药和消毒水棉花球什么的,心里警惕起来:"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你该不会是想着替菖蒲下毒要毒死我的吧?" "那哪儿能啊!"宋之远一听这个,有点沉不住气了:"你这是对一个医生医德的藐视!" "我就藐视你了,你想着怎么着吧!"我瞪了宋之远一眼:"有话直说,别绕弯子,我不记你这人情。" "你看,你上次救了菖蒲,我这不是投桃报李么!"宋之远说道:"我真心挺感谢你的,菖蒲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 我撇了撇嘴,看着宋之远将输液瓶自弄开了:"给你补点葡萄糖。" 程恪见我警惕,倒是检查了一下,说道:"放心吧,没什么。" "还真是拿着人当贼。"宋之远看上去有点冤枉。 "谁让你有案底,就是第一嫌疑人。" 宋之远自觉理亏,就闷不作声的给我做了皮试,将针头接好戳了进去,那个凉啊,禁不住让人呲牙咧嘴。 "补充补充就好了。"宋之远弄完了,又偷偷瞅了程恪一眼,低低地跟我说的:"上次咱们说过的,菖蒲问你那事儿,不能不算数吧?" 我就说他是夜猫子进宅,一点错也没用,感情现在是个菖蒲打听这件事情来了。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菖蒲要是想知道,让她跟我面谈呗,又不是楚汉争霸,还整个来使,真是无聊。" "你看你老这么呛呛的,难怪不好找对象。" "别人说说也就算了,你还说?"我撇了撇嘴反唇相讥:"男女比例现在这么失调,你肯定就是注孤生的那种。" "懒得跟你吵。"宋之远悻悻地收拾东西,我则幸灾乐祸的答道:"反正你也吵不过。" 临了,宋之远说道:"也没别的什么事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声,那个跟着初阳道长的小姑娘,叫什么十几的,好像不见了。" "啊?"我心头一提:"你说十一?" "啊,算是吧,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宋之远说道:"事情一场骚乱,乱完了没人顾得上那个小姑娘,不知道上哪儿了,菖蒲说,也许那个十一,还会来找你的。" 十一么,从小就是吃百家饭的,跟着谁,背叛谁,也都是不足为奇的。 不过,现如今她要是想给罗程守来报仇,那可有点不容易,她不是说了么,自己比阿九聪明的多,不会为了罗程守去以身犯险吧? "反正你小心点就行了。"宋之远一边说着,一边就把门关上了:"你们继续啊,动作别太激烈,扯坏了输液管子就不好了。" "你看我不拍死你!" 宋之远已经将门给关上了。 "上次你说菖蒲分魂的事情,到底是谁告诉你的?"程恪也将这件事情给想起来了,挺严肃的看着我。 "分魂?"我忙将阴差上次跟我说的事情讲了一遍,接着说道:"这就是魂魄缺失的那个学名?" "这是一种术,跟我自己使用的抽魂相似却不同,"程恪说道:"抽魂,是将完整的魂魄分离出来, 而分魂,却是将一个完整的魂魄,分成了两个。" "这些,我勉强能猜出来,"我一颗心又有点往下沉:"程恪,我之所以能成为能够唤醒了你的人,是不是因为菖蒲的那个魂魄不知道通过了什么方式,到了我的身上来?" "不可能。"程恪斩钉截铁的说道:"分魂能将一个完整的魂魄,变成了不完整的两个魂魄,而你的魂魄,分明就是完整的,根本没有缺失,也没有多余。" "诶?"程恪这一句话,像是一束烟花从暗夜之中升腾而起,一下子就将我沉沉地心里给照亮了:"真的!" "自然是真的,"程恪说道:"如果你的魂魄有所缺失,阴差大概早就看出来了,会不告诉你么?" "这倒也是!"人也真是这样,一是慌乱,肯定四处想不周全! 太好了,我不是菖蒲! 不过,既然我不是菖蒲,那我到底是为什么能被选中了来唤醒程恪,跟他产生了只能预留给菖蒲自己的阴阳御鬼之术呢!我肯定跟菖蒲多多少少有点关系,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第352章:不为人知 "对了,是时候吃药了。"程恪将床头柜上那个古色古香的葫芦造型药瓶子给拿了过来,往修长的手里一倒,接着握紧了手心,像是怕我看到药丸子的真身一样,转头说道:"闭上眼睛,张开嘴。" "让我看一眼行不行?"我越来越好奇了:"就看一眼!" "不过是药,你看不出热闹也看不出门道,有什么可好奇的。"程恪拧了眉头:"听话。" 那句听话,带了点霸气又带了点宠溺,让人心里一阵子狂跳。 "你脸红了。" "我,我就是有点上火,你知道什么。" 明知道他是惯着我的,只要我坚持,他不会不听我的,但是这会儿莫名其妙,就是想听他的话。 我大概跟《小王子》里面的狐狸一样,也被他给"驯养"了。 觉出来从他微凉的指尖儿滚到了嘴里的是两个圆圆的东西,在舌尖儿一掠,微微有点发苦,不太好咽,我皱了眉头,才睁开眼睛,程恪已经将水给递到了我嘴边。 一口喝下去,才觉出来,温温热热的,居然是蜂蜜水。 那个馨香的甜味儿将那个苦味儿给冲下去了,嗓子一卡,也勉强顺利吞了。 "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程恪鼓励小朋友似的摸摸我的头:"躺下吧。" 这样的温柔,如果能做个爸爸,小朋友也一定会很喜欢吧? 咦,又想到了奇怪的地方去了。 望着那输液管子里面一滴一滴流下来的葡萄糖,只觉得脑袋发沉,一阵睡意袭来,禁不住就抬手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程恪见了,凉凉的,修长的手覆盖下来,遮在了我眼前给我挡着光,低低的说道:"还是困,是不是?我数数给你听,你再睡一会儿。" 接着,清越的声音真的一声一声的数了起来:"一,二,三,四……" 他的声音听了这么多次,也还是觉得那么好听。 像是一滴一滴从山崖上坠落下来的清泉一样。 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真的又沉浸了梦里去。 这个梦境,有阳光的味道,还有檀香的味道。 微微觉得额头凉了一下子,像是那清泉落在了我头上一样。 真好。 这个梦,一定会很美好。 一定的。 一梦香甜,至于做了什么梦,却是不记得了,听说没做完的梦才会被人记住,真正圆满的梦完了就完了,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来。 果然,有缺憾的东西才回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连梦也是一样。 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屋子里面空荡荡的,程恪居然不在。 而这会儿已经是个初晨的时候了,阳光从窗帘后面斜斜的照射了下来,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 但是感觉着,也许是宋之远夜猫子进宅送来的葡萄糖管了用,也许是吃下去的大药丸子管了用,我现在觉得精力充沛,人特别精神。 甚至,没有之前那么饿了,身边的输液架子也已经拿走了,手背上贴着了一块儿橡皮膏。 拔针都不知道么?不禁自嘲的想着,自己这次睡的可真够死的。 不过很奇怪,我还没醒,程恪怎么会走开呢?有急事吧,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正要起床出去找他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当当当。"一阵敲门声。 这次外面的人比较礼貌,能够敲门,大概不是宋之远。我也顾不上找程恪了,就侧了头,说道:"进来吧。" "吱呀。"门开了,耳钉把脑袋给探过来了,带了点讨好的笑容:"陆荞,没打扰你们吧?诶!"他一双贼兮兮的眼睛在房里扫了一遍,这才有点意外:"程恪没在?" "可能出去了。"连在外面的耳钉也没看见程恪么? 我接着说道:"你有什么事么?" "这个么,"耳钉一听程恪不在,才是个特别放得开的样子跑过来了,挺高兴的说道:"就是那个罗程守的事情。" "怎么啦?"我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大概起来的实在太急,耳朵里面有点耳鸣:"罗程守出什么事情了?" "罗程守,想着跟你见一面,说是有话跟你说。"耳钉一屁股坐在了床边,抬手就往我手上摸:"哎呀,你看你这手,扎成这样,怪可怜的。" "去去去,"我甩开耳钉的手,阴恻恻的说道:"又想着断一次?" 耳钉回忆起了往昔峥嵘岁月,赶紧把手又给缩回去了。 我接着转头望着他:"罗程守有么事情非得找我?" "那谁知道,本来是正在审问他,可是他说非得你去了才肯说,我们这也是没办法,这不是才说看看你好点没有,要是好点了,那正好咱们就,是不是?" "好了是好了,可是程恪他还没回来呢!"我站起身来,将窗帘给拉开了。 "这真是,放着病重的你,能上哪儿去?这事儿办的,那就不靠谱!"耳钉接着说道:"你别管他了,我来照顾你!走着!" 反正最棘手的罗程守已经被抓住了,所以也不怕谁来上手抢长生。 而这一阵子,陆荞的名字早因为那几件抢夺长生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是个不败神话,估计养鬼师们也不敢轻易来找麻烦了。 "你说,罗程守关在哪里了?" "怕他找机会跑了,关太清宫用天罡气包起来了。"耳钉说道:"现在有关人员全在太清宫,就差你了。" "行,我换件衣服。" "我给你拉拉链!"耳钉一听倒是挺兴奋,还动手做了一个往上拉拉链的动作。 "去去去,我衣服是纽扣的。" "纽扣我也会扣!" "用不着!"一边说,一边将他给推开了。 “哎哎哎……”耳钉挺郁闷,但他不是我的对手。 关上了门换衣服,衣柜的门内部是一面镜子,镜子被我这么一拉,我伸手要从里面取衣服,可是眼睛的余光,却瞄到了镜子反射出来,我身后站着一个人,正盯着我呢。 我心头一跳,立刻转过了身来,却发现屋子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又精神过敏了么? 我拧了眉头,再次确认了一下,屋里确实没有人。 不对啊,我这半年来天天出生入死,对危险的这种本能,从来没错过。 这个感觉,不发觉还好,一旦发觉了,只觉得有人正在背后盯着自己,让人脖颈子都起了鸡皮疙瘩来。 "当当当!"正在这个时候,耳钉又好死不死的在外面剧烈的敲起来了门:"陆荞,怎么这么慢啊!你到底好了没有?" "好了,我这就好!"给耳钉这么一明吓,那个暗暗的,阴测测的感觉到是给消失了。 我赶紧飞快的将衣服给换好了,又把头发扎了起来,闭上眼睛去通过阴阳御鬼之术去感应程恪。 倒是顺顺利利的看见程恪站在了那个破庙前面,蹲着颀长的身子,不知道在观察什么。 奇怪,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了这里来了?该不会,他想起来了什么关于小庙的记忆? 算了,既然他有事,就忙着他的吧,反正等他想起来我的时候,该知道我上哪儿去了。 推开了门,在玄关换了鞋,祝贺正在客厅看电视,好像是在看什么《魔卡少女樱》,里面的小姑娘正换了一身特别好看的裙子一飞冲天,祝贺两只眼睛的视线像是被粘在了屏幕上面,怎么挪也挪动不开。 "祝贺,我出去一下,往太清宫,你跟不跟?" "不跟。"祝贺摆了摆手,如饥似渴的说道:"我得学习一下新兴的动漫产业。" "这不是新兴的。" "都一样。" 白眼狼一个啊!不过想想,我去太清宫,他也跟不进去,还是算了。 "小小年纪你不学好,"耳钉却又伸了脑袋去充大头:"动漫产业,有更有意思的,什么《比基尼岛美女》啊,《夏日大合宿》啊,那才是动漫产业的巅峰,包爽,回头哥给你点种子。" "峰你个头。"我扯了耳钉就出来了:"你那点宅男福利就别给他安利了,他毕竟还小。" "哟,你还知道那是宅男福利哪!"耳钉眯起眼睛露出个挺猥琐的样子来:"这么说你是不是也……" "你信不信我拿板砖砸你?" "别别别,我还得靠脸吃饭呢!" "既然如此,那就别废话,"我带着耳钉就出去了:"走。" 将耳钉给带了下去,嘱咐了祝贺好好看家,上了电梯。 "当。"电梯启动,耳钉侧头仔电梯反光的地方挺自恋的搓了搓自己拿鸡冠子一样的发型,陶醉的说道:"咱这个颜值,没有对象实在浪费啊,诶,对了,上次在夜店里面遇上的那个你闺蜜,叫金豆豆的,你把她微信给我呗?" "你要她微信干什么?"我存心装傻。 "这都是朋友,联络联络不行啊?"耳钉咂舌道:"你别那么小气,快快快,我看她颜值还是不错的,至少比你个搓衣板强。" 我翻了个白眼,没理耳钉,你当我陆荞是什么人,难道会把好朋友往火焰山里面推? 电梯到了,在电梯门一开的时候,我又觉的身边似乎经过了什么东西,好像是有个隐形人从我身边穿行而过一样,带了一阵极其细微的空气流动的感觉。 这是第二次产生这种感觉了。 我没支声,假装根本没发现,心里却盘算了起来,那是个什么东西? 耳钉则浑然不觉,还是个天真烂漫的样子,也从电梯里面跟出来,跟着我一路出了小区门口,抬手拦出租车,可现在正是上班的早高峰,人太多,出租车难找,我就说道:"从这里走过去也不远,迈腿吧。" 耳钉有些个不情不愿:"那么远!" “十五分钟就到了。” "我是电,我是光,我是唯一的存在,说你爱我,im you super star!"一阵凌乱的简直难以入耳的,不知道该说是声音还是噪音的玩意儿响了起来,接着,一辆帕萨特停在了我们面前:"我去,这不是荞麦面嘛!你上哪儿啊?哥有空,拉你了!" 我定神一看,这不是跟程恪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我姨给我找的相亲对象嘛! 叫什么来着,我想想,对,是那个跟奥运冠军同名的,刘国梁! "小刘?"够巧的! "滴滴!"帕萨特占了车道,后面的车不耐烦的鸣奏起了喇叭来,眼看着将路给堵了,也不好磨蹭了,我就只好抓着耳钉上了车,挺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去太清宫,顺路么?不顺路,我们就在好停的地方下车。" "太清宫?那顺路,怎么不顺路!"小刘松了松夹在了脖子肉缝里面的衬衫领子,塑造出来了一种慵懒随意的style,接着把个墨镜架在了鼻梁子上,酷炫的说道:"你这一大早上太清宫,干啥去呀?" "我认识里面的道长,过去有点事。" "巧了!"小刘忽然重重的拍打了那个大方向盘一下,把我吓了一跳:"要不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呢!我也正要去太清宫呢!" "诶?"我一愣:"该不会,是去找初阳道长的?" "正是,卧槽,你也知道?"小刘反应了反应,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笑道:"哎呀妈呀,我这一见你,太高兴,有点那啥,忘形,忘形啊!" "没事没事,"我也就明白了:"是因为这一阵子没能联系上他?" "是啊,我这方面的业务,一般都是找他办,可也不知道为什么, 圣诞节酬宾完了之后,就找不到他了,我这不是最近又新开了一个门脸,想看看他给我择个日子嘛!可是他那个店面关着,一直不开门,我这也心急火燎的,估摸着他可能是回那个太清宫去了,这不是就找过去了么!就正看见你了!话说,你呢?" 我刚想着找个借口,就听见耳钉插了嘴:"卧槽,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也是去太清宫找初阳道长的!不过初阳道长出点事,恐怕你是没法跟他见到面了,送我们过去,你就回去吧,谢*谢了啊!" 我瞪了耳钉一眼,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是什么! 耳钉被窝一瞪,整个人还懵懵懂懂莫名其妙的:"你又瞪我干什么?眼珠子掉下来了。" "不是,"果然,小刘也愣了:"你们找初阳道长,我却没法见面?这事怎么个情况啊?" "没事,就是他身体不太好,我,我们俩是学针灸的,上门服务,给他针两下!" 说着,做出个容嬷嬷扎紫薇的模样来:"病人需要静养,所以你就见不到了。" "哎呀妈呀,这初阳道长都病成了这个卵样了?"小刘脸色一变:"那,那他还能给看日子么?" "肯定不能了,"我赶紧说道:"所以,你去了也是白跑一趟,就别跑了啊!" "这不行这不行,越这样,我越得去看看去。"小刘倒是个挺倔强的模样:"我得尽尽心意!" 这下子可不太好,简直是越描越黑思密达! 我叹口气,但是转念一想,看守初阳道长的人多着呢,小刘去了也进不去,就又放松下来了,想起来了在他副驾驶上坐着见到的那个女鬼老婆,就顺口问道:"对了,上次你这个车的事情,初阳道长给你解决了没有?" "这个么,那死老娘们怨念太深,不好弄,她妈的现在时常还出来呢,"小刘叹了口气,挺无奈的说道:"无所谓,反正,我也习惯了,不过嘛,初阳道长跟我说了,只要不让人坐副驾驶,就没事,也不知道为啥不过,倒是还真挺灵验。" "那就好,那就好。"这次我是和耳钉一起坐在了后座上,一偏头,正看见了那个副驾驶上伸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头来,眼巴巴的望着我和耳钉,自己跟小刘并肩坐着。 果然有过一面之缘的他媳妇,原来是把副驾驶当成了自己的专座了,怪不得上次我坐上去,他老婆给翻脸了。 初阳道长,还真是个吃干饭的,这么点事,也不给人解决好了,不知道他那个信誉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跟耳钉对了对眼,耳钉被我瞪完了就不敢多吭声了,一副挺委屈的样子。 很快,车开到了太清宫门口,我好说歹说,也没拦住他,还是跟着我们进去了:“既然顺路,咱们就顺到底!” 我没法子,只好就一起往里走了进去。 耳钉认识,正是在上次来过的那个正清殿里面。 三姨早在门口等着呢!一见我们把小刘给带进来了,有点意外:“这谁啊?” 还没等我介绍,小刘看见三姨年轻貌美,赶紧就上去搭讪道:“我是初阳道长朋友,仙姑怎么称呼?” 我趁着这个功夫,就跟三姨挤了挤眼。 三姨自然会意。 “什么鲜菇?还木耳呢!”三姨脸一板,铁面无私的就把小刘往后面赶:“去去去,这里不让一般人进,外面等着去!” “诶……我……” 我也没管耳钉,趁着这个功夫就钻进去了。 进了屋,正看见四姑姥姥和虚平道长在里面说话呢,一看见我来了,四姑姥姥赶紧就拉着我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陆荞,你可算来了,快来,一起看看那个老不死的,找你要闹什么幺蛾子。” “没准儿,又是为了长生的事情作妖,”刘老太太也从里间出来了,说道:“不过你放心吧!关他关的严实,他没法子出来怎么着。” 我赶紧点点头,跟着四姑姥姥和刘老太太一路往里,只见姥爷,二姥爷,还有澍玉道长全在,都全神贯注的望着一个小门。 那个小门开着,里面也就是个储物柜大小,里面是一个椅子,椅子上面用红线牢牢的将初阳道长给缠绕了起来,跟个大蚕茧一样。 “来了?”初阳道长侧着头,对我阴恻恻的笑了:“估摸着,你一定会来。” “你找我干嘛?”我也没多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有话直说。” “你好像在防备我?”初阳道长继续说道:“别怕,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将你给怎么样?” “罗程守,你这恶事做尽,现在还不后悔?”四姑姥姥厉声道:“你不是说,只要陆荞来了,当年的事情就都说出来么!还不快说!” “事情?”我的耳朵也就竖起来了。 “事情我只告诉陆荞,跟你们没关系,”罗程守悠然的说道:“陆荞,你过来,我告诉你,你问什么,我说什么。啊,对了,你要是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关于程恪的一些个事情。”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是不为人知的事情。” 第353章:我想分魂 钻石满4800加更两更合更 “你不就是想着耍花招么!”四姑姥姥有些个按捺不住了:“别以为我们这次还会上了你的当!” “信不信由你们。”初阳道长还是一个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过了这个村儿,没有这个店儿,等我真的被长生给吞噬了下去的话,那就来不及了,你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你还是别说了,”我摆了摆手:“你死了,那些个秘密就跟你一起消失吧,我们也没什么非要知道的。” “程恪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你真的不想知道?”初阳道长摇了摇头,又说道:“还有,为什么只有你能唤醒程恪?这些个事情,我全能告诉你。” 我一直很想知道,我跟菖蒲之间,到底是有一个什么样的联系。 四姑姥姥和刘老太太也看出来了事情对我来说重要,就全抬起头来全看着我。 我咽了一下口水,心一横,说道:“我没什么非要知道的,以前的程恪,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四姑姥姥,咱们把他从初阳道长身上给弄下来,剜了这个祸害吧。” “真没事?”刘老太太素来雷厉风行,今天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真没事!”我把长生从怀里摸出来,手心儿有点出汗:“不过,这次要怎么消灭他?跟上次一样被他跑出去,可就不太好了。” “这里被天罡气包围着,他出不去。”虚平道长也从外面进来了,说道:“想问的,已经问完了?” 我点点头:“四姑姥姥他们的问完了就好,我的事情无所谓,来也来了,收了他也是顺便。” 说着,我奔着初阳道长就过去了,小心翼翼的转头问四姑姥姥道:“怎么弄?” “再等一下,”罗程守忽然说道:“我只问你一句,你知道,程恪和菖蒲,谁先死的么?” 我一怔,这不是废话么?这件事情,在菖蒲和程恪的记忆之中,我早就看到了,毋庸置疑,是因为菖蒲死了,才会让程恪带着长生离开碧落门的。 “这事儿我没兴趣。” “初阳道长一双小眼睛死死的盯着对他来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长生,咕噜噜又转了一圈:“这样吧,我告诉你,是程恪先被抽魂,菖蒲才死的。程恪呀,到死,也被菖蒲给骗了。” “开什么玩笑?”这句话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不就把之前的事情,全推翻了么! 不……不对,为什么之前那个约定变了…… 菖蒲没死的话,程恪才能等着她唤醒自己! 可是……可是……她难道诈死? “我知道你肯定不信,所以,你放下长生,咱们好好说,说完了,你再考虑,要不要将我给收了,”罗程守是个多老奸巨猾的人,自然早看出来了我的反应,立刻打蛇随棍上:“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决定好了,沉沉的说道:“你说。” “那这几个老东西,不需要回避一下?”罗程守一见我上了钩儿,立刻得意了起来,又开始老调重弹。 “行,”我转头,利落的说道:“那些个事情,我跟罗程守问清楚,四姑姥姥,刘老太太,虚平道长,烦请你们在门口等我一下。” “这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逃不出去。”几个老人互相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你一定要做好了防备,不要让他上了你的身就是了。” 我摇了摇手上的小铁环,说道:“家里的先祖会保佑我的,没关系。” 小铁环像是能听懂了我说什么,立即闪耀了几下表示赞同。 只要是以长生为目的的滋扰,小铁环还是很有神威的。 四姑姥姥等人也就放了心,点点头,说道:“那好吧,我们就在门口等着,出了什么事,你直接喊出来就行!” “真要是能出什么事,我就咬他。” 将四姑姥姥等人送走了,重新关上了门,对着初阳道长说道:“你有话就说吧,菖蒲跟程恪那会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过来,”初阳道长身上被捆的跟大闸蟹一样,冲着自己的手努了努嘴:“我把我 的记忆,给你看。”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实捆绑的很结实,这才将手跟他的手给重叠上了。 像是从云朵之中向下穿行,一路跌下去,到了一个四处都是青翠芦苇的地方。 胭脂河附近? 罗程守背着手站在了芦苇丛里,抬着头,看那天上的大月亮。 四下里一片宁谧,盛夏的凉风,沁人心脾。 “大哥,大哥,我打听到了!” 这个时候,一阵哗啦哗啦分开芦苇,以及沉重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由远及近的靠了过来,罗程守回过头,看见罗程天和罗程华两个胖瘦各异的人带了几个罗家子弟冲了过来。 两个头儿在罗程守面前站定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是汗湿了的脸上,还是挂着说不尽的欣喜:“大哥,菖蒲已经被程恪给杀了,现在,碧落门满下里,都在找带走长生的程恪呢,一切,都跟大哥计划的一样!” “这也称得上重大消息?”罗程守知道这件事情确定了以后,高兴是高兴,可嘴角还是只露出了一丝冷笑来:“我早就料到了。” “大哥,程恪就算受伤了,也还是不大好对付,”罗程天小心翼翼的开了口,说道:“要不,我们哥几个跟大哥一起杀程恪,取长生吧……” “就是就是!大哥一个人未免冒险,”罗程华也跟着说道:“而且程恪么,一直是咱们罗家村喂不熟的一头狼,可别到时候伤了了大哥才是啊!” “他?我一开始,也没对他产生了什么希望。” 罗程守冷冷的说道:“不过,对付他,还不用你们跟着搀和,给我躲得远远的,别让别的养鬼师出现就行了。” “是……”罗程华和罗程天一对眼儿,出于对”领导“的绝对服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带着几个打酱油的子弟走了。 我也看明白了,想着在长生上面争功? 可惜,罗程守更是早看出来了,一点余地也没给他们两个留,他们自忖不是大哥的对手,只能灰溜溜的就照做。 罗程守望着远处,天色慢慢的亮起来,他终于看到了程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来。 跟程恪自己的那个记忆中一样……他预备着,亲手料理了程恪。 接着,那些对话掠过不提,跟程恪之前想起来的一模一样,就在罗程守即将对程恪下手的时候,后脑受到了一阵重击,但晕迷也只不过是一瞬,他费力的睁开了眼睛,正看到了菖蒲的小跟班儿芙蓉,在满身是伤的程恪身上嚎叫,撕心裂肺的。 对了,罗程守还不知道,阿九现在已经将菖蒲的身体给占据了。 他恢复了神智,饶有兴味的从地上爬起来,望着那个“芙蓉”,自忖那个小丫头就算跟着菖蒲,也未必有菖蒲的百分之一,没客气,伸手就将长生给取出来了。 那个感觉……很奇妙…… 跟魏浅承给我看见过的那个记忆十分相似,像是四肢百骸,一下子全给打开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力量一下子将罗程守充斥了起来,那是个非常非常难以言说的充盈。 像是自己,能将天地都给掌握在了手中。 终于得到了,长生,终于得到了! “哈哈哈哈……”一阵笑声从罗程守口中逸出来,他高兴到不知道怎么来表达自己的高兴! 但是正在这个时候,一道淋淋漓漓的液体忽然从天而降,浇灌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阵摧心裂骨的剧痛传来,仿佛自己的身体,被硫酸给侵蚀了,正在一点一点的融化! 惊骇之下,他忽然觉得,这个味道十分熟悉。 是……是自己之前用失传的邪术炼制出来,想要长生不老的那种汁液。 那个邪术是从哪里找到的,他自己也给忘记了,但是他机缘巧合买了一个能作为试验品的阴时阴日小姑娘,倒是实验出来,这种汁液确实有效。 但是那种东西没法自己用。 因为那个汁液,不仅仅用在身上,是一种剧痛,还会让身体像是壁虎一样一层一层的脱皮,更重要的是,脸还会满满的变成了模糊的一团,这是他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他要的就是名气,就是脸面!要是这样的话,即使自己能得到名声又怎么样,谁认识自己? 本末倒置的事情,他一个罗家的继承人,不做! 就这样,这个事情,被他给搁置下去了,就连那个被他拿来当试验品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没有再关心过。 可是时隔这么久,这种本来不应该再出现在世上的东西,怎么又出现了? 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出现。 是了……他认出来了,那个小姑娘,就是眼前的这个芙蓉! 好哇……好哇,就连那个籍籍无名,被自己如弃敝屣一样的小姑娘,居然也敢于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跟自己作对! 他想骂,他满腔都是满满当当的怒火,可是他发作不出来。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的消融,像是燃烧殆尽的蜡烛一样! 刚刚才被狂喜给席卷了,这会儿,又被绝望所席卷了! 如果,只说如果,自己有了长生的本事,能够不老不死,偏偏身体又被那种邪术汁液过量的侵蚀,那自己岂不是…… 要永远的做一摊子流动的肉团子? 不行,他没法子接受! 迷糊一片的眼前,他看到了两个互相搀扶的身影,在自己的眼前越来越远了。 他们……走了,抛下了自己啊? 一种空虚和恐惧将罗程守全身给蔓延了过去。 怎么办……怎么办……空有力量,无处舒展,不仅是恐惧与绝望,还有不甘心! “大哥……大哥……”不知道过了多久,远远的传来了两个声音。 是罗程华和罗程天。 “大哥,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估摸着,罗程华和罗程天他们也是从罗程守身上穿着的衣服,才断定出来了,这个流动的东西,真的是罗程守。 “带着我去鬼门关!”罗程守的五官全被融化,他自己也不知道能发出声音来的是哪个部位,只觉得扭曲的声音传进了扭曲的听觉里,难听之极:“程恪已经先走一步过去了!长生还在他那里,要在他抽魂之前抢回来,不然……他一旦被封印了,长生随之一起,就打不开了!” “是……”被罗程守的模样吓了一个不知所措,但是罗程华他们两个人还是答应了下来,指挥带来的酱油党又是拖又是拉,将罗程守跟一摊子烂泥一样强行拽了过去。 罗程守在移动之中,脑子里面还不断的提醒着自己,今天,是七月十五。 中元节。 鬼门关打开,程恪被抽魂了之后,就出不来了,而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体,也需要找到一个新的身体才行。 幸亏,他有能将魂魄推出体外的本领,而正在这窘境之中的时候,还被自己家的弟兄给发现了。 不然的话,他没把握,自己身为一个可怖的肉球,还能有找到身体的机会。 “现在是个什么时候?” “大哥,是正午。” 正午的阴气,跟午夜一样的浓重。 耽搁了一个上午了……程恪的抽魂,也不知道,到底成功了没有! 一行人一起飞快的移动着,罗程守懒得睁眼去看,自己到底是怎么移动的,直到一股子阴郁的感觉扑过来,他就感应到了,自己已经被两个弟弟带到了鬼门关里面来了。 鬼门关的凉气让罗程守焦躁不安的感觉舒缓了许多:“你们,能找到程恪么?” “大哥,放心吧,我们正在找哪!” “程华,你去找程恪!”罗程守下了令:“剩下的在这里,帮我看着,不要被阴差发现。” “是。” 罗程守的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的薄膜,看不太清楚,但是能知道约略的一个影像,他开了口:“过来个人。” 一个挺高大的身影弯了下来:“大哥,什么事啊?” 他就在这个时候,对那个身影使用了转移魂魄的邪术。 自己的身体像是凝聚成了一道溪流,缓缓的注入到了那个高大身影里面。 接着, 耳朵里面能听见了一个低低的惊呼声。 好了……好了……良久,他重新睁开了眼睛,满意的察觉出来,自己现在已经成功的换了一具身体。 这个人当然是他众多堂弟之中的一个,只是叫什么名字,他不记得了。 “程伟,程伟!”四周的几个兄弟见状,也傻了眼的喊他:“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他开了口,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声线:“大哥……大哥好像不行了……” 程伟的魂魄,被罗程守压的死死的,一点挣脱出来的可能性也没有。 “大哥不行了?”可众人不知道,他们还以为变成了肉球的大哥要吩咐什么,凑过去试探一下,肉球确实没有了生机。 “大哥……”一众人撕心裂肺,像是根本不在乎,鬼门关里面的众多阴差会不会找上来。 得到了新身体的罗程守,却在众人的哀嚎之中悄然隐退,藏匿到了阴差发现不了的角落。 这里,毕竟是鬼门关啊! 不出意料之外,数不清的铁链子不知道从哪里伸展了出来,将那一行罗氏子弟,连带着滚滚的肉球,被干脆利落的拖走了。 他松了口气,就这样吧,就当罗程守,已经死了。 罗家的子弟再死几个也不错,他暗想着,自己夺取弟弟身体的事情不会被发现,而其他弟弟死了以后,罗家,还是自己独善专场。 一样,都一样。 他舒展了新的身体,年轻结实,皮肤下面包裹着旺盛的生命力,真好……比自己之前的身体还要好。 他很满意。 铁链子消失了之后,他也开始去寻找程恪和阿九的踪迹,可惜,一直也没有找到。 正当这个时候,他看见了菖蒲,施施然的从鬼门关一个角落之中走出来。 对了,在传闻之中,菖蒲已经死了,她的魂魄今日到了鬼门关,也是正常的,可是…… 罗程守发了怔,这个菖蒲,是个活人。 她有影子,脸上也有红晕,还是那个美艳非常的模样,眉宇里面全带着仙气。 罗程守这就明白过来了,菖蒲,根本没死! 她诈死一场,是为着什么? 他跟上了菖蒲的脚步,发现菖蒲是往鬼门关深处走的。 跟上了菖蒲,长生就远不了!为了长生能去死的程恪,一定会把长生交给菖蒲的,跟着她,比跟着程恪还要重要。 他看见了菖蒲一步一步的从鬼门关之中往里走,进了一个奇怪的洞口。 那个洞口我来过啊! 是上次跟着阴差续命的时候,阴差带着我走过的那条路! 罗程守不敢跟的太紧,所以等他跟上去的时候,菖蒲已经进了一扇门之内。 这个地方,很像是阴差们办公放档案的地方啊。 这么多年,阴间好像一直没变。 罗程守把耳朵给贴了上去,听见了菖蒲的那个动听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想,分魂。” 第354章:口禅蛊术 分魂?罗程守心里当然是吃了一惊,菖蒲没死,现在到了鬼门关来,照着常理推测的话,一定是她诈死,先欺骗魏长生,再欺骗程恪。 魏长生失去长生,程恪失去命,她算得上一箭双雕,成了最大的赢家。 所以现在不是找程恪来要长生的最好机会么?为什么,她反倒是要来给自己分魂? 而且……她向谁提出了分魂来?活人擅闯鬼门关,那是大罪,怎么可能还会有阴差帮着她办事! 一连串的疑问让罗程守心里的迷惑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猫腻,菖蒲和程恪的约定,藏着天大的猫腻! 而且这个猫腻,关乎长生的下落! “只埋一个就可以了。”他听到了菖蒲的声音接着说道:“我一死,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将程恪的封印给打开,再说,唤醒了程恪那个封印,需要十二年一次的轮回,这样,长生在他那里,也就安全了。” 只埋一个?死?而且,听着菖蒲的这个口气,她好像不太希望将程恪身上的长生给取出来,居然还定了某个轮回期限? 罗程守当机立断,心想,反正自己已经得到了长生的能耐,谁也不用怕,就预备着进去看看,但是正在这个时候,他的肩膀却被人给扣住了:“程伟,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跑到了这里来了,要是让阴差大人发现了,要了你的小命!” 罗程守一皱眉回了头,只见抓着自己的,果然是罗程华和罗程天,他也顾不上跟他们解释,反手甩开他们就要开门,没想到罗程华和罗程天在大哥那里受气也就算了,平辈的弟弟敢这么不敬,当然没有手软,当即就拿出了留仙索,利落的将罗程守给捆了一个结实。 “你小子平常三竿子打不出来一个屁,今天倒是挺横啊!”罗程华啐道:“别以为到了阴间,换了一个天地,什么事情都能倒着来!” “我看你脑子断了筋,吓糊涂了吧?”罗程天狠狠的搡了罗程守一把:“装什么大头蒜呢?我问你,大哥他们呢?” 罗程守哪里还能耐得住这两个欺软怕硬的,一抬手就把留仙索给挣断了,罗程天和罗程华没想到平时默不作声,任人欺负的罗程伟今天猛然露了一手要逆袭,全吓了一跳。 而罗程守也顾不上跟他们纠缠,一下子将门给推开了,结果却发现那个屋子里面空荡荡的,哪有什么菖蒲,连个人影子也没有! 跑了? “程伟,你,你有话好好说嘛!”罗程天见识了罗程守占据了罗程伟身体之后的一鸣惊人,语气立刻就放的软了下来:“你看你,怎么个意思,别让阴差发现了,到时候大家被一勺烩了就麻烦了……” 说着,还想将罗程守给拉回来,罗程守一甩手,自己的那个凌厉的气势就回来了,搁在了青涩的罗程伟身上,居然也颇为摄人,少年的声音沉下来:“让你们跟着去看程恪和那个小丫头子抽魂,你们看见了没有?” “你……你别给脸不要脸!”罗程华不乐意了,罗程天则将罗程华给拽开了,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罗程守,说道:“我们将能找的地方,全找遍了,可就是没看见程恪他们,说不准,早就出去了吧。” 也就是,程恪那抽魂完成,将长生跟自己一起封印了?可是刚才出现在了那里的菖蒲又是怎么回事,她不可能放弃经历这么多曲折才到手的长生! 罗程守没说话,推开了罗程华和罗程天就自顾自的出来了,罗程天则接着在他背后问道:“你问我们的,我们说了,我们问你的你可还没说呢,大哥和其他的几个弟兄们呢?” “全被阴差勾走了。” “你说什么!” 剩下的事情,罗程守就听不下去了,他一心一意,想着将菖蒲的给找回来,唤醒了程恪。 长生,不能让长生,再落入到别人的手里去。 他径自往鬼门关外冲了出去。 记忆消散,我眼前的景色重新变成了太清宫里,清醒过来,下意识就把盖在了初阳道长身上的手给拿开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开始寻找程恪与菖蒲,却一直也没能找到,”初阳道长盯着我,说道:“很快,鬼门关已经关上了,再到了玄阴地的附近,却发现定灵穴那里出现了一个小庙,我想进去,却被结界给挡在了外面。” 说到了这里,罗初阳道长挺遗憾的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但是一时打不开之后,那个小庙似乎就以一种奇怪的障眼法在我眼前给消失了,再也没能找回来。 我无计可施,于是就跟菖蒲说的一样,就开始算了时间,每隔十二年的轮回,我就会去潭深镇寻找菖蒲的尸体,可惜……一直也没能找到。剩下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十二年的轮回,中元节…… 没错……今年,才通过了阿九,找到了菖蒲尸体所在的养尸地。 本来是个挺好的计划,可惜我却凭空跟着搀和了进来,把一切东西都给搞砸了。 兽皮斗篷…… “所以嘛,很有可能,咱们全被谁给耍了,”初阳道长摇头晃脑的说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你挺有闲情逸致,还看红楼梦呢?” 而当时帮助程恪抽魂的,可能是阿九,而帮助菖蒲分魂的, 又是谁呢? “所以,你现在应该很好奇,将你给牵扯进来的人是谁,对不对?”初阳道长察言观色,接着说道:“而你更好奇的,应该就是为什么能唤醒程恪的特定人选,由唯一的菖蒲,换成了你。” “怎么,你知道?” “这个么……”初阳道长暧昧不明的露出个险恶的笑容来:“这个谜底很重要,付出点什么代价来,你才能拿到。” “行了,我说你就别装蒜了,”我嗤之以鼻:“你不就是想着通过这个跟我做个买卖,让我放了你?我告诉你,我没兴趣知道。” “你总是太冲动,把话说的太死了可不好。”初阳道长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接着说道:“对了,程恪没跟在了你身边,不仅仅是因为太清宫的那个天罡气吧?” 我心里一动,他怎么知道? 但我还是假装出来了一个不动声色的模样:“无可奉告。” “哦?这么说我猜对了?”初阳道长的那个模样可是更得意了:“我再猜猜,程恪是瞒着你,一个人,到了定灵穴那里去了吧?” 他还真的猜中了! “你看看,”初阳道长眯起来了眼睛,已经有了那个胜券在握的信心了:“你说,会不会,程恪已经将那些个中断的记忆,给想起来了呢?然后,他就自己去……” “程恪有事情,绝对不会瞒着我。” 我望着初阳道长:“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你明白,那个断裂的记忆对他来说那是至关重要的,恢复全部记忆之前,对你死心塌地是可以理解,可是,万一他想起来了什么本来不该想起来的东西,从而……” 挑拨离间?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强装镇定的说道:“行了,你想说的话说完了,想耍的花招也耍的差不多了,估摸着,可以到此为止了吧?那你准备一下,是时候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初阳道长还是在继续重复那个挑拨离间的话题:“当个替代品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是个替代品,还是因为害怕失去,假装不知道……不,这也不算是什么可怕了,这是悲哀。” 一股子火气在我心头滚了起来,我转过身,就要将门给打开,将站在了门口的四姑姥姥他们给叫回来,罗程守的话就这么多,说完了,也就可以了。 没想到我的手才刚触碰到了门把上,一个轰然巨响就破空而出,同时,脚底下也跟着震颤了起来,像是……地震了? “哈哈哈哈……不枉我费了一番唇舌……”初阳道长忽然歪着头就大笑了起来:“好,好得很,到底我还是等到了。” 这是个什么意思……我还没想明白,忽然就看见了一个专门用来拆房子的大挖掘机的机械臂穿墙而过,将这个大殿的一整面全给拱塌了! 我一下子蒙了,妖魔鬼怪我不怕,可这是个什么情况?暴力强拆呢? 在那滚滚的烟尘之中眯起了眼睛,我赫然发现了坐在大挖掘机驾驶座上面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早上带了我一路顺风车的小刘! “这……小刘,”我更蒙圈了:“你干什么!” 对了……小刘说过,他是做建筑装修买卖的,当然能有这个本事,弄到了大挖掘机! 只是我不明白,他是开着大挖掘机,强闯进了太清宫里面来的? 也是,谁能拦得住这种抓车啊! 何况……这个地理位置在离着太清宫外侧围墙很近的地方,只要将大挖掘机开到了胭脂河边,谁能预防的了! 小刘自然也没答话,只是一心一意的操纵着大抓车继续捣毁初阳道长身边的墙壁,嘴里还念念有词,因为在机器轰隆和墙壁崩塌造成的巨大噪音之中,所以我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哈哈哈,”眼看着,初阳道长被那个大抓车的机械臂给扬了起来,像是要将他救上车带走一样! 有没有搞错! 我二话没说,以阴阳御鬼之术带来的敏捷三步两步顺着机械臂就跳上了驾驶座上,隔着那窗户就喊起来:“小刘,你疯了么!赶紧停下!” “我要救初阳道长我要救初阳道长我要救初阳道长……” 小刘像是一台复读机一样,嘴里只嘟哝着这几个字! 迷魂术? 罗程守难道能在太清宫这么厉害的天罡气里,隔着墙壁,对来造访的小刘使出了迷魂术? 但是现在也顾不上想这么多了,随着那个巨响,门外的四姑姥姥等人自然也察觉出来了,打开门,见了眼前这个景象,也全给怔住了! 而初阳道长贼心不死,已经开始在抓车比较锋锐的地方摩擦了起来,想要将身上的一重重红绳给蹭开! 我心里明白过来,他说什么要讲过去的事情给我听,原来全是为了拖延时间! 简直……是拿着人当猴耍! 想到了这里,我从车窗边上就翻了下来,矫健的冲着初阳道长就扑:“你这个动静,闹的倒是不小!” “过奖了,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这是为了活下去的本性。”初阳道长一边蹭着身上的绳子,一边还能悠哉悠哉的说道:“换成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 “我跟你,可不一样!” 而正在这个时候,小刘忽然将那个大挖掘机给停下来了,自己跟个行尸走肉一样,冲着初阳道长就过去了,嘴里还是不停的念叨着:“我要救初阳道长我要救初阳道长……” 显然,只要小刘过去,那身体肯定就会被罗程守所占领,好带着罗程守逃出去! 你想得美! 我一手抓住了一个能攀缘的地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在小刘要接触到了初阳道长的时候,重重的一脚就将小刘给踹出去了老远。 小刘长得又胖大,被我一踹之下,直接跟个球一样的滚远了,与初阳道长失之交臂。 “陆荞,你小心点!” 四姑姥姥他们也反应过来了,全冲着我们就过来,但是本来应该没有人的挖掘机一下子重新又启动了起来,我一抬头,只见十一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挖掘机的驾驶室之中,居然也有模有样的操纵了起来,冲着四姑姥姥他们就撞了过去! 太清宫天罡气厉害,不好使用养鬼术,四姑姥姥他们岁数又都大了,哪里架得住这种折腾! 我赶紧喊道:“你们先躲远一点,这里我来,绝对不让罗程守得逞!” “哈哈哈,那可有点难,我也不是白白活了这么多年,当然,我也有我的帮手了……”初阳道长在这一片纷乱之中,终于将身上的红绳,给挣断了! 我一看,二话没说,跳过去就将他给压住了,恶狠狠的说道:“我能咬你一次,就能咬你第二次!” “陆荞,我劝你,还是把自己保护好了,再来说这个吧……”十一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之中游丝一样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面来。 “果然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啊……”我冷笑了一声:“谁有饭,就跟着谁。” “对啊,没错!”十一的声音带了十分愉快的笑:“能吃饱就知足了,管这饭是哪里来的,有用么!” 身后一阵破风声,感觉的出来,不少的砖头瓦砾奔着我就倒下来了。 这里天罡气厉害,他们就想到了挖掘机这个法子,还真是得夸他们一句脑洞大开! 我拧了眉头,就拉着初阳道长到虚平道长他们那里去,人多力量大,先将这个定时炸弹给控制住再说! 而虚平道长显然也不是什么吃素的,挖掘机强拆千年古刹太清宫,传出去简直可笑! “陆荞,到门后面来!”只见虚平道长转了身,那枯瘦的手在墙壁上按了一通,只听“乓……”的一声,挖掘机所在的水磨石地面,居然整个给塌陷下去了! 跟古装剧里一样,机关! 我险险的就在塌陷的那一瞬间拉着初阳道长到了门槛后面,幸免于难,想想我这一辈子也真是活的够值的,上过山下过潭,遇过鬼抓过怪,现在还能跟挖掘机一场战斗,谁能比我精彩! “哎呀,老杂毛,你这儿还有机关呢!”四姑姥姥一愣:“你够可以的啊!” “福生无量天尊,”虚平道长就算沉稳,眼睛里也露出了一丝得意来:“千年古刹,里面秘密多着呢!” 地面塌陷是塌陷了,但是塌陷的不算太多,不过挖掘机的大爪子在里面抓挠了半天,不能再进行什么破坏作用了,十一是个机灵人,一看情况不好,三步两步就从那个挖掘机里面跳了出来,银铃一般的笑声一响:“今天那就到这儿,忙,我也帮的差不多了,出去见!” 说着,那个纤细的身材从残垣断壁之中一闪,瞬时不见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会儿三姨从外面雷厉风行的挤过来了:“出什么幺蛾子了,怎么那么响呢!” “三姨……”我压了压胸口剧烈的心跳,说道:“刚才让您拦住了那个跟我们一起来的胖子,就他,不知道从哪里开了个挖掘机,正从太清宫外面将这里给抓坏了,想着将初阳道长给弄出去。” “哎呀我去!”三姨一双大眼睛登时就瞪圆了,一根纤纤细指点住了还在喃喃“我要救初阳道长……”的小刘那油光锃亮的脑门,怒道: “这个死胖子真是记吃不记打啊!我好说歹说,唾沫也干了,愣没说出了什么花儿来!我还跟他说呢:初阳道长不见人。结果一听了这话,他魔怔似的就跑出去了,还以为他知难而退,闹半天居然曲线救人,往墙外面打主意去了!不行,这种臭狗腿子,不抽他他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说着过去就要给那小刘两下子,却被四姑姥姥给拉住了:“行了,这事儿不能赖他,那是‘口禅’。” “‘口禅’?”三姨一愣:“什么是‘口禅’,口头禅我倒是听说过。” “‘口禅’也是一种蛊,”刘老太太叹口气,说道:“就是以一句话为咒,像是口令一样,那蛊寄宿在人舌头上,只要听见了种蛊的时候预定的那句话,人就会做出种蛊的时候决定好了让他做的事情。说句简单点儿的,就跟你们家里能预定时间的电锅一样,你定几点,到了那个时间你是熬粥还是煮饭,他该做就做,不管别的。” 原来三姨那句话,正是一个触发点,三姨只要这么一提那句话,小刘就跟被人催眠了一样,做了催眠的人提前预设好了让他做的事情。 够高级的,操纵人的看见过,定时定点用一句话来操纵人的,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么说,还赖我说了那句话……”三姨的俏脸红了:“这……” “诗诗,这不能赖你,”四姑姥姥沉着脸说道:“这是西川的一种老邪术了,现在早失传了,你们年轻一辈的不知道很正常。 再说,那句话……是算准了一定会有人说的。” 一听这个,我后背一凉,这话,我之前搭车的时候,也差点说了! 如果早说一点的话…… “我得救初阳道长,我得救初阳道长……” 小刘一边说着,一边从那瓦砾之中给重新爬起来,还要冲过来,虚平道长一抬手,一道黄符飞刀似的穿过去,贴在了小刘的脑门上,忽然小刘整个人一怔,张嘴就吐了,我侧了头没看他吐出什么来,不大会,小刘那懵懵懂懂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唉呀妈呀,我这是在哪儿呢……” “行了,别管他了,既然这里乱成了这个样子,那赶紧着把他挪到别处去!”刘老太太抬头跟虚平道长说道:“找个稳妥点儿的,你这什么呀,从外面就给挖开了,实在不牢靠。” “那谁能想到会有人用挖掘机从外面铲进来啊!”虚平道长有点叫屈:“而且,挖掘机也被我给弄下去了。” “行了,你立功了还不行?”刘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利索的将初阳道长给捆起来,说道:“往别处去。” 虚平道长也是一脸的无奈,带着他们出去了。 其实想想也是心酸,千年古刹的掌门人,被几个旧年朋友吆来喝去的,还蒙受了这么大的损失,怪可怜的。 刚觉得将初阳道长身上的罗程守逃跑计划给扼杀在了摇篮之中,有点庆幸的时候,忽然外面涌过来了一大群的香客! 那些个香客全是被刚才那强拆的声音给惊动了,来看热闹的! 要是这个时候,被罗程守接触到了,他可就又能借着身体跑了! 我一颗心提起来了,这是罗程守的好机会! 第355章: 果然,那些个香客们一看见了这个那正清殿狼狈的样子,全都瞪大眼睛,是个挺惊诧的样子:“唉呀妈呀,这玩意儿,咋道观也被强拆了,国家是不是打击封建迷信啊?” “各位居士莫要惊慌!”虚平道长赶忙摇了摇手说道:“福生无量天尊,只不过是这里的建筑物出了点问题,请大家不要惊慌,各自去……” “他们咋还对个人滥用私刑呢!”忽然十一的声音又阴魂不散的在里面响了起来,是个特别煽动情绪的感觉:“你们瞧着,五花大绑!这道观,该不会是个黑道观吧?香火钱给的不到位,他们明抢啊!别看是帮岁数大的,现如今那些个碰瓷讹诈,让人不敢扶着的,那不都是老人么!” “是啊……为啥绑人?” “咱们得去救人!”十一趁机在里面充满正义感的一喊:“不能见死不救!咱们也是香客,今天遇上了这件事情的是那个人,明天耶许就是咱们了!” “也是,不能见死不救啊……” “救命啊!”初阳道长见状,自然更加得意了,张嘴就喊了起来:“他们要谋财害命,觉得自己是宣扬着什么一心向善的,别人就疑心不到他们的头上,他们简直黑透了心肠!快救救我!救救我!” 我一愣,刚才真还不如将他打晕了呢!现在当着这么多人,实在没法动手,一动手,不就更落人口实了么! “大家,这是一场误会,我们绑着他,也是迫不得已,正当防卫……” “他们要是正当防卫,早就应该报警了,几个老头子老太太滥用私刑,算是什么世道!”初阳道长咬上了这句话顺杆儿爬:“简直胡言乱语,你们救救我,千万不能被这几个老不死的给蒙蔽了!” 那些个香客们见”受害者“也发声了,更是犹疑了起来:“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过一会儿, 我给大家解释哈……还请大家不要围观……”虚平道长沉下了心思还在耐心的解释着,那初阳道长则拼命呼救,我正要跟四姑姥姥还有刘老太太他们商量一下怎么办,一时没看好了三姨,她已经耐不住性子,兜头冲着初阳道长脑袋来了一拳:“我让你胡言乱语,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心里一沉,坏了,三姨这一下子,非成了导火索不可! “诗诗,你是不是傻!” 果然,挨了三姨这么一下,初阳道长更是跟杀猪似的大声嚎叫了起来:“你们亲眼看见了这是怎么滥用私刑的,救命!救命啊!” 围观的香客果然禁不住这么一个扇动,撸起袖子就挤了过来:“光天化日的,也不能这么目无王法!” “有话好好说,不能绑人!” 好家伙,这是犯了众怒了…… 四姑姥姥低了声音说道:“我们先在这里挡着,你跟着虚平老杂毛一起将那个老不死的弄到了安全的地方去。” 我赶紧点点头,这会儿太清宫一片大乱,道士们也过来帮忙,我趁着乱,拉着那初阳道长就跟着虚平道长冲到了正清殿后面去了。 “他们要跑!” “报警!报警!” 甚至还有人举起了手机来,闪光灯一亮,拍了个没完没了。 这真是……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跟着虚平到这就往里面跑,虚平道长不住的回头望着我,说道:“小心点,咱们往人少的地方去!” 我赶紧点了点头:“往哪里?” “绕到了后面就可以了……” 可正在这个时候,初阳道长却翻身一滚,直接躺在了地上。 “玩儿赖是不是?”我拖着他:“别自找苦头吃。” “到了现在,当然是能拖就拖了,我已经成了这个模样,什么也不怕。” 又玩儿拖延时间? 结果一直默不作声的虚平道长来了,二话没说,两道黄符飞在了初阳道长的脚腕上,沉沉的念道:“五鬼运行,为我所用,急急如律令!” 只见那黄符一上,初阳道长的双脚自己个儿就站了起来,虽然初阳道长的上半身是想着反抗的,但是毫无办法,到底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走动了起来。 “虚平道长好妙招啊! ” “不过雕虫小技耳。”虚平道长伸手往前点了点,被红线包裹成了蚕茧模样的虚平道长便一步一步挣扎着往前走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再进了一个内殿的时候,忽然墙头上一阵窸窣作响,原来又是阴魂不散的十一攀缘着那墙头过来了,她托着腮,笑道:“喲,找到你们不容易啊……” 说着,利落的从墙上跳下来,二话没说,就蹲下身来,要将黄符给扯下去。 “十一,你来的很合适,只要这次能将我带出去,答应给你的,我绝对会给你的。”初阳道长又像是燃起了希望来。 “你有完没完!”我扑过去一把将十一细瘦的身体给推开了,厉声说道:“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打!” 十一嘴上没吭声,却露出来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来,手往我身上一掏,我当然下意识的就闪避开了, 结果正在这个时候,几个被十一给引来的香客倒是多事的跑了过来,将虚平道长给架住了,虚平道长不好跟民众动手,急的出了一脑袋汗:“你们……你们不能这样……” 其中一个身形魁梧的大叔直接就伸手过来,要将初阳道长身上的红线给弄开:“放心吧,我们来救……” 那大叔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脸色就变了,宛如是断了电的一样,我见事不好,重重的甩开了缠上来的十一,就冲着那个大叔跑了过去:“罗程守,你别想跑!” 那个大叔的眼睛一瞬时亮起来,嘴边露出来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初阳道长已经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换魂了……大叔抬起了肌肉喷张的胳膊就冲着我砸,我一矮身就闪避过去了,大叔身形矫捷,奔着外面就跑,我往后退了两步,一个助力就跳到了大叔的背上去,咬破了手就往大叔脑袋上撒! 但是大叔脑袋上就算冒出来了白烟,也还是咬着牙忍着,一转身,就往偏门跑! 出了太清宫,那就不好办了! 我发了狠,继续奇招百出的在他背上折腾,但是罗程守求生的意志强烈,愣是真的从偏门钻出去了! 完了……一阵绝望袭上心头,难道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但是没想到,大叔一出门,脚步就停驻到了。 我一抬头,也愣了。 只见程恪正站在了太清宫的门口,像是等了很长时间了,他身边站着的,是微笑的菖蒲:“终于出来了。” 第356章:魂飞魄散 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的? 我不过是失神了这么一瞬,身下的的那个大叔已经趁着我这么一个失神,胳膊伸过来,就要将我从背上掀下去,我猝不及防就要被甩下去,程恪早过来了,伸手将我给揽住了,沉沉的说道:“离着罗程守远一点。” “你怎么知道,他是罗程守?”我抓紧了程恪的手:“你之前,往玄阴地的定灵穴干什么去了?” “以后我跟你说,”程恪说道:“当务之急,现在先将罗程守给抓住了。” “那菖蒲呢?” 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映出了那个大叔,淡淡的说一句:“来帮忙的。” 现在,要菖蒲帮忙了? 无形之中,我总觉得程恪和菖蒲,像是在我不知道的这段时间,打成了某种协议——一个我不知道的协议。 难道,真的跟罗程守刚才说的一样,程恪恢复了某个至关重要的记忆,会跟菖蒲有关系?甚至……破镜重圆? 不……这不可能。 大叔似乎也看出来了我的心思,转了头就站在了菖蒲和程恪中间,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看向了我:“你看,我跟你说的对不对?老情人,总是老情人,拿现在的话来说,候补的备胎,总不如原装的耐用,你到现在,还这么骗自己?” 谁是备胎了!一股子怒火在我心里升腾而起,而程恪的桃花大眼一沉,拖了我的手将我护在了身后,生怕我一时冲动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一样,倒是先将我给控制住了:“别往心里去。” “程恪,那你先跟我说,”我吸了一口气:“菖蒲和你,怎么会知道太清宫里面的事情。” “这当然是要问我了。”十一忽然也从身后那个偏门里面出来了,歪着头笑:“没有我,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嘛,菖蒲既然说她能真的将罗程守给弄死,那我就放心大干一场了。” “十一……”被罗程守附身的大叔显然也有些个意外:“你……你果然还是个吃百家饭的。” 我心里也就明白了:“你说是因为罗程守能让你的养鬼术复原,就跟着罗程守了,其实是骗了罗程守?你还是想给阿九报仇,所以才当了罗程守那里的卧底?” 而刚才,十一将罗程守给救出来是因为…… “没错,我是吃百家饭的,可是哪口饭救了命,哪口饭带着白眼,我心里不是没谱。”十一抱着细瘦的胳膊,在寒风料峭之中,明艳的像是一朵才盛开的腊梅花:“阿九的事情,我不可能真的不管,既然罗程守这里有好处,我也愿意要,不过,我有个原则,那就是,吃掉鱼饵,吐出鱼钩。” “你是故意将罗程守从太清宫里引出来的,就是因为跟菖蒲约好了?”我抿了抿嘴:“你信不过太清宫,想要通过菖蒲,亲手将罗程守带出来送了葬?” “你倒是挺聪明的,我当然要亲手将罗程守给送葬了。”十一将双手给揣在了袖子里面,一蹦一跳的就从偏门那里给出来了,望着罗程守,微微的笑了,声音又甜又脆,像是八月十五的小枣:“你害死了阿九,我就要你偿命,不管你是不是因为长生而不死,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生不如死,或许更好。” 被罗程守附身的大叔倒是一点也不意外似的,望着十一,眯起了眼睛说道:“你怎么知道,太清宫的人不会将我葬了?” “你留了后路,我知道,就算你跑不出来,那些个老头儿老太太,满口的假仁假义,相当没意思,”十一虽然是个少女,说话的口气却是十分老成:“他们吃斋念佛心肠软,很有可能,就会给你来个‘面壁思过’之类的,继续让你安然无虑的生活下去,所以呢,我是不相信他们的,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看来,十一是将计就计的救出罗程守的。 与其让罗程守“缓刑”或者逃脱,不如自己下手。 “果然,咱们是一类人。”被罗程守附身的大叔甚至赞许的点了点头,悠然说道:“你有大出息。” 他们那类人我知道,是放在心口也捂不热的那类人,是天生都在利用别人成全自己的那类人。 简直要惺惺相惜,成为知己。 “所以,你开出条件让我帮你,我就坡下驴。”十一那一根纤细的手指头俏皮又百无聊赖的敲打在了自己粉嫩嫩的腮帮子上:“谁让阿九的那些个资源全在我这里呢!我知道,我对你有用,稍微对你和颜悦色点,你就能上钩。” “你当然有用!”被罗程守附身的大叔点了点头:“就拿刚才来说,不管你是出于一个什么原因,能将我从太清宫放出来,就有用。” 说着,那大叔虎视眈眈的环视着菖蒲和程恪:“难道你们以为,出了太清宫,不在天罡气的保护之下,你们两个,就能将我给怎么着了?” 程恪看向了菖蒲,菖蒲已经将形状美好的手给抬起来了,樱唇边上是一抹动人之极的笑容:“上次金天蛾没能吞吃了你,那就这次,让它补上吧!” 说着,我的眼前就被一道明亮之极的金光给晃了,等到眼睛适应了那个光线,我看见了被罗程守附身了的大叔脚下,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光圈! 是金天蛾,从那个被附身的大叔脚下给出来了! 这下子,他稳稳的是要落在了那个金天蛾的嘴里了,没跑! 虽然不知道程恪和菖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可是现在能让罗程守的魂魄被金天蛾给吞吃了,那是再好不过了! 毕竟他只有一个魂魄,到底能不能用长生收伏他,都还是个未知数。 无奈天不遂人愿,被附身的大叔两条长腿一迈,像是一个跳高选手一样,凌空的跃起来了老远,那条扭曲锐利,我见过几次的奇异口器就在这一瞬从地上冒了出来,冲着那个大叔就吸,可就差那么一点,那个口器居然就没够到了那个大叔! 而那个大叔脚腕倒是跟口器边缘借了力,利落的从半空稳稳当当的坠落到了地上来了,带着点得意望着我们:“一个招式用两次,你们也真的是黔驴技穷……” 程恪却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正在这个时候松开了我的手,颀长的身影冲着那个罗程守就游龙一般矫捷的扑了过去,那个大叔要抵抗,却没能敌得过程恪要命的锋锐。 大叔被压制的没法子还手,程恪更进一步,逼的那个大叔往后面一退,一只脚便正踩在了一个井盖上。 而那个井盖在他脚下一翻,井里忽然冲出来了数不清的绿色枝条,一下子就将那个大叔的脚给缠上了。 这个枝条……我想起来了,是上次大榕树里面那种枝条! 可是……树灵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还能出现在这里…… 菖蒲看出来了我那个诧异的表情,微微一笑,带这种优越感对我说道:“树灵是死了,可是那个大树,总还会剩下一星半点的新芽,那些个新芽拿来用,就够了。” 原来他们早就算准了,就算金天蛾出现,也没法子一下将罗程守给吞了,倒是在罗程守防不胜防的时候,给他下了这么一个陷阱! “你们的准备,够周全的……”想到了他们两个一起商量的情景,我就算再怎么信任程恪,心里也是抑制不住的一阵发酸。 “主意是我出的。”十一洋洋得意的说道:“对付一种人的法子,当然只有那种人的同类才能想出来。” 没错,明显的陷阱,罗程守一眼就能看出来,能将他制服的,只有防不胜防! 眼瞧着,被罗程守附身的大叔已经被那些个绿色的藤蔓给缠了一个结结实实,菖蒲冲着金天蛾一摇手,金天蛾立即从那个光圈之中震动了翅膀,整个庞大的身躯,全从地面上出来了,金粉迷离,它冲着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大叔就伸出了口器,要吸吮了下去! 要成功了! 我心头一阵紧张,没成想这个时候,那个大叔的头眼瞧着要被口器给吸吮上了,却猛地一沉,整个身体全陷入到了那些个绿色植物之中! 金天蛾的口器扑了一个空,只接触到了那些个枝条! 连菖蒲也皱了眉头,一扬手,那些个绿色的枝条便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从下水管道之中滚滚的冒了出来。 却根本没从那些个绿色枝条之中,看到了人形的痕迹…… 被罗程守附身的大叔,不见了! 程恪也拧了眉头,精神专注了起来。 “那个老不死的,上哪儿去了……”十一像是没法子相信眼前情景,也要跟着去井盖那边找。 “程恪!”我忽然反应过来了,大声说道:“罗程守的魂一定跑出来了!他有定灵钟,能把所有的阴气全掩藏住,现在等于说,是隐形了,咱们看不到的!” 果然,这会儿再那绿色的枝条底下,滚落出来了一个人形,是那个被附身的大叔,但是双眼紧闭,像是没有一丝生气! 菖蒲的脸色也变了,一双美目四下里观看着,想要将罗程守的魂魄给找出来。 可是魂魄无形,上哪儿去了…… 程恪重新护住了我,声音沉下来:“他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来抢长生的。” 没错,反正我死了的话,长生就没什么主人可认,自然会被他给痛下杀手了…… 十一见状,知道被盯紧了人是我,立时也就飞快的闪避开了,远远的窥视着,先让自己到了个安全的地方去:“你可得小心点,长生被他给抢着走了,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你们。” 我也顾不上搭理十一,只是平息凝神的感应着,身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靠近。 而菖蒲则大声说道:“这边我布下了屏障,那个魂魄闯不出去,应该就在咱们身边。” 他跑不了……不过话说回来,长生既然在我这里,他没理由要跑。 “我知道。”程恪咬了牙,一双眼睛机警的四下里望着,厉声说道:“今天跟他的那个恩怨,非了结了不可。” 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跟在家里一样,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身后正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我一样。 我下意识的就转过了头来,可是身后,什么也看不到。 程恪见了我转了头,护在了我身前,沉声道:“感觉到什么了吗?” “我只觉得身后有人,根本看不到……” 这个感觉,似曾相识…… 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衣服被人给摸了一下似的,立刻往后退了一下:“程恪,罗程守就在我前面!” 程恪会意,通过了阴阳御鬼之术之中的感应,觉出来了我说的是哪里,对着我感觉出来的那个部位就出了手,阴气凌厉的冲了过来,却根本没有撞上了什么东西的痕迹。 扑了个空…… 但是这个时候,我背后又有了感应,程恪的阴气追了过去,又没有赶上。 难道……他想要耗着我们? 等到了程恪的阴气耗尽,没法子出手这么快的话,他就能手到擒来的跟我争夺了! 菖蒲显然也看出来了,立刻大声说道:“程恪,你小心一些……” 而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非常大的力道冲着我扑了过来,一下子将我给撞倒在地,程恪追过来,阴气重新撞过去,却还是扑了空!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心里也有点着急,趁着那个力道消失,也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正在这个时候,我手腕上的小铁环开始闪亮了起来,指引出来了一个地方,就要拉着我过去! 我精神一振,立刻大声跟程恪说道:“先祖的灵能感应出来了那个罗程守的魂魄,程恪,你跟着我过来!” 话音未落,小铁环就拉着我奔着个方向跑了过去,程恪立即紧随其后,当小铁环停住的时候,程恪的阴气往上面一击,真的显现出了一个人形来! 那个人形感觉出来了,狼狈不堪的往后一退,程恪早看见了,乘胜就追过去,但是转瞬之间,烧上去的阴气像是融化在空中一样,因为定灵钟的作用,消失了。 这样猫捉老鼠,实在没意思,我一转头看见了还停在了一旁的那个巨大的金天蛾,心里也就打定了主意。 通过阴阳御鬼之术之术将主意告诉了程恪,也没管他愿意不愿意,我就冲着金天蛾跑过去了。 能将他给引进了金天蛾的口器之中,那就大功告成了! 程恪果然是不乐意的,大声的,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就说道:“陆荞,你给我回来!” 可是我对他的命令能管用,他对我的命令却不然,毕竟,我才是这个阴阳御鬼之术里面的主人。 三步两步冒着魂魄被吃掉的危险到了金天蛾旁边,连菖蒲也微微有点意外:“陆荞,你活够了,想死么?你想死可以,不要连累了程恪!” 我却答道:“那个罗程守不是最怕这个金天蛾么!所以我藏在这里绝对安全,他没有胆子来作死,肯定不敢过来!” 请将不如激将,罗程守既然是那么爱面子,又争强好胜,听了这话,没理由不过来! 程恪知道我是怎么想的,自然咬了牙就冲着我扑过来,想将我从口器之前给推开,但正在这一瞬,我感觉的出来,那个灵魂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小铁环也没命似的亮了起来! 身上存放长生的地方一凉,感觉的出来,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伸进了我的衣服里面去,我抓住了这个机会,伸手咬破了自己的手,带上了一手的鲜血,一下子就握住了那只看不到的手臂! 果然,被我的血这么一烧灼,那手臂因为赤血咒带来的痛苦,僵了那么一秒,但是僵下来的这一秒就足够了,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抓住了那手臂,跟投掷铅球一样,就将那个胳膊,甩到了金天蛾的口器之中去了! “陆荞!” 成功了! 但是正在这个时候,小铁环却又出现了一个力道,拽着我往相反的方向就走! 我一愣,不能啊,小铁环要保护罗程守? 但是瞬间我就意识到了,小铁环不是要保护罗程守,而是要保护我! 因为罗程守那个被我抓紧的手臂,重新反而将我的手臂给抓紧了,带着我,一起往口器那边拉了过去! 那个力道很大,大的即刻让我双脚离地,跟着罗程守就冲了过去。 眼前很亮,不仅仅是金天蛾散发出来的金光,小铁环也发出了夺目的光芒来,跟上次我被缠裹进了大榕树里面一样,试图释放出力量,将我给拉出来,但是这个时候,我和那个看不到罗程守的魂魄,已经碰上了那个金天蛾的口器了。 一阵奇怪的感觉从头顶袭来,像是整个人成了水瓶子里面的水,被全部倾倒了出去! “陆荞!陆荞!”程恪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我很想回答他,可是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来…… 程恪……程恪…… 不由自主啊…… “喲,好久不见,你也来了?”一阵混沌之中, 我听到了一个挺耳熟的声音。 这个感觉,像是在做梦。 我好像没有呼吸,我好像也没有睁开眼睛,但是我能感觉出来,我能看到! 那个女人跟前几次相见一样,面目不清,却能让人感觉出来一种鄙夷和不屑。 “长生?” “你没忘记我?”那个女人笑了,可笑声里面却带着点发酸:“但就算你没忘记,留下的,也不会是好印象吧?” 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我的魂魄,跟罗程守的一起,被金天蛾给吞噬下去了! 想不到,会跟长生在这种时候见面,简直让人觉得可笑…… “我……我现在……”我四下里观看了起来。 这就是金天蛾的肚子里面?混沌……一片混沌…… “你来跟我作伴了,”长生傲然说道:“你没忘记我在哪儿,对不对?是你,亲手把我送进来的。” “罗程守呢?” “你还是以前的那个老毛病,不管自己,倒是关心别人。”长生的声音是说不出的讥诮:“现在罗程守是死是活,对你来说,意义还那么大么?” “大,怎么不大!”我咬了咬牙:“今天成为了这个样子,全是被他给害的!而且我……” “你所想的理由一大堆,他是程恪的仇人,是你姥爷的仇人,他坑过你,可是这些你仔细想想,你现在就算想,还有用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已经到了金天蛾的肚子里面,早晚,要变成了金天蛾身体里面的养分,一切,都没意义了。” “我觉得有意义!”我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现实是这样,发生了, 我就一定会接受,但是我怎么也得知道,事情我到底做成没做成,到底……值不值。” 长生没答话,我仔仔细细的往周围感觉了一下,可也还是没能够感觉出什么来。 一股子不安涌上了心头……如果……如果我自己白白折腾在了这里面,罗程守却没有进来,那就大大的不值得了。 我进到了这里,也不知道程恪怎么样了。 “哈哈哈……”长生忽然挺突兀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到底,到底咱们现在还是被绑在了一起……” “长生……”我抿了抿嘴,说道:“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但是,一直也没有机会,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既然上天,还能够给我这么一个跟你见面的机会,我想……” “有话跟我说?是想着用最毒的话来骂我?”长生却截断了我的话头,厉声说道:“是不是因为,你肚子里面留下的那个黑洞?这是你的报应,不是么!你要么心狠的别给自己留余地,要么就善良心软到底,这样模凌两可,优柔寡断,那个黑洞,是你自己造成的,恨我,也没有用!” “我第一句话不是想骂你。”我望着长生:“我只是想跟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长生倒是怔了怔:“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你认我做主人,我还要将你的生死按着自己的心愿决定,这是我的愧疚,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说道:“那个黑洞是我自己造成的,确实没错,我不该对你有愧疚,可是这不仅仅是你的心结,更是我自己的心结——我这辈子,虽然被人利用过很多次,可是却从来没有决定过别人的生死,我也自信,没有对不起谁,唯独对你……” “果然,是个没意思的烂好人……”长生的声音又恢复成了那个鄙夷不屑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我当初,到底为什么非要认你当了主人,也许,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连我自己也……” 说到了这里,长生接着得意非凡的说道:“你这是在忏悔?还是在害怕?我明白,那个黑洞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以你这个性格,想必也扛不住吧?可惜,晚了,后悔,也并没有用处。” “并没有。”我接着说道:“我对那个决定,就算抱歉,也绝对不后悔。” “什么?”长生又怔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除了对不起,我还有一句话想跟你说。”我截断了长生的话头,说道:“那就是,直至今日,这一切,全是你自己找的,你刚才那一句‘这是你的报应’,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陆荞……” “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我接着说道:“你每天每天怨天尤人,赖这个赖那个,一会儿说什么怪澍玉道长给了你灵魂,一会儿说什么怪魏长生经不起你的诱惑,一会儿又赖我非得将你给喂了金天蛾,难道这些个事情,全赖我们,你自己就没有一点责任么!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你恨,你怨,可这是谁造成的?” 长生像是咬了牙,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那你说,是谁造成的?” “这还用我说?我知道,你想要的是自由,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大家都知道,可也不说明自己的事情就非得建立在了伤害别人身上!”我望着长生: “抛开了澍玉道长的事情不说,魏浅承的事情我知道了,我自己的事情我更是知道,没有你,所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些都是你自己找的,你凭什么恨我?你确确实实,就跟他们说的一样,是个祸害!” 长生大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我,她像是太过气愤,又像是被我弄的来不及做出反应,不支声了。 现在只是个魂魄,不会胸闷气短,也没有心跳加速,但是我就是觉得酣畅淋漓,是啊,我早就想说跟她说这些个话,这些个话说出来之后,我心里舒服多了。 “你骂我……” “你该骂。” “陆荞……你就不怕……”长生的声音里,还能能感觉出难以置信来。 “现在已经到了这里,我随时可能会被金天蛾给消化了,既然这样,我怕个毛!”我索性就痛痛快快的说道:“反正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我就把我想说的说出来,怎么啦?你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怕别人直说?一直以来,都是你对不起别人,不是我们对不起你!” 长生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也没理她,是啊,跟她说的一样,我感觉的出来,自己的魂魄,意识,都在一点一点,慢慢的在消融。 很快,我就要成为金天蛾的一部分了吧? 再也回不去了…… 程恪,菖蒲,十一,罗程守,还有我那些个家人,朋友…… 一张张脸孔,一桩桩的事情走马灯一样的在脑海之中转过,我听说,人死之前,会把一辈子的经历回放一遍,大概,我的时候也到了。 想不到,还是死了…… 而且,不知道死的值不值得。 罗程守有没有跟我一起被金天蛾给吃下去,我还不知道呢!再说了,他跟我不一样,他使用过长生,就算是被金天蛾吃了,会不会跟长生一样,冥顽不灵,难以消化? 不甘心……还是不甘心…… 而正在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身边一阵波动。 像是水藻所在的水流之中,出现了漩涡一样。 这个是…… 一个很锋锐的力道,想从金天蛾的肚子里面冲出去! 我环顾四方,这是谁? 罗程守! 大概因为现在全是魂魄的缘故,我倒是看到了一个人。 那张脸,就算我只在记忆之中见到了,也是印象深刻的! 他果然也进来了! 一阵喜悦重新弥漫了出来,好歹,我做到了! 但是罗程守显然不跟我一样是老实巴交的这么静静留在了这里,等着被金天蛾给吞吃,而是要另辟蹊径,想从金天蛾肚子里面冲出去! 是……他有他的本事。 已经进来了,我才不让他出去呢!真要是顺了他的心,那就连我魂飞魄散,也魂飞魄散的没有意义! 想到了这里,我冲着他的那个力道就撞了过去。 “哦?”罗程守的声音听上去饶有兴趣:“你这是跟定了我了?” “没错,我就是跟定了你了!”我厉声说道:“要死,我也得拉你的后腿!” “那你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罗程守嗤笑了一下,那一股子力道像是从我身上穿行而过…… 已经是魂魄了,自然感觉不出疼来,可是我的意识,一瞬时就模糊了一半! 好像打游戏的时候,生生下了半栏的生命值一样! 而罗程守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好像真的将金天蛾的肚子,打出了一个空隙来! 眼前,一片模糊啊…… 好吧,我要烟消云散了……对不起,我爸妈……程恪,没了我,也会魂飞魄散么…… 但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很锐利的力道从我耳边扑了过来,厉声说道:“做我的主人,就不能这么容易的死,因为我认定你了! 再说身为长生的主人,都不能长命百岁,传出去,我的名声搁在哪里?” “长生?” 感觉的出来,罗程守的魂魄跟长生的魂魄,结结实实的碰在了一起。 光……很亮很亮的光! 第357章:引魂之灯 钻石满5000加更两更合更 如果现在是用肉眼来看,想必要被那个亮度给刺瞎了…… 这个感觉,怎么说呢……难以想象,难以相信! 浑浑沌沌之中,像是有一个力道盘古一般的开天辟地,将眼前的这个世界给劈开了。 缝隙……眼前出现了一道狭长的缝隙! 因为金天蛾的内部已经足够明亮,出现的那个缝隙倒是显得黯淡许多,一股子异样的感觉袭来,像是那个缝隙之中,吹拂进来了带着旺盛生命力的晨风。 我清醒了很多。 看到了长生和罗程守的魂魄像是两朵天边的火烧云,先从边缘开始交织,接着,慢慢的融为一体! 是啊,长生给的东西,只有长生能够收回来。 长生的实体接触不到罗程守的实体,但是长生的魂魄,可以接触到罗程守的魂魄! “长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摇曳的女人形象再一次因为光亮的消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她像是背对着我,我一直没有看清楚过她的面貌。 只有在那个幻境之中,看她,是我自己的模样。 大概将自己也给投射进去了,但我跟她,其实没什么相同之处。 “你走吧。”长生开了口:“你回去吧,罗程守给你开了路。” “你不是出不去,而是不愿意从金天蛾的肚子里面出去,是不是?”我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因为我的意志,所以你宁愿留在了金天蛾这里?” “不知道……”长生一直带着讥诮的声音,忽然有了点落寞的意思:“也许,一直在你身体之中留存了这么久,某些个东西,因为你的心改变了……毕竟,你是第一个将我放在身上的人。” 我影响了长生…… 就算是认主,对创造者澍玉道长,她都不见得能这么听话!这跟以前不一样,以前,她几乎是想取代我,成为我的! 我忽然明白了,她之所以想取代我,是因为,想自己成为自己的主人!但只要我在,她就是属于我的。 “别等我后悔。”长生的声音凉凉的:“你再留下来,只怕真的要消失了。” 身边又像是水波在逐渐流动,像是有力道推动着我,带着我往拿到裂缝过去。 “长生,如果我的每一句话你都听,那我现在跟你说,我给你自由。” “你说……什么?”长生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次!” “你不用被禁锢在长生那个东西上面了,你想上哪里去,就上哪里去吧!”我清清楚楚的说道:“跟我一起,从金天蛾的肚子里面出去,到外面的世界里面去,想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你不是想要自由么?我给你自由。” “自由……”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的出来,自己像是从某个很高的地方给坠落下去了。 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冷……好冷…… 原来魂魄,也能感觉到冷么? 隐隐约约的,宛如是幻觉一般,似乎听到了一声:“谢谢。” 那个声音模糊到了,我根本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听到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去。 就算回不去,也没关系。 该做的事情,我都做完了,既然一定要魂飞魄散的话,那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程恪,我爸妈,还有亲朋好友们……好想再见一面啊……还有那个约好了,要亲自来给我勾魂的阴差,他还会来么?就算能给我勾魂,想必,也只不过是残损的灵魂了吧。 怪对不起他们的。 “陆荞!陆荞!” 耳朵里面嗡嗡的,传来了很杂乱的声音。 谁在喊我? “陆荞,陆荞,你醒醒呀,你把眼睛睁开呀!” 一道光忽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像是午夜时分,海上的灯塔一样,指着一个方向,似乎是要示意我往那个方向过去。 反正现在是个随波逐流的时候,到哪里飘,也无所谓了。 那个光芒越来愈近,也越来越亮,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里是哪里? 忽然,像是身后被人给推了一把,一个非常强烈的光芒照耀了过来。 很亮……隔着眼皮,也能觉察出来,眼前非常明亮。 不对,眼皮么? 魂魄怎么会有眼皮,难道,是我回来了! 眼皮沉重,但还是勉强着自己抬开了。 晃眼,一切都晃眼。 莹莹闪烁着的,是很多灯。 像是星河一样,在我眼前点点的亮着。 檀香的味道……身边有檀香的味道。 还没看清楚,一个凉凉的东西已经落在了我的额头上,那个熟悉的,清越的声音像是压制着什么情绪一样,强作镇定的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程恪……”还是那个熟悉的面孔,他就算眉头还是紧蹙着的,唇角却勾起来了,是个难得一见的笑容。 程恪依旧好看的像是一道光芒一样。 那双凉凉的手抚摸在了我的面颊上,声音也有点失控似的重复着:“真好,真好。” “嗯。”我点了点头:“真好。” “诶?”忽然一声惊叫跟利箭一样刺入了耳朵里面:“醒了!她醒了,陆荞醒了,四姑,四姑你看看呀!” “三姨……”三姨的声音本来是挺好听的,可是这会儿一听,却让人觉得有点尖锐。 “真的醒了!我就说她福大命大!”四姑姥姥也是又惊又喜的大叫了起来:“要不然的话,经历这么多事,她早就死了!属龙的人长寿,大家全知道!” 四姑姥姥一张脸就算笑,也从来没有笑的这么灿烂过。 我这才将视线投到了四下里,这才看到,我躺在了一个硬板床上,头靠在程恪怀里,而周围一大圈人围着我,感觉像是葬礼上对遗体的告别仪式一样啊……而那些个刚才看到的星星点点的灯将我包围了一圈。 “真的……真的醒了!” 龚贝贝,罗蔚蓝,澍玉道长,姥爷,二姥爷,甚至还有耳钉和虚平道长…… “好热闹……”我支撑着身体从程恪怀里坐起来:“你们都在等着我醒过来?这些个灯是怎么个意思?” “这些个灯,是引魂灯,专门给给魂魄照亮了回身体的路的,”刘老太太说道:“我们还一直一直的给你喊魂,给你指引方向,你都听见了吧? ” “谢谢……”原来是这么回事:“我都听见了!” “还真听见了啊!”耳钉赶紧一惊一乍的说道:“卧槽,你的魂都被金天蛾给吃下去了,还以为你终于是要死了,谁知道你命这么大!” “我说,什么叫终于,你是不是早盼着我死?” “呸呸,看我这张嘴,”耳钉嘻嘻的笑了起来:“我是高兴,高兴的方寸大乱,口不择言!” 是啊,这一圈子人,谁没从生死边缘溜达过一圈儿? “罗程守……” “没有了,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程恪郑重其事的说道:“跟他有关的事情,全部结束了。” 长生真的成功了,那一趟旅程,到底没有白去。 “陆荞,你是咱们潭深镇,最杰出的长生行者!” “那怎么敢当……” “是真的!” “死而复生是好事,”耳钉赶忙说道:“ 我说,咱们可得好好的庆祝庆祝!这样吧,我去把吉他找来……” “你快拉倒吧!”刘老太太伸手揪了耳钉一把:“你那点噪音就别拿出来现世了。” “怎么庆祝?”耳钉有点委屈:“不就得热热闹闹的么!” 对了,我是听说过,人要是遇上了死里逃生的事情,是要跟过年一样,吵嚷的越热闹越好,这样勾魂使者就耐不住吵闹,放弃勾魂。 “找点柚子树叶, 给陆荞身上拍打拍打!”三姨忙说道:“去去秽气和霉运!” “她那个运道,估计不好去……”虚平道长摇了摇头:“不好办呐。” “那也得办啊!”二姥爷豪气干云的说道:“要不,喝一场!” “好主意!我请客!”龚贝贝举起了手来,大声说道:“我们家新开了一家养鬼师酒店,我去将场子给空出来!” 一片热闹欢腾里面,我拉了拉程恪:”你跟我说说,那个金天蛾和菖蒲,还有十一,到底怎么样了?” “金天蛾被破开了,你知道?”程恪顿了顿接着说道:“罗程守已经被长生给吞没了,而长生的魂魄,消失了,谁也没看见,消失到了哪里去。” 这个时候,澍玉道长也从人群之中挤过来,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长生走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我知道,澍玉道长似乎还是很介意自己给予了长生灵魂的那件事情。 我吸了口气,摇摇头,说道:“没有,她……挺高兴的,我想,她终于算得上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了吧!既然得偿心愿,那之前不愉快的事情,大概对她来说,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澍玉道长,过去的事情,您就当跟长生的那个魂魄一样,烟消云散了吧。” “烟消云散……”澍玉道长唇边露出来了一个苦笑:“那就好……那就好……” 那真的好么?我看不出来澍玉道长那个悲苦慈悲的神色后面,是不是还藏匿了什么别的。 “那您以后,预备怎么办?” 我知道,澍玉道长其实早就活腻了,也就是靠着重新将长生摧毁的这个事情,支撑他一直活到了现在,现如今这个信念也没有了。 倒是会怅然若失吧? 澍玉道长怔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我会做点该做的事情……能弥补之前的错处,只有多行善了。” 要跟济公一样,满世界的流浪,济世为怀? 这不坏。 我重新望向了程恪:“你继续说。” 程恪是个何等的聪明人,他自然是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金天蛾回答了,罗程守回答了,长生回答了,只剩下了一个菖蒲了。 “菖蒲她,说是没有什么遗憾了。”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映出了我来,不知不觉,却像是染上了一点犹豫:“她,也有她想过的生活吧,至于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不信她能说出这种话来。” 我直直的望着程恪的眼睛:“她想要的生活,大概是有你陪伴在了身边的那种生活吧?” “那些个事情,早就过去了。” “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你的记忆,还有一些没有想起来。”我抿了抿嘴:“如果当初,那个大雪天的事情,后来不过是个误会的话……” “陆荞,世上很多事情,错过了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程恪认真的说道:“我从来不会相信,破镜能够重圆。” “好。” 这真好,不是么。 “至于十一,”程恪像是转移话题似的说道:“她说她的养鬼术反正是托了那个罗程守的福回来了,那她会继续用这个本事,去吃那个百家饭,这件事情么,她觉得没什么遗憾,还让我代替她跟你道了谢。” “是么……这下子,阿九是不是也能含笑九泉了?”阿九的身后,数不清的是故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大概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我摸向了怀里,长生还在。 “这个东西,怎么办?” 现在,大概没有真正再敢来抢夺它的了。 终于,长生由“她”变成了“它”。 这是个没生命的物件儿了。 可是这个没生命的物件儿上,还挂着魏浅承和菖蒲,还有澍玉道长的命。 毁之不能。 “现在你不是它的主人么?”程恪柔了声音:“你说了算。” 我望向了澍玉道长:“还是听制造者的吧?” 澍玉道长一听了这个,有点面红耳赤的意思,一摇手,又看向了姥爷:“既然我把长生托付给了潭深镇,那长生就是潭深镇的了,族长,族长来决定吧!” 长生本来是个人人你争我抢的宝物,可是现在,它的未来跟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的。 姥爷一听这个,也面露尴尬之色,连连摇手,说道:“快别埋汰我了,我就是个罪人,哪里还有颜面做什么族长,做什么决定……” “大哥,这事儿不能怪你!”四姑姥姥和二姥爷异口同声:“你也是罗程守的受害者!” “就算是这样……”姥爷讪讪的说道:“长生这种东西,只要存在,也一定是个祸害,只是现在既然长生已经没有了魂魄,又不能作妖来引诱别人,如果澍玉道长愿意,重新封印在了潭深镇也可以,这样,也能给您保命,如果您想要一劳永逸,将长生给丢进了玄阴地旁边的定灵穴里面,让它再也没法子出现在世上,我也没什么意见。” “这个……”澍玉道长犹豫再三,说道:“就算放入了定灵穴里面,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疑意外,再次现世,引发灾难,那就,跟什么事情一会儿没发生过一样,重新封印在潭深镇吧!这既然是长生一开始的归宿,也最好能是长生最后的归宿。” 了结了……事情终于了结了。 “那就靠你了。”姥爷转脸看向了我手上的小铁环:“这是你最后一个任务了,做完了之后,事情就真的全部结束了。” 再去那个深潭一次,将长生存放在列祖列宗面前,让小花那条美发蛇继续一代一代的挑选族长? “好。” 只是,我还是很在意,那个从开始贯穿到了最后的兽皮斗篷,到底是谁。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了初阳道长,忙问虚平道长说道:“初阳道长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好多了。”虚平道长没想到我居然这个关心初阳道长,倒是吃了一惊,随即道谢道:“福生无量天尊,他这次也给你们添了不少乱,你倒是不计前嫌……” “我想见见初阳道长。”我问道:“他现在在哪里?可以让我过去一次么?” “这……”虚平道长更意外了, 但还是答应了:“可以,他就在自己开的那个店铺里面,我让明朗过去照料他了。” “你找他干什么?”耳钉倒是好奇起来了:“是不是还有什么猫腻?” “要是真有,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那我们等着你一起欢乐!”龚贝贝赶忙说道:“你才刚好,一定要快去快回!” “你们先去吧。”我笑了笑:“我马上就过去找你们。” 程恪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就跟我一起跟上了虚平道长,往初阳道长那里去了。 到了初阳道长的店铺,上面庆祝圣诞的横幅还没拉下来,好死不活的挂在上面,圣诞老人的脸都给褪色了。 “简直……”被虚平道长看见了,脸上有点挂不住,忍不住说道:“不伦不类!”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进入到了店铺里面,就听见了后面住人的屋子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师哥,你这个时候不能喝啤酒……” 果然是李明朗的声音。 “去去去,我都这个时候了,还得守着那个清规戒律,师傅又没在,你不说,谁能知道?”初阳道长的声音倒是挺痛快的:“这一阵子天天的担惊受怕,终于能重回自由了,还不能爽一把?我算是明白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再给我来点。” “这次,可多亏了陆荞。”李明朗说道:“师哥,能看见她的话,你可要谢谢她。” “切,她有什么本事,我还不知道?”初阳道长挺鄙夷的说道:“她跟程恪那个鬼刚结成阴阳御鬼之术的时候,就跑到了我这个店里来了,当时她吓的浑身都软了,这后来不是才……” “咳咳……”虚平道长咳嗽了两声,将门大力推开了:“初阳,你说静养,就是这么静养的?” “师父……” 只见初阳道长躺在了两米大床上,面红耳赤,木地板上丢了好几个空易拉罐,李明朗正在帮他捡到了垃圾桶里,一抬头看见了我们,也愣了:“师父……陆荞?你们怎么来了?” “我有点事情想跟初阳道长打听打听。”我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听到,还是和颜悦色的说道:“初阳道长,不知道,方便么?” 初阳道长的嗓子像是堵上了一团子棉花,什么也没说出来。 “人家救了你的命,”虚平道长沉声说道:“不知恩图报,至少也得心存感谢。” “是是是……”初阳道长这次勉强的堆出来了一个笑容来:“那什么,陆荞,你有什么事要问我啊?上次的事情,还真是谢谢你了,又要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放心吧,啊!” “我想问的是。”我望向了初阳道长:“之前,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披着兽皮斗篷的人?身材十分矮小,看上去怪里怪气的。” “诶?”初阳道长眨了眨眼睛,像是有点意外:“你也认识那个人?” 第358章: 果然, 初阳道长确实也知道那个人! 本来嘛,初阳道长之前就疑点重重,根本也不可能跟之前的那些个事情脱开了关系! 虚平道长也转了脸,看着初阳道长,沉郁的问道:“什么兽皮斗篷哇?我怎么不知道?” 初阳道长眨了眨眼睛,这才微微有点发慌似的,跟虚平道长说道:“那什么,师父,有些个话,我跟陆荞能不能私下里说啊?” “为什么你非得要背着人?”虚平道长喝道:“连你师父也得瞒着么?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不是,师父,人总也得有个把隐私啊!”初阳道长说到这里,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过来,十分奸狡的望向了我:“当然了,我在师父面前,是没必要有什么隐私的,只是人家陆荞嘛……” 我猜出来了他的意思,是要拿着我来当挡箭牌,想想也没什么所谓,就也跟虚平道长说道:“道长,要不……我就跟他私下里说说?” 虚平道长见我也开了口,这才有点不情愿的说道:“那好吧,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又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的话……” 又?看来初阳道长这个口碑,一直都不怎么样啊…… “师父,什么叫又啊!”初阳道长看到了我那个心领神会的表情,一脸冤枉的说道:“上次那个黄符纸钱,我早跟您说了,就是一场误会,他们非要表心意,觉得钱是衡量心诚的一个标准,不能赖我乱收费!” “现在没有对证,你当然是想说什么说什么了!”虚平道长没好气的冲着初阳道长甩了甩手:“快去说,说完了拉倒。” “哎……哎……”初阳道长像是巴不得这么一声,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推着我就往小客厅里去了,程恪自然也跟了过来。 初阳道长在第一次跟程恪见面,就被程恪给打哭了,虽然程恪说他是装出来的,但是显然他对程恪的本事十分忌惮。 屋里暖气烧的很足,所以初阳道长身上一共也就穿了一条直条纹的睡裤,上半身光着,一身小排骨干巴巴的。 他一边讪讪的笑着,一边伸手将一件搭在了客厅沙发背上的衬衣给拿过来披上了:“这真是,来之前也没打个招呼,搞什么突然袭击呢,我也没准备准备,好歹,在附身的这件事情上,我还欠着你们人情,道个谢,也是于情于理。” 说着,对我们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让我们坐在了沙发上:“不过我觉得,你们不是讨要人情的那种小气人,对吧。” 想堵我们的嘴? “人情不敢当。”坐上了那个真皮沙发,觉得还真是挺舒服的,我找个最自在的姿势,就说道:“我们就是想找初阳道长行个方便,将关于兽皮斗篷的事情给说一遍。” 初阳道长这会儿算得上是回过神来了,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满脸的青春痘是越发的鲜红了,薄唇一撩,露出一排惨白牙齿来:“那个,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认识那个兽皮斗篷的?” 显而易见,他还想着探探虚实,看看我们知道多少再说。 真是猴精猴精的,半点亏也不肯吃。 “这个没必要跟你说。”程恪忽然开了口,道:“我不喜欢绕弯子,第一次陆荞跟着那个相亲的男人到你这里来,就不是什么巧合吧?” 这话一出口,初阳道长那个瘦弱单薄的身板先是微微的颤了一下子,接着故作镇定的说道:“怎么会,那次还真的是个巧合……” “说实话。”程恪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是平平淡淡的,可是那个威慑力不言而喻,初阳道长嘴上还是勉强笑着,眼睛里面却已经流露出来了一点惧意了。 我趁着这个机会说道:“我们总不会无缘无故怀疑到你身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到底也是个出身名门的,要是事情捅到了太清宫,你让你师父虚平道长面子往哪儿搁,你说……是不是?” 初阳道长看得出来,现如今罗程守也已经死了一个透,我们要盯也只能盯着他,注意力都没法转移,这才露出了几分绝望来,终于放弃了垂死挣扎 :“是啊……你跟程恪结成阴阳御鬼之术的事情,我是一开始就知道来着,但是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可从来没想着害人啊!迫不得已,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我以我们太清宫的祖师爷的璇玑子的名义发誓。” 说着,还举起了三根瘦骨嶙峋的手指头来。 “很好,那就把你的迫不得已,从头开始说。”程恪说道:“尤其是跟那个所谓的兽皮斗篷有关的,仔细说。” 初阳道长这才吞吞口水,张了嘴。 原来,初阳道长自从在太清宫出师之后,就开始在金茂大厦附近开了那个店铺,本来以为正统道门物以稀为贵,能够大赚一笔,却没想到,店铺开张之后,生意一直不算太好,被附近什么水晶球占卜的,塔罗牌查命运的两面夹击,搞得连房租水电几乎都付不起了。 于是初阳道长心一横,决定充分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来一个“转运之术。” 转运之术,是用横死有怨念的小鬼,炼化到了自己的符纸之内,听从自己差遣,这种小鬼能吸运,而这种术顾名思义,就是将别人的运气,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来的一种方术。 只要能将别人的财运,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来,那就不愁再没生意上门了,还能顺便打击了水晶球女巫和塔罗牌大叔的嚣张气焰,一箭双雕,坐等财源滚滚,真是想想就让人暗爽。 初阳道长的原话,是自己“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姑且就这么听着吧,不好置评。 于是一个夜黑风高之夜, 初阳道长来到了最近才淹死了一个年轻女郎的胭脂河。 在新闻里,那个女郎是被某个黑社会混混奸杀的,嫌疑犯在逃,想想就充满了怨气,捕捉之,一定能成大事。 不用说,倒也巧,正是宋之远他哥哥遇上的那一茬儿事儿。 初阳道长带着工具就埋伏在了芦苇荡里,放出了香火做诱饵,香火那橘色微光在茫茫黑夜之中忽闪了几下,就沉入到了墨汁一样沉寂的河水里面不见了,初阳道长百无聊赖的一边听歌儿,一边坐等冤魂愿者上钩。 而正在这个时候,初阳道长听见了一阵挺奇怪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大半夜的在挖坟一样。 初阳道长自然不怕鬼魅,而他此行为的就是鬼魅,当然就被那个声音给吸引过去了。 拨开了芦苇荡,他看到是有个十分瘦小干枯的身影,正在河边一个地方操纵着铁锹,奋力的挖掘着什么,像是想埋藏什么东西一样,看上去十分可疑。 但是让初阳道长感兴趣的是,那个身影的气息既不像是人,也不像是鬼,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什么物种。 正想着凑过去看个热闹的时候,那个瘦小干枯的身影像是发现了他,立刻就在身上拢了一件看上去非常奇怪的皮毛斗篷,将整个人给遮了一个密不透风。 那会儿天气已经热起来了,披上了那种斗篷,一定会热死的。 而还没等初阳道长反应什么,那个身影像是乘风而来,十分迅捷的就将初阳道长给扑在了身下去,初阳道长虽然瘦弱,好歹也是个青年男人,力气多多少少有点,又有道术正气傍身,却毫无还手之力,根本挣扎不动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开始惊恐了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一个像是故意压着,很奇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你看见了什么?” 这样说出来,根本对方是听不出男女老少! “福生无量天尊,我什么都没看到啊!”初阳道长感受到了死亡一般的威胁,赶紧说道:“我……我就是太清宫的人,过路的,绝对不是来跟你争夺地盘而的,我马上走! ” 我也知道,玄阴地的地理位置特殊,一直都在被妖魔鬼怪盘桓占据,时不时还真有点儿道行高不好惹的,初阳道长就是在太清宫长大的,自然非常熟悉这边的形势,这么说话,是打算先把太清宫搬出来,震慑对方一下,强龙不压地头蛇么。 果然,那个怪异的人一听到了太清宫的名号,扼住了初阳道长脖颈的手也就松弛了下来,怪异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了一句:“太清宫的么,倒是巧……” 一见对方真的听过自己师门的名号,初阳道长底气也就足了,毕竟在这里,知道的,就没谁敢轻易对太清宫不敬。 一边念叨着自己列位仙师的名号,一边留心望着对方,但是除了那怪异的,在月色下闪耀着奇异光泽的毛皮斗篷,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而好巧不巧,初阳道长放在河里钓转运鬼的香火来了消息,闪耀了起来。 对方看来也是个专业人士,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钓转运鬼?” 这个术挺缺德,又没节操,明摆着为了钱,让初阳道长有点难堪。 “既然是这样,放了你可以,”那个怪异的人忽然说道:“但是,你得稍微给我帮点忙。” 初阳道长一愣:“帮忙?” “我想让你,去认识个姑娘,”那个人沉声说道:“一个叫陆荞的姑娘。” “啊?”初阳道长当然是百思不得其解:“那谁啊?” “你不用问那么多,照着去做就可以了。”那个怪异的人说道:“我能给你,很值钱的东西作为报答。” 说着,那个怪异的人伸出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翡翠制品来。 大家都知道,翡翠的价格这些年是水涨船高,初阳道长刚好对珠宝古玩是有点私人兴趣的,就算仅仅是在手机屏幕微光的照耀之下,他也看得出来,那个翡翠,是个好翡翠。 很值钱的那种。 有生意上门,为什么不做,管主顾是谁,能赚钱就可以了。 初阳道长精神这就放松了,满口答应了下来:“行行行,没问题啊!不过,是怎么个认识法?让我泡她,还是……” “第一次,只要跟她见一面,然后假装很害怕她就可以了。”怪人说道:“接下去的事情,我来跟你说,你一件一件做就行了。翡翠是个订金,只要事情办得好,还会有别的报酬。” 这么昂贵的翡翠,也只不过是个“订金”,而且,听上去,还能是个长期买卖? 这种好事儿上哪儿去找? 初阳道长想都没想,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接着,他从那个怪人手里得到了跟我有关的资料,靠着和李明朗的关系,找了他表哥苏澈,托词找了冠冕堂皇的借口就从户籍制度上将我的资料全查清楚了。 而好巧不巧,我有一个二姨,正好是给太清宫提供鲜花香火的供应商。 二姨藏得也挺深,从来没跟我提过潭深镇的事情,一直安分守己的做着自己的阴阳买卖,顺带操心操心家族之中剩女的终身大事,估计着三姨也没少被二姨念叨。 啊,扯远了。 初阳道长这就制造了一系列的偶遇,跟心无城府,一心保媒拉纤的二姨混熟了之后,无意之中说起了自己一个香客来,条件各种好,就缺身边人。 二姨一听,自然要给我留心了,于是,在兽皮斗篷所说的“合适时机”里,初阳道长将那好男人亮给了二姨。 二姨宛如捡了漏,当然兴奋不已,当场就把我叫过来相亲。 可想而知,那个男人就是小刘了,而小刘的副驾驶,绝对不能坐人,不然那个阴魂不散的死鬼老婆就会跑出来。 但初阳道长故意说道,桃花要盛开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要想佳偶天成,就得带着相亲对象在副驾驶上兜风。 于是,我上车,因为开始生效的阴阳御鬼之术而见鬼,小刘一听说,当即驱车赶往了初阳道长的店铺。 那就是我跟初阳道长的初见了。 那一场戏演的是多么逼真,初阳道长演技浮夸也没看出来,将一切制造的偶然无比。 接下来,是通过了紫玉钗小区里面的那个养鬼师惨死,遗漏小鬼事件,成功的借着害怕程恪,将摊子一甩,当过养鬼师的程恪出于兴趣,也就真的去看了。 所以,养鬼师被杀的事情,程恪开始看似偶然的参与了进来。 程恪当时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消失,对于养鬼师,长生香囊,还有潭深镇,还是有些许印象的,不会眼看着不管。 再往后,就是太清宫真的有人被养鬼师给害死了,我和程恪当时刚从黑霸帮里面出来,程恪被阴气一引,才看到了被倒挂着的红衣女子。 紧接着,跟李明朗也相遇,之后呢,我们又被附身在姥爷身上的罗程守,以舅舅家的事情为因由,彻底陷入了这件事情之中去了。 我说怎么总是厄运缠身,坏事连连,感情一开始,我就被人给盯上了。 这些路,这些坑,是挖好了等着我的,就跟经营类游戏一样。 后来,初阳道长照着兽皮斗篷的示意,跟虚平道长提出来了养鬼师被杀的事情,出于“人道主义援助”,就亲自跟着李明朗一起去潭深镇,跟我们“巧遇”,一路到达了养尸地。 本来……初阳道长是奉了兽皮斗篷的命跟到了那个养尸地之后,一把火将菖蒲的那个棺材给烧了的,可惜,关键时刻掉链子,阿九比他快了一步,将他给制住了,得到了菖蒲的尸体。 所以他的事情没成, 而阿九自己事情成了。 初阳道长为了这事儿,再见兽皮斗篷的时候,颇有些个过意不去,但是兽皮斗篷居然是意想不到的好脾气,只说是命中注定,也没多刁难初阳道长,甚至该给的工钱都没扣,只是让初阳道长继续盯着我们。 但可惜的是,我之后跟程恪给私奔到西川寻找记忆去了,初阳道长没跟上。 所以初阳道长歇了一阵子工,后来好不容易等我从西川狼狈不堪的回来了之后,重梨的事情就发生了。 兽皮斗篷当即下令,要趁着我跟程恪分开的时候,单独将我给找过来,初阳道长有点害怕程恪,想想将我从程恪身边给分开,还挺为难的,但是没想到事情凑巧,我正好因为三钱半的事情,跟程恪分开,就往太清宫里面来了。 在我落单的时候,初阳道长顺利的将在虚圆道长小院后面探头探脑的我来了个后脑重击,成功捕获,倒是跟虚圆道长说我是蓄意前来闹事的,将我拖了出去。 剩下的事情,初阳道长就不知道了,只是看见了,兽皮斗篷将我给拖到了玄阴地上,西宋大墓附近去了。 那件事情, 我是记忆犹新的,就在西宋大墓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兽皮斗篷,他(她)现身而出,将我和程恪,甚至还有魏浅承,给救下来了。 这件事情,有点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兽皮斗篷,分明是不想出现,可后来又是怎么主动出现的?难道……我和程恪还有魏浅承遇上的意外,也是兽皮斗篷没想到的,才现身的? 对了,当时魏浅承来的也奇怪,我记得,是阿九喊他来的。 而当时,阿九和蜕皮,全是罗程守的人……我明白了,是罗程守给了蜕皮那个奇怪的鼓,想让魏浅承和蜕皮还有我们同归于尽,再伺机取得长生么…… 所以兽皮斗篷本来是希望我们一起齐心合力捣毁了那个西宋大墓,而我们反倒是中了计,兽皮斗篷没有法子了,才迫不得已现身的? 想法不能太武断……我告诫自己,因为“兽皮斗篷”救过我,所以先入为主的,我总觉得兽皮斗篷是好人,可是计谋算得这么久远,却让人有点不寒而栗,感觉自己和程恪,是在被人给牵着鼻子走。 我看向了程恪,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沉静,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我心里一种不好的念头笼罩了上来,是不是,听到了这里,程恪已经猜出来了甚么了。 这个念头还没怎么样,程恪已经开了口:“你一开始,确实是跟那个所谓的兽皮斗篷一伙,可是后来,你又跟罗程守勾搭成奸了,是不是?” “哎呀,什么勾搭成奸不勾搭成奸的,也太不好听了,”初阳道长挺尴尬的说道:“我都跟你们说了,是迫不得已……” 原来,在帮着兽皮斗篷办完了那件将我从太清宫带出来的事情之后,初阳道长就被罗程守所附身的姥爷给盯上了。 罗程守看出来了,太清宫有人从内部跟着搀和了这件跟长生有关的事情,所以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初阳道长给找出来了。 具体用了什么法子,初阳道长生怕自曝其短,不肯说,只是含糊的装了些可怜给混过去了。 初阳道长既然能帮着那兽皮斗篷,一回生二回熟,也就帮着罗程守当上了内奸,而耳钉作为曾经自己的手底下人,因为跟我们扯上了关系,也就顺理成章的被初阳道长给利用上了。 而后来,初阳道长的产业全面开花,胆子越来越大,甚至把不传之秘的符纸灰,也从太清宫转运出来,卖给了罗程守和兽皮斗篷。 而这些个事情做完了之后,罗程守的事情终于被暴露了出来。 那天罗程守败露之后,初阳道长别的不怕,最怕的就是罗程守将自己给供出来,所以二话没说,先到了定灵洞穴去看罗程守的死活去了。 结果这么一去,正被那罗程守给占据了身体,苦兮兮的参与了本来不想参与的那些个事情。 “所以,我也是个受害者,这些个事情,你们可千万不能告诉我师父,我已经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你们这好歹的, 也做做好人……” 初阳道长哭丧着脸说道:“我也不容易啊!你说我这全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与虎谋皮,钱是没挣,可架不住一个担惊受怕啊!” “好,这些很够了,”我接着说道:“还有一句,就是想问你,你不是见过那个穿着兽皮斗篷那人的手么!那手,是什么样子的?” 第359章:身后人影 “那个手么……”初阳道长想了想,说道:“干巴巴的,特别瘦,上面全是皱纹,估摸着,是个上岁数的。” 上岁数…… 我拧起了眉头来,上岁数么?要说能知道其中内情的,我只认识那几个潭深镇的长辈,可是那几个长辈也深受其苦,绝对没有做这件事情的理由啊! 会是谁呢? 再说,矮小……就算是刘老太太和四姑姥姥两个老太太的身形,也绝对算不上矮小。 不管怎么样,到底还是勉强着算是能缩小了一点范围。 初阳道长见我不明所以,又多说了一句:“反正出手阔绰,挺有钱的。” 财产这种私密的事情,当然更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 算了,兽皮斗篷的出现,也只是为了长生,现在长生的事情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只要长生能重新放回到了潭深镇里面,别的都跟我没关系了。 不得不说,长生像是肩负在身上的沉重的壳子,我背着它走了一程又一程,大概也已经算得上习惯了,现在要将这个壳子给拆下来,忽然有点怅然若失。 我知道, 我的生活之中,没有它会更好,可是说不出什么来,心里……有点怪怪的。 大概我也对长生产生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 跟初阳道长告别,也跟虚平道长和李明朗打了招呼,虚平道长见我们要走,问道:“跟初阳打听的事情弄清楚了没有?” 我侧头想了想,只好回答了一个:“谢谢道长关心,还可以。” 虚平道长点了点头,说道:“初阳,师父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初阳道长一愣,立刻露出了一种“这下子倒了血霉”的表情来。 李明朗大概是怕真的出什么事情,也要留下来。 想劝架么…… 我和程恪就肩并肩的从那个店铺里面出来了。 第一次跟程恪一起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正赶上了踏错阴阳路,看见了相反逆行的鬼道,还记得很清楚,错踏阴阳路之后,将两脚上穿着的鞋子倒过来穿就可以了。 那个时候的程恪,说是顶不喜欢红色。 他现在对红色是个什么感觉,我没接着问。 人生在世,风云变幻难预测,今天永远不知道明天发生什么,要走的道路,又会出现什么样的改变。 望着那繁华的灯火,还在走神,程恪凉凉的手已经拉住了我的手,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抬头笑:“梦想实现,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那些麻烦过去,以后就不会有了,”程恪认真的说道:“我会努力,以后都好好的保护你。” “好。” 明明是梦寐以求的生活。 “陆荞?” “嗯?” “很在意那个披着兽皮斗篷的人?” “算是吧。”我说道:“不过我这个人看得开,在意没有用处的话,我一般就不在意了。” 他(她)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对我们来说是敌是友,既然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多想无益。 虽然,还是好奇。 但是……他(她)还会再出现么? “以前的事情,咱们就忘记吧。”程恪还是以那个专心致志的神色望着我:“以后,一切都是新的了。” “好。” 夜风袭人,耳朵好冷,圣诞节的时候程恪买给我的那个耳包还在我妈他们那里呢,什么时候,能找回来? 因为快过新年,所以今天看上去夜色格外好看,荧荧灯火在结了冰的水面上闪烁着,看上去特别美好。 “程恪。” “嗯?” “快过年了,又要老一岁了。” “那又怎么样?” “不知道,以后岁数越来越大,是个什么感觉……” “不管是什么感觉,我也陪着你。” “好。” “你今天,看上去有点怪。” “我觉得也有点怪,”我张嘴在寒风里吐出一口白气来:“也许,是难以相信吧。” “是难以相信的好事。”程恪低了头望着:“你不饿了,是不是?” “是。”我微笑起来:“不饿了。” 随着长生的魂魄那么一消失,身上因为长生怨念才有的黑洞自然没有了。 那个跟长生之间所产生的心结,被解开了。 其实之前没有想到会误打误撞解开,我不过是想着死之前,跟长生说清楚而已。 因祸得福,是不是? 转了身,伸手抱住程恪挺拔的身体,再也不怕自己犯了病,将他给吃下去,只把头安心靠在了熟悉的,带着檀香气息的怀里:“在金天蛾外面,是你在努力要打开金天蛾的身体,是不是?” 程恪一怔:“你不是在金天蛾里面么,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看见罗程守是看准了一个地方冲出去的,那个地方,肯定是金天蛾薄弱的地方,可是罗程守进去那么久才会开始冲,一定是因为那个地方出现了什么变化,有利于出去。”我接着说道:“靠着魂魄,大概没法子从金天蛾里面出来吧?你不怕打开金天蛾之后,将罗程守那个好不容易才收进去的祸害也放出来?” “看到你的魂魄被金天蛾吃进去,我本来想跟着进去的,可是……”程恪顿了顿,说道:“想了想,就算重新将罗程守放出来也没关系,他还可以再去抓,可是你消失在金天蛾里面,就再也回不来了。只要你可以回来,什么代价,我也愿意付。” 我知道为什么程恪没能跟进去,怕是菖蒲将金天蛾封上了,不许程恪为了我来冒险吧? 毕竟抓住罗程守不容易。 在阴阳御鬼之术里,身体活着就可以了,哪怕是个植物人,程恪就不会被我连累死。 这对菖蒲来说,大概一箭双雕。 “谢谢。” “谢什么?”程恪淡定的说道:“不过本能。” 本能…… 不管是因为什么,总算也过去了,多好。 “什么时候把长生给送回去?”程恪问了一句。 “越快越好。” “好。” 程恪低下头,凉凉的唇吻下来,熟悉又安心。 “铃……”正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程恪抬了头来,有点不悦,我赶紧接起来看,是龚贝贝:“我说你们什么时候来,就差你们了!实在不行,把初阳道长他们也给叫来一起热闹热闹!” 她的声音听上去挺欢乐,身后的背景音乐特别嘈杂,偶尔还有耳钉玩儿嗨了发出来了“嗷嗷”声。 “我这刚魂魄归位,还有点没精神,你们玩儿吧,我想睡觉。” 程恪看了我一眼。 “啊,陆荞你不能放我们的鸽子!” “下次,下次我一定去。” “我说你赶紧过来,不然你们家的长辈跟你没完!” 三姨的声音也在一片嘈杂里面响了起来:“赶紧着!磨磨蹭蹭干什么?” “好好好,马上到。”挂了电话,问清楚了地址,就在金玉里,离着的倒是不算远。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很快就能看到了胭脂河,绕过胭脂河就到了。 我看了定灵穴一眼,又把头转过来了。 程恪想说什么,可他刚要张口,我就赶紧往天上一指:“看,流星!” “哪里有?”程恪对我的话一直没有怀疑过。 “可能是飞机,我看错了吧……” 聪明如程恪,自然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也真的没有再开口。 他在我身边,就很足够了,那些个追不到的从前,不提也罢。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之前看到了的程恪在这里找的东西,我宁愿不知道,我宁愿躲。 如果那个程恪想起来的真相不好接受,那我可以不知道。 逃避就逃避,又不是第一次逃避。 我习惯了。 穿过金玉里,到了龚贝贝所在的那个酒店,他们正玩儿的热闹,耳钉光着膀子,吊了一把半旧吉他在身上,扯着嗓子在台子上哀嚎,姥爷,邓先生,四姑姥姥,还有刘老太太组成了一桌麻将,马大夫和二姥爷正伸着脖子看的聚精会神,还军师似的出主意:“我说你不能这么打……” “嘿,观牌不语真君子。” “我为你好……” “不用!” “三饼!” “怎么样!胡了!” “撂下!开杠!” “你是不是诚心的!” “我的搭子,为什么不能碰了!” 真热闹,这才是个过年的感觉啊…… “我说,你们终于来了,哎,刚才为什么那么着急的要找初阳道长啊?”龚贝贝赶紧跳过来了:“问出什么有用的了么?” “还好。” “什么叫还好……” “这个么……” “陆荞,你来啦!”三姨倒是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了,说道:“明天你回潭深镇么?” “明天?” “嗯,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一阵子忙啊,既然长生香囊的事情也结束了,我也得赶紧着回去了,要是你们也回去,那咱们就一起。” “行,”我点点头:“我觉得也是越快越好。” “我说,还有几个养鬼术,我没弄明白,”程恪被罗蔚蓝扯走了:“还得跟前辈问清楚了……” 真是好学。 在屋子里面闷了一会儿,就出来吹了吹风,宽大的走廊上全是落地窗,抬头望向了镜子一样的玻璃,忽然觉得反光里面,自己身影后面,有一个人正站在了我身后。 魏浅承? 第360章:跨年烟火 我转了头望着他:“你也来了?” “因为知道你来。” 魏浅承侧着头,丹凤眼还是妖艳,红唇还是魅惑,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好看笑容:“恭喜恭喜,长生的事情,于你来说,终于算得上是告一段落了。” 能听魏浅承说这种话,感觉跟正在做梦一样,怎么听,怎么不真实。 挺别扭的也对他笑了笑:“嘛,算是吧,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忙。不过……”我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这次来,是不是,也为了长生?” 他没有跟我动手抢过。 “我说过,你拿着,我就不抢。”魏长生走过来,草叶子的味道还是那样清新,清雅的声音说道:“听说,你准备将长生跟以前一样,重新放回了潭深镇去?”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点紧张:“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我活了这么久,当然有我的法子了。”魏浅承忽然抬起手来摸摸我的脸:“黑洞没了?你又可以吃饱了,这真好,长生不长生的,你不要管了,跟我去碧落门,一起吃长生面,怎么样?” “谢谢邀请,可是恐怕不行,我和程恪……”我往后推了一步。 “要结婚了那件事?”魏浅承摇了摇头,特别豪迈的说道:“我知道,可是我从来大方,不介意你逃婚。” “……我自己介意。” “哦……”魏浅承忽然红唇一弯,露出个挺邪魅的笑容来:“那你介意菖蒲和程恪的事情么?” “那个……早过去了。” 说是不介意,其实……谁在这个位置上谁知道。 “你还挺大方,”魏浅承有点扫兴:“这多没意思。” 谁说不是呢……可是我胆子小,不经吓,更不经折腾,说我没出息也好,反正有程恪在就够了,别的没有什么比程恪更重要的。 我想着将话题给岔过去:“那长生的事情,你们碧落门也就……” “你这样好像太吃亏了。”魏浅承却直接打断了我的话,妖艳的丹凤眼露出了一抹狡黠:“没关系,谁让我喜欢你呢?既然如此,我告诉你好了。” “魏浅承,我不想知道……” “当初程恪从我手里拿走了长生之后,他是以为菖蒲死了,一心一意,要达成了跟菖蒲那个所谓的约定,你知道吧?”魏浅承假装没听见我的抗议,自顾自的就开了口,滔滔不绝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不光是他,你不是也以为菖蒲被程恪杀死了么?” “谁能想得到,有人敢在我的面前诈死呢?”魏浅承挺老成的叹口气:“他们胆子实在太大。“ 就算魏浅承只是这么轻描淡写一说,无形之中,他那个霸道的气势也很让人不寒而栗。 是,他是没人敢惹的魏长生。 “当时的那个感觉,你能想象的到么?”魏浅承自嘲的笑了笑,丹凤眼里都是落寞:“大喜的日子,因为长生那个祸害,新娘子被朋友杀了,一切一切,全是红色的,我的眼睛里面,也像是红色的。” “我……能想象的道。” “光凭着想象,你猜不到万分之一,”魏浅承的声音还是挺随意:“那颗心像是被生生被什么东西砍开,碾碎,而那个凶器,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挥下来的,你不是我,就不会知道。” 我要开口,可是却想不出说什么。 在那种就算过去了百十年,伤疤还是依然存在的事情上,什么话应该都是苍白无力的吧。 为什么,要自揭伤疤…… 而魏浅承也没容我开口,只是继续轻描淡写的握住了我的手,说道:“后来……不如给你看看吧,有些话,懒得说。” 是懒得说,还是……根本不想说? 在那段记忆之中,到处都是红色, 跳跃着的满眼红色。 我见过这个场景,不过上次是从程恪的角度看到的。 现如今,漂亮的房子一片狼藉,蜡烛断了,红幔子碎了,窗户大开,外面灌进来了很舒爽的风,将没断的蜡烛火也吹灭了。 看样子程恪已经带着长生走了,还是连头也没回的那种,魏浅承一个人,穿着喜服,看着菖蒲的‘尸体’,不知道该做出一个什么表情来。 他的表情比起悲怆,不如说是不知所措。 菖蒲那张本来就美的简直让人惊为天人的一张脸,在满眼的红色里面,显得更是娇艳动人,简直像是一朵等着人来采撷的花。 可惜……这个花,像是被人折断之后,丢在了地上。 “门主!”有人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大喜的日子,本来是不该打扰的,可是现如今……” “进来。”魏浅承像是松了口气,对着门转了头,侧脸的线条在几乎完美:“快点。” 门外的人声音停顿了一下,但既然是魏浅承的命令,那个人当然是不敢不从,门一响,开了。 进来了一个模样很清秀,神色很紧张的少年:“门主,小的只是……” 那个少年的实现落在了菖蒲的身上, 一双大眼立刻露出了一个惊骇的模样来,双膝一软先跪在了门口:“这这这……” “起来。”只是两个字,却沉甸甸的像是压在人心上的石头。 少年就算腿软, 也赶忙勉强的重新站起来,什么话也没敢问,满脸是个认倒霉的表情。 “帮她收拾一下,找个好墓道。”魏浅承站起来,慢慢的往外走:“好生葬了。” 那个少年赶忙答应了下来,对着出了门的魏浅承行礼。 魏浅承出了门,看见天色是个鸭蛋青,蒙蒙亮的时候。 他那双眼睛盯着发白的东方,不知道盯了多久。 许多往事翻涌而过,全是与菖蒲和程恪有关系的,一句话也在他耳边响了又响:“你看到的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这话……是程恪在魏浅承看见他“行凶”的时候说出来的。 “门……门主……”直到又有少年慌慌张张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才说道:“事情,处理好了?” 之前那么清雅的声音,听得出来,现在是哑了不少。 急火攻心? “不是……也不能说是……”那个少年腿弯儿打颤,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死了……” “蠢材,就是因为死了,才让你们处理的。”魏浅承的声音带了几分不悦。 就这么几分的不悦,已经足够让那个少年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门主……是,是处理菖蒲姑娘事情的兄弟,全死了,菖蒲……菖蒲姑娘的尸体,不见了……” 魏浅承霍然站起来,二话没说,往那个喜堂里面去了。 这里比之前走的时候,更加狼藉。 几个少年的身体没有了生气,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 那都是还没来得及学会长生之术的几个少年。 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魏浅承看向了窗户,窗户上有半个脚印。 绣花鞋的脚印,染了血。 毫无疑问,菖蒲杀了人,从窗户口跳出去了,装死装了那么久,只是为了等魏浅承离开。 她是在赌,魏浅承不会碰她的尸体? 她太精明,简直像是能够未卜先知。 然而她赌赢了。 “门主, 现在怎么办?”一个少年颤着声音说道:“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没别人知道,是不是?” “是……” “那就没必要说出去了,”魏浅承回了头:“你明白吧?” “当然,当然明白,门主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菖蒲也猜得出,魏浅承不会再追过去了。 这件事情,于魏浅承来说,是个什么事情? 因为一件身外之物,他被朋友和女人一起背叛。 简直好笑。 不过也无妨,他看的很开。 还是那个口头禅,习惯了。 有很多事情,习惯,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给我预备聘礼。”魏浅承说道:“她不是走了么,一定会回到了那个潭深镇的,送过去,我既然决定要娶他,就一定会娶到手。” “可是……她……她……” “只要她在,就够了,别得我无所谓。” 魏浅承的声音十分决断:“我想要,就一定要弄到手。” “是……” 原来潭深镇那个莫名其妙的聘礼,是这么来的…… “给我预备好了车马,往潭深镇。” 车马摇摇晃晃,魏浅承微微闭上了眼睛,清风在耳朵旁边灌过来,窗子外面哪里那里都是绿。 菖蒲……见到了她,要跟她说什么? 不知道, 见了再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于心……他无所谓。 他只想着,喜欢的人,能在自己身边。 这样就够了。 也许,他天生就没法子得到谁的喜欢。 但是没想到,到了潭深镇里面,倒是听说了菖蒲的死讯。 “她的尸体我们是已经看到了,确实搬过来了,”潭深镇的人众口一词:“但是我们不要,那个菖蒲,早就不算是我们潭深镇的人了!” “死了?” “是,死的透透的,至于埋葬在了哪里,我们就不知道了,”潭深镇那些个人不像是说谎:“她跟我们潭深镇再也没关系,你找也不该找到了我们的头上。” 好像……又被摆了一道。 魏浅承绕着整个潭深镇转了一圈子,也全没看出来菖蒲的那个墓葬究竟在什么地方。 “魏长生,你的那些个聘礼,我们不要!” “又不是给你们的,是给我的新娘子的。” 魏浅承留下话:“我还会回来的。” 还会回来……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回事。 记忆消散,我眨了眨眼睛,有点发愣:“魏浅承,你什么给我看这个……” “我只是想跟说,被背叛的感觉太难过,我不想让你受。”魏浅承妖艳的丹凤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们可以背叛我,也许,也可以背叛你,你拿着我的伤疤,当个前车之鉴也值得。” 心里一痛,但还是说道:“我信程恪。” 魏浅承唇角一勾:“可是,你不认识从前的程恪。” “我也没必要认识。” “就在前一阵,他们两个还在胭脂河旁边单独见面呢!”魏浅承托着腮:“我不信,你不知道。” “说起这个,你对菖蒲是不是也……” “不一样,我不过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魏浅承眯起了眼睛来:“可程恪和菖蒲,他们愿意为了对方而生死,这种情,能看见几个。” 我抿了抿嘴:“魏浅承……那菖蒲在你身边,处心积虑,不过是为了长生的事情,你心里知道吧?” “知不知道,重要么?”魏浅承侧头望着我。 “重要。” “那种温暖……”魏浅承红唇一弯:“就算是假的又有什么关系,能在身边多久,我就希望能留多久。” 禁不住心头一颤,这个话……何尝不是我心里想着的! 我也在怕,揭开了真相,不如不揭开。 “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魏浅承一双丹凤眼灼人的望着我:“菖蒲和程恪他们……” “魏浅承,你来干什么?”程恪那凛冽的声音忽然正在这个时候从身后给响了起来。 我整个人像是被凉水给泼了一下。 “我来挖墙脚,”魏浅承回了头,笑的贼兮兮的:“你知道还问。” “你是不是想死?”程恪长腿一迈,颀长的身体就潇洒的站在了魏浅承面前:“我们可以送你一程。” “仗着长生,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魏浅承耍赖似的摇摇头:“你这是想打架啊?” “想打架又怎么样?”程恪话音没落,一道子阴气正对着魏浅承迎面就上去了,魏浅承的身体矫健的往后一弯,雪白的虎牙从红唇之中一闪而过:“ 正合我意。” 我往兜里摸了摸,还有点刚才在屋里捡出来的开心果,就坐上了身边的暖气片,一颗一颗哔哔啵啵的吃了起来:“程恪,往后边退,打到脸不好看。魏浅承你也这么大岁数了,脾气别这么冲,容易高血压。” 魏浅承忽然就笑了:“陆荞,这样的你,更有趣了。” “这样的你们,也更有趣了。” 从一开始看他们打架的惊恐,到后来的习惯,到现在的麻木,用了多长时间?掰着指头数了数,嗯,半年了。 “咻……”忽然一颗烟火从身后的夜色之中炸开了,绽开的像是一朵彩色的大丽菊。 真好看,我把最后一颗开心果丢进了嘴里嚼了嚼,抬起了手腕上的表。 快十二点了,要跨年了啊…… 过完了圣诞过新年,之后是春节,再之后是情人节,节日一个接着一个,看来最近能经常看的到烟火了。 流窜着的阴气跟外面的烟火交相辉映,各种颜色都好看。 开了窗,风声呼啸,“啪啪啪啪……”楼下不仅有烟火,还有窜天猴,几个小孩儿手里捧着呲花“嚓嚓嚓”的玩儿三英战吕布。 真好。 “陆荞,有话想劝你。”魏浅承忽然开了口。 我转过头来,看见程恪和魏浅承正打的热闹:“怎么啦?” 程恪沉沉的说道:“是想让陆荞为你求情?” “啪……”程恪的手被魏浅承给抵挡开了,忙里偷闲,说道:“陆荞,我是想告诉你,其实,我这种人,虽然是人人口中的坏人,可是我要是对谁好,掺不了假,而心善的人,你就要小心了,因为心善,所以一视同仁,对谁都狠不下心。” “魏浅承,你什么意思?”程恪是何等聪明,自然早就听出来了,清越的声音也带了点怒意。 “字面意思。”魏浅承看程恪生气,是个志得意满的高兴:“嗯,你理解的好像不错,你一直懂我,你要是女人,我一定娶你。” 程恪拧了眉头,一道青白色的火焰烧了过去,魏浅承灵巧的闪避了过去,洋洋得意的说道:“你这是害羞啦?” 我假装没听明白,低头继续剥开心果,程恪不爱口舌之争,只爱动手,魏浅承抬起手来格住了魏浅承的手,接着跟我说道:“但很可惜,他没法帮我生孩子,所以陆荞,碧落门还是随时欢迎你去做女主人,我还是等着你。” 程恪看准了魏浅承的空门,起手攻过去,又是一道火焰烧了过去,我说道:“好意心领了,谢谢。” 火焰灭了之后,魏浅承已经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句话:“这是我的决定,不用你道歉。要道歉,程恪来好了,我一起等着。” 程恪挑起了眉头要追,我从暖气片上跳下来将程恪劲瘦的胳膊拉住了:“行了,不用理他,你看……” “砰……”外面响起来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来。 是烟火,好看极了的烟火。 “跨年了。” “还没到过年。” “这是新年。”我转头望着他:“你不用明白。” 程恪也像是怕触碰到什么似的,就真的没有问。 “把头低下,眼睛闭上。” 程恪怔了怔,真的照做了,外面红红黄黄的光芒映照在了他英俊的侧脸上,美好的简直不像话。 踮起来脚尖,勾住他修长的脖子吻下去,他的唇软软凉凉的,冰淇淋一样,熟悉的檀香气息弥漫出来,修长的胳膊伸过来环住我,回应着唇齿缠绵,我一路往里冲,轻轻啮咬下去,觉出来他将我环的更紧了。 紧的要窒息,但是,这个窒息也不错…… 像是要将我融到了他的身体里面一样。 终于,他像是忍不住,抬起头来,低低在我耳边叹口气:“回家?” “回家。” 伸手要往程恪衣服里面滑,被他抓住了,倒是趁着这个力道将我给强势的背到了背上,正这个时候,三姨从门里出来了,一见程恪正背着我,一瞪眼,说道:“哎,你们两个干嘛呢?里面是罗蔚蓝和龚贝贝,外面是你们,这不是让单身狗无处可藏么!告诉你们秀恩爱死得快,不能节假日虐狗,最好悠着点……” “我们不虐……”我抬头对三姨笑:“所以现在……” “所以现在我们先回家了。”程恪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 我没能再看到三姨的表情,程恪已经背着我大踏步的下了楼。 “哎……你们……说好了,明天九点一起回潭深镇啊,别起的太晚,这也没几个钟头了……” “好……” 烟花爆竹在空中响个不停,无数的光芒在漆黑的夜晚之中流泻了下来,多少人,跟我一样仰望着这一片天空? 心里觉得很幸福,就算这个幸福像是一层脂粉,将不安掩藏在了下面。 但是,那又怎么样,能过一天的幸福日子,就赚了一天的幸福日子。 外面的烟火声渐渐的稀疏了…… 至少现在,程恪是我的。 第二天准点儿带着程恪和长生到了说好的地方,姥爷,四姑姥姥还有二姥爷,甚至刘老太太也来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耳钉坐在了驾驶座上,从窗户里面伸出了细瘦的胳膊来没命的摇晃:“陆荞,昨天就你们俩走的最早,今天来的最晚,是不是……” 说着,暧昧的挤了挤眼睛:“早生贵子啊!” 刘老太太毫不留情的给了耳钉一拳:“只不过是我们这帮老家伙习惯了早到而已,救你废话多。” 我看大家脸色都挺好,一副卸下重担,一身轻松的样子。 “诶?不是我最晚吧?”看了看,倒是没看到三姨:“三姨昨天一直催我,她怎么倒是还没来了?” “你三姨?有人约好了让她相亲,当然她就去了,比起潭深镇,自然是自己的人生大事最重要了。”四姑姥姥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说道:“你就不用管了,最好年后你能有了三姨夫。” “那就坐等三姨夫。” “对了,刘老太太这次也回去刘家探亲?” 我问了一句。 因为我还记得以前听说过,刘老太太以前为了个什么事情,跟自己的刘家决裂了,才到了玉宁来自立门户的。 “办婚礼的事情,提前预备预备,”耳钉洋洋得意的说道:“以后咱们就算是一家人了,陆荞,你得跟我叫哥,程恪也是,不要一天到晚,光想着折我的手腕子……” “那是你自找的。”刘老太太那张威严惯了的脸也微微的有点发红,但还是承认了这一点:“ 以后……以后当人家的哥哥,就得是个当哥哥的样子。” “嘿嘿嘿,”耳钉完全笑的是记吃不记打:“那是,当哥的,就得说了算,你们都得听我的。” 真好…… 车子很顺畅的一路往潭深镇开了过去,终于,能带着长生,跟姥爷一起站在了那口黑水潭前面。 姥爷盯着那个黑水潭,侧头望着我:“怎么下去?” “跟上次一样下去。”我望着手腕上闪烁着的小铁环:“先祖的灵,会引着我进去的。” 将长生再好好的封存在了那个黑潭下的祠堂里,事情就真真正正的结束了。 第361章:两头堵住 “姥爷,咱们是不是可以走祖坟下面的那个密道啊?”一阵寒风从深潭上面吹拂了过来,冷的人要打哆嗦:“这里大概能把人给冻死。” “我也想领着你在密道那里走,可是上次一番大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密道就给塌陷下来了,还没来得及修好,”姥爷抓了抓快秃了的后脑勺说道:“除了这里,别处进不去,你就将就一下吧,反正就这么最后一次了。” “……那行吧。”我叹口气,将羽绒服给脱下来了,说道:“那姥爷您可得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我办完事从里面凫出来,要是没衣服穿能冻死我。” “行行行!”姥爷将羽绒服接过去,满口答应:“快去快回,你姥姥做好了一锅蜜枣蒸年糕等着你吃”。 我点点头,吸了一口气,就纵身跳进去了。 “通……”一股子水花和气泡在我眼前弥漫开来,眼前全一片迷蒙,大概上次下的时候太过紧张,光想着不要被罗程守附身的姥爷抢走了长生,但是没觉得出来这水温能这么刺骨。 跟下了寒冰地狱一样,造孽啊。 程恪没有什么体重,所以不能跟我似的扑出来那么多的水花,但我还是能感觉出来,他就如影随形都跟在了我身后。 这样就足够让人安心了,只要他在,我什么都不怕。 一下深潭就有那个被水流吸下去一样的感觉,我开始不由自主的往下沉,下面像是饱含着墨汁,大白天也黑沉沉的,光线根本透不下来。 小花呢?上次是它把我给带下去的,这次怎么不来? 摇了摇手上的小铁环,小铁环一亮,只觉得面前出现了一股子水流。 果然,水流下面,是小花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亲人哪……赶紧把我带过去吧!好冷……而且,我一口气憋不住多久,没有辅助,只是单凭胳膊腿儿这么游泳,心肺肯定会支撑不住。 伸手想去故技重施的抓小花的头发,可是小花已经被我和魏浅承各抓一次,学了乖,三角形的大脑袋一摆,把头发给扭过去了不让我碰,我扑了一个空,有点失望。 可程恪无声无息的就靠近了,伸手给了小花的脑袋一拳,小花吃痛,大脑袋又扭过来了,秀发正飘荡在了我手边。 真靠谱。 我心满意足的抓在了小花的满头秀发上,小花就算不情不愿,那庞大的身躯也只好奋力一扭,拉扯着我们就往深处游了下去。 跟上次一样,小花钻到了一个气泡之中,我们也终于重新钻到了有空气并且干燥温暖的地方,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程恪伸手扶住了我湿淋淋的胳膊:“没事?” 我摆了摆手,抬起了头,看见了那个祠堂还是跟上次一样的凌乱。 横七竖八被烧焦了的祠堂灵位,支离破碎的供桌,我抬起手来,小铁环跟认家似的,闪也不闪了,只是一直发着亮,一个力道,引着我往一个方向走。 是一个漆着红漆的小柜子。 那个小柜子好像就是魏浅承之前看到的那个,已经损毁的很严重了,没记错的话,那是小花的杰作。 是让我把长生放到了那个小柜子里面?可残损成了这个样子,真的能够重新封印长生? 反正……听先祖的意思,没错的。 没想到正当我要将长生给放回去的时候,指引着我的小铁环却忽然产生了一个逆反的力量,直接重新将我拿着长生的那个手腕给引回来了,像是又要阻止我把长生给搁进去。 我一愣,怎么个意思,老祖宗们的灵反悔了? 但正在这个时候,那个箱子里面,忽然伸出来了一个白乎乎的东西,冲着我就抓过来了,像是……一只巨大的人手? 我身体反应过来,条件反射似的,敏捷的先往后面退了一下,一直跟在我身后的程恪却挺身到前面去,抬起手来,一道锋锐的阴气凌厉的划了过去,将那个白色的巨手瞬时划断了。 “卡拉卡拉……”一些个黏糊糊的碎肉块跌落在了地上,冒出来了氤氲的白烟。 “闭住呼吸!”程恪忽然厉声说道:“这个肉身太岁,有毒!” “肉身太岁……”跟上次魏浅承毒死了罗家一群人的那个一样? 对……上次看见的就是柔美的女人手,这次显然是给进化了,还带了主观能动性,会主动出击了! 谁能闯进了这里来作乱? 捏住了鼻子躲到了程恪身后,对方无惧于我的名声,不怕死不说, 他(她)是怎么知道我们潭深镇的这个秘密的! 是……难道是那个兽皮斗篷么? 我心头一跳,抬起眼睛四处看,小铁环跟警告似的,开始闪烁着发亮,我自然明白这个意思,是说现在情形十分危险么…… 那些个雾气很快将这个狭小的空间给密密实实的笼罩了起来,这里不透气,就算不被毒死,大概很快也要被憋死了…… 谁能想到,事情进行到了最后一步,还会出现这种意想不到的灾难! 程恪不用呼吸,倒是没关系,他转了身,却一下子到了洞穴另一端的门口,奋力的去拆那已经封死了的门,我已经憋得眼前发花,视线逐渐模糊了,只能勉强着看着他那颀长的身影像是在门口拼尽了全力。 腿软,眼冒金星,我拼命的捂住了鼻子和嘴,已经颓然坐在了地上。 耳朵里面嗡嗡作响,但还像是听到了程恪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入到了我的耳朵里面去:“陆荞,你坚持住,马上就好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挺得住……只是,有点想睡,能不能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哄……”一声巨响之下,那个甬道的尽头像是真的给通开了,一道什么东西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接着, 我觉出来了一阵风。 一阵大风。 那些个白色的氤氲雾气随着那阵风,全被吹到了甬道的另一侧去了。 感觉出来程恪从背后环住我,一阵带着檀香气息的微凉袭来:“可以了,你可以呼吸了……” 我这才放下手来,冰冷的空气重新进入到了肺里,好舒服……大脑也一片空白,死而复生的感觉,跟上了天堂一样。 “咳咳咳……”平定了呼吸,我抓住了程恪修长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知道咱们要回这里来,早就做好了埋伏了!” “是,”程恪抿了抿薄唇:“有人先咱们一步过来了。” 谁……魏浅承是知道这里,可是我绝不相信魏浅承会干出这种事情来,以他的骄傲,他根本不屑。 但是除了魏浅承,还有谁? 罗程守也已经被长生给吸回去了, 还是说……他被吸进去之前,把这个地方的消息,透露给谁了? 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正在这个时候,四周围忽然出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很多东西,破壳而出,茁壮生长似的。 环顾四周,只见很多白色触手一样的东西从构建这个祠堂的木材缝隙之中钻了出来。 好像很多蘑菇一样。 但是这些个“蘑菇”见风就长,越来越大,一点一点的冲着我们逼近了过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 “跟刚才一样,”程恪那修长的手就将我给握紧了,连声音也难得一见的带了点紧张:“全是那种肉身太岁……” 有没有搞错,不是说那种东西非常珍稀么!怎么在这里扩散的跟狗尿苔一样! 就这么一瞬见,那些个肉身太岁像是围绕住了我们的包围圈,飞快的冲着我们逼近,就要满眼到了脚下了! 剧毒……致幻…… 程恪没来得及说什么,先将我给背在了背上,长腿一跨先往开通了的甬道跳了过去,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哄”的一声,甬道那里传来了一声闷响,毫无疑问,刚被程恪费尽力气打开的甬道,又一次的毁了。 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吧…… 小花显然也没想到这里会出现了这种事情,那庞大的身躯滚上了一层白色,花色斑斓的鳞片就算坚硬如铁,也被烧灼出来了一层白色的毒物来…… 小花当即痛苦的扭动了起来,结果沾染的白色物质就更多了,它吃痛就滚了出去,从我们来时的那个气泡结界上就穿行而过,狼狈的一头扎进了水里去。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赶紧拉着程恪:“咱们也先原路返回,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下次再来封印长生……” “能行的话当然好,”程恪的桃花大眼一凛,清越的声音听上去沉沉的:“怕只怕,对方既然布下了陷阱,就不会那么容易的让咱们出去,刚才那些个白色的肉身太岁,也不过是想着将那守护陵墓的小花给赶出去而已,等着咱们的,只怕还要……” 我顺着程恪的视线望过去,果然看见了那个能通往水潭的洞口上,影影绰绰的,有些个细微的反光,像是有个蜘蛛网接在了洞口一样。 “那是什么……” “蜘蛛丝。”程恪说道:“是西川邪术里面修炼出来的一种骨殖蜘蛛,顾名思义,碰上了那个蛛网,人或者动物,都能立刻变成了骨殖。” 这么说,对我们俩,这里已经是个两头堵了…… 第362章:美人迟暮 现在也顾不上想别的了,两个出口都有凶险,只能赌一把,从其中的一个出口往外冲了。 只是……头一次得到了光是遇到陷阱,却没看见真凶出现的经验。 这个设陷阱的,可真够低调的,要等猎物死了再出来“收货”么。 程恪习惯性的将我护在了身后,一双桃花大眼望向了通往深潭之中的那个蜘蛛网,低低的说道:“肉身太岁的毒气你绝对经受不住,咱们从骨殖蜘蛛这里走。” “这里,好办吗?” “嗯。”程恪应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头在那蜘蛛网上滑过去,一道阴气便这样的留在了蜘蛛网上。 蜘蛛网上愣一看是空的,但是靠近了,就能观察到,上面原来是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小蜘蛛!小蜘蛛蠕蠕而动,像是谁碰就给谁来一口。 不过万幸,看来虽然那蜘蛛网有毒,对鬼倒是没什么伤害。 刚才的那肉身太岁也是一样,要挡的,只是身为凡人的我。 一个挺别扭的感觉袭上了心头,难道那个知根知底的对方,只想着坑我,倒是没有伤害程恪的意思? 程恪的桃花大眼沉沉的,这个时候,那个蜘蛛网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由阴气组成的奇怪图形,有点像是扭曲了的的太极八卦阵。 接着,程恪抬起了手,顺着那个图形,青白色的火焰一下子着了起来,庞大的蜘蛛网看上去像是从中间开了一朵绚丽的花,滴滴答答的就被烧化了,可疑的液体落在了地上,居然能将地面砸出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土坑,腐蚀性堪比硫酸,果然担得上“骨殖蜘蛛”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名号。 正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蜘蛛网颤动了一下, 好像是哪里有一股子力道正在微微的牵扯着那个蜘蛛网。 谁在? 程恪当然也看见了,侧了头望过去,低低的说道:“在那里。” 说着,握住了我的手,道:“看看到底是谁。” 我赶紧点点头,可正在这个时候,那个蜘蛛网上的火光一下子“哄”的变大了,冲着我们两个人就拢了过去。 程恪怕那火伤到了我,颀长的身形立刻挡在了我前面,厉声说道:“陆荞,往后面退!” 我赶紧就跳到了后面去,却正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窝在了蜘蛛网的一侧,像是在操控蜘蛛网一样! 怕程恪将蜘蛛网给破坏了,要出阴招? 我想也没想,咬开手就潜了过去,预备着给对方来个出其不意,同时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够胆子,要在我们摆脱长生功败垂成的时候,出来捣乱! 程恪还在我前面挡着,一回头看我要追,大声说道:“给我回来!”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回去! 结果那个黑影子见我追过来,一撒手就跑了。 够贼的啊!眼看着程恪还被困在蜘蛛网前面,我一咬牙就追上去了:“给我站住!” 那个身影自然不会听我的,越跑越快,跟个鬼魅一样,奔着甬道就过去了。 要是给他(她)跑到了甬道里面去的话,那里还有刚才吹过去的毒气在等着我,我就没法子追他(她)了! 想到了这里,我一矮身,脚下用力,一下子就奔着那个身影扑了过去:“叫你站住,你没听见么!” 因为是拼尽了全力,也因为运气好,我居然真的就扑到了那个人身上去了! 那个人挣扎了一下,反手要将我推开好挣扎出来,但是机智的我早已看穿了他(她)的预谋,先将他(她)的手给按住了。 趁着这个机会,我已经将身下的人给看清楚了,瘦小枯干,身上蒙着怪里怪气的一个陈旧破布,像是才从哪个垃圾堆旁的流浪汉身上剥下来的,还带着一种不太好闻的复杂味道。 而被我给按住了的,他(她)那干枯的手上,戴着一个戒指。 那个戒指上面,清清楚楚是由七宝石镶嵌出来的菖蒲花造型! 也就是说,跟之前拉了我一把,在我手上还留下了指痕的那个形状是一模一样! 毫无疑问,就是前几次看见的那个披着兽皮斗篷的人! 我心里一颤,终于,现了真身! “我知道你,”我咽了一下口水,说道:“你就是那个披着兽皮斗篷的人,我也知道,初阳道长和猫古神,都是听你的令行动的,于我,于长生,于程恪,都跟你有脱不开的关系,是不是?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做了这一切,究竟为什么?” 身下的那个人一怔,像是下了决心,一股子凌厉非常的阴气从他(她)身上就锋锐的冲着我袭了过来,我这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自然没办法跟那一道阴气硬碰硬,手腕一撑,先将自己给架了起来,但还是没能躲闪过去,被那个阴气生生的跟大风掀塑料袋一样,毫无悬念的掀翻了。 疼……往后重重的一跌,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一摔不要紧,后背立刻粘上了那肉身太岁的毒,一股子锥心剜骨一样的感觉从后背一路透到心里,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个身影本来趁着这个机会,蛮可以立刻从甬道之中离开,可是他(她)看到了我被自己摔在了肉身太岁上面,却迟疑了一下, 居然停下了脚步,倒是伸手在怀里摸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隔着那些个肉身太岁,直接丢在了我的手里。 我低下头,是个小竹筒,发黄发黑,显然使用的年头不短了。 接着,那个人第一次在我面前展露出来了自己的声音,果然跟之前初阳道长所形容的一样,是个明显故意压着嗓子发出来的怪音:“涂上。” 哎呀,我眨了眨眼睛,这不像是坑我,要是愿意坑我的话,放任我在这些个毒物之中就足够了,没必要画蛇添足。 更何况,这个人救我的命,已经两次了。 抬手将那个药膏拿出来就往背上涂,一股子药草的气息扑过来,十分清新好闻,还有点熟悉,像是在哪里闻见过一样。 而且药效惊人,一接触到了皮肤上,那种火辣灼心的感觉,立刻好了一半,我捂着伤口站起来,望着那个人:“这个东西挺管用,专门针对肉身太岁的特效药?你研究的?” 那人见我好了,立刻转了身要走,可我低低的说道:“我说, 你是菖蒲吧?” 果然,就算我的声音不大,那个瘦小枯干的身影像是被天雷给击了,一下子僵立在了原地,不动了,但很快,那个怪异的声音梗着脖子说道:“胡说什么,不是。” “不是……那应该怎么说?对了,应该说是,另一半的菖蒲?”我继续说道:“不好意思,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分魂之后,还继续沿用了之前的老名字,还是另起了新名字?” “小声些,我根本不是什么菖蒲……”一霎时,那个声音变了调,有点女性的感觉了,但很快又被压成了那个奇怪的腔调,像是带着几分慌乱,同时,显然往程恪那边看了看,显然是怕程恪给听到了,咬了牙又说道:“你搞错了。” “我小点声可以呀,不过,就算我小点声,你不承认也没有用,”我会意的压低了声音,想要靠近了她细说,但是这么一动,刚好一点的伤口又开始发疼…… 我皱了皱眉头,故作轻松的说道:“刚才那个药膏的味道,我闻得出来,是你身上的味道,是……菖蒲花的味道!在程恪的记忆里面有,在你那具身体上面有,我的鼻子,绝对不可能闻错了。” “这只是……”那个怪人像是没想到,有点猝不及防,沉寂了一下,想着找个借口给自己开脱:“巧合!” “别跟我说什么巧合,要说巧合,那巧合的也太多了,这又不是写小说!” “陆荞!” 正在这个时候,程恪已经将那个蜘蛛网给挣脱了,冲着我就过来了:“你给我回来!” 对了,现在那个怪人在甬道之中所处的角度,对程恪来说是在一个盲区里面,刚好看不到! 怪人见状,立刻转了身就往里面逃。 眼看着就要将事情问出来了,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去! 心一横,也没管程恪,拔腿跳过了那些个肉身太岁就往甬道里面追了过去,但是我的腿刚到了甬道里面,就听见身后“哗啦”一声响,甬道口一震,又被碎石块堵上了,将程恪给拦在了外面。 “陆荞!”外面隐隐约约,还能传来程恪着了急的声音,紧接着,是程恪再一次要将碎石瓦砾给破开的声音。 甬路很黑,不远处还有白色的毒气,但是万幸,怪人没走到毒雾里去。 她没想着真的弄死我。 我站定了,望着面前的怪人:“你怕程恪看见你啊?” 她没作声,但是光是那么静静的站着,莫名其妙的,就露出了一种特别悲伤的模样来。 看上去,让人伤感…… 我的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跟看了一场悲剧电影似的,有点发涩,但还是清了清嗓子,低低的说道:“你不是说什么巧合么,从胭脂河边的小庙,唤醒程恪的钥匙,黑水潭下面的这个密室,还有很多事情,只有真正的菖蒲知道,但是却不是我知道的那个菖蒲做的,她有不在场证明,那就只剩下分魂之后的你了。” “分魂?”听到了这个词,那个怪人终于像是从泥塑木雕的造型之中醒过来,动摇了一下,奇怪的嗓音闷声道:“分魂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谁让我一直打交道的,都是你们那一辈的人?”我定定的望着那个怪人,说道:“不管出于一个什么原因,你救我的命救了两次,我就要谢谢你。” 那个怪人没有应声,像是在迟疑一样,半晌,才说道:“我也……” “大概觉得,你有点对不起我?”我坦然的望着他:“把本来一点关系也扯不上的我拖下水来?” 怪人重新抬起了头来,挺认真的望着我:“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这怎么说呢……”我也挺认真的望着那个怪人:“该知道的是知道的差不多了,可是不该知道的,还是一点也不明白,就比如说,我到底为什么会被拖下水来。” 怪人没吱声。 我的眼光从那干枯的手上一扫而过,心里更疑惑了,她是跟之前的澍玉道长一样,因为过不去自己心理年龄的那个坎儿为身体化了妆,还是真的老了? 之前,我就是为了这个犹豫着不敢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而她给我的那个药膏,才敦促我赌一把,想不到,倒是赌赢了。 “我是迫不得已。”怪人终于没有压着嗓子,而是露出了本来的声音,听上去,居然真的十分沧桑,绝对是个老年女人的声音! 别的能作假,可是这么自然的声音,根本没法子作假! “迫不得已?”我苦笑了一下:“你问问跟长生有关的每一个人,看看谁不是迫不得已!” “正是因为长生造成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才不得不将你也给牵扯进来!”那个怪人的声音虽然苦涩,却是真的非常诚挚:“确实,我是对不起你,可是,在这个轮回之中……” “因为八字和血缘,我是最好的人选,是不是?”我接着说道:“甚至,连我的长相,都碰了巧跟菖蒲有七分相似,拿来当个备胎,确实合适,可是毕竟,我并不是菖蒲,菖蒲只有一个。” 她那瘦小的身材微微颤抖了一下:“一开始是这样,但后来不是了……” “所以,你是不是能告诉我,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成为打开程恪封印的钥匙?”我停顿了一下:“祖姑奶奶。” “我……”终于,她开了口:“你身上的那个血缘和八字,当然是很重要的原因,所以,我才挑中了你,在你身上,加了只有我才有的东西,而程恪跟我的约定,就是由这个为信物达成的。” “东西……”我拧起了眉头来,我身上,添了什么东西了?我怎么一直也不知道?等一下,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袭上了心头来:“难不成,你当时将自己的魂魄加在了我身上……” 怪人点了点头:“你放心,只在你进入那个庙宇里面的一时半刻,我就离开了。” 上身……但是一种非常高级的上身,怎么说呢,让自己虽然照着对方的意思做了,却完全没想到,自己身上多了不属于自己的魂魄! 我说我那天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要给程恪那个脏兮兮的神像去擦脸呢!还没事干去抠神像上的那个怪东西,要搁在平常,我绝对不会去做那种没必要的事情呀! 原来……被影响了…… 而程恪也因为那个魂魄的存在,封印的解开,错以为是菖蒲亲自赶来,醒了…… “知道了罗程守找到了我的身体,我当然不能任由长生落在了他的手里!”怪人继续说道:“我好不容易在这个轮回之中找到这个你,哪里那里都合适代替我的你,所以就算你跟事情本来是没关系的,我却不得不将你也给牵连了进来…… ” 我咽了一下口水:“为什么……为什么你不亲自去唤醒他呢?你们之间,不是有约定么?他一直等了你百十年,你怎么能骗他?” “骗他?”怪人的声音是说不出的悲怆:“我分了魂之后的这个模样,要怎么去见他……” 说着,怪人终于将身上舍不得拿下来的遮挡物放下来了。 一个老太太。 而且,跟刘老太太和四姑姥姥的那种英姿飒爽完全不同,这个老太太是个满脸皱纹,头发稀疏,双眼浑浊,皮肤松弛的模样。 老态龙钟到了让人想搀扶一把。 就算她之前的行动上来看,她还是敏捷的,可是这个外貌……像是百岁以上的老人…… 她张了张嘴,一口残损不全的牙齿露出来,努力想要露出一个笑容来,可是那个笑容,是苦过了黄连的一个苦笑:“是不是……很可怕?”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摇摇头:“并没有!” “可是,跟你看见过的我相比呢?” 天壤之别,跟那个光彩照人,美若天仙的菖蒲,当然是判若两人! “我现在,毕竟是个活死人。”老太太那双干枯的手不由自主的在打颤。 “这就是分魂的结果?”我吸了一口气,问道:“当年,你为什么一定要分魂?” “因为懊悔,因为,对程恪的懊悔。”老太太侧着耳朵,听程恪破门的声音,满脸是个怀念:“当初他为了我,跟现在为了你一样,什么都肯做,可惜……可惜我总不懂得,当然,现在后悔也来不及,所以,那些没必要的东西,我不要了。” “你不会是……” “年轻的时候,顾虑到的东西总是太多,没必要的多。”老太太说道:“我要名望,贪图别人对我的好,对自己的欲望,没有一点节制,总想着,我是有资本去两全其美的,可是却没想到……” 我都知道,她所说的这一切,我全都知道。 “天资和美貌,都是好东西,可是有时候这些个好东西,却偏偏不一定能带来好事。”老太太自嘲似的说道:“我总以为,我想要的,就全可以到手,所以甚至自己,也被别人给利用了,人啊,总是这样,必须要等到失去,才知道什么对自己来说是最重要的。” “谁没有年少气盛的时候,”我勉强说道:“这个,很正常……” “所以,有些没必要的欲望,我就想方设法的给翦除了,翦除了之后,再埋葬了,就一了百了了,”老太太叹了口气:“可惜,祸害终究是祸害,到底还是沉渣泛起了。” 所以,才会去阴间想法子将魂魄给分开,这样的话…… 我说道:“你打算着,根本不去唤醒程恪,而是就让程恪和长生那样沉睡过去,自己在玄阴地守护着么……” “要不然的话,长生的事情,潭深镇和罗家,都不会就此结束,而程恪么,其实先前心灰意冷,根本也不想继续活下去了,”老太太凄然一笑:“我能赎罪的,只有帮着程恪,达成了那个一眠不醒的愿望而已。” “所以,你为了长生消失,一定要‘死’,为了让这个‘死’公之于众,你要将自己的尸体拿出来,好让潭深镇的人彻底对你死心……你知道,他们不会接受你的尸体的,”我什么都明白了:“将……将尸体,埋在了杨家养尸地的,是你自己……” “我要是不那么爱惜自己的身体,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了……”老太太摇了摇头:“当然,现在就算后悔,也晚了。” “你跟程恪之间,更改了的约定,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吸了一口气:“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芙蓉呢?她将你翦除的那一部分给找回来了!如果她没有这么做,那一切,也许根本也不是这个样子……” “我不想去见芙蓉,也不想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事情告诉她。”老太太喃喃的说道:“这跟我不敢去见程恪的心理,是一模一样的吧,可惜……我给她的信,她并不相信,不过也好,于她来说,那个死,终于算得上是个解脱了。” 曾经那样的风华绝代,却变成了这样的老态龙钟,美人最受不了的,应该就是美人迟暮…… 对了……蜕皮也是在经历了更换身体的苦痛之后,逃离了碧落门吧?血染喜堂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本来应该出现在菖蒲身边的她。 菖蒲果然是很决绝的,她宁愿割裂了那个自己,也要…… 可是我所知道的,那个时候的菖蒲,有自私,有贪欲的菖蒲,是个完整的菖蒲啊!那才是真真正正的菖蒲! “那……”我望着老太太:“你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要在这里设下陷阱来坑我们?封印长生对你来说,应该是最好的解脱了吧?” 第363章:盘子凹槽 “陷阱?”老太太嘴角一扯:“这个陷阱,不是我设下来的,我只不过是觉得长生重新封印, 不会有那么容易,保不准,就会再出现了什么意外,怕你们遇上什么事情,才赶过来想看看,没想到,好的不灵坏的灵,还真的猜中了。” “设下这个陷阱的不是你?”我一下子愣住了:“那会是谁?” “我没有看到。”老太太重新将那个陈旧的毯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我只能说,这里的东西,不管是骨殖蜘蛛,还是肉身太岁,全都是西川邪术之中难得的宝物,能调动成这种程度的人,不会很多。” 我也听程恪说过了,是西川的东西,甚至很可能也是那种“以人养人”的东西。 西川……西川的幺蛾子一直不少,这要上哪儿去找? “不论如何,这件事情结束了之后,你就跟程恪好好的过日子吧,他活着的时候,并没能得什么真心相待的人,现在死了,也……”老太太嗓子低低的,接着说道:“而我要做的事情,也算是做完了,你会待程恪好,我知道。” 话是这么说,下了这个决定,对她来说,会有多难? 以前从来没有对那个美丽哀婉,却工于心计的菖蒲有过这种心里难安的感觉…… “可是这些个事情之中,还很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啊! ”我想了想,忙又不甘心似的,接着说道:“恕我直言,一开始你肯定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性格,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你才痛下决心,搞什么分魂吧?而且,魏浅承那里也是,你明知道你的那个师父是罗程守附身的,可为什么还是一心一意要从魏浅承那里抢长生?还有……你分魂之后,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为什么会……会老,却不会死?” 这肯定不是正常人的状态!她的阴气,我分辨不出来,刚才她也自称,是个“活死人”,初阳道长也说过,看不出是人是鬼! “你想知道的还真多,但是我死之前的那些个事情,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老太太凄然一笑:“我希望,那段事情,就跟我的那具尸体一样,埋葬在了养尸地,永远不要活过来。” 可是事与愿违…… 我忍不住猜测起来,自己在青春少艾,美貌惊人的时候,却不得不将身体亲手埋葬起来,是不是,她其实也在梦想着,能有朝一日重新醒来,跟程恪恢复成了以前一对璧人的样子? 但是她还是没这么做,也许,这半个魂魄之中,只剩下了那些个所谓“好”的品质,不会背叛,不会欺骗,永远为了对方活,为了一个承诺活。 跟被蜕皮召唤出来的那半个灵魂,截然相反啊……那个菖蒲,满心怨愤,只觉得世上全是对自己的不公平,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别的都无所谓。 “那等我们闯出去了这个陷阱之后,长生重新封印完了,”我有点艰难的开了口:“你……预备怎么办?” ”我……“ 老太太一皱眉头,刚要说话, 只听“哄……”正在这个时候,门像是被程恪给破开了:“陆荞!” 老太太只留下了一句:“答应我,这件事情,不要说出来,我不希望,他会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个我存在。” 说着,老太太身子一转,瞬时消失在了甬道尽头的白雾之中。 雾气有毒,我追不过去,而手上一凉,程恪已经从背后重新握住了我的手,英挺的眉头一皱,是个不悦的神色:“你怎么又不听话?” “我不是存心的……”我赶紧说道:“就是之前在蜘蛛网另一侧的那个地方,有个可疑的人……” “再怎么可疑,也不许你去追!”程恪整个人凛冽的像是一块冰:“我跟你说了几次让你回来,你都当成耳旁风了么!你要是死了,那我……” 程恪脸色一沉,没有说下去。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赶紧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晃动了起来:“为了你也不能死呀!我死了你怎么办,是不是?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你还知道是个连累?”程恪淡淡的说:“那也好,一起魂飞魄散,也是一了百了。” 我就当他的言下之意,是没有我,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嗯,就是这样。 “我可没这么想!”我赶紧就把程恪往外面拖:“里面有毒雾,我受不了,咱们先出去。” “等一下。”程恪那颀长的身影却就是立在了地上不走,一双桃花大眼像是染上了几分阴骛,正盯着甬道的深处:“我说,你看见了那个人是谁吧?” “没有!”我条件反射似的,立刻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没看见!” 话出口,脸色假装镇定,心里却有点发慌,对了,如果刚才程恪用跟我联系在一起的阴阳御鬼之术看见了刚才的那个老太太的话,西洋镜可全拆穿了,我怎么这么笨呀…… “没看见?”程恪转头望着我,冷森森的说道:“那刚才阴阳御鬼之术为什么不起作用,我看不到你了?” 嗯?难道,是老太太怕程恪看见,在阴阳御鬼之术之中动了什么手脚不成? 姜还是老的辣。 “你不肯说就算了。”程恪那澄澈的眼睛映出了我来,清越的声音带了点命令的口气:“跟我出来。” 立刻诺诺应声,可是心里还是有点忐忑,骗程恪的感觉,实在很不好。 想了想,决定想法子把话头给转过去:“你说,能在这里设下陷阱的人能是谁啊?既会用西川的邪术,还知道潭深镇的秘密,真是学贯中西啊。” “不知道。”不知道程恪是不是生气我“知情不报”,又开启到了一个惜字如金的模式。 “那什么,”我就继续卖力的猜测:“你看,小柜子也玩儿完了,咱们就算想要封印长生,又要怎么封印啊?” “你手上的小铁环没告诉你?”程恪就算还是习惯性的护在我身前,怕再出现什么意外,口气也还是爱理不理的。 “比起这个……”我反应过来了,环顾四周那些个横七竖八的灵位,说道:“我上次来的时候,那些个先祖们脾气一个比一个大,见了我喊打喊杀的,怎么这次祠堂里面被人鼓捣成了这个样子,先祖们没一个敢出来吭声的?这真是欺软怕硬……” “锃……”正在这个时候,小铁环像是发觉了我对列位族长的不敬之意,抗议似的又闪烁了起来。 程恪扫了一眼小铁环,桃花大眼也染上了那个盈盈的光,看上去更好看了。 他淡定的说道:“你说呢?上次你上这里来,灵位全被你给烧光了,先祖们的灵魂无处可去,只能是全因为你跟长生的关系,附上了小铁环了,保护着你到了现在,现在倒好,你倒是还说开了风凉话了。” 难怪小铁环那么威力四射,感情全压在了我身上了! 我不禁是叫苦不迭,真是造孽啊…… 赶紧低了头跟小铁环请示:“我说先祖啊,你看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眼瞧着这里要被人给捣毁了,长生怎么封印啊?” 小铁环大概看见自己居住了这么久的地方被人闹腾成这样,脑仁儿也挺疼,大概也预备着跟对方拼一个上下高低,又开始发出了亮光,那个力道,继续将我往那个曾近伸出了肉身太岁的小红箱子处领。 小红箱子已经碎的能当柴火来烧了,小铁环拉着我的手靠过去,似乎示意让我去翻弄翻弄。 程恪见状,清越的声音立刻说道:“不许碰,我来。” 说着,将我拉到了身后去,颀长的手倒是将那些个碎片给拾起来了。 小红箱子被劈成了木片子,但是箱底下,有个挺可疑的东西。 看上去,像是一个盘子。 这个盘子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材质,不像是金属,也不像是陶瓷的,但是那个洁白光润的感觉,倒是跟以前承载着长生秘密的那个小球挺像的。 一见了那个盘子,小铁环立刻闪烁了起来,拉了我的手就让我去将那个盘子给拿到了手。 我赶紧就从程恪的手里给接过来了,只见那个盘子翻过来, 底下有一个凹槽。 那个凹槽附近,还镂刻着密密麻麻的字迹,用小铁环的光照上去,也不认识,一个个比甲骨文还难懂点儿。 “这是什么玩意儿?” 没想到,程恪倒是看得懂:“是养鬼师们才能看得懂的符咒,把长生拿出来,按着上面说的做。” “啊?哦!”有了翻译,就好办事了。 我赶紧将长生从怀里给取出来了,跟程恪指导的一样,将长生放在了那个凹槽上面去,果然,刚刚好符合长生的形状,稳稳当当的就卡上去了! 长生的光芒一下子就削弱了不少,我这才看清楚了,长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圆形,中间有个孔洞,跟戏曲上面的“璧”一样。 而长生上面,也隐隐约约跟那个盘子上的符咒交相辉映,上面出现了一些个奇形怪状的花纹。 仔细一看,倒是看明白了,那些个花纹,简直像是白描的清明上河图一样,是历历可见人物图像,虽然人头比苍蝇大不了多少,却是历历可见,啊……我看懂了,跟记载着长生秘密的小球上面描绘的一样,是长生的编年史。 澍玉道长……长生魂魄的女人……满脸庄严相的潭深镇长老,还有……魏浅承! 原来长生能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全记录下来?我说怎么那个小球上面能有那么多长生历史呢,原来是先祖们直接从这儿看的呀! 魏浅承之后,菖蒲,程恪,果然也跟那些个他们记忆之中的事情一样,菖蒲先倒地,程恪闭上了眼睛沉睡,我出现在了小庙里面,接下来,就是手捧长生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而一道头发丝似的光还在后面闪耀着,正镂刻出来了我和程恪捧着长生,细细观看的样子! 真是……神奇! 程恪的眼睛却只在上面扫了扫,像是毫无兴趣一样,说道:“按着上面说的那些个事情,将长生扣在了这个盘子里面之后,把手按在上面,然后,再将盘子放回原地,这里是……” 程恪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卡拉卡拉”的响声,像是这个洞穴上面,塌方了! “将那个盘子和长生收起来。”程恪站直了身子,侧头望头顶上看,沉沉的说道:“那个设下陷阱的人出现了,抓住了他,将这个秘密封存住,就可以了。” 我赶紧点点头,连盘子带长生的护在了怀里,跟在程恪的身后。 “通……通……”眼见着,那个头顶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黑窟窿,奔着我们就砸了下来,很多稀碎的石头瓦砾下雨似的哗哗往身边落,小铁环大概气炸了,一股子蓝莹莹的光就从我手腕上迸射了出来,出现了一个肥皂泡似的东西,将我就给笼罩住了,那些个东西碰上了这个“肥皂泡”,就全给弹开了,没有一个能穿行而过,落在了我和长生这里。 祖宗显灵,是个看样子挺靠谱的结界! 携带长生,好歹也是能跟着沾点光的。 接着,程恪出了手,一道十分锋锐的阴气从他身边蹿过,打在了那个房顶子上面,几个黑窟窿沉寂了一下,接着,一些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就从里面给钻出来了,张开翅膀就往下飞。 蝙蝠? “啪嗒啪嗒……”那些个黑蝙蝠,冲着小铁环给我塑造出来的这个结界就扑,但是一碰上,就全触电似的落了地, “你的结界是挺好的,可是抵抗的住一时,抵抗不住一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劝你,与其拿着长生封印起来,暴殄天物,倒是还不如拿出来,这可是长生,世间无二的长生!” 我回过了头来,看见一个人出现在了一大群的蝙蝠后面,挺淡定的这么说着:“你们单凭一个阴阳御鬼之术,是扛不住的。” 第364章: 来者不善 一只最大的蝙蝠落在了这个人的肩膀上。 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他的模样生的很气派,带着一种帮派老大的威风,龙行虎目,不怒自威,看上去神采奕奕的。 一身衣服,跟魏浅承穿的倒是有点像,是带点中国风的手工制作的衣服,就算款式简单,也带着一种简约精致的低调奢华。 这谁啊?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显然也不认识这个人。 “啊,还没有自我介绍,鄙人龚育之,”那个中年男人微微一笑,口吻是老派人那种文雅:“我家贝贝,这一阵子,承蒙你们照顾了,她那个娇生惯养的样子,应该是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吧?”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龚贝贝他们家虽然是在玉宁发展,但老家确实是西川的望族没错! “你是龚贝贝的爸爸?” 我心里沉了沉,那龚贝贝这一阵子在我们身边施以援手,难道也是个为了长生而来的眼线? 不对,我不信!虽然我跟龚贝贝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我就是觉得,龚贝贝绝对不是那种藏着心计的人,除非……龚贝贝跟我们的关系在偶然之间被她爸爸给知道了,也就透过龚贝贝跟我们之间的关系,来打长生的主意。 程恪显然也看透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盯着那个在中年男人。 “没错。”那个自称龚育之的中年人是个笑容可掬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贝贝这个丫头,就是被我给惯坏了,但是没办法,一根独苗,也难免有点骄躁的习气,多亏你们包容了,哎,我说,贝贝现在到家了吗?” 这会儿,一个细瘦的中年人从蝙蝠后面转出来,挺恭敬的说道:“贝贝小姐是不依不饶的抵抗着,但已经被顺顺利利的带回家里去了, 那个叫罗蔚蓝的小子跟着阴魂不散,吵嚷着说要让贝贝小姐回来,被我们的人围起来制住,也带回去了,先生放心吧,一切都顺利。” 这个细瘦的中年人我倒是认识,不就是在金玉里争夺邓先生的那件事情之中,跟耳钉的一个二爷爷争斗,结果被那个二爷爷给打败了的么!没被人流给踩死啊…… 我费劲的想了想,听说是……龚家一个很出名的养鬼师? “嗯。”龚育之头也没回,只微微一笑:“你看,孩子该管教的时候还得管教,女大不由爷,也真是操心。” “先生说的是。”那个中年人低头说道。 “这么说,龚贝贝跟我们在一起的这些个事情,你全知道?”我也就明白了:“你是在龚贝贝身上下了什么能监视我们的东西,还装出要限制龚贝贝的行动的样子,让龚贝贝以为自己是偷着跑出来的……” 当然了,龚家是一个养鬼师的名门望族,就算那天金玉里争夺邓先生的事情,是多么要紧,也不至于在家里留的人那么菜,连龚贝贝也打得过。 还有……那个龚贝贝偷买的闹鬼别墅……龚家人不可能不知道那个别墅的存在,却一直没能找到了那里去。 我早就知道龚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一直还以为是龚家的人娇宠龚贝贝,打算看在我是她朋友的份上,对她窝藏我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来,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 这样,从一无所知的龚贝贝那里得到了跟我有关的所有消息,现在,终于等到了所有棘手的竞争对手全部消失,就选了机会,来坐收渔翁之利了。 “为了区区的一个长生,连自己女儿也利用,”我盯着那个含笑的龚育之:“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老祖宗的遗训,身为后代,当然是要谨遵的了。” 龚育之还是个特别大气的模样:“看在贝贝跟你们的交情上,我也觍颜算是你们的长辈,教给你们一个人生忠告,那就是,对谁,也别那么轻易的掉以轻心,不然吃亏上当的,还是你们自己。” “确实,有的话,就算心里明白,也不如实践出真知。”程恪一双澄澈的桃花大眼望向了龚育之:“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借着龚贝贝盯上我们的?” “这个么,得让我好好想想……”龚育之抬起头来,他身后的那个那个中年人倒是说道:“是打黑霸帮的大哥找到了咱们,说是听说玉宁的养鬼师里,咱们家最出名,让咱们给他的儿子萧虎报仇开始。” 黑霸帮…… 对了自打上次那件跟萧虎有关的事情发生了之后,黑霸帮就一直没有再在我们的生活之中出现过。 原来他们觉得萧虎是我害死的,要来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啊,对, ”龚育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么回事!打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就对你们有兴趣了,何况,你们也开始因为打败了魏浅承,从重梨那里救出了众多养鬼师而大大的出了名,再后来,贝贝的那个酒会上,更是确定了,长生确实就是在你们身上,所以,贝贝跟你们的交往,我们当然也是很在意的。” 说着,龚育之露出一个伤脑筋的模样来:“还有啊,你说你们那个危机重重的样子,贝贝跟着你们,是冒险,不跟着你们,我们又会断了线索,所以一直派了人跟在你们后面,也挺累的。” “这么说来,也真是辛苦你了。”我环顾四周,说道:“我说谁们家能这么财大气粗,使用了这么多的名贵道具啊,想想也是,从龚贝贝的出手,我也应该看出来,舍龚家其谁。” “过奖啦,”龚育之的笑容还在,眼神却已经开始冷下来了:“不过嘛, 我还是希望,我们龚家的名声,不在于财富,而是作为养鬼师来说的强大,你明白吧?” “谁不想强大……”我接口说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就算你们能利用龚贝贝的眼睛,可也不应该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对于这个地方,龚贝贝根本就一无所知。到了现在,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这个地方,是谁告诉给你们的?” “消息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龚育之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就好,现在,你们可以把长生拿出来了。”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跟管过路人借个火差不多! 程恪薄唇一勾:“勇气可嘉,可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哦?”龚育之忽然大笑了起来:“难不成你以为,你们还能从这里给走出去么?” 龚育之身后的中年人也随声附和着跟着笑了两声以示赞同。 简直了…… 我将那个大盘子包裹好了的长生紧紧的护在了胸前,转头望向了程恪,只见一道凌厉的阴气散出来,程恪的刘海已经被那阴气掀了起来,柔软的头发飘扬了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一双桃花大眼是个没人能企及的自信:“就凭你,想要困住我们么?” “这真是……”龚育之又跟刚才一样,伤脑筋的摇摇头:“本来打算看在了贝贝的面子上,不跟你们太为难的,既然如此,也别怪伯父对小辈们,出手没个轻重了……” 话音没落,那数不清的蝙蝠忽然像是一大群炸了窝的马蜂,伸展开来了乌黑的翅膀,不要命的就往我身边的结界里面闯! “滋滋……”一阵被烧灼了似的声音从结界的边缘发了出来,黑色的蝙蝠前仆后继的落在地面那些个白色肉身太岁上面,黑白相间的扑了一层,不被结界弄死,也要摔死,不摔死,也要被毒死。 但就算是这个样子,那些个蝙蝠像是遵循着什么信仰一样,还是头也不回的撞过来,发动自杀式袭击的找死。 找死……其实,我自从跟长生扯上了关系之后,我所做的很多事情,也跟找死差不多吧。 彼此彼此,都是飞蛾扑火的同类。 而眼看着,那个小铁环架构出来的结界虽然是很坚固,可到底也经受不住那些个蝙蝠数量多,莹莹蓝光上面,已经开始出现了细小的裂缝。 要被蝙蝠压坏了么…… 程恪哪里能容忍蝙蝠将我给怎么样了,早抬手攻了过去,阴气缭绕,穿插进了蝙蝠与蝙蝠之中的空隙之中,青白色的光芒一闪,只见那些个蝙蝠便一下子被炸的四散,像是在半空开了一道蝙蝠组成的焰火。 别说,还真的挺别致的,且看且珍惜,估计着,一辈子也看见不到几次。 蝙蝠是被那一道光芒给炸开了,但是龚育之根本也没有给程恪留什么喘息的机会,那些个蝙蝠后面,出现了很多的黑沙子。 这道具一种接着一种,龚家果然是真真正正的财大气粗啊…… 而看见了那一道黑沙子,连淡定惯了的程恪脸色也不好看了:“粹阴沙……” 这个时候,他没法子给我科普,我也只好脑补了,估计着,又是个什么经过奇特试炼,所以非常难缠的昂贵东西吧…… 果然,那些个黑沙子像是一团子沙尘暴,密密麻麻的冲着我们就过来了。 “就看看,是这个璀阴沙厉害,还是你的结界厉害……”龚育之看热闹似的说道:“这个东西,专破结界。” 难怪呢…… 果然,那些个黑沙子一冲过来,已经被黑蝙蝠撞出了裂缝来的那细小空隙,立刻挤进了黑沙子来。 “咔咔……”那结界支撑了到了最后,果然还是整个的碎裂开了。 而且,粉碎的像是玻璃碴子一样,却没能落下来,只是在头顶直接冰雪般的消融了。 就在结界消失的那一瞬间,程恪那颀长的身形挡在了我前面,我听到了那些个残碎的声音像是带着火车一样的轰鸣声从我耳边穿行而过,却没有一粒能打在了我身上。 “程恪……” 他,会痛么? “没事,我在。” “你们倒是挺坚决的。”龚育之像是早就胜券在握了,一点也没有拿着我们的抵抗当回事,而那个中年人倒是有点着急了,在一旁低低的说道:“先生,咱们答应了人家,要速战速决,您看现在要不……” “哎呀,还真是,这么多年,也没有亲自来做买卖,差点连规矩也忘了。”龚育之点了点头,意犹未尽的说道:“是了,看着你们,也不可能将长生给拱手送人了,那我们只好自己动手来抢了。” 说着,抬起了戴着名贵腕表的手跟那个中年男人摇了摇,中年男人会意,当即就弯下了身子来,要将手里一个什么东西给放到了地上去。 程恪眼疾手快,一把将我给背在了背上,像是一道锋锐的利箭一样,冲着那个中年男人就过去了,因为太快,我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听一声闷响之下,那个中年男人瘦削的身体整个倒仰了过去,飞出去了老远。 而他手里的那个东西亮了一瞬,又灭了。 龚育之见状,自然也沉下了脸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不也是不知轻重,自寻死路么!”程恪阴测测的说了这么一句,奔着龚育之也过去了,龚育之就算自称是多年没做买卖,可是那身形依然是十分矫健的,一个侧翻就躲过去了,带了点遗憾摇摇头:“既然这样,那我也就没法子再顾着贝贝的面子了……” “一开始到现在,你顾过么!” 风声凌厉呼啸而过,在我身边穿行过去,我怕给程恪添麻烦,趴在了他背上跟个蜗牛壳一样一动不敢动,但是眼看着跟龚育之凑近了,也还是立即甩了自己的血上去了:“龚伯伯,咱们别闹僵了,贝贝的婚礼,我还打算着参加呢!” “那就祝愿你们,能活到了贝贝结婚的那一天!” 龚育之连赤血咒也能闪避过去,虽然也有一星半点的血溅在了他的脸上,可是他还是能扛得住:“不过,就算她结婚,也绝对不可能跟你们那个什么所谓的罗蔚蓝结婚。” 果然能看出来是个恶老丈人啊…… “陆荞,别乱动!”程恪低低的说了这么一句,抬手冲过去又跟龚育之给杠上了:“跟你们做了这个买卖的,到底是谁?” “你生前做过养鬼师,应该就知道,做买卖泄露了主顾的名讳,那个大忌,”龚育之微微一笑:“难不成死过一次,规矩也忘了?” 程恪刚要开口,忽然我觉得身后像是袭来了一阵风,我赶忙回过了头去,只见一个黏糊糊的怪东西忽然对着我们扑过来了,而那个刚才被程恪给掀翻在地的瘦削中年人正说道:“还认识这个东西么!” 怎么不认识!这不是在惠人旅馆之中,从那个大槐树里面逃出去的那个蟾蜍蛊么!那个旅馆的养鬼师死了一个七七八八,连惠人旅馆自己也给不复存在了,这个玩意儿,倒是能一直活到了今天,又被他们家给抓到了! “程恪,后面有东西,你不要在意,专心致志对付那个龚伯父,后面的,我来!” 这要是让程恪在这个时候分了神,可是大大的不好。 “小心点!” 程恪,终于能信任我了啊? 我只是转了身,直接从程恪的身上跳了下来,将手上残留的血全甩在了蟾蜍蛊上面:“我说,不记得你的救命恩人了?你想想,那天要不是我,你你能跑出去,活到现在么?” 这种五毒蛊一经炼化,是能通人性的,其实当时蟾蜍蛊逃走,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可是我这么一说,那个蟾蜍蛊顿时也愣了一下子,像是回忆了回忆。 还真是够有良心的啊,就在这么一瞬的失神里,它没能躲开看我的血,兜头被我的血这么一淋,生生的就烧上了! “嗷呜……”蟾蜍蛊发出了一个人不像是人,蟾蜍不像是蟾蜍的声音,加上它的皮肤本来就是光裸的,不跟动物一样带着能保护自己的皮毛, 被伤的尤其厉害,我的血甚至将它的皮肤烧出来了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好惨好惨,看着都疼! 而程恪这里,也将那龚育之给打的退了好几步。 第一次,跟程恪背靠着背一起面对找上门来的麻烦,这种肩并肩的感觉,真好…… “你们这是打算拼到了最后么?”龚育之从后面叹了口气,隔着我们,跟那个瘦削的中年人说道:“时候差不多, 他们也累了,来吧。” 来?听着这个意思,像是要出杀手锏啊…… 果然,那个瘦削的中年人会意,忽然跟投降一样,将手给举起来了。 闹哪样儿? 而龚育之的手也跟着一起举了起来,像是要隔着我们来个广场舞,先摆好了pose一样。 程恪拧了眉头,手上用了劲儿,先将我给推开了。 就在我抱着长生,还不明所以的时候,整个人就被推出去了老远, 而与此同时,一道光从中年人那里,一直连到了龚育之那里去,直接要从程恪身上贯穿了过去! 程恪身子一侧闪避过去了,但是马上,第二道光立时又从另一边过来了,程恪这次躲的就有点勉为其难了,紧接着,第三道光也跟着过来了,这一道光,眼看着就要真的从程恪身上给穿过去了! 我心里一提就要过去想法子,现如今,是他们两个人联手的话,冲倒了一个就可以了! 对了,瘦削的中年男人,肯定比龚贝贝她爸爸相对来说好对付一点! 但是正在我卯足了劲头儿要冲过去的这个时候,一个黑魆魆的人影不知道从哪里给窜了出来,先我一步,一下子就将那个瘦削的中年男人给冲倒了。 中年男人这么一倒,那几道光线立刻就倾斜了过去,程恪刚好就躲过去了。 “那是谁!”龚育之的声音立时带了点怒意,厉声说道:“给我抓住那个捣乱的人!” 瘦削的中年男人早反应过来了,冲着那个黑魆魆的影子一抓,出手算得上是飞快,但那个黑魆魆的影子比他更快,倒是一把扼住了他的手腕,往后一拖,那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便立时被丢进了深深的甬道之中。 “啊……”里面传来了一声惨叫。 对了,那个甬道里面,还有肉身太岁的白雾呢…… 不用说,这个黑魆魆的身影,正是刚才那个变成了老太太的菖蒲。 因为程恪遇上了难以化解的危险,才能逼着她从黑暗的角落之中出来吧。 “哦……”龚育之看出来了那个黑魆魆的人影来者不善,也拧起了眉头来:‘怎么,原来还带了帮手啊……“ 程恪却早就回过头去望着我,一双桃花大眼凛冽:“那个人,就是你刚才碰上了的那个人?” 我扯了扯嘴角:“这个么……其实我刚才也没看清楚……” 嘴里说着,眼睛已经瞟过去了,她这次真的要跟程恪见面了吧…… 程恪早看出了我在撒谎,索性也不肯再问我了,倒是张口跟老太太说道:“听陆荞说,你救过她好几次,不管你是谁,谢谢你。” 那个黑魆魆的人影听了这个话,微微的颤了一下。 龚育之定定的望着老太太,眼里露出来了一个狐疑的神色:“怎么,你们不认识?” 老太太自然没有回答,只是低下了身子,冲着那个龚育之冲了过去,压低了的怪声音:“离开这个地方,长生不是属于你们的……” 但是正在那个老太太要冲到了龚育之前面的时候,忽然她脚底下一松,踩着的地方瞬时塌陷了下去,露出了一个洞口,整个人险险的要掉进了洞口里面去! 但是老太太身子一转,借力踩在了另一边,没有落下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洞口里面伸出来了几根绿生生的枝条,一下子将老太太的脚腕子缠住了,重重的就要往下面拖过去! 我后背一凉,那个绿色的枝条,我见过啊! 而那个龚育之又露出了扫兴的模样来:“哎呀,到底信不过我们龚家,亲自出手了么?” 毫无疑问,龚家的“主顾”,现身了。 第365章:合二为一 我转头看了程恪一眼,程恪对那种榕树的枝条比我熟。 是菖蒲。 难怪呢!这个地方,她作为杨家的一个先祖,当然知道! 这一次那些个能伤人的东西全动不了程恪,自然也是她跟龚育之等人安排的了。 而龚育之的这个生意,一方面能完成了黑霸帮的嘱托,一方面又跟菖蒲达成了协议,更能有希望得到了长生,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那一阵躲在别墅里的时候,菖蒲也在盯着我们,自然也就看穿了龚家人的企图了。 既然怀着同一个目标,自然是可以齐头并进的合作了。 而菖蒲早就得到了长生的能力,这一次,她的目标,就是那个鬼魅般的另一个自己! 那个年轻貌美的菖蒲,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可还记得,她听着我提起了分魂之后那个紧张的模样,难不成,她是要彻底的灭了分魂么? 龚育之见状,觉得既然不关自己的事情,索性也就撒手不管了,倒是跟那个才从地上爬起来的瘦削中年人点了点头,那中年人会意,一见那个黑魆魆的人影被制住了,就立刻转换了目标,重新来抢我手里的长生。 小铁环感应到了,拉着我就跑,我被小铁环拖了又拽,连滚带爬的倒是一路往甬道边缘躲。 龚育之和中年人早看穿了我的路线, 自然急急忙忙的就要赶过来,可是程恪哪里容得他们过来,抬起手一撩,那青白色的火焰先拦在了他们两个人的面前。 龚育之眉头一拧:“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了我们么!” 说着,抬手要从那火焰里面破出来,但是就在龚育之一抬手的时候,忽然那青白色的火焰下面,倏然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的黑沙子来! 是他们自己刚才对着我投出来的粹阴沙! 那些个沙子跟沙尘暴一样,一下子将他们给围住了。 程恪这是来了一个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啊! 趁着他们被自己的黑沙子给包围住了,程恪先迅捷的冲着我过来了,一脚将甬路的墙壁给踹了一下,那本来被重重灰土掩埋着的墙壁带着抖擞的烟尘,一下子就开了。 原来,小铁环指引的地方,还有一扇门! 先祖的意思,应该是让我带着长生先躲起来。 我侧头望着程恪:“你对这里,倒是挺熟悉的?” “好像是来过,但是不确定。”程恪没有看我,只是将我往里面一推:“这个门有杨家的封印,你从里面关上,没有杨家人的血就开不开,躲在里面,我马上回来。” 说着,颀长的身形潇洒的一转就要出去,我抬手将程恪的手腕给抓住了:“等一下。” 程恪回头望着我,桃花大眼灿若星辰:“怎么?” “你这一去,”我望着他:“ 为着什么?” 程恪怔了一下子,抿了抿薄唇,掉了头没看我:“当然是,将那两个捣乱的赶走了,重新封印长生了。” “你说实话,”我盯着程恪:“分魂的事情,你知道了是不是?” 程恪微微怔了怔,望着我:“你又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全知道了,”我叹了口气:“你知道那个黑斗篷底下的是谁,对不对?” 片刻,程恪才郑重的说道:“是。” “那就好……”我松开了程恪的手,说道:“你去吧,但是,我想多说一句,那就是,在她面前,你就继续假装不知道她是谁吧!她……不想让你知道。” “我明白。”程恪脸上还是平板板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是啊,他明白,对那些个事情,他总比我明白。 “去吧。”我推了他一把,嘴角扯了扯:“剩下的,你怎么做,我全不管。” 程恪转过身子,微微点了点头,低低的说了一句:“谢谢。” 谢谢……我自嘲的想着,这两个字,还真是有分量。 抿了抿嘴,看着那扇门在我眼前关上了,整个屋子立刻就被黑暗给笼罩上来了,尘土的味道扑鼻,刺的我打了两个结结实实的喷嚏。 擦了擦鼻子,重新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盘子里面的长生还在里面发着盈盈的光。 叹口气坐下来,很魏浅承说的一样,程恪是个善良的人。 抱着盘子,闭上眼睛,用跟程恪身上的阴阳御鬼之术看那个祠堂里面发生的事情。 还好,程恪没有将阴阳御鬼之术给暂停了。 那个洞穴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灰,披着黑魆魆斗篷的那个人正在奋力的要挣脱那个榕树的藤蔓,但是那个藤蔓比我上次看见的要更强化了许多,黑斗篷砍断了,又会被更多的给缠绕上来。 程恪目不斜视的过去了,劈手将那些个藤蔓全斩开了,接着,以那个藤蔓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将那个披着斗篷的人给拉出来了。 好快……像只是眨眼的功夫。 那个披着黑斗篷的显然是怔住了,但是程恪只是跟拎塑料袋一样的将她给拎了出来,往里面一推,沉沉的说道:“躲起来。” 那个披着黑斗篷的人转脸像是望着程恪,身子不住的颤。 程恪跟护着我一眼,将她护在了身后:“快点。” 好熟悉的感觉,好像百十年前,就看过这一幕一样。 “程恪。”一个曼妙好听的声音终于是响起来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得到身体的美貌菖蒲出现了。 在这个昏暗的地方,她像是自带着女神的光环,能将这里照的蓬荜生辉。 龚育之望着菖蒲,眯起眼睛:“不是说,你不打算现身么?” “现在,由不得我了。”菖蒲答了这么一句,转眼望着程恪:“程恪, 将你身后的人还给我。” “还?”程恪一双桃花大眼沉下来,声音凛冽:“这么说,她是你的?” 那个披着黑斗篷的身影僵在了程恪的身后,一动也没能动。 “这话是个什么意思,程恪,你是不是想起了一些个事情了?”菖蒲一步一步迈着曼妙的脚步走过来,望向了程恪:“你死之前的事情。” 程恪的眼睛十分清明:“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帮她?”菖蒲有点沉不住气了:“你不该认识她吧?” “我是不认识。”程恪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她救过陆荞,投桃报李也好,人情要还。” “人情要还?”菖蒲咬了咬牙,说道:“你跟我的人情,又要怎么算?” “一笔死账,算不清楚,就不算了。”程恪望着菖蒲:“我想让她走。” 菖蒲唇角一勾:“要不然,我告诉你她是谁?这样的话,你就可以知道她跟咱们之间的死账,到底有个什么关系。” “这个人的事情,我没兴趣。”程恪跟答应我的一样,坚持着就是不肯替那一码事。 我心里明白,程恪这样的态度,正是说明他想起来了。 “你……” 而龚育之则也说道:“这件事情,我们也没有兴趣,我们感兴趣的,还是长生,你们的账慢慢算,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说着,和那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消失在了程恪的视野之内。 菖蒲的脸色很不好看,而黑斗篷则像是脚上生根,打刚才到现在,一直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 看来,龚育之这次过来,是菖蒲想引出黑斗篷的手段,只要长生被我和程恪封印了,也就没有黑斗篷什么事了,她估计会眼不见为净躲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 于菖蒲来说,这里,是引出了黑斗篷最后的机会。 她到底……想对黑斗篷做什么? “菖蒲,你想要的一切,全得到了,”程恪沉沉的说道:“我们也不预备毁灭长生,你可以永远活下去,还想要什么?” “你知道,我想要你!”菖蒲望着程恪,有些失控似的大声说道:“你明明知道的!咱们为什么不能回到从前?是因为我缺失了一些个东西么?如果你在意的是我缺失的那些个东西,那我就将那些个东西重新拿回来,咱们就可以跟以前一模一样了!” 菖蒲是想着找到了分魂,重新跟分魂合二为一,变回来以前的那个样子? 好一个跟以前一模一样! “不管怎么样,事情发生过,就不可能回到从前。”就算菖蒲声嘶力竭,情深意切,程恪也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说道:“我跟你说过。” 这话一出口,菖蒲脸色大变不说,那个黑斗篷也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忽然一折身,迅捷的就从程恪身后跑走了。 菖蒲自然看见了,美目露出了一个凶光,望着那个黑斗篷,也要追上去。 程恪却将她给拦住了:“让她走。” 菖蒲的眼光又是不甘又是决绝:“不行!” 说着,甚至为了那个黑斗篷,抬手冲着程恪攻了过去。 她这是第一次,要跟程恪动手吧? “菖蒲,你不要执迷不悟!” “我不懂什么叫执迷不悟,我只知道,我失去的东西,就要一样一样全拿回来,属于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说着,菖蒲趁着一个间隙一扬手,忽然那些个绿色的藤蔓在缝隙之中穿了出来,奔着那个黑斗篷就追了过去。 破风声凌厉,在半空穿行而过,黑斗篷也很快,但是终究没能比过那些个利箭一样的藤蔓,被拦腰给缠上了! 程恪自然也看见了,转脸望向了菖蒲:“你非得这么做?”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当然要把握住了,”菖蒲说到了这里,一双美目灼人的望着程恪:“程恪,你不会骗人,我看出来了,你早就想起来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了,是不是?我们,是同一个人!只要重新将分魂给合二为一,那我们就还是以前的菖蒲!” “就算是以前的菖蒲,也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她现在显然不想跟你合二为一。” 程恪望向了菖蒲:“放弃从前,那么难么!” “对,是很难!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放弃!咱们有许多约定,你根本还没有践行!”菖蒲的纤纤玉指抓住了程恪修长的手臂:“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的!” “约定确实有,”程恪面无表情将菖蒲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拿了下来:“可毁约的人是你,不是我。” “程恪!”菖蒲是个百口莫辩的委屈模样,而在这个时候, 忽然一个剧烈的门响出现在了我的耳边,而手腕上又有了牵扯我的力量。 从阴阳御鬼之术里面清醒了过来,我回过头,看见了眼前的门正在被人狠狠的撞击着,但是因为门口的封印,撞门的人费尽周折,也没能得逞。 是龚育之和那个中年男人么…… 第366章:先祖显灵 钻石满5100加更两更合更 龚家人……没事,他们进不来。 无视了耳边的噪音,继续一门心思去看程恪他们。 程恪现在已经将菖蒲紧紧抓在了他胳膊上的手给甩开了,转头望着的,是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 那个穿黑色斗篷的人不知所措,战战兢兢,像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天会落到了这一个田地。 程恪只是转了身,一步一步冲着她走,根本无视那个明艳的菖蒲在自己身后说了什么。 他伸了手,将她拉了起来,那个戴着菖蒲花戒指的枯干的手在瑟瑟发抖。 也许是她曾经在我身上附着过的原因,忽然我心里,也涌上来一阵悲苦。 一种眼睁睁看见在意的东西跟自己擦肩而过,而自己别无办法的悲苦。 她跟程恪之间的往昔很美,让人羡慕的美。 “嗤……”绿色的藤蔓不知被程恪使了什么手段,飞快的干枯了下来,零零散散的堆在了那个黑斗篷的脚下去了。 “你走吧。”程恪松开了她的手,淡淡然的说道:“我替你挡住她,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是你的自由。”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身上微微的颤栗了起来,她显然很想跟程恪说话,可却像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菖蒲从后面赶上了,沉下了声音:“程恪,值得么?” “这话,我倒是想替她问你。”程恪说道:“你没有资格来决定她的事情。” 菖蒲美艳的脸上像是瘦脸针打多了似的,显得十分不自然,她牵了牵嘴角,忽然大声说道:“龚先生,如果你们肯过来接着帮我这个忙的话,那道有封印的门,我可以打开。” 我心里一沉,是啊,菖蒲她,也是杨家人! 果然,她这话一开口,我耳边那剧烈的撞击声便消失了。 我赶紧睁开了眼睛来。 接着,门外传来了龚育之的声音:“我说怎么这个封印连我的也打不开,感情是你们杨家的血封印着的,那就没法子了,那就再帮你一个忙好了。” 说着,我能从门缝里面看到了两个身影从那个门缝之中,一闪而过。 穿着黑斗篷的人我记得是非常厉害的,甚至在西宋大墓之中,连魏浅承也能抵抗的住,但是现在跟那个得到长生的菖蒲之间, 似乎强弱高下立现。 对了……还是那句老话,能打败自己的,永远只有自己。 自己的缺点,自己的软肋,只有自己最清楚。 难怪…… 闭上眼睛感应程恪,只见龚育之果然已经带着自己的跟班儿来到了程恪他们的面前,还是笑容可掬的说道:“孤掌难鸣,现在三对二,恐怕你要吃亏,平时透过贝贝来观察你,觉得你也应该是个聪明人,可是现如今你这个样子,可谈不上聪明,对着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真的至于这么舍生忘死?” 程恪没答话,护着穿黑斗篷那个人的姿势却没有变。 龚育之看在眼里,继续说道:“就算你高风亮节也好,可是你就不想想,那个陆荞不才是你真正的主人么!现在在这里保护另一个人,让她怎么想?” 姜还是老的辣啊,字里行间,不着痕迹的倒是在挑动程恪的情绪。 可程恪其实比他经历的还要多,这点子挑拨根本也不至于能够看在了眼里去,只是跟身后那个披着黑斗篷的人说道:“不是跟你说了,自己的路自己选么,你还等什么?” 言下之意,是让披着黑斗篷的人快走啊…… 但是我明白,真要是想着让披着黑斗篷的人顺着自己的心意选,只怕她选择的,也是要留在了程恪的身边吧。 那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没有再犹豫,身子微微一矮,像是下定了决心,忽然将手举起来,手心里面伸出来了一道红线,她将那红线往墙壁上一丢,看似柔软的红线便立刻被深深的锲入了墙壁之中,她那矮小的身板纵身一跃,便顺着那个红线跳起来,居然从龚育之和那个跟班儿的头顶上越过去了! “她会顺着甬路跑!”菖蒲自然能猜出来她是个什么打算,立刻厉声说道:“她也会害怕那个毒物,你们追到了甬路尽头,堵住她!还有什么能拦住她的,只管使出来,我敢保证,这个买卖,你们亏不了!” 龚育之的性格从龚贝贝的出手也能看出来,一定豪爽的很,他没有多说什么,就带着那个跟班儿给追过来了。 程恪见状,自然是要随上去帮着黑斗篷解围的,可是却被菖蒲给缠住了:“程恪,你别忘了,这里还有我。” 程恪望向了菖蒲,菖蒲那张绝美的脸上是个非常坚持的表情,显然要跟程恪杠上了。 我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甬路么……这么说,会从我眼前的这个门口经过。 可是过了这个门口不远,前面就全都是白雾了,虽然之前看见她潜入进去过,估计也是强忍着的吧。 所以她就算是想走,也绝对是走不脱的,更何况,后面还有龚家的两个人穷追不舍断后路。 我站起身来,可是小铁环不依,光芒莹然,那股子力道硬要拉着我坐下。 不想我来冒险来管这件对长生来说是闲事的事情? “先祖有灵,我知道现在我的责任是保护长生的安全,可是咱们家的祖训,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作为菖蒲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我不敢说,但是分魂之后,她救了我好几次,就连进入到了这里,戴上了小铁环,也是因为她的指引。 如果现在不帮她一把,不仅我心里会不安,先祖们一直恩怨分明的做派名声,想必也会受到损害。所以……” 我郑重其事的对着小铁环说道:“我想开门拉她一把。” 小铁环的光闪耀的刺眼,像是先祖们的灵,也因为这件事情,起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但是不大一会儿,那个光芒消失了,力道也没有了。 同意了? 我心里明白,就站起身来,守在了那个门口上。 那个门口只有非常细小的一条缝,但是也看得出来,一道身影越来越近! 我用刚才就放了血的手,按在了门上,“吱……”门开了一条缝隙。 从门缝里面,看见那个瘦小的身影迅捷的赶了过来,龚家的两个人紧随其后。 眼看着,过来了! 就是现在!我豁然将门给打开了。 那个披着黑斗篷的身影见我拉开门,倒是给愣了,声音也顾不上往下压,就大声说道:关上!不然的话,长生就……” 而龚育之则是个十分惊喜的表情:“开的好,这下子,咱们也不用等着那个女人来了……” 说着,两个人倒是将注意力全放在了我这里跑了过来,连黑斗篷也顾不上抓了。 说时迟那时快,我脸上还是个微笑着的模样,一伸手却先将那个黑斗篷给拖过来,接着,一张嘴,满口的赤血咒被我给喷了出去!” 龚育之本来冲在前面,险险的就要抓住我了,可是偏偏那个跟班儿是个赤胆忠心的,看得出来我要用赤血咒伤了自己的家的主人,居然纵身一跃,挡在了龚育之前面,自己将那赤血咒给结结实实的承受住了! 龚育之被他给一挡,自然也就冲不过来了,趁这个功夫,我手上一用力就将黑斗篷那轻若鸿毛的瘦小身体给拖进了屋子里面,抬手干脆利落的将门给关上了。 龚育之这才反应过来,大吼了一声:“蠢材!” 也不顾那个被赤血咒烧的跟刚出锅馒头似的,浑身冒白气的中年人,纵身扑了过来。 “嗤……”小铁环一道光芒滚了过去,结界生效,眼看着龚育之的手就要伸进来了,却被生生夹在了门口上。 “唔……”门口传来了一阵吃痛的闷哼声。 夹手了…… 我松了一口气,转头望着披着黑斗篷的那个人。 她定定的隔着那一层黑布望着我,声音有点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肯救我……” “这还有什么为什么的?”我眨了眨眼睛:“一码论一码,我不过是还个人情,反正举手之劳。” 这个“举手之劳”是吹牛,她一定也看出来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吹牛不用上税。 “你……”她望向了我手上的长生,环顾四周,说道:“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先祖领着我过来了。”我晃了晃手上的小铁环:“你可能不知道这个。” “能猜出来。”她苦笑了一声:“这一次,看来我并不该来。” “并没有,骨殖蜘蛛那里你帮上了很大的忙,”我望着她,说道:“不过,要说为着你自己,你还真的不该来,这一次,本来也是因为那个菖蒲,想要将你给引过来,重新跟你合二为一。” “她说是想要变回来了以前的那个菖蒲。”披着黑斗篷的人接着说道:“可是就算她变回去,很多事情也没法子变回去了。” 这话听了很多次,是啊,时过境迁,谁也不会永远等着谁。 “重新合二为一的话,你也就不用窝在了这里了,”我小心翼翼的说道:“你抛弃的那些个东西,其实有很多是你非常在意的,而她既然已经得到了长生,其实……” “那些东西丢掉了,就不想捡回来了。”披着黑斗篷的人像是压抑着某种激动的情绪,说道:“我既然做出了分魂的决定,就绝对不会重新合二为一,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子,不要,就是不要了。”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所以只好收了声。 而那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忽然脚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张口一咳嗽,像是挺痛苦的。 我立刻就想起来,她为了躲避程恪钻进去了甬路尽头的白雾之中,一定是中毒了! 我还以为她不怕呢! 赶紧将她笼罩头脸的黑斗篷给掀开了:“你没事吧!” 她的脸从黑斗篷下面露出来,本来就是衰老的模样,现在,更是脸色灰败,虚弱的了不得,一张嘴微微张着,唇角浸了血。 我心头一跳,反应过来,忙将她刚才给我的那个小竹筒给取出来了:“这个既然是解毒的,那肯定对你也管用,抹上……抹在了哪里?” “毒气进了体内,抹了也没用,”她伸出戴着菖蒲花的那只手将我的手推开了:“这个竹筒,你留着吧……” “你的身体……”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分魂之后,明明都把身体埋葬了,还能……” “还能跟一个人一样?”她苦笑一下:“跟你说过,我是活死人……我魂魄不全,想要在人间找到了依托,自然是要牺牲一些东西的。” 她说了一些专业术语,对我来说实在太高深莫测了,弄的我也听不明白,大概意思就是,这个身体跟凡人一样,会衰败,会受到外界的伤害,但是不会死。 像是做出了某种巨大的牺牲才得到的。 “一切,都是为了程恪和长生吧?”我叹了口气:“这些年……” “这些年,也许算得上是个报应。”她唇角一扯:“人做了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来的。” 她像是不大愿意再接着说下去,只是转头望着我:“你能不能用阴阳御鬼之术,看看程恪现在怎么样了?” 我忙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感应了起来,只见程恪和那个美艳的菖蒲,还纠缠在了一起。 程恪下手,一点也没有留情,菖蒲一双美目已经是个要流下眼泪来的样子了:“程恪,你没有觉得对不起我么?我想要的,都是我应得的!” 而程恪却根本没有回答菖蒲,只想着将菖蒲甩开了好追过来。 结果,他越是这个样子,菖蒲越是不甘心,两个人更是一个棋逢对手,互相牵制,谁也没法过来。 我是不想看下去了,就睁开了眼睛,对黑斗篷说道:“他们两个势均力敌,可能还得打一会儿,你……你就先跟我在一起躲一下吧,反正你也知道,只要不是咱们杨家的人,就永远也过不去那个封印。” “咱们杨家……”黑斗篷那张枯萎了的脸泛出了一丝笑容:“大概你是世上唯一一个能认我当杨家人的了。” “不管认不认,血浓于水。”我说道:“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外姓人,也不能自称杨家的,这都是些个无所谓的事情。” “在以前,可不能算是无所谓。”黑斗篷出了一口气,道:“全变了。” 这句话,带了点凄然。 是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了这么久,个中孤单,也可想而知。 我想不出该怎么说,就只好不咸不淡的说道:“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吧……” 自己也觉得,是个废话。 “选了,就一直走下去。” 是啊,有的路口,走了就没法子回头。 一阵沉默,夹杂着龚育之和跟班儿试图破开门的声音。 我从来没想到过,会跟一个菖蒲这样面对面坐着,不知为什么,有点……尴尬。 “对了,你之前还是很好奇为什么当初我要选择分魂是不是?”披着黑斗篷的人有点自嘲的笑了,打破了那个尴尬的沉默:“既然到了这个时候,那……我告诉你。” 说着,那干枯的手放在了我的手背上。 这样,好么? 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沉浸到了她的记忆之中。 天气真好,菖蒲坐在了荷塘旁边的围栏上,微微眯着那美丽的眼睛,看湛蓝天空上漂浮过了一朵又一朵云彩,有荷花的气息飘散过来,像是个初夏。 “菖蒲。”那个伶俐的小姑娘从回廊后面出现了。 是芙蓉啊。 “嗯?”菖蒲回头看着芙蓉:“给程恪送去的东西他看了么?说什么?” “他……”芙蓉拧起了一对清秀的眉毛:“他说放下吧,但是根本没动,像是根本对那个没兴趣。” 菖蒲抬起眼帘来:“你说了那双鞋是我亲手做的了么?” “说了,”芙蓉小心翼翼的说道:“说的挺清楚的,是您做了几个昼夜才赶出来,给他跟着门主出去的时候穿,保平安的呢。” 菖蒲没说话,只是重新将眼光放到了水面上她自己的倒影上面来。 美人凌波而立,顾盼神飞,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看。 可是程恪,为什么变了? “这一阵子,程恪跟谁在一起交往的多?” “这个么……”芙蓉抓了抓后脖颈,偷偷觑了菖蒲的脸色一下,才说道:“也就是跟那个天天戴着面具的阿九走的近。” “阿九……”菖蒲记得她,她是从西川逃来的,恐怕还跟程恪的那个大哥有点关系。 “说起了那个阿九,就算在这个怪人云集的碧落门,那也是最怪的一个了吧。”芙蓉自顾自的用那脆甜的小嗓门说道:“天天戴着个面具,也不知道那个真正的模样为什么那么怕人看,不论丑俊,谁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她跟程恪说了什么,挑拨您跟程恪之间的关系吧?” 照着程恪的性格,不可能听风就是雨,没有证据的事情,他不会相信的,而自己也确定,并没有跟师父留下了什么能称之为证据的线索。 何况现如今,就连师父也…… “我瞧着,阿九一跟程恪在一起,精神就抖擞的了不得,您说,会不会那个阿九,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程恪有点什么想法吧?”芙蓉继续观察着菖蒲的表情,接着说道:“真要是这样,别再是她说了点诋毁您的七七八八,弄的程恪也对您有了什么误会,是不是?” 不至于的……照着程恪对自己的情分,这不至于的。 可菖蒲还是站了起来,往西边去了。 芙蓉见状,忙在三步开外的距离跟上去了:“您要去程恪那里?我看着也是!程恪那种相貌能力,世上也只有您能配得上,其他的,都是些个挑梁小丑,不,应该说是癞蛤蟆爬脚背,不咬人,膈应人!” 芙蓉这话,倒是让菖蒲想起来了,那天跟阿九说话, 阿九对自己,像是羡慕的了不得。 像是一个挺自卑的模样呢…… “别说程恪了,门主也是,跟您教给我的诗句一样,高处不胜寒,一般女人哪里能配得上!哎,难怪他们都只喜欢您呢!世上有那么好的两个男人,却只有您一个这么好的女子,被他们争抢着,也是应该,不喜欢您,还能喜欢谁。” 芙蓉用一个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全是您的才好呢。” 菖蒲没答话。 是啊,不仅程恪,魏浅承也确实对自己好到了极致。 两个人都是自己的,那该多好?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为什么不行?要说不行,也不过是一般女人不行,她是谁,她是菖蒲。 周旋其中,并不辛苦,反倒是游刃有余。 程恪爱她,魏浅承宠她,他们对自己,比对自己的命还要珍惜些。 自从逼迫她拿回长生的师父因为那个祸从天降的附身而消失了之后,她一身轻松,没有了那个枷锁,更是不想做出选择。 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可是说不出为什么,自从程恪的态度淡下来之后,她倒是开始觉得,一种从没感觉过的不习惯。 这个不习惯让她很不舒服,连魏浅承的殷勤,她也没了兴趣。 她是可以放弃这里的一切了,可是她不想放弃。 到了程恪住的地方, 她隔着那一道水晶帘子,看程恪立在了窗户前面的身影。 阳光洒在了程恪的头顶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好看的,像是一幅画一样。 菖蒲微微的看的有点发怔。 程恪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回过了头来看着她,本来平静的眉头,也微微的皱了起来:“有事?” 菖蒲撩开了帘子,道:“来见你,非得有事?” 程恪没答话,接着,菖蒲看到了那个桌子上的布包。 他连拆也没拆开。 菖蒲抿了抿樱唇,坐在了桌子前面,一双芊芊玉手有意无意的摆在了桌面上。 上面还有针刺过的痕迹。 那双玉手在程恪的眼睛里面闪了一瞬,他就没有继续看下去,只是将视线给转到了别处去,淡然的说道:“我的鞋子还够,穿不着,不用你做。” 程恪是穿着一双新鞋,可是那个新鞋的针脚粗大,看上去有点歪歪斜斜的,她有点难以想象,一直爱整洁爱仪态的程恪会穿上了那种鞋。 心里雪亮,做出个毫不在意的样子问道:“阿九做的?” 程恪迎向了她的目光,答得十分坦然:“是。” “那个阿九……”芙蓉像是听不下去了,赶过来插嘴,菖蒲却冲着芙蓉摆了摆手:“芙蓉,我中午要喝莲子羹,你去预备吧。” 芙蓉那张清秀的小脸满是不甘愿,但还是听令而行,掉头走了。 程恪还是对菖蒲兴致缺缺,转了身也要出去,菖蒲却站起来,忽然从后面抱住了程恪:“你这个样子,我会怕……” 因为是菖蒲的记忆,我第一次借光,感觉到了程恪那个单薄的后背,居然能给人带来温暖。 就这一点,菖蒲值得羡慕。 “别这样,魏浅承随时会出现。”程恪的声音还是沉沉的,沉的像是一潭死水:“他的脾气你知道。” “我对不起你母亲。”菖蒲忽然带了几分愧疚说道:“我答应她,要照顾你的!可是现在……” 听到了母亲两个字,程恪的身子显然僵了一下。 “程恪……”察觉到了这一点,菖蒲将脸埋在了程恪后背的衣料上,觉出了一阵和煦的阳光味道:“是我不好,我让她泉下有知,也不放心……” 没错,那次菖蒲是见过程恪母亲的灵魂。 依照程恪那个性格的话…… “没关系,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怪不到你头上,”程恪将菖蒲环在了自己腰上的手给拿下来了:“菖蒲,不要说这个了,我不要谁来照顾,你回去吧,魏浅承今天好像要回来,以后,你也别跟我走的这么近了。” 什么人……这话像是小刀子划在了菖蒲心上,锋锐的疼。 “为什么?”菖蒲立即说道:“为什么不能 跟你走的那么近?你跟我之间那些个曾经难道……” “算了,菖蒲,不要提了。”程恪淡淡的说道:“总而言之,关于长生,你怎么想,我就怎么做。” “我这次找你,不是为了长生!”菖蒲有点难以置信的望着程恪:“师父现在已经没了,不管我是不是取回长生,都已经不可能再回到潭深镇了!既然如此,我还取长生干什么?” “不取了?”程恪还是兴趣缺缺的样子:“那就和魏浅承好好的过日子,他跟我说了好几次,他想着要个孩子。” “程恪,话你说明白!”菖蒲的声音微微有点发颤,加上她顿时充上了水雾的迷蒙双眼,更是我见犹怜:“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要一起走……” “没有了长生这个因由,咱们已经不必一起走了。”程恪说道:“以前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不行,这种话,怎么可能是程恪说出口的! 她不信! “程恪!”她大声说道:“你不能走,你是我的!” “是你的什么?”程恪终于回过了头来:“我还有能为你所用的地方么?” 这话像是浇在了菖蒲头上的一盆冷水。 他知道了,果然,他知道了! 菖蒲立即抓住了程恪的手:“这其中,有误会!程恪,你不会信不过我!” “不论如何, 能帮你的,我就会做。”程恪继续说道:“可以了么?” “不……不是……” “咳咳……”魏浅承正从外面进来,那一双勾人心魄的妖艳丹凤眼只是在菖蒲拉住了程恪的手上停了一停,就立刻转到了别处去了,假装出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演技十分浮夸:“都在啊。” 说着,一只修长的手将两瓶子酒放在了桌子上:“桂花酒。” “不喝。”程恪干脆利落的说了这么两个字,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他今天心情不好?”魏浅承倒是完全不以为意,顺手拿了程恪的杯子来:“本来是想跟他喝的,既然他不喝,我们喝。” 菖蒲勉强笑一笑,半空之中的手也缩回来了:“也许, 他这一阵子太累了。” “是么,可最近碧落门并不忙。”魏浅承展颜一笑:“不打紧,回头我跟他说一说,要不让他陪陪你好了。” “陪陪我?”菖蒲的嘴角勉强是个笑容:“犯不着……” 魏浅承,好像从来没有对程恪设防过。 “没关系。”魏浅承一双丹凤眼望着菖蒲:“你想要什么,能给的,我一定全给。” 这话的意思是……菖蒲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魏浅承知道了什么? 第367章:两个面孔 “浅承,我知道你待我好……” “因为我想待你好,”魏浅承眯着丹凤眼说道:“你高兴,我就高兴。” 魏浅承就算看穿了她,也完全能接受,因为他不过是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而已。 她的心,他不在乎。 这是好是坏,菖蒲有点猜不出来。 “菖蒲……”正在这个时候,芙蓉忽然急匆匆的闯了进来,看见了魏浅承,像是吓了一条,当即就垂下头不支声了。 “什么事?”菖蒲看得出来,芙蓉似乎在害怕。 “那……那个……” 像是不能跟魏浅承说的私事。 魏浅承没说话,丹凤眼望着菖蒲:“去说吧,女人的话题,我也没有什么兴趣。” 菖蒲这才略略的点了点头,出去了,一双美目看向了芙蓉:“什么事?” 芙蓉压低了声音,说道:“不好了,刚刚听到了消息,有人看见了是您将您的师父带到了西川的榕树那里去,潭深镇里传遍了,说您杀了您的师父,就为了不想听令而行取长生,将逼迫您的师父给杀人灭口了。” 菖蒲的眉头皱起来。 “这还不算,”芙蓉吞了一下口水,接着说道:“您家里的人,在潭深镇也过的不大好,估计是被宗族施加了不小的压力,这才迫不得已来报信的,请您务必早点将长生给取回来,洗刷了这个冤屈。” 那件事情做的隐秘,而程恪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能说出去的,也就是那个会附身的人了。 是啊,长生的事情,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过去,她本来就是潭深镇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背上了那个叛族的名声,她是无所谓,但要是连累了家里的人…… 自己的优秀,反倒成了挂在头上的一柄利剑,她若平凡…… “您看,怎么办?”芙蓉小心翼翼的说道:“婚事……” “不要紧。”菖蒲淡然的说道:“我有法子。” 那个罗程守阴魂不散,非除掉不开。 这件事情不管从哪里,也没完!只是没想到,他倒是以攻为守,先出了手。 可是要怎么除掉?对了,拿长生做饵。 这件事情,还得去找程恪,因为魏浅承那边已经不用操心了。 她知道魏浅承什么都给的了。 “程恪去哪儿了?” “去阿九那了!” 菖蒲跟了过去,临了,回头看了一看魏浅承独自坐在了桌子前面,自斟自饮的模样。 他好像是孤单惯了。 惯了就好。 顺着碧落门的鹅卵石路往里走,绕过了花木扶疏的园子,阿九地位不算高,只是住在碧落门里最难找的小院子里面。 开了门,程恪却并不在。 只有阿九一个人托了腮在木槿树下发呆,木槿花的花瓣落在了她的头上,她也像是没有知觉。 她看见了菖蒲,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为什么,像是有点警觉:“菖蒲……” “我是来找程恪的,”菖蒲说道:“怎么,他不在?” “刚走。” “这一阵子他常来?”菖蒲的声音故作轻松,却急不可耐的想知道答案。 阿九点了点头,嗫嚅的跟心里有鬼似的,说道:“偶尔会来。” 就算隔着那个面具,也不知道为什么,菖蒲就能看出来,她微微的在高兴,也在微微的心虚。 她有个什么资格在我菖蒲面前心虚! “我说你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芙蓉像是听不过去了,一根指头险险要戳在了阿九的面具上:“整天神神秘秘的装什么蒜?程恪是菖蒲的,你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这个样子,拿什么跟菖蒲比?你照过镜子么?要是没照过,我可以借给你一把好好看看。” 阿九那个微微的高兴一下子就消失了。 “芙蓉,没分寸。”菖蒲适时的让芙蓉收了声,转脸对着阿九微笑着说道:“这一阵子,程恪跟你提起过我么?” 阿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说的不多。” “我跟程恪之间,有些个误会没解开,”菖蒲说道:“你能不能帮帮忙?我知道你跟程恪之间的交情,你也不想程恪伤心,是不是?” 阿九一怔:“这个……” “程恪为了我,能做出什么事,你都知道,”菖蒲接着说道:“为了他好,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说的?” “我是问过,可是他说……”阿九还是说出来了:“每一个人,不同的角度来看,都是不同的样子。他看错了你而已,这是自己的缘故,跟别人无关,没有什么好说的。” “是么……”菖蒲心里一阵发疼:“总不能平白无故的看错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就问这话是个什么意思,他说面对不同的人,当然要有不同的面孔了,还问我听说过《镜花缘》里面的双面人没有?” 双面人…… 这个我也知道,说是有一个国家的人头上有两个面孔,一个和善一个凶恶,见什么人换什么面孔,是很出名的故事。 阿九察言观色,这就接着说道:“他说他至今还是很喜欢那个给他留下了两个豆沙包,并且对他笑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像是他的一道光,可是后来他发现,小姑娘原来也有另一个面孔,所以……他自己被骗,是自己找的,跟小姑娘无关。” 菖蒲忽然也想起来了那个往昔。 那个高高扬起来的秋千架。 是啊,人人都有两个面孔,她深深藏着的,不想被人看到的面孔,被程恪发觉了。 他要是无法接受,是不是就难以挽回了。 “他……” “程恪说既然是自己的原因,就不怪别人。”阿九像是看出来了菖蒲脸色有异,赶紧说道:“总不能将本来属于你的一张面孔给砍下去吧!那样,你就不是真正的你了,所以……” 所以,他要为了那张面孔放弃自己么! 菖蒲的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挫败感。 这不应该……这凭什么? 如果……如果自己真的只剩下了那个他喜欢的面孔,他才肯回来么…… 有个法子倒是可以,但是菖蒲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意义。 第368章:我要回去 钻石满5200加更两更合更 “菖蒲,程恪到底怎么了?”阿九问道:“你知道么?” “程恪想怎么样,是程恪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芙蓉倒是抢先一步过去了,盯着阿九,趾高气昂的说道:“我劝你有点眼色,离着程恪远一点,不然的话……” “为什么我非得要离着他远一点?”阿九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道:“程恪说过,我可以是他的朋友……” “我呸!”芙蓉一下子就横刀立马的到了阿九面前去,伸手就打在了阿九的脸上:“程恪也说过,他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就是菖蒲,敢问盐巴虎插羽毛,你算什么鸟?” 阿九其实应该算得上机灵,完全能躲开,可是刚才大概因为提起来了程恪,情绪有些个激动,一时间没顾得上,生生就挨上了芙蓉那一巴掌。 面具薄如蝉翼,经不住那个力道,当即就碎在了地上,阿九那张坑坑洼洼,满是疤痕的脸, 就这么毫无遮掩的袒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她像是突然曝光在强烈阳光之下的穴居动物一样,整个人全僵住了,不知所措。 “哎呀,我说你怎么遮遮掩掩的不肯见人呢,感情还有这么个花头呢!”芙蓉先是怔了,紧接着又露出了一脸的嫌恶来:“你这个模样,走出去能吓死鬼,还妄想着能跟程恪站在一起?你自己好意思的么?” 阿九咬了咬牙,没说什么。 “哼,还有啊,你给程恪做的那鞋,我都不想说,歪歪扭扭的,什么玩意儿?”芙蓉见阿九不答话,更是继续讥诮了起来:“鞋如其人,明明拿不出手,还要出来招摇,不嫌寒碜!” “芙蓉,够了。”菖蒲没由来的感觉到了一阵厌烦,一双美目看向了阿九,说道:“我替芙蓉给你道歉,她毕竟岁数小,也就是个护主心切不懂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说着,也没等阿九回答,转身要走。 这不像是道歉啊,只像是为了保持自己那个美好仪态的敷衍。 但是片刻之后,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望着阿九脚下的那碎裂的面具,又说道:“改天吧,改天我赔给你一个好的。” 什么叫好的,不这么容易被打碎的? “相貌,真的很重要啊……”阿九一头蓬蓬的头发给风吹乱了,她是个呆若木鸡的样子,也没有去管,那双埋藏在一道一道伤痕下面的眼睛,只是直直的望着菖蒲:“我很羡慕你。” “你这种人,羡慕都轮不到你羡慕,”芙蓉还在喋喋不休:“要想着跟程恪做什么朋友,也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先得跟菖蒲一样出类拔萃才行,你懂不懂?简直不知道怎么说你,不自量力……” 阿九没答话,目送着菖蒲和芙蓉出来了,但是等到了菖蒲和芙蓉出来了之后,阿九忽然添上了一句:“对程恪来说,你变的太多了。” “我哪里变了?”菖蒲回过头,绝美的容颜在阳光下胜过盛开的花,好看的肆无忌惮。 “因为你的那些自负,骄傲,自私自利,贪心,虚荣,一心多用,”阿九挺淡定的说道:“你对程恪来说,是烂了心的苹果,外面好看,也下不去嘴。菖蒲,有些个事情,就算有外表蒙蔽着,别人也未必就不知道。” 这一瞬,我忽然就觉得,这个,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阿九! “是么……”菖蒲微微一笑,倾国倾城:“至少,我外面还好看,如果外面烂了,里面完好无损,是不是更下不去嘴?” 说完了,没看阿九的那张疤脸,利落的拂袖而去。 可是那句话,嗡嗡的总在菖蒲的耳朵里面响。 烂了心……烂了心…… 谁都有缺点,她菖蒲这么优秀的人,有一点半点的缺点,又怎么样? 可是正因为这一点的缺点,程恪要放弃她了……他不知道,什么叫瑕不掩瑜么! “菖蒲,我觉得该给阿九一点教训!”芙蓉跟了上来,像是恨的牙根儿痒痒:“一个丑疤脸,倒是张狂! 说什么朋友,我看着她那脸就想吐!也不知道,程恪看着她,反胃不反胃。” 见菖蒲兴致缺缺不说话,芙蓉赶紧又说道:“您也别搁在心里,也许吧,就是程恪因为跟您的那点儿误会,故意跟阿九在一起,就是想着气气您,您要是生气,那可就是中了计了,越这样,越说明程恪在乎您……” 哎……真是不做死就不会死,蜕皮这个小家子气的言论,就是直接导致自己后来那些个悲剧的导火索,确实不能赖阿九太多。 我一开始还以为阿九二话没说直接抢了蜕皮的身体,现在才知道,蜕皮完全就是自找的。 “行了,”菖蒲接着说道:“你说,要是美玉上面有瑕疵,应该怎么办?” “这个我知道啊,”芙蓉赶紧说道:“您问我,那算是问着了,我在一个玉器师傅家干过活儿,他们家的玉料,都是照着料子自己的模样来想用途,好比说一块玉料中间有瑕疵,就挖掉中间的下次磨成璧,要是瑕疵太大,就单单的取好料做小件儿,留下好的就是了,不好的,就不要了,正因为没有瑕疵,才能被称之为美玉嘛……” 这倒也是,正因为没有瑕疵,才能被称之为美玉。 自己本来就优秀,如果将那些个小小的缺点去掉,自然就更优秀了。 长生……罗程守……潭深镇…… 她忽然觉得,也许有法子,能将这些个事情,一并解决了。 “预备着跟门主成婚的事情吧。”菖蒲说道:“事情,还照着原来的计划来。” 这一瞬,也许是那个不服输的劲头儿,让她偏偏就要迎难而上,选择了程恪。 魏浅承么,好是好,可是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 她大概是把魏浅承当成了已经到手的猎物,又跟以前一样,到手的,全不值得珍惜,得不到的,才需要努把力。 这样才有乐趣。 别说,这“优秀”的人,脑回路她就是不一样。 只要还跟以前想的一样,成婚,长生到手,借着自己的死,来让程恪带着长生逃走,那事情也许就好办了。 借着这个由头,能做一些一举两得的事情。 “这一阵子,帮我看着程恪和阿九,他们两个要是有单独相处的时候,就告诉我。” “啊,是了!”芙蓉忽然一敲自己的脑袋,说道:“这么要紧的事情,上次想着跟您说,偏偏给忘记了,这会儿才想起来,但愿没耽误事才好,上次么,程恪跟阿九一起去玄阴地找了个地界儿,据说是个什么定灵穴,说什么给自己找坟地,还说活够了,不想活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大概也是气话吧。” 定灵穴?程恪给自己找坟地? 菖蒲拧了拧眉头,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坟地?是因为对自己的那个失望,让他生无可恋? 是啊,不管怎么样,程恪就是愿意为了自己生死。 自己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菖蒲的樱唇勾了起来,程恪就是她自己的,跑不了,即使丢了,也能重新找回来。 断了线的风筝,重新系上也就是了。 看来,还是跟程恪换个约定吧。 “菖蒲,你看程恪!”芙蓉忽然说道:“说曹操,曹操到。” 果然,程恪那修长的身影,在一丛稀疏的竹子旁边一闪而过。 “你在这边等着我,不要过去了。” “好嘞!” 芙蓉那个姿态,那个眼神,用现代话来说,跟“加油”一个意思。 菖蒲走过去,话说的诚恳:“为着之前的事情,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程恪还是淡淡然的回了头:“我说过,没必要。” “程恪,你知道,我那个师父是假的!”菖蒲情真意切的说道:“那个时候,我不过是为了敷衍他。单单为这一句话来误会我,你不觉得太过于武断了么!” 程恪面无表情的望着菖蒲:“是么。” “咱们是为了长生才到碧落门来,你是知道的,”菖蒲认真的握住了程恪的手:“你是信一句话,还是信咱们这么多年来的感情?那个送豆沙包给你的是我,跟你一起荡秋千,教给你唱歌的也是我!” “是啊,”程恪点了点头,还想将手给甩开:“我没忘记,只是……” “我还是会变成以前的那个我。”菖蒲郑重其事的说道:“将长生取回来还给潭深镇之后,咱们一起走,到一个没有魏浅承的地方,好不好?” “你……还想要取走长生?”程恪拧起了英挺的眉头。 “没有长生,我的家人要怎么办?”菖蒲一双眼睛朦胧了起来:“你不知道,我的处境有多么难!整个潭深镇的希望,全压在了我身上,师父死了之后,我又成了被怀疑的对象……程恪,现在,我只有你!” “我说过,能帮你的,我一定帮,”程恪终于说道:“可是魏浅承那里……” “只要我一死,魏浅承是不会继续追究的,”菖蒲说道:“反正他已经长生不老,还要长生干什么?那本来就是他偷走的东西,他该赎罪!我这也是为了帮他,免去拥有长生给他造成的麻烦,有什么不对!而且……” 菖蒲真挚的说道:“我真的愿意为了你,变回以前的那个样子。” “变?”程恪凉凉的笑了:“还怎么变?” “不好的东西,就不要了。”菖蒲掷地有声的说道:“你放心,我可以分魂,你不喜欢我自负,不喜欢我骄傲,不喜欢我一心二用,我都可以……” “没必要。”程恪自然知道什么是分魂:“那就不是你了。” “是不是我没关系,我只想着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菖蒲将头埋在了程恪的怀里:“为了你,这点牺牲没关系。” 程恪被感动了么?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跟程恪分开了之后,菖蒲正看见了罗程天和罗程华鬼鬼祟祟的跟在了她们后面,便跟芙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了这件事情:“程恪跟我,全说好了。” “哎呀,那可太好了!”芙蓉兴奋起来:“我就知道,程恪心里的,也只能是您!” “还跟以前约定的一样,胭脂河边那个定灵穴,”菖蒲带着笑:“事情做好之后,他就在那里等着我。” 很明显,是想将这个计划通过那两个叔伯兄弟,透给了罗程守啊…… 之后,罗程华和罗程天当然跟捡到了宝一样,巴巴的跟罗程守禀告了。 标准的引蛇出洞啊。 而再一次将芙蓉派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她发现了芙蓉变得有点不太对劲儿。 望着自己的眼睛,居然不跟以前一样的崇拜,而是变得渴望。 说话做事,也有些个不太正常。 像是一个人啊…… 菖蒲不动声色,自己私下打听了一下,是听说阿九悄无声息的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哦……我自己也想起来了,这个时候,蜕皮已经被阿九想法子换了身体,光荣的成为了阿九第一个抢来的躯壳。 但是聪明如菖蒲,自然是没说破,她知道阿九既然开始行动,就不会甘心只做一个芙蓉。 于是那天她对“芙蓉”说道:“今天听说个事儿,关于阿九的。” “阿九?”“芙蓉”的眼睛先沉了一下,接着像是掩饰什么似的,忙说道:“她不是逃走了么?” “是啊,”菖蒲悠然说道:“你知道阿九以前的那个主人么?就是拿着她来做邪术试炼的那个。” 那是阿九最不堪回首的记忆了吧…… “芙蓉”一听,自然是个心虚的模样:“嗯,不太清楚。” “阿九的那个身体呀,变成了那个样子,就是拜以前的那个主人所赐,不过说来也巧,那个主人,正是程恪的大哥呢,叫罗程守。”菖蒲有意无意的将这个事情给透了出来。 “芙蓉”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明不白的神色,挺复杂的。 “虽说是程恪的大哥,可并没有对程恪多好,”菖蒲继续说道:“曾经程恪因为那个大哥给的黑锅,险些就被他们罗家给打死了,现如今,又听说还预备着将程恪给抓回到罗家去家法处置,罚他背叛罗家,跟了浅承,你别说,程恪也是可怜。” “是。” “这一阵子,他好像总在程恪选的定灵穴那里等着程恪呢。”菖蒲叹口气:“不过他还是挺难对付的,也不知道程恪,能不能抵挡得住他。” “他……那么厉害,连程恪都抵抗不过么?” 果然,“芙蓉”紧张了啊…… 菖蒲心里得了意,接着叹口气,道:“是啊,我听说,那种西川邪术,只能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除非用那种被阿九试验过的药水,才能除掉他,我还想着,过几天,要不然问问阿九,能不能找到那种药水。不然的话, 恐怕程恪,也就凶多吉少。” 难怪!我说那天在墓地里面,被阿九附身的芙蓉,是怎么知道了那个法子的! “这事儿交给我吧!”“芙蓉”赶紧说道:“我来帮着您想法子。” “那就辛苦你了,”菖蒲拍了拍“芙蓉”的手。 接下来的事情,跟阿九讲给我听的差不多,就在“芙蓉”想要在菖蒲不设防的时候,要用长生之术将自己的魂魄换到了菖蒲身上的时候,菖蒲还了手,但并没有下死手。 “芙蓉”以为自己命大,惊惊慌慌的就逃走了。 这样,“芙蓉”一定会去定灵穴守着,用那种汁液袭击罗程守。 先是引蛇出洞,又是坐山观虎斗,菖蒲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高人。 等到结束了之后,真的要分魂么? 也不要紧,既然是瑕疵,剔除之后,应该会变得更好吧。 没有了争斗之心,没有了贪念,没有了虚荣,跟程恪一起过简简单单的日子,也不错。 而且,死讯传出,再将长生送回潭深镇,功德圆满,可以断了这些个让人不厌其烦的联系了。 真是一步好棋,简直操控的行云流水。 事情跟菖蒲之前预想的一样,全很顺利。 魏浅承没有动她的尸体,罗程守也被阿九给顺利的袭击了,还帮着程恪抽了魂,长生被顺顺当当的跟程恪一起被封印起来了。 她来到了鬼门关外,推开了一扇门。 门内是个打通关系的阴差,她跟罗程守看见的一样,要给自己分魂。 那个办事的阴差按着她的要求,将那些个不想要的地方全剔除了。 她成了一个自己想象之中“真善美”的性格,简直跟圣母一样,只剩下了爱和慈悲,关怀和同情。 而那些个真正能代表她自己的性格,被她压在了没有生气的身体之中,让自己先死了一部分。 好像月季花分枝扦插一样,折下一部分的枝干,一棵月季花变成了两棵。 就在她想要在风声过去之后,唤醒程恪,取出来长生,归还给潭深镇的时候,却得到了消息。 潭深镇的人以为菖蒲为了长生叛族,反复诘难她家里的人,她家里的人又都是跟菖蒲一样的性格,骄傲的了不得,居然举家以死明志。 这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但是于那个圣母一般的菖蒲来说,她已经没有了“仇恨”之类的思想,也没法子报仇,只能将尸体运回去,显示了自己的清白之后,因为不被潭深镇的人接受,就葬在了养尸地里。 接着,她发现了罗程守还在阴魂不散的盯着她。 长生不能现世,一旦现世,会有多少人因为长生而丧命? 她现在干干净净的善良让她没法子这么做。 那就封印着吧,那就沉睡下去吧。反正这是程恪愿意的。 在定灵穴里修建了小庙,叫了猫古神来看守小庙,时间流逝,她开始发觉了身体的衰老。 因为魂魄是缺失的,所以阴差也不会来收留她,她成了一个漂泊着的活死人。 一直等到了这个风平浪静,因为罗程守找到了养尸地而打破了。 也因为她这个魂魄之中的“善良”,她拼尽一切努力的来帮程恪,来保护长生,本来,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们也差点就能将长生给重新封印住,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却在这个时候,又被另一部分的菖蒲给找到了。 遗失魂魄是因为程恪,现在想将魂魄重新合二为一,还是因为程恪。 真是相爱相杀啊。 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从她的回忆之中清醒过来了。 她望着我:“是不是,冗长无聊?而且潦草又琐碎,大概,很没意思……” “并没有,”我赶紧摇摇头:“这些个年,你真的也挺不容易的。” “以前的那个我,争强好胜, 总觉得天下的一切,全应该是自己的,”她扯着嘴角笑了一笑:“很可笑。” “人之常情!” 现在的这个黑斗篷,跟电视里的圣人一样,让人难以想象能有这么“纯粹”的圣人……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选我替代你唤醒程恪之前,观察了我很久?” “你知道?”黑斗篷倒是没想到:“你怎么知道?” “小事看出来的……”我说道:“那一次你在西宋大墓里面将我和程恪给救出来的时候,不是送我们去了程恪的小庙里面,还给留下了吃的么,我看得出来,那些个吃的,全是我喜欢的,还怀疑,你是我某个亲戚呢……” “你很聪明。” “聪明可绝对谈不上,只是凑巧。” “让程恪跟你在一起,我很放心。”黑斗篷忽然笑了:“你是最好的人选,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干笑了一声。 也许,这都是命。 早就注定了的命。我能出现在杨家的这个轮回之中,跟长生出现一样,是老天爷的安排吧。 “那,”我又问了一句:“另一个菖蒲那里, 你打算怎么办?我觉得,她好像跟你没那么好干休,而且,她现在得了长生,有的是时间抓你,你这样逃下去,恐怕……” “没关系,”黑斗篷声音沉了沉:“我有我的打算。你现在能不能看看,程恪那里怎么样了?” 我忙点了点头,但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小铁环忽然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刺得人眼睛疼! 一个不祥的预感袭来,难不成…… 果然,我身后的大门一下子就给开了,龚育之带着那个中年跟班儿气势汹汹的给闯了进来:“真是麻烦,这么费工夫的结界,真还是头一次遇上,着老派的养鬼术还真就是硬,不过,幸亏运气好。” 这怎么可能,没有杨家人的血,这个结界是绝对打不开的! 但是看向了他们身后,我就明白了,姥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身上湿淋淋的,现在已经是个昏迷不醒的样子,指尖儿还滴着血! 心头一跳,一定是姥爷看我们下去了这么长时间不放心,自己也从黑水潭那里下来了,结果正被龚育之给逮到了,再用姥爷的血点开了这个结界。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黑斗篷挡在了我前面,就算她自己也中了那白雾的毒。 “我不用你保护,你快跑吧!”我推了她一把:“既然你不想跟另一个你合二为一,那你就趁现在赶紧走!反正他们对你也没什么兴趣!”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黑斗篷低低的说道:“你既然不会交出长生,那就有死的危险,我不想程恪也……” 对, 我和程恪的命,是绑在了一起的。 “我只对长生有兴趣。”龚育之松了松自己的手腕,脸上还是含着那个生意人和气生财似的笑容:“交出来,我不动你们。” “你想都别想!” 我将那个装着长生的盘子紧紧抱在了怀里。 “那就……砍下去吧。”龚育之转脸望向了那个中年男人跟班儿,口吻随意的跟吩咐他去买哪种烟似的! 那个中年男人点了头,抬起手,就真的冲着姥爷的脖颈劈了下去! “姥爷!” 正在这个时候,那个中年男人的手还没碰上了姥爷,就像是触了电一样,被弹回去了,而且那弹回去的力道,甚至将那个中年男人生生的带了一个踉跄,整个人都差点被掀翻了。 是程恪…… “陆荞,过来。” 还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是多浮躁多乱的心,也能因为这四个字安定了下来。 转头望了黑斗篷一眼,黑斗篷还是僵着不动,小铁环认准了跟着程恪对长生是安全的,就将我给拉扯到了程恪的身后去了。 “没事?” “没事。”反应过来,忙又接着问道:“菖蒲呢?” “你还挺关心我的?”那个美艳的菖蒲像是一个鬼魅出现在了我身后不远的地方:“多谢了。” 见了那个菖蒲,黑斗篷自然越发的退缩了,转了身要走,可是那个美艳的菖蒲先出现了在了她面前:“你不想回来?” 黑斗篷又将嗓子压了下去:“不想。” “为什么?” “没必要跟你说。” “你……”美艳的菖蒲先是梗了一下,接着就恨恨的说道:“由不得你。” “我抛弃了的东西,就不会拿回来。”黑斗篷很淡定的说道:“这也由不得你。” “你们的事情我没兴趣,我在意的,也只有长生而已,”龚育之则开了口:“陆荞,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冲着我和程恪便抬了手。 “滴答……滴滴答答……”我觉得头顶上像是滴下来了什么东西,抬头一看,却发现好端端的房顶,忽然出现了一个个的黑洞,不,不是黑洞,是数不清的大嘴。 那大嘴里,尖牙林立,刚才从上面给滴下来的,是那些个嘴里的口水! “这个东西你们可能没见过,就拿出来给你们长长见识,”龚育之得意洋洋的说道:“这可是我们龚家的看家祥兽,入土能化成口,是用经土三年尸体的牙齿配上了处子血……” “不用说了,不就是什么西川的邪物么,你奇招百出的,开个马戏团倒是合适!”我怕给程恪添麻烦,倒是蹲下身来,伸手将装着长生的盘子扣在了自己和姥爷头顶上当斗笠:“口水有毒,能融化很多东西,比什么骨殖蜘蛛,肉身太岁都厉害,是不是?可惜啊,打不到,就是打不到。” 之前那个小柜子被肉身太岁给弄破了,木片子都多多少少的因为那毒而受损,只有这个里面的白盘子是完好无缺的,自然说明先祖们留下的东西,质量就是杠杠靠谱! “你……” “先生,好像不起作用……” “我不瞎!” 这个中年男人也是,赤血咒也烧不坏他,这么快就恢复了,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强悍啊。 程恪见状,抬手一道青白色的火焰烧过去,一阵劈啪作响之下,头顶上掉下来了不少白色的颗粒物。 是零零散散,带着牙根儿的牙。 “叮叮……”还有几颗散落在了我头顶的大盘子上,我赶紧晃了晃那个大盘子给甩下去去了,紧着将程恪之前救回来的姥爷晃了晃:“姥爷,您醒醒!” “啊……”姥爷被我晃了半天,这才断断续续的说道:“不……不喝了……” “没人请您喝酒,出大事了!” “啊?”姥爷这才睁开眼睛,好好的反应了反应,这才明白了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 “有外人闯进了咱们潭深镇的长生祠堂了!” “对对对,是这么回事……”姥爷反应过来要站起来,结果用力过猛撞在了那个大白盘子上面,“叮”就巨响了一声。 “嘶……”是姥爷抽凉气的声音,不忍卒视,我都觉得疼! 赶紧着将姥爷给搀扶起来了:“您悠着点,慢慢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怎么慢慢来!”姥爷怒道:“你说……你说这些个人,他们怎么就阴魂不散呢!都到这最后一哆嗦了,还他娘的来当搅屎棍子!” “杨老先生,长生现在还没被封印,自然就是我们这些个外姓人最后的机会了,”龚育之还是个特有教养的样子,说的却还是特别让人堵心的话:“您不能不给我们这个机会。” “你们……你们还要不要脸哪……” “甭跟他们废话了,赶紧着跟我躲起来!”小铁环像是找到了甚么能躲藏的地方,一股劲儿的又要拉我,我忙也拉住了姥爷,说道:“让程恪对付他们……” “那不行!”姥爷甩开了我的手:“当我这个族长,是个吃干饭的?在我们潭深镇闹事,我看他们是活腻了!” 说着,伸手往怀里一掏,也拉出来了一长串的黄纸人来,搁在手心里一吹,那些个黄纸人也就冲着龚育之他们飞过去了。 阴气交错,碰撞了一个热闹,又是一场混战啊,我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就随波逐流一样,跟着小铁环跑了。 结果一回头,一黑一红两个菖蒲还在对峙着,那明艳的菖蒲则大声说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总之,我还想做回那个完整的人,这就够了,我缺失的东西,我就会找回来!” 说着,奔着那个穿着黑斗篷的菖蒲就抓了过去。 程恪见状,趁着姥爷抵抗住了龚家人, 自己转了身子过来要挡在黑斗篷前面,沉声对明艳的菖蒲说道:“你有完没完!” “我就是没完,不得到那些个本来属于我的东西,我就不会停手!”明艳的菖蒲声嘶力竭:“包括你,包括长生,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程恪拧了英挺的眉头还要说话,忽然那个披着黑斗篷的菖蒲说道:“我回去。” 我愣住了,回去? 程恪也望了那个披着黑斗篷的菖蒲一眼。 “我没有别的念想,”那个穿着黑斗篷的菖蒲只是低低的对程恪说道:“我希望,你能忘了关于我的事情,就当我,从来没出现在这个世上……” “我不会忘记的。”程恪忽然说道:“是你教给我唱了第一首歌,做了我第一个朋友,豆沙包,很好吃。” “这于我来说,就足够了……”黑斗篷,在高兴?可是这个高兴,苦了吧唧的。 “又不是生离死别!”听了黑斗篷说这话,那明艳的菖蒲喜不自禁,立时说道:“跟我合二为一的时候,咱们就可以继续跟程恪在一起了,有我在,你放心,那些个本来就属于咱们自己的, 还会继续属于咱们自己的!” 不对……不对……黑斗篷这个话说的,确实像是要慷慨赴死一样! 她难不成想着…… 我还没反应过来,黑斗篷忽然一纵身,就扑在了那个明艳的菖蒲身上,一道光线亮了起来,而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力道攀上了我手里的长生! 我完全没反应过来,长生就从我的怀里被抢走了! 猛地抬起头,只见两个身影交叠在了一起,其中一只干瘦的手正将长生给握得紧紧的,接着,长生放出来了炫目的光彩,不……不是长生放出来的,而是两个菖蒲身上的光彩,被长生给吸收回去了! 是啊,长生放出去的,只有长生能够拿回来! 第369章:同归于尽 只要……只要碰过了长生的那个部位,再碰长生一次的话,那个来自于长生的力量,就消失了…… “菖……菖蒲……”我抓住了程恪:“她想着消失啊!” “我知道。”程恪望着那一团子光芒,面无表情。 要跟另外一个自己,同归于尽么…… “你疯了……你疯了么……”一个就算是声嘶力竭,居然也不失优美的声音响了起来:“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唾手可得,我不过要你回来!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非要回来?”那个带了点沧桑的声音说道:“现在这个世间,还需要菖蒲么?” “哪里有什么需要不需要,活下去,总有一席之地!”明艳的菖蒲正在跟黑斗篷抵抗着,试图挣扎出来:“你根本神志不清!” “我很清醒。”黑斗篷却就是不肯放手:“欲望太深的,是被舍弃了的你。” 其实这两个魂魄,都跟正常人不一样了…… 人都有善恶两面,这才是人性啊!将另一部分摒弃了的,大概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世事无绝对。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个美艳的菖蒲,声嘶力竭。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带了点沧桑的声音像是挺欣慰的:“程恪,谢谢你记着的,能是那个我……” 程恪略略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那两个菖蒲看见了没有。 光芒慢慢的黯淡了下来,长生跟那个大白盘子一起落在了地上,发出突兀的“当啷”一声响。 一个刻着菖蒲花的戒指还在地上滴溜溜的转动着,戴着戒指的人却不见了。 是啊,菖蒲早就应该是个死人了,如果不是长生,她超过了还阳的期限,已经应该灰飞烟灭。 现如今,什么都没了。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心头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说不出的别扭。 难不成,是因为黑斗篷曾经在我身上附着过一段时间,我也拿着她当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了? 那些个曾经浮现出来只言片语的零碎记忆,那些个曾经你死我活的争夺,那些个跟程恪在一起的往昔,全要消失不见了。 这不是悲伤更不是高兴,成分非常的……复杂,而且我总觉得,也许那个黑斗篷给我看的记忆,不一定是全部。有些个记忆是跳跃而过的,联系的不分明。 也是,谁没个隐私呢。尤其是跟程恪有关的。 “把长生拿回来吧。”程恪转了身,重新往龚育之他们那里走过去,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跟在我后面。” 我点了点头,其实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菖蒲……就这么消失了?有点,不真实。 将大白盘子和长生捡起来,重新装在了一起,看见了大白盘子下面,正压着那个戒指。 我拿了起来,装在了口袋里。 “哟,长生的那个威力,果然厉害!”也不知道龚育之懂不懂长生的秘密,一边跟姥爷抵抗着,一边还说道:“菖蒲的本事不小啊,你们说收就收了?了不起!” 他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不但一点也不怕,反倒是对长生的欲念倒是更深重了。 姥爷怒道:“你们算是什么东西,这个时候还赶过来作妖,我今天跟你们没完!” 说着,阴气呼啸而过,将龚育之和那个中年男人给逼到了后面去了。 “老爷子这个脾气还挺大的。”龚育之看姥爷岁数大,也不太把姥爷给放在了眼里,手里那些个西川的怪东西一件一件往外面丢,炸弹似的四面开花:“正合我意!” 都有毒……我还是找个安定地方躲着去吧。 杨家这一派的养鬼术是不许使用“以人养人”的,所以对抗起来,实在有点吃力,程恪护在了姥爷的前面,沉沉的说道:“姥爷,这里有我。” “那也不行,我一个族长,不是吃干饭的!人家都骑到了我们杨家的脖颈子上面了,还能当缩头乌龟?” 姥爷的性子上来,牛都拉不回来,这个地方暴露了,那以后估摸着也没法子再将长生定在这里了…… “给我上!” 龚育之一拍地面,忽然地上也长出来了数不清的大嘴,咯吱咯吱的张开了,跟超级玛丽里面的食人花一样,要将人给吞下去。 这下子可好了,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找不到,上哪儿藏着去! 程恪一伸手将我给拖过去背在了背上,低低的说道:“别乱动,那嘴里的粘液有毒。” “我知道……” 姥爷一见脚底下有了那种东西,也只好动用了五鬼搬运之术,将两个小纸人丢在了脚下,两个小纸人立即活了过来,将姥爷给扛在了肩膀上。 可是那大嘴毫不留情,一张一合的,将姥爷的小纸人也咬了个稀烂。 姥爷没法子,只好操控着两个纸人往后面退,但是现在整个祠堂跟一个食人花田似的,没处躲没处藏! “姥爷,您小心……先上供桌!” 那供桌经过了多年的香火,好歹没被那些个大嘴给侵蚀了,上面还是结结实实的,姥爷一听,赶紧驱使着那小纸人就给蹦跳过去了,刚险伶伶的上了那个供桌,两个纸人已经被那些个大嘴给咬烂了,软绵绵的倒下,被撕扯成了烂纸条子。 程恪趁着这个功夫,先在地上放了一把火,青白色的火焰烧了过去,那些个大嘴也发出了”呜呜“的惨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龚育之见状,踩着那些个大嘴冲着我就过来了,程恪等的就是这一瞬,刚要将龚育之给制住,那个中年人却正趁着这个功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包抄到了我身后,冲着我就抓了过来! 声东击西啊…… 我刚想着再给那个中年人点赤血咒尝尝,忽然手上的小铁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一股从没有过的巨大力量将我的手腕都给吊了起来,拉着我就走。 我整个人被小铁环的力量挂在了半空,宛如吊炉烤鸭:“先祖啊,你们到底想着怎么样……” 耳边风声呼喝,一瞬间,我被小铁环那个力量丢到了刚才那个红木柜子那里去了。 到了那一堆残垣断壁之中,小铁环不动了。 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赶紧抱着长生就缩在了那里,龚育之和中年男人见我被小铁环拉的落了单,自然就赶上来了:“天遂人愿啊……” 程恪和姥爷要赶过来,却被龚育之随手抛下来的一个网子给挡住了! 现如今跟他们作为同盟的菖蒲已经没有了,所以使出来了对程恪有伤害的东西也没关系了。 先祖们用小铁环将我拉到了这里来到底是想着干什么,在这里将长生给封印了么…… 龚育之跟那个中年男人喜不自禁的就过来了,冲着我伸了手:“要活命,就交出来!” 好家伙,人到眼前,长生也没什么变化,这可倒好,我成了落网之鱼了,先祖们难道这次终于坑了我一次…… 但就在这个时候,龚育之和中年男人脚底下,忽然就跟闹地震一样的松动了起来,两个人愣了愣,紧接着,便跟沉入沼泽一样的陷下去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 “将长生给保护好了……”忽然那些个先祖试炼我的时候出现过的声音响了起来:“以后,就靠你了。” “这里有陷阱……”龚育之大叫了一声:“赶紧出去,是她故意将咱们引到了这里来的! 可是那瓦砾也跟他们使出来的大嘴一样,有吞人的本领,瞬时就将他们的四条腿给吞下去了,而头顶上也开始战栗了起来,大块大块的砖头瓦砾下冰雹似的往下掉! “陆荞,赶紧过来,这里要塌了!”姥爷大叫了起来:“快点!”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小铁环一下子将我“咻”的拖了过去,跟莫名其妙带着我来一样,莫名其妙的又将我给拖走了,我真跟个吊炉烤鸭似的,烤完这边烤那边。 程恪已经将龚育之刚才扔下去阻挡他们的网子给破开了,越过网子在我冲过来的方向一迎,我结结实实的就撞到了他的怀里去。 “哄……”像是地震来了,一股子山崩海啸的动静,脚底下开始乱颤,那些个先前被龚家人种在了地上的白色肉身太岁和大嘴像是被什么力量给消融了,化成了汁水,流淌的跟蜡烛泪似的。 “赶紧走!”我感觉的出来,小铁环继续将我往那个设上了骨殖蜘蛛的洞口处拉,是了,现如今连那个骨殖蜘蛛的网子,也全化开了。 是小铁环的力量么…… 姥爷赶紧也趁机从供桌上跳下来:“走,赶紧走……” 正这个时候,那个洞口却突然出现了一道黑魆魆的影子,将出路给堵住了! 我心里一沉,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是小花。”程恪沉沉的说了这么一句。 小花的大尾巴一伸,就直接透过了那个跟黑水潭之间的结界,伸进了洞口来。 与此同时,那阴魂不散的龚育之还大叫了一声:“他们要带着长生跑,赶紧,追过去……” 天了噜,那些个瓦砾不是将他们活埋了么,怎么还能出来,演丧尸片呢! 但还没反应过来,小花的大尾巴已经将我和姥爷给卷住了,直接拖了出去。 身后还有阴气流窜的声音,显然龚育之他们给挣脱出来了,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洞口的结界消失了,黑水潭里面的水没了屏障,直接泄洪似的漫进了洞口里面! 我赶紧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小花的尾巴用了力,将我和姥爷给带了出去。 冷……这深潭里面还是这么冷…… 在水里回过头去,那个洞穴离着我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了我的视野范围之内。 那个专门用来封印长生的祠堂,毁了啊…… 眼看着,那水面离着自己越来越近,终于,小花的尾巴又是一个用力,将我和姥爷跟炮弹似的甩出了水面。 一从水面之中露头,那可就更冷了,我将头重新扎进了水面里面,只见那个小花的身影,已经摇头摆尾的不见了。 小花……还没来得及谢谢它,这祠堂没有了,它以后怎么办? 正这个时候,我腰背一只手一揽,直接将我跟萝卜似的从水里拔出去了,整个湿淋淋的身体暴露在了寒冬腊月的冷风里,简直冻的刺骨,我一个喷嚏还没打出来,之前脱在了岸边的羽绒服已经重新盖在了我身上。 好温暖…… 抬起头来,是程恪。 他低了头,望着水面,没说话。 我反应过来,赶紧看了看怀里,长生和大盘子还在,可是……我手上的小铁环,已经消失了。 第370章:太岁奶奶 钻石满5300加更两更合更 没有了……先祖们是当护佑长生的使命完成了,索性就松手了? 守护长生的事情,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已经足够尽职尽责了。 这么多年来,没有尽头的守护长生,他们会不会,也累了…… 还有小花,还有那些个光芒,终于是完成了自己该完成的那一份,得到自由了吧。 这是好事。 我想起来了那一句“剩下的事情,就靠你了。” 对,他们做的已经足够多,是时候找个接班人继续往完成这件事情了。 “先祖们……”我身边湿淋淋的姥爷忽然也一下子跪下来,对着深潭就叩拜了起来:“子孙不肖,让先祖们的在天之灵不能安息,心里有愧啊……” “姥爷,别这样,先祖们为咱们完成了最后一件事情,得偿心愿,安心上天,不是挺好么,咱们能做的,也就是继续将先祖们留下的事情做好了而已。”我将姥爷给拉起来了:“长生的事情,咱们这些个做后代的来想法子吧,仰仗先人仰仗的也够多的了。” “说是这么说,”姥爷一双眼睛里面却露出了几分迷茫来:“可是长生一直以来都是搁在了那里的,这再次封印,怎么封印啊?” “也许……先祖们的守护也累了,不想守护了,”因为太冷,我一边哆嗦一边说道:“长生这种祸患,也许应该放在了一个没人能起贪心的地方去。” 聪明如程恪,当然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就侧过了头来望着我。 我假装没看见。 他跟菖蒲那天,在定灵穴旁边,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不是,他想起来了菖蒲为了他,宁愿分魂? 还有,他在定灵穴旁边,挖掘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知道,可我就是别扭着不想问。 “你说……定灵穴?”姥爷自然也听出来了, 犹豫了一下:“是啊,下去就上不来了……不过,还是得跟澍玉道长商量商量的好……” 正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车喇叭的响声,我回过头来,只见耳钉开着车过来了,毛蓬蓬黄灿灿的一颗脑袋就从车窗外面伸过来了:“我说你们不就是将长生往那个定灵穴里面给放好了么,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回去?” “冻坏了是不是?”车停下来,刘老太太和四姑姥姥还有二姥爷等人也下来了,四姑姥姥看见我和姥爷两个人的脸色全冻的发了白,露出个挺心疼的模样来:“这真是,快上车,车上有暖气有毛毯!” 我是顾不上别的了,披着羽绒服就冲过去了,四姑姥姥心细,还在保温杯里面放了热咖啡给我喝:“ 事情办完了?” 这怎么说呢……我只得将羽绒服下面的长生和大盘子给拿出来了。 “这……”四姑姥姥一愣:“没成?” 姥爷也挤了上来,说道:“可不是么!我当时也是看见他们下水那么长时间不回来,这才跟上去了的,谁知道……哎……别提了。” 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说了一遍:“我说怎么祖坟下面的密道给塌了,感情是有人诚心将那个密道给封上了,就为了逼着我们下水去。” “龚家的?你别说,西川的养鬼师,没有一路好玩意儿!先是那个罗家,又是这个龚家,”四姑姥姥眉头一皱,张口就说道:“整天修炼什么邪术,练完了,那心眼儿也跟着斜了!” “所以咱们潭深镇的老祖宗们早规定好了,不许修炼邪术的么……”姥爷先把毯子披身上了,不住的搓着手,说道:“你看怎么办?龚家这个梁子,不是又结下来了么!” “他们自找的,跟咱们有关系么!贪心不足,还有了理了?”四姑姥姥怒道:“他们要真的是预备着要跟咱们潭深镇拱火,那也完全不用怕他们,干不过那帮孙子!” “四姑姥姥别生气了……”我想了想,说道:“他们理亏,能怎么着?现在主要是这个长生,只要在咱们这里,麻烦可能也少不了,还是赶紧处理了合适,不然的话,难免还是有找事的。” “嗯,”四姑姥姥叹口气,说道:“本来还打算事情结束了,议论议论你跟程恪结婚的事情,那还是算了,先回去吧,做点热汤给你们喝,休息一晚上。” 我赶紧点了点头,耳钉伸了脖子来笑话我:“表妹,别说,你这脸色,冻的跟癞蛤蟆肚子差不多。” “滚。” 论亲戚论的倒是早。 刘老太太也伸手拧了耳钉一下:“有点做哥哥的样子没有?开车回去。” 耳钉怕刘老太太,当然也就开车去了,一边热车一边说道:“姑奶奶,还真跟陆荞他们一起结婚?拍婚纱也一起拍?”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开你的车。” 二姥爷倒是挺豪迈的:“这现在流行怎么结婚,我们就怎么结婚,一样儿也不让菊花少!” “姑爷爷就是霸气!” 耳钉趁机挑起了大拇指。 刘老太太的脸红了。 真好。 侧了头,正看见程恪想握住我的手,但到底还是没把手伸过来。 怕我冷么? 我假装没看见,倒是先将他的手给握住了。 不管菖蒲对他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好歹,也称得上是一个故人,既然是故人,永生不见,心里五味杂陈,就可以理解。 程恪侧头看着我:“不冷?” 我摇摇头:“不冷。” “那就好。” “嗯。” 一手握着程恪,一手握住了长生。 到了村子,一番洗漱更换衣服,再吃了饭,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潭深镇的天空跟玉宁的大雾霾天不一样,澄澈干净,漫天幕都是星星。 程恪颀长的身影站在了窗户旁边,看着那璀璨的星星。 我想起来,在他的记忆之中,跟他一起看星星的,是菖蒲。 现如今,也会想起菖蒲的事情吧?为了自己宁愿分魂,如果我是程恪,我会感动么…… 不好说。 “程恪。” “嗯?”他侧头看着我,展颜一笑:“怎么了?” 因为他的笑容太难得,我本来想说点什么,倒是先给看愣了。 他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事情都过去了,高兴么?” “不知道为什么,谈不上高兴。”我伸手握住了程恪的手:“我看,你也是吧?” 程恪的那一双桃花大眼暗了暗。 “有负罪感,觉得菖蒲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原来跟你有关系,是不是?”我也侧了头望着天上的星星:“事情过去,不要想了,想……也没有用处。” 这话简直是废话,可不说这个,实在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个什么。 有些个东西就是因为残损不全,带着遗憾,反而让人忘也忘不掉。 “嗯。”程恪薄唇一勾,应了一声:“不想了。” 不管是阿九,还是菖蒲,有些个东西,就让他存在心里好了,不管好坏,反正跟那些个星星一样,看的见,摸不着。 “跟定灵穴有关的事情……”我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麻烦么?” “不算麻烦。”他淡淡然的说道:“里面什么都没有。” 真要是没有,他在那里挖掘什么呢? 也罢,也罢。 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他在就够了,谁还没有个曾经!水至清则无鱼嘛,好在我并没有洁癖。 “陆荞。” “嗯。” “谢谢你。”程恪像是如释重负一样的说道:“我很幸福。” 放下了?菖蒲,是个枷锁。 “我也是。”我微笑起来:“好像,新的生活要开始了。” “是。” 程恪伸出胳膊环住我:“以后就全好了。” “睡觉?” “睡觉。” “对了……”我抬头望着他:“结婚的时候你给我什么?” “我不知道我能给你什么。” “嗯?” “我的一切,已经全是你的了。” “这话我爱听。” 明天,又有新的太阳可以看了。 “把长生放下,你怎么还抱着?”程恪低头看见我还抓着长生,像是有点不悦。 “不然呢?” 他拿了过去,毫不怜惜的丢在了一边:“碍事。” “嗯?” 他修长的手臂将我拢住,压在了床上,檀香味道铺天盖地的落下来,真好闻。 跟以前一样,唇齿带着侵略性的长驱直入,没法抵挡住。 伸手环住他修长的脖颈,偷偷睁开眼睛看着他笼上了欲望的一张脸。 真好看,他是我的。 全是我的。 窗外滑过了流星,但愿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也能跟流星一样,永远不回头。 希望那些个刻骨铭心的往昔,全变成了不痛不痒的故事。 虽然,我无人可讲。 激情退去,靠在了程恪的胸口,开始胡思乱想,龚育之的事情,隐隐约约的让人有点不安,龚贝贝,现在又怎么样了?还有罗蔚蓝。 龚育之的事情,确实不能怪我们,可他到底是龚贝贝的爸爸。 “睡吧,”程恪修长而微凉的手盖在了我的眼睛上:“有什么好想的,明天龚贝贝一定会找你的。” “嗯?”我一愣:“你怎么知道?再说,龚贝贝不是被关起来了……你是说,龚贝贝会因为她爸爸的事情……” “龚育之的事情就算隐秘,也不可能一点风声不漏。”程恪接着说道:“说不定,罗蔚蓝需要咱们去救呢。” “你能未卜先知?”我还真有点不服。 “不信?”程恪的桃花大眼露出个挺慵懒却挺性感的神色:“要不咱们赌一把。” “赌什么?”我来了兴趣。 “你伺候我洗澡,”程恪眯起眼睛,散发着个挺危险的气息:“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谁伺候过你。”我耳朵有点发烧,立刻梗着脖子呵斥:“那是你耍流氓!” “你说什么是什么,”程恪倒是看着我发火,反而觉得有趣:“我输了,你可以对我耍一耍流氓。” “谁跟你一样。” “那不赌了。”程恪反正是个飨足的样子,好像也挺无所谓。 “等一下!”我还是坚毅的说道:“赌了。” “成交。” 第二天起来,听四姑姥姥说二姥爷要带着刘老太太“认门”,我赶紧也带着程恪早早的就起来看热闹去了。 潭深镇的风俗,称男方第一次带女方来家里的时候为“认门”。意思是相看相看对方家里的位置在哪里。 其实在同村的人,谁不知道谁家住哪儿,主要意思还是看男方娶媳妇的房子(家庭条件)怎么样,姑娘嫁过去会不会受苦。 这么大岁数去“认门”,大概在潭深镇实属首例,村子里面的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全过来看热闹了,四姑姥姥嘱咐我赶紧带着程恪去买瓜子和糖块儿来。 领着程恪又去了上次去过的小卖部,从小卖部往土坡上面望,还能看见二舅家那个不中不西的小楼。 二舅妈和小院上次被阿九给带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自从阿九死了之后,这件事情就老是在我的心里翻腾,程恪看见了我的视线,总能看穿了我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只是说道:“回头到了玉宁,我带你去找。” 我点了点头,进了小卖铺,那个胖胖的店主见了我,这次是认出来了:“哎呀,陆荞来啦?又住姥姥家了?” “是啊,”我招呼道:“这一阵子生意好?” “挺好挺好,多谢记挂,” 店主问明白了我买什么,倒是也眨巴了眨巴眼睛:“你二姥爷带着刘菊花认门?这……这可还真是够新鲜的……” 我嘴角扯了扯,胖店主赶忙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太妥当,赶忙补充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这是好事,绝对是好事啊!那什么,我多送半斤瓜子啊!枯木逢春开鲜花,没准过一阵子你能有个小舅小姨呢……” 真是越说越没边儿了…… 我道了谢,程恪将称好了的瓜子拿过来,那胖店主忙又接着说道:“哎,那什么,你们俩的事情……” 程恪薄唇一弯:“也快了。” “哎呀,那到时候过来来买瓜子,我还得多送你点儿!” “谢谢。” 我忍不住也笑了:“再送点奶糖,大白兔的。” “你这小丫头子,你要亏死我啊!” 出了门,手自然而然的跨在了程恪的胳膊上,阳光真明媚。 一切都好。 热热闹闹的给二姥爷和刘老太太办了那个认门的仪式,门口积攒了得有好几斤的瓜子皮儿,虽然还没到腊月,瞧着那花花绿绿的糖纸,倒是莫名的有了过年的感觉。 要是生活,只有这种好事就好了。 但是过了中午,果然跟程恪说的一样,龚贝贝来电话了。 来电显示上的图还是龚贝贝的一张自拍,模样还是跟每次看见的一样甜美爽朗。 程恪早看见了,露出个“你看怎么样”的表情来。 我心里一沉,也没看他,直接就接起来了:“贝贝?” “陆荞!”电话那头是个浓的不能更浓的哭腔:“你在哪儿呢?” “我在潭深镇,还没回去……” “你快回来吧,我这……我这出大事了……”说到这里,电话那端更是爆出来了天崩地裂似的哭声:“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招谁惹谁了!天塌了!蔚蓝……蔚蓝,我爸……我爸……” “你冷静点慢慢说,”我心里早就明白,只得抿了抿嘴:“别哭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快来找我,我就在太清宫这边等着你……”龚贝贝用力擤了擤鼻涕,我能想象得出来她肿着眼睛那个样子,心里也一阵难受了起来:“行,我这就回去。” “嗯,陆荞,我等着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而且这件事情,现在我也只能找你帮我了……” 朋友…… 正因为,是朋友啊。 “你放心,能帮的,我一定帮。” “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不要将事情告诉别人!”龚贝贝忽然强调了一句:“这件事情,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我忙说道:“我明白。” “全靠你了。” 挂了电话, 程恪的表情一点也不意外:“走?” “走。” 偷眼望了一下程恪,暗自称奇,他还真的能未卜先知? 不过昨天不过是个随口一说的赌,大概他也忘了。 我心里残存了一点侥幸心理。 “咳咳,”程恪清了清嗓子:“答应过的事情,不要反悔。” 我假装没听见,先跑去找耳钉了:“回玉宁!耳钉,我要回玉宁!” “急急火火的干什么……”耳钉一看今天热闹,正在试图撩撩村里的年轻小妹子,满口吹嘘自己办乐队当主唱的事情。 吹嘘的正高兴,小妹子们也才露出有兴趣挺崇拜的样子,耳钉正预备带她们兜风,一见我过去,挺不耐烦的:“明天再回去不行?” “你不回去也行,车钥匙借给我。” “那不行,车我还得用呢!”耳钉赶紧把裤子口袋给捂严实了。 但是那车钥匙却跟个遥控飞机一样,自己冲破了耳钉牛仔裤的口袋,凌空而起,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我的手里。 是程恪来了。 “你们……”耳钉的眼睛都给急红了:“你们这是欺负人!” “就欺负你了,怎么着吧……”我抓紧了车钥匙,拉着程恪就跑了:“我会记了你这个人情的!” 临了,我想起来了,又补上了一句:“表哥!” “这……”耳钉被那句“表哥”给冲的有点发晕,这才带了点压不住的高兴,强装生气的说道:“不懂事,以后就得好好教育你……” 没有来得及搭理他,开了车,一路往玉宁驰骋过去,程恪坐在了副驾驶,悠然说道:“头一次见你开车。” “我隐藏技能多着呢!” 虽然我没有驾照。 一路顺顺利利的到了太清宫,刚从车上下来,早有个人一头撞过来紧紧的将我给抱住了:“陆荞,陆荞你可算是来了!” 是龚贝贝。 “贝贝……”我赶紧说道:“有件事情,虽然不是什么好事,我想先跟你说清楚了……” “我爸的事情,我知道了……”龚贝贝咬了咬牙,说道:“是因为长生,我知道。我爸也是自己实在太……跟你道歉还来不及,不怪你们,何况,也不是你亲自动的手。”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身边有我的先行侏儒俑,那些个东西,我全看见了。”龚贝贝擦了擦眼泪:“本来出了这种事情,于情于理,是不应该再找你们了,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除了你们,我根本不知道还能去找谁……” “你找我们,是为了罗蔚蓝的事情吧?”我忙说道:“你这是……” “我爸出事了之后,家里就翻了天了!”龚贝贝一手紧紧的抓住了我,哽咽着说道:“我几个叔叔趁着这个机会,欺负我没有管过家里的事情,想要将龚家的家产和大权全给夺过去,现在……还索性拿着先前被抓过去的蔚蓝要挟我,说……说我不把长生从你这里弄过来,他们就把蔚蓝给……” 果然…… “你放心,我不是真的要长生,我只是想让你们,帮着我把蔚蓝给救回来!”龚贝贝紧紧的抓住我的手:“我爸才差点害死你们,我也知道我的要求过分,我心里明白,只是……” “贝贝,你别说了,你爸……你爸出了那种事,你还愿意来找我,已经让我心里很不安了。”我忙说道:“还是那句话,有我能帮忙的,我一定不遗余力。” “陆荞……”龚贝贝脚一软,几乎要拜下去:“我……” 我赶紧将她扶起来,给她擦了擦眼泪:“好啦,你那些个叔叔们的事情,说了给我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点情分也不顾念……” 龚贝贝说着, 眼睛又红了起来:“这简直是……” 原来跟龚育之说的一样,龚家一早知道了龚贝贝跟我的关系,就盘算着拿这个当突破口,来取得长生了,后来通过菖蒲,他们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机会,龚育之便亲自出动,带着手底下最厉害的养鬼师到了潭深镇去。 结果事与愿违,水底下的祠堂崩塌,龚育之和那个养鬼师被埋在了水下。 先行侏儒俑将事情给传达回来了之后,龚家自然是炸了锅,那些个龚家有点实权的亲戚,全想趁着这个功夫,来染指了龚家的家业。 龚贝贝这个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被关在了家里,还是听了一个看不过去的手下的密告才知道的。 从手下那里看到了先行侏儒俑送来的东西,龚贝贝先是大哭又是大闹,接着闯出去跟那些个亲戚们理论,结果孤掌难鸣,她这才发现,偌大的一个龚家,真正帮着她的,没有几个。 是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些个亲戚们,自然有自己的贪婪。 龚家不是一般的家大业大。 这是求也求不来的机会,何况,龚贝贝已经失去了龚育之,已经不能承受再失去罗蔚蓝了。 好像谋朝篡位的大臣逼宫,龚贝贝还是因为和我的关系,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儿,家里的亲族,一致让她为父报仇,完成父亲的遗愿,将没到手的长生给拿回来。 不这么做,就永远也不让她再见到罗蔚蓝。 龚贝贝平时的性格我知道,咋呼是能咋呼,脾气也不小,可在一群听上去就老奸巨猾的不得了的亲戚之中,她简直跟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没两样。 在龚育之的庇护下,她娇惯的没有任何跟那些个亲戚抗衡的本事。 拿么?不拿,就要失去一切了。 龚贝贝没法子,才给我打了这个电话。 “我了解了……”我望着她:“没用的废话我就不说了,现在,他们要我怎么办?将长生送到了哪里去?罗蔚蓝呢?一手交货一手交人?” “你真的打算拿着长生来换蔚蓝?”龚贝贝才停下来的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陆荞……” “没事没事,办法总会有的。” 我一边扶着她,一边看向了程恪。 程恪昨天就猜到了,看他那个施施然的样子,不可能没准备。 果然,程恪说道:“不知道,约在什么地方见面?” 龚贝贝又擤了擤鼻涕,才说道:“他们说怕你们带着长生东奔西跑的不安全,地方让你们定,他们好来找你们。” 这个法子可想而知,怕我们提前潜入了约定地点,出其不意的劫走了他们的王牌罗蔚蓝? “好,那就约在了定灵穴吧。”程恪像是早就想好了,清越的声音说道:“胭脂河边的定灵穴。” “定灵穴……”龚贝贝眨眨眼:“是程恪那个小庙那里么?” “对,”程恪点了点头:“就是罗蔚蓝曾经放火烧了的那个小庙。” 显然,龚贝贝的脸红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 这件事情,显然罗蔚蓝告诉过她。 我望向了程恪,只觉得程恪的眼神,有时候像是猫,有时候像是狐狸,反正,不像个平平常常的男人。 定灵穴,是个好地方啊。 一个有去无回的好地方。 “你在这里和我等一下,”程恪说道:“陆荞还要进去找澍玉道长有点事情。” 龚贝贝擦了擦眼泪,忙说道:“你还有事,就赶紧过去吧,我……我跟程恪在这里等着你。” 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放心吧,你结婚,我还得当伴娘呢!” “嗯,”龚贝贝点了点头,勉强露出来了一丝笑颜:“你去吧。” 我点了头,就冲进去了,找到了正清殿里面,看见了初阳道长正满脸郁闷的扫地,我上去就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长,忙着呢?” 初阳道长被我这么一拍,整个人跟被电了一下似的,腾的跳起来了,回头一看是我,脸上的表情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什么颜色都有:“你你你……怎么又是你?” “我这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挺想道长你的,就特地过来看看。”我嬉皮笑脸的说道。 “快拉倒吧你!”初阳道长跟怕了我似的往后躲:“跟你沾上关系的,就没有一件好事,你赶紧离着我远点,你就是我的太岁,见一面,流年不利!” “看你这话说的,怎么能抢我台词呢?”我一把将初阳道长给拖回来了,严肃的说道:“你坑我你就不说了?要是你愿意细论,咱们就找虚平道长来细细论论……” “我的太岁呀,你可别再坑我了……”初阳道长一听这个,赶紧挤出来一脸笑:“你到底是往这里来干嘛的啊?” “也没别的,我想找澍玉道长,说点儿事儿……” “那你来晚了,”初阳道长一听,忙说道:“澍玉道长走了。” “走了?”我一愣:“上哪儿了?” “他说在外面跑习惯了,没法子留在这里,”初阳道长说道:“大概去什么西川昆仑山了,你找他是够呛能找到了。” 那长生的事情…… “不过他留下话了,”初阳道长说道:“你想听么?” “哎,我说你说话能别这么大喘气么?” “你爱听不听……我还得扫地呢!”初阳道长说道:“说起来,扫地也都是因为赖你,上次你非要跑到我那里干什么,拉着师父,说我为了钱不认祖宗,在店门口挂圣诞老人,好大一顿罚……” “你赶紧说啊,”我威胁道:“你要是不说,那我就还找徐虚平道长说说翡翠挂件儿的事情……” “行了行了,真是怕了你了,”初阳道长赶紧摆了摆手:“我告诉你,你就赶紧走啊!澍玉道长临走的时候跟我师傅说了,既然现在长生能认你,那以后长生的事情就跟他无关了,他就当自己从来没做过那么个东西,任何来去,全让你自己做主,不用跟他商量。” 将长生的责任,全转给了我了…… “话说你上次不是已经将长生给鼓捣回你们潭深镇去封印了么?”初阳道长接着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要问啊?” “没事……”我转了身就走了:“那就,下次再见。” “最好不见!”初阳道长的这个声音像是要跳脚:“太岁姑奶奶,我是真的不想再跟你牵扯上任何的关系了……” “彼此彼此……” 既然如此,那跟长生有关的这件事情,我就自己来做主吧。 第371章:不能赖我 “哎,太岁,你等会儿!”初阳道长说到了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不情不愿的又叫住了我。 我贱兮兮的回过头来说道:“初阳道长你可真是太傲娇了,刚说了不想着再看见我,这么快就后悔啦?趁着能看你多看两眼,不然……” 一回头不要紧,原来是一脸正气的虚平道长来了。 我一下子也窘了,百年不遇的能戏耍戏耍初阳道长,还被虚平道长给抓了个正着,我这个形象算是完了,幸亏真不是跟李明朗在一起,不然大概也得被罚一起扫地。 虚平道长一听我这地猴子般放浪形骸的话,一时间也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下茬了,面对面有点尴尬,就咳嗽了一声假装没听见。 初阳道长则跟我用力的撇了撇嘴,露出个“你活该”的表情来。 我顾不上管他,赶紧就过去了,挤出来了个笑容:“虚平道长,您找我有事啊?” “也不算什么大事,”虚平道长正色说道:“就是有句话想着跟你说说。” 我忙应声就过去了。 偷偷回头看了初阳道长一眼,初阳道长正拍了拍屁股表示不屑。 “陆荞?”还想瞪初阳道长一眼,虚平道长先说道:“长生的事情,只怕不顺利吧?” 我一愣,想起来虚平道长会算卦,赶紧说道:“没错没错,虚平道长,您还真是鬼谷子再世啊!” 正这会儿,已经走到了一个挺安静的亭子里面,虚平道长让我坐了,说道:“鬼谷子不敢当,澍玉道长走的时候,我给你占卜了一下,说是此行虽不成事,好在有惊无险,估摸着,你还会再来的。” 会占卜那可是太方便了,我忙问道:“那占卜有没有说明,我什么时候能摆脱长生啊?您能不能给我指条明路啊?” “这长生,是你命里的福,也是你命里的劫,哪有那么好过去的,”虚平道长说道:“何况,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天机不可泄露。” 得,又是这句话,什么都能打发。 虚平道长接着说道:“我找你,倒不是为了长生,长生的来去,初阳刚才也告诉你了,你没必要再问别人,以后长生就是你的东西,我要说的,是赤血咒的事情。” “赤血咒?”我一下子愣了:“赤血咒怎么了?” “赤血咒这种东西伤身,不能经常用,但是你好像一直也没怎么戒备,用的是个肆无忌惮。” “倒是也没有肆无忌惮啦……”我心里有了点不祥的预感:“您是想跟我说……” “你已经不能再用赤血咒了,不然的话,那个力量控制不住,会反噬自身,”虚平道长说道:“道家讲究的是阴阳平衡,若是阴盛阳衰,阳盛阴衰,都不是什么好事,你这次一回来,看得出来,气比上次更衰几分,八成又用了。” 是用了,拿来喷龚家人来着。 早先程恪就一直不许我用,魏浅承也警告过几次,本来赤血咒就是误打误撞出现的,亏我还一直拿来当个外挂,感情是一切支出,全也得自己买单。 “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能再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法子了,”虚平道长认真的说道:“不然的话,一定后悔莫及。” 我忙点点头:“以后程恪在我身边,应该也没有什么用赤血咒的机会了。” “福生无量天尊。”虚平道长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居然从虚平道长眼睛里面看到了怜悯。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实在很不舒服。 “谢谢虚平道长,”我站起身来,说道:“要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程恪还在外面等着我呢。” “去吧去吧。”虚平道长摆了摆手:“遇上什么难处,还是可以来太清宫找我,毕竟,从长生,到你的家族,也都算是个缘分。” 我又道了谢,就顺着太清宫的小路一直往外走,看见了初阳道长,想告别,他却扛着扫把避尤不及的跑了。 切。 出了门,看见了程恪和龚贝贝还站在了一起等着我,我赶紧出去招呼道:“久等了,我的事情问好了。” 程恪的桃花大眼扫了我一下:“是不是自己做主就行?” 怎么好像全能未卜先知? “没错。”虽然还是不太服气,我只好也点了点头,说道:“自己做主就行。” 程恪薄唇一勾:“好。” 龚贝贝不知道我们说什么,也有点好奇:“什么叫自己做主啊?” 我刚要说话,程恪倒是截口说道:“婚姻大事,自己做主。” “啊,原来是说这个,”龚贝贝挺羡慕的叹了口气:“真好。” “你也可以啊,罗蔚蓝的事情,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帮忙。”我说道:“地点跟他们定了,时间呢?” “时间啊……”龚贝贝忙说道:“我问问看。” 说着,从身上拿出了一张黄纸,折叠成了一个纸鹤的样子,跟那纸鹤低低的说了几句话,那纸鹤就呼的一下子飞到了半空,消失不见了。 传声鸟,上次我见二姥爷用过。 不大一会,那纸鹤飞回来了,一开一合张了嘴,发出个男人的声音来:“你们等信儿吧。” 龚贝贝一皱眉:“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不知道。” “你……” “你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别忘了,罗蔚蓝还在我们这里,”纸鹤是个沉沉的声音:“贝贝,你要记住,什么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 龚贝贝咬了咬牙,伸手将纸鹤给撕扯了一个粉碎。 纸屑跟她的眼泪一样,下雨似的。 先知道了地点,自己再去定时间,他们要是提前做什么手脚,我们可也不知道,显然是我们吃亏。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啊,” 我只得说道:“又不是买苹果,也真是没法子讨价还价,那就听他们的吧。” 龚贝贝瘪了嘴又要哭:“我心里……” 一直依赖着的老爹出了意外,男朋友又被绑走,想也知道是有多难受,我就说道:“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好歹还有我们。先回去吧。” 龚贝贝点了点头,扯出来了一个苦笑:“回去,还能回哪儿去……” “先去我们家吧,”我说道:“祝贺也在,人多热闹点。” 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她回到了小区里面。 上了电梯,按下了楼层,到了四楼的时候,两个大婶正上了楼,正满脸嫌恶说道:“你说真是穷疯了,脏兮兮的,偷那个干什么!” 另一个大婶接口说道:“就是呢!简直没法理解,一想到咱们小区有贼,我这心里就不舒服!” 我一听,也禁不住好奇,就问道:“大婶,咱们小区丢了什么东西了?” “你们家没丢?那运气还真不错。”那个大婶听问,更是一脸怒气:“脚垫!家家户户门口都有的脚垫丢了!” “脚垫?”我一愣:“还有人偷脚垫?” “是啊!”另一个大婶也抱怨道:“咱们小区楼道里面也没监控,刚才跟物业反映了,物业都跟没事人一样,你说对得起咱们交的好几百块钱物业费么!” “要是报警吧,也不值当的,”大婶撅着嘴说道:“保安都是干什么吃的!” “哪天啊,咱们得成立个业主维权会!”一个大婶建议道:“他们这是不作为!姑娘你住哪个屋,到时候一起去签字啊!” 正这会儿,我们的电梯到了站,门一开,我也就带着程恪下来了:“我就住这里,能帮忙的,我一定也帮。” 到了家,自己家的脚垫果然也已经不翼而飞了,因为这一阵子总不在家没有打扫,边缘还有长方形的脚垫的灰尘印子。 “你家的脚垫也丢了?”连一直苦菜花似的龚贝贝也愣了愣:“谁没事干偷这种东西?” 我也纳闷呢,脚垫又不值钱,还都是土,新的都不贵,转卖也卖不了多少钱啊…… “这谁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么……” 我拿出钥匙开了门,一股子冷空气就扑了过来撞在了我怀里:“大姐啊,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这一阵天天看家,跟个狗一样,是有多么的孤单寂寞冷……诶,没胸?我是不是扑到大姐夫身上了?” “通……”跟扑过来的力道一样迅猛,祝贺整个身体又被弹回去了,撞到了墙上:“哎呀,大姐夫你出手不要这么重……” “ 该。” 我将龚贝贝让进来:“你先休息会,卫生间在……” “我知道,上次你出事,我来过你们家。”龚贝贝揉了揉眼睛,就去卫生间洗脸了:“洗面奶借我用。” “在洗手台上,随便。” 到家了……整个人陷落在了沙发上,舒服是舒服,可因为长生,心里老还是潜伏着点不安。 “大姐,你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祝贺已经顽强的从墙下爬起来,凑到了我身边:“你们啥时候结婚?我给你当花童啊!” “少问。”我侧头望着祝贺:“我说你还好意思自称看家,咱们家门口的脚垫都被人给偷了,你不知道?” “这事儿也真不能赖我啊!”一听我提起了这件事情,祝贺忙说道:“是有人偷脚垫,侵害了咱们家的财产没错,可对方实在是太厉害了,我这点本事,也没办法出头啊……” 第372章:舌头利刃 钻石满5400加更两更合更 “厉害?”我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来:“那你赶紧告诉我,到底是有多厉害的人,挨家挨户的偷脚垫玩儿?” “养鬼师!”祝贺忙讳莫如深的说道:“是来自西川的养鬼师!” 又是西川的养鬼师?我心里一下子就揪起来了:“谁家的?”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个鬼,看见养鬼师要绕着走的,哪懂那个,不过我特地凑过去听了听,也是听见了一句西川方言,跟电视里面一样,才知道是西川人,”祝贺忙说道:“怎么着,大姐,咱们要不要找到他们,夺回脚垫?” “比起夺回脚垫,我倒是更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偷脚垫……”我拧起眉头:“一定有个什么说头才对。” “恐怕他们要的不是脚垫,而是脚垫上面的土。”一直没开口的程恪忽然说道。 “脚垫上的土?”我更有兴趣了:“脚垫上的土又是一个什么说头?” “脚垫上的土,当然就是‘百家土’了。”程恪说道:“意思就是带着每一家气息的土。” “这还用得着去脚垫上收集么?他们是不是傻?”祝贺赶忙插嘴说道:“大姐夫,那地铁站,公交站的,人来人往,姓什么的没有?肯定超过一百家啊!跟保洁大姨那垃圾桶里一收,那不是多得是!还至于费这个劲儿……” “对啊对啊,”我也说的:“天天那大雾霾刮的不也就是百家土么!” “那种土虽然也是脚踏出来的,却没有这种家家户户门口上的合适。”程恪接着说道:“行走世间,头顶天脚踏地,哪里的土,自然就带着哪里的气,而气要紧的,是个‘家’字,脚垫,不就是在每家每户的门口上么,你说每一家的门口有什么?” “门口……”我想起来了,家家户户,就跟厨房有灶王爷一样,门口也有门神爷,所以我们养鬼师和祝贺这样的鬼,没有此间主人的欢迎,是迈不过那个门槛去的:“是不是,跟门神爷有关?” 程恪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因为门神的护佑,所以一些污秽,会被挡在门口,落在门口,百家土用的就是这个门神爷赏给的灵性,所以一定需要各家门口的土。而以家为单位,这种百家土则兼具了每一家门神的气息,杂的越多,灵性也就越强大。” “门神爷给的功效? ”祝贺忙问道:“大姐夫,那说到底,这所谓的百家土到底能干什么啊?” “吃。”程恪淡定的说道。 “吃?”我也瞪圆了眼睛:“怎么个吃法?” 这年月,经常有人自嘲钱被花光,自己“吃土”,现如今俏皮话也成了现实了? “哎呀我去……”祝贺跟耳钉学的也说起了这种话:“谁能那么重口味啊!” “不是人吃,而是拿来喂养东西的。”程恪答道:“就是地猴子和五毒蛊那种类型的,做养鬼术来用,能有奇效,具体是个什么东西,那就不得而知了。” “拿来这种百家土饲养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我越发好奇了:“一定很有意思啊。” 程恪看向了我,桃花大眼一眯:“你要是有兴趣,咱们就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看?”我来了精神头:“怎么看?不过……” 我又犹豫了起来:“咱们现在身上还有关于长生的麻烦事没处理完呢,现在哪儿还有闲工夫对别的东西有兴趣,要不,还是算了吧。” 罗蔚蓝和长生的事情还是悬而未决的,感兴趣也顾不上啊,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有事我都恨不能绕着走。 程恪却说道:“没关系,这件事情,说不定对咱们救罗蔚蓝有帮助呢。” “诶?”我忙问道:“什么帮助?” 程恪的桃花大眼一眯,又是个狐狸一样的狡黠神色:“既然要救罗蔚蓝,多个帮手也是好的,你就等着晚上看热闹吧。不过看热闹之前,先要买个新的脚垫来。” “引蛇出洞!我懂我懂!钓鱼怎能没有饵料!我可以定一个,楼下超市给送。”我拿起手机定了一个脚垫,接着问道:“脚垫不能是新的,对不对?” 程恪点了点头,薄唇一勾却莫名其妙带了点宠溺:“真聪明。” 这种事,随随便便是个人都能想到,他还挺给我面子。 我看向了祝贺。 “大姐,这事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祝贺当然也听明白了,赶紧说道:“脚垫一到,我就赶紧着放在大楼下面,千人踩万人踏!保准效果顶呱呱!” 我想问问他,你这么解恨的表情是闹哪样? 程恪薄唇一勾也笑了。 很久没看见程恪这个模样了…… 一开始跟着程恪在一起的时候,一起见识了稀奇古怪事情的时候,他那个对阴阳之事的如鱼得水,又回来了。 这样的程恪,才是真正的程恪吧? 自从菖蒲出现以后,很久没看到他这个样子了。 真好,真正的程恪,终于是给回来了。 “傻笑什么?”程恪微微皱了英挺的眉头:“听说有热闹看,这么高兴?” “那肯定啊!” 这一阵子天天被追杀,终于是有希望能够主动出击了。 咱老百姓啊,今儿个真高兴…… “说什么呢,那么高兴?”龚贝贝也从洗手间出来了。 我刚要说话,程恪先挑了眉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她么,只要跟我在一起就高兴。” 这个人……不,这个鬼最近的脸皮最近好像是越来越厚了…… “真好,”龚贝贝挺羡慕的说着,眼圈又红了。 “别这样别这样,”我赶紧说道:“只要你家那些个亲戚来了消息,我们一定立刻将罗蔚蓝给救出来!” “嗯。”龚贝贝点了点头,破涕而笑:“现在,我就靠你们了。” 不过,龚家的人到底在等什么?按说不是夺取长生的事情越早越好么?居然拖拖拉拉的,显然是有猫腻。 万事还是得小心,毕竟,关乎罗蔚蓝的命。 可程恪却像是早就胸有成竹,没露出一点紧张来。 反正,长生现在算是我们的东西了,一切都能放得开了。 “哎呀,我们心里有数!”祝贺也挺身而出拍了拍单薄的胸膛:“吃人家嘴软,那些个螃蟹总不能白进了肚子……” “谢谢……”龚贝贝破涕为笑:“好歹,我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窗外的光也渐渐的黯淡下去了,夜幕慢慢降临,要入夜了。 我打开灯,自己先进了厨房预备做饭,程恪过去将我手里大力擦洗的锅子给拿过去了:“不要碰凉的东西。” “我身边最凉的东西就是你了。” 程恪眉头一挑:“怎么,欠收拾?” “没有没有……”我赶紧缴锅投降,把沾满了泡沫的两手给举了起来:“你说我就听。” “学乖了。”程恪瞥了我一眼,将水龙头调温,细细的给我冲干净了手,桃花大眼则有意无意的往我肚子上扫一扫,故作轻松的说道:“最近你身体怎么样?” “身体?”我眨了眨眼睛:“身体什么怎么样?” 哎呀,这话一出口,我就反应过来了,难道赤血咒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就是……”他那一张冰山脸大概是因为映上了晚霞,微微的有点发红:“长生从你身体里面拿出去之后,你是不是也应该……” “啊,我会注意的,”我赶紧说道:“你放心吧,我保证再也不跟以前一样肆无忌惮了,一定会把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一说,程恪的脸倒是有点冷下去了,大概,是因为晚霞落下去了?他的脸色现在跟傍晚一样清冷。 “饭我来做,这里不用你了。”程恪利落的拿起来了刀具,重重的切葱姜蒜,剁的细成绒了。 他的那个手劲儿,不要把菜板子给剁坏了吧? 我有点担忧。 刚想着说话,忽然身上有了一种异样却熟悉的感觉…… 大……姨……妈? 一产生了这个念头,我转身就跟炮弹一样窜到了卫生间里去。 真的…… 半年没有造访的大姨妈居然来了! 对了,既然当初是因为长生这种异物寄生在了身体上,才影响了大姨妈,现如今长生没有了,我当然应该恢复正常了! 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 如果我有了大姨妈,是不是, 以后结了婚,就可以跟程恪有个孩子了? 只是……鬼的孩子,能跟正常人一样么? 不……以前就想过这件事情,可是看着魏九爷和老太太鬼,那不也是相依为命了一辈子? 所以……可能还是没戏吧。 他们两口子,也真是好久不见了,上次我们去昆仑山,他们为了避免看见旧日仇家邓先生,说是留在潭深镇帮着四姑姥姥留守,但是这次回去,也没看见。 现在长生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算得上是告一段落,大概早不知道上哪里继续做神仙眷侣了,四海为家,也挺好。 把自己收拾好了出来,脑袋开始有点发昏,回到了房间里面去就躺下了,大姨妈一来,那肯定嗜睡。 沉沉的进入了梦乡之中,像是跟很多人在搭乘一艘大船,甲板上密密麻麻的很多人,四周惊涛骇浪,哪里都是黑沉沉的。 暴风一起,人跟草芥一样的被风吹起来四处摔打,我赶紧慌慌张张的抓在了甲板栏杆上。 程恪呢?程恪为什么没在我身边? 急着找程恪,而仔细一看,身边居然都是一些个熟人,龚贝贝,罗蔚蓝,耳钉,四姑姥姥,二姥爷,刘老太太…… 他们全一个个的被风掀翻,在我眼前落入到了黑沉沉的海里。 “四姑姥姥……贝贝!”我伸出了自己的手来,大声的喊着:“抓住我的手,抓住!” 但是一双又一双的的手与我失之交臂,在我眼前消失在了那黑沉沉的大海之中。 这个感觉……很可怕,那一张张脸,一个个人, 全没了…… “不要……不要……” 不要消失……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终于在慌乱之中抓住了一只手,风将那个人长长的头发吹开,露出了完美无瑕的一张脸:“你要救我么……” “菖蒲……” “你要救我么……”她露出了哀婉的一个笑容来:“你的一切,本来是我的,还给我,你还给我…… “陆荞,救救我……”又有声音从后面传过来:“陆荞……陆荞……” 我回过头去,是阿九,还有面目始终模糊的长生:“陆荞……陆荞……” 她们全在我眼前倏然出现,又消失在了漆黑的风雨之中。 我想救,我当然想救,可是,我救得了么? 正在这个时候,我另一只手抓着的栏杆却忽然给断了,我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也被狠狠的吹下了船,沉入到了海底之前,看见了一个很美丽的笑颜…… “陆荞,陆荞!”豁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一直叫我的,居然是程恪。 他皱了眉头:“不舒服么?” “没有。”我忙坐了起来:“吃饭?” “见你睡着了,就没叫你,饭给你留了一份,只是你刚才,好像做噩梦了,满嘴是梦话,说什么不要不要的。”程恪带了点心疼的摸摸我的头:“你的想法,我知道了,只要你不愿意,我就再也不提起那件事情来了。” 头疼……我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一阵子头疼,耳朵也跟着嗡嗡的作响,也没太听清程恪说什么:“嗯,我没事。” 忽然程恪修长的手臂一揽,将我拥在了怀里,声音沉沉的:“有你就好,是我贪心。” 檀香的味道熟悉又好闻,我闭了眼睛,没管他说什么:“抱抱我……我还想睡……” “……冷么?” “我不怕冷。” 我只怕孤单一个人。 “好。” 那个梦里没有他,很怕……心里真的很怕……从来没有过的那种害怕…… 终于重新睡着了。 大概因为依靠着程恪,所以觉得特别安稳。 “大姐!大姐!” “咚……” “大姐夫,你下手能不能不要这么重……” 我睁开眼睛,转过身,看见祝贺大头朝下的趴在了地上,满口嚷着痛。带上了点哭腔:“哎呀我去……” 程恪则凉凉的望着祝贺:“跟你说了多少次要敲门?” “事关重大,我着急啊!”祝贺爬起来,苦兮兮的说道:“大姐又没洗澡,大姐夫干什么这么紧张……” “祝贺?”我忙爬起来问道:“怎么了?” “鱼上钩了!”祝贺一看我醒了,跟看见了救星似的,赶紧凑过来邀功:“大姐,专收脚垫的那养鬼师来了!” “嗯?”我赶紧往下爬:“真来了!” “真的,刚把对面那几家的脚垫给收了,马上马就往咱们家来了,你们再不过去,他们一准儿收了脚垫就走!” “那还等什么,”我一听这个,头也不疼了,赶紧就满处里找拖鞋,说道:“在哪儿呢!咱们赶紧着过去!” “等会儿……”程恪自己弯下腰找了拖鞋给我套在了脚上,又拿了衣服披在我身上:“大冬天的,急什么。” “哦。”我望着程恪笑了:“谢谢。” “谢什么?”程恪拧了眉头:“自己注意。” “别秀恩爱了……”祝贺倒是先冲出去了:“我看看走了没有。” 程恪拉着我的手,也跟出去了。 从猫眼儿往外面望,是看见了几个黑魆魆的影子,声控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亮,一定是被他们那群犯罪分子给动了什么手脚。 因为万籁俱寂,所以他们的声音就算压得很低,也还是清晰可闻:“这是不是陆荞他们家?” “好像是……” “那他们家的脚垫,能偷么……” “就得是这种厉害的养鬼师家里的脚垫,才值得偷,那些个普通老百姓的,就算是偷了又有什么意思。”一个养鬼师低低的说道:“上次咱们看了,不是光有一个鬼么?好打发!动手拿吧!” “对啊,正因为是这样……”另一个养鬼师战战兢兢的说道:“哥,可是上次咱们已经把他们家的脚垫给偷走了,这次出现了新的,不就说明了他们家回来人,重新补上了么……” “哎呀我操……”开始那个养鬼师这才反应了过来:“还他妈的真是……” 说着打了那个养鬼师一下子:“你丫的不早说,找死么……” 被打的养鬼师挺委屈:“哥,我也不知道您没看出来啊……” “撤!” 几个养鬼师刚要走,忽然声控灯没听见声音也一下子就亮了。 那亮光一下子将那几个养鬼师给照蒙了圈,大眼瞪小眼的要眨巴,刚才那个喊人家的“哥“的养鬼师倒是机灵,最先反应过来了:“哥,有事儿……” “所以我就跟你们说撤……” 块头最大的养鬼师率先抬腿要走,没想到他们的脚一下子像是被粘在了地板上,完全动弹不得,跟落在了捕蝇纸上的苍蝇似的,脸色也全蜡白蜡白的:“坏了,咱们着了道儿了……” “阴沟里翻船啊哥……” “阴你个头,你说谁们家是阴沟呢!”祝贺一看几个养鬼师被定在了外面,率先穿墙而过,一手叉腰,仗着程恪的本事,狐假虎威的指着那几个养鬼师就说道:“你们瞎不瞎,瞎不瞎?谁们家不好偷,偷到了我们家来了,你们就是屁股眼儿上拔火罐——找死(屎)!” “你是不是跟二姥爷学的,什么话,以后少说!”我赶忙也将门给打开了。望着那几个养鬼师,这就觉得眼熟了:“是你们……” 染黄头发的,打耳钉的,纹身的,一群朋克风,上台能直接唱摇滚的模样。 不就是上次打了耳钉的那帮养鬼师么! 对了,上次在金玉里,还出来挑事儿,后来被程恪打的家里人都不认识了。 又是他们。 他们一见我出来,身后紧跟着程恪,立刻全傻了眼:“陆……陆荞……” “还真是……”一个养鬼师快哭了:“怎么这么衰……” “倒还真是凑巧。”程恪显然也没忘了这几个人,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我们也不想跟您再见啊!”块头最大,被人称之为“大哥”的那个养鬼师立刻堆了个挺难看的笑容,说道:“这……这都是误会……” “刚才连我大姐的名字也报上来了,这会儿说什么误会,隔壁卖报纸的聋哑阿婆都不信!”祝贺本来被他们打过就一直记仇,这会儿得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得得瑟瑟的围着那几个养鬼师就说道:“我说你们不是平时挺牛逼的,打我的时候说给我大姐扯两半儿抢长生么?哟,这会儿怎么站的这么规矩啊?来啊,我大姐等着你们呢!” “哦,你们还有过这种念头?”程恪薄唇一弯,桃花大眼虽然还是流光溢彩的好看,却不经意的透了几分狠戾出来。 ”不敢,不敢啊,我们就是趁着没人吹吹牛逼,哪敢真这么想!“几个养鬼师被固定在地上的腿都抖了起来:“上次我们就知道了,自己绝对不是陆大师的对手,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一次吧,我们……我们记吃记打,绝对不会再犯了!” “那就给你们个机会。”我咳嗽了一声,以一种boss的姿态闪亮登场:“我说,你们偷百家土,到底给谁吃啊?” 这几个养鬼师一听我这么门儿清,禁不住那脸上也全露出了钦佩的神情,一股脑儿的全溜起了须来:“哎呀,不愧是陆大师啊!我们一张嘴,您就看到了嗓子眼儿,您真是太厉害了!” “行了,拍马屁的话,我大姐的耳朵都听出了茧子来了,”祝贺一看,对自己的地位也产生了危机感,赶忙说道:“让你们说的是脚垫,东拉西扯的说什么废话!” “是是是……脚垫,”那个为首的大块头养鬼师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们也是受人之托,这一阵子全玉宁闻养鬼师色变,我们这不是就也跟着打打零工,换点零花……” “哦,是别人派你们过来的?”祝贺自封了一个提审官,咄咄逼人的说道:“谁派你们来的?给我说清楚咯!” “这个……”那几个养鬼师面面相觑,说道:“就是……杜家。” 杜家!我一听,立刻就精神了起来,我身上的赤血咒,就是其中一个杜家人误打误撞放在了我身上的,如果再次找到了杜家人,那虚平道长称之为“威胁”的赤血咒,是不是能找到了什么办法? “杜家……”程恪自然也想起了这码事,就接着问道:“杜家到底拿百家土养什么东西?” 几个养鬼师面面相觑,说道:“这不是我们不说,是我们也不认识那个东西啊……” “这么说,你们见过那个东西?” 程恪接着问道:“是个什么样子的?” “我们就是送百家土的时候偷看了一眼,一张嘴在土坑里面一冒,就把百家土给吃进去了,一嘴的大尖牙,”大块头儿养鬼师赶忙说道:“我们这种半吊子,那也实在是孤陋寡闻啊……” “大尖牙……”程恪沉吟了一下,像是猜测到了什么。 “是,大尖牙,那舌头是一闪而过的,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倒刺,”那个养鬼师赶紧说道:“我们就知道这么多呀……这要不是为着个生计所迫,谁身为养鬼师敢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这个世道太苦,谁有法子啊……” 说着,还擦了擦男儿泪。 “就是就是……”几个养鬼师连连点头,其中一个深沉的开了腔:“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对对对,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啊……”又有个养鬼师跟着附和。 “还有过尽千帆皆不是, 斜晖脉脉水悠悠……” “那……”一个岁数比较小的养鬼师想不出什么来,闭着眼睛胡诌道:“长亭外 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行了行了,这不是莫名其妙么!”我都听不下去了:“装可怜就好好装可怜,搞什么诗朗诵,你们倒是挺文艺。” “我就求你们,放了我们哥儿几个吧,我们还有没实现的梦想呢……”大块头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的。 “梦想可以有,”程恪微微抬了头,桃花大眼居高临下的一扫:“不过你们先带着我们到收百家土的地方看看去。” “啊?”几个养鬼师可是更害怕了:“这……要是被发现了,那我们……”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程恪淡然说道:“还是你们现在就想着……” “带!”大块头养鬼师是个牙齿打碎肚里咽的表情,强颜欢笑的说道:“我们这就带!” “ 大姐夫,那咱们赶紧去吧!”祝贺跃跃欲试:“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新鲜玩意儿!” “去自然是要去的。”程恪望了望我:“回去换衣服……” 临了又添了一句:“鞋换个暖和的。” 我赶紧点点头就回去换衣服了,心里倒是也挺庆幸,幸亏之前我是把觉睡足了,再到了客厅换鞋,我想起了在客房里的龚贝贝,忙跟程恪说道:“咱们走了,贝贝怎么办?” “祝贺,你留下看家,有什么事情,就赶紧来报信儿。”程恪望了客房的门一眼:“不要惊动她。” 祝贺本来跃跃欲试的想着跟去看热闹,一听不带着他,顿时不乐意了,磨磨蹭蹭的说道:“我……” “你就在这里守着,看门也是很重要的工作,非你不可。”我郑重其事的拍了拍祝贺的肩膀:“我看好你。” 祝贺这才重新挺起了腰板:“既然大姐这么说吧……那大姐的需要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好孩子!”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微微一笑:“走吧。”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黄色的声控灯下面,程恪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笑起来,像是洒满了阳光,和煦的了不得。 就算他是冰冷的,倒是让人心里温暖。 几个被定在了地上的养鬼师一听了“走吧”两个字,身上的咒似乎也立刻被解开了,满脸不可思议的迈动了脚步。 是有个别的想逃,但是一见程恪假装成了人畜无害的那种奇异笑容,似乎也将那个想法给扼杀在了摇篮之中了,恭恭顺顺的就带着数量庞大的脚垫,上了电梯领路。 一路顺着玄阴地走,地方居然离着胭脂河不远,也是,这个地方是玄阴地,养育什么东西,这是最好的地方了。 冷风顺着胭脂河刺骨的吹了过来,程恪十分自然的站在了风来的地方帮我挡着。 那是个用风水迷魂阵摆好了的阵法,其实就在芦苇丛后面,不是“内部人士“,只会视而不见,根本进不去。 到了地方,那几个养鬼师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一会儿……” “放心吧,”程恪好整以暇的说道:“不会让他们看到,是你们领着我们过来的。” “够意思!”大块头养鬼师赶紧说道:“您真是个做大事的人……哦不,鬼!” 程恪没答话,只是停了脚步,见那几个养鬼师吭哧吭哧的背着脚垫过去了,才拉着我的手,也跟着走了进去。 芦苇丛后面,正有一个操着西川口音,身材矮小的养鬼师说道:“来了?” “嗳……”几个养鬼师小心翼翼的就跟着扒开了芦苇丛进去了。 程恪伸手将我捞起来,轻轻松松的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看见了那个土坑没有?” 站的高看得远,我也就看出来了,那芦苇丛后面是有一个大土坑,几个朋克养鬼师将脚垫高高举起了,卖力的拍打,灰尘落进了土坑之中,忽然土坑里就伸出了一条长长的东西,将那些个灰尘全卷下去了。 月光莹然之下,那个舌头上的像是插着一把一把的利刃。 “看……看见了。” 要是没弄错,那个跟小花尾巴差不多的东西,就是土坑怪物的舌头吧…… “究竟,百家土养着的,是个什么东西啊。”我忙问道:“怎么给咱们帮忙?” 第373章:小短腿子 “是个挺能吃的东西,”程恪将背我的姿势调整了一下,让我在他背上待的更舒服了一点,看刚才偷脚垫的价格养鬼师没命的跑了之后,自己就直接迈开长腿走进去了。 这样也行?我赶忙说道:“咱们现在进去是不是太冒险了……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呢!” “没事。一个养殖场,能有几个人。” 养殖场? 枯干了的草木在程恪修长的腿边划过去,沙沙作响,那个守在了门口的杜家养鬼师看见了我们,一时也愣住了:“你……是你们……” 因为美容院的那件事情,杜家那一群养鬼师跟阿九当初在太清宫“围剿”过我,被我用赤血咒给浇了不少,这个养鬼师要是也参加过那次群架,估计也吃过苦头,记得我们很正常。 想想遇上了程恪之后,几乎总能得到群殴的机会,不,是被群殴的机会。 我赶紧从程恪背上跳下来了。 “你们,你们来干嘛?”可能因为杜家遗传基因的关系,杜家人一个比一个矮,这个更不例外,站在草里跟个霍比特人似的,急赤白脸的说道:“我们可没跟你们抢长生,你们……你们别没事找事啊……” “今天心情好,还真就是想要没事找事。”程恪眯着桃花大眼,从容的望着那个养鬼师:“何况么,我们家的脚垫丢了,不知道跟你们杜家,有没有关系?” “脚垫……”那个养鬼师一愣:“你说的是百家土……” “以前在西川的时候,收集百家土的法子是在家家户户的门槛外面,子时阳气弱的时候动手,现在除了脚垫,也就没有百家土可寻了,”程恪摇摇头,接着说道:“既然养的这么辛苦,不能不过来开开眼界。” “你都知道了……”那个养鬼师显然跟被人戳穿了心脏一样,张张惶惶往后退:“你不能上门欺负人,谁养这个都不容易……” “养也不是白养的,”程恪脚步卖的是轻松,不知为什么那个气场就是逼的杜家养鬼师战战兢兢退无可退:“谁跟你们订购的?这种混沌蛇,饲养成本高昂,你们还雇佣了别人来收集百家土,自然想要速成,背后自然有金主了。” “这……这……”杜家养鬼师咬紧了牙:“跟你们没关系!”这么说着,他的紧张却越来越明显了。 像是有点越描越黑啊。 “我看未必,混沌蛇跟重梨一样,全是养鬼师之中的禁忌品,”程恪牵上了我的手到了那个土坑旁边,跟看金鱼似的观看着那个长舌头,好整以暇的威胁道:“事情要是传到了金玉里去,那你们杜家可就名节不保了……” “混沌蛇是个什么东西”我赶紧拉了拉程恪:“为什么还是禁忌品?” “混沌蛇的名字是从异兽混沌上面来的,”程恪一双桃花大眼充满兴趣的望着那个土坑,说道:“最大的本事,自然就是吃养鬼师了,养鬼师一旦入内,就会陷入混沌蛇肚内的混沌之中,永远也出不来了。” “吃……养鬼师?”这些个异物,吃什么的都有!大榕树和金天蛾吃的是魂魄,这个面目不分明的东西,吃的是实体! 杜家的养鬼师一看程恪门儿清,越来越慌张了,连声说道:“ 我劝你们赶紧滚蛋,不然……不然……” “你这个慌张,慌张的可不太对劲儿,”程恪一步能顶那个养鬼师小短腿儿迈出来的三步,很快就到了小短腿儿的面前:“不会那么巧,真的是用来对付我们的吧?” “谁说的!”小短腿儿坚贞不屈的梗着脖子,可是那双眼睛却一开一合眨的厉害:“你们别自作多情!” “现在养鬼师这一行饭吃的清淡,相信养鬼术的也越来越少了,”程恪继续说道:“能有钱雇佣养鬼师的,只有黑霸帮不是么?黑霸帮又跟我们有仇,才雇佣了那个龚家失败了,只要现在来雇佣你们杜家了,所以你们加紧准备混沌蛇,想将我们给吃下去,等混沌蛇将我们消化完了,你们再杀了混沌蛇,取出长生?” 小短腿儿整张脸都白了:“你……你全知道了……” 一开始就心虚,这不是果然招了么! “长势不错啊,”程恪继续说道:“养的辛苦。” 想想也挺尴尬,好不容易刨坑来坑人,结果坑刨了一半儿,想坑的人就出现了将自己的目的当场戳穿,要我我也尴尬。 那个杜家养鬼师只好说道:“你们也是养鬼师,应该就知道,养鬼师干的是买卖,怎么啦,不行么!” “你们做你们的买卖,我们自然不拦着,”程恪略略低了头,望着小短腿,薄唇一抹笑:“但是我家的地垫,我得讨回来。” “地垫?”杜家养鬼师强作镇定的说道:“我赔给你个新的就是了。” 程恪却答道:“可是我偏偏就是不要新的,你们做买卖是天经地义,我讨回自己的东西也是天经地义,既然你造成了给我的损失,那你就得赔啊。” “你……你到底要什么……” “连本带利的,”程恪理直气壮的说道:“将混沌蛇赔给我吧。” “你说什么?”那个杜家养鬼师先是一愣,接着恼羞成怒:“你这不是抢么!”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程恪像是逗弄老鼠的猫一样,满意的笑了:“就这样,你有法子么?” 这简直跟地痞流氓受保护费一样,程恪原来还有这一面,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那个杜家养鬼师小身子忽然一扭,就直接跳起来了,嘴里一声奇异的唿哨声。 像是马戏团驯兽师一样,在召唤! 果然,那个口哨声一响,土坑一下子跟开水一样的沸腾了起来,那条大长舌头冲着我们就伸过来了。 我这才发觉,刚才那个小短腿儿,诚心就是想把我们引到了混沌蛇能够到了的地方来! “你们现在来也不错……”小短腿儿恶狠狠的说道:“早吃了你们早好交代!” 第374章:断绝阴气 钻石满5500加更 程恪修长身子利落的转过来将我护在了后面,骨节分明的手直接就探进了那土坑之中,搅动了一下。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他倒是不怕被咬了! 那个混沌蛇速度快的简直称得上是个势如闪电,但是程恪却比它更快,像是在土坑里抓到了什么东西,举手倒是冲着刚才跳走了的霍比特人短腿饲养员撒去了。 那个东西一过去,短腿饲养员就傻了眼了,露出个张皇失措的样子,连滚带爬就跑,像是怕被程恪抛过去的东西给砸中了,但是偏偏天不遂人愿,还是不偏不倚被那个东西击中,那个东西一碰到了他,立时碎了,迸裂出了一团子粉尘来,将那个矮小身子全拢住了。 而那个混沌蛇见状,长满了尖刀一般倒刺的舌头飞快的卷了过去,就将短腿饲养员拦腰给围上了。 那些个倒刺往身上一扎,短腿饲养员当即七窍流血就不能动弹了,接着那个长舌头迅捷的缩了回来,短腿饲养员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就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混沌蛇……好厉害……”我是个叹为观止:“我以前,光知道馄饨面。” “饿了就带你去吃。”程恪十分淡定的摸了摸我的头:“晚饭你还没吃呢。” 我跟着程恪四处奔走,也算约略见过几分世面,什么五毒蟾蜍蛊,重梨,树灵,金天蛾的,细细数来,全都不是什么善茬,可是跟这个混沌蛇比起来,居然也能从狰狞丑恶的形象变成了温柔可亲的感觉,事情还真就怕个对比。 眼见着土坑里面现如今是个风平浪静偃旗息鼓的样子,我赶紧说道:“刚才你扔了什么过去?” “寄生在了百家土里面的土圆虫,”程恪答道:“混沌蛇最喜欢的零食。” 怪不得……混沌蛇能一下子卷过去吃食呢。 “刚才你说你想要这个东西,”我想了想:“怎么个要法?带走?” “自然是要带走了。”程恪侧了头,桃花大眼倒是闪了几分满意:“这个东西养这么大,倒是难得……” “嗤……”干枯了的芦苇一响,我们身后是个冷笑的声音:“你们是怎么打听到了这里来的?” 我回过头来,倒认识这个人,这不就是跟阿九在一起的那个杜家族长么!上次还因为试图抢长生,在惠人旅馆那里生生的断了一只手掌。 他好像叫……杜老七! 现在成了杨过了……不对,杨过断的是胳膊,这断手的充其量也就是个虎克船长。 仔细一看,还真是,居然这个杜老七也跟风在秃手腕子上装了一个钩子,在月色之中,闪着清冷的光芒,看上去特别高冷。 “倒是没打听,不过误打误撞进来的,”程恪微微一笑,望着杜老七,说道:“不欢迎?” “误打误撞的倒是巧!”杜老七咬紧了牙,举起手来一招:“你们来得早,就早送你们下了混沌蛇的肚子!” 在他一招手之下,黑沉沉的一排杜家人出现了。 好家伙,这个场景,很《魔戒》拍摄现场一样,满坑满谷都是霍比特人啊。 但是这些个杜家人的脾气可比霍比特人暴躁多了,一个个眼泛寒光:“上次在太清宫让你们跑了,在惠人旅馆被你们给跑了,这次,非让你们给杜老三偿命不可!” 他们家族的杜老三也是在美容院那边送的命,可跟我是真没有关系,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程恪侧了头,倒是悠然的说道:“对了,你一提,我还想起来了,陆荞身上的赤血咒,就是因为那个死了的杜老三弄上的,是不是?” “亏你们还有点记性,”杜老七一听这件事情,比小笼包大不了多少的小脸上立刻露出来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来:“赤血咒,无药可解,该使用的次数使用完了,赤血咒反噬,整个人都要化成了一摊子鲜血了,啪嗒!” 我后背一阵发凉,原来是这样,难怪虚平道长还特地的将这件事情跟我好好说了说呢! “这个臭女人,应该中了赤血咒的这半年来,没少用过吧?”杜老七露出了一个挺解恨的模样来:“怎么着,眼看着也快死了吧?她一死,你也就可以跟着死了,我说,你们看着点儿啊!我们杜家,可比他们龚家靠谱多了。” 说着,他的小脑袋瓜子望向了后面。 后面跟在杜家那帮霍比特人后面的,还有穿着黑衣服的一群大汉,簇拥着一个老头儿。 黑霸帮的大哥啊。对了,这一次,不就是他出了钱,雇凶杀人么! 那个大哥沉了脸色看着我,接着,又闭了眼睛,沉痛的说道:“虎子,爸爸这次终于能给你报仇了……” 不用说,萧虎早就死在了蜕皮身边,是被蜕皮用长生汁液供养着才死而复生的,后来蜕皮整个人给炸了,长生汁液断了顿,萧虎肯定再一次死的透透的啊。 大哥只认识我和程恪,不把事情算到了我和程恪的头上才怪! 这是一笔糊涂账,连跟他们解释的必要都没有,我只看向了程恪,程恪比我更懒得说话,还是沉静的站在了那里,像是全没把眼前人给放在了心上。 我就喜欢他这种临危不惧,谁也不怕的气势。 杜老七顿了顿,又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你们等不到赤血咒反噬的那个机会了,现在就给我死在了混沌蛇肚子里面吧!” 说着,冲着那个土坑,张嘴就跟刚才那个饲养员一样,吹了一声口哨。 接着,意气风发的就等着我们被卷进去。 可是半晌,土坑还是平平坦坦的,一点要兴风作浪的迹象都没有。 大哥秃鹫一样阴骛的眼神扫到了杜老七的脸上。 杜老七那张小脸有点挂不住了,赶紧着又把手指头塞在了嘴里吹了一声。 土坑还是没动静。 杜家那群霍比特人开始沉不住气了,低低的议论了起来。 程恪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来:“是不是,口哨的声音吹错了啊?要不这样吧,我吹一声给你听对不对?” 程恪冷笑看管了,倒是还好些,可是这种带了点捉弄人的神色,才真的是个危险的象征! 杜老七听程恪这么说,才想着反唇相讥, 可是还没能等他将话说出口,程恪修长的手指头已经搁在了薄唇上。 一个悠扬极了的口哨声立刻就响起来了。 他眼睛里面那个自信的神采,像是星辰闪烁,好看极了…… “咕叽……”而在这个时候,地面又是跟刚才一样的蠕动了起来。 那个长长的舌头一下子钻了出来,冲着杜老七就卷过来了。 杜老七没能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驯养了那么久的东西,说反叛就反叛,根本没来得及躲闪,就被拦腰卷到了土坑上方,高高的挂在了半空之中。 “族长……”短腿子们全急了眼,跟着我们跳了脚:“把族长给放下来!” “放下来的口哨怎么吹,我好像不记得了……”程恪侧着头想了想,以一种很认真的表情说道:“我只记得让它吃下去的口哨,要不,我试试?” “别别别,咱们有话好好说!”小短腿们一着急就爱蹦跶:“你想怎么样,你可以说!” 那大哥本来预备着今天给萧虎报仇的,结果一看不仅龚家马失前蹄, 连杜家也阴沟里翻船,一张见惯风浪,严峻的跟悬崖一样的脸也禁不住沉下来了:“你们这算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将他们给吃了么!” “意外,只不过是个意外!”被吊在了半空的杜老七赶紧说道:“我这就……” 说着,将手伸进嘴里,试图吹口哨命令混沌蛇将自己给放下来,可是不管杜老七怎么吹,那个长长的舌头就是无动于衷。 “程恪……你……”杜老七咬着牙盯着程恪:“你好……” “你好。”程恪全然是当杜老七打招呼似的,说道:“不用客气,我今天心情还不错,所以,只要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混沌蛇将你给放下来,你看怎么样?” “问题?”杜老七狐疑的望着程恪:“什么问题?是……” 他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难不成,是为了你主子身上的赤血咒么?” “没错。”程恪点了点头,桃花大眼灼灼的望着杜老七:“赤血咒,怎么破?” “你也是个老牌子的养鬼师,应该知道,赤血咒根本没法破,明知故问干什么!”杜老七一着急,也在半空蹬踹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你要杀就杀,还他妈的找个没法解释的问题来问,你就那么需要个杀我的借口么!” 听着这个话,实在也不像是骗人的。 程恪英挺的眉头一皱,而那边大哥已经耐不住了,喝道:“对于你们这些个养鬼师,我实在是太失望了,靠你们,还不如我自己动手,上!” 说着,大哥跟身后那排黑衣人一招手,那些个黑衣人立刻刷刷的从腰里拿出了枪来,齐刷刷的对着我们,叩动了扳机。 好家伙,我这个人生,刚才才在《魔戒》的场景里面,这么不大一会儿,凭空穿越到了《教父》里面去了。 还没容我躲,程恪也没拉我到他身后,只听一个口哨响,一个巨大的身躯忽然拔地而起,挡在了我们前面。 那是个什么东西……看样子,有点像是一个山的形状,中间高,两端低,那个生满了利刃的舌头正从它一侧花蕊似的伸出来,缠绕着那个杜老七。 简直……是个史前怪兽啊…… 不仅模样是可怕,就连身体也是千年玄铁似的坚固,那子弹纷飞,打在了这个东西的身上,居然发出了“铮铮”的金石之声,难不成,这个东西,比子弹的力量还大…… “大……大哥,没用!”那些个黑衣人见状,也有点脚软了:“毕竟,这隔行如隔山……” “那又怎么样!”大哥伸手自己也拿了一柄枪,冲着混沌蛇就开了枪。 火星子四溅,有短腿子劝他:“萧先生,手枪是打不动混沌蛇的,危险……” 怕他死了没人给钱? “我花了这么多钱,花了这么多时间,不希望就这么全付之东流!”大哥怒道:“今天他们非死不可!” 但还没等着我们怎么样,大哥已经冲上来了,一顿突突,一颗子弹擦过了混沌蛇的硬皮,从我耳朵旁边窜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大哥的枪里没有子弹了,他转了身就要跟手下去抢:“我非得杀了他们,给小虎报仇!” 程恪的眼睛往下沉了沉,那些个黑衣人看见了,因为是常年在生死交关里面打滚的,敏锐的发现了危险,几个“忠臣”先不要命的冲了过来,冒死将陷入疯狂状态的大哥连拉带拽的弄走了:“大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短腿们一看这件事情的金主走了,以后要想得到了金主的经济支援,大概也有点难,全是个挺丧气的表情,但是他们想了想,又反应过来了混沌蛇舌头上还吊着他们的族长,赶紧大嚷了起来:“赶紧将我们族长给放下来!” 程恪眼神略略沉了沉,没说什么,修长的手一挑,杜老七比刚才那个饲养员还短点的两条腿就一下倒着兜了上来,大头朝下就要往下面掉:“那就,如你们所愿……” 这要是掉下去,那就直接落入到了混沌蛇的大嘴里面去了……按着程恪对我科普,从此以后,这个杜老七,就要永远消失在了混沌蛇肚子里了…… “别别别,你们那赤血咒,真的没法子解开,绝对不是我不说!”杜老七眼看着自己就要葬身在了混沌蛇的肚子里面了,立刻尖声说道:“除非,她不再做养鬼师,跟身边所有鬼物的契约全结束了,阴气斩断的跟普通人一样,你们说,解得开么,所以赤血咒是养鬼师粘上就甩不掉的,谁也没法子……” 程恪皱起了眉头:“要斩断了所有的阴气……” 第375章:砖砌死灵 我心里一提,虽然我现在觍着脸天天自称是个养鬼师,可是我一共也只有程恪和祝贺两个鬼,跟我有契约的,是跟我结有阴阳御鬼之术的程恪。 要斩断了这个关系,才能破开赤血咒? “程恪,赤血咒不痛不痒的,我根本不想解开!”我赶紧拉住了程恪说道:“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不使用不就跟没有一样么!” 程恪扫了我一眼,凉凉的说道:“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算一点点的风险,我也不愿意让你冒。” “你们知道了,就赶紧将我给放下来!”杜老七立刻大声叫道:“你们听见了没有。” 程恪拧了眉头,重新吹了一声口哨,那个巨大的舌头也就十分听话的给舒展开了。 杜老七像是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落在了地上,满口呻吟,他那个细弱的身上,因为被倒刺舌头卷过,虽然没有之前小短腿饲养员那个伤痕来的深,但是也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痕。 “族长……族长……”一圈小短腿子将杜老七给围住了。又惊又怕的说道:“您没事吧?” “滚开……”杜老七憋着一股子邪火,一把拨开那群小短腿子,勉强着站起来,怒视着我们。 我这才发现,身为族长的杜老七的腿是最短的,不仅短,还罗圈,也不知道是不是竞选族长,腿也算得上是个重要因素。 “走吧。”程恪也完全没把这个地方当作了杜家的风水圈子,只是跟逛完超市似的随意,牵上了我的手:“回家。” 我赶紧跟上来,而那个巨大的混沌蛇居然钻进了地底下,不见了。 “说是带走……”我低低的问道:“那个大蛇是不是在地底下跟你走?” “是。”程恪答的倒是坦率。 接着,要从那些个短腿子们身边给走过去,杜老七不干了,罗圈腿一迈挡在了程恪面前大声说道:“你事情不要做的这么绝!坏了我的买卖,还要将我的混沌蛇带走,你讲不讲理?” “不讲理的,不是你么?那条混沌蛇,本来就是预备杀我们的,难道我们还得洗干净的坐在这里等着被你的混沌蛇吃了?”我忍不住说道:“你以为你是太阳,整个星系都围着你转啊?” “不用跟他说了,我今天,正好不想讲道理,”程恪桃花大眼一眯,是个坦荡荡的无赖模样:“你不给,我就抢,而且……” 程恪薄唇一勾,笑的凛冽:“你觉得,你抢得过我么!” 刚才那混沌蛇就开始叛变,不肯听杜老七的话了,这些个杜家人腿是短,眼可并不瞎,心里也有了几分忌惮:“族长,要不……算了,好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混沌蛇,还可以再找。” “放屁,混沌蛇这个世上还有几条?上他妈的哪儿找?这都骑到了咱们脖子上来了,还能忍?” 杜老七甩开了那些个杜家人,瞪圆了一双眼睛,攥紧拳头就冲着我们冲过来了:“弄死他们!” 说着,几点子绿莹莹的东西冲着我们跟窜天猴一样的就给过来了,程恪微微一笑,桃花大眼沉下来:“你既然这么急着送死,我就成全你……” 那清越的声音未落,那刚才沉到了地底下的混沌蛇猛然又露了头,从地上冲出来,将杜老七直接给吞下去了。 比刚才那几下子,来的都快…… 几乎只是从眼睛前面一闪而过,杜老七就已经失踪了,地上只留下了一些个松动了的泥土。 “这……这……”剩下的短腿子见状,全像是被钉在了地面,动弹不得了…… “走吧。”程恪将我被刚才混沌蛇一冲卷起来的风吹乱了的头发拢了拢,声音带了点心疼:“冷。” 我忙点点头,跟了过去。 短腿子们成了石化的霍比特人,没有一个能跟上来的。 而我们这一走,身边的地面微微带了点隆起移动着,是混沌蛇跟上来了…… 本来是个陷阱,现如今倒是被程恪给生生抢过来据为己有了。 别说,这种“明抢”,还真是有点让人心里暗爽。 我想了想,赶紧问道:“程恪,这个东西被他们给养了那么久,怎么你说跟着你,它就能跟着你了?” “简单啊,”程恪理所当然的答道:“混沌蛇认亲手喂过它的人,只要我动了手喂过了,再换了一个控制它的念咒,将念咒定住了,就可以了。” 念咒……不用说,就是那个命令一样的口哨声,好像跟小狗吩咐“过来”它就会过来,吩咐了“拜一拜”,小狗就会立起来作揖一样。 程恪这个意思,说是换了,那应该是跟小狗说“拜一拜”,小狗就过来,跟小狗说“过来”,小狗就拜一拜,难怪刚才那个杜老七吹了口哨一点用也没有啊…… “你真厉害……” “养鬼师的日常而已,没什么出奇。” 程恪见我有兴趣,微笑说道:“你想学么?” “好啊!”我赶紧问道:“难不难……” 程恪微微皱起了眉头:“对你来说的话……还是算了,那种事情,以后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不用去学。” “你是不是嫌我笨?”这问题简直不用问。 “我能做的,就不用你做。”程恪耐心的说道:“咱们家,养鬼师有一个,也就够了。” 家…… “那我呢?”我望着他总像是含着星光的桃花大眼。 “你是养鬼师的主人啊。”程恪的眼睛完成了非常好看的弧度,十分自然的说道:“我是你的。” “好。”心里像是升腾起了小小的火苗,不管这个季节多冷,也觉得暖意盎然。 “陆荞,赤血咒的事情……”程恪略略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刚才听见了……” “我没听见,我也没有什么赤血咒。”我握紧了程恪的手:“我好了。” 只要不放血,赤血咒就可以等于说能终结了吧? “睁眼说瞎话么?我不是不知道。”程恪望着我,微微皱眉:“你也不是个孩子了,撒什么娇?” “我就撒娇,我就这么说,”我梗着脖子说道:“你有法想去。” “知道了。”程恪微微笑了,护住了我的肩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是隐隐约约,像是听见他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还是不要提起了。 “好冷好冷……”我绕到了他身后,整个人大壁虎似的趴在了他背上:“背着我。” 长腿一曲弯下身来,他声音有点不悦:“会更冷。” “我喜欢凉快……”我伸手环住了他修长的脖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没说话,安安静静的将我背了起来。 因为一瞬时的高了,还真是高处不胜寒,没有他挡着,风没遮没拦的扬起来灌到了脖颈里。 “冷不冷?” “一点也不。”我把下巴贴在了他的头上:“好的很。” “那就好。” 胭脂河边万籁俱寂,只有沙沙的风吹过的声音,月色被乌云挡住了,天上的寒星闪啊闪,好像整个广袤的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很希望,这一条荒僻寒冷的路,能一直走下去,永远也不要走到了尽头去。 就这样就好,什么也不要改变……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看见一处荒草之中出现了一抹亮光。 看上去,像是那个定灵穴的位置,而那些个光的照耀下,还有些个进进出出的影子。 程恪早就看见了,道:“看看去?” “那是干嘛的?” “之所以拖延时间,自然应该是要提前在那里做好准备了,”程恪答道:“是龚家人做什么手脚呢。” 对了,他们应该没想到我们会提前出来,所以才非说什么要先问地点,再让我们等着消息,感情自己还得先提前过去给加点料。 “行,”我赶紧应了一声:“那可太好了,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顺着那些个荒草来到了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这个地方自从被火给烧过了之后,结界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看的出来,那些个养鬼师正在搬弄着什么东西下到了定灵穴里面……黑糊糊的,仔细一看,是很多的旧青砖。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那个洞里,我和程恪这就走近了仔细看,那些个青砖像是才从哪里拆除下来的,上面还带着泥和苔藓。 这个洞口,弥漫着一股子土气,跟休整什么地下建筑似的,我低低的说道:“他们给你修坟呢?做好事不留名,这是活雷锋啊。” “嘘。”程恪皱了眉头,探头下去看,像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门道,沉沉的说道:“这叫‘砌死灵’。” “740?”我赶紧问道:“这是什么代号啊?我就听说过731。” “是将死灵困在了一个地方,出不来的意思。”程恪扫了我一眼,指了指那些个青砖:“你看这上面有什么?” “这上面……”这上面一片脏兮兮的,低下头,这才看见了,原来那些个青砖上面,镂刻着一个个细密的花纹,有的是莲花纹路,有的是怪兽头,还有的是看不懂的字迹,全像是古建筑里面的,加上我的尖鼻子,还真问道了一阵淡淡的香气来…… “这是庙里面拆下来的青砖!”我反应过来了:“是太清宫的?” “应该是专门掌管阴间的城隍庙里面的。”程恪露出一种“孺子可教”的表情来,说道:“城隍庙里面是给阴间香火的,所以只要是城隍庙里面的东西,那势必能对阴灵起到了震慑和控制的作用。 他们是想着用这种城隍庙里面经过香火的青砖,用阵法砌成了一个固定的形状,等什么时候阴灵进去,再重新将入口封死,那阴灵就跟被砌进了墙里来一样,永远也出不去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可就明白了:“怪不得起了这么个名字,叫‘砌死灵’呢,真够阴险的。” “我以前活着的时候,也见过这种法子,专门拿来抓一般养鬼师镇不住的凶鬼,”程恪微微一笑,答道:“这次,想不到自己也能见识见识。” “我说,既然这么厉害,就连你进去了,那是不是也得被制住啊?”我忙说道:“我知道你,他们有张良计,你肯定有过墙梯啊,快告诉我,你要怎么破这个‘砌死灵’?” “你倒是看得清楚。现如今用这个混沌蛇来破,当然就是再好不过的了。”程恪微微一笑,拍了拍我身上沾了的土,直起身子,说道:“看也看过了,咱们走吧。” 说完了,他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我看见他身后的那个微微隆起的土平了下去。 混沌蛇潜入下去了。 “走了,回家。” “好。” 跟每一次一样,不管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险,程恪心里,总能是有解决的办法。 这一次的长生和赤血咒,也一样吧。 “程恪。” “嗯。” “别的事情,你如果有什么自己的决定,我绝对不会拦着你,”我说道:“ 不想说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问,但是跟我有关的一切事情,请你一定要让我知道。” “这是什么话?”程恪侧头望着我。 “我的意思是说,跟我有关的决定,我想自己做。”坦然的望向了程恪,看见了程恪眼睛里面的我,笑的好像很高兴,眼睛都眯起来了。 “我知道。”程恪握住了我的手更紧了一些:“我知道。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 “既然过去了,就不用提起啦!再说,你对我什么样,我心里清楚的很,有些事情,我许你搁在了心里,”我将头靠在了程恪的肩膀上:“谁还没点秘密么……” 比如我,我会把高中暗恋班长的事情告诉你?我那会儿每天早起,第一个到教室,就是为了偷偷的在班长的桌洞里面塞一瓶他喜欢喝的可乐。 还不想让他知道,只在他后面坐着,看着他就好。 “你放心吧。”程恪自然没想到我心里是个什么念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已经死过了一次,这一次,我不会让自己留下了任何的遗憾。” 接着,他坦率的说道:“菖蒲消失的时候,我确实难过,但是……早该过去的事情,过去也好。她跟我一样,本来也不该是留在世上的人了。” “菖蒲的事情,我也觉得挺遗憾的,可是她将一个人分成了两个,本来就有点极端。”我说道:“ 人都该有个七情六欲,爱恨贪嗔,那种残缺不全,我看着也是一种折磨,当然,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她……” 我本来想说:“她也是为了你”想了想,又忍住了。 做人,应该少说废话。 想了想,就接着说道:“怎么着,也算是个红颜知己。” “比起红颜知已,倒更像是个伤疤,”程恪淡淡的笑了:“提醒着我,疼过。” 我心头微微的一颤,是啊,疼过。 “有句话,叫‘相见不如怀念’,也就是这个意思了。”程恪继续说道:“伤疤的意义,不就是提醒自己,以此为戒?” “看来,我还是个挺幸运的人……”我勉强扯了扯嘴角:“我身上,一个伤疤也没有,没吃过亏,没上过当,没有那种经验……” 看来真是,不懂那个疼。 “所以,我更要保护你啊,”程恪接着说道:“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有什么戒备,有什么经验,有什么疼。” 他顿了顿,摸摸我的头发:“让我惯着你,护着你,就好。” “好。” 一路相携着到了家,天色都快亮了,祝贺吱吱喳喳的诉了独自看门的委屈,我敷衍了敷衍,程恪铺好床,我习惯性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低了头,凉凉的唇碰在了我的额头上:“好好睡。” 我闭上眼睛,闻着熟悉的檀香气息:“这件事情之后,咱们就能结婚了吧?” 程恪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好。” 这一次,要在定灵穴跟那些个龚家人会面,不就是要把长生丢进了定灵穴之中, 让长生永远也见不到天日么,事情办完了,整个世界都能够安宁下来了。 该断的念头,就是得断。 程恪的身体凉凉的,但是熟悉又安稳。 终于能睡下来了…… 这一觉,好踏实。 在梦里,没有了上次看见的那种惊涛骇浪,反倒是觉得风平浪静,看见了荷花,和一轮很红很红的太阳。 可是自己在梦里居然不知道方向,完全不知道那究竟是一个朝阳,还是一个落日。 不论如何,那是一种重新开始的感觉。 不管以后等待着我的,是白天,还是黑夜。 “啪啪啪……”门口响起来了敲门的声音:“陆荞,陆荞!你醒了没有?” 龚贝贝?我揉揉眼睛坐起来开了门:“怎么啦?” “我家里人,来信儿了!”龚贝贝手上捧着一个传声纸鹤:“说……说定了时间了。” “定了时间了?”我的困意一下子一扫而光,忙问道:“什么事情?” “就在今天入了夜,”龚贝贝挺紧张的望着我,说道:“程恪呢?” “啊?”她这么一说, 我才反应了过来了,对了,陪着我入睡的程恪呢? 第376章: “可能做饭去了……”我揉了揉一脑袋的乱发就出去了,龚贝贝跟着我,说道:“我从厨房那边过来,倒是并没有看见他。” “那问问祝贺。”我喊了一声:“祝贺?” 没人回答。 房子不大,出了卧室能一眼望到了尽头,果然,不仅程恪不见了,就连祝贺也不见了。 家里只剩下我和龚贝贝了。 “奇怪了,祝贺怎么也不见了……”我转头一看卧室里面的表,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就问道:“你起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他们?” “没有啊。”龚贝贝也像是有点着急了:“这个时候,可别出现了什么意外吧……” “能有什么意外。”我心里虽然也有点不安,倒是也没表露出来,刚想着用阴阳御鬼之术感觉一下的时候,门正好开了,程恪和祝贺正从外面一前一后的进来。 “你们俩,上哪儿了?”我忙问道:“怎么出去也不说一声。” “我们本来想赶在大姐醒过来之前回来,没想到晚了。”祝贺嘻嘻的笑了:“买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我伸着脖子就要看,祝贺忙说道:“惊喜,惊喜。到时候给大姐看。” 听着怎么这么不靠谱呢,而且他们两个两手空空,可没见买了什么:“是不是给我买了个皇帝的新衣啊?” 程恪已经走进来了,不置可否的将话题给岔开了,说道:“昨天你没吃饭,今天得吃点。” 我赶紧说道:“饭不饭的倒是也不要紧,贝贝他们家里人已经来了信儿,说是今天晚上,让咱们去定灵穴那边找他们去。” “嗯。”程恪也就是淡淡的应了一下,开了火来煮粥,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还想问问,祝贺那一双小凉手先拉住了我,腆着脸是个谄笑:“大姐,你们结婚了,那我呢?” “你?”我转头望着祝贺,道:“怎么着,你也想着结婚?” “大姐开什么玩笑……”祝贺谄笑道:“我就是想问,既然你们有了二人世界,我在这里,会不会有点碍事啊……” “我没什么事能让你碍的。”我也就听明白了,祝贺怕我们结婚之后,自己被赶出去啊,就接着说道:“你想在这里待多久,就在这里待多,这既然是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 “大姐!”祝贺作势要擦眼泪:“我果然没有跟错人……就是够意思。” “要不怎么是你大姐呢。” 我绝对不会将跟他们的羁绊破开的,有赤血咒,又有什么要紧。 “那今天晚上,我也跟着去吧?”祝贺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为大姐立下汗马功劳,以报答知遇之恩。” “我说你三国演义看多了是不是。”我一把将祝贺凑过来的脑袋给推开了:“晚上的事情太危险,我怕你从定灵穴旁边给掉下去,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大姐你这是看不起我啊!”祝贺不干了:“怎么大姐夫就能陪着你东奔西跑潜规则,我就不行?” “算啦,祝贺,”龚贝贝也过来了,说道:“你要是有你大姐夫的本事,你大姐准也带着你,可是今天的事情,不是玩儿。” “没错,是关乎人命的大事。”程恪煮好了粥,侧头说道:“吃饭。” 祝贺咕嘟了嘴不支声了。 跟龚贝贝问清楚了具体时间,龚贝贝挺紧张的问道:“咱们要准备点什么吗?” “不用了,”程恪说道:“带上长生就是了。” 龚贝贝抿了抿嘴,还是挺紧张的样子,勺子拿起来,也不往嘴里放,显然饭也吃不下。 “你放心吧。”我搁下了碗安慰她:“我们一定能把罗蔚蓝给救出来的。” “不仅仅是担心蔚蓝,也是因为给你们添了这么多的麻烦。”龚贝贝咬了咬下唇:“我……我心里不安。” “咱们的交情,谈不上麻烦不麻烦。”我说道:“上一次遇上了麻烦,也是你出手帮忙收留的,要道谢,咱们是得互相道谢。” “正是因为那一次啊,”龚贝贝叹了口气,说道:“那一次,就让我们家里人盯上了,是我粗心大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程恪桃花大眼瞥了过来,也说道:“谁也没法子。” “就是就是。”程恪居然也会劝别人,还真是让人开眼。 又是一番安慰,龚贝贝这才心不在焉的低头继续吃了饭。 其实,不安的,可不止龚贝贝一个。 叹了口气,等着夜幕降临的时候。 等到了约定的时候,我把长生从那个封印长生的大盘子里面拿出来,预备跟程恪和龚贝贝一起到定灵穴去了。 长生现在还跟初见的时候一样,躺在手心里面发光。 “怎么,有了感情,舍不得交出去?”程恪看了我一眼。 “快拉倒吧……我是再也不想跟它扯上什么关系了。”我将长生往身上一揣,说道:“走吧。” 这次,希望真的能跟它说再见了。 寒冬腊月,晚上本来人就少,胭脂河附近更是特别僻静,定灵穴那一段路最荒,平时根本没有人去。 等顺顺利利的到了那个洞口,那边已经先出来了个人,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看见了龚贝贝,挺兴奋的就喊了起来:“哎呀,贝贝来啦!快点儿,都在这等着你呢!” 这个人比我们也就大个十来岁,瘦长的跟个丝瓜一样。 丝瓜的热情劲儿,可不像是绑匪带着肉票换赎金,反倒像是大过年的来亲戚家串门似的。 看见了我们,更是眉花眼笑:“就是他们?”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 龚贝贝不情不愿的说道:“是。” “走走走,你几个叔叔都在里面等急了,你说你也是,回来的这么晚……”丝瓜将龚贝贝给拉了进去:“你说说,现在咱们龚家,可就全要靠着你了,你也真是争气,咱们龚家, 以你为荣……” 我望向了程恪,程恪继续高冷,我也只好继续装傻。 到了那个定灵穴里面,还真跟开了一个家庭联欢会一样,密密麻麻的站满了龚家的人,全笑盈盈的,真是个过年的氛围,就差来点爆竹和瓜子了。 程恪的薄唇不知不觉的就含了一丝冷笑。 也是,这本来就是程恪自己的地盘,他们倒是反客为主。 “哎呀……”那个领着我们过来的丝瓜赶紧过去了,招呼道:“贝贝他们来了。” “稳重点,急头白脸的干什么。”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先呵斥道:“让人看笑话。” “是。”丝瓜虽然是有点尴尬,但还是摄于那人的威风,赶紧闭了嘴。 “咳咳,来了就好。”那个年纪大点的换了个态度堆上笑,先打量了打量我,又打量了打量程恪,认出来应该是我做主,就对着我说道:“长生带来了没有?” 我特别大方的就把长生从怀里一拿,亮在了手里:“罗蔚蓝呢?” 长生的光芒这么一闪烁,那几个龚家人的眼睛全跟手电筒似的,贼亮贼亮的:“长生……这就是长生了……” “真没想到,长生就能出现在我们眼前……” 简直跟看见自家偶像的狂热粉丝一样啊。 “没错,如假包换,”我手指合拢, 将长生的光芒给压下去了,望着他们:“看好了吧?” “看好了。”那个年纪大一点的龚家人强忍住了心情的激动,声音就算压着,也还是有点打颤:“带,带他们去那儿。” “是。”那几个人转身开路,引着我们就往里面走。 这一条路我也来过,上次见到了罗程守,也就是在这里了。 细长细长的一条路,尽头黑沉沉的。 定灵穴就在附近啊,不知道这帮龚家人认不认识定灵穴。 甬路一端,现在出现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建筑。 其实说是建筑,实在有点抬举它,可要是不说建筑,又不知道怎么形容。 那个东西有点像是爱斯基摩人搭建出来的雪屋,圆圆的,但是很粗糙,可不就是昨天晚上他们连夜用那种带着花纹的青砖给搭建出来的么。 想要将程恪引进去的砌死灵嘛……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子,那个建筑底下的缝隙挺大,搭建的也是一种带着刻意的危险。松散的应该是从外面抽掉了几块砖,就能将整个建筑物给搞的坍塌下来。 对啊,定灵穴能将阴气带走,这个地方,没法子使用养鬼术,自然就弄点这种法子。 “就是这……”丝瓜热情的说道:“罗蔚蓝就在里面呢!” 说着,往一个青砖与青砖之间的缝隙里面指了指:“不信你看。” 我握紧了长生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罗蔚蓝真的躺在里面! 只见他身上跟线轴子一样,被密密麻麻的红线捆了一遭又一遭,双眼紧闭,脸色泛白,是个没有意识的样子。 “蔚蓝!”龚贝贝也看见了,自然心疼的了不得,当即就要冲进去砌死灵里面去,却被丝瓜一把给按住了,声音也冷下来了:“贝贝,咱们一开始,是怎么说好的?” 龚贝贝咬了咬牙,说道:“你要我朋友来,他们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人来了够么?”年纪较大的龚家人喝道:“长生呢?贝贝,你别给我装糊涂!” 龚贝贝转了头看向了那个年纪大点的人,微微带了一点怒意:“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哈哈哈,我怎么不敢?”那个年纪大点的人跟特别解恨似的说道:“你以为,你现在还跟以前一样,能仗着龚育之作威作福,不把我们这些个长辈给放在了眼里么!刁蛮任性!@我早就想替你爸爸教育教育你了!什么样子!” “你……”龚贝贝咬了牙,眼里含了泪,却倔强的就是不让眼泪留下来:“你给我记着……” “贝贝,这我就要讲你了,”那个年纪大一点的人露出一个狠厉的眼色来:“现在龚家是谁做主,你心里很清楚,收敛收敛你的那个脾气,以前那种日子,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你想着任性,我们没空陪你!” “二叔说得对!”早有别的龚家人附和道:“贝贝,你废话少说,将长生拿出来,不然那个野小子是个什么下场,你想得到!” 想也想得出来,以前这些个龚家人对龚贝贝是多么讨好,现如今,翻脸比翻书还快,全换了一副面孔,还真跟《镜花缘》里面的双面人一样,我都有点替龚贝贝生气,龚育之尸骨未寒,自己的一切,全被亲戚给盯上了,他们……简直像是非洲大草原的鬣狗一样伺机而动嘛。 “行了,”那个年纪大一点的龚家人轻咳了一声,故作沉稳的说道:“现在那个罗蔚蓝就在里面,长生给我们,你们进去吧,别的口舌之争,并没有什么意思。” 开始了……他们早就准备,将程恪给引到了砌死灵里面,再把程恪埋在里面。 “我们来都来了,你们急什么。”程恪正在这个时候,清越的开了口:“现在罗蔚蓝那个状态,是死是活也看不出来,要我们怎么换?万一,拿出了长生,却换过来了一个尸体,那怎么办?” 一听”尸体“两个字,龚贝贝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忙转头再想往里面看。 可是养鬼师辨生死,全凭着阴气,定灵穴这边阴气是没有的,根本看不出来。 “尸体?”那个年纪大点的龚家人立时喝道:“你拿着我们龚家当什么人了?我们还能撕票骗你们?” “那可说不准,”我接口说道:“你们龚家人连绑票的事情也干得出来,撕票也可想而知。” “你……”那个年纪大点的龚家人有点沉不住气了:“那你们,想怎么样?” “你想法子,让罗蔚蓝在里面跟我们说句话。”程恪沉稳的说道:“确定他活着,并且活得好好的,我们就交出长生。” 这个要求,叫谁来说,那也绝对是合情合理的。 几个龚家人的眼睛全往那个上了点年纪的人身上看过去,那个上了点年纪的沉吟了一下,倒是还真的跟带我们来的丝瓜点了点头。 第377章:放下长生 钻石满5700加更两更合更 丝瓜一看,忙应了下来,自己先钻了进去,对着罗蔚蓝上去就是一番敲打。 罗蔚蓝这才醒过来,“唔”的呻吟了一声:“我说过,长生的事情,我们没办法弄到!你们不要为难贝贝了,有什么事情就冲着我来……” 真是个电视剧里一样的痴情汉子,我在心里默默的给他点了个赞。 丝瓜哼了一声,也没搭理罗蔚蓝,自己又直接从砌死灵里面出来了,看了看我们,伸出指头往里面一指:“看清楚了吧?人没死,快把长生交出来,你就自己进去救他吧!” “陆荞……程恪?”罗蔚蓝顺着那个丝瓜,也看见了我们,先是一愣,接着满脸的尴尬:“我……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蔚蓝,你没事吧!”龚贝贝早要进去将罗蔚蓝给拉出来,几个龚家人怕龚贝贝将砌死灵给提前弄坏了,赶紧将龚贝贝给提溜回来了:“干什么!长生还没拿呢!别想着乘虚作乱!” “贝贝,”罗蔚蓝咬了牙:“不是说不让你管我么!你怎么还是……” “我拼了命,也会把你给救出来!”龚贝贝转头望着那几个龚家人,瞪起眼睛来怒道:“你们干什么把蔚蓝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塌了怎么办……” 要的就是个塌。 “行了,你们可是看见了,人是好端端的在这儿呢,不过,不给长生的话……”上了点岁数的那个人冲着几个年轻的点了点头:“去。” 那几个年轻的立刻就过去了,伸手握住了底下的青砖:“我们就把他埋在里面。” 就算罗蔚蓝是个活人,砌死灵的能耐对他没用,可是那么多青砖下来,也非得把他给砸死不可。 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好家伙,我说圈套弄的这么明显是为什么,原来是想着让砌死灵来个出其不意的坍塌,叫程恪为了救罗蔚蓝,进去也得进去,不进去也得进去! 罗蔚蓝也不慌张,只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沉静的说道:“程恪,陆荞,贝贝她,以后就靠着你们照顾了……我死在这里,你们走……” “蔚蓝……”龚贝贝一下子就着急了:“你要是死,我现在就从那个大坑边上跳下去!” 说着,也要奔着定灵穴跳。 我赶紧一把将龚贝贝给拉住了:“干什么呀一个个要死要活的,我们为的是来救人不是来让你们殉情的,你给我回来……” “你们别管我了,快走,”罗蔚蓝声嘶力竭的喊着:“不能把长生给他们。” “现在,由不得你!”上点岁数的忽然点了头,那几个年轻人真的把位置关键的几个青砖给抽出来了! 只听“轰隆”一声,整个砖堆就垮塌下来了! 而这个时候, 程恪颀长的身形已经像是离弦利箭一样的冲了过去,在崩塌的那一瞬,进入到了砌死灵里面! 我心里一提,他还是进去了! “哄……”与此同时,那个砌死灵完全的塌下来,把他们两个的身影一下子全压住了! “蔚蓝……还有程恪……”龚贝贝一愣:“这……” “压好了?”那个上了点岁数的龚家人一双眼睛登时就亮了:“好!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进行的这么顺利!” “二叔就是神机妙算!”早有年轻点的龚家人赶过去溜须拍马:“掉进了砌死灵里面,再厉害的鬼也会被城隍庙的青砖给压制住,再也出不来了!” “砌死灵……”龚贝贝一听这个,不管不顾的冲过去就要将那些个青砖给刨开,将罗蔚蓝给救出去,嘴里嚷着:“你们还是不是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有的时候,一些人就是比别的任何东西都不像是人。 龚贝贝自然是被那些个龚家人给拦住了,龚家人怒喝道:“干什么!你别想着动那个!咱们要的是长生,男人那么多,随随便便哪一个不行,非得一棵树上吊死?咱们龚家家大业大,哪里就找不到个主儿了!” “谁要那么多主儿!”龚贝贝哭了一个声嘶力竭: “你们放开我,我就要蔚蓝!” 那个上点年纪的龚家人一点不手软,直接扬起手要给了龚贝贝一个耳光:“你要什么蔚蓝?” 我见状立刻冲过去,敏捷的将那个龚家人的手给握住了,冷冷的说道:“你要什么长生?” 那个上点年纪的龚家人倒是没想到我的身手能这么快,一时也愣了愣,甩开了我的手,转脸看向了我,沉沉的说道:“我们知道你的来历,没有那个鬼,你什么本事也没有,何况这个地方是定灵穴,有养鬼术也用不出来,现在你将长生给交出来,咱们也可以商量,不然的话,我们做什么事情,就不好说了……” 嘴里是“有话好好说”,身体倒是很老实,他们是早预备好了群殴我一个了。 而龚贝贝腿一下子软了下来,跌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像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他们……他们……” “他们不会有事的……” 我护住了龚贝贝,沉沉的说道:“坚强点。”接着,自己看准了定灵穴,就想着找机会过去,将长生扔下去再说。 “还不给?”上点年纪的龚家人下了令:“给我抢!” 就在龚家人得了令要动的时候,忽然一个口哨声响起来了,地面一下子震颤了起来。 这个感觉,很熟悉啊,混沌蛇! 我就知道,程恪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只见地面上忽然就出现了一条带着倒刺的舌头,冲着我面前的那些个龚家人就给卷了过去! 接着,那几个龚家人全消失了。 好像就在眼前人间蒸发一样,我就明白了, 这个混沌蛇吃养鬼师吃得越多,速度就越快。 眼看着那几个龚家人就这么被吃了,但是都没看清楚,不知道是怎么被吃的,剩下的几个龚家人全给慌了:“刚才,他们几个是怎么不见的?” “不知道,速度太快,根本没看清楚……” 正在他们乱成热锅蚂蚁的时候,一个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说好了一手交东西一手交人,你们倒是着急。” 程恪! 果然, 他是用那个早就预备好了的混沌蛇在地底下挖了坑,才在刚才砌死灵的时候,让混沌蛇把自己给带出来了。 “程恪……”龚贝贝一看,立刻就来了精神:“蔚蓝呢?” “罗蔚蓝被我送出去了,现在跟祝贺在一起,”程恪说道:“陆荞,现在既然他们手里已经没有人质能跟我们换,就把长生给丢下去。” “好嘞!”我立刻就来了精神,奔着定灵穴就过去了,但是其余的龚家人不干了:“说好了一手交长生一手交人,你们怎么就说话不算数,食言而肥!” “设计坑人,还好意思说别人说话不算数?”这个双重标准的逻辑也真是让人想笑:“我们还算数,但是谁让你们把人弄丢了?没人,谁跟你换货?” “你们简直是强盗!强盗!”龚家人倒像是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大叫了起来。 “强盗好啊,我们是强盗,你们是绑匪,大家全是一条道上混的,谁也别说谁!” 不就是胡搅蛮缠么,你会,别人就不会啊? “好哇……你们,你们居然敢耍我们龚家的人……”那个上年纪的本来也没有龚育之那么沉稳,出了这么一点岔子,超过了自己的预期,立刻就被刺激的昏了头脑,指挥着自己的家里人,就冲着程恪给扑了过来:“交出长生,不然要你们的命!” “就凭着你们,还想要别人的命呢?”程恪弯起嘴角来,修长的手指头往嘴里一放,只听“呼……”的一声,那个混沌蛇就从地上扑了出来。 “是……是混沌蛇……” 龚家人里有见过世面的,看见了混沌蛇立时慌了:“怎么……怎么可能……” 这里不能使用养鬼术,要是没有了混沌蛇的助阵,还真就没准以寡敌众了…… 混沌蛇是个异类,倒是不受定灵穴的限制,长舌头飞快的卷了过来,奔着那些个龚家人就过来了! 龚家人一下子被冲散了,程恪握住了我的手,就把我从定灵穴哪里拖:“走。” 怀里的长生,也像是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好像癌症病人要去手术,割掉了自己的肿瘤一样。 紧张,激动,甚至有点不信。 跟我的命运紧紧相连的这个东西,终于能彻底的跟我分开,永远不见。 能用“怅然若失”来形容么……不,还是算了,早点失了也好。 我跟着程恪过去了,定灵穴那冰冷的风吹拂了上来,撞到了脑门上,有点发疼。 看向程恪,程恪点了点头。 我将长生从怀里取了出来,伸手悬在了定灵穴上,那光芒将周围的一切全照亮了。 “你们要将长生给丢下去不成,你们疯了!”幸存下来的龚家人冲了过来,但是全被混沌蛇给拦住了。 他们的眼睛像是能将一切东西吸进去的深潭,透着说不出的渴望和恐惧:“长生……长生…… 你不能这么做!” “掉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 有的开始尝试跟混沌蛇对抗,有的不敢过来,但并不甘心放弃了长生。 “长生在你们手里,那是暴殄天物……” 用你们废话……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拢住长生的手指头就要松开。 心口狂跳脑门儿冒汗,心里却像是灾祸之前一样,猛地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六感?这个感觉告诉我,有危险…… 不管了,先扔了长生再说! “且慢!” 果然,就在最后的一瞬间,一个拉长了的声音响了起来:“长生要是掉下去,你朋友的命就丢了。” 什么…… 我回过头去,只见本来早就应该死在了黑水潭里面的那个龚育之忽然出现了! 而龚育之身后,还跟着那个不言不语的阴沉中年人,中年人拖着的,居然是罗蔚蓝和祝贺! “爸爸……”龚贝贝的一双大眼睛骤然一缩:“你……你不是已经在那个潭深镇给……” “傻孩子,爸爸死了,你怎么办?”龚育之从容的说道:“为了宝贝女儿,爸爸也不能就这么死了,你被我娇惯成了这个样子,谁能替我照顾你。” “太好了……”对龚贝贝来说,自己的爸爸死而复生,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事情分两面,对我们来说那可就未必了。 我望向了程恪:“罗蔚蓝他们……” 程恪低低的说道:“自然是在外面,被他给截住了。倒是没想到……深水潭变成了那个样子,他们还能逃出来。” “大姐!”祝贺看见了我,赶紧大叫了起来:“都怪我不好,刚把大姐夫托付给我的罗蔚蓝带出去,就碰上这俩人了,二话不说,上来就打,我们……我们打不过他……是我们怂……” 祝贺虽然小,也绝对是拼尽全力了,他的脑门,变得一片透明,跟装了块玻璃似的。 “不是你们怂。”我叹了口气,在潭深镇的族长祠堂里面,连程恪跟他们两个动手,都需要十全的注意力。 “对不起,我……我成了个累赘了……”罗蔚蓝才从这里的泥潭逃出去,转瞬又落入到了龚育之的魔掌里面,一脸的惭愧:“你们,别管我了,长生扔,现在就扔下去!” 别说,时运走低,是我们这次起时运走低。 “族长……”其余没死在了混沌蛇下面的龚家人一时也全给愣住了:“您没死……” “先行侏儒俑被压在了那里,坏掉了,没能将我逃出去的事情给传回去,”龚育之是个成功商人一般的儒雅笑容:“这让你们虚惊一场?受惊啦!” “哎呀这可真的是太好了!”刚才领头儿的那个年长一点的龚家人倒是第一个连滚带爬的要过去:“大哥,你回来了,这可是太好了!幸亏只是一场虚惊,你说你要是真没了,那咱们龚家上上下下的这么多人可怎么办啊!幸亏咱们龚家算得上家运昌盛,大哥也是福大命大,我早说,大哥不可能就这么没了的!” 这个人,要是去唱川剧的变脸,那肯定能成为一颗璀璨的super star啊! “是么,老二,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的关心和好意了?”龚育之眯起了眼睛来,可是那个笑容跟程恪还有魏浅承居然有点相似,越是笑的高兴,越是让人觉得危险:“我没回来的这段日子,咱们龚家你管事儿?” “是啊是啊,”那个被称为了二叔的龚家人连忙说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管事,才知道大哥辛苦,啊,大哥你只管放心,你看,贝贝和家里,我都照顾的好好的,大哥回来,自然要重新劳动大哥费心了……” “爸爸……”龚贝贝实在是耐不住了要说话,龚育之却举起来了一只指甲光滑,皮肤白皙,保养的十分到位的手来,制止了龚贝贝,望向了那个被称为二叔的,含笑说道:“老二,你这一阵替我管家,也实在是辛苦了,咱们龚家,一贯是赏罚分明的,你说,我怎么奖励你好呢?” 那个二叔一听,立刻露出个挺腼腆的模样来:“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替你管家,那是我应该做的,哪里好意思要什么奖励……” “那不行,你不要,我也得给你啊!”龚育之伸展了伸展那五根修长的手指头,跟在半空之中弹钢琴似的,说道:“我说过,咱们龚家,赏罚分明,做什么事情,就领什么功劳,就这样,赏给你一个……” 那只修长的手才像是弹钢琴,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忽然又像是变魔术,一片黄纸符一下子从他手上给出现了,拇指和食指微微的一用力,本来纤薄柔软的黄符,却像是一块钢板一样,凌厉的就冲着二叔给飞过去了! “嚓”,几乎是辨认不出来的一道微弱声音之后,二叔的脖颈忽然就水龙头似的喷出了一股子血来! 那个黄符,跟刀子一样,割断了二叔的大动脉!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法使用阴气,养鬼师在这里只能是普通人,也就是说…… 那个黄符,是单单凭着一个手劲儿投出来的! 简直跟武侠剧里一样,拈花飞叶,皆可杀人? 程恪一双桃花大眼看得专注,薄唇一勾,没说什么。 但是剩下的那些个龚家人则全跟行窃途中被抓到了的贼一样,带着心虚和畏惧就跪了下来:“门主息怒……您不在,那群龙无首,我们只能是听二叔的,您……您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看得出来这个龚家里的人是人心叵测了,估计还真的只有龚育之这种高压政策,能够镇得住。 “不碍事,既然有个领头的,死一个也就是了,杀鸡儆猴的效果,”龚育之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你们要钱,要权势,这无可厚非,食色性也,本来,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你们对贝贝的态度,就得记住了,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只有她,能是未来龚家的家主,除了她,你们不用听任何人的话。” 龚育之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们知道,就算我死了,也有的是法子,赏罚分明。” 那个慑人的压力一出现,刚才还嘈杂的山洞,这么一会儿,安静的掉一根针也能听见。 龚育之显然对自己的影响力是十分满意的,他自己打破了那个沉寂,倒是转脸看向了我们:“咱们又见面啦?” 程恪微微扬起来下巴,薄唇一勾,不失风度的说道:“是。” “还真是个缘分……”龚育之的眼睛扫到了我手上的长生,也跟着熠熠生辉:“是不是?” 我望向了龚育之:“你想怎么样?完成你们家里人还没完成的事情,绑票要赎金?” “给你猜对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运气这么好,他们一出去,就被我给抓住了,”龚育之摇摇头,说道:“既然是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了,要不然,浪费了运气,老天爷会给报应的。” 不用说,我估计龚育之早就从潭深镇的那个深潭给回来了,可他不现身,就是等着那个二叔他们的计谋生效,龚贝贝什么时候真的把带着长生的我们给带来了,再坐收渔翁之利。 眼看着罗蔚蓝被程恪救出去了,他就以一种捡漏的姿态新出现了。 真是老奸巨猾的没有谁了! “爸爸,放了蔚蓝,咱们不能好好说么!”龚贝贝要冲着龚育之过去:“长生这种东西,又……” “站在那别动。”这个声音是柔和,可是却十分明显的从龚育之身上看到了一股子狠厉来:“听话。” 龚贝贝就算平时受宠,可是这个时候,也显然不敢违抗,只好继续站在原处不动了。 “这就对了,”龚育之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一直都是个乖孩子……” 说着,转头望着我和程恪:“你们也听话,将长生给交出来,咱们皆大欢喜,好不好?” “谁跟你皆大欢喜!”我梗着脖子说道:“龚育之,你不觉得你这个样子为人不齿么!你应该是养鬼师里面的领袖,而不是干这种地痞流氓才干的勾当吧?” “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也就是好猫,”龚育之悠闲的说道:“成王败寇,我只关心结果,不关心结果是怎么来的,既然你们还是犹豫,那咱们最坏,就一拍两瞪眼,反正,一开始我就没有长生,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可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的朋友,那可就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说着,跟那个中年男人点了点头,那个中年男人手一扬,罗蔚蓝和祝贺的脖颈就全被卡住了。 祝贺反正已经死了,倒是勉强支撑着,可是罗蔚蓝的脚都被提到了离地三寸的地方,被掐的满脸痛苦……眼看着,要窒息而死了! “爸爸,你要是在这样,我死给你看!”龚贝贝转了身,毫不犹豫的就又要往定灵穴冲。 “你去啊!”龚育之的声音跟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样,冷的几乎刺骨头:“你死了,这个罗蔚蓝,我就慢慢的折磨,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不要想,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跟他做了鬼鸳鸯……你知道我的性格,害死我女儿的人,我会出多少法子整治?” 龚贝贝一听这个,本来想要探下去的脚,也不得不一下子停住了。 我看得出来,她在怕。 因为她知道,龚育之的狠厉,言出必行。 “所以嘛……”龚育之自己没回头,却指了指身后:“你们时间有限,一个人窒息而死的时间,最多撑不住十一分钟。” 他没开玩笑,罗蔚蓝本来惨白的脸,现在甚至在发青发紫…… 程恪抿了抿嘴,正在这个时候,只见地上一阵尘土飞扬,那个混沌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地底下给潜了过去,一下子冲着龚育之和中年男人给窜了过去。 那个力道很重,按说,一定能把他们给扫倒,加上刚才那个混沌蛇刚才又吃了好几个养鬼师,力道肯定更大了! 那混沌蛇一扫,先将那个抓住了罗蔚蓝和祝贺的中年人给扫到了,这是好机会啊!我心里登时就高兴了起来了,只见祝贺和罗蔚蓝,也随着那个力道,跟着那个中年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而祝贺二话没说,刷的一下消失了。 这小子,跑的倒是挺快! 可惜罗蔚蓝还没法子跟祝贺一眼恢复,只是握住了喉咙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蔚蓝……” 龚贝贝担心的想过去,但是摄于龚育之,又不敢过去,只好担心的大叫了起来。 “没关系, ”我忙说道:“程恪会把他们给救出来的!” 那个混沌蛇继续大展神威,在程恪的控制下,继续一鼓作气的冲着龚育之过去了! “爸爸……”龚贝贝两头担心,随时是个快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但是那个混沌蛇刚刚要靠近了龚育之,忽然一下子停住了。 因为龚育之,居然也将手指头放在了嘴里,也跟程恪之前一样,吹了一声口哨! 我的心一沉,这个龚育之,也能操纵混沌蛇! 混沌蛇果然听得懂,立刻就停下了! “说巧还真巧。 ”龚育之微微一笑:“这条混沌蛇,还是我从西川的深山里面找到了,卖给了杜家的,怎么到这儿来啦?” 这个口气一点也不意外,他根本早就知道! 造孽啊,这是什么运道,能出这种事! 程恪那英挺的眉头也给皱起来了,在定灵穴既然没法子施展阴气,那跟龚育之他们拼起来,也未必能好打。 而这个时候,那个中年人已经重新起来,将罗蔚蓝扼住,罗蔚蓝刚缓过来,这会儿,几乎又已经快没有生气了…… “先停手,这人死在了你们的手里,”程恪清越的声音说道:“那长生就换不来了。” “哎呀,松口了!”龚育之一听,显然是更满意了:“好!好得很,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说着,举了举手,罗蔚蓝脖颈这才被那个中年人松开了,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长生。”龚育之迈开了腿,一步一步的冲着我走了过来,本来沉静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贪欲来:“给我。” 程恪不知觉的护在了我面前,显然正在想法子,可是现在,要怎么想法子? “给你可以啊!” 我从程恪身后过来,对着龚育之说道:“长生就在我手里,你看见了,你伸手就能拿到。” “你这话当真?”龚育之立时来了精神,伸手就过来了:“给我。” “既然说好了一手交人一手交长生,那咱们就得按着这个说好了的规矩来。”我迅捷的将手指头一拢,缩了回来,倒是凌空悬在了定灵穴上:“你让那个大叔把罗蔚蓝给放了,我就给你。要是不听我的,我现在就松手,你刚才也说过,不想一拍两瞪眼,是不是?” 龚育之一张脸终于是铁青下来了。 程恪侧了头看着我,桃花大眼沉下来。 “爸爸,我求你……”龚贝贝伸手去拉龚育之,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那个长生不可?” “你说呢!有了长生,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我做到了,龚家世世代代都能记住我!”龚育之沉下了嗓子来:“咱们龚家,也可以做养鬼师里面最强的一脉,为什么不能要!” “所以,既然你想要,就罗蔚蓝走。”我吸了一口气:“现在,不然……” 我把手松了松,让长生在我手指头里面险伶伶的沉浮着:“掉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 龚育之的脸色越来越沉,终于说道:“好,那就听你的。” 这年头还真是,就算条件是均等的,也是谁横谁是老大。 “陆荞!”龚贝贝望着我,程恪也望着我。 “罗蔚蓝,走。” 罗蔚蓝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你们……真的不用管我……”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那个中年人又重重的给打了一拳,吃痛呻吟了一声。 “现在,罗蔚蓝!”我吸了一口气:“你快走!” 龚育之估摸了估摸,看着我也像是跑不了的,只得回身点了点头,中年男人也就松了手。 罗蔚蓝勉强站起来,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是个碍事的,一咬牙,就走出去了:“我……” 他没说完,只低了头顺着甬路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我眼见着他到了可以出去的地方,也就放了心,但是这个时候,那龚育之的手也就迅捷的伸了过来,程恪见状,护住了我就要挡龚育之,可是龚育之一手穿过了程恪就要抓过来:“咱们说好了的规矩,那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疼,一定很疼……可是这里,程恪动不了阴气,一定会比身为活人的龚育之吃亏! 我一把拨开了程恪,放了手上的血就奔着龚育之就撒过去了:“我今天,还就说话不算数了,你能拿着我怎么样!” 龚育之一颗心全系在了长生上面,根本猝不及防,我趁着他想要躲闪的这个功夫,手一松,就要将长生给丢下去! 第378章:去搬救兵 可是正这个时候,脚底下一阵松动,一条长长的东西飞快的从地上钻了出来,一下子将我给缠上了! 这个感觉,好疼……浑身上下,像是被数不清的刀子扎下去…… 对了,混沌蛇的舌头上,带着密密麻麻的倒刺!长生被那个力道包裹了起来,根本没法扔! 程恪见状,自然立时要过来救我,却被龚育之给制住了:“贝贝,趁着这个机会,你把她手里的长生给抢回来!” “不行!”龚贝贝咬了牙:“爸爸,你放了陆荞,她今天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我!” “不行?”龚育之一边跟程恪交着手,一边阴测测的说道:“不行,那罗蔚蓝还是难逃一死!” “爸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龚贝贝尖声说道:“蔚蓝不是走出去了么!” “我早就知道他们要玩儿猫腻,你以为,能瞒得过我的眼睛?”龚育之咬牙切齿的说道:“就算他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么?” 龚贝贝往后一抬眼,果然发现龚育之的那个跟班儿消失不见了,她就明白过来了:“爸爸,你没有真正的放了蔚蓝……” “就算你五叔叔抓不到,靠着咱们龚家的本事,那个罗蔚蓝,你以为能逃得了?”龚育之接着说道:“只要我活着,他就绝对跑不了!” 程恪已经在尝试让混沌蛇停手,可是混沌蛇对口令的接受开始产生的紊乱,程恪应该是命令它将我放开,可是混沌蛇却将我大头朝下的倒挂了起来。 又当了一次风干腊肉……还是千疮百孔的风干腊肉…… 混沌蛇虽然刺的我浑身都是伤,可是因为它习惯吃养鬼师,居然对我身上流出来的赤血咒都没有反应…… “贝贝!你听见没有!”龚育之大叫道:“再不拿长生,你的这个朋友,也要失血过多而死了!而且,她带着赤血咒,根本不能多流血!” “陆荞……” 大概也真是因为失血过多,脑袋忽然一阵发晕,眼前也黑了下来…… 脑子里面像是打起来了锣鼓,整个人也全都不受控制了,头重脚轻,实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耳边也再听不清任何的声音,只觉得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像是刚从转椅上下来一样…… 一切,在眼前也都跟达利的画作一样,是扭曲变形的…… 眼前像是有个吸尘器,将我像是一团灰尘一样往里面吸…… 扛不住了……扛不住了……约略能觉出来,耳边有风吹过来,接着,手腕一阵发疼,重新让我清醒了一点。 “陆荞……陆荞……”一个声音喊起来,熟悉又陌生:“松手,把长生给我!” 是龚贝贝的声音! 勉强睁开眼睛,这才稍微恢复了一点,我这才发现,自己握住长生的那只手已经从混沌蛇的控制下露出来了,正被龚贝贝给攥住了。 龚育之操纵混沌蛇的功夫,果然很厉害…… “贝贝,”龚育之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了过来:“做得好,就现在!” 我感觉的出来,握住了长生的那只手手,正在被龚贝贝用力的掰开:“你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 “贝贝……” “对不起……”龚贝贝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希望你死,也不希望蔚蓝死……长生你先给我,以后,我会想法子还给你们的!” 怎么可能……落入龚育之的手里,哪里就那么好拿回来了…… 我一点跟她抵抗的力气也没有,大概我要因为赤血咒的原因,死在了这里吧……我死了,程恪,是不是也…… 不……我还想再看一眼程恪…… 勉强撑起了沉重的眼皮,看见龚育之正在使出浑身解数拖住了程恪,而程恪虚晃一招,故意卖了一个破绽,龚育之心急中了计,真的按照了程恪露出来的空门攻了过去,结果程恪一只手正将龚育之的手给按住,跟摔麻袋一样的将龚育之给兜过来,抬手将龚育之按在了定灵穴的边缘:“让混沌蛇松开,不然的话,你就直接下去吧……” 龚育之的身体,在程恪的手下悬了空…… 龚育之眼珠子一转,大概是分析了一下现在自己身处形势的优劣,立刻说道:“你要是松手,你的陆荞立刻就会被吃掉,你也会灰飞烟灭,你愿意么!不过是一个长生,那咱们就看看,谁耗得过谁!” 是啊,现在这个样子,程恪根本没法子杀了能对混沌蛇下口令的龚育之! 龚贝贝那边,则已经将长生从我的手里给抠出来了,大声说道:“爸爸,程恪!长生现在已经在我的手里了,你们收手吧……” “哼……”龚育之冷笑了一声:“程恪,你听见了么?你一点能用的东西也没有了!” 程恪的桃花大眼越发的往下沉,只要长生到了龚育之的手里,那…… 但是程恪终于还是松了口:“叫混沌蛇松开,我跟混沌蛇一起放!” “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龚育之的声音已经是掩不住的得意,见程恪真的松了口,立刻拿起手来,吹了一声口哨。 混沌蛇真的松开了! 却是在定灵穴上方松开的!只要一松开,我立刻就会落到了定灵穴的万丈深渊下面! 、 龚贝贝生怕我真的掉下去,忙将身子探过来:“陆荞,你抓住我的手!” 但是我努力的伸了伸手,勉强靠着阴阳御鬼之术的力量让自己活动起来,接着,趁着龚贝贝只专注要救我的模样,一把将她手里的长生给打下去了! 长生带着那一团子光芒,直直的就往定灵穴下坠落了下去! 龚育之见状,想都没想,纵身就从程恪身下泥鳅一样的滑出来,冲着定灵穴毫不犹豫的就跳了下去! 死,也要抓住长生么! “爸爸……” 龚贝贝尖叫道:“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与此同时,那混沌蛇也彻底的将我给丢下去了。 耳边一阵风声,直直的往下面坠,这个感觉……终于是要死了吧…… 可惜,因为阴阳御鬼之术,程恪也要跟着我一起死了。 到底,我们还是没能结婚啊……好可惜,好可惜…… “啪……”忽然我的手腕被人给拉住了。 一睁开眼睛,只见程恪的身体整个在定灵穴的边缘沉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死死的攥住了我的手。 我被那个混沌蛇的舌头扎的浑身都是血,手上自然也是,肌肤一贴,赤血咒正在猛烈的烧灼着程恪。 他努力的想将我拉上来,却因为赤血咒的缘故,根本没法子使上力气。 但是他眉头也没皱一下,一直在尝试着。 一定很痛吧…… 龚贝贝也想着将程恪给拉起来,可是现在程恪身上已经透明了不少,龚贝贝一触碰,只能从那些个带透明的地方给穿过去,根本抓不住! 毕竟跟程恪结成了阴阳御鬼之术的,不是她…… “你坚持住。”程恪还在努力的想使出力气对抗我身上的赤血咒:“我马上,将你给拉上来……” “嗯。”我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而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龚育之的笑声从外面身后响了起来:“哈哈哈,长生,终于还是到了我的手里!” 他不是跟着长生跳下去了么,还能上来! 我一回头,只见龚育之,正握着长生,开怀大笑,而他的腰上,围绕着混沌蛇的舌头! 原来他是跳下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长生,紧接着他又命令混沌蛇伸出长舌头,在落下去之前,将他给拉住了! 龚育之做事情,果然是精明的没有谁了,大概他把一切,全算计好了吧! “这下子,你们可以舒舒服服的一起死了,反正,她的赤血咒成了现在的这个程度,人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龚育之得意洋洋的任由那条长舌头跟救援绳一样的将自己往上拉,接着将好不容易到手的长生举了起来,醉心的欣赏着长生发出来的光芒:“你看,我想要,我就会一直蛰伏着等,现在,终于等到了,这就是,有志者,事竟成。” 说着,他看向了在定灵穴边缘的我和程恪,嘴边是个得意洋洋,好像看两只挣扎蝼蚁一样的讥讽笑容:“你们么……就如你们所愿,让你们一起到定灵穴,相守终生吧……” 话音未落,他就想着让混沌蛇将自己给放在了定灵穴的边缘上,但是程恪空着的一只手,再次搁在薄唇边,吹了一声口哨。 那个混沌蛇的口令已经全乱了,程恪那个口哨这么一响,原本是个什么指令我猜不出来,可是现在,是个哆哆嗦嗦的,将龚育之左右摇摆的动作! 龚育之一下子在半空之中打起了秋千来,他脸上立刻笼罩上了一层怒意:“程恪,你这是找死……” “找死?”程恪薄唇一勾:“你忘了,我早就死了……” “你……”龚育之一面又努力的命令混沌蛇,一面想要保持住了身体的平衡,但是混沌蛇跟中了病毒的电脑似的,胡乱摇晃,什么指令也听不进去了。 不对啊……按说刚才龚育之命令混沌蛇,命令的还特别精准呢,这是…… “荞荞,我们来晚啦!”只听一个呼呲呼呲的声音响了起来:“快着点,把手给我!” 我一抬头,看见了满脸油汗的邓先生和虚平道长还有李明朗,马大夫几个人也赶过来了,祝贺的脑袋瓜子也从后面伸出来:“大姐,你撑住了,救兵终于搬来啦!” 我说祝贺当时为什么跑的那么快,原来是找人去了! 心头一阵发酸,眼泪就想着往下掉,但我还是坚持着露出个笑容来:“谢谢……谢谢……” “你们……你们几个老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龚育之的身体一遍摇晃着,一边却忽然恍然大悟:“混沌蛇身上,是你们动了手脚?” “这都被你瞧出来了,你也真是不傻。”是魏浅承那个慢条斯理的声音:“混沌蛇现在中了专克制它的剧毒,现在跟喝醉了酒一样,脑子里面全是紊乱的,你最好不好胡乱下指令,因为不知道哪一个指令,它就能听成了‘丢下去’。” 连魏浅承,也来了? “魏长生……”龚育之的声音也禁不住带了点惧意:“你也要来趟浑水么?” “不瞒你说,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凑热闹,趟浑水了。”魏浅承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语气:“再说了,自己女人的事情,也算趟浑水么?” 我顾不上多想,赶紧抓住了李明朗伸下来的胳膊,李明朗毕竟年轻,一用力,也就将我给拉上去了,我惊魂甫定的跌坐在了地上,只剩下了喘气的力气了,回头看向了程恪,程恪也终于像是松了口气,刚想着开口说话,虚平道长却惊声先说道:“这么多血?你……你……” 他转向了马大夫,紧张的问道:“老马,赤血咒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有法子么!” 我知道,因为赤血咒的原因,大概还是要活不成了吧…… 虚平道长大概是唯一一个同辈之中,不跟马大夫叫马聋子的,马大夫沉着声音,也带了点犹豫,喃喃说道: “这个……” 我听出来了,就连马大夫,可能也没什么法子了。 无所谓了……反正我早就该死了,不过浪费了程恪换给我的那几十年阳寿。 我望向了邓先生:“您能不能再把我的阳寿,给了程恪?” “那哪儿行啊?跟阴间签了文书,死约定,改不了了……”邓先生忙说道:“你先不要想这么多,阳寿还在的话,你总还有一线生机……” 生机都用“一线”来形容了,能好到了哪儿去! 而正在这个时候,那个龚育之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忽然就将长生给攥在了手里,道:”好歹,我还能使用一下长生,只要有了长生,我还用得着怕你们!” 他要是真的使用了长生的话……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团子光芒先闪耀了起来,他真的要用长生了…… “邓先生,我去对付龚育之,要是我回不来,你帮我将陆荞身上的阴阳御鬼之术解开。”程恪清越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我希望,陆荞能活着。” 第379章:解除契约 钻石满5800加更两更合更 “是……”魏浅承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要想着彻底解除了赤血咒,那就一定要断绝了作为养鬼师的一切契约,反正陆荞,只有他这么一个鬼,断了也好……” 这是个什么轻轻松松的语气,一点也不好! 邓先生一下子有些个犹豫,低头看向了我:“可是……可是……” 我则整个人都蒙了,完全没反应过来,程恪怎么可以这样!我们说好了,跟我有关的事情,不是要商量着来么! 许多话想说,却跟塞车一样的堵在了嗓子眼,想不出哪一句话能够最干脆利落的拒绝:“不……不行!程恪,我们说好了,阴阳御鬼之术,死也不解开!你现在不能自己决定!” 但是程恪像是根本没听见,还是说道:“邓先生,拜托你了。” “程恪!”我想站起来,可是根本没有力气能站起来! “你凭什么自己决定?你自己跟我连上的契约,你又要自己毁约?”我拼了命的喊着:“这对我不公平!” 可是四周一片宁静,一圈人有的别过头去,有的只做听不见,根本没人理我。 “程恪……” 正这个时候,一道光亮了又暗了,是龚育之的笑声:“长生……长生……” 我抬起了头,看见了被那个混沌蛇勾在了舌头上的龚育之,笑的跟当年得到了长生的那个罗程守,一模一样! 狂热的……有点让人毛骨悚然的…… “我爸爸他为什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龚贝贝的嗓子也哑了,还在喊着:“全是那个长生造成的么……爸爸……“ 那可不一定啊。 不过,他……已经用了? 魏浅承跟平时一样,像是懒得站直了,正斜倚在定灵穴旁边,妖艳的丹凤眼映出来了那一抹异常的亮光,红唇却笑的有点残忍,清雅的声音不疾不徐的说道:“以我魏长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小人得志,一般下场会很惨。” “你有什么立场来说我?” 紧紧握着长生的龚育之望着魏浅承:“论起来,你不正是使用长生的前辈么!” 使用长生的事情,对魏浅承来说,本来就是最不想回忆起来的事情,可是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所以,我才有资格来祝贺你啊!” 龚育之的脸色闪烁不定起来。 就算他使用了长生,这个定灵穴附近,也是绝对使不出养鬼术的,他现在最想要做的,应该就是从这里逃出去,而且,他就算是用完了长生,一定也得留着立威,绝不会容许我们夺回去的。 而对我们来说, 现在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把长生给丢下了定灵穴,一了百了。 龚育之现在已经不敢轻易再来使唤混沌蛇,一双眼睛只是仔细的观看着,自己从哪里逃脱来的合适。 程恪站在了定灵穴旁边,昂着头望向了龚育之。 他那个颀长的背影,还是那样熟悉的锋锐。 “程恪……” 他还是没回头。 正在这个时候,龚育之已经看好了一个魏浅承和程恪之间的缝隙,抬起手来,不知道用什么锐物将混沌蛇的舌头就给划开了。 混沌蛇的舌头立刻一分为二,断裂的部分直接落到了定灵穴之中,一点回响也没有,龚育之从那个长舌头的包围里得了自由。 是啊,定灵穴没有底。 接着,龚育之胳膊一撑,抬腿在剩余的舌头上借了力,就要跳过去,我都看出来了他的目的,程恪和魏浅承比我聪明,自然也全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们两个就是还站在原处岿然不动,假装没看出龚育之的意图来一样。 这种态度,倒是让龚育之有些个起疑心了。 照着他那个多疑的性格,自然是更要小心了,于是在即将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转了方向,大概还是更畏惧魏浅承,方位往程恪这边偏了偏。 程恪和魏浅承等的就是这个瞬间,那龚育之一过来,程恪像是一道离弦利箭一样冲过去,将龚育之就截在了定灵穴的边缘上,想要连他带长生,一起推到了定灵穴下面去! 龚育之怒不可遏,伸手就要拉住程恪的肩膀,可是程恪刚才被我用赤血咒烧的虚弱了不少,龚育之跟刚才想要将程恪拉上去的龚贝贝一样,两手从程恪的肩膀上一穿,直接透了过去,抓了个空! 这一抓不要紧,本来就险伶伶的悬挂在了定灵穴边缘的龚育之一个站不稳就要从定灵穴边上给滑下去,但是他得到了长生的力量之后,出手的速度比刚才还快,一伸手重新攀缘到了定灵穴边上,就要翻上来,简直跟山上的猿猴一样。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魏浅承也从旁边轻捷而潇洒的跳了过来,挡在了龚育之前面,微微一笑:“你还想着从这个洞口给爬出去?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龚育之虽然上来了,可是也只能沾了一个边儿,半个脚后跟还是悬空的。 “爸爸,你快把长生给拿出来,我会跟他们说好了,不跟你计较使用过长生的这件事情的!”龚贝贝急的像是站不住脚了,大声的说道:“你要是再这么执着于长生,万一真的被他们给推下去,就再也……” “放屁!”龚育之情急之中,对龚贝贝也爆了粗口:“咱们龚家,怎么就又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继承人?你没看见,爸爸为了长生,为了龚家,做了多少努力,你现在可倒好,不忙帮,还这么多废话!” “我不是废话,爸爸,我为了你好!”龚贝贝脸上,掉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虚平道长不知不觉的就叹了口气。 李明朗上去就要帮忙,却被虚平道长拉过来了:“不是不让你去,只是,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那里插不下第三个人,你过去了反而乱了。” 李明朗只得点了点头。 “没关系……”马大夫说道:“我看着,程恪和魏浅承,对付那个龚育之绰绰有余。” 在平常是好说,可是今天这个地方,谁走错半步也不行! 简直是在赌! 龚贝贝还要过去:“爸爸……” “闭嘴!”龚育之一边在魏浅承和程恪的攻势之间步履维艰的躲闪着,一边厉声道:“你给我在一边好好呆着,看你爸爸,是怎么用长生光宗耀祖的!” 说着,龚育之忽然发了力,奔着程恪和魏浅承逼了过来,魏浅承根本也没怎么把龚育之放在了眼睛里,抬脚就要踩下去,龚贝贝是实在经不住了,细弱的身体也猛地扑了过去:“你们丢长生不要紧,可是不能将我爸爸也给推下去!” 她是知道龚育之做的不对,可是这个时候,生死交关,换了谁,不知道血浓于水? 魏浅承可不吃这一套,反倒是顺手将龚贝贝也给提起来挂在了定灵穴边缘:“龚育之,你不是喜欢绑票么?今天那就让你家女儿,也在这里陪着你,怎么样?” 龚育之一拧眉头,怒道:“贝贝……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龚贝贝就算这样,还是倔强的说道:“放了我爸爸,我来赎罪也行!” 说着,真的要从魏浅承的手里挣扎下去。 “那不行啊!”魏浅承早看出来了龚育之眼睛里面是个什么神色,一下子又把龚贝贝给拖回来了,红唇边上一抹妖气十足的笑容:“你把你爸爸的罪给赎了,你爸爸自己无罪可赎,那可怎么办?” “魏长生……”龚育之一边在定灵穴的边缘僵持着,一边沉声说道:“我跟你们碧落门,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要是为着长生,那咱们可以好好说……” 说着,手底下却像是摸索出来了一个什么东西:“把贝贝放下,大不了,我把长生还给你们!” 说着,伸手抖了一个东西就出来了。 可那不是长生,是一包什么粉末…… 魏浅承没想到他身上还能藏着东西,手边又带着龚贝贝,躲闪不及,被那粉末给扑了一身! “不好了!”马大夫倒是认识那个东西,大叫了一声:“是百家土里面长出来的土圆虫!” 我反应过来了,是上次程恪在百家土坑里面拿出来,喂养过那巨大的混沌蛇的!之前程恪不就是用这个法子,诱导了混沌蛇吃了那个短腿子饲养员吗! 混沌蛇刚才被魏浅承放了毒,现在是晕头涨脑的没错,可是对食物的那个本能,却并没有丢掉,闻到了那粉末的味道,二话不说,甩着残损了的大舌头,奔着魏浅承就扑过来了! 魏浅承见状,只能抓住龚贝贝就往后面闪避,带着点叹为观止说道:“为着个长生,连自己的女儿也不要了?” “女儿……”龚育之沉沉一笑:“现在我可以长生不老,还要后代做什么!” 龚贝贝也愣了,眼看着那个混沌蛇就扑过来了,嘴里还喃喃的:“我不信……” “不信也情有可原,”倒还多亏了魏浅承拽了她躲开了:“毕竟这种爸爸,天下没有几个,你能见到了这个世面,是你运气好……。” 趁着魏浅承这么一退,龚育之就要从魏浅承空出来的地方爬上来,程恪沉了脸,不管不顾的将龚育之给撞下去。 龚育之很巧妙的挪了一下身子,程恪自己反倒是从定灵洞给滑下去了! “程恪……” 我心里一提,龚育之十分得意,虎视眈眈的转了脸望着我们,阴测测的笑了:“现在,就轮到你们了……” 说着,还要再取出了那混沌蛇的饲料,就要冲着我们给撒过来, 但是正在这个时候,一只修长的手从洞口下方伸出来,抓住了龚育之即将离开的脚。 龚育之感觉到了,猛地一回头,脸色一下子也变了:“你不是,掉下去了么……怎么可能……” “程恪刚才是假装掉下去,其实攀住了,就是想麻痹了龚育之的防备,从下面,将龚育之给拉下去 !”邓先生倒是看出来了,声音也紧张了起来:“程恪他这是要……” “邓先生,”程恪那个凉凉的声音从下面传了过来:“解开阴阳御鬼之术,就现在。” 接着,那修长的手一用力,才在定灵穴边缘的龚育之就一下子被大头朝下的拽了下去,只听半空之中一声惨叫:“放开……放开我……” 那声音隐隐约约的,越来越小…… 我只觉得像是自己突然被人从高处给推下来了,头晕目眩,眼花耳鸣,一颗心突突的跳了起来:“程恪……程恪还在洞口下面……” “嗤……”正在这个时候,魏浅承也将那巨大的混沌蛇不知道用来刻什么法子,生生的一分为二,修长的身体扑过来,想伸出手去抓程恪,却显然来不及了。 “魏浅承!”我尖声喊道:“程恪呢?程恪呢!” “陆荞……”魏浅承抿了抿红唇,说道:“掉下去了,你……来不及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么锋锐的喊起来,嗓子像是被刀劈开了一样,痛到了心底:“ 不可能!程恪会回来的,他……他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上来,他不会丢下我的!” “是真的!你冷静点!”邓先生那肥胖的手抓住了我,大声说道:“程恪已经将龚育之和龚育之身上的长生,全拉到了定灵穴里面去了……” “程恪还会上来的,是不是?”我抓住了邓先生的手,就算嗓子疼的要说不出话来,也还是拼了死的要说:“他还能上来,是不是?” “上不来了!”一直说话不懂的拐弯的马大夫说道:“我这里看得清楚,他们两个,全掉下去了,毕竟这里是定灵穴,他们……” “老马……”虚平道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伸手就捅了捅马大夫,马大夫一听,这才反应了过来,忙说道:“那什么,也没准儿……还能上来。” 这是什么敷衍的安慰! “程恪既然下去了,那我也下去陪着他吧…… ”我勉强的就要爬起来,可是因为赤血咒的缘故,身上是一点力气也没有,邓先生却大喝道:“你上哪儿去?从此以后,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就行了!马聋子,李明朗,还有虚平,你们都别闲着,给我过来把陆荞四肢按住了,现在,我就把阴阳御鬼之术解开!” “解开阴阳御鬼之术,得死一个……”李明朗犹豫了一下:“那程恪……” “程恪掉下去,就上不来了,谁知道定灵穴下面是什么!再不断绝了养鬼术的契约,陆荞非得死在赤血咒上不可!”邓先生一只肥厚的手掌先按住了我的左手,就要冲着我拍下去。 “我不想解开!”我只觉得,从来没有像是这样绝望过,只拼了命的挣扎,声嘶力竭的喊着:“我要程恪,我要程恪! 陪着他掉下去也好,我不要一个人活着!” “他想让你活着,他是为了你跳下去的!”邓先生一张从来都跟弥勒佛一般和善的脸第一次沉了下来:“他对你的心意,由不得你浪费!” “阴阳御鬼之术结束,我不就再也不知道这段事情了么!至少,我不想着就这么忘了他!”我咬着牙:“我不解开!我就算死了不解开!” “被赤血咒侵蚀成了这个样子,还反抗呢!”马大夫也看不下去似的叹口气:“她……” “行了,长痛不如短痛!”邓先生喝道:“给我按住了她,结束之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四肢被他们固定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木板上的昆虫标本一样,根本动弹不得:“放开,我要程恪!我要程恪!” “你要活着!”邓先生凛若冰霜的只说了这么一句,一巴掌就重重打在了我的天灵盖上。 重击之下,眼前一片黑红,他们几个围着我的脸凝聚又消散…… 一种被强拉着拖到了梦境之中的感觉袭来,闭上眼睛,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老婆最大老公第二,你要答应我不要找小三……” 好吵……大清早的,谁跳广场舞呢?勉强的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 “陆荞,你赶紧着给我起来!”我妈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抄着一个汤勺大叫道:“你今天还得相亲去呢!给我洗头洗脸化妆换衣服去!你看你这个样儿,你妈年轻的时候也算得上是单位里面一朵花,追求者多了去了,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剩女闺女来!你就不能让你妈省省心吗?” “时代不一样了……”我起床失败,准备重起,重重的躺下去,将被子拉起来盖在了脑袋上:“马大姨她们过分了啊,晚上去街心公园跳广场舞也就算了,怎么大清早的也不让人睡觉,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报警了……” “你要睡觉给我滚回你那个十六楼睡觉去!”我妈暴怒的说道:“陆荞,你别给我找不自在, 今天这个亲要是还相不上,我就跟你断绝母女关系,你自己看着办!” “行啦,金敏,你别这么大的脾气。”我爸的声音也从客厅里面,伴着电视机里球赛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婚姻大事,那得看缘分的,要是单纯的逼逼她就管用,那不就好了……” “我说姓陆的你现在胆子也是越来越壮啊,你说谁逼逼呢你说谁逼逼呢?”我妈最近到了更年期,肝火很旺,见谁卷谁,抄着勺子就过去了:“你还跟年轻人学了这种话跟我说,我问你是不是活腻了……” “冤枉啊,此逼逼非彼逼逼……” “反正你就是说我逼逼了……” 我爸真是个好人,牺牲自己,成全闺女,将战火成功的点到了自己的身上去,地方支援中央了。 有爹如此,夫复何求。 不过泡在被窝里面又眯了会儿,我也是觉得自己人生失败。 掀开了被子叹口气,自从半年之前公司倒闭之后,我就处于一种失业状态,一直也没遇上了合适的工作,为了节省水电伙食费,就从自己家搬到了爸妈家里来,天天赖着不走。 我妈说要赶紧将我的“饲养权”给倒手了,一天到晚的趁着这个机会,不是催我美容就是催我相亲,生怕我坏在了她手里,一天到晚就是叨叨着: “这女孩儿啊,那就跟水果一样,成熟的时候,该摘就得摘,趁着年轻漂亮,颜色鲜艳,搁在哪儿身价肯定那都低不了,你说你赖在了树枝子上不走,慢慢的经了风霜雨雪,果皮上长了皱纹长了斑点,卖相都没有,谁能要你?难道你预备着烂在了树上不成?” 我就搭腔耍嘴皮子:“那也不错,有道是‘落果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树’,妈,你放心吧,我一准儿妥妥帖帖的给您和我爸养老……” “屁话!你妈我需要的是姑爷养老!让闺女养老,被别人笑话死?我说你还别嬉皮笑脸,看的我手痒痒……” 哎…… 真是难对付。 从床上爬起来,活动了活动筋骨,一低头,又看见了手上的那个伤疤。 前一阵子出了一场意外事故,当时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问起来,也没人跟我说,就说我受到的心理创伤太大,记忆混乱了,而我身上的血当时差点流干了,也算运气好,身上别的部位也没落下了什么,就是手上,添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伤疤。 要说伤疤,也不太对劲儿,倒有点像是胎记似的,是一个手指头握过似的痕迹,好像有人曾经紧紧的攥住了我的手腕一样。 但绝对不是胎记,事故之前我拍摄的照片里面,手上那可是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算了,来路不明就来路不明吧,胎记,也比伤疤好。 什么时候能找到了男人呢?哎……急着急着就习惯了。 “嗡……”ipad又自动开机自动播放日本动画片了,这次是什么?《魔卡少女樱》?哎,这都第几次了?闹鬼了似的。 不行,等我相亲回来,得把ipad拿到店里面修理一下,这么想着,走过去要将ipad关上,却觉得手指头拂过去,一阵发凉。 好像……穿过了一团看不到的风雪一样。 看过的鬼片一幕幕的在脑子里面闪回,还真是……跟闹鬼一样啊……我也不敢去关ipad了, 只好把手给缩回来,悻悻的任由ipad开着。 说起来,也是因为我的意外事故发生了之后,ipad出现了这种问题。 人出毛病,机器也跟着出毛病,真是时运走低。 晃晃荡荡的到了浴室洗澡,这里不跟我自己的房子一样带着浴缸,只是个淋浴的莲蓬头, 还是没有泡澡爽。 洗着洗着,只觉得后背一阵沙沙的感觉, 像是有人给我搓背一样。 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哼,肯定是这一阵子被我妈逼婚,逼的给精神过敏了。 哎……大龄女青年之伤啊…… 洗好了澡出来,神清气爽,开始化妆,我妈在我爸那里撒完了气,看见了我,又来叨叨:“我说你这么年轻,又是快过年的时候,你就不能穿个鲜艳点儿的?你看楼下马家的那个龅牙妹,昨天穿的那个大红色就挺好……” “那个衣服我穿着不合适,一准儿跟个水萝卜似的,我还是喜欢高级灰……” “灰就灰,分什么高级不高级!”我妈又开始絮叨:“相亲完了,跟人家逛逛街,让人家跟着参谋参谋,买一件红色的过年穿,不过你记住了,这衣服你得自己掏钱,千万不能让人家出手,要不然的话……” “行啦行啦,我知道,相亲一次您就絮叨一次,我都能一字不错的给背下来了!” “哎呦喂,你真要是有那个本事,你就背给你妈听听!”我妈盯着我,挺不屑的说道:“要是你真能把你妈的话给听到了心里去,至于到现在还找不到对象么!” “上次来的那个小伙子就挺好,姓魏的那个!”我爸记吃不记打,又凑过来了说道:“只是那个长相啊,好看的有点过分了,没什么安全感,光是长相就太张扬了,要是引些个狂蜂浪蝶,也是个事儿……” “魏浅承?”我想了想,说道:“哦,那个人也就是个几面之缘,我都忘了怎么认识的了,话说我也不喜欢那个类型的,实在太好看了,比我还好看,我怕我镇不住他,确实没安全感。” 那个魏浅承确实好看,能把人给看迷了,可是一张嘴就是什么给我煮面给我生孩子的,还说什么可以等,我都不认识他,怎么谈这么深刻的问题? 不过,他好像说过“咱们可以重新认识一场。” 算了吧,都挺忙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妈一听那个魏浅承,倒是有心避过去这个话题似的,说道:“那你不喜欢,就少跟人家来往,对了,上次那个李明朗呢!你不是跟他见面了么!” “李明朗那就更别提了,没感觉。” “我说你是不是诚心的啊?”我妈怒了:“又有钱又帅,你挑不出毛病就说什么没感觉?” “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没感觉。”是啊,很奇怪……好像我总是在等着谁似的,可是我连个恋爱也没谈过,能等着谁? 高中那会暗恋的班长? 想不到我还真是个痴情女子啊。 自嘲的笑了笑,拿起来卷发棒来卷头发,看着镜子里面这个自己,化了个杂志上学来的“约会必胜”红唇装。 吆西,出发。 昂首挺胸的出了门,我爸妈就跟古装剧里面送子出征的爹娘一样,殷切的看着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知道了知道了!”我摇了摇手,头也不回的下楼了。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也不嫌多……”下了楼,那些个大妈们已经换了好几首曲子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对《小苹果》伴奏的这个广场舞特别有感觉,爱听的了不得,每次碰上,都得驻足观看一下。 这个奇妙的感情……难道我这个心里,也住着一个广场舞大妈不成? 算了,反正, 跳广场舞对每一个女人来说,不过是个早晚的事情罢了。 “陆荞,这么冷的天,还得去相亲啊?”楼下的马大姨看见了我,特别热络的说道:“也真辛苦啊!哎,我都心疼你找个对象这么难,你妈这几天又着急了吧?你得让她注意,更年期不能老着急,容易内分泌失调……”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不让人爱听呢? 但我还是教养良好的回答道:“不辛苦,相亲的时候挑拣些,总比闪婚闪离强点。” 马大姨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她们家二闺女上礼拜刚离婚回家来。 哼,想笑话我妈找点存在感?没门。 理了理大衣的领子,昂着头踢着正步,奔着相亲的地方就去了。 这次,说是相亲一个青年才俊,大学学的是金融,现如今年纪轻轻,就是外企的中层管理,有车有房,只缺对象。 这么好的说辞,以我的经验,一般都是吹出来的,不论如何,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万一老天爷心情好,给我一个漏网之鱼捡呢! 地点是……打开了手机看了看,紫玉钗大街419咖啡厅。 这个名字起的,还真是不走心,随随便便来几个数字就成了名字了。 我刚把手机放下,就来了电话,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诶?难道是相亲对象等急了?不对啊,不是10点么?现在才九点半。 先接了再说:“你好。” 一个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好,我们这是月亮湖婚纱摄影,现在……” 婚纱摄影?跟我?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我还没对象,所以有活动也没用,谢谢,再见。”刚要挂电话,那一头赶紧说道:“您别误会,我们不是做广告的!您上次圣诞节的在我们店里拍了照片,和您老公!街拍情侣照入选了第一名,现在中奖了,能免费拍我们最好的婚纱照套系……” 还说不是广告?免费拍婚纱…… “我要是真有什么老公,花个万八千的,我也肯,可是现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思密达。” 挂了电话,心里想着,这个是新型骗局吧?我什么时候带着“老公”去拍照片了? 第380章:相亲成功 钻石满5900加更两更合更 等下,她说圣诞节么?其实算算日子,圣诞节也没过去多长时间啊,可是我怎么就不记得我这个圣诞节干什么去了? 想想看,我这种死宅女单身狗,应该是为了避免被人秀恩爱秀一脸,在家里闷头大睡吧?没有印象也实属正常,希望运气好,2016年的圣诞节,能有人陪着我过。 想想有一天能跟人手牵手的走在漫天烟花下面,一定很温馨。 烟花……奇怪,为什么忽然想起来烟花了?我一定是偶像剧看多了,从来没有人为了我放过烟花啊。 挺胸抬头继续的往大街上走,干冷的风扑面而过,因为今天正好没什么雾霾,倒是也挺让人心旷神怡的,新的一年,新的希望,2016年,我一定要找到对象! 带着这个决心,我到了419咖啡厅,临进去之前,在咖啡店的玻璃上仔细的看了看自己,嗯,还算人模狗样。 玻璃门上的logo,也是419……名字是怪了点,推开门一看,内部装修倒是还不错,里面三三两两坐着的,也都是些个系着围巾的文艺青年。 到了说好的地方,我一眼看见了一个特别出挑的男人。 他穿着burberry的大衣,围着burberry的围巾,里面搭配了颜色相得益彰,十分有品位的衬衫,头发剪的有型又干净,整个人自带一种鹤立鸡群的气质。 而且,莫名其妙的,居然十分眼熟! 不,不仅是眼熟,我认识他……而且,是今天早上才想起来的……我高中时候的班长! 不是这么巧吧? “陆荞?”班长看见了我,眼睛显然也亮了:“真的是你?” 我赶紧笑了笑,坐在了班长的面前,拢了拢头发,心里有点紧张:“诶……还真是巧……” 不对啊,班长以前不是入赘给一个富家小姐当东床快婿了么?怎么会出来相亲?一定是我误会了,我的真正相亲对象,八成还没来:“你这是……” “我离婚了,对方另有新欢。”班长像是早看出来我是怎么想的了,那大眼睛一眨,睫毛长长的,笑起来,暖意袭人:“就算入赘的女婿,也没法忍受劈腿,你呢?” 真是……坦荡。 “我一直没找到对象。”这话一讲,也是有点尴尬,但是我居然说的是意外的流利。 流利的,连我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 “你……是不是眼光太高?”班长看着我的眼神,说不出的有点期待:“还是你心里……” “这倒不是眼光高……”我赶紧摆了摆手,说道:“就是,一直没找到了合适的。” 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千篇一律,可是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说,我一直在等着谁吧。 “我很高兴,也许,这就是缘分吧。”班长笑了,牙齿白白的,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干净:“那几年的可乐我一直记得,很好喝。” 我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 原来,他一直知道,在他桌洞里面天天放可乐的人是我? 呵呵呵呵。 果然,男女之间没有什么真正的友谊,只要一个假装不懂,一个打死不说。 “你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班长眯起了大眼睛,细碎的阳光正折射进他漆黑的瞳孔里面:“咱们要不……试试?” 莫名其妙的,我觉得这个类型的笑容,很熟悉很熟悉,像是在哪里看见过,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个笑容,是班长的么?我不确定。 “那……那就试试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说出来,居然还带着几分不甘心。 这人,难道还真就是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不成?不对呀,跟班长,也就是试试,又还没成……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班长微微一笑:“遇上什么事情,先要发呆。” “这点事情,你也还记得? ”我也笑了:“离着高中咱们第一次见面……有十年了吧?” “快了,”班长微微一笑:“你是艺术生,后来大学学的也是艺术系?” “是啊,商业设计……相对接地气,好找工作,”虽然目前还是没找到吧,我也就接着聊起每次相亲都聊的话题:“纯艺术需要天分需要勇气。如果学雕塑,还得需要体力。” “那你没能找个学艺术的‘圈内人’?”班长带这种明知故问的微笑:“性格不合?” “算是吧……”我说不出的,也有点疑惑。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直没能找到对象?也许月老把我的红线给漏下了? 没法子,我继续抬起脸微笑。 早上的阳光照在了咖啡杯里,一切都刚刚好。 也许就是因为太刚好了,反而觉得有点……别扭。 跟班长聊天,逛街,吃饭,有一种梦想实现的感觉。 “这真好。”班长忽然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现在终于知道了,谁是最适合自己的人。” 我们本来就认识,彼此就算有什么改变,也没关系,总还有那个基础。 他当初假装不知道的理由,没必要问:“那……那就好。” “说个笑话给你听,”班长微微一笑:“不过有点自黑。” “自黑?”我忙问道:“怎么个自黑法?” “你猜猜,前妻都称呼我什么?”班长眯起了眼睛。 这个……也太私人了吧?怎么猜? “老公?” “哎。”班长脸上一抹坏笑。 我这才反应过来,暗骂自己不机灵:“诶……班长你以前不是这种人!” “人总是会变的啊!”班长比我高,伸出了修长的手,跟高中那会一样,摸了摸我的头:“其实……前妻叫我,老公狗。” “哈哈哈哈哈哈……老公狗?哈哈哈哈哈……” 不过就加了一个字。 班长看着我笑,自己也笑了。 看完了一场电影,本来想开车送我回家,谁知道班长的公司里临时有事,挺抱歉的先走了,我们其实已经五六年没联系了,就重新互相留下了联系方式,看着班长那个穿着精致大衣的颀长背影消失在了电影院散场的人流之中,往地下停车场去了,莫名其妙的,倒像是松了一口气。 班长是我曾经的梦想是没错…… 说了试试,就试试吧,老姑娘成功推销出初恋,可喜可贺。 现在时间还早,那就顺着我妈的意思,去买件红衣服穿穿。 刚走到了胭脂河边的商业街上,手机又响了起来:“您好,我们还是月亮河婚纱摄影,这边重新查了一下,还是想跟您确认一下,您是陆荞小姐么?” 知道我的名字?难道是淘宝的时候被泄露个人信息了? “是倒是……” “那就好了……”电话对面的女声是个松了口气的感觉:“还以为您换电话号了呢!还是您就好,我觉得,如果可以,您还是过来一下吧, 毕竟中奖不容易,怎么说,那也是一段美好记忆啊。” 美好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了这四个字,反倒是让我心里给动摇了。 要不,去看看? 爱怎么着吧,就算去了被忽悠也无所谓了,反正我也没婚纱照可拍,诈不了我。 “地址是……” “就在金茂大厦后面的紫玉钗大街上!”那个女声高兴了起来:“您肯来可太好了,不然的话,第一名没法颁奖,人家肯定说我们存心放水不兑奖呢!” 我一抬头,还真就在眼前不远,看见了那个月亮河婚纱摄影的大招牌。 这……难道是个命中注定的感觉? 推开了门,跟招待小姐说了,招待小姐眼睛一亮:“您来得真快!” “正好在附近。”我抿了抿嘴:“您说获奖的那个照片,能让我看看吗? ” “当然当然……”招待小姐忙就转身到了一个很大的橱窗前面,指着一张放大了的照片,挺高兴的说道:“就这张,在评选里面,一致好评啊! 你们要是不来领奖,实在不能实至名归!” 那些数不清的照片纷纷扰扰的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心形,心形正中央,就是那张照片,确实能在那么多的照片里面脱颖而出。 照片上的人,真的是我! 像是圣诞夜,背景是闪烁着的各色灯光。 我伸着长手长腿慌慌张张的挡在了一个男人前面,几乎是个“大”字,像是在保护他一样。 那个男人比我高不少,所以我并不能挡住他的脸。 那张脸是几乎没看见过的英气兼并精致,好看的有点不真实。 之前那个莫名其妙出现,自称魏浅承的人也很好看,甚至比这个男人更好看,可是说不出为什么,我更喜欢这个陌生男人的长相。 一双漆黑的桃花大眼,抿着的薄唇,身材颀长,而且就算再好看,也不像魏浅承那样没安全感,看着,是莫名的安心。 他侧着头望着我, 微微笑着,一脸偶像剧里才能看见的宠溺。 他是谁啊? “您老公这个长相,简直是演员里都找不到啊……”那个招待小姐摇了摇头,一脸的羡慕:“拍照片那天,我也在呢!这照片就是在我眼前拍的呀!当时我跟同事都要羡慕死了!就觉得,拍出来肯定能拿第一名,果不其然!哎,对了,您一个人来了,老公没时间来?” “他……”我抿了抿嘴,回头望向了招待小姐:“当时跟你们说是我的老公?” “对呀!你们是已经结婚了吧?”那个招待小姐蹦蹦跳跳的在桌子上堆积如山的资料上面翻找了翻找,抽出了一张纸来:“你看,这是他当时写的,不过,您老公是港澳台同胞么?写的是繁体字哪!这个字如其人,也好看。” 说着,把那张纸交到了我的手上。 那张纸上,写的是当时的拍摄信息资料。 程恪,陆荞,真的是很英挺的繁体字,关系那一栏,写的是“夫妻”。 这是……怎么回事?骗人的吧? 像是在做梦一样,我什么时候莫名其妙的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拍照了? ps的?转了头继续盯着那个照片,不对呀,我自己就是专业学各种设计软件的,那照片一点ps的痕迹也没有! 哪个高手,能瞒过了我的眼睛?不,如果是骗人的,他们图什么? 没必要这么费工夫啊! “啊,难道……”那个招待小姐看见了我的表情,像是这才反应了过来什么似的,一手捂住了嘴:“是不是……你们……啊,那您再看见这个,岂不是……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是我们考虑不周全!” “没事没事!”我摇了摇手,指着那张照片说道:“照片,可以送给我们吗?” “行行行!”那个招待小姐带着一脸抱歉说道:“那……那这个就当作了跟您的道歉礼物吧……” 说着把照片给拿下来了放在了我手上:“您收好,别太睹物思人……” 我却恍恍惚惚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啊?我真的跟他拍过这种照片? “当时我跟他……” “您跟这个先生,那时候跟神仙眷侣一样,”招待小姐挺遗憾的摇了摇头:“好可惜。但是,这个奖项我们给您留着!您要是愿意,什么时候来也行!”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忽然剧烈的疼了一下,可惜?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可惜,这个照片,到底是怎么来的? 正这个时候,手机响了,是班长的号码:“陆荞,我到公司了,你到家没有?” “啊,马上就到了。” “没能送你回家太可惜了。”班长那好听的声音微笑着说道:“下次,买点东西,一起去你家见见叔叔阿姨?” 好善解人意,知道我被家里人逼婚么? 也是,这个年纪,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好啊,欢迎。” 将闹鬼的照片塞进了包里。 我有点意外自己的冷静,一般人,会被吓疯吧?可是潜意识里,我总觉得,这事儿居然是我接受范围之内。 我也真是疯了。 推开门,冬天天黑的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月亮明晃晃的在落光了枝叶的光秃树枝上挂着,寒风萧萧,更冷了。 掩一掩大衣,继续往家里走。 听说今天相亲成功,我想我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哎,姐姐!”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喊住了我。 “嗯?”我回过了头,看见了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小孩儿。 那几个小孩儿像是刚放学,见了我,居然跟看见了熟人似的,一个小姑娘先跳出来:“好久不见啦,真的是你啊!最近,姐姐有没有和那个哥哥冒险啊!” “冒险?”我一愣:“什么冒险?” “就是,灵异事件的冒险啊!”一个小男孩儿也赶过来,说道:“以前一起吃面的时候,总是说的那种超自然冒险啊!老板说,你们专门从事跟阴阳有关的冒险啊!还经常跟养鬼师在一起呢!” “诶?”这些个小孩儿,日漫看多了?养鬼师又是个什么新兴职业?听着好中二。 我讪讪的笑了笑,说道:“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啊!”小姑娘倒是也有点意外:“姐姐你不记得我们了?对了,那个叫程恪的大哥哥一定还认识我们的!你回头问问他,准能想起来!” 程恪?程恪……我心头一跳,又是这个名字! 他到底跟我是个什么关系,这群小孩儿, 看上去一个个天真纯朴的,也不像是被谁租来特地骗我的骗子啊! 再说了,谁没事整蛊我?对了,难道是电视里面的骗人节目?我看过呀!后来一大帮人出来喷点什么丝丝拉拉的花,说什么整人成功。 难道我要上电视了? 这样就说得通了,我得淡定点,世上哪里有什么程恪,我又没失忆。 “好好……”我就随口敷衍了两句:“真要是见到了那个人,我一定会跟他说说的。” “好可惜啊, 也许,下次到了爱你永不变的面馆里面,大姐姐你就想起来了!”几个小孩儿倒是挺乐观的:“下次面馆见!” 爱你永不变的面馆?我记得,我家附近,是有那么个面馆,可是我从来也没进去过啊! 整人节目的植入广告?面馆广告现在都做得这么清新脱俗了。 跟那帮小孩儿们告了别,也不想打车了,顺着大马路就一直往家里面溜达,心情莫名的好,觉得天空都开朗。 虽然是黑下来了吧。 仰头一看,猎户座还是闪亮闪亮的。 “陆荞!”转头一看,又是那个自称魏浅承的。 他斜斜的靠在一个人家的花园洋房外面,懒得站直一样,妖艳的丹凤眼在夜里也是异常的明亮:“我送你回家。” “谢谢,可是……” “一个人走路未免无聊。”魏浅承不由分说的就站起来,走在了我身边:“生孩子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还没有结婚,怎么会有生孩子的打算。”我叹口气:“我这个人,开不起玩笑。” “ 不开不开!”魏浅承抓了抓后脑,分明是个男人,分明动作也是很男性化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带着个诱惑人心的感觉,总觉得很危险,像是一个漩涡,不小心就会被卷过去,让人心里充满了戒备,不敢靠近。 “我又不吃人,你别怕成了这样,”魏浅承似乎一眼能把人给看穿了,挺遗憾的说道:“重新认识还真麻烦……” “重新?”我叹口气:“就好像你以前就认识我一样。” “以前不仅认识,还都谈婚论嫁啦!”魏浅承露出来了个特别认真的表情:“你只是不记得了而已。” 倒是也巧了,今天发生的,难道都是我不记得的事情?我是穿越到了次元空间里面去了? 魏浅承看着我,说道:“这样也挺好啊。你看上去,很幸福。” “还行吧,春风得马蹄急,一朝看遍长安花。”我也笑了,得意洋洋的说道:“今天相亲成功了。” 就算跟他不熟,莫名其妙是有着老朋友一样的感觉,还真是跟他说的一样,好像从前就认识一样。 “相亲么?”魏浅承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挥了挥修长的手,红唇含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说道:“反正成不了。” “跟你无怨无仇,你能不能不咒我?”我皱起眉头望着魏浅承:“你知道相亲成功多难么!” “你未必喜欢他。” “互相不讨厌,已经足够结婚的理由了。”我望着魏浅承:“何况,我还真就喜欢过他。” “是个‘喜欢过’,”魏浅承微微一笑:“不是‘喜欢’。” “别给我挑语病。”我抿了抿嘴:“以前的梦想实现了,也算实现。” “我想问问你,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么?”一直吊儿郎当的魏浅承这句话,忽然问的认真。 第381章:参加婚礼 “你这话问的没头没脑,我怎么不幸福了?”我吸了一口冬天里面特有的干冷空气,呵出了一口白气来:“终于有人能跟我试试了,这多好。” 魏浅承那双丹凤眼扫了我一下,没说话。 “魏浅承,咱们一开始,是怎么认识的?” “你忘了?” “嗯。” “那你猜。”魏浅承红唇一弯,笑的妖艳:“总能想起来。” 怎么找跟魏浅承有关的记忆,怎么觉得是一片空白。 年纪大了容易忘事,还真是不假。 伸手拢了拢头发,说道:“以前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样的,希望新的一年,有新的开始吧。” “也好。”魏浅承清雅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管你什么时候需要一副肩膀,我都在。” “谢谢。” 社会主义真是好人多。 “我听说,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魏浅承微微一笑:“所以想感谢我的告白,给我生几个孩子就行。” “我说过,我这个人不爱开玩笑。” “好了好了,不开就不开。”他一副扫兴的样子,脸上却仍然是挂着个笑。 跟他默默然的走在漆黑的街上,却是说不出的熟稔,不开口,也不尴尬。 到了家门口,路灯在楼下亮的孤单凄凉。 “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 “想谢,就给我生……” “打住!” 转身上了楼,魏浅承不死心似的说道:“不请我上去坐坐?” “下次吧。” 回头一样,魏浅承还是那个老样子,斜斜站着的身姿在路灯下面,被拉出了很长的影子。 跟那个路灯一样的孤寂。 天很冷,可是他好像不太怕冷,微微昂着头:“快进去,看我看不够的话,以后日子还长。” 不知不觉的就笑了:“好。” 和魏浅承在一起,紧张是紧张,却说不出的高兴。 挺喜欢他的,但不是谈婚论嫁那种喜欢,跟他之间,像是隔着一个鸿沟,可以相安无事的并存,却没法子跨越过去。 上次他说他是干什么工作的来着?哦, 对了,他自称是个乡镇企业家,专门养野猪。 看着不像,不过人不可貌相,谁知道呢。 踢踢踏踏的上楼,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个声控灯总能在我发出动静之前就亮起来,像是在欢迎我一样。 是不是小区里面装上了新的什么高科技感应了? 不对,要是真的有那个本钱,物业还不如把楼梯口修理修理。 蹦蹦跳跳的上了楼,我妈我爸早等急了:“回来了?怎么样?” 我得意洋洋的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 “哎呀,太好啦!”我爸我妈见状,几乎要相拥着喜极而泣:“终于……终于成功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巴不得赶紧把我转手呗?”我拧了眉头说道:“没你们这么不够意思的父母啊!告诉你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我结婚了,你们再想着有我这种贴心棉袄陪着你们过春节,那可就难了!” “什么年代了,”我妈甩了甩手:“我们有地暖,有保暖内衣,根本不用贴心棉袄!” “你妈说得对!”我爸也连声附和。 什么爹娘……真是让人满头黑线。 进了卧室,甩开了包,脱了大衣挂在了衣架上,重重躺在了床上,习惯性的往右边侧。 这又是个什么习惯……我记得以前,都是仰面八岔的睡,这个姿势,好像身边有人陪睡似的。 甩开了这个念头,直起身子来,又把包里的那张照片给找回来了。 那个男人还在照片上宠溺的看着我。 手指抚摸过了照片上的那张脸,怎么看,怎么觉得陌生,可是又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 这是个什么怪感觉? 忽然抚摸照片的手一阵子发冷,抬起头来,窗户明明关的好好的啊! 不过今天ipad没自动开关,伸手摸过去,还是觉得有点发烫。 很多东西不对劲儿,又找不到不对劲儿的证据。 放下了那张怪照片,想卸妆洗脸,却发现了洗面奶用完了,以前我趁着打折囤的那些个洗面奶呢? 好像在柜子里面。 拉开了抽屉,开了化妆盒,倒是看见里面有两个陌生的东西。 一个是把中国风的簪子,一个是个中国风的镜子。 都像是什么古董。 我什么时候买的? 拿起了那个簪子来把玩儿了把玩儿,上面镶嵌着精致极了的珠花,可是边缘十分锋利,能当个杀人的凶器。 而那把镜子,就算还是挺新的模样,可也显然是个百十年的古董了。 上面镂刻着端丽的菖蒲花。 翻转过来,那个镜子面上映出了我的脸,恍恍惚惚莫名其妙,像是这一幕,我看见过,可是镜子里面的那个人不是我。 做梦看见的么?是听说过,人有预知梦。 “陆荞……”我妈兴冲冲的过来了,门也没敲闯进来:“快跟我细说说,你今天相亲的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妈本来挺兴奋,可是看见了我床上的这三个东西,一下子就愣了,话也没说完,半截子上就断了。 “妈?”我望着我妈:“怎么了?” 我妈没说话,只是直接把那张跟陌生男人的合影拿手里了,声音强压着,也还是带了点打颤:“这个东西,哪儿来的?” “莫名其妙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我拍情侣街拍给中奖了,可是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跟谁在一起拍的,”我望着我妈:“您告诉我呗?这个人,您知道么?” 我妈听了我这话, 手一抖,那照片跟落叶似的就直接落在了床上,连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我上哪儿知道?” 我妈一边说着,一双眼睛一边拼了命的眨着。 我从小跟着我妈长大,当然知道我妈的性格了, 她什么时候欺骗我爸说自己根本没打牌,就是这个模样。 我和我爸一样,早看惯了,但是为了给她面子,一般不敢当面拆穿,只能是心知肚明不吭声。 谁叫咱是家里的弱势群体呢。 “那,您不知道这个男人就算了,”我接着指着那两件古董说道:“这两个东西呢?我不记得我买过啊!” “这个……”我妈像是才吃了一口年糕,粘在了嗓子里面堵着似的,瞪眼想了半天,才通了气,一把将那两件东西给抓在了手里:“这个…… 这个是我的!你姥姥给我的,潭深镇的东西,怎么到这儿来了,你净乱拿东西……害的我一番好找……” “潭深镇……” 不就是我姥姥家吗?隔了很久,却还是觉得潭深镇的一草一木都是历历在目的,似乎不久之前才去过一样,我忙说道:“咱们是不是也有日子没回姥姥家了?回去一趟呗?我想姥姥家那些个亲戚们了。” “亲戚们反正都挺好的,也用不着你挂念,”我妈抿了抿嘴,说道:“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不过你二姥爷过一阵子结婚,正是在玉宁办事,请柬拿过来,还在客厅呢!你看看去,到时候你把时间空出来,咱们得去一趟。” 二姥爷…… 对了,前一阵子是听说,是二姥爷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黄昏恋,年轻时候就你情我愿,却因为了什么事情分开,现如今历尽千辛万苦,又重新在一起的励志故事。 “我说,你以后别跟你二姥爷似的,荒废了一辈子就好。”我妈带着点不安,意思要转话题,一边说,一边还窥视着我的表情。 “二姥爷不是说当时一直在等着刘老太太,才没娶亲么?我又没有什么要等的人。”我叹口气:“再说了,今天相亲都成功了,相亲一小步,人生大事那是一大步啊!你坐等好消息吧。” “别给我耍嘴皮子,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妈一边说着,一边带了点心虚似的带了簪子和镜子抬腿就走,临了还要将那个照片给拿走了:“这个照片上的人反正你也不认识,我一起拿走了。” “等一下等一下,”我条件反射似的就把那张照片给抢过来了:“这个,给我留个念想吧!” 念想……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有点发怔,什么念想? “你都不认识人家,偷念想去?”我妈劈手就把那张照片给抢夺过去了,慌慌张张的就说道:“别一天到晚的老是胡思乱想!对身体不好!” 说着,夺门而出。 好像是一场梦,做完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睡吧。 临睡觉的时候,班长发来了短信,说是祝晚安。 爬起来看了看班长的朋友圈,全是上各处旅行的照片,阳光帅气逼人,几乎是脸上大写这的“我是精英”。 跟这样的人上街,一定很有面子吧。 满意,我应该满意。 闭上眼睛,沉入了梦境之中。 接着,跟班长的交往虽然不温不火,但是一切顺利,我爸妈满意的了不得,连楼下的马大姨都没别的话说,只能偷着翻翻白眼:“结了婚还有离婚的呢,高兴的这么早也没用。” 是啊,大家也都挺怜悯他们家龅牙妹的。 到了二姥爷结婚的时候,正好班长约我,我妈又挺急躁的催我赶紧着打扮,我只好挺抱歉的跟班长说好了要去参加婚礼没法出去,谁知道班长倒是也挺开放,表示要一起去参加,也跟着见见亲戚。 果然,是预备着结婚的交往啊,都愿意跟着打入家族内部了。 “让他去让他去!”我妈耳朵尖,早听见了:“你带了对象,那些个三姑六婆的唠叨叨你的,还能说你什么?这是个扬眉吐气的好机会!” “那行吧。” 打扮好了,班长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看见我们下楼,他早早的下了车,教养良好的站在了车门外面,一身笔挺而剪裁合体的西装,修长的身材,卓尔不群的气质,引得小区里面三三两两的大妈们的眼睛都直了。 “这就是我的梦中女婿啊,再怎么说,也算得上跟你二姥爷一起,双喜临门……”我妈实在满意,快把班长夸成了一朵花了。 “哎,早先,也是说好了好双喜临门的,可惜……”我爸却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妈那高跟鞋的根部踩到了我爸的脚上,还瞪了我爸一眼。 我爸眨了眨眼睛,也是自觉失言的样子,不支声了。 “什么双喜临门啊?” “跟你没关系,少问。”我妈翻了个白眼,转脸对着班长笑。 真是,神神秘秘的。 下了楼,班长开了车门,是很豪华的车,里面更是很豪华的内饰。 到了二姥爷举办婚礼的酒店,里面的亲戚全来齐了。 “陆荞!”第一个看见的是我三姨,三姨也是一身华装,挺兴奋的过来了:“这就是你现在新男朋友?一表人才啊!” “新男朋友?” “老三,你废话什么,陆荞一共就这么一个男朋友。”我妈先我一步将三姨给拨开了,还给三姨使了个眼色。 三姨想了想,赶紧说道:“哎呀是啊是啊……你看三姨这个记性,真是的,哎,姑爷你别见怪啊!” “什么姑爷……” 班长微微一笑,也有教养的点头致意:“三姨好,想不到三姨这么年轻漂亮,看来只是辈分大。” “哎呀,你男朋友不错!”三姨简直比我妈还满意。 “陆荞也来了!”龚贝贝和罗蔚蓝也过来了,龚贝贝拉着我左看右看:“你裙子真好看!” 他们跟魏浅承一样,是我连什么时候结交都忘了的朋友,但平时关系还不错,时不时就一起出来唱个k吃个饭的。 “你们也来了?”我笑着说道:“今天可真热闹!散了场子咱们续摊去!” “那敢情好了!”龚贝贝跟罗蔚蓝是一对情侣,而龚贝贝的家族,跟我姥爷那边的家族有交情,被邀请也是在情理之中。 “漂亮了,”罗蔚蓝是个挺俊朗的男生,望着我笑道:“听说恋爱比什么化妆品都美容,果然是真的。” “少开我玩笑啊!” “不开不开,哎,你等着,耳钉一会儿要唱歌。”罗蔚蓝带了点笑,往台上指了指。 “在这个欢庆的日子里,” 婚庆主持人正在面带微笑的讲着:“咱们要祝愿杨不归先生和刘菊花女士……” 我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绰号“耳钉”,也总是跟我们一起玩儿的朋友正操着一把吉他就上了台,不由分说就把婚庆主持人手里的麦克风抢走了,拍了拍,一开口,震得整个婚庆现场嗡嗡作响: “今天是我姑奶奶大喜的日子,我耳钉,不,我刘元华今天先给大家唱个歌助兴,下面为大家带来自弹自唱的《老婆最大》,希望我的姑爷爷始终爱我姑奶奶一生不变,永无小三!” “好!好!”介于参加婚礼的多为二姥爷的同辈人,这个广场舞神曲大家耳熟能详,引发了剧烈的反响。 “老婆最大老公第二,你要答应我不能找小三……” 耳膜……要破了……龚贝贝干脆把耳朵给堵上了。 “我说,二姥爷和刘老太太……”我刚要问,已经看见了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的二姥爷和穿着白婚纱的刘老太太两个相携着出来了,刘老太太还瞪了耳钉一眼,耳钉赶忙知情识趣的从台上滚下来了。 二姥爷低了头,在刘老太太耳边说了些个什么话,刘老太太跟个少女一样,低了头就跟个少女一样,羞赧的笑了。 真好……莫名其妙的就一阵羡慕,能这样跟自己喜欢的人牵着手走完平顺或者坎坷的一辈子,会是个什么感觉? 我的手也被人握住了,侧头一看,是班长。 他在一片喧哗声之中,低头附在了我耳边:“以后咱们结婚,也办一个这样热闹的婚礼,将这些个亲戚朋友全叫来,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 班长的手很温暖,可是说不出为什么,没有那种应该有的心动。 可能,到了这个岁数了吧。 生活是生活,并不是偶像剧,结婚,也就是搭伙过日子。 平平淡淡才是真嘛,那种大起大落,未必比这种波澜不惊好。 班长还想着说什么,忽然那只握着我的手跟触电一样,就松开了。 我低了头:“怎么了?” “没事。”班长摩挲了一下手腕,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熠熠生辉,他有点苦恼的皱了眉头:“冬天了,可能有静电,对你触电了。” 好会说话。 转了头,继续看着二姥爷和刘老太太两个人穿过了拱门下面铺满了花瓣的红地毯。 虽然都是个上了岁数的年纪,可是看上去,二姥爷老当益壮,刘老太太精神焕发,完全没有什么风烛残年的沧桑。 “下面,让我们衷心祝福这对新人!” “啪啪啪……”掌声响起,我拍的尤其起劲。 “新娘,可以将捧花丢过去了!”主持人已经从耳钉那里重新的夺回了麦克风,扯着嗓子喊道:“未婚女孩儿们准备好了!谁接着捧花,谁就是下一个新娘!” 特别感人,感人的让人想哭。 我还没反应过来,我妈先伸了手死命的推我:“你快着点,还是那句话,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也要抢…… 但是三姨和龚贝贝已经百米赛跑似的冲过去了,我没法子,只有也跟了过去。 刘老太太笑着转了身,将那个捧花一抛,三姨直接跳了起来,险些就够到了,龚贝贝在后面也要去抓,偏偏也没抓到,那个捧花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样,偏偏的掉在了一动没动的我手里。 “哇……陆荞!”龚贝贝就算自己没接到有点失望,但看着我接到了,她还是挺高兴的:“说好了,你先结婚的话,我给你当伴娘,到时候,你结婚的捧花,非给我不可!” “好。” “哼,被你给抢先了……”三姨是有点悻悻然,但还是说道:“那……恭喜啊!” “谢谢三姨。” 班长微笑着望着我,斯文有礼,一看就特别讨长辈喜欢,这么一会儿,已经跟三姑六婆们都熟络了起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啪……”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桌子上一瓶红酒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从桌子上倒下来,全撒了班长那身剪裁得体的高档西装上。 超自然现象?红酒的位置我看得很清楚,不闹地震,根本就倒不下来! “诶……” 班长猝不及防,赶紧站了起来,可是已经被暗色液体侵染了一身。 但他还是不失风度的说道:“我去擦一擦。” 我妈赶紧推推我:“陆荞知道洗手间在哪儿,让陆荞带你去吧!” 我哪儿知道? “是么,那就辛苦你了。”班长微微一笑。 “……好。”知母莫若女,这么点事儿也得创造创造跟班长相处的机会,真是服了气了。 偷眼一看我妈,我妈正露出了一个“加油”的表情来。 早有酒店服务员礼貌的告诉了我们洗手间的位置,我就带着班长过去了。 “这个红酒,倒的还真是蹊跷……”我拧了眉头:“没有什么东西碰到它啊。” “我倒是挺感谢那个红酒的。”班长握住了我的手,微笑着说道:“更谢谢你陪我。” “应该的。”还是跟刚才一样,手握住了,像是左手握右手一样,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大概,提前习惯了班长?也是,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了。有些个心动,一旦过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心动,也有心动的保质期吧,过期不候。 到了卫生间里,我帮着班长拿了纸,在水龙头前面沾了水要帮擦,却从镜子里看到了,班长伸出了修长的手臂,从背后抱住我,低了头,一种混合了红酒气息的古龙水味道散出来,好听的声音说道:“青春期的时候喜欢的人,应该就是一辈子里最喜欢的人了,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很纯真,什么东西也没参杂, 这样真好,上天待我不薄。” 上天待我不薄……这句话,我以前听别人跟我说过,可是到底是谁,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就这样,让我一辈子照顾你吧。”班长将我的肩膀扳过来,低了头就要吻下来。 “嗙……”忽然一声巨响,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给炸了一样! 第382章:他回来了 我吓了一跳, 班长显然也愣了, 回过头去,发现是我们身后的那面大镜子,居然莫名其妙的给碎了。 “怎么……”班长的声音有点自嘲:“镜子也看不过去别人秀恩爱?” “还真是没准……”那个大镜子碎的快成了渣了,班长略带着点心疼把我头发上的玻璃碴子拿下来:“你没事?” “我没事。” “哎呀……”班长一边拿玻璃碴子,一边倒是闷闷的一声。 原来从我头上捡下来的玻璃碴子正扎进了班长修长的手指上。 “咱们找医生给挑出来!”我也没什么常识,就是也挺抱歉的:“不会破伤风吧?你看看我,净给人添麻烦。” “怎么是你添麻烦?”班长微微一笑:“ 扎在我身上也没事,总比扎在你身上强。” 我一怔,这是第一次,有一个男人能为了我说这种话吧? 我应该很感动,甚至应该心跳过速,可是我还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没事吧!”早有酒店的服务员跑过来了:“这个镜子……” “炸开了。”班长斯文有礼的指着一个不远的监控器,说道:“你可以看看,是怎么回事。” 服务员用对讲机说了几句话,脸上的表情更抱歉了:“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们酒店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先生,先去看看您的手?我们酒店有急救箱,我们马上联系医院,实在很对不起,大喜的日子出这种事……” “没关系,碎碎(岁岁)平安么!”班长还是很大度的样子,我赶忙说道:“那就麻烦您帮他先消毒……” “不是什么大事。”班长说道:“婚礼还正在举行呢!” “不能马虎!”服务员也这么说着,就把引着班长往里走。 班长没受伤的那只手还是紧紧的牵着我的手。 走在我们旁边的服务员忽然像是冷一样,打了个哆嗦。 我有点好奇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看着两位真恩爱呀!”服务员一转脸,跟刚才有点不一样,笑的倒是说不出有点别扭。 “谢谢。”班长侧头看看我,又望向了服务员:“如果我女朋友喜欢,那我们可能也会再这里举办婚礼。” “哎呀那感情好啊呵呵呵……”服务员那张脸笑的不自然的跟抽筋一样:“欢迎欢迎!你们结婚?那可太快啦……” 太快了?我一拧眉头,他又不认识我们,怎么知道个快? 班长大概心情好,居然没注意到了这个怪异的地方,只是接着说道:“快么?不算快,我们已经认识了快十年了。” “哎呀,原来不是新欢,还是旧爱……”服务员咕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 班长微微蹙了眉头。 “没什么没什么!”服务员摆了摆手,指着一个房间说道:“先生请进,啊,那什么,女士留在外面吧!” 啊?为什么? 这个服务员,还真的是非常奇怪啊…… 班长则说道:“荞荞,别担心,一下下就好了。” 说着,自己倒是毫不怀疑的进去了。 服务员飞快的在外面关了门,倒是转身领着我要走:“大姐,这个小凯子得等会儿, 你先去你二姥爷那里等着啊!” 我更纳闷了:“大姐?小凯子?” 这个服务员岁数看着也没比我小多少,我有那么老么?“小凯子”更是不知所谓,于这么高档酒店的服务员礼仪来说,实在不正常。 再说……在这个酒店里面举行婚礼的可不止我们一家,他怎么知道我参加谁的婚礼,跟谁是什么关系? “你……” 那个服务员像是说漏了嘴,赶紧抬手想抽自己一下:“那什么,我就是遇事儿就紧张,大……女士,您先回去那个婚礼现场哈,这边我来处理,错过去了,多遗憾。” “可是……”我还想着去看看班长,那个服务员生生就把我推走了:“我们又不会吃了那个小凯子……男的。” “我们?” “我说,我和医生,哈哈哈哈……” 被那个怪异的服务员推着,就到了二姥爷和刘老太太结婚的那个场子里面了,再一回头,他怕我追他似的,转身一溜烟的就不见了。 我还想着跟着过去看看, 倒是我表妹露露一把拉住我了:“姐,你怎么这会儿才来!咱二姥爷的婚礼高潮都快过去了。” 露露是我二舅家的女儿,前一阵子因为二舅妈给她包办婚姻,闹了一场离家出走,据说是深陷传销黑洞里出不来了,二舅妈东奔西跑,心急如焚,前一阵子才把她给解救出来,不过也算的上是因祸得福,母女之间的关系,也就这样冰释前嫌了。 一身新衣服的二舅妈看见了我,也赶紧招呼道:“你过来,坐这边!” 我赶紧坐在了二舅一家人中间,问道:“我没错过些个什么吧?” 二舅则说道:“没有,坐下好好看。” 这个时候,只见台上一个大屏幕正放出了刘老太太的特写,只见她眼含热泪,还在说着:“就算是夕阳红的时候,能跟不归结婚,也算是了却了我这一辈子的心愿,我没有白活,同时,我也想以亲身经历跟你们说,喜欢的,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人生苦短,别给自己留下遗憾,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的,只有自己……” 掌声雷动,包括刘老太太身边的二姥爷在内,还有许多的宾客,大家都抬手擦起了眼泪。 喜极而泣?我的眼睛也有有点发酸。 可惜,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也许是因为我想得到的,比如班长,已经提前落入了自己的手里,运气太好,无可挑剔。 但我的眼泪还是掉下来了,一颗接一颗,连理由都没有。 “大喜的日子,不明白你们哭什么,”二舅纳闷的说道:“真是不理解你们这些个女人们的泪腺。” “不理解,就别那么多话,”二舅妈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就算强撑着,眼角也湿润了。 露露拉住了二舅妈的手:“好啦好啦。” 二舅妈这才点了点头:“你二姥姥说得对,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谁说不是呢。 “下面,让我们为这一对新人,献上最诚挚的祝福!”主持人说着,率先鼓起了掌来。 亲戚朋友自然纷纷附和。 我鼓掌鼓的特别用力。 二姥爷和刘老太太……不,应该说是二姥姥决定旅行结婚,以一辆大切诺基,要行遍万水千山,先去一次西川,还去昆仑山,据说西川对他们来说,有一个特别的纪念意义。 真让人羡慕啊,有一个共同拥有的过去,还有一个共同拥有的将来。 二姥爷和二姥姥的老朋友全来了,有胖胖的邓先生,瘦瘦的马大夫,还有太清宫的虚平道长以及虚平道长的徒弟,我还跟其中一个叫李明朗的认识,他还对我笑了笑。 我点头回礼。 大家都在祝福二姥爷和二姥姥一路顺风,二姥爷豪情万丈的说道:“谢谢亲朋好友们,放心吧,我们一定为人生再创辉煌!” 二姥姥含羞低了头。 西川……也对,我记得二姥爷就是在西川过了一辈子,不过他为什么要在西川过一辈子呢?记不清楚了。 婚礼散了场,大家都是一副一身轻松的样子,只是我这才发现,怎么跟我一起来的班长还没从包扎的房间里面回来。 奇怪了…… 见我身边没有了人,我妈也问:“陆荞,你那个谁呢?上哪儿了?” “不知道啊,要不我找找去……”说着我就起了身来。 别把班长给弄丢了吧…… “那个先生说临时有事,先回去了。”又是刚才那个怪里怪气的服务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急急忙忙的说道:“特别托我跟您说一声,让您别担心。” 我没说什么,拿起了手机打了班长的电话,可是信号好像不好,根本没打通。 “是真的!”服务员特别认真的说道:“我不会骗您的。” “有事那就没办法了,”我妈忙说道:“人家那种青年才俊,肯定都是抽空才来的,你得理解他,不能不信任他。” 话说普通人应该说不告而别很不正常吧?我妈是不是现在整个拿着班长当自己的儿子了? “咱们可是说好了要续摊啊!”耳钉忽然过来了,推着我就往外走:“走着!我知道个店,那才是真的爽!” “行。”龚贝贝罗蔚蓝高兴了:“走着。” 家里年长一点的亲戚们,也跟我们一样的“续摊”,倒是被我妈组织着上我们家去嗑瓜子了。 隐隐约约的,有点担心班长。 他不是那种会不告而别的人吧? “我去找找班长……” “你别胡思乱想了,”龚贝贝推推我,戏谑的说道:“你男朋友那么大个人了,还要你担心么?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赶紧走,我还想吃鸭脖子呢。” “婚宴上不是刚吃完么?”罗蔚蓝拧起眉头:“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 “火化食不行?”龚贝贝撒了娇:“人家就是想吃么……” “行行行。”我们这几个年轻的混在了一起,上了罗蔚蓝的车。 结果不大一会,车开到了胭脂河边,不明不白的就给熄火了。 “诶?”罗蔚蓝有点发愣,一面咕哝一边开了车门下去检查:“不对啊,这车我才检修过的啊?不能有什么问题啊……” “肯定是4s店不靠谱,只收钱不干事。”龚贝贝也下来了,跟着罗蔚蓝一起检查:“咱们要不是给他们打个电话?” “不用,一个男人,连这么点事儿也搞不定,还叫什么男人。”罗蔚蓝一边说着一边找工具:“我就不信了……” “看你牛逼吹这么大,怪不得玉宁的牛肉都涨钱了,感情被你吹走了,物以稀为贵啊……”耳钉一边胡乱吐槽,一边也从车上下来了:“我看看我看看……” “耳钉,咱先说好了,你别给我捣乱啊……” “谁给你捣乱了!” 果然,鼓捣了半天,车还是一点要动的意思也没有。 倒是耳钉跟罗蔚蓝越吵越厉害,龚贝贝只好在劝架:“行了,修车又用不着嘴,我说商量着来不行么?” 天干物燥,一个个的这么大火气,我帮不上忙,就下车说:“你们修着,我去给你们买点饮料,消消火气……” “冰糖雪梨!” “百事可乐!” “雀巢咖啡!” “好咧。”我提起包就转身往后面走,一眼看见的,是那个叫“爱你永不变”的面馆。 这不就是上次那几个小孩儿说起来,曾经在这里见过我的那个面馆么? 我真的觉得自己从来没来过啊…… 但是隔着橱窗,看得见那个面馆里面倒是有饮料的自动贩卖机,远远的这么一看,里面的种类还挺齐的。 不由自主的,就进去了。 水晶帘子这么一响,正听见了里面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欢迎光临。” 是个中年男老板,斜倚在收银台旁边,一对浓浓的眉头:“吃点什么?” 现在正不是饭点儿,面馆里面,只有老板一个人。 “我是来买饮料的!”我指了指那个自动贩卖机。 “请便。”老板托着腮:“今天打扮的挺漂亮啊!还化了妆,难得。” 我一愣,这个口气,显然跟我是十分熟络的啊! 出于礼貌,再纳闷也只能应了一声:“参加婚礼来着……” 说着, 冲着那个自动贩卖机就走过去了,一抬头,整个人就僵住了。 自动贩卖机旁边,是个“虐狗墙”,全是花样秀恩爱的照片,里面有一张,跟月亮湖婚纱射影里面看到的一样,是我跟那个上次看见的陌生男人的。 我被抵在了店里的这一面“虐狗墙”上,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慌张,而那个男人低了头,一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一手按住了我的手,薄唇重重的吮在了我嘴上,是个特别霸道的模样,浓重的睫毛盖下来,鼻梁高挺,是个好看极了的侧颜。 “这这这……”我喉咙干的像是着了火,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跟我之间,到底有个什么样的故事? 这两张照片,都不像是假的,可这到底是怎么拍出来的?我作为当事人,一点也不知道,这不正常! 跟那些个少男少女们说的一样,这是超自然现象! “老板……”我转了头望着那个老板,伸手指着那个照片,指尖儿微微的有点发颤:“这是怎么回事?” “强吻,壁咚,照着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这么回事吧。”老板挖了挖耳朵,百无聊赖的说道:“你都问了两次了。” “我以前来过?”我整个人都是抖的:“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的?” “记性不好,可能得多吃鱼肝油,和含有dha的东西吧。”老板点了点头:“总会想起来的,现在呢,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店里面的招牌菜,那就是……” “爱你永不变加州海鲜牛肉面……”明明什么也没想起来,可是那话从心里,直接就到了嘴边。 “你这不是挺清楚的么!”老板满意的点点头:“我就知道你忘不了。” 那是某种面,好吃难吃谈不上,但是店里的特点是有一只碗,碗底上是一朵玫瑰花,如果一对情侣吃面时从碗底看到了那朵花,两个人就是真心相爱的人,一定能永远在一起…… 这话,是谁跟我说的? “既然是招牌菜,当然要吃吃看了。”一个熟悉又陌生,却十分清越的声音在我身后响了起来:“给我们来两碗。” 跟着这个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种暗暗的,好闻的檀香味道。 第383章:想起来了 我回过了头去。 现在是个冬日的下午,阳光斜斜的从外面照射了进来,一个男人逆着光,站在了我身后。 他身材颀长,比我高不少,只是随随便便的一站,就是说不出的笔挺端正,像是出鞘利剑,锋芒毕露。 好……帅…… 他厚重的睫毛也沾染了一点金色的光,投射到了漆黑的桃花大眼之中,漆黑瞳孔闪出来了光点,薄唇一勾是个玩世不恭的笑容,直直的望着我:“今天,你真的很好看,比以前,都好看。” 是……照片上那个陌生的男人,活生生的站在了我面前,跟照片里一模一样,一张脸也真的又英气又精致,好看的不真实。 一口气提在了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见我说不出什么,他没有接着讲下去,只是伸出修长的手臂,跟有过千百次一样的熟悉,特别自然将我揽在了怀里,下巴抵在了我的头顶上,低低的说道:“陆荞,我很想你。” 头被按在了他瘦削却坚实的胸膛上,一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几乎要跳出了喉咙来,而这个怀抱,带上了阳光,非常温暖。 温暖的像是家里的沙发靠垫,或者刚从阳台上收下来的被子,是特别熟悉,特别幸福的温暖。 不应该啊,他到底跟我有个什么关系?不会简单,一定不会简单…… “咔……”又是一个照相机的声音,不用说,又是面馆老板出手拍照了:“怎么又……” 话说了一半,我反应过来了,什么叫又? 从那个男人的怀里挣扎出来,抬头看着他的脸。 因为比我高,所以只能仰视着,他体贴的低了头:“我知道,你不认识我,我们从今天开始,可以重新认识,先跟你说,我的名字叫……” “程恪。”我吞了一下口水:“我知道你的名字。” 他有些意外的扬起了英挺的眉头来:“哦?” “可我只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面馆老板的一声吆喝给打断了。 “面来啦!” 面馆老板从厨房里面拿出了一个托盘来,那个托盘里面是两碗爱你永不变招牌牛肉面:“请趁热用。” 那个男人的手特别自然的就捞起来的我的手,也像是这么牵了无数遍一样:“先吃吧,在婚宴上,你没来得及吃东西。” 他怎么知道,我在婚宴上没吃东西…… 今天遇上的一切事情,都很奇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全盘接受,就算还是满腹有疑惑。 这不像是平时那个我,似乎真的是有一段尘封了的记忆,慢慢的鲜明了起来。 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拥抱,牵手,坐在一起,却除了他的名字之外一无所知。 就算这样,我还真的跟被他催眠了一样,听话的拿起了筷子来吃面。 简直服了自己粗大的神经,这样不设防备,也许继露露之后,我就是家族里面第二个被骗进了传销组织的人了。 可是控制不住,我就是安安心心的吃起了面,好像真的吃了无数次一样。 陌生和熟悉,本来就是反义词,可是现在,陌生和熟悉全有…… 面条吃进去,让肚子里面非常的温暖,感觉特别舒服。 人有的时候确实会对某个场景产生了莫名熟悉的感觉,总像是前世经历过一次,还被人称为是世界未解之谜之一。 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吃了面条,在清澈的汤底下,真的浮现出来了一朵玫瑰花。 “恭喜恭喜,爱你永不变的花又出现咯!”老板叹了口,啧啧称赞:“这一年的花,全被你们俩给包了,还真是,难得难得,三生三世的缘分哪!” “说是这么说……”我转了头望向了那个男人:“我不记得……”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那个陌生男人微微一笑:“总而言之,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的未来,我都在。” 不对呀…… “总而言之,不知道我跟你之间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拧了拧眉头:“我现在,有男朋友了,你要是想戏弄我的话……” “男朋友?”那个陌生男人倒是跟魏浅承一样不以为意,只是接着说道:“也许,你可以再问问他,他现在还是不是你男朋友。”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偏了头不说话,桃花大眼里是个狐狸一样的狡黠。 谁怕谁啊,我吸了一口气,真的把手机拿出来了,这次的电话,终于是能够打通了,班长也真的接了电话,可是那个声音,却是说不出的慌张:“喂……” “班长,我是陆荞,你刚才…… ” “你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班长平时温厚极了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是从来没有过的尖锐和紧张:“也不要再用任何方式联系我了……” “啊?”我一愣:“班长,你没事吧?” “总之,以后……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会跟别人说,错在我,错在我……” 简直是语无伦次,听都听不出来是个什么意思,我还想再问问,电话已经挂断了,连个说法都不给,就这样把我给蹬了? 莫名其妙! 再拨过去,电话已关机。 不至于吧,难道把电话卡都给拔出来了…… “所以现在你单身,我也单身,”那个陌生男人慢条斯理的说道:“随时可以结婚。” “你能不能别这么自说自话……” “我说陆荞,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出来,耳钉和我家蔚蓝叨叨个没完,我劝架劝的嗓子都哑了,咖啡啊咖啡……”这个时候门响了,声音是龚贝贝找过来了。 我这才想起来,明明是为了买饮料来了的,怎么倒是跟这个男人待在了一起? 差不多我是鬼附身了,今天的生活,简直是魔幻现实主义! 我赶紧站起来,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碰上个……” 可是转过身去,龚贝贝那一双大眼睛看的却并不是我,而是那个陌生男人。 “贝贝?”我试探着叫她,还伸手在她直了的眼睛前面晃了晃:“你没事吧?” 看见帅哥,也不至于看呆了啊!就算这个男的好看,他又不是阴差,勾不了魂! “程……程……”龚贝贝跟那天我妈的表情一样,像是嗓子被年糕给卡了:“程恪?” “你也认识?”我更意外了:“你怎么会认识?” “他他他他……”龚贝贝抿了抿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像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跟我说,可是偏偏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嗓子里面全给堵上了:“他他他他……” “简直跟摩托车发动一样。”面馆老板也见缝插针的吐槽,满脸是个看热闹不怕火大的表情:“他他他他。” 那个陌生男人站起来,灿然的是个好看极了的笑容,看向了龚贝贝:“令尊的事情很抱歉,好久不见。” “是……”那些个话像是一下子就在龚贝贝喉咙里烟消云散了,她的表情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是好久不见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好像你们全什么都知道,只有我是个局外人!”我心里也有点着急:“你们有谁能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贝贝,我算是输给了耳钉了,让他自己去修……”玻璃门再次开了,罗蔚蓝也从外面进来了,吐了口气,心烦意乱的说道:“爱怎么样怎么样……大不了叫拖车!” 结果,连罗蔚蓝的眼睛对上了我们,也愣了:“我……我不是在做梦吧?程恪?” “我说……”我的心里简直跟装了一个崩爆米花的装置一样,那些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随时能够喷薄而出:“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蔚蓝,我跟你说你还别跑,发动机那边肯定跟我说的一样,你还非得不服气……”又是推门而入的声音,显然是追着罗蔚蓝来的,望过去,果不其然,石化在了店铺门口的,多了一个耳钉,他眨了眨眼睛,才大叫道:“我的妈呀……” 几个人的眼睛里,望着的全是这个程恪。 “今天倒是聚的很齐。”连面馆老板居然也是个挺满意的样子,回过头,跟后厨里面喊了一嗓子:“小莲啊, 今天人多,你也出来见见面吧,毕竟,跟你有恩有仇的,都已经不在了。” 小莲?这又是谁啊? “老板,什么事情啊?”应声从那个后厨之中,出来了一个圆圆脸的姑娘。 那个姑娘模样特别妩媚,根本不像是个干厨工的。 可是她腰里围着围裙,手上沾着面粉,身份地位毋庸置疑。 她一抬眼看见了我,特别热络的就“哎呀”了一声:“这不是陆荞么?天天看你们俩在虐狗墙上秀恩爱, 今天终于是能看见真人啦!上次听老板说,你还想见我,可惜,没能出来,心里还挺遗憾的,但是老板那个时候就跟我说,你一定还会回来的,你看看,果不其然!” 说着转向了老板,飞了个眼风:“哎,我说老板,你能未卜先知啊!” 面馆老板不置可否的笑了,却笑的像是飨足的猫,一脸心满意足。 我觉得,我真的是失忆了,怎么突然之间,多了这么多像是认识我的人? 还是我天天晚上梦游出来交朋友? “怎么还是这么个呆愣愣的样子哦?”那个圆圆脸的姑娘本来想着拉我的手,可是看看自己满手的面粉,又改变了主意,转了脸看向了程恪,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哎呦喂,好久不见啦!你还认识我么?其实,我没跟你单独见过面呐!第一次,是你晕过去了,第二次,是陆荞自己出来,没带着你……” “自然认识。”那个陌生男人对这个小莲,倒是沉稳的对答如流:“第一次,是在惠人旅馆附近,我因为五足蟾蜍受伤,是你帮着我和陆荞结成了最后的阴阳御鬼之术,第二次么……你受了魏浅承之托,给陆荞带了那把簪子来。以前,诸多麻烦。” “对对对!”那个圆脸姑娘拍手笑道:“我记得,送簪子的时候,你就偷偷的站在了合欢树下面,看着你的女人,生怕被别的男人给勾走了……” “我不怕。”陌生男人扬起英挺的眉头:“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她只是我的,谁也勾不走。” 说的是我?是我么? “对了,话说你以前跟我一样,是个死人吧?怎么现在,你又给活了?”那个圆脸姑娘肆无忌惮的伸手攀上了程恪的胸口:“是真人?” 死人……活了?我更是听不明白了,他们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是什么黑道上的暗语不成? “发生了点没想到的事情。”那个陌生男人愉悦的笑了,说道:“托福,因祸得福。” “那还真是好福气!”那个圆脸姑娘啧啧称奇:“我可是听说,阴阳御鬼之术断开了,那肯定得死一个啊!” 又是什么阴阳御鬼之术……跟上次从那几个小孩儿嘴里听说的“养鬼师”还真是异曲同工的中二。 “是啊,我刚才就想问,”罗蔚蓝也像是缓过劲儿来了,也一把抓住了那个陌生男人的手:“你怎么可能活了,怎么可能!落到了定灵穴里,谁也上不来!” 定灵穴…… 我实在忍不住了,先把龚贝贝拉过来:“他们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个定灵穴是一个游戏里面的道具还是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跟到了外星似的。” “你听听就明白了!”龚贝贝显然对那个陌生男人的兴趣比对我更大,一双眼睛也巴巴的望着他,根本没功夫跟我解释什么。 “定灵穴是没人出来过,”程恪静静的说道:“只是,没人能出来而已,倒也不是出不来。” 你没事吧,这是什么话,根本就是复杂如绕口令啊! 可是除了我之外的人,居然全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喂…… 尤其是平时脑子最好使的罗蔚蓝,更是醍醐灌顶,立刻就说道:“难怪……难怪定灵穴附近,阴气全被吸进去,谁也使不出来,原来,原来那就是玄阴地三界之中的交叉口的点!” 交叉口?叉烧包我倒是知道,天知道那个玄阴地是个什么鬼地方? “我明白了……”连比我还笨的耳钉都大叫了起来:“那里之所以能定灵,就是因为,能通往阴间,是不是!” 耳钉嘴里这个阴间我终于是明白,那不就是传说之中的奈何桥,孟婆,迷魂汤,十八层地狱的所在么! 果然跟灵异现象有关! 我还没来的及问,龚贝贝都冲过去抢答了:“所以你只是落到了阴间去,不是掉下了什么无底洞?这么说,之前关于掉进了定灵穴,就出不来的传言,是因为那些个人不过是因为擅闯阴间给捉走了?对啊对啊,阴间自然不可能让这个消息走漏出去的,鬼门一年按说只能开三次,那个定灵穴,一定是个所谓的‘便门’!” “别人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程恪接着说道:“不过当时我掉下去的时候,机缘巧合,倒是找到了以前遗落在那里的东西。” “我知道,是你当时抽魂之后留在了那里的身体!”罗蔚蓝是个倒抽冷气的模样:“虽然在意料之外,可也在情理之中啊……我说为什么,小庙里面的棺材,是空的呢!不过不对啊, 就算身体还在,可是你的阳寿明明已经全给了陆荞了,加上阴阳御鬼之术断开,你应该……” 阳寿给我?他们说的话,简直是越来越难懂了,但我现在问题堆积的太多,像是越来越大的雪球,真让我问问题,我都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来合适! 罗蔚蓝说一半,咂咂舌,似乎意识到了这么说话不妥,又给咽下去了。 “应该灰飞烟灭,是不是。“那个陌生男人倒是十分坦荡的样子:“可是那个时候,我正好拿到了长生。” 我已经不知道问什么了,长生?能吃么? 其他几个人,则都是倒抽一口冷气的模样。 “长生……是啊,长生什么都做得到……”罗蔚蓝笑的勉强:“可是使用长生的话……” “我只是从龚育之的手里拿了过来,掌控在手里而已,自己并没有使用,再说,鬼也没办法使用。”程恪接着淡淡然的说道:“我也以为,要灰飞烟灭了……” “我爸……我爸他……”龚贝贝想问什么似的,但是眼睛里面泪花一闪,满眼的是个期盼,又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事情,你想知道么?”陌生男人的桃花大眼一眯,好整以暇的望着龚贝贝。 龚贝贝一怔,紧接着又摇了摇手,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还是……算了,有些个事情,也许不知道反而比较好。” 罗蔚蓝心疼似的握住了龚贝贝的手。 耳钉则忙说道:“你接着说,之后呢?” “之后,”那个陌生男人说道:“经历过了那么多的时运走低,终于交了好运,在阴间,遇上了一个熟人。” “ 是那个阴差!对不对!”罗蔚蓝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变得特别激动:“他……他帮了忙?” “算是吧。”程恪接着说道:“很大的忙,但是……要保密。” “换命,”面馆老板却忽然摆了摆手:“这种事情,也常见,没人举报。” 连面馆老板这么个路人甲也能跟着插嘴,我简直跟掉进了海里一样,整个人都给窒息了! “啊……”罗蔚蓝更意外了:“为了你,从哪个自杀者身上拿了多余的剩余阳寿,私自走了手续让你有了阳寿?他跟你的交情,好到了这个程度?” 这罗蔚蓝一套一套的,倒是好像很熟悉业务流程手续似的。 我已经无力吐槽,好像每个人背后,都各自有着自己的秘密一样。 “谈不上交情,那不过是一场买卖,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那个陌生男人微微一笑:“他要长生来换。” “长生?”耳钉忙问道:“你给了?” “为什么不给。” 陌生男人笑的还是理所当然:“本来不就是想要销毁了长生么!如果没法子销毁了的话,就要将长生搁在了谁也拿不到的地方,阴差一直很苦恼长生给他造成的麻烦,很想着了结这个心结……如果长生在阳间蔓延了,怎么想,怎么对他们来是一场灾难,他们自然也希望,这个麻烦,能够尽早终结,交了公,也安心了。” “那可真是太好啦!各得其所,皆大欢喜!”罗蔚蓝终于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只是看了一眼龚贝贝是个快哭了的表情,又将那个高兴的表情给收敛了一下,柔了声音安慰道:“贝贝,你也别想太多,你知道……” “对你爸爸的事情,你不想知道的话,别的我自然也不会多说,”陌生男人淡淡然的说道:“那我只告诉你你最关心的事情吧,他还活着,长生的力量,没有被得到长生的阴差剥夺。” “还活着?”龚贝贝一听这话,大大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你说他还活着!” “只是,大概你以后都没法子再见到了他了,”陌生男人说道:“他取代了罗蔚蓝曾经做过的事情,永远,都要留在阴间当差了。” 罗蔚蓝一听,先闭了眼睛,接着长长叹口气,是个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接着转脸看向了龚贝贝。 龚贝贝早尖叫了一声扑到了罗蔚蓝的怀里,看着龚贝贝破涕而笑,罗蔚蓝也高兴了起来,居然抱住了龚贝贝在原地转了一圈,像是在欢庆着什么似的。 “你们一天到晚除了秀恩爱,还能干什么,干什么!”耳钉拧了眉头挥斥方遒:“出息点。” “那也比没对象,注定孤单一生强!”龚贝贝抹了抹眼泪,终于吐槽的能量又满格了:“你也最好出息点,祝你瞎猫早点碰上死耗子。” “我说你怎么说话呢!”耳钉一拍胸口:“谁不知道我耳钉是个少女杀手,到了哪都是少女们的尖叫声,一招手,那比挤公交的还多,你们不懂行情,不要胡乱开口,露怯!” “行了行了,反正玉宁已经没有牛了,你就敞开了吹呗,也许你这一吹,牛又回来了,牛肉的价格还能回落。” “你……” “我说……”我实在是忍不住了,组织了一下语言,就说道:“就算我对你们来说,只是一个路人甲,你们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个交代?这人到底是谁?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到底是梦游了还是穿越了?还有我跟他的照片……” “他是程恪啊!”龚贝贝赶忙说道:“他是能为了你魂飞魄散的程恪啊!你们是一对,一对!就跟我和蔚蓝,你二姥爷跟刘老太太一样那种,想要过一辈子的!只是,后来出了很多事……” “很多事,是什么事?”一颗心突突的乱跳了起来,照片……那些个照片…… 那个陌生的男人侧头望着我,桃花大眼里面因为装着阳光,暖融融的:“那好,我有一个长长的故事,想要讲给你听,你准备好了么?” 我有点紧张,但还是坚持着清了清嗓子:“来吧!” 他伸出修长的手臂来就揽在了我的肩膀上,却没开口,只是一下子低下头,不由分说的就吻下来了。 暖暖的唇齿带了檀香的味道,长驱直入攻城陷阵,熟练的简直了不得! 我完全没想到,整个人全愣住了。 唇齿缱绻之间,我瞪大了眼睛,这个感觉,似曾相识……以前……以前…… 他漆黑浓重的睫毛在我眼前忽闪着,耳边是叫好声和口哨声,一幕幕的画面像是从什么隔膜之中冲破了出来,在眼前闪回了起来。 一张张的脸……一件件的事情…… 我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第384章:使用报告 孤零零的小庙,铺满了黑色长发的浴缸,风景如画的西川,阴森森的潭深镇,不顾一切的阿九,一分为二的菖蒲,古灵精怪的祝贺,心思深沉的罗程守,深不见底的黑水潭…… 那条叫小花的大蛇,那个熠熠发光,帮了我很多忙的小铁环,以及被魏浅承一劈两半的混沌蛇。 还有,那个深深的,望不到底的定灵穴。 是啊,下去了,就上不来。 而程恪在我眼前,跟龚育之一起掉下去了,心里的那个疼再一次从心里闪了过去:“断开了阴阳御鬼之术,就是现在。” 从来没有那么疼过,从来没有那么疼过,那种疼根本无法比喻,无法超越。 我当时在怎样声嘶力竭的喊着:“程恪,回来!” 我爱他啊,我不想和他分开,死也不想。 后来,我居然把他给忘记了。 忘记了他把我抱在怀里的感觉,忘记了一起拍下的照片,忘记了那漫天的绚烂烟火,忘记了那一场跟小苹果有关的广场舞。 他恋恋不舍的抬起头,仔细的用温暖的修长指尖儿擦了擦我的脸颊。 我这才感觉的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流下来了一脸的眼泪。 “你回来了?”我仰头望着他。 “嗯。”他眯起了桃花大眼,薄唇终于是个笑:“回来娶你。” “求婚!求婚!”龚贝贝和小莲握紧了拳头尖叫了起来,而耳钉尖锐的吹了口哨,震得人耳膜疼,罗蔚蓝则跟一个女人一样擦起了眼泪来,面馆老板托着腮,望着我们偏头笑。 在这个寒冬腊月的下午,一切全刚刚好。 “陆荞……”他低下了头,认真的说道:“以前,我跟你说过,但是我怕你忘了,所以,再跟你说一遍,这一辈子……” “我知道。”我抬头看着他:“我记得,我愿意。” “切……”小莲和龚贝贝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特别失望,连连说道:“再求一次嘛!这么容易就成功了多没意思!” “不用了,”我伸手环住了程恪,头贴在了他的胸口上:“这样就好。” 耳边,第一次听到了他有力的沉稳心跳。 闭上眼睛,这真好。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面馆老板忽然说道:“我请客,小莲,来几碗爱你永不变的招牌海鲜牛肉面来!” “好咧!”小莲特别高兴的就到了后厨里面去了,龚贝贝早看到了店里张贴的招牌故事了,则忙说道:“那个玫瑰花的碗真的一吃到就可以爱你永不变啊?” “傻不傻,你多大岁数了还信这个。”耳钉是个挺不屑的样子:“无知。” “那必须。”面馆老板十分肯定的说道:“但凡不信的,都孤独终生。” 耳钉的嗓子像是给梗住了:“那就……来一碗。” “听见了吧!”龚贝贝继续拉扯着罗蔚蓝:“蔚蓝,你要是吃不到,对我,就不是真爱!” “我说……”罗蔚蓝的声音里面充满了苦恼:“贝贝,这个是要看几率的……” “真爱也是要看几率的,反正你吃不到就不是真爱!”龚贝贝不依不饶:“赶紧着,面来了之后,我在旁边看着!” “不是,贝贝,咱们得讲究科学……”罗蔚蓝还试图着劝服:“你想啊……” “养鬼师还想着讲究科学,你搞笑呢?” 因为太高兴,所以光是笑,都宣泄不出心里的幸福,眼泪也出来凑份子,今天这是哭了这是第几场,我也记不清楚了。 “那什么,我去后厨帮忙!”龚贝贝对那个玫瑰花碗十分在意,根本不知道碗已经被我和程恪给占了,拉着我就往后厨跑:“一起去。” 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手动选碗放点水分。 我擦了擦眼睛,也跟着过去了。 “后厨用不着这么多人!”小莲赶紧摆摆手:“你们全来了,这里可招待不下!” “没事,我们就是看看餐具,帮你盛面条,出点力气就行,总不能白吃老板的面条嘛……”龚贝贝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我的手就寻找餐具,最厉害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听着你口音,像是西川人?我也是西川的,我姓龚。” “嚯,你听出来了?”小莲倒是也见多识广:“西川龚家我也知道,大家族啊!” “还真是老乡啊!”龚贝贝来了兴趣,一边找碗一边说道:“你既然以前是个自由自在的鬼,怎么倒是往这里来打工了?” “说来话长啊……”小莲一手揉着面,一边叹口气:“当时,被追杀了。” “是听老板提了一嘴,跟你有恩仇的,”龚贝贝挺八卦的说道:“不过现在说是都没了?” “是啊,说来话长,”小莲说着,转头望着我:“你还记得么?” 我满头雾水,忙说道:“我记得第一次你出来帮我,是说还我一个人情,可是实在不知道是从何说起,那一次,是我第一次跟你见面。” “我认错人了。”小莲叹口气,说道:“我以为……” “以为我是菖蒲?”果然。 “以为,你是菖蒲的转世呢!”小莲叹了口气,说道:“以前,菖蒲来过西川。” 我当然知道,那一次她去西川,留下了那个带着长生力量的镜子,但是实在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去的西川,又是为什么要留下那个镜子。 不过那一次的西川之行,她救下了对她死心塌地的猫古神。 “就是那一次,欠下的人情?” “是啊,是个有点长的故事,简而言之,我在西川等着她,她说她还会回来,”小莲摇摇头,说道:“等了很久,等来了你。” 难怪……她那次去找魏浅承,并且带来了簪子,就是去打听,我是不是菖蒲?” 那她等待的,会是哪个菖蒲?分魂之后,会变老的那个菖蒲么? 西川里,也许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我接着问道:“那后来,你怎么会被人追杀的?” “倒霉的很……”小莲一听这个,满脸的晦气:“我知道你不是菖蒲的转世之后,就继续四处流浪,想着等不到菖蒲的话,不如来菖蒲去过的玄阴地来碰碰运气,你知道,我喜欢吃男人的阳气,可是一来到了这里,碰上的也不是别人,偏偏是个黑社会老大的儿子,吃完了,我就被盯上了……” 我想我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该不会,那个儿子,叫做萧虎?” “你也认识?”小莲一愣:“你怎么会认识?” “要说被追杀,咱们那是同病相怜。”我摆了摆手:“不提也罢。” 萧虎当时就靠着长生汁液维持生计,本来蜕皮一死,他的长生汁液来源就全断了,这一断不要紧,又被小莲给吃了生气。 想也知道,那个大哥手腕强硬,自然要追杀自己的杀子仇人了,而小莲是个鬼,他肯定认定小莲是我派去的,所以又重金请了杜家和龚家来追杀我和小莲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养鬼师们现在本来生意就清淡,有活自然要干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似毫无关联,其实居然关系有千丝万缕。 “之后嘛,算我运气好,”小莲动手开始切面的浇头,开开心心的说道:“正好被养鬼师追着,逃到了这个面馆附近来, 老板正好缺帮厨,就把我给留下来了,在这里,我就不用吃男人的生气了,所以,我也不打算走了,隐姓埋名在这里工作,也不错。” 她的前任帮厨,正是那个得到自由的狐狸脸。这样,事情就全串联起来了。 而我还记得,这里的面馆老板看上去普普通通,却是阴间驿站的负责任,管理通行阴阳的出租车。 难怪有这种“收留难民”的本事了。 “面好了,碗挑好了没有?”小莲回头望着龚贝贝,龚贝贝实在没找到,只好随随便便弄了几只碗,挺期待的说道:“碰碰运气吧,就当是对蔚蓝的考验了。” 哎,突然有点同情罗蔚蓝。 一切都真好。 之后,带着程恪见了我爸妈。 家里亲戚都在,自然大呼小叫:“回来了!又回来了!” 程恪却落落大方,十分坦然:“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等我们的婚礼,还请各位也来赏光。” 不得不说,虽然班长已经很出挑了,可是我家程恪的这个风度,比班长强了不知道多少。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我真幸运。 还没看够,我妈把我拉过来,讳莫如深的说道:“真成人了?各种功能,和人一样?” “妈您这话什么意思……” “你别给我装傻,孩子的事情呢?”我妈毫不含糊,简直铁面无私。 “容我给您验验货行吗?”我心一横:“事后撰写使用体验。” “你别给我满嘴跑火车!”说着,我妈伸手就要打我,我躲闪开了,拿了手机给月亮湖婚纱摄影打电话:“我是圣诞节情侣街拍的第一名陆荞,那个奖项,不知道什么时候去领合适?” “随时欢迎啊!” “那我预约!” “您老公回来了?” “回来了。” “恭喜恭喜。” “谢谢。” 好轻松……整个人生像是一场云霄飞车,惊险刺激过,甚至停留在生死边缘过,但好歹还是有惊无险,平安稳当的到了地面。 从家里出来, 又是路灯昏黄的时候,腊月的晚上冷的刺骨,可是我倒是完全没感觉。 程恪握着我的手,是暖的啊…… 太多的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仰头看着身边的他,只觉得什么都够了。 快要到了自己家的时候,倒是看见了魏浅承。 魏浅承坐在了楼下的秋千上,跟个少年一样,一个人孤零零的晃,抬起了妖艳的丹凤眼看着我和程恪:“哎……” 这一声叹息,包含着很多东西,复杂的说不出来。 程恪扬起了英挺的眉头来:“怎么,失望了?” 魏浅承从秋千上下来,望着我和程恪,红唇一勾:“这倒不是,我能未卜先知,早就知道。” “那你帮着我们看看,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吧。”程恪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魏浅承像是吃了一口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给噎了一下,但马上强行恢复到了那个百无禁忌的样子:“你的种子过了百十年,已经过期了,没法发芽,我愿意当一个隔壁老魏,你看怎么样?大不了孩子跟你姓,我无所谓,我信得过你能养好。啊,不……” 魏浅承像是想起了了什么似的,又接着说道:“反正你也不认自己的姓了,直接姓魏,估计你也可以接受,是吧……” “你又想打架?”程恪眼睛里滚过了一团子风雪。 “算了,现在你一个血肉之躯,要小心使用,赢你,也是胜之不武。”魏浅承很高兴自己的话能让程恪不高兴,沾沾自喜的说道:“ 你看怎么样,咱们商量着来,我打算先生三个儿子,再生两个女儿,生孩子的事情你不用管,全部交给我……” 程恪松开了我的手,面无表情冲着魏浅承那张精致的脸就挥起了拳头,魏浅承头一偏就闪开了,身子一矮,要伸腿将程恪给扫倒在地上,但程恪同样轻捷的给躲闪开了。 掏了掏口袋,没什么零食能搭配这一场动作戏,有点遗憾。 算了,过过眼瘾吧。 我一直知道,程恪跟魏浅承打架,其实没有别的理由,只是单纯的想打架而已,非要找个理由来名正言顺么,可以自己造。 终于,魏浅承又一次从程恪身边偏头闪开,留下了一句:“陆荞,等着我,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隔壁老魏。” 话音未落,那气场的身影像是溶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就这么凭空的不见了。 “隔壁老魏……”我忍不住喃喃的念了一声,别说,这名字真不错。 程恪一双桃花大眼瞪了我一下。 我赶紧把脸上的笑容给正过来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修长的手拉住了我,奔着电梯就过去了,攥的真紧。 可是真暖和。 “干嘛这么着急……”我忍不住想笑。 他凉凉的回过头来,清越的声音说道:“急着生孩子,你不是还要验货写报告么?” 第385章:大喜之日 钻石满6000加更两更合更 “你的耳朵倒是还挺尖……”我的脸一下子滚滚的热了:“我也就是随口说说……”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为什么只能随口说说。”程恪的桃花大眼专注的看着电梯里面攀升上去的一格一格红色数字, 等到门开了,拉着我轻车熟路的到了家里,从脚垫下面找到了钥匙:“跟你说了,钥匙不许放这里,你怎么就是不听?” “现在这里没有偷脚垫的了。” 程恪转脸望着我,沉沉说道:“不许就是不许。” “好好好。” 好像,也有一阵子没回自己家来了。 “我不在,一直没打扫?”他的声音有点不悦,对了,他最喜欢干净。 “不是我偷懒,是我也没在家。”我赶紧辩解道:“我又没找到工作,也是为了省钱嘛,自己住在这儿,水电不是都要钱么!居家过日子,勤俭是美德。” “以后不用你勤俭。” “啊?” “钱我来赚。”他拧了眉头:“记得住么?” “记得住。”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许下的最好许诺,也就是“我养你”吧。 他叹口气,将我拉在了怀里:“受苦了。” “并没有。” 其实,一直没有等待过,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如果回不来,就将一切思念也带走,想必,是他留给我最后的温柔。 他如果没有回来,我的人生会怎样?大概会跟班长结婚生子,做个全职太太或者职业妇女,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左右握住右手的人生。 我知道,就算想不起他来,也永远知道,心动的感觉,只可能在他身上找到。 他一手围着我的腰,一手摸摸我的头发,微微的笑了,声音是个说不出的如释重负:“真好,还以为,再也抱不到。” 是前所未有的温暖,他终于能够温暖。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了之前摸过我头发的班长来:“班长为什么会吓成了那个样子?” 他拧起了英挺的眉头来:“很重要么?” “肯定重要啊!”班长的那个声音,活脱脱是见了鬼的样子。 “那么关心他干什么?”程恪低了头,声音有点危险的意思:“对了,听说你跟他认识十年了?” “差不多吧……”我忽然觉得问这个问题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赶紧说道:“我就是好奇,你不说也可以,呵呵呵呵……” “听说,你以前每天给他送可乐?”他的声音凉凉的。 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问题一提出来,程恪倒是接着追根究底起来了。 班长也是,这种事情也让程恪给知道了? “那什么,你看外面有星星……”我赶紧说道:“还有流星,咻!咱们许愿吧!要不多浪费啊!” “还听说,你这么久一直不找男朋友,全是因为在等他?”聪明如程恪,哪里能会被我这么蹩脚的理由给骗了, 接着慢条斯理的审问道:“是么?” 好沉重的两个字。 “算是吧……”我观察着程恪的表情,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但是马上想起来了:“我说,谁还没有个过去啊!你不是还有个菖蒲呢么!” “是啊……”程恪侧了头,接着坦荡荡的说道:“可是事情跟菖蒲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吃醋。” 变成人之后还添了新功能,会吃醋了? “那我还吃醋呢!”我瞪着程恪:“你别告诉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就没放过火。”程恪一只胳膊却把要跑的我给抵在了墙上,清越的声音在耳边低低的响:“当然更不许你点灯。” “你还讲理么?” “不讲。” 薄唇似笑非笑,桃花大眼里面全是戏谑。 哎呀,似曾相识的桥段啊! 我想了想,清了清嗓子,两手勾着他的脖子,就踮起脚吻上去了。 他显然也没想到今天轮到我主动,英挺的眉头扬起来,倒是回应的心安理得。 不过踮着脚太累,索性就跳了脚,他自然而然的接起了我来抱紧了,我一用力,就把他压倒在沙发上了。 唇齿交缠之间,还是熟悉的感觉,还是熟悉的味道,暗暗的檀香气息暖了起来,他的胸膛里有心在跳。 真好。 摸着黑,一颗一颗解开他衬衫的扣子,跟以前一样修长挺拔的身上还是瘦削而坚实,同时,指尖滑过他胸膛,觉得出来,他的心跳的更厉害了。 而且,好像更热了。 恶作剧似的在他身上有意无意的乱划,他终于是忍不住,一个翻身将我压下来,声音有点发沉:“你学坏了。” “你怎么不问,跟谁学的?”毫不示弱的抬头望着他,他眼睛里面总像是镶嵌着最亮的星辰。 还有我。 “是么,那可以好好领教一下了……”他修长的手,自然比我灵活。 身体紧密无间的贴合在了一起,像是要把彼此融为一体, 他微微拧起了眉头来,急促的呼吸像是跟我千丝万缕绕在了一起,迫不及待的想要释放出来。 绵密的吻一点点往下落,先是细雨和风,紧接着是热血沸腾,他像是渴了很久,索求的无限无度。 沙发就算柔软,也被他的力道带的吱吱呀呀,响的有点过分:“我说……说……楼……楼下……会不会……嗯……” “管那么多干什么。”程恪像还是强忍着什么似的,呼吸也粗重起来,声音霸道的了不得:“你要想的,只能是我。” “这也太没公德心了……”我只希望楼下没人…… 他忽然停下了动作。 “怎……怎么了?” 好热…… 他没说什么,伸出手将我横着抱起来,修长的腿一迈,一脚利落的踢开了卧室的门,重重的把我丢在床上,狠狠的压下来,声音有点不耐烦:“你太吵了。” “那我闭嘴……还不行。” “有些个声音,”他咬了咬我的耳垂,动作力度更大了:“还是可以发出来的。” “嗯?嗯……” 暧昧的气息在卧室里面里升腾而起, 就算外面冷风呼啸,有他在,哪里也旖旎如春。 等激情退去了,四肢百骸都酸软的了不得,但就是不想睡,只靠在他的肩膀上,手上上下下的摸来摸去。 真的,哪里都暖,好让人心安。 他终于能是一个真的了。 “怎么,不够?”程恪鼻音重重的沾染着挥不去的情欲:“我还可以……” “够了够了。”我吓得赶紧把手缩回来,但又有点舍不得,试探着跟他商量着说道:“ 只是……摸不够,能不能,多摸几下?” 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以前触碰他,只不过是因为阴阳御鬼之术,他对我来说,是个实体。 可是现在,他全身上下就算还是跟以前的样子一样,也还是新鲜的。 是我从来没触碰过的。 他有了血液,有了一颗心。 他会跟我一样的变老。 “你是不是不喜欢孩子?”程恪忽然说道:“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不勉强。” “喜欢啊!怎么不喜欢!”我赶紧爬起来:“你听谁说的?” 他伸手又把我按在了自己肩膀上,声音懒懒的:“喜欢就好。我们多生几个。” “几个?” “你要几个,就生几个,具体数字以后再说,先睡吧。”程恪的修长的手指习惯性的盖在了我的眼睛上:“一起睡。” 我一下反应过来了:“哦,你现在这个身体,是知道累了!” “我没累。”他的声音有点不悦。 “你肯定累了!” “我说了我没有累。”他的声音更不悦了。 “没关系,都是人,都是血肉之躯,我理解!”我赶紧说道:“快睡快睡,别累坏了,累死就糟了。” “陆荞……”他的声音在喉咙里压出来:“刚才不够,你是不是还欠收拾?” “没有!” “我决定收拾你。” “我错了还不行!还不行!” “不行!” …… 一觉睡醒了,听见外面有切菜的声音,转头一看,被窝里面果然已经空了。 爬起来,要去洗澡,一开门倒是发现电视机打开了,在播放动画片。 程恪在厨房,头也不抬的专心致志做菜:“祝贺来了。” 我一愣:“祝贺……” 可惜……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因为祝贺一个小鬼,阴气不够重, 而没有了阴阳御鬼之术,我也没有阴阳眼了。 “我想见见祝贺。” 程恪转了头:“祝贺说,不用了,看你这样能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倒是比以前更好,他还托我跟你说一声,不管以后能不能见面,你永远是他大姐。” 鼻子有点发酸。 做好了饭,我照着祝贺的习惯,给他放了一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好像那碗里的热气,没有风,也在自己流动。 想必,他也在跟我们一起吃吧。 “祝贺,”我对着那个碗的方向笑了:“多吃点。” 后来,程恪开始做养鬼师该做的生意,就算这一行现在萧条,可是他总有法子让银行卡的短信一条的刷新数额,越来越多,能够衣食无忧,甚至,可以小小的容我奢侈。 于是换了大房子,添了好车子。 他毕竟是最厉害的养鬼师。 再后来,婚纱照拍完了,最后,跟家里的亲戚们一起敲定了结婚的日子。 聘礼挺拿得出去手的,马大姨翻了很多次白眼,开始怂恿自己家二闺女也找个养鬼师女婿,并且跟我妈旁敲侧击的打听,程恪跟我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我妈终于扬眉吐气,对我好多了,我爸也跟着沾光。 翻身农奴得解放,翻身农奴得解放! 只是很遗憾,他没有身份证和户口本,没法子去领结婚证。 不过也没关系了,人在就好,那张纸,也说明不了什么。 可是有一天他说是开车带我去兜风,却停在了民政局门口。 “诶?”我探头探脑:“干什么?” “领结婚证。”他言简意赅,一个字的废话也没有就先下了车。 “不是……” 我赶忙也从副驾上下来了:“你是看见街上小广告去办假证了?这犯法好吗?万一被人查出来你是城市盲流,那就麻烦了!遣返都没处遣返你!” 程恪转了头耐心的看了我一眼:“你去不去?” 我看见他那骨节分明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的东西怎么这么眼熟啊……那不是我们家里我和我爸妈的户口本和身份证么!而且,还有程恪自己的身份证,人好看,连证件照都好看…… 不,这不是重点,那一定是假的! 牛皮癣小广告真是害人不浅…… “你什么时候把这个弄出来了……还有我的……” “聘礼之后咱妈就高高兴兴的给我了。”程恪是个耐心有限的模样,桃花大眼开始四下里扫:“门口都到了,你不来,我就随便找个人领证了。” 果然,民政局门口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眼睛怎么也得往程恪身上扫一扫,甚至有的女性朋友看程恪看的太专注,高跟鞋的跟卡在了石子缝里都没察觉,差点当场跌一跤。 她身边的男伴虽然及时扶住了她,但是脸色一下就难看了下来。 以程恪的姿色,完全是可以当街抛绣球的,我赶紧攀上了程恪的胳膊宣示主权:“舍命陪君子!” 程恪冷笑了一声。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假证到底在哪儿办的?”进了门,我还是忍不住担心,低低的问,但是他桃花大眼一沉,我察言观色,也只好不支声了。 弄烦了他没好处,尤其是在公共场合。 排队,等检查,拍大头证件照,一颗心跳的跟跳跳糖似的,终于到了要出示证件的时候,我满心做好了被扭送出去的准备。 但是真的……成功了。 “恭喜你们,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合法夫妻了。”办事员将两个小本本推过来,眼睛里是个笑:“郎才女貌,很般配。” 我简直有点不信! 结婚证,一式两份,打开了,有我和程恪的合影,我是个有点尴尬惶惑的笑,程恪在我身边坦然的是个冰山脸。 不得不说,虽然只是轻轻薄薄的两个证件,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简直,坠手。 “没异常?”我出了门,坐在了车里,忍不住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造假证的也太厉害了,连国家工作人家都能骗过去不成?专业啊!” “你希望有异常?”程恪瞥了我一眼,说道:“从头到尾,你一直在胡言乱语什么?” “假证啊!”我赶忙说道:“你骗骗人家也就算了,连我也不露口风,这就是你不对了。” “谁跟你说这是假证了?”程恪把文件袋丢过来,森然说道:“这是上次帮忙的警察局官员办的。” 我想起来了,以前是是帮着一个被婴灵骑在脖子上,饱受其苦的官员被程恪帮助过来着。 “啊?”我瞪大眼睛:“程恪,你可真有本事!” “啊什么。”程恪转了头,忽然是个认真极了的表情:“以后可以换个称呼了。” “什么称呼啊?” “你说呢?” “老公?” 他桃花大眼一弯:“乖,晚上有奖励。” “狗?” 老公狗…… 这真是个没品的笑话。 “我没听清楚,”他脸色一沉:“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叫一声。” “好好好!”赶紧清了清嗓子,堆上一脸谄媚的笑容:“老公。” 他薄唇一弯,这才笑起来,伸出手逗猫似的摸了摸我的下巴:“媳妇。” 真好听的两个字,尤其是从程恪口中讲出来的时候。 简直让人脸红心跳。 “哎。” 甜甜答应一声,他意气风发的发动了车。 到了结婚的时候,罗蔚蓝和耳钉来做程恪的伴郎,死命的敲门:“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人家结婚本来就历尽千辛万苦了,倒是这个时候,你们还得为难为难他们,实在是泯灭人性的不厚道啊!” “你才泯灭人性呢!”龚贝贝如愿以偿的穿了小礼服当伴娘,细弱的小身板抵住了大门,彪悍的说道:“废话别那么多,给红包,不给不就是不让娶,自己看着办!” 豆豆也跟龚贝贝穿着一样的小礼服,得意洋洋的说道:“给个吉利数字啊!不然没用!” 吉利数字,不是八就是九了。 我特别想笑。 红包厚厚的从门开的一线缝里面塞进来,龚贝贝和豆豆接下红包先要数,重新又锁了门对着瓜分,结果一个没注意,门上的锁自己就开了,程恪一身得体西装,在耳钉和罗蔚蓝的簇拥下出现在了我眼前。 他那副颀长的身材本来就穿什么衣服也好看,今天穿的那么笔挺,更好看了。 而他的桃花大眼,也对着我亮了,薄唇一勾,笑的满意:“真漂亮。” “下跪!下跪!” “胡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下跪!”我妈从一边冲了过来:“你们开玩笑有个限度啊!结婚下跪,一辈子老婆奴。” 妈,对您来说女婿是个老婆奴才比较好吧?他不是您儿子呀! 程恪却真的单膝跪地,抬起我一只手来吻下去。 手背一阵暖。 “简直是个王子啊……”身边是交口称赞,让人得意的几乎要上天。 “进婚车之前,那新娘鞋子不能碰地板! ”婚庆公司的人赶紧说道:“走着!” 程恪应声,修长的手臂一拢,轻轻松松的就起身将我横抱起来。 两手环在了他修长的脖颈上,隔着头纱望着他,满心欢喜。 就算是个六楼,他走的特别稳当。 “体力不错……”几个大妈伸出头来看热闹小声议论:“看着瘦,身板倒是真可以。” “别说,陆荞还挺有福气。” “要不怎么说,好饭不怕晚呢!” “就是就是!” 我妈特别得意:“哎,我就说呀,我们家陆荞就是让人省心,自己早有自己的打算,所以说子孙自有子孙福,这大人们跟着担心,没用!全得看自己,他马大姨您说是不是?” 马大姨的脸色又红又白,跟草莓圣代似的,想说什么,到底没吭声。 我妈是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遍长安花”的表情。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举办婚礼的还是上次二姥爷结婚的那个酒店,一进门我立刻想起来了祝贺上次附身在服务员身上的事情了。 从装饰满了鲜花的拱门后面,让我爸把我转手给了程恪,我爸眼角湿了。 程恪看出来,立刻说道:“我会对她好的,一辈子都是,您只管放心。” “嗯。”我爸平时工作上个小领导,讲话发言多了去了,可是今天大概就是嗓子眼儿发堵,硬是没能说出了什么来,憋了半天也没能开了口,只有鼻子出了声。 我心里也莫名其妙的不舒服起来,是啊,以后我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我妈上前拍了拍我爸:“这一天终于来了,你别小气吧啦的啊!” 我爸只好点了点头。 我脸一侧,看到了宴席上的罗马柱后面,依着一个总是懒得站直了的颀长身影。 想看清楚,可是那个身影不过是一闪,就不见了。 他还是来了啊。 “好啦,新娘可以扔捧花了!”司仪看出来了情绪不大欢庆,赶忙要冲淡了这个离别的气氛:“未婚的姑娘们做好准备,看看谁才是下一个新娘……” 豆豆和龚贝贝早就跃跃欲试了。 三姨虽然也想来,但碍于辈分,只好在台下坐着,不好动,眼睛里还是挺羡慕的。 她旁边坐着的,倒正好是李明朗,李明朗善解人意,还像是讲了什么逗三姨开心。 三姨倒是还真笑了。 我吸了一口气,转身将花给抛出去了。 “啊!抢到了抢到了!”龚贝贝的声音又惊又喜的响了起来:“啊啊啊,蔚蓝你看见没有!你看见没有!” 罗蔚蓝在伴郎那一桌,脸色有点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 耳钉则大笑了起来,前俯后合,跟平常一样,一点形象也没有。 二姥爷和二姥姥也特别回来参加婚礼,二姥爷许久不见,倒是添上了几分老婆奴的气质,在二姥姥旁边俯首帖耳特别老实。 马大夫和邓先生指指点点讥笑个不休,二姥爷也跟镜花缘里的双面人一样,一回头变了一个阴沉沉的脸,马大夫和邓先生立刻不支声了。 四姑姥姥和姥姥姥爷,还有二舅一家人坐在一起,倒是都十分高兴,跟我妈我爸有说有笑的。 “大姐,恭喜。”忽然一个服务员从身边擦肩而过,低低的说道:“实在太好啦!你今天,真好看。” “祝贺……”再一回头,那个服务员已经挤进了人群之中,不见了。 “恭喜恭喜……”早被亲戚朋友的声音拉回来了,在掌声之中转了头, 大家都在笑。 程恪侧头看着我,各色华彩映照在他的桃花大眼里面,也带了笑意:“媳妇,从今天起,是我的人了。” “嗯。” 我也笑:“你也是我的人了。” “嗤……”礼花彩条从四面八方喷溅出来,粘粘糊糊的喷了我们满头。 “亲一个!亲一个!” 不知道谁带的头,底下开始大喊了起来。 程恪薄唇一勾,转头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 程恪一手环住我的腰,一手抚在我后脑上,低下头吻上来。 “好……好……” 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刻,是一辈子最重要的时刻了吧。 他抬起头来,薄唇沾上了我的口红印子,衬得肤色更白皙了,看上去特别好玩儿。 好玩儿的让我想笑。 “怎么?”他挑起眉头来。 “今天特别帅,”我没有给他擦下来的意思,只是特别诚恳的说道:“真的。” “还知道是个大日子,人也诚实了不少么!”程恪倒是挺满意的。 接着,敬酒,接受祝福,能小憩片刻的时候,四姑姥姥拿了个红包来。 我一愣:“您给过了啊!” “我记性还没坏到了那个程度!”四姑姥姥说道:“魏瞎子来了,但是因为邓胖子的缘故,没露面,这个给你,说让你有时间找他玩儿,也真是无聊,跟他有个什么玩儿头,老不正经。” 好厚的一个红包,我微笑起来:“真遗憾我没能当场道个谢。” “谢他干什么。” 四姑姥姥不以为然的说道:“来,就算他懂事。” 我忍不住笑的更开了:“您说得对。” 等到终于结束了所有仪式,安排好了所有的宾客,我终于回到了新房里,甩下了高跟鞋,卸了妆散开头发,躺在铺满了玫瑰花瓣的婚床上一沾枕头睡着了。 好累……简直比被追杀的时候还累。 半睡半醒的时候,觉出来洗完澡的程恪帮我盖好了被子,还低了头轻轻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但是被我不解风情的推开了。 程恪也没恼,只是自己站起来,到阳台上去了,眯着眼睛,确定没丢,满意的闭上眼继续睡。 “恭喜。”一个很悦耳的女声响了起来:“一定能好好的。” 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了梳妆台旁边,站着一个含着笑的女人。 那个女人年纪并不大,一定没有超过三十岁,长得非常好看,离尘的那种好看,尤其是一双桃花大眼,好看到……跟程恪居然带了点相似! 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这不是菖蒲见过的,程恪的母亲么! 而且这个声音……我听过啊! 仔细想了想,是了,在寒衣节的时候,在鬼门关口推了我们一把,让我们“好好活下去”的, 就是这个声音! “我很高兴。”那个女人微笑着:“这下子,终于能放心了。” 我想说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魇着了,就是说不出口来。 那个女人的身影,逐渐的模糊了。 不知道,是消失,还是离开。 原来程恪的母亲,一直都在么? 那个女人彻底消失了之后,我忽然一下子又清醒过来了,豁然从床上坐起来,程恪从阳台上转了头看着我,清越的声音有点纳闷:“不是累了么?怎么不睡了?” 我惶惑的站起来,走过去,靠在了程恪颀长身影的背后,环住了他劲瘦的腰。 “嗯?”程恪像是有点莫名其妙:“怕我跑了么?” “你跑不了。”我微笑起来:“一定有人,在冥冥之中替我看着你。”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他声音里面含了笑意。 “我不说。”我将他环的更紧了一点。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愉快:“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程恪……” “嗯?” “我会对你好的。”我把头埋在他背后的笔挺衬衫里:“我说话算数。” “这是什么话?”他像是更想笑了:“这话,不是应该我来说么?” “不,我就要说,你不许跟我抢。” “好好好,”还是个“不跟你计较”的宠溺语气:“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 他的手握住了我环在他腰上的手:“我以前,太幸福的时候就会开始害怕失去,结果,也真的失去了,而现在,我居然不害怕了。” “嗯?”我把头靠在他肩胛骨上:“肯定是因为,还没有幸福到了害怕失去的程度。” “并不是。”他十分自然的说道:“这种幸福,我不容许任何失去的可能存在,你明白么?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来留下这个幸福。” “我也是。” 虽然我没什么本事。 “我还记得,咱们打过一个赌。”程恪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你还记得么?” 打赌?啊,赌赢了,他对我耍流氓,赌输了,我对他耍流氓那个? “不记得了。”我赶紧摇头如猫头鹰。 “可我还记得。” “记得……什么?” “耍流氓。”程恪一本正经的回过身来,将我捞在了怀里:“不管谁对谁刷耍,总之要耍,现在就耍。” “谁陪你耍!” “你。” “程恪……我错了行不行?” “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么?” “老公!老公我错了行不行?” “不要总说这一句话,”程恪扬起眉头来:“反正你知道,我也总会回答不行。” “喂……” “第一个生个儿子吧……”程恪满意的叹口气:“叫什么名字呢?” “你想的也太早了吧?”真是服了气了。 “早么?不过十个月。”他却理所当然。 “你就知道今天一定能怀孕?”我简直想笑。 “要不咱们再赌一把?”他垂下眼睛望着我:“我赢了的话……” “你饶了我吧……” “不行。” 时钟滴滴答答的走过去,时间也一分一秒的流逝走了。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相互扶持,一直在前方未知的路上走下去,是最大的幸福了吧? 也许,我们有一天对对方,也会变成了左手握右手的习惯, 到了那个时候……就跟我爸我妈一样,也不错。 那些个惊心动魄的往昔,也不过变成了讲出来的故事,故事故事,就像是写在发黄纸上的过时。 不过,我真心知足,像是这个样子,能够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已经是最大的圆满了,不是么。 第386章:聚宝之屋 程恪陆荞特别篇(一) 快过年了,我卖力的在阳台上擦窗户,擦着擦着听见门口钥匙一响,回头一看,是程恪工作完了,开门回家来。 见了我,他拧了英挺眉头:“不是让你不要碰冷水么?” “戴着手套呢!”我摇摇手:“根本不冷。” “程恪不由分说的将手套从我拿下来,带了点嫌弃的丢开了:“去洗手,不喜欢这个胶皮味道。” 我讪讪的将手套给收起来了:“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早前听说那个宅子死人死的很凶,还以为要半夜你才回来。” “事情好办,不过是厨房的夹层里面埋了尸体而已,打开了入土为安就好。”程恪爱干净,修长的手顺便就将我没弄完的一番现场收拾了,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想去西川么?” 我偏过头,立刻猜测道:“去干什么?祭祖么?” “祭什么祖?我没什么‘祖’。”他桃花大眼一暗。 对了……罗家村那个童年,他想也不愿意想啊…… “那……”真是想打自己一拳,都是结了婚的人了,还是说话不过脑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不过这次有个工作在西川。”程恪耐心的望着我:“你要是想去,我带你去,不想去,这个工作就推掉。” “去啊去啊!”前一阵子东奔西跑的惯了,突然安逸下来,倒是有点闷,我赶紧说道:“以前你工作都不带我,这次方便?” “方便。”程恪直起腰来,还是一向的言简意赅:“去收拾。” “什么时候时候动身?”我高兴了起来:“这么快!” “明天。”程恪本来因为“祭祖”这个话题阴郁下来的表情,也因为我这个样子,忍不住重新和缓了下来:“这么高兴?” “那肯定啊!”我转了一圈:“就当又度了一次蜜月!” “喜欢就好。” “西川现在还暖和,可以穿的少一些……”我赶忙去翻弄裙子。 “再暖和也不许穿的太少。”他顿了顿,特地补充了一句:“尤其是腿和领口。” “知道了知道了。” “尤其是这一件,”程恪跟看见什么仇人似的,指着一件抹胸短裙:“只许在家穿给我看。” “这是外出才穿的,有什么关系,”这裙子那么贵,只穿给程恪自己看也太可惜了,忍不住就抗议道:“人家都这么穿。” “我不管人家,我只管你。” “我想穿行不行……” “不行,不过你要是存心找收拾,我就成全你。” “真是怕了你了……” 跟着程恪坐上了去西川的飞机,感受着飞机从气流之中升腾而上,心里高兴极了,多久没跟程恪一起去触碰那种阴阳异事了?记不清了。 转脸看程恪,他睫毛浓重鼻梁高挺,侧颜好看的像是雕塑出来的一样。 察觉出来我看他,他薄唇一勾:“怎么,还是看不够?” “怎么可能就看够了。”我也伸手逗猫似的摸摸他削尖的下巴:“这里有点肉也许更好看。” “那我尽量多吃一点。”他想了想:“不过,从小到大,一直没胖过。” “我来喂养!”我赶紧毛遂自荐:“就好比上次做的蛋糕……” 程恪的表情凝了一下子,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痛苦回忆一样,生硬的转了话题:“这次跟着我去,只许在我身后,不该碰的,不许碰。” “知道了知道了……”我识趣的顺了他的话题,接着想了想,问道:“对了,这次,是个什么工作啊?” “很有趣的事情,”程恪侧头望着我,又将我敞开的领口掩了掩,这才开始讲述了起来。 原来是西川有一户人家,家境很不错,在一处风水很不错的地方盖了一栋宅子,不过,一住进去之后,那个宅子,就开始发生了莫名其妙的怪事。 开始,是女主人在卫生间发现了一个金镯子。 那个金镯子挺脏的,但是确实是十成十的赤金,女主人纳闷起来,这要说是男主人给的惊喜吧,不是新的,要说不是男主人买的,谁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乱丢? 于是在吃早餐的时候家里人聚齐了,女主人就把那个镯子拿了出来问谁认识,结果一家人都是个莫名其妙的样子,没人认识。 男主人很喜欢收藏,拿过来擦干净看了又看,宝物蒙尘,底下是精细花纹和各色宝石,说看着像是某朝古物,价值不菲。 可越是值钱越是让人奇异,那这个本该是人人争抢的宝贝,怎么就没头没脑的出现在了自己家里了? 他们想不出什么来,何况东西确实是个好东西,他们就将东西收起来了。 而自从东西被收起来了之后, 家里陆陆续续的,又在各处开始出现了类似的东西。 有翡翠佩饰,还有宝石发钗,金护甲等等的,这就不得不让人疑心了。 按说这个宅子就自己家里人,东西总不能凭空出现啊! 如果是潜入了外人,那也只听说过贼偷,谁听说过贼送啊!而且东西收集起来细细算算,都能再买一栋这样的宅子了。 喜欢中国志怪的男主人甚至为此展开了天马行空的想象,这个宅子,难不成是天生的聚宝盆?还是家里谁无意之中救过什么妖怪异灵,偷偷报恩呢? 女主人则没那么多浪漫的想象,是个干干脆脆的务实派。 她直接在家里装上了监控。 开始一无所获,因为没人能预知东西是突然出现在哪里的,但是有一天,监控器还真的就拍摄下来了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那就是,空调的出风口,掉出来了一个八宝戒指,咕噜噜的就滚到了床下去了。 女主人看到了这一幕之后,立刻请人将家里的空调给拆了,可是空调就是普普通通的空调,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这可就奇了,难道这里还真是什么聚宝盆,能容各种奇珍异宝? 男主人高兴的了不得,但是没能高兴多久。 因为除了家里又出现了其他类型的怪事。 就是,家里出现了外人进入的痕迹。 比如厨房里面搁着的饭,总有被人吃了的痕迹,没人动的蛋糕上有牙印子,擦干净的地面上,出现了家里人之外的鞋印子。 整整齐齐的客房床上,被子出现了有人住过的痕迹,各种迹象都显示,家里多了个他们看不到的人。 这种感觉,想想也惊悚。 但是更惊悚的,还出现在后面。 那就是,除了奇珍异宝之外,还有了纸钱和纸元宝,以及人死之后,蒙在脸上的面巾,以及与寿衣配套的寿鞋。 这种东西,没有一样,跟“死”扯不上关系。 再后来,女主人睡觉的时候,总能听见了什么隐隐约约的声音在她耳边喃喃的说着:“不想送命的话,就走吧,走吧……这里住不得了……” 伴着那个声音,女主人只觉得耳边是个冰冷刺骨的气息,可是自己偏偏鬼压床似的,就是动不了。 眼睛一扫,却正看见自己窗边的落地窗帘下面,露出了一双脚来。 等到鬼压床过去了,女主人立刻掀开了窗帘,可是窗帘后面,什么也没有。 再一问,男主人和其他的家人也说听见了劝自己走的声音。 一家子人经历了这么几层事情,吓的自然难以忍受,可是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了本应该存在的“外人”。 这样下去,就算能收到了奇珍异宝,房子谁还敢住? 但是陆陆续续请了养鬼师来看,养鬼师们来的时候信心满满,可是之后居然也跟着陆续消失了。 仿佛家里有一个空洞,将那些养鬼师全吸了进去,弄的人间蒸发了。 那家人家境再殷实,也禁不起这种折腾了,而当地的养鬼师则根本没人敢接这个买卖,本着“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个信念,这家人辗转的从玉宁打听到了程恪,这才请程恪过去看看,钱不是问题,实在是不想着担惊受怕了。 讲完了,程恪那双桃花大眼看着我,说道:“有趣么?” “有趣!”我赶紧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简直匪夷所思啊!” “你觉得,那些个珠宝是个什么来路?” “既然能跟寿鞋面巾什么的联系在一起,我看着像是坟里面的殉葬品……”我想了想,忙说道:“简直像是有鬼想着占了他们家的宅子,给了自己的东西当作买房款,想强买!” 程恪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我更是好奇了,赶紧抓着他修长的手乱摇:“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程恪一把将我的头揽在了他胸口上,好整以暇的微微合上了眼睛:“等到了那里再说。” “別卖关子啊!”我抗议了起来:“你肯定从这些个蛛丝马迹就猜出来了吧?” 程恪没说话,漆黑浓重的睫毛一颤不颤,高挺的鼻子气息均匀,像是真的睡着了。 我挺不高兴,但是也没法子了,只得耐住性子,盼着飞机赶紧到了地方。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飞机的时候,我紧张兮兮的就跟着程恪下去了。 也不知道这次遇上的,到底会是一个什么鬼? 第387章:移动宝藏 程恪陆荞特别篇(二) 结果一下飞机,发现刚好西川才下了雨,这里跟地处北方的玉宁那种干冷不同,是一种刺进骨头的湿冷。 我的长裙子被风掀起来,整个人立刻冻的跟待宰鹌鹑一样缩成了一团,禁不住傻了眼:“天气预报不是这么说的……” 程恪瞥了我一眼,将手上的行李全换在了一只手上,利落的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丢在了我身上,自己伸手去叫车。 这件笔挺的烟灰色大衣上面,也是程恪特有的檀香气息,话说这个味道是哪里来的?是不是就算变成人,他还偷着吃香火? “上来。”程恪清清冷冷一声, 已经将车门打开了。 “来了!”我赶紧甩开了胡思乱想裹着大衣跑过去了。 这么快就叫到了。 钻进去坐好,等他也上了车,看着他单薄的衬衫,有点抱歉的问道:“你冷不冷?” “不冷。”他拿出手帕,仔仔细细的伸手将我头发上沾湿了的地方擦干了,顺手把我身上大衣的扣子给扣好了。 “两位还真恩爱啊!”司机从后视镜之中望着我们,道:“真让人羡慕。” 程恪薄唇一勾:“还好。” 我也笑了:“还好。” 转头看向了车窗外面,细雨蒙蒙的还滴答到了车窗上,划出来一条一条的水迹。 雨幕之中的西川,带着淡淡的烟雾,美丽如画。 就算在玉宁已经是个寒冬腊月,西川的树和草却还是绿莹莹的,一场飞机,像是跨越了一场季节。 远处的山峦像是水墨画洇出来的一样,忽隐忽现,真美。 忽然想起来夏天的时候见到的那些个绣球花了。 可惜,世上再也没有惠人旅馆了。 程恪还是把手伸过来,摸了摸我的手确实不凉,才是个放心了的样子。 这真好。 我忍不住又笑了。 “笑什么?” “没什么。” 那户人家离着机场不算特别远,挺快就到了,那是个模仿古代建筑的宅子,还有飞檐和琉璃瓦呢。 而且地势依山傍水的,看着都舒服,我不禁也赞叹道:“这里景致还真不错,连我一个外行看热闹的,也觉得风水好。” “风水何止是好,简直千挑万选百里挑一。”程恪的桃花大眼环了一圈:“生财旺后。” 真是无可挑剔啊,除了闹鬼。 “哎呀我的天呀,大师可算是来了!”一个秃了顶的大肚子中年男人像是张望了很久,我们才到了门口,就匆匆忙忙的迎了出来:“恭候多时了多时了!” 说着,回身大叫了一声:“媳妇,大师来了!” 应声也出来了一个满脑袋发卷的中年妇女,因为身材又高又瘦,映衬在一脑袋蓬松大卷发下面,整个人像是一个大号棒棒糖一样。 “ 终于是来了!”那个中年妇女是个要哭的样子,伸出了染着鲜红指甲的手护在了心口上:“我们这一家子人,吓得都快活不下去了……快快快,大师里面请!” 得到了入内的请求,身为养鬼师的程恪才把长腿潇洒的迈进了门槛,我赶忙也跟过去了。 这一家子人姓叶。 家里是三代同堂,上面有公婆下面是孩子,热热闹闹的,叶先生是从事投资行业的。 本来应该也就是个普通的小康家庭。 “就打进了这个宅子啊!”叶太太一副窦娥似的模样:“也不知道犯了哪个忌讳了,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喲……” 环顾四周,宅子装修的非常漂亮,一看就造价不菲,花费了很多心力,估计这就是他们不舍得搬家的原因吧。 程恪扫了一遍房子的方位,说道:“我想看看那些凭空出现的东西。” “哦哦哦。准备好了!”叶先生赶忙抱过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程恪接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盖子,我赶紧把头探过去了。 好闪! 映照着本来就很亮的灯,里面的东西在熠熠生辉。 跟古装剧里面的情节一样,那是一盒子异宝。 但是我闻到了一股子不太好闻的味道。 带着点铁锈气息,和潮气,像是在地面下埋藏了很久,终于才能得见天日,那百十年积淀下来的味道也没来得及散去一样。 我心里更肯定了,这八成就是跟我猜测的一样,是随葬品。 而那些个款式质地,确实都是值钱的东西。 程恪伸手拨了拨,果然,混杂在了那些个宝物之中的,还有一些个不吉利的,只能在墓地里才能看见的东西。 比如塞尸体七窍的玉塞子, 还有不是给活人用的元宝老钱,光看着,就透着一股子不吉利。 “这玩意儿……”男主人试探着说道:“恐怕,是‘明器’吧?” “明器”谐音“冥器”,意思就是专门给死人随葬的东西,既然男主人也是懂收藏的,看得出来也可想而知。 所以自然更害怕。 “怎么样,大师,有法子没有?”一家子盯着程恪,两眼之中熊熊的燃烧着希望。 程恪抬起了眼帘来,厚重的长睫毛扑扇一下,淡淡的说道:“尽力而为。” 话没说死。 一家子脸上又成了个忐忑不安的样子,但是事到如今,想必他们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只好惴惴不安的望着我们:“之前的那些个失踪的养鬼师……” “能找到,会找的。”程恪微微一笑:“只要他们还活着。” “是是是……”一听这话,主家好像都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程恪的笑容是好看,可是说不上为什么,就是挺摄人的。 一家人现在自然已经不敢住这里了,而是在附近的酒店开了房间暂住,显然也是很急着回到家里来。 是啊,哪里都没有家里好。等他们告别走了,现在这个大宅子里面,只剩下我和程恪两个人了。 程恪颀长的身材挺拔的站在了一面墙旁边,专心致志的在看什么。 我赶紧凑过去了:“看见什么没有?” 程恪指着那浅金色的墙纸,说道:“看。” 浅金色的墙纸上,隐隐约约,有一点浅一个色系的痕迹。 “诶?” 像是……这个区域长期被擦拭一样。 是个狭长的形状,挺规范的。 “这是某种东西爬行过,才会留下的痕迹。”程恪说道。 我脑海里面忽然就想起来了那个虽然出现在了窗帘下面,但最后还是来路不明的双脚来。 难不成,那个怪东西之所以难以找到,是因为那个怪东西其实是在满墙壁的乱爬? 壁虎成精了!还是,鼻涕虫? 还没来得及出声,这个寂静的房子里面便传来了“喀拉”一声。 程恪捞起了我的手,迈开长腿就轻轻松松的走了过去。 一点也没像是在戒备啊……话说他现在成了人比较厉害,还是做鬼有阴阳御鬼之术的时候比较厉害呢? 自从他回来了之后,一直没有什么机会能让我看见他再一次的大显身手,这次终于能够再次看见他的英姿了,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啊! 还没激动完,程恪停了下来,我撞在了他后背上。 摸摸鼻子抬起了头来,看见了地板上躺着一个步摇。 步摇上面跟之前听说的金镯子一样,还带着土,像是刚从地底下刨出来的一样。 出现了! 这里……不光是带着一股子土壤的气息,还有十分微弱的腥气…… 程恪蹲下了身来,将那个步摇给捡起来了。 接着,伸出手,在深胡桃色的实木地板上伸出了修长的手指丈量了起来,看准了一处地方,伸手敲了敲。 空的! 程恪像是早就想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伸手将那块地板给掀开了。 一股子风灌了进来,直扑人面门,我一愣,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个味道,正是那些个东西带出来的味道! “这个是……” “这个地方风水确实很好,不过比起住活人,还是埋死人更合适。”程恪伸出手在那个出风口探了一探,满意的笑了:“这里,正建筑在了一个老墓穴的口子上。” “真的是这样,难怪一住进来就闹幺蛾子,感情是人家先来的主人要宣示主权啊!”我吞了一下口水:“也是的,凡事那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啊!“ 程恪没回头,只是轻笑一声,探头往下面看。 “不过不对啊!”我想了想,又回过味儿来了:“他们家建宅子,不可能容许地基不结实吧?在这么个洞上直接铺木地板……” “这个洞,当然是房子建好了之后才出现的了。”程恪修长的手臂撑在了洞口,人直接轻捷的就下去了。 这个动作,利落极了。 帅。 我猫着腰把头探下去了,程恪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过来。” 探路探安全了。 我不能拖后腿啊!赶紧把长裙子在腰上一缠,也闭了眼睛往下跳。 虽然眼前是一片漆黑,可是我知道,他一定能接住我,所以就算耳朵旁边有风,我也一点不怕。 果然,特别稳妥的就跌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怀里去了。 他拧了眉头,将我放下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我缠住的裙子给拉下来了。 我则抬了头望着这个地方:“哎呀,这就是所谓的墓道?” 可是这跟之前在澍玉道长的那个西宋大墓看见的完全不同,墓道看上去特别粗糙,只像是挖掘机随随便便挖出来的,根本不像是古代的那种精致工艺。 再不济,也得来点镂刻花纹的青砖拼凑拼凑装点一下门面啊。 而且那随葬品那么好,这里有墓,主人一定非富即贵,不至于这个地方来个烂尾啊…… “这不是墓道。”程恪淡淡然的说道:“这是被东西撞出来的。” “东西……”我忙问道:“什么东西能撞出来一个大洞?” “能撞出大洞来的东西多了去了……”程恪话还没说完,忽然扬起了修长的手,冲着我一巴掌就打下来了! 我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手已经重重落在了我耳侧,只听“吱呀”一声怪叫,一个灰色的东西忽然从我身边滚落了下来。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只地猴子! 那只地猴子被程恪一扇之下,当场“五体投地”四脚朝天,四只利爪仰空乱蹬,却翻不了身,跟转了个儿的乌龟一样,看上去十分尴尬。 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地猴子的秃尾巴被程恪给踩在了脚底下了。 那地猴子动弹不得,索性露出了一副放弃抵抗的模样,垂下了爪子。 地猴子的爪子虽然长……我忽然发现,如果只露出了脚来,愣一看也确实跟人脚有点像。 “这玩意儿……”我自然还记得,这就是西川的特产,特长就是刨地和攀缘,上次就是被二姥爷从西川带到了玉宁的,后来被二姥姥毫不客气的全盘皆收当战利品了。 而这个地猴子的屁股上,还真就有个菊花的形状,像是被烙上去的,十分显然,跟菖蒲的东西都留下了菖蒲花的形状做记号一样,估摸着这是老派养鬼师的留名习惯,这个地猴子,正是属于二姥姥的! “这么说,在叶家闹腾的就是这玩意儿?”我忙问道:“地猴子从二姥姥那儿逃走,上这里盗墓玩儿了?难怪啊……本来墓地跟家宅应该是相安无事的,是地猴子将墓道跟家宅给连起来了……” “这个洞口是怎么挖出来的,往里面看看再说。”程恪说道:“如果只有这么简单,那些个养鬼师怎么会消失。” 这倒也是,地猴子好像抓人挠人撕扯人甚至会咬人,但是好像没见这玩意儿吃人。 而且能当养鬼师的,谁怕地猴子。 再说了……按照二姥姥对地猴子的那种铁腕政策,她的地猴子,怎么可能目无法纪四处乱跑,估计它们也没那个逃逸的胆子。 猫腻,里面一定还有猫腻。 加上那些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确实也是值钱的好东西,一般来说,值钱的好东西,总能引出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带着长生的时候就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匹夫都如此,何况地猴子。 咦,别说,还挺押韵。 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的将这个发现告诉给了程恪,程恪已经一手轻轻松松的提起了地猴子,一手牵上了我名望洞穴的深处走。 跟地猴子一起被程恪一左一右的牵在了手里,怎么感觉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算了, 不计较了。 跟着程恪一路往里面走,地猴子却不肯了,开始挣扎着要走,程恪二话不说,松开我的手,面无表情的给了地猴子一下。 那个手劲儿……看的我倒抽冷气。 地猴子委屈的了不得,但是知道程恪不是什么善茬,抬抬眼帘可怜巴巴的不支声了,跟个死狗一样,乖顺的被程恪拖走了。 “地猴子一定怕里面的东西啊……”我也看出来了,八成里面是有什么危险。 “没事。”程恪胸有成竹的说道:“里面的东西不难对付。” 地猴子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它面露绝望,跟要赴死一样。 越往里面走,那潮湿的味道更浓郁了,对了,还有那股子奇怪的腥气,地猴子身上也是不好闻,但绝对不是那个腥气。 有……除了地猴子之外的东西在里面。 又走了几步,眼前终于是豁然开朗了。 果然又个大墓! 那个大墓门口,还有两个石头人,像模像样的站在了一到门口旁边,上面还镂刻着弯弯曲曲的古篆字。 靠着我学过的美术史分辨了一下,也只能分辨出来是个“虢国公墓”。 国公……权贵呀。 而那一道门,已经残损的跟被炸过一样。 而那门口上……有脏兮兮的红线和揉烂了的纸符! 果然有养鬼师顺着那个地洞来过这里! 地上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彩色鳞片,吃鱼了? 程恪也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伸手,先把那个地猴子给丢进了门里。 嚯,我说干嘛拖着地猴子下水呢,感情是拿来探雷了。 “啪……吱吱吱!刺溜刺溜……" 里面传来了一阵乱响,像是地猴子被摔个够呛,勉强撑着又跑了。 程恪满意的点点头,带着我就进去了。 他真的很凶,幸亏凶的不是我,阿弥陀佛。 这里就正儿八经是个古墓了,但是里面空荡荡的,也看不出什么来,里面也跟被炸了一样,乱七八糟的。 在墙面上,像是被挖掘机的爪子给抓过,上面全是一下一下的凹槽, 跟勺子挖过的冰淇淋球一样。 腥气空前的浓烈了起来,而且,我立时有了一种感觉,这里,有某种蛰伏着的东西! “呼……”忽然从暗处,一个什么东西,冲着我们就冲过来了,像是带着风雷之势一样! 那股子腥气的主人! 我没别的想法,就怕给程恪添麻烦。 虽然现在没有了阴阳御鬼之术,失去了那种身体上的机敏和反应能力,但还是一个滚儿就滚到了一块石头后面去了,而程恪站在原地没动,撑起了一只手来一抵,忽然像是两个什么东西撞上了,一道光亮起来,程恪额前的头发也给吹起来了,光芒一暗,那个扑向了程恪力道就不动了,接着,飞快的不见了。 “躲什么?”程恪侧了头望着石头后面的我,将修长的手放下来,声音带了点不悦:“不是早跟你说了,有事情不要自作主张,在我身后就可以么?” “我怕给你添麻烦……”我赶紧从那块石头后面钻出来,赶紧的说道:“那个……是龙么?” 程恪侧了头看着我,扬起英挺的眉头来:“看来就算没有了阴阳御鬼之术,你的眼睛也还是挺尖的。” 是啊, 我看见了…… 刚才那个东西,真的跟壁画里面的龙一样,身披五彩鳞甲,有四肢,有髭须,张开了血盆大口,气势可怖…… “真的是龙?”我瞪大了眼睛:“这里有龙?这里为什么会有龙?” “龙头上有角,”程恪说道:“那是财蛇,还不是龙。” 蛇修行到了一定程度,渡了劫之后能变成了龙,这个传说大家一般都听说过! “菜蛇我知道啊!”我赶忙说道:“不就是养了来吃的,爆炒蛇段清蒸蛇肉炖蛇羹……看来它是努力进取积极向上的一个典范啊……” “是财蛇,不是菜蛇。”程恪拧了眉头:“一天到晚想什么?这种蛇,不是一般的蛇。” “我知道,跟你在一起之后,哪条蛇是普通的蛇?长生村镇的木头蛇,黑水潭里长头发的小花,甚至能吃养鬼师的混沌蛇……” “财蛇跟它们不一样,不伤人,它们只吃金银财宝。”程恪说道:“所以,它们的肚子里面一般聚集着很多的值钱东西,因此近似于财宝的探测器,对养鬼师来说,跟聚宝盆一样,被追杀的几乎绝了种,刚才那一条,不小。” 还有这种梦幻的东西? 简直是个移动宝藏! “这么说,肚子里面之前的东西更不少了!”我忙道:“我明白了,它喜欢金银财宝为食的话,是因为这个古墓里面有,它是来找食物吃的。” “没错。”程恪的声音沉沉的:“看着那条财蛇的形态,一定很快就能化龙了,但是可惜,它好像是偏偏在这个即将熬出头的时候,遇上了麻烦。” “我猜着也是……”我想起来了那些个零零碎碎的散落在了叶家的东西:“财宝没被它吃掉,而是莫名其妙丢在了外面,难道是因为……它的肚子破了洞!” “没错。”程恪接着说道: “自古以来,养鬼师猎杀财蛇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很简单,就是在财蛇预备游过的地方,提起埋下了涂了麻药的匕首,这样,财蛇经过的时候,它的肚子,就会被那匕首化开而无知觉,肚皮一开,那金银财宝就会从财蛇的肚子里面全流出来。” 是简单,可是,也太残忍了…… “所以,因为这种简单粗暴的捕猎方法,财蛇现在几乎是灭绝了,想不到,这里居然还硕果仅存。”程恪说道:“ 而且,就快要可以化龙离开了。” 看来,就在这化龙的最后一哆嗦,这个财蛇一定是被某个泯灭人性一心想发财的养鬼师给遇上了,设下了那个陷阱,划破了财蛇的肚子。 这是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较量,现在看来,那个财蛇既然还勉强活着,估摸着那个养鬼师应该也送了命。 这么说,之前那些个被撞得乱七八糟的痕迹,和打通了跟叶家的那个“通道”,应该就是那场殊死较量之中留下来的。 现在财蛇已经有了伤,财宝自然是从它的肚子里面流出来了,而被不知怎么来的地猴子抓了,弄到了叶家去了…… “那……剩下的那些个消失的养鬼师,难不成就是……” “啪……”忽然一个角落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给炸开了一样,发出了一个轰然巨响! 第388章:即将化龙 程恪陆荞特别篇(三) 程恪伸手将我给拉到了身后去,抬了头望着那个爆炸了的地方,说道:“出来了。” 谁出来了? 还没来得及问,那一股子腥气已经铺天盖地的弥漫了出来。 不仅仅是刚才的腥气,还有血的味道。 我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是之前消失的那些个养鬼师……” 那可未必是真的消失了啊!不是说叶家在西川请了不少的人么……谁看见了这种移动宝藏不会动心呢! “你们怎么也来凑份子了?”一只手忽然将我给拉过去了,声音也熟悉,回过头来,果然是现在已经成为了二姥姥的刘老太太出现了! 我就知道,那地猴子不是白来的! “二姥姥?您怎么也来了?” 二姥姥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机警的望过去,扫了一眼程恪,低低的说道:“财蛇快化龙了,所以自然要在这个时候来了,你们也是被那个叶家请来的?” “是啊!”我点了点头:“我们看见了您的地猴子……” “最先找到了这里的,就是我的地猴子。”刘老太太说道:“本来是让地猴子给我们报信的,一个没留神,地猴子就把财蛇肚子里漏出来的东西给丢出去了,弄的那个叶家也知道了, 真是麻烦。” 二姥姥他们比叶家发现的还早!看来要不是地猴子捣乱,叶家人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家地底下有什么玄机呢! 正这个时候,那里面又是一阵爆炸的声音响了起来,穿云裂石,震的人耳膜疼。 “先过来,” 二姥姥拧起了眉头,说道:“你二姥爷在前面呢,这里不太安生!” “既然这样,你跟二姥姥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程恪说道:“不要乱动。” “我记住了!” 眼看着程恪颀长的身材穿过了那些个飞溅的石子,潇洒的往里面走过去,就算四处乱七八糟的,可是没有一块石子打在了他身上。 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二姥姥给拖到了后面去了,嘴里还抱怨着:“我就说不保险,你二姥爷还不信,这下子好了……” “二姥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倒是知道二姥爷和二姥爷现在经常在玉宁西川两个地方跑:“事情的顺序有点不好懂啊……” “我给你讲。”二姥姥说道:“先是有养鬼师在这里找到了财蛇,还成功的划开了财蛇的肚子,以至于财宝外露,但是最初的养鬼师没能拼过了财蛇,死在了这里,同时财蛇受了重伤,这个时候,被我的地猴子给发现了,就告诉了我们。 同时,也因为地猴子顽皮,拿了那财宝四处塞,正通过财蛇跟开始的那个养鬼师缠斗钻出来的通道,到了叶家,塞的叶家也是。 叶家害了怕,就请了人来,那些个人一来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哪里能不贪那些个宝贝的,死了一些,还有合伙埋伏起来想一起制服财蛇的,就都没回到地面上去。我们只好也就留在了这里了。” 跟我猜测的差不多,那些个养鬼师遇上了移动宝藏,谁也舍得上去!何况经济萧条生意不好做呢!这个事情要是真成了,一辈子是生计无虞了。 “那,一直也没人给叶家个说法?把他们蒙在鼓里了?” 我忙说道:“那他们当然会继续招人来探宅子了……” “还不是为了那个叶家好!”二姥姥挺不高兴的说道:“财蛇的这事儿你知道,是绝对不能往外面说出去的,要是说出去了,那外面的养鬼师蜂拥而至不说,只怕为了这个宅子,连那叶家人也得跟着倒霉。” 这个我倒是能理解,强买强卖夺宅子呗!看着叶家人的态度,就算这样也不想放弃宅子,更别说别的理由了,要是坚持不卖,很有可能就会遇上了黑手。 而且,知道了真相,他们自己会不会有铤而走险的念头,也难说。 钱财啊,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所以,没法告诉他们实话?”我明白了:“吓唬他们的那个声音,是您跟二姥爷弄出来的?” 二姥姥挺无奈的说道:“可不是么!派了自己养的鬼去吓唬他们,好不容易才让他们离开了宅子,先前你二姥爷也以被请来的养鬼师姿态,上去跟他们说好了,让他们等着我们回来再说,结果一个没抽身报平安,想必他们以为我们是死在了下面,又急不可耐的将你们给叫来了。” 我忙问道:“那……离着这个财蛇化龙,还有多长时间啊?” “就这一两天了,”二姥姥拧了眉头,说道:“财蛇化龙跟女人生孩子一样,只能是个预测期,什么时候出来,没法子说的准。” “哄……”里面还是断断续续的传来了炸裂了的声音,我侧了头去看,二姥姥将我的头给转过来了,说道:“里面那些个外人,想趁着财蛇化龙之前杀了财蛇,不然的话财蛇会带着宝物升天,就没有那个机会了。” 想也知道,本来是为着个镇宅的小钱来的,现如今看见了大钱,那肯定要留在这里干一票大的啊!更何况,财蛇已经受伤了,对自己来说如虎添翼。 “您跟我二姥爷在这里守着……”我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又是为着什么?” “我们倒不是为了那些个财宝。”二姥姥说道:“财蛇不多了,甚至可能绝迹了,我们都不知道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遇上,帮着这个财蛇化龙,那也是个功德,所以你二姥爷想在这化龙的最后一段时间,保护了财蛇,程恪和你来的也算是正好,把那个财蛇给护住了,别让那帮小王八蛋得逞,不然要遭天谴的。而且……” “哄……”忽然里面又是一道亮眼极了的光! “是财蛇……”二姥姥赫然回过头去,声调扬了起来:“现在就要蜕皮化龙了!” 时间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到了……我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这对那些个想杀了财蛇的养鬼师们来说,也是最后的一搏了。 第389章:新的开始 程恪陆荞特别篇(四)钻石加更三更合更 “财蛇化龙,要怎么化?” “蜕皮咯。”二姥姥十分自然的说道:“蜕它这一辈子能蜕的最后一次皮。” 可想而知,里面那些个爆炸的声音,应该也是养鬼师们正在攻击财蛇了。 环顾这附近,并没有什么出口,化了龙之后,财蛇怎么出去啊? 忽然一股子火药的味道弥漫过来了。 逢年过节我也放过炮仗,对这个味道一点也不陌生,二姥姥当然也闻出来了,立刻变了脸色:”小王八蛋们,这是要在最后关头,来个鱼死网破么!“ 他们要在财蛇化龙之前,炸死财蛇! 可是真要是发动了火药的话,那这个本来就因为地面塌陷而窝在了山里的古墓,一定也就坍塌下来了,如果真的坍塌下来的话,在里面的人,全得陪葬!更别说叶家视若珍宝的那个房子了! 真是一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那些个金银财宝,命也不要了么! 二姥姥一拧眉头:“不行,真要是炸了,咱们在这也得被连累,你先顺着来时候的路上去!” 我赶紧点点头,满心想着的还是好不容易跟着程恪出来一次,可千万不能给他添麻烦,要不然的话,下次他肯定不带我出来了。 先前他说这里没有危险,应该也就是没想到那些个养鬼师为了财宝这么舍生忘死吧。 一边想着,一边转身要回去,可是这个时候,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了过来,整个墓穴带地道,全跟闹了地震一样的震颤了起来,石头瓦砾下雨似的往下撒,眼瞧着是把来路给堵上了。 “真是不要命了……”二姥姥气的脸色都白了,我一颗心则揪了起来,程恪和二姥爷,那都是血肉之躯,真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的话,上哪儿找他们去! 二姥姥想的跟我一样,显然是心一横,拉着我,说道:“不行,咱们还是得进去!但是说好了,你就在后面跟着,什么事情也别管,二姥姥别的本事不敢多说,保护你一个周全还是绰绰有余的,你就放心吧。”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一面说着,一边跟着就进去了。 这个地方,走一步颤三颤,跟拍灾难电影似的,而且里面一片漆黑,看东西都看不清楚,刺激的跟进了鬼屋似的,想想还是以前有阴阳御鬼之术的时候有那种眼睛来的方便,这一点让人遗憾。 二姥姥觉出来我脚底下磕磕绊绊的有点赶不上趟,伸手从怀里摸了一把,一手盖在了我的眼睛上了。 一种凉森森油腻腻的感觉,像是雪花膏一样。 但是那个东西一覆盖到了我眼皮上面,瞬时觉得眼前一下子变得一片清明! 是啊,周围还是黑暗,可我就是看得清!这个感觉跟盲人复明一样,可实在是太舒服了。 “二姥姥,您给我涂的那种东西叫什么名字呀?”我高兴了起来:“要是方便,能不能送给我点儿?” “叫夜明霜。” “名字还真好听啊!”我坏就坏在顺口还刨根问底:“是什么做的?这么厉害!” “是新鲜尸体眼睛里面炼出来的油。” 二姥姥言简意赅,理直气壮的回答道:“你喜欢,我送你一盒用。” “呕……”我胃口一阵翻江倒海:“也……也就那样吧,我也不是特别喜欢,还是您自己留着吧。” “当养鬼师的,居家常备, ”二姥姥一边走一边说道:“跟你二姥姥见什么外。” “倒不是见外……” 话还没说完,二姥姥停下了脚步,机警的往四下里看了看,我也觉察出来不对了,这个洞,深是不要紧,可是怎么这么安静呢? 刚才的那个爆炸声响过去了之后,就一点别的声音也没有了。 如果财蛇真的被炸死了,那养鬼师们现在应该蜂拥而出分财宝,要是财蛇没被炸死,现在也应该是激烈反抗啊! 两方都不支声的话……除非,财蛇和养鬼师们,都在伺机而动! 危险! 二姥姥显然跟我想到了一起去了,转了身拖着我就往回走,可正在这个时候,脚底下再一次跟闹地震一样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地上裂了缝隙,一个东西从地上钻了出来,奔着我们就扑! 从地上碎裂的缝隙之中,放出来了夺目的光,那个扑过来的东西,已经是个头上张角的龙的模样! 那个东西一张嘴,沉沉的是个金石之声,挟带这风雷之势,摄人的了不得! 二姥姥也愣了,拉着我就往后退,但是我们跟财蛇离得实在是太近了,只要财蛇再一伸脑袋,我们就一定会葬身在财蛇那血盆大口里面去! 但是正在这个时候,程恪不知道是从哪里出现的,宛若从天而降,挡在了我们前面,那个财蛇就在即将扑过来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大发慈悲? 不对……我已经看到了,原来是因为财蛇的下半身,还埋在了砖石瓦砾之中! 二姥姥低低的说道:“原来他们炸的不是财蛇的身体,而是这个洞穴……” “要卡住财蛇,就算化了龙,也不让财蛇上天……”这些个人也太狠了! “不是让你在门口等着我么!”程恪清越的声音显然十分不悦:“为什么不听话?” “这事儿不能怪陆荞,”二姥姥赶忙说道:“我不放心把她自己留在那,才给带过来的,还是你连二姥姥也不相信?” 程恪还没来得及答话,却听见二姥爷的声音忽然从财蛇那个庞大身躯的另一侧给传过来了:“菊花,快帮忙!” 二姥姥一听这个,立刻转头过去了,只见财蛇四周围的角落里面,隐隐然的冒出来了不少人的影影绰绰的身影。 财蛇的前两个利爪是露出来了,可是攻击范围很有限,现在下半身受困,肯定是敌不过那些个养鬼师了…… 他们一手上提着利器,一手提着袋子,全露出了森然冷笑:“老头儿老太太,我们劝你们,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杀了财蛇得宝贝,那是见者有份的事情,亏待不了你们!这个财蛇肚子里面的东西,够咱们每一个家里生生世世吃用不尽了!” “现在我们已经够吃够好,也没必要将这些个不义之财带给了子子孙孙,抢了不该抢的东西,那是有报应的!”二姥爷沉声说道:“这有可能,是世上最后的一条财蛇了。” “那才说明了我们运气好,千载难逢一个机会,绝对不能断送在你这个老头儿的假仁假义上面!”有养鬼师尖锐的说道:“咱们上!” 一声号令之下,那些个养鬼师简直跟亚马逊河里的食人鱼一样的围了上来,气势汹汹。 “看谁敢!”眼瞧着财蛇要被包抄,二姥姥厉声说道:“我刘菊花倒是愿意开开眼!” 刘老太太的名号在养鬼师里面是响当当的,比隐姓埋名当了一辈子长生行者的二姥爷都出名,果然,一报了名号,那些个养鬼师也全露出了一个忌惮的模样,但是什么东西全抵不过对珍宝的贪念,他们还是本着财蛇过去了。 二姥姥脸往下一挂,寒气森然,弄完的不得不往程恪那里靠拢了一下,接着,只听二姥姥吹了一声口哨,忽然暗色角落之中,一团子一团子的黑影,奔着那些个养鬼师就下雨似的扑过去了。 “叽叽叽……”是二姥姥的地猴子军团! 地猴子连抓带挠,将那些个养鬼师给绊住了,养鬼师虽然厉害,可也架不住这么个突然袭击,一个个的,全都被地猴子抓成了大花脸。 “快点!还愣着干什么!”二姥姥跟名画《自由领导人民》里面的女神一样,振臂一呼:“把那个倒霉的财蛇给弄出来,送它上天!” 二姥姥真是个女英雄。 程恪一手牵住了我,也跟在了二姥姥的后面过去了。 靠近了财蛇这么一看,感觉财蛇现在已经是跟图画上面的龙是一模一样了,浑身光芒闪烁,爪子雄壮有力,脑袋髭须蓬勃,就是腥气刺鼻,显然哪里受了伤…… 啊看到了,这个财蛇腹部的一侧,显然是被锐物给划开过,勉勉强强合着,但是还是有一条狭长的深深伤口,里面金光闪闪,勉强能看出来,确实是装着了满肚子的宝物。 “我说,它不是能化龙么……”我扯了扯程恪的衣袖:“怎么化龙也出不去啊?” “因为它的皮只蜕了一半。”程恪说道:“下半身的皮还连在了身上,自然是没法子飞升的。” “所以现在要将财蛇给救出来,那得先扒开了这些个砖石,”二姥爷大声说道:“再容它完完全全的蜕了皮,伤口自然会痊愈,变成了完整的龙,这些个鼠辈们就没法子抢它肚子里面的财宝了。” 可是那些个石头块儿埋的很深,光靠人力那肯定不行…… 二姥姥已经张手叫回来了一批地猴子:“挖!” 地猴子得令,甩开了长手长脚就地刨了起来,而被地猴子放过的养鬼师们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个个一脸晦气相, 张牙舞爪的要扑过来,却全跟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样,直接扑街。 我仔细一看,那些个养鬼师的脚腕上面,出现了一些个不明不白的红线。 而程恪修长的手指头,跟提着提线木偶一样,在缓缓的动。 是五鬼搬运之术啊……利用自己养的小鬼,从地底下爬过去,将那些个养鬼师的脚给捆上了。 是了……阴气,因为二姥姥给的“夜明霜”能勉强的分辨出了一点阴气来。 虽然没有带着阴阳御鬼之术的时候看的清晰,但大概也就够用了。 那些个养鬼师趴在了地上,更是恼羞成怒,奇招百出的就想着将拦路的程恪给放倒了:“你又是什么人,倒是跟着那两个老不死的裹乱,说是说的好听,什么善心帮忙,我看也是想着自己独吞吧!” “还没介绍呢!”二姥姥得意洋洋的说道:“这是我们家的外孙女陆荞,还有外孙女婿程恪。” 我和程恪的名字一从二姥姥口中给说出来,果然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几个养鬼师全愣了:“在玄阴地打败过魏浅承的……” “曾经得到过长生的!” “在金玉里,以少胜多杀了不少养鬼师的……” 那些个名头,听了都让人有点臊得慌, 但是没法子,不管是个盛名还是个恶名,因为这半年的东奔西跑,确实称得上是在养鬼师界里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别看我这个样子,沾光还是个名人。 程恪倒是没什么反应,而那几个养鬼师们更忌惮了。 显然也是盘算着,跟我们硬碰硬,到底捞不捞得到好果子吃。 有个把养鬼师大概觉得机会实在难得,跃跃欲试还想着出手,但是手还没抬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被个看不见的手给拉过去了,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翻了白眼。 他的脖颈,呈现出了乌青色的手指印子。 那剩下的几个养鬼师对视了几眼,也犹豫了起来,毕竟,比起了财来,命是更重要的,没有命,财也用不了。 趁着他们这么一迟疑,二姥姥指挥着地猴子挖的更快了,但见地猴子那长手长脚挥舞的跟电风扇叶片似的,哗啦哗啦,挺快就将财蛇剩下的躯干给显露出来了,那五色光芒更亮眼了。 财蛇发出了金石一般的低吼声,不知道明不明白我们这是在帮助它。 而那财蛇的下半身终于从那些干活儿瓦砾之中露出来的时候,我们这才发现了,那该蜕下去的皮,还结结实实的粘在了财蛇下半身和尾巴上。 还是个普普通通的蟒蛇尾巴。 财蛇想用力从那一层皮之中挣扎了出来,可是却像是使不出力气一样。 我忙问道:“是不是可以蜕皮了?” “还不行……”二姥爷犹豫了一下,说道:“刚才最好的时机,被耽搁住了!” 原来如此…… 现在能看得出来,财蛇的下半身被砖石瓦砾砸的血迹斑驳,血腥气浓郁的要让人窒息。 “那咱们能帮忙不?”我忙问道:“将那剩下该退下来的皮拽下来?” “要能那么容易弄下来,财蛇自己早挣脱出来了,”二姥姥拧了眉头:“怕就怕……耽搁了那个时间,财蛇又要错失了这个机会了……” “要是没法子变成了龙……”我忍不住问道:“该怎么办?” “半神半妖,不容于世,”程恪答道:“死路一条。 ” “哎呀那可太好啦,既然帮忙也帮不上了,咱们把它分了算了!”早有养鬼师兴奋了起来:“你们放心,你们拿大头,我们拿小头!” 这么说来的话,财蛇化龙, 还真跟二姥姥所说的一样,像是女人生孩子,时候到了生不出来,那就很有可能胎死腹中,一尸两命啊…… 眼看着这个庞然而虚弱的财蛇,真的就只能是一死了之了么…… “废什么话,现在既然还没死,那就还有希望,”二姥姥瞪了那些个养鬼师一眼:“告诉你们,你们干了这种事情,会遭报应的……” “吃阴阳饭的,谁不知道天理轮回。”一个养鬼师闷声说道:“可是,总得活下去,总有家人要养活。” 这话一出,在场的养鬼师们也全噤声了。 对啊,人活一口气,谁不得吃饭?不到了没法子,约略也没人拿着命冒险。 贪……贪得根源, 也是缺。 二姥爷一听这个,眉眼也就松动了,呵斥道:“那这条财蛇肚皮被划破的时候,不是落在了外面不少么?也足够养活自己几年了,你们不就是贪,不就是想着靠财蛇一劳永逸么!” 一众养鬼师被二姥爷这一抢白,本来是不服的,可是谁让自己现在是人在屋檐下。 财蛇想用两条已经挣脱出来的前爪带着自己的后半身从残余的皮之中出来,可屡试屡败,终究气息不支,重重的跌在了地上,扬起来了一大团子粉尘。 “咳咳咳……”众人被呛住了,忙全把脸盖上了,但是所有的腿又还是很坚定,没有一双脚预备着主动离开,或者是上前帮忙。 现在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财蛇死了?我扫了一圈,自己是个没本事的,只好就先等着有本事的人出声。 程恪轻轻的叹了口气。 二姥爷却听出来了不寻常,像是有了希望:“外孙女婿,你有法子?” 一众养鬼师倒是正害怕有希望,一双双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全是紧张兮兮的神色。 “是有法子。”程恪淡淡然的说道:“可是没法子保证,百分百能成。” 程恪一直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从来不肯吹牛,一分都不肯。 “这也比眼睁睁的看着这财蛇死在这里强啊!”二姥爷忙道:“万一这能成龙,咱们也能积下对子孙后代的福泽啊!人不能光想着当代,也得给子孙后世考虑!” 当然,龙是神兽,受人恩惠,绝对不会不报答,这种民间故事多了去了。 “你就先试试看也行!”二姥姥忙说道:“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死马且当活马医吧!真要是死了……可能也就是它的定数,反正,咱们尽力了,也就安心了。” 我一双眼睛也牢牢的盯在了程恪那完美的侧脸上,跟着怂恿:“是啊是啊,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几个养鬼师又紧张了起来,自然是生怕财蛇化龙离去,那些个金银财宝宛如到嘴的鸭子飞了。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英挺的眉头一扬,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试试看。” 说着,他迈开了长腿,身形潇洒的就到了那财蛇挣脱不开旧皮的后半身来。 财蛇身上的光泽,正在慢慢的黯淡下去,像是能用肉眼看到了,它的生命正在一分一秒的慢慢流逝。 我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程恪,能有什么法子救了财蛇? 只见程恪站定了,对着那财蛇的尾巴,就扬起了手来。 我看见了寒光一闪,他手里像是添上了某种利器,居然冲着财蛇就还生生的砍下去了! 我不禁吃了已经,这是救财蛇,还是……杀财蛇! 财蛇就算虚弱,可是程恪给的那一下子,也绝对对它来说是个剧痛,但见它立刻摇头摆尾,已经成龙的前爪立刻支撑到了地面,痛苦的挣扎了起来,张开大口,发出了一声震慑人心的哀鸣。 那个哀鸣里面的绝望,听着让人心酸。 “你说,他说帮忙,是不是也就是想着让财蛇早点解脱……” 几个养鬼师已经开始带着点窃喜私语了起来:“谁都知道,钱是好东西,给财蛇一个安乐死,也不错……” 二姥姥拧了眉头,张口要说话,却被二姥爷给拉住了,说道:“是咱们让外孙女婿尝试办法的,那就得相信人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么……” 听了这个话,二姥姥这才叹了口气,勉强收了声,又疑虑的望着我:“你知不知道,程恪想干什么?” “我……”我眨了眨眼睛:“照着我对程恪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的,而且,他一直也不是对那些个身外之物有贪念的人,我猜着,他是想让财蛇,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二姥爷一听,立刻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对了!这个妙!” “置之死地而后生?”二姥姥倒是还没有回过味儿来:“怎么个意思?” 正在这个时候,财蛇已经因为刚才那个剧痛,用了全身的力气,奋力的向前面挣扎了开来,只见眼前倏然一亮,我看见了,那陈旧的皮跟新生的龙体之间,正发出了耀眼的五色光芒来! 财蛇以那个剧痛带来的冲击,重新蜕皮了! 慢慢的,慢慢的,那剩余了一半的陈旧蛇皮,真的被财蛇以前爪用力,往下蜕了开来,蛇皮跟松垮的丝袜一样落下, 随着一阵来历不明的朦胧烟气,那条财蛇的下半身,已经一点一点的从里面挣扎了出来,五色鳞甲闪耀,那种腥气,居然也变成了说不清的味道…… 已经不是腥了,而是一种水的气息,特别神圣纯净的水的气息! 闻到了那个气息的一瞬,我只觉得,整个人好像都被超度了一样…… 龙,是真的龙!神圣的,高高在上的龙! 那长长的髭须无风而舞,刚才几乎要萎缩下去的精神,一瞬时,跟春日的新芽一样,又重新充满了茁壮的生命力! 而那条财蛇……不,那条龙做财蛇时候的狭长伤口,也因为旧皮的褪去,重新丰盈了起来,本来是深不可见底的,一瞬,不过一瞬,居然慢慢收拢,完好如初! “嘶……”终于,那旧皮完完全全的跟旧麻袋一样被遗弃在了地上,跟龙的身躯,完全分离开了。 “呼……”一声沉沉的呼啸从龙的口中发出,整个洞穴,也因为龙的呼啸,而震颤了起来。 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了这么壮丽而神圣的画面,简直,是目睹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我望向了程恪。 程恪站在了那龙的后面,一双桃花大眼,也沉静的望着那条巨龙。 那条龙调转了头来,望向了程恪。 是要感谢程恪么! 但是没想到,那龙居然沉下了颀长的脖颈,对着程恪张开了血盆大口! 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难不成,不是感谢,而是不明白程恪刚才从背后伤害它是个什么意思,要报那剧痛的一箭之仇? 程恪根本不多不闪,修长的身材,还是定海神针一样不容置疑的站在了原处! “程恪!” 龙的风雷之势,扬起了程恪额前的头发,接着,程恪的身影,被龙的头给挡住了! 我不顾一切要冲过去,却被二姥爷给抓住了,呵斥道:“你跑什么?那是龙,那是神兽,怎么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再说了,龙真的想要做什么,你去了除了送死,根本也没有什么用处!” 是……那是神兽,可是神兽难道就没有犯糊涂的时候么…… “让我过去,我不管,那龙怎么想的跟我没关系,我要去看程恪……” “哄……”这个时候,龙忽然重新抬起了头来。 我正看见,一个东西,从龙的嘴里跌落了出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程恪修长的手里。 “诶?”那会是个什么东西? 而不容我多想,那龙忽然昂起了头,四只雄壮结实的利爪往地上一沉,身体就这么在我们眼前,云雾笼罩,升腾而起! 像是从庙里壁画之中看到的升仙图一样! “哗……”那龙往上一冲,头顶上的岩石简直脆弱的跟豆腐渣一样,在龙面前细碎的坍塌了下来,一方天空露出来了,龙摇头摆尾,带着那五色的光芒,就这样慢慢的消失在了天际。 “化龙……成功了……”二姥爷也吞了一下口水,由衷的说道:“太好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二姥姥终于是给明白过来了:“对了,既然蜕皮只能靠着财蛇自己的力量,那只能是激发出了财蛇最后残存的潜能了,程恪那一下子,是利用了财蛇最后的求生之欲…………” “也怪不得他说没有百分之百的希望,”二姥爷满意的摇摇头,说道:“真要是财蛇没有了最后的力气,这个办法自然也就行不得,只能看着它死去了……” 说着,二姥爷居然兴起的竖起了大拇指,喃喃说道:“这外孙女婿的盛名确实不是白来的,果然就是有法子,你这个丈夫,找的确实不错!” 一听二姥爷夸程恪,我是觉得比夸我还得更高兴点,心里忍不住也得意了起来,腰杆子顿时就硬了,连谦虚是美德这种事情也全甩到了脑后去:”那是自然,也不看谁挑的。” “你骄傲的倒是挺快。”二姥姥也笑了,戳了戳我的脑门:“别膨胀啊。” “不膨胀,我又不是气球。” 不过,程恪值得让人骄傲的膨胀起来。 不过剩下的养鬼师们眼巴巴的看着财蛇就这么消失在了天际,一个个全是个泫然欲泣的表情。 “你们别露出跟上坟似的表情,又没人死!”二姥爷叹口气,说道:“在这儿潜伏了也有些日子了,你们口袋子了里面有多少东西,你们比我清楚,我劝你们,知足常乐,别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人活几十年,不值。” 那几个养鬼师一听,下意识的就把自己的口袋子给捂紧了,像是生怕身边人会打自己先前拾得宝物的主意一样,眼看着现如今财蛇已经上了天,寻宝无望,便各自真的互相提防起来,纷纷作鸟兽散:“既然如此,那就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一个个跟脚底抹油似的,溜达的倒是挺快,估摸着,先前捡到了的零碎,也够他们支撑一阵子了,来一趟,总算没有白来。 程恪已经从那一堆蜕皮旁边走过来了。 二姥姥很感兴趣的说道:“那个东西,是什么?” 是说,那条龙临走的时候,留在了程恪手里的东西。 程恪薄唇一勾,将修长的手张开了。 他白皙的掌心之中,躺着一个鸡蛋大小的珠子。 浑圆无比,晶莹剔透,最出奇的是,那个莹润的珠子四周,像是围绕着一些个若有似无的淡薄云气。 “避水珠……”二姥姥眼睛亮了,连连拉着二姥爷:”你说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避水珠啊?” “看着像,”二姥爷咂咂舌,一脸艳羡:“还真有这种东西啊,你们运气倒是够不错啊!” “避水珠?”我忙凑过去:“是不是西游记里面说的那种,带上了这个珠子,就能跟鱼一样在水里自由自在游走的那种宝物?那不是牛魔王的吗?” “小说都是来源于现实的,这种东西是咱们养鬼师仰望都仰望不到的仙家宝贝,只有真龙的体内能有……”二姥爷一双眼睛亮闪闪的舍不得从避水珠上面挪开,久违了的粗话也不知不觉的给说出来了:“真他妈的是个好东西!” 二姥姥咳嗽了一声,二姥爷赶紧把嘴给闭上了。 程恪倒是从不小气,伸手就把那个避水珠搁在了二姥爷的手里:“二姥爷喜欢,就送给二姥爷把玩儿了。” 二姥爷吓了一跳,跟珠子烫手似的,在两手只见倒腾了起来慌慌张张的要还给了程恪:“这种东西我怎么能要, 我怎么能要……” “您拿着吧,西川多水,带了出行方便,什么时候收水鬼,也好用,”程恪淡然笑道:“玉宁除了胭脂河,又没有水,放在了这里,我们也用不上。” “可是……”二姥爷犹豫着:“毕竟这个……” “二姥爷,您就别可是了,平时您可是个痛快人啊!”我也将二姥爷无措的摊开的手心合拢了:“给您您就拿着,算是外孙女婿的一点孝心。” “你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价值啊……”二姥爷一张脸又红又白,显然是喜欢,但是绝对犹豫着不好意思拿。 “对我们来说能有什么价值?”我微笑起来:“能让二姥爷高兴,就算的上是发挥了价值。” 二姥爷望向了二姥姥,二姥姥倒是大方的多,笑着说道:”一辈子没儿没女,好不容易小辈儿给你点东西,看把你给烧的,拿着吧。” “嘿嘿嘿……”听见了二姥姥都这么说,二姥爷这才又害羞又欢喜的将那个珠子给收起来了:“那……那等着重外孙子出生了,我再给重外孙子一个好贺礼!” “行行行,”我笑了:“我们等着。” 重外孙子……老辈人,想的就是早。 “你还别说,”二姥姥拉过了我的手来:“下次程恪做买卖,再有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就别跟着了,前三个月胎气不是很足,千万要注意不能剧烈运动最好还是待在家里,过来三个月,胎像稳定了再出来溜达着,头胎最要紧,千万不能出岔子,记得住么?” 二姥姥自己一辈子没结婚,这些个风俗倒是也挺清楚的。 全是长辈给的爱意啊,我忙点了点头:“什么时候真的有孩子了,我一定注意!” “怎么还什么时候,你现在不就有了么?”二姥姥却瞪大眼睛:“你不知道?” 我一下子愣了:“现在?” 程恪一张脸上也第一次是个发慌的模样:“二姥姥,您刚才说什么?” 二姥姥扬起眉头来,说道:“刚才牵着了陆荞的手,碰了脉相,就觉出来她有了身子了,不过日子还不长,你们既然也还不知道,别怪二姥姥多话,知道了之后,你们俩之间,那个那个的事情,就忌讳着点,就算年轻气盛,那也得过了这阵子再说。” “好。”程恪显然是强忍着的,可是还是挺明显的,看得出来他高兴的了不得! 真的假的……我简直还没消化过来! “以后葬礼婚礼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也别去挤着,夜里能不出去,就别出去,”二姥爷一听这个,也跟着过来传授经验:“要是程恪夜里回来,要在水面上照一下,才能见你,不过……” 二姥爷想起来程恪也是个专业人士,又讪讪的说道:“外孙女婿知道。” “知道知道。”程恪就算一贯冷静一贯理智,现如今也真的是有点手足无措了:“我不该带着她跑这么远的……” “现在知道了,就不晚!”二姥姥一双眼睛眯起来,也跟着高兴:“哎呀,好呀,要添人口了,属相也不错,是个金猴。” “可是猴年的孩子好像难生,”二姥爷咂咂舌:“不是说什么猴年马月么!” “去去去,就你多嘴。”二姥姥不耐烦的推了二姥爷一把:“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二姥爷赶紧搔了搔秃鬓角子不吭声了,我忍不住笑了。 难怪……刚才被涂抹上了“夜明霜”会那么异常的恶心,原来…… 不行,现在一想到了那个“夜明霜”,还是犯恶心呢! “呕……” “你看,反应都有了!” “哈哈,好呀,好!等着咱们的金猴重外孙子!” 我没法抬头,只听着他们的声音,都带了浓浓的笑意。 将叶家的事情办完了,跟叶家人见了面,叶家人自然是千恩万谢,之后,出了那座山,我瞧得出来,程恪有意无意望着的方向,是罗家村。 就顺口说道:“程恪,如果想回去,那就回去吧。” “我回去干什么。”程恪转过头来:“那个地方不吉利。不带你去了。” “有先祖保佑的地方,怎么就不吉利了?”我握住了程恪的手:“要添新人了,就算为了祖宗的荫庇,也应该过去报个到。” 这一提起了孩子来,程恪这才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罗家村现在已经完完全全的没有了人,程恪进了祠堂。 蜡烛上,灵位上,全是稀稀落落的蜘蛛网。 怕我被灰尘呛着,程恪先让我出去了,自己将祠堂给打扫干净了,这才让我进去。 他在灵位前面,点了三柱清香。 烟雾袅袅,穿越了射进灵位的和煦日光,扶摇而上。 有些个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多想无益,不如接受。 毕竟他身上,流着的是发源自这里的血。 要一笑泯恩仇?不知道。 我倒是也跟着点了香,祝祷道:“列祖列宗有灵,程恪的后代,要开枝散叶的绵延下去,希望先祖保佑,孩子健康成长,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生无忧。” 莫名其妙的,自己什么时候会说这种电视剧台词一样的东西了? 程恪浅浅的笑了,从后面环住了我的腰:“孩子,正跟避水珠同时出现的,又带了龙的祝愿,大概跟水有缘,起名字,也可以跟水有关,你喜欢哪个字?” “都好。”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姓什么?” “你说。”程恪微微一笑:“不过是个称呼,怎么都好。” 是啊,怎么都好。 “走吧。”程恪牵上了我的手,声音都能听出来浓得化不开的好心情:“回家。” “嗯。”跟程恪修长的手指十指交缠:“回家。” 程恪的身份证上既然是姓程,那孩子就也姓程就好。 我喜欢这个“程”字。 “你笑什么?”程恪低了头。 “我没笑。” “好,你说没笑就没笑。”程恪微微一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乖。”我微笑起来:“希望孩子跟你一样乖。” “不乖,打的他妈都不认识他。” “你敢。” “好,不敢。” 远处响起了烟花爆竹的声音,是啊,快过年了。 又是一年,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吧。 真好。 第390章:水鬼抓脚 潭深镇旧事特别篇 “行了,那个珠子,你还要看多长时间。”二姥姥望着二姥爷,显然有点不耐烦:“看烧的你。” 二姥爷则将那颗珠子搁在了手心儿,眯着眼睛像是总也看不够一样:“好东西。” 二姥姥一声嗤笑:“就你知道是个好东西?” “菊花,”二姥爷忽然把眼光从珠子上挪到了二姥姥的脸上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以前在潭深镇的时候那件事情?也跟水有关。” 二姥姥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微微有点不自然:“过去了那么多年,亏你倒是还记得。” 言下之意,是二姥姥自己,也没有忘记啊! 二姥爷嘿嘿一笑,脸上露出了个怀念的表情来:“那个时候,年少无知啊……” 年少无知……在他们年少无知的那个时候,二姥爷的名字不是二姥爷,而是杨不归,二姥姥的名字也不是二姥姥,而是刘菊花。 掰算掰算,有多少年了?咿……可得好好想想。 只记得,那一年开春,桃花开的特别好。 潭深镇依山傍水,有深潭,也有河。 到了河水化开冻的时候,沉寂了一个冬天的鱼开始得到了自由,全从清冽的水面上冒出来去找食吃。 古诗上都说了,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可见这鱼儿,是吃桃花瓣的。 山上有山桃花,果子又小又酸,不敢恭维,那花开的倒是顶好,一到春日里,像是在山上围绕了一条粉红色的彩带似的。 杨不归那年十七。 前次跟着大哥出山去了玄阴地的金玉里,杨不归看见了城里小姑娘头上扎着的,就是那种粉红艳艳的彩带。 真好看。 他第一眼看见那个彩带,心里就想,这要是菊花戴上了,是不是更好看? 刘菊花一双大大的杏仁眼,小脸蛋上一笑还有深深的酒窝,模样甜的跟白糖似的,而且不仅长得水灵,那一头黑黑的长头发更是莹润无比,扎成了麻花辫子一甩,村里哪个后生的眼睛不被那条麻花辫子给勾过去? 不过刘菊花心高气傲,就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也没见她对谁示好。 当然,除了对杨不归自己。 他们俩称得上青梅竹马。 想到自己对菊花来说到底是个最不一样的,杨不归心里就美,比吃了从山上新掏出来的野蜂蜜还美。 “杨疯子,你看什么呢?”还在望着那满山的桃花愣神,身边的马聋子先戳了戳自己的肋条子:“还钓鱼么?” “屁话,不钓鱼来这儿干什么?”杨不归这才回过神来,正了正脸色,说道:“没告诉别人吧?” “没有!”黑瘦黑瘦的马聋子梗着脖子,竖起来了三根细长如鸡爪的手指头,信誓旦旦:“我哪儿敢告诉别人!” 因为马聋子没有当养鬼师的资质,就跟农民里面的跛脚一样,算是个废材。养鬼师的村子阴气盛,谁都去得,只他去不得。 总望着他那个可怜巴巴的眼神,杨不归心里恻然,倒是老带着他出去瞎跑。 “咳咳。”杨不归清了清嗓子,勾起手做出了一个“我们走”的姿势。 马聋子乐颠颠的就跟着过去了。 这个大山上有些个零零散散的古墓,确实偶尔能碰上点什么好东西,但是杨不归不是为着那个去的,他为着是吃了桃花瓣的鱼。 因为刘菊花这两天说是身子不好,总没见她露面,弄两条桃花鱼给她,熬了汤,滋补滋补也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在山路上攀爬,不大一会儿,都微微的出了汗,就这么走着难免无味,他扯了一截子青草尖儿在嘴里嚼,那股子清爽倒是沁人心脾。 杨不归心情很好。 正这个时候,马聋子似乎百无聊赖,也想着占占嘴,忽然神神叨叨的说道:“我说杨疯子,我瞅着,好像邓胖子也喜欢菊花。” 邓胖子?邓胖子那个脑满肠肥的样子,也敢喜欢菊花? 本来是不应该在意的,因为论长相,杨不归自己,数得上长生镇这一代后生的第一名,但杨不归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闷声问了一句:“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就那次,过完年大人们做了大买卖,吃庆功宴的时候!”马聋子赶忙说道:“邓胖子跟着大人们喝了两碗甜酒酿,也敢跟着装醉,伸出那双猪蹄来就往菊花的那大辫子上头摸!那个表情,真他妈的猥琐!” 杨不归心里一紧,这事儿他怎么不知道?从来没听菊花提起过! 一股子火从胸口上拱了起来,杨不归只觉得嘴里发涩,就把那青草尖儿也给吐出来了,沉沉的问道:“那菊花呢?” “菊花啊?”马聋子忙说道:“菊花给了他一巴掌,邓胖子脸上登时就露出来了五条血道子。” “嗤……”杨不归一下子就笑了:“他妈的该!” 对嘛,菊花到底是菊花,她做得出来。 那个性子,也跟漫山遍野的粉色一样张扬,一样不管不顾。 “不光是邓胖子啊!”马聋子一看杨不归是个挺过瘾的样子,接着又说道:“魏瞎子那厮,我看着也是不怀好意,一天到晚是不吭声,可只要看见了菊花,总得过去送点瓜子话梅小蜜饯,还讲笑话逗菊花开心,那个模样,也挺猥琐。” “嗯?”魏瞎子出身大家族,长得虽然没自己好看,但也勉强算得上有个模样。 “好几个人说,魏瞎子仪表堂堂,是个仅次于你的俊小伙走,跟菊花还般配呢!”马聋子继续说道:“而且,菊花好像也对魏瞎子不错,收了那些个零碎,而且……” 说到了这里,马聋子犹豫了一下。 这倒是让杨不归心里像是沉了沉,闷声问道:“而且什么?话到嘴边留半句,你找噎呢!” “也不是,就是这事儿,不知道保准不保准。”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杨不归莫名的烦躁了起来:“别这么娘们哄哄的。” “谁娘们哄哄了!”马聋子继续说道:“我还听说了,魏家好像预备着跟刘家结亲呢!魏家专长御鬼,刘家专长看风水,两下里真要是能那个什么什么,对子孙后代也都好……” “好个屁!” “你说不好就不好吧,诶,到了到了!”眼瞧着崎岖的山路峰回路转,能瞅见了一条银子似的河流来,一辈子没上过了几次山的马聋子,顿时没见过世面的兴奋了起来:“钓鱼钓鱼!” 杨不归早就伸手一劈,像是将心里那些个不快也全劈了出来,一下子就将旁边一棵树上比较顺溜的枝条砍下来,拴上了早准备好了的线跟钩子,又从怀里拿出了鱼饵,按下了心神,勉强着安心的坐在了河边的大石头上,垂钓。 眼睛是望着那飘着桃花瓣的水面,心里却盘算着,这个魏家是预备着提亲,但是那刘家能答应么? 马聋子虽然黑瘦,但是并不嘴馋,素来对吃喝不感兴趣,人是缺什么爱什么,他就想着开开眼,看看阴阳异像长见识,踩着石头满处里跑跳:“杨疯子,你说这里能有鬼不?” “那谁知道,”杨不归心安理得的回答道:“有人的地方就有鬼呗。” “这倒也是啊……”马聋子想了想,在旁边蹦跶的更开怀了:“真希望能见见世面啊……” “你快别在这儿瞎蹦跶了,”杨不归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看着你我都眼晕,别把我的鱼给吓跑了。” 马聋子一听,讪讪的就从石头旁边给下来了,而正这个时候,杨不归觉得出来树枝的另一头略略的往下沉了沉,他不禁是心头一喜,咬钩了! 但与此同时,忽然一条青白色,带着点腐烂的胳膊猛地从河里给伸了出来,牢牢的攥在了马聋子那细瘦的脚腕子上! 马聋子叫都还没来得及叫一声,人已经被那条腐烂的胳膊给拖下去了。 “扑腾…… ”河面上一阵子水花,喷溅的碎银子似的。 杨不归见状,自然知道那个是找替身的水鬼,丢开了鱼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了。 马聋子没有养鬼师的资质,真要是被那找替身的水鬼拉下去,必死无疑! 水底下本来也算得上澄澈,可是正因为马聋子一落水,激起来了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波浪来,将水底下的泥也给激起来了,弄的杨不归什么也看不清楚,心里是越来越着急了。 真要是被拉到了最底下去的话…… 杨不归什么也顾不上了。 也不知道翻弄了多久,终于是在一团子烂水藻里面看见了马聋子两条细腿,还在胡乱的蹬踹,杨不归立刻冲了过去,一把薅住了一条细腿,拔萝卜似的往外面拖。 跟杨不归争夺马聋子的,自然是个比杨不归还大的力道,杨不归咬住了牙,玩了命的往后面抽,想起来自己的五鬼搬运之术,连忙想念咒。 可这毕竟是水底下,念不出来! 眼瞧着,马聋子那蹬踹着的小腿儿,逐渐不动弹了。 杨不归发了狠,倒是丢开了马聋子那条细腿,绕到了马聋子后面,对着那团烂吧唧的影子兜脸一拳。 水鬼没成想有人敢动手打它,禁不住也愣了,趁着水鬼这么一分神,杨不归提溜起了马聋子,一脚蹬在了水鬼的面门上,扶摇而上,从水面浮了出来,一鼓作气的将马聋子给推上了岸。 马聋子咕噜噜的滚在了岸边的青草上,咳嗽了起来。 这就好,还有气。 杨不归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那股子劲头这才没有了,发觉自己爬上岸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出去了。 才喘了口气,在水面上沉浮着,预备歇歇就上岸,忽然水底下的那个劲头儿,阴魂不散的又出现了。 杨不归只觉得自己的脚腕子像是被铁链子给捆上了,人直接就被拉了下去。 这次,他没来得及吸气。 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水面,杨不归一阵自嘲,这下子好了,本来给菊花钓鱼,他妈的变成了自己喂鱼了。 杨不归知道,身体一旦被水鬼给抓牢了,单单凭着自己的力道,就绝对不可能挣扎开,渐渐的,他身上的力气开始流失,眼前也发了黑。 一口气强忍着没吐出来,但是胸口像是被人压了石头,是越来越沉。 可惜……可惜的是,菊花到底是没喝到了桃花鱼熬出来的鱼汤。 “通……”忽然正这个时候,水面上跳下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四肢一划,直接窜了过来,脚就将杨不归身后的那个水鬼给踹下去了,比刚才杨不归救了马聋子用的力气还大。 杨不归一下子愣了,就连最后那口气,也真的被惊出来了。 隔着白滚滚的水花和气泡,那个人伸出手来,捞起了杨不归就往上面游,可是那水鬼绝不甘心好不容易得到的替身几次三番的被人截胡,不甘心的还是要往上撺,那个人伸出了两根手指,一点没有手软的就直接戳了水鬼的眼睛。 水鬼吃痛,在水底下绞了个天翻地覆,趁着这个机会,那个人提起了杨不归,浮上了水面,一把就将杨不归给推上去了。 重新得见天日,按说是好事,但是杨不归就是睁不开眼睛。 他现如今像是半梦半醒,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就在即将闭上眼睛的时候,一个湿淋淋软嫩嫩的东西贴在了他的嘴上。 一股子气息带着点谁不清道不明的甜味儿就进了杨不归的肺腑之中。 像是春风吹拂大地,给了他生命。 一股子水在他胸口翻江倒海,他一歪头吐出来了。 “杨疯子!杨疯子!”一个跟刚才那个味道一样甜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正与能睁开眼睛了。 站在眼前的,是刘菊花。 刘菊花一双眼睛像是哭过,又水润又红,跟头顶上的桃花一模一样。 “菊花……” “多亏菊花把你给救了啊!”马聋子那个脑袋也煞风景的窜了过来:“刚才那个样子,实在凶险!哎,我说杨疯子,不是都说你有天分么,怎么那个水鬼你也打不过?” 杨不归才想说话,刘菊花倒是先他一步开了口:“还没学到了对付水鬼的时候,工具他也没准备,不能赖他,倒是你……杨疯子被水鬼拖下去,还不是为了救你。” “哎呀,”马聋子搔了搔头,挺遗憾的说道:“这真是……我一个人,哪里说的过你们两口子。” “你说谁是两口子呢?”两个人倒是真的不假思索,异口同声。 接着,又不约而同的一起红了脸。 “你看,还不让我说,这不是夫唱妇随是什么!”马聋子自以为洞察先机,还是个沾沾自喜的模样:“怎么着,还敢说没那层意思……” “马聋子,就你小子爱嚼舌头根子,娘们哄哄的,什么事轮得着你乱牵红线!”一个挺轻佻的声音响了起来,杨不归眯着眼睛透过了逆光一看,但见说曹操曹操到,魏瞎子居然也出现在了水边,一脸看笑话似的表情:“诶呀,这不是杨疯子么?天天自称多么厉害,连个小小的水鬼也对付不了啊?” 魏瞎子立在了桃花树下面,修长的身材上一袭纺绸的白袍子,整整洁洁妥妥帖帖,头发也梳理的根根分明,像是特地抹了头油一样,看上去体面的了不得。 不得不承认,魏瞎子今天确实人模狗样,但是自己…… 一身半旧青布裤褂,打了几个颜色不大搭调的补丁,还湿淋淋的,一脸狼狈,恐怕脸上还沾染了几许河泥。 这让杨不归心里更不舒服了。 而刘菊花现如今也没比杨不归好到了哪儿去,一身花布袄裙全湿透了,显露出来了玲珑有致的身材。又粗又长的黑辫子也滴滴答答的顺着发梢往下落水,整个人也是个落汤鸡模样。 但就算这个,菊花也好看。 此时刘菊花可没任由着魏瞎子说话,只挑了眼睛:“魏瞎子,要是你能比杨疯子强,你就自己下去,把那个水鬼给收拾了呗?” 正如刘菊花先前跟马聋子说的一样,那水鬼的知识还没学,魏瞎子下水,一定也难逃个当替死鬼的命,魏瞎子一阵尴尬,但是既不像驳了刘菊花的命令,又不想折了自己的面子,吭哧了一会,想了个折衷的说辞:“我给菊花面子,算了。” 谁跟你算了,杨不归有心说两句,可现在偏偏脑子有点混乱,又生气自己这个造型,一骨碌爬了起来,说道:“换衣服去。” “菊花,那咱们也下山?”魏瞎子趁机说道:“别着凉!” 说着,魏瞎子居然伸手将自己的褂子脱下来,披在了刘菊花的身上。 刘菊花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尴尬,带着点感谢点了头。 魏瞎子洋洋自得。 杨不归心里的火快从喉咙里冒出来,烧的自己口干舌燥,闷了头就往前面走。 同样湿淋淋的马聋子追了过去:“杨疯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狗屁消息?”杨不归没心思搭理马聋子。 “那我就自作主张,先说好消息吧!”马聋子低低的说道:“刚才,你差点就活不了了,是菊花嘴对嘴,给你吹的气!” 嘴对嘴……杨不归脸上,又烧了起来,一颗心欢欣雀跃,那不是做梦! “坏消息就是……”马聋子一向没眼色,凑过来就说道:“菊花吧,这次上山,是跟魏瞎子一起来的,好像算的上……相亲的意思。” 这句话像是一桶腊月的冰水,一下子就把杨不归心里的火浇灭了。 第391章:偷梁换柱 潭深镇旧事特别篇(二)钻石加更合更 桃花初开的季节,还是挺冷的,刚从水里出来,连春风这么一扑,也让人觉得冰冷刺骨,杨不归胸口的最后一团子热气也散开了,他身上打了颤。 “杨疯子,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菊花还在后面喊他,可是他跟没听见一样。 魏瞎子趁着这个机会就凑到了刘菊花耳朵旁边来,说道:“你救了他一命,他可倒是好,嘿,不道谢不说,还是个要上天的模样,那简直不可理喻啊!菊花,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说着撸起袖子就要“讨公道”。 “干什么?”刘菊花可并不打算领这个人情,只是冷冷的喝道:“从小跟杨疯子一块儿长大,他是个什么性子你不知道?” “不是,这个……”本来一心讨好,却马屁拍在马腿上,魏瞎子心里很不平衡。 可是谁叫自己喜欢人家呢?你喜欢人家,那你已经先没理了,还讲什么理? 不过光看着刘菊花那张生气也好看的小脸,魏瞎子什么委屈都能咽下去。 其实魏瞎子也不叫魏瞎子,他行老九,名字叫魏思成。 思成思成,思的是找长生的事情,赶紧能成。 这个“魏瞎子”的绰号还刘菊花取的呢,因为上一次一起捉鬼的时候,眼瞅着树上有一个,他那么大一双眼,愣是没看见。 从此以后,“魏瞎子”这个绰号就算的上是传遍了。 但这个带着点侮辱性的绰号,也算不上啥,要是能在刘菊花身边,他一辈子受委屈也行。 魏家知道他的心思,就跟刘家商量着结亲家,今儿看着菊花没拒绝,这事儿没准还真能成呢! 以后菊花真要是成了自己的婆娘,天天早上醒来都能看见,都能抱着,这日子,神仙老祖也不换! 一面幻想着,魏瞎子一面笑了,老天爷待自己毕竟不错。 “菊花,你喜欢什么颜色呀,到时候真要是办事买缎子,我让我哥去金玉里……”魏瞎子还想着跟刘菊花多说几句话呢,刘菊花那娇美的身影已经冲着杨不归那个倔驴似的背影追过去了,就剩下自己还站在了桃花树下,落了满头满肩的花瓣。 “哎,菊花,你等等我啊……” 匆匆的把那些个碍眼的花瓣胡乱的从身上一拍,魏瞎子顺着山路追下去了。 “喂。”刘菊花到了杨不归身后,伸手戳了他一下:“你干嘛挂着脸?谁欠你们家钱了?” 杨不归家本来也没什么钱,谁也欠不了他们家的。 这是个笑话,杨不归自己心里也明白,可就是笑不出来,一伸手把马聋子赶远了,杨不归闷闷的问道:“你今天上山干什么来了?” “我……”刘菊花本来想说,嗓子却像是梗了一下子,接着眼神一瞟杨不归一张俊脸,带着点心虚说道:“我来采药,不认识怕采错了,我们家人让魏瞎子跟着我。” “哦……” 杨不归这一声“哦”,带了点意味深长的意思。 刘菊花一张小脸也红了,赶忙说道:“你可别胡思乱想,就是……就是敷衍敷衍,你还不明白么?” 怎么不明白,他早知道菊花喜欢的人是自己。 可是……自己家里条件,那比魏家,是差一大截子。 “怎么啦?”刘菊花脾气急,一看杨不归脸色不太好,小嘴立刻就问:“你有事说事,别筋着个眼皮筋着。” “筋着眼皮”是潭深镇的方言,意思是形容此人吊着眼皮,说话不听,早蔫有了主意。 杨不归听清是听清了,但是一个人琢磨心事,也没应声。 刘菊花心里更不舒服了,索性挡在了杨不归前面,心一横,也顾不上小姑娘家家该有的羞涩了,直接张口就说道:“要不……要不你请你大哥,跟我们家提一提?” 杨不归没爹娘,是跟着自己堂哥杨蕴昌一家子人长大了的。 杨蕴昌倒是年轻有为,是杨家的中坚力量,可是这个杨家,做养鬼师买卖特别陈腐,挑三拣四的,没有个“义”,或者犯了天理的,他们就不做,所以养鬼术精湛也没用,远远不如来者不拒的魏家过得好。 从衣服上也看出来了,杨不归这辈子,还没穿过魏瞎子身上那种体面的纺绸裤褂。 要是自己能有那种衣服,会有多好看?菊花喜欢男人穿的妥帖。 看着杨不归还是不说话,刘菊花咬了咬嘴唇,忽然就在杨不归脸上印了一下子,杨不归一下子蒙了。 那浅浅的甜甜的桃花瓣味道…… 两个少年人的脸,也各自成了桃花瓣。 “反正,”刘菊花别过脸去,低低的说道:“你记着,我是永远等着你的。” 那声音轻如蚊呐,在杨不归的耳朵里面,却比什么仙乐都好听。 她要等着我呐…… 这话说完,带了一点羞涩,带了一点倔强,刘菊花那纤细的身材,转过身去,顺着山路了跑远了。 “菊花……菊花……”魏瞎子这才从山上给追下来,结果不偏不倚的,又被刘菊花给先走一步甩在了这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索性拿着杨不归撒气:“杨疯子,是不是你把菊花给气走了?” 杨不归本来就心慌意乱,冷不丁又满脸桃花,还没从刚才那个感觉里出来, 自然也没搭理魏瞎子,自己转身就走了。 “哎杨疯子,你怎么这么不讲究……” 魏瞎子气的几乎跺脚。 马聋子别的没看见,倒是看见了刘菊花转身跑了,也紧张兮兮的过来了:“杨疯子,你跟菊花怎么啦?是不是吵架了?她是不是生气了?我说这个关头,你可不能给魏瞎子留下了可乘之机钻缝子了……” 杨不归谁也没搭理,自己转了身就也顺着刘菊花那湿漉漉的足迹下山了。 吃桃花瓣的鱼,到底是没抓到。 魏瞎子站在了夹道的桃花树下面,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憋了一肚子气。 只有纷纷扰扰的桃花瓣,还在不识趣的往他身上落。 他烦躁的重新将桃花瓣从身上扫下去,瞪了马聋子一眼。 马聋子打小是个受欺负的,一看魏瞎子脸色不善,倒是比桃花瓣识趣,转身就要下去追逐杨不归的脚步,后颈的衣领子却一下子被魏瞎子给抓住了:“唉唉唉……魏瞎子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马聋子,”魏瞎子的声音带了点威胁:“你告诉我,菊花跟杨疯子,他们刚才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我,我也被支开了没看见啊!”马聋子的肠子一直比尺子都直,说话从来不带拐弯的:“不过,他们俩一定是好着呢!” “好着呢?”魏瞎子抓住了马聋子的衣领子更紧了:“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这还用得着看?”马聋子张口就说道:“今天杨疯子上山,本来就是为了给菊花抓鱼熬汤补身子的,刚才菊花那个舍生忘死的样子,不也是为了杨疯子么?你这都看不出来,难怪人家都管你叫魏瞎子。” “你……”魏瞎子简直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提溜着马聋子的手,攥的是越来越紧了:“哦?好着呢……” 马聋子见势不妙,脑袋往下一钻,就从衣服里面钻出来了,头也不回往山下狂奔:“杨疯子,不好了,魏瞎子也发了疯了,他要掐死我呀!” 山上,只剩下来了魏瞎子和魏瞎子手上那件马聋子的破衣服。 他一把将那件湿淋淋的破衣服丢下了,狠狠的拿着新鞋在上面踩了一脚,也转身下了山。 因为整个杨家全挨着住在一个大院儿里面,杨不归刚到了家,本家的四妹妹就过来了,满脸是个胆心:“二哥,你上哪儿去了,怎么弄了一身的水?” “没留心,掉河里了。”杨不归说不清楚现在自己的心里是个高兴,还是个烦躁,总而言之心里熊熊的像是烧着一把火,烧的他心乱,径直就往屋里走,也没工夫理睬四妹妹:“我去换身衣服,事情别跟大哥他们说。” 四妹妹还没来得及应声,大哥杨蕴昌倒是从偏门里面转过来了:“什么事情不许老四跟我说呀?遇上水鬼的事情?” “水鬼?”四妹妹一直也是个不怕事的,眼睛早亮了:“二哥,你看见水鬼啦?” 杨不归一愣,一低头,看见了自己脚腕上乌青等等手印子,也就明白大哥为什么这么问了。 他从小怕大哥,也敬大哥,下意识的,就在大哥面前撒不了谎:“我就是,上山想着弄点鱼,但是没想到遇上了水鬼。” “弄鱼是么?”大哥其实比杨不归也大不了几岁,但他是个老大,不管他年纪具体是多少,有些个担子,他该担就得担,所以年纪轻轻,总也要拿着个未来族长的架子来服人:“怎么着,没弄成?” “没弄成……”杨不归脑子里面,忽然就想起来了刘菊花那低低的几句话:“要不……要不你请你大哥,跟我们家提一提?” “嗯……”大哥却先一步,领着杨不归进去了:“你过来,有话跟你说,哎!” 大哥看见了满脸好奇的四妹妹,立刻说道:“老四,没你什么事,别跟过来。” 四妹妹一脸扫兴,甩手说道:“什么稀罕的……” 就自己走开去门槛上玩儿了。 有话……大哥找自己,能为着个什么事? “老二。”大哥望着自己,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是不是喜欢刘家的刘菊花呀。” 杨不归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大哥,也知道这件事情? 杨不归的脸蒸蒸腾腾的就给红了。 “你也十七了,倒也算是到时候了,我也打算着跟你上门提一下。”大哥一双眼睛,倒也是难得的犀利:“怎么样?” 这不是睡觉碰枕头,刚好合适么! 杨不归高兴了起来:“大哥肯去?” “这也没什么肯不肯的,不过跑跑腿溜溜嘴,”大哥说是这么说,却像是有点担心的样子:“不过嘛……魏家比咱们家早一步。” 才高兴了起来,这事儿又被提起来了。 杨不归抿了抿嘴望着大哥:“我跟菊花,我们俩……” “我都明白,”大哥叹口气,说道:“不过,你也知道,这女儿家的事情,得家里长辈做主,你也别想的那么多,这一家女百家求,咱们先试试。” 杨不归点了头。 但他还是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烙饼似的。 其实杨不归心里明白,女孩儿家长,看的自然是家世条件,论起了这个来,自己家跟魏家差的那不是一星半点儿。 试试吧,反正也不过跟大哥说的一样,乡里乡亲,是个跑跑腿儿溜溜嘴的事情。 天快亮了,他才勉强的合上了眼。 就这么睡着了。 睡梦之中,他看到了菊花一身红衣,坐在了摇摇晃晃的轿子里面,掀开了盖头,脸上含着笑,正在看着他。 杨不归看直了眼。 菊花真好看,穿上了那一身新娘子的衣服,更好看了。 可是……他发现,菊花不是对着自己笑。 她是对着前来迎娶她,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满身绫罗绸缎,胸口系着大红花的魏瞎子笑。 杨不归自己,只是站在了道路一旁的观众。 “真般配啊……” “郎才女貌!” 杨不归的心里,像是被人生生剜下去了一块肉,疼的不能自己。 “菊花……菊花……”他开口要喊,他抬腿要追,但是他追不上。 车马热热闹闹的绝尘而去,唢呐和锣鼓的声音响彻天地,他什么都摸不到。 菊花和菊花乘坐的轿子,与魏瞎子的高头大马,一起并着奔向了远方。 “菊花……” 在他做梦的这个时候,刘菊花早就起了床。 昨天的事情,她光靠着自己回想,也觉得脸上烧得慌,天还没亮就睁开了眼睛,躺着百无聊赖,不如起来。 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是啊,她昨天亲了杨不归一下。 不,要是吹气也算,那就是两下。 可是那个时候,她一心一意,光是想着让杨不归睁眼,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杨不归湿淋淋的嘴里,有涩涩的青草味儿。 她一颗心跳的益发剧烈了。 她早喜欢杨不归。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也不知道。 刘菊花从小就是个抢上的性子,她模样好,家世好,头脑好,心肠么……至少不坏。 所以掐尖儿要强,习惯了不管什么东西,自己都得争着拔个头筹。 杨不归,就是她眼里面,后生里面的头筹。 最喜欢的,就是杨不归的那个洒脱劲儿。 他永远都是像是无所畏惧,不管自己是强是弱。 就因为那个横冲直撞的劲头儿,刘菊花就觉得,只有这个样子的人,才配得上自己。 什么魏瞎子邓胖子,跟杨不归一比,连点边也赶不上。 就是要他,就只要他。 刘菊花早决定了。 “姐!“正这个功夫,比她小一岁的弟弟咋咋呼呼的来了:“又来说亲的了。” 潭深镇的刘菊花是出了名的拔尖儿,自打她过了十五,说亲的陆陆续续就没断过,所以她弟弟才能说出个“又”来。 刘菊花眼光高也出名,所以全没成。 她心里有人,平日自然对说亲的不以为然,但是今天不一样。 她可记得,昨天跟杨不归的约定。 “谁?” “杨家的那个老大。” 心头像是一把火着起来了。 来了,真来了! 她要过去看看,她弟弟倒是扯着她:“姐,咱们家不是答应了你跟魏家魏瞎子那档子事儿……” “咱家是咱家,我是我!” 甩开了弟弟的手往外面走,却正看见了杨蕴昌的一个背影。 他走了,礼物,家里没有收。 “咱妈让我别告诉你,我是偷着说的。”弟弟追过来低低的说道:“别把我捅出来。” 她心里沉了。 眼见着爹妈回来,撞见了她结了冰凌一样的小脸,也全是个讪讪的样子:“菊花……” 还瞪了多事的弟弟一眼,弟弟赶紧寻了个由头躲起来了。 这个小小的厅堂里有点压得慌,一股子风雨欲来的势头。 “你们回了?”刘菊花声音倒是又镇定又冷静。 “啊,”她爹应了一声:“咱们跟魏家说好了……” 她嘴角一勾:“你们说好了,没问我。” “你看这……”她娘立时说道:“你不是我们养大的?” “我是个人,我有心有眼,我的事情,凭什么你们做主?”她一双杏仁眼儿亮堂堂的,有点吓人。 “你这个死丫头,看来就是把你给惯坏了,怎么还就不能我们做主了?”她爹心头有了火:“谁家儿女的事情,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了,你要是能嫁到了魏家去,那咱们刘家也可以跟着携手合作,于买卖,于将来,都有好处……”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刘菊花傲然说道:“我只要杨不归,别的人我不嫁,别的事情,我也不管。” 她岁数是还不大,可是出了名的有主意,话的声音也不大,可是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瞧着她纤细的身子踢踢踏踏的回了卧房,她爹娘禁不住犯了难,这闺女太出挑了,好,也不好。 降不住! 他们没留心,魏瞎子也提了满手的礼物要上门拜访,可是听见屋里吵闹,怕是不好搀和的家事,硬是站在院子里没敢进去,结果,事情全听了一个清楚。 哪个少年不心高气傲?哪个少年听见未婚妻说非别人不嫁心里受得了? 魏瞎子丢开了满手的礼物在地上,带着一股子倔强,大步流星的转身走了。 这一头,杨不归在一场噩梦里面,额头沁出了汗水来。 “二哥,二哥,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睡!”忽然耳边传来了四妹妹的声音,将那个梦境打破了。 睁开眼睛,确实天色已经是个正午时分了。 他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什么时候了?” “午饭都吃过了,大哥说你没睡好,让我们都别叫你,饭留在锅里呢!”四妹妹眨眨眼睛:“不过,大哥已经从外面回来了,你不过去看看?” “已经回来了?”杨不归忙问道:“大哥今天真的去了刘家?” “那还有假!”四妹妹一双大眼眨巴着:“估计着你着急,赶紧就来叫你,你说你有这么好的妹妹,我都羡慕你!” 杨不归顾不上别的,掀开被子就往外跑。 整个脑子里面只寻思着,这梦……都是反的吧? “羞羞羞……”四妹妹一根手指头在脸上划着:“二哥穿裤子么?” 杨不归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才把外裤给套上了:“小丫头子,你才羞!” “嘿嘿嘿……”四妹妹捂着嘴:“二哥,早点给二嫂娶过来呀!” “你懂什么!” 脸上发烧,心里跳,杨不归觉得脚步有点不稳当。 耳边甜甜的回响着那一句“我总是等着你” 。 推开了门,大哥正在喝茶,倒是被他的莽撞给吓了一跳,茶水也给喷出来了:“老二,你愣头愣脑的干什么?” “大哥。”杨不归敛了眉头,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怎么样?” 大哥面露难色。 心头上那股子气像是要散,杨不归还是强撑着说道:“怎么, 他们家还是……” “魏家毕竟条件好。”大哥露出了一脸的愧疚来:“是大哥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个好基础……” “人有天命,家里生养我已经不容易,还要什么条件。”杨不归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知道了,也就松了心。” 松心……是绝望吧…… 虽说是自己的终身大事,怎么也不能由得了自己。 “老二……” 杨不归知道大哥想说什么,左不过就是劝劝天涯何处无芳草,谁家谁家姑娘也不错的意思。 那又如何?天底下,只有一个刘菊花。 杨不归心里慢慢有了一个念头,如果,只说如果,是不是,能够带着菊花走? 他出了门。 但是兜脸碰上了魏瞎子。 魏瞎子还是跟昨天一样,穿着挺体面的衣服,坦荡荡的站在了他面前,没说话也没笑,可是神态语气,自己就带了一个优越感。 杨不归不想着搭理他。 “杨疯子。”就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魏瞎子忽然开了口:“菊花喜欢你?” 这话谁问也行,偏偏就是不想着听魏瞎子问。 所以杨不归昂了头:“这不是菊花的事情么,你怎么不问菊花?” “我犯不着问他。”魏瞎子梗着脖子,装腔作势:“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就问你。” “拍你妈的蛋。”杨不归脸不红心不跳:“你算哪根葱?你问得着么?” “杨疯子,你别给脸不要脸!“魏瞎子那光洁的额头禁不住也爆出了青筋来:“我今儿还就把话给你撂在这儿了,菊花他们家答应了。” “菊花他们家答应了?”杨不归毫不示弱的盯着魏瞎子:“那菊花答应了么?” 照着菊花的性子,她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 就连菊花的家里人,也忌惮菊花几分。 这话像是正戳中了魏瞎子的痛处,他一只手挡在了眼前,像是怕日光灼伤了他的小白脸一样,喃喃的说道:“所以,就因着菊花的那个脾气,我想着跟你商量商量。” 杨不归挑起了英挺的眉头:“你跟我商量什么?你跟我商量的着什么?” 左不过是让他离开菊花,别做他的挡路石么?这小子做梦! “我跟你商量的是,咱们俩比试比试,”魏瞎子盯着杨不归,算得上目光灼灼:“谁输了,谁就配不上菊花, 自动离菊花远远的,一辈子井水别犯河水。” 这话一出口,杨不归倒是愣了。 对……这小子,怕得不到菊花的心。 “比什么?”杨不归一双大眼睛望向了魏瞎子的眼睛。 “水鬼。”魏瞎子抿了抿嘴:“公平起见,就比咱们谁也没学过的,谁先把水鬼收了,谁赢。” 杨不归刚从水鬼手下死里逃生,自然知道,这哪儿是比水鬼,这是比命。 但是这事关重大,由不得他怕。 “行。” “还是那儿?” “还是那。” 两个人敲定了时间,各自准备,奔着白日里那一条被桃花树环绕了的河就去了。 这是夜里,月明星稀。 杨不归跟魏瞎子对望了一眼,是个你也不服我,我也不服你的模样。 “通……”两个少年脱了外衣,一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起扎进了河里。 月光下面水花四溅,清清冷冷透着沉沉的桃花香。 水底下黑沉沉的。 白天是水鬼找他们,现在是他们找水鬼。 不仅仅是关于少年的心上人,还关乎少年的骄傲。 对着两个少年来说,有些个东西, 比命还重要。 一片混沌之下,杨不归觉察出来了异动。 一团子水藻后面,握着个不明不白的东西。 对他有利,毕竟,之前跟那个水鬼有过一面之缘的,是他,不是魏瞎子。 冲着那个东西就过去了,现在他带了红线和五帝钱。 捆住了拖上来,他就赢了,拼的不过是个力气。 他有的是力气。 但就在他即将靠近了那团子东西的时候,那团子东西跟个青蛙一样的一跳,倒是跟与他相反的地方扑过去了。 它抓住了什么,狂喜的左右摇摆。 杨不归仔细一看,它抓住的,是魏瞎子的脚。 魏瞎子完全没发现那个水鬼,自然是个被动的状态,跟他当时经历的一模一样。 如果什么都不管,魏瞎子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死在了这里。 他就会赢。 但是他不会这么赢。 魏瞎子蹬踹的一如当时的马聋子,杨不归矮下了身子潜了过去,通过了上次的那个经验,他知道现在从水鬼手上救人根本不管用。 水鬼在水下是力大无比的,跟它争夺,根本不能成功,也只可能是让自己的力气流失的更快,倒是不如,直接攻击水鬼! 杨不归打定了主意,没去管魏瞎子,而是伸出了手将红线给缚到了水鬼的脚上。 水鬼的脚一触碰到了红线,立刻跟被火燎了似的,飞快的就把脚给缩回来了,它转过头来,自然发现了杨不归。 它记得杨不归。 事不过三,已经从杨不归这里吃了两次亏,还能吃第三次? 断然不可能! 水鬼那腐烂的手臂扫了过来,要扼住了杨不归,杨不归等的就是水鬼转头,他不由分说的就把手里紧紧攥住的五帝钱塞进了水鬼大张着的乌黑大口之中。 “咕噜噜……”水鬼猝不及防,整个身体跟触电了一样,剧烈的摇晃了起来,杨不归学着刘菊花的样子,毫不手软的将手戳到了水鬼的眼睛里面去了。 水鬼本来就痛苦不堪,这会儿自然更是难以忍受,抓着魏瞎子的手,自然也不知不觉的松开了。 趁着这个功夫,将水鬼用红线拴上带回去,这一场比试,他就稳稳妥妥的赢了。 但是他没有那个时间了,魏瞎子的眼睛已经闭上,气泡从他口鼻之中不断的冒了出来。 救了他,就没法子去抓水鬼了。 水鬼随时会卷土重来。 杨不归没犹豫,丢下了水鬼,拉着魏瞎子就上了岸。 宛如跟上次救了马聋子一样,才将魏瞎子推上岸,那双手又从水底下伸了过来,揪住了杨不归的脚腕。 吃一堑长一智,杨不归现如今是早有准备,伸手从河边抄起来了一块石头,对着水鬼的脑袋毫不手软的就砸了下去。 一股子浑浊的东西从澄澈的水面下扩散了开来,那股子抓住自己的力道,终于消失了。 杨不归松了一口气爬上了岸来,伸手按在了魏瞎子鼓胀的肚子上,魏瞎子立刻歪着头吐了一口水出来,接着气若游丝的发出了声音来:“杨……杨疯子……你……你不用试探了……我……我没死……” “你没死,那就好说了。”杨不归转了身,也躺倒在了魏瞎子的身边。 两个人并着肩,看着桃花枝干上面的清冷月亮。 一阵风吹过,桃花如雨,还是落个不休。 而他们两个在这桃花雨下一起打了哆嗦。 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机会,不知道谁先笑了,接着两个人一起笑了。 “杨疯子,要是让别人看到了……” “干什么让别人看到。” “景是好景致,只可惜身边躺着的,不是合适的人。”魏瞎子挺遗憾的发了酸:“更那堪良辰美景虚设……” “虚你妈个蛋。”杨不归老实不客气的截断了魏瞎子那伤春悲秋,毫不解风情的说道:“这事儿,怎么算?” 是啊,怎么办?说是抓水鬼,结果没抓成。 “这不赖我。”魏瞎子居然倒是脸皮厚如城墙,不知好歹的说道:“我可没拦着你让你抓水鬼,你抓不到,也别说这个说那个,赌约大不了作废。” “放你妈的驴屁!”杨不归豁然从一地桃花瓣里坐起来,指着魏瞎子那高挺的鼻梁就说道:“要他妈的不是为了你,老子早把水鬼跟蛤蟆一样的弄上来了,你倒是好,吃了不说吃,拉了不说拉!” “嘴放干净点,什么吃了拉了。”魏瞎子也悠然的坐了起来:“反正,咱们俩谁也没抓到水鬼,是不是?我也没逼着你救我啊?路,是你选的。” “……”这倒是,杨不归没吭气。 但是就算魏瞎子这么说,他也不后悔。 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单单为这个赌约,为着菊花,对魏瞎子这个王八蛋见死不救,他约略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所以……”魏瞎子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件事情,其实最要紧的是菊花,菊花选谁,那就是谁。” 话说的轻,可是却在杨不归心里荡起了涟漪来。 魏瞎子,这是嘴硬心软死要面子,他明明知道,菊花心里的人是谁。 让菊花自己选,也就等于,他自己退出了。 杨不归“嗤”的一声笑了,也许,魏瞎子没他看上去那么王八蛋。 “笑什么?”魏瞎子伸手捞了一把桃花瓣在手里捻了捻,桃花的香气一霎时更浓郁了:“反正,我就希望菊花过得好。你呢?” “净你妈的废话。” 两个少年忽然同时的笑了起来。 能喜欢上同一个女人,再怎么牵强,也算得上是个共同点。 有共同点的人,往往是很容易成为朋友的。 他们俩在溶溶月色下面起身,披上了衣服,下山去了。 杨不归家里因为他真的“不归”,还点着灯火,推门进去,先被大哥打了一拳:“大晚上的,你小子上哪儿野去了?” 杨不归勾了薄唇,没说什么,只是笑。 大哥怔了怔,就算手举起来预备打第二拳,也终究没有落下去,呵斥到了嘴边,也变成了一句:“你……你早点睡。” “大哥,”杨不归坦率的说道:“别为了菊花的事情觉得对不起我,跟你没关系,真的。” “老二……” 大哥抿了抿嘴,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 杨不归脱衣睡觉,觉得浑身轻松,仿佛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历险,并不是为着去猎杀水鬼,而像是去泡了个带着桃花味道的澡。 舒服,今天晚上,能做个美梦了吧? 就知道,梦是反的。 那一头魏瞎子湿淋淋的到了家,自然也是被父母从头摸到脚,连连问有事没事。 魏瞎子没说别的,只说要睡觉。 他就算再怎么强撑着,也知道自己输了。 但是好歹面子没输。 菊花……菊花…… 正要回卧房的时候, 他倒是被父母给叫住了:“你说你,都是快成家立业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跟个小伙子似的,以后你当了人家丈夫,当了人家爹,可万万不能再敢这种事情了。” 这个话…… 魏瞎子回了头,望着父母:“什么意思?” “刘菊花答应成亲了。”他父母掩不住的是个得意:“到时候,咱们魏家得了刘家的风水术,找起了长生来,自然是更如鱼得水了,你别说,菊花自己就是这一代姑娘里面最拔尖儿的,以后你跟菊花在一起夫唱妇随,说不定,长生就被你们给找到了,那到时候,光宗耀祖,流芳百世……” “菊花答应了?”除了这一句,魏瞎子没听见去别的废话,直眉瞪眼的就问:“她怎么会答应的?” “你说什么胡话,她怎么会不答应?”他父母倒是被他问的莫名其妙:“刘家现在势单力孤,当然需要里强一些的亲家了,咱们家,不是最好的人选么!等到了长生真的被你们俩给找回来的话……” 照着菊花的性子,她不乐意,就没人能逼迫她。 魏瞎子拧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过是跟杨疯子出去捉了一次水鬼,怎么事情就变了苗头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我明天见见菊花去!” “不行!”他爸妈却不容置疑的说道:“两口子新婚之前,不许见面,你不知道?别给我添麻烦,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啊,潭深镇一直都有这个风俗,已经定下了婚约的双方,在成婚之前是绝对不能见面的,不然的话,夫妻必不长久,伤子嗣伤福气,是天大的忌讳。 自己确实是真喜欢菊花,但是…… 第二天,又是杨不归还没睡醒的时候,四妹妹又偷着进来了,直接在杨不归的耳朵旁边大喊了一声:“起床啦喂!” 杨不归一个激灵,还以为失火了,转脸看见了坏笑着的四妹妹,拧了眉头翻身就朝里躺下了,重新把被子蒙在了头上。 “二哥,二哥,你别睡了!”四妹妹伸手去抓杨不归的头发:“我听说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杨不归的声音在被子下面瓮声瓮气。 “刘菊花要成亲了,跟魏家那个魏瞎子!” 这话虽然是四妹妹又脆又甜的声音,于杨不归来说,却不啻于一个五雷轰顶,他从被卧之中猛地坐起来,一把抓住了四妹妹的手:“你听谁说的?” “街坊邻居都知道了,刘菊花她妈还跟魏瞎子她妈一起挎着篮子往金玉里去买最好的缎子预备成亲时候做被子呢!”四妹妹被杨不归吓了一跳,生怕杨不归那个手劲儿,将自己的手腕子给生生的捏断了,赶紧把手缩回来,说道:“不信,不信你问问去。” 婚事…… 杨不归跟魏瞎子一样,不,应该说比魏瞎子更了解菊花,她不答应的事情,别人谁也没法子替她做了决定。 问问……就问问。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杨不归爬上了刘菊花家的矮墙,咕咕咕咕的学布谷鸟叫。 那一扇小窗子打开了,刘菊花探出了头,看见了杨不归,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杨不归胸口有点发酸:“我不能来么?” “当然不能来了!”刘菊花忙说道:“这你都不知道?” “你说的是婚事?”杨不归扯了扯嘴角:“你真的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刘菊花居然羞涩的笑了:“我等了老长时间了,也算得偿夙愿,你……” 好一个得偿夙愿。 正这个时候,屋里响起来了睡意惺忪的声音:“菊花,你跟谁说话呢?” “没谁,我,我说梦话了刚才……” 说着,刘菊花低了头,对杨不归急匆匆的说道:“你快走吧!这会儿不合适见面,你别来了,以后……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说着,脸一红,先把窗户给关上了。 关的干脆利落,一点犹豫都没有。 以后,以后,是她跟魏瞎子的以后么? 杨不归不知道自己那一天是怎么从矮墙上滑下来的,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里。 只是,再见了大哥,他开了口:“大哥,今年,咱们家还缺长生行者么?“ 他大哥倒是愣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当长生行者。” 大哥不聋,四妹妹都知道的事情,他没可能不知道。 他叹口气,说道:“要当长生行者……” “我知道,我都知道。”杨不归吸了一口气,说道:“找不到长生,一辈子不能回潭深镇,这是对列祖列宗的交代。” 大哥心头也颤了一下,艰难的张了口:“你才十七,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我劝你考虑考虑,当长生行者,居无定所,风餐露宿,这一辈子连个家也……” “我要什么家?”杨不归扯开了嘴角笑了:“长生行者,总得有人去做,我愿意去做。” “你要是反悔了……” “当长生行者,一辈子不能反悔,长生香囊里面装着的,是对祖宗的承诺。” 杨不归是杨家人,哪一条规矩他不懂? 大哥就明白了,他心意已决。 也是……刘菊花的事情,让潭深镇对老二来说,成了伤心地。 谁愿意留在伤心地呢? 在刘菊花跟魏瞎子大喜的日子里,锣鼓喧天,不大的潭深镇满是喜气,杨不归穿上了四妹妹做的鞋,戴上了大伯给的长生香囊,一身崭新的青布衣衫,背了小小的行囊。 他站在了街角,看那一场让人羡慕的盛典。 跟梦里一模一样,只可惜,他没能跟梦里似的,看到菊花那张掀开了红盖头的明媚笑脸。 梦毕竟是梦。 他转了身,走在了跟迎亲队伍正好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踏在了自己的影子上。 前面的路还长。 而一番喧闹之后,刘菊花和魏瞎子终于到了入洞房的时候。 刘菊花在盖头下面,心如鹿撞。 终于,在莹莹烛火下面,她的盖头被掀开了,见到了自己新郎的面孔。 她的晶莹瞳孔骤然一缩:“怎么是你?” “啊?”魏瞎子倒是也怔了:“怎么不能是我?” “魏瞎子,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闹洞房也不是这么闹的!”刘菊花一把甩开了那个盖头,将魏瞎子逼迫到了桌子边缘:“杨不归呢?” “杨不归?”魏瞎子这才明白了过来刘菊花为什么答应这门婚事了,满口是个苦笑:“你们家里人,跟你说,你这个婚事,是跟杨不归的?难怪……难怪你答应了……” 聪明如刘菊花,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发生什么事。 偷梁换柱么? 玩儿的是红楼梦里面给宝玉的把戏? 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哄骗到了洞房里面,就能按着他们的意思,打落牙齿肚里咽? 她不是戏台上的宝玉,她是刘菊花! 纤纤玉指一把掀了桌子,水晶油灯玻璃盏,琳琳琅琅的打了一个粉碎。 难怪……难怪自从有了婚姻,家里人一步也不许她下楼,只让她没日没夜的作嫁妆,根本没法子跟别人接触,难怪杨不归那天爬上了矮墙! 是啊,他不会让婚事有闪失,怎么可能诚心去犯婚前见面的忌讳? 是她自己太傻。 “菊花,菊花你冷静点……” 谁也听得出来,刘菊花把洞房花烛夜闹了一个天翻地覆,谁都知道她那个烈性。 但是谁也没想到,刘菊花一把将自己身上的红嫁衣拉扯了下来,推开门就走。 “菊花,菊花你这是干什么……”她爸妈早知道这一夜肯定不好对付,也事先“埋伏”在了洞房外面以备不时之需,果然,女儿真闹腾起来了:“事已至此,你跟思成的婚事已经成了,你再折腾,除了丢面子,还能得到什么呢?” 他爹也劝着:“菊花,你不给自己的名声想,也给咱们刘家的名声想想,爹妈这也是为了你好,思成哪儿点不比杨不归强?你这是被他迷了心窍啊,等到以后,你就懂得爹妈的苦心……” “我刘菊花,从今天开始,跟刘家一点瓜葛也没有。”刘菊花将她爸妈的手全挡开了,单薄的身影像是利箭一样冲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菊花,菊花你上哪儿,你让你爹妈从此以后怎么做人呀……” 她毅然决然,根本没有理会身后的声音。 杨不归……杨不归,你不能真的人如其名,永远不回来! 她记得很清楚,她曾经问过杨不归:“你的名字真正不吉利,是怎么取的?” “哦,”他淡淡然的答道:“我妈快生我的时候,我爹出去跑买卖,就再也没回来过,我妈生下了我,盼着我爹回来取名字,但是我爹总没来,后来我娘也没了,就留下了这么个名字。” 让人……恻然。 那个时候,刘菊花就决定了,自己陪着他。 话不能食言。 可惜,本来是一对人。 一辈子,却有许多的擦肩而过。 但是终究老天爷没忘了那一对青梅竹马,无恶不作的长生也算是最后做了一件好事。 将他们两个本来断开了的红线,重新的系在了一起。 岁月无情,想改变什么,就改变什么,谁也敌不过。 “有的时候想想,这一辈子, 还真是个韶华枉付,”二姥姥现如今是二姥姥了,再也没有了当年那个几乎辣眼睛的美貌,只在眼睛里,留了只有刘菊花才有的锋芒:“不归,你还真就不归。” 二姥爷现如今也是二姥爷了,当然也失去了那个风华正茂,宛如失去了光泽的贵金属,只剩下了沧桑,他粗糙的手指头眷恋的摩挲着那外孙女婿孝敬的避水珠:“好饭不怕晚,到头来你吃上了没有?所以嘛,不过是个晚归。” “这话倒也是,回来了,就好。”二姥姥觉得十分知足,人就是这样,人贵知足,千金难买老来乐。 “没错,回来了就好。”二姥爷嘴里这么说着,眼睛还是只看向了那避水珠。 二姥姥打算假装没看到,她满足的闭上了眼睛,开始做一个午后的美梦。 二姥姥早在宅子里面种了好几棵的桃花树,还预备着在桃树旁边,安几个摇椅。 她还想着看开春的时候,那桃花瓣粉红艳艳的落满二姥爷肩头的那个景象。 那景象真美。 美的让人一辈子也忘不了。 有生之年不知道能见几次?她也不在乎,能见到就行。 不是么? 第392章:行动目标 魏长生特别篇 “准备好了没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响在了墙角。 “准备好了!”几个年轻的声音应了声。 这是一群同门师兄弟,今天的目的,是要“拱火”。 养鬼师有一个风俗。 跟曲艺,书画一样,从事行业的人只有出类拔萃,自己的名声才会大,名人总比不出名的人身价高。 为了在养鬼师之中成为一个名人,那最好的法子,就是能打败名人。 这算得上是个没本儿的买卖。 你打不过高手,也没人怪你,毕竟你就是个无名小卒,你要是能把已经出名的高手给打败了,那你就能成为一个超越那个高手的后起之秀,声名鹊起。 跟高手挑战的这个事情,就叫做“拱火。” 就好比说2015年,在养鬼师这一行当之中最名声大噪的,就是打败了魏长生,救出了众多养鬼师的陆荞了。 多少自认怀才不遇的养鬼师羡慕她,可是至今没人能打败她。 因为死在她那个阴阳御鬼之术之下的养鬼师,快赶上香飘飘奶茶,能环绕地球一周了。 当然,这是个夸张的修辞,但是现在,没人敢惹她,要想着一战成名,不如退而求其次,跟她一样,找魏浅承拱火。 不过魏浅承更是个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确实算得上个难啃的骨头。 也没关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养鬼师的基本素质。 王木木是这个“拱火魏浅承”行动的参与人之一,她正缩在了墙角后面,仔仔细细的盯着行动目标的背影。 而那个拱火的目标魏浅承现在正在参加一场婚礼。 说是参加……他没让程恪和陆荞看见自己。 那两个人在婚礼上笑的都挺高兴。 魏浅承托着腮在婚礼大堂的罗马柱后面看,妖艳的丹凤眼像是结了冰,露不出什么表情。 到底,到底,不管有多不舍,女人们全爱程恪。 菖蒲也好陆荞也罢,这是为什么? 要说自己,哪儿点不比程恪强?可是这两个女人的眼睛都挺好看的,也不瞎啊! 魏浅承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漫长的人生。 “亲一个!亲一个!”宾客们也是恶趣味,胡乱喊叫着,接个吻那么好看? 魏浅承不想看。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起来,自己也吻过陆荞。 是啊,想要抱在怀里宠着她,希望她能陪着自己。 也罢,既然轮不到自己宠,有人宠就行。 魏浅承活得长,所以什么都看得开。 他们接吻……就不看了吧。 在婚礼的最高潮,他逆着人流,一步一步往外走。 颀长的背影挺落寞。 心里像是塞了什么,他努力了一把,但还是没排挤出去。 真不舒服,简直想喝口水,把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给冲下去。 一出门口,他伸了懒腰,两只修长的胳膊挺随意的往天空上面戳,就在他打算放松放松的时候,听见了后面沉沉的一声:“上。” 嗯? 几道黑影子下雨似的冲着他扑了过来,有个凌厉的声音喝道:“魏长生,我们是来拱火的!” 拱火?拱火拱到了自己的头上,真是后生可畏啊! 往前算几年,谁听见了魏浅承的名声,不是闻风丧胆? 年头变了,一个个,全胆大包天。 魏浅承头也没回,只是轻轻的抬了抬手,只听几声惨叫,一股子血腥气就从身后弥漫了过来,把婚礼上的花香都冲淡了。 他吐了口气,悠然的开了口:“我喜欢的女人今天结婚,为了给她求个吉利,我不杀生,滚。” 身后是刺溜刺溜的声音,像是跑走几条蜥蜴壁虎。 “木木,走啊!”连自己是怎么受伤都不知道,已经皮开肉绽的一个师哥狼狈的过来拉她:“咱们再练一辈子也打不过他, 你还愣着干什么?” 王木木却盯紧了魏浅承:“你们先走。” “你……”师哥没想到,这个小师妹居然胆子这么大,倒是由衷的有点佩服:“好,那师哥先走一步,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说着,拖着皮开肉绽的身体绝尘的逃窜而去。 王木木不是胆子特别大的人,她之所以不走,完全是因为那个凌厉的招式,让她看的腿也软了,现如今,寸步不能移动。 刚才她出手赶不上几个师哥那么快,还没来得及发招,几个师哥就已经被打下去了,所以魏浅承好像不知道自己也是参与行动的一员, 自己还是毫发无伤的。 对魏长生拱火,不能硬来,师哥说得对,魏长生的本事,自己练一辈子也打不过。 正在这个时候,一直盯着的那个颀长背影回了头。 王木木一下子看愣了。 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身材颀长不说,举手投足潇洒不说,甚至那张好看的简直虚假的脸也可以不说,单单是那一双丹凤眼…… 漆黑,妖艳,凌厉,锋芒毕露。 但同时又含着点高处不胜寒的落寞。 这么多复杂的神色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的眼睛里,让这个本来就好看的人,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魅力。 他真的是个真人么? 魏浅承没说什么,两手背在了身后,跟个退休老人一样慢悠悠的迈开了步子,就算是这么个造型,他也还是潇洒的说不出来。 可是走着走着,一个小姑娘挡在了他面前。 哦?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魏浅承眯了丹凤眼看这个小姑娘。 个子不高,人也细瘦,可是一双大眼睛透亮透亮的,整个人带着一种干干净净的灵气,模样还真有点讨人喜欢,此时她正盯着自己,鼓起勇气说道:“我……我想给你算个命。” 她是紧张,可是不像是害怕。 “给我算命?” 魏浅承扬起了英挺的眉头,倒是觉得有意思:“看你这个样子,你也是个养鬼师吧? ” “祖上三代都是养鬼师,我姓王。”王木木挺直了腰板子。 那个养鬼师的家族,都是对自己的姓氏引以为傲的。 可是对魏浅承来说,王家么……没听说过,想必是个杂鱼家族吧。 他本来想着掉头离开,可是那个小姑娘居然又横亘在了他面前,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我……我不管你要钱,你让我算一下就行。” 要是在平时,魏浅承大概太闲麻烦,一巴掌就把这个小姑娘拍死了,可是今天不一样,陆荞结婚,他决定不杀人。 可是偏偏时运走低,遇上了个缠人的角色。 嫌麻烦的话,一种是杀人,一种是敷衍过去,他想了想,说道:“怎么算?” “手相!”那个小姑娘一双大眼睛立刻就亮了,满眼是个憧憬期待。 自己啊……好像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憧憬期待过。 魏浅承红唇一勾,就把修长的手掌伸过去了:“你看吧。” 王木木立刻将魏浅承的手给捧起来了,脸色却变了。 魏浅承修长而挺拔的手上,像是一张白纸,一条纹路也没有。 这种人……不应该是存在这个世上的人。 魏浅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满意她那个大吃一惊的模样,就把手抽回来了:“怎么,看出什么来了?” 王木木勉强的抬起头来,忽然说道:“那什么,你命里缺……缺……” 魏浅承抬起头,含着笑。 那笑容好看,却像是有毒似的,王木木看的上了瘾。 “缺什么?” “缺个对象!” 魏浅承的笑容凝固了一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想一巴掌拍死她。 可是不行,今天决定不杀人,就不能杀人。 他红唇一勾:“是么?什么叫对象?一对大象?说的也是,我是还缺两个看门的,既然如此,找两头大象看门吧,谢你吉言。” 说着,魏浅承迈开了腿就要走。 “等一下!”王木木哪里能让魏浅承就这么走了,立刻说道:“我还有话说!” 第393章:绝不杀生 魏浅承特别篇(二) “说。” “那什么,”王木木咳嗽了一声,心一横,厚着脸皮就说道:“要不,我来当你对象?看着你这个手相,金木水火土五行不足,但我呢!” 王木木展示出了自己手掌上乱的跟鸟巢似的掌纹来:“你命里缺我这种足赤足赤的呀!” 她像是一块靠近了磁石的铁,不由自主就想着往魏浅承身边靠。 为什么?她说不好。 对了,拱火,既然打不过,那就用别的法子拱火也好。 她劝自己说道,为了前途,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自己这是忍辱负重找机会打败他。 等到真成了陆荞那种养鬼师,谁还敢看不起他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家。 对,没错,自己可不是相中了这个人,不过是喜欢那个身份。 那个能让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 跟那个陆荞一样。 魏浅承听了她这一句毛遂自荐,倒忍不住是个笑,她说什么“我来当你对象”? 她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是因为刚才听说了,自己那句“喜欢的女人今天结婚”?想着自己迎头赶上? 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一面之缘,就要急头白脸,别说……跟自己,还真有点像。 他想起来了第一次看见躲在程恪背后的陆荞来。 算得上一见钟情么?他魏浅承想要的,从来不考虑也不遮掩,他喜欢那种不管不顾的感觉。 自己当时对初识的陆荞也是一句:“做我的女人”。 哦,原来是这种感觉,这是个什么感觉? 是荒谬! 难怪,她开始对自己印象就不好。 魏浅承有点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含蓄着点,也许今天跟陆荞结婚的就是自己了,哪儿还有程恪什么事儿? 本来程恪就哪儿也不如自己! 真可惜,这个经验来的太晚。 “你笑了!”王木木眼尖,早看见了魏浅承的那个含义不明的笑容,自然当他高兴:“你愿意么?” “我倒是想先问问你。”魏浅承那一双妖艳的丹凤眼一抬,望向了王木木:“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魏长生啊!”王木木倒是十分坦荡:“传说之中,天底下最厉害的养鬼师,手下有个碧落门,精通长生之术,能够让人永葆青春,曾经是长生的主人,那是行当里面的翘楚!而且杀人不眨眼,让人闻风丧胆啊!第一名,天下第一名的养鬼师,可惜……” 说到这,王木木小心翼翼的看了魏浅承一眼:“你一辈子,只被一个人打败了,那就是2015年度养鬼师陆荞。” “哦?年度?”一听这个名字,魏浅承露出了兴趣来:“你们还给她安排成了年度养鬼师了?” 听上去倒是好玩儿! “那是啊!”王木木别说看着魏浅承那张好看的脸了,就算光听着这个声音,就觉得醉人! 哎,魏浅承人好看,声音还这么好听,有天理没有? 她心里活络脑子兴奋,说书人似的就开始白话了起来:“本来上半年还是西川杜家那个小矮个儿杜七爷有望获得这个称号,可是谁知道打八月份开始,就被那个陆荞一点一点赶超了,再到了后来,她从你的重梨里面救出了养鬼师,还手持百年不见的宝物长生,甚至在金玉里以一敌百,那都是名噪一时的佳话!风头一时无人能两啊!” 魏浅承听的很有兴趣,不住的点头。 陆荞虽然不属于他,可是别人夸,他高兴。 “不过……”王木木说到了这里,又察言观色:“她真的那么厉害,连你也打得过?” “人会输给谁?”魏浅承淡然一笑:“只会输给不想争的那个人。” “不想争…… ”王木木装出来个刚明白过来的样子 :“哦,刚才你说了,你喜欢的女人结婚,刚才那个婚礼,不就是那个陆荞的么!难怪难怪,看来她是对你用了美人计了……” 跟自己猜测的一样!让魏浅承喜欢上了自己,准就赢了。 魏浅承没理会现如今王木木心里是走了个什么道道儿,他也没兴趣知道。 陆荞当时要是能对自己用用美人计也好,魏浅承这么想着,可是从记忆之中搜索着,却发现似乎并没有。 遗憾啊遗憾,她来投怀送抱的话,会是个什么感觉? 即使只是个美人计也没关系,他习惯了各种带着目的的好。 就算带着目的,好歹,也是个好啊。 有,就比没有强。 转了身郁然的往回走,寻思着,程恪还会死么?他死了,陆荞就变成寡妇了,自己倒是可以取而代之,没事,机会还是有的,已经等了这么久,多等一段儿,想必也没什么,反正,自己耗得住…… “哎哎哎,你别走啊!”王木木一愣,赶紧就跟上去了:“我也会用美人计,您考虑考虑看看呗?” 魏浅承挑起了眉头来:“你还记住了,我刚才那句今天不杀生?” 倒是很会钻空子。 “是啊,”王木木腆着脸往上凑:“反正今天您不杀生,我还不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来找找机会……” “我还说过。”魏浅承丹凤眼一凛:“让你离我远点,你没记住么?” 他心里有点发烦了。 王木木站在那,望着刚才和煦如春风的笑颜,这么一会儿冻成了天地一片苍茫的冷脸,心里是啧啧称奇,这人好看,随随便便是个什么表情都好看:“哎,你长得这么好看,光是照照镜子也足够能让自己心情好了,或者你有什么难事儿,可以跟我说一说呀,不瞒你说,除了看手相,我还能摆塔罗牌,看水晶球……” 魏浅承甩开了步子往前走,一面走一面告诫自己,为了陆荞,不能杀生,不能杀生…… 王木木则像是一个锲而不舍的跟踪狂,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继续推销起了自己来:“我跟您说啊,别看我这个样子,我……” 说着话,已经从酒店往外面绕,绕到了一个荒僻的小巷子里面,魏浅承倒是不好面子,可也觉得身后沾了个莫名其妙的狗皮膏药有些个心烦,既然不能杀,那就找个机会甩掉了也行。 反正,不杀人的忌讳,就一天。 魏浅承也没把这个狗皮膏药的话给听进去,只是悠哉悠哉的找能甩掉她的小路。 “通……” 忽然这个时候,之后不知道从哪里又出现几团可疑的黑影子。 魏浅承住了脚。 晦气。 难道今天自己有了不杀生的决定,就成了吸引闲杂人等的的源泉了? “魏浅承,拿命来……”随着一声暴喝,早有几团影子扑了下来。 魏浅承自然懒得问是谁,自己两眼一闭一睁,杀的人比吃的螃蟹还多,哪里就记得住死尸的籍贯姓名了? 为了什么事情来报仇的,更是见得多了。 应付仇家,其实也是漫长人生道路之中的一个消遣。 算了,把他们的膝盖骨拿下来好了。 爱是个什么派是个什么派,没兴趣。 “魏浅承,我家几个叔伯全死在了你的手里,今天就让你偿命!” 几道夹裹着金丝的红线活蛇一样的冲着魏浅承撺了过去,这个玩意儿魏浅承也不认识,可见之前杀的,也不过是无名小辈。 一场架,不见得能好玩儿。 没法子,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可是魏浅承才要抬手,王木木却像是炮弹一样的直冲了过去,挡在了魏浅承的面前,厉声说道:“你们谁敢动他,先问问我!” 那几个偷袭报仇的养鬼师也真的就愣住了,哪里来了这么一个不速之客,居然想着“保护”魔头魏长生? 是了,人不可貌相,这小丫头子八成是魏长生的保镖。 而魏浅承自己也真是没想到,有一天,居然有人挡在了自己前面,要保护自己。 以前的人,不都是要自己的命么? 保护……也都是自己站在了别人的前面。 这种感觉,跟先前那个“我当你对象”吧,是一样的新鲜。 几个养鬼师对了眼色,兵分两路,分别对付魏浅承和王木木。 魏浅承也冷眼望着,打算看看这个王木木,本事到底是不是跟胆子一样大。 夹杂着金线的红绳一波一波的袭了过来,匆匆的往王木木身上打,她是勉强着避开了几条子,但动作拙劣,简直引人发笑。 但就算这样,她硬还是伸着胳膊腿,大蜘蛛似的挡在了魏浅承前面,生怕魏浅承有了什么闪失。 魏长生现如今是自己先盯上的,折在了谁手里也不成! 魏浅承也不动手,也还真就静静的站在她细弱的身后,“仰赖”着她来保护。 唔……被人“保护”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么…… “魏长生的保镖,也不过如此……” “你们说谁是保镖呢!”王木木抬了头,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我就让你们看看,我们王家的独门绝技!” 是谁都知道这个小丫头是要酝酿出什么大招了,几个养鬼师自然也严阵以待提防着, 谁知道王木木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大叫了一声:“看符纸灰!” 一众人愣了:“符纸灰?” “符纸灰确实厉害,但那不是太清宫的东西么,这么成了你独门绝技了……” “管那么清楚干什么!”王木木怒道:“从我手里出来,那就是我们王家的东西!” 说着,但见她白皙的手指头一扬,那包东西真的蓬然扑了出来。 是大团大团的粉雾。 符纸灰的厉害,是养鬼师全知道,能够包裹阴气,在那撒出来的一瞬间,让养鬼师暂时跟正常人一样,根本调用不了养鬼术! “避!”几个养鬼师就算不甘心,但也不乐意去硬碰硬,自然飞快的退开了。 趁着他们一退,王木木拉着魏浅承的手,没命就跑了起来。 可是那个粉雾包裹了没来得及逃开的养鬼师,就立刻漏了馅儿。 魏浅承也闻出来了,这个东西,甜滋滋,香喷喷的。 “这不是符纸灰……” “被骗了!” 那些个前来报仇的养鬼师发觉了自己上当受骗之后,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但是现如今也已经没有了法子,他们的嘶吼已经被远远的甩在了魏浅承和王木木的身后去了。 等到了王木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她才松开了魏浅承的手,大口大口的蹲在地上喘起了粗气来:“哎呀妈呀,可跑死我了,我这二十来年,双腿还就数今天发挥的最好……” 喘着喘着气,王木木忽然反应过来了,刚才,她牵上了魏浅承的手哇! 哎呀,这进展还挺快,转眼功夫,他手都被自己给牵上了,真是一大进步! 这么想着,只觉得手上沾带了一种非常轻的清爽气息,说不出什么味道,但直觉告诉自己,那是魏长生的味道。 她决定暂时先不洗手了。 魏浅承倒是呼吸如常,并没有跟王木木那么狼狈,而他那双丹凤眼比什么都毒,自然早也看出来了王木木所谓的“符纸灰”是个什么货色,红唇一勾,凉凉的说道 :“符纸灰?” “哈哈哈哈……”王木木有些个尴尬,干巴巴的说道:“符纸灰那玩意儿,贵得要死就不说了,还特别难买,金玉里的黑市上现在都断了货了,哪儿都没有。 听说最近一个稳定的货源被人给端了,我们这出门在外行走江湖的,没点什么东西傍身也不行,所以……所以弄点山寨的,装点装点门面,不过你刚才也看见了,那玩意儿立功了啊!要不是我……“ 王木木一边说着,一边且得意了起来,拍了拍自己单薄的小胸口,带着点邀功请赏的意思说道:“能这么快跑出来么!” “那你倒是说说,那个所谓的山寨符纸灰,是什么?”魏浅承红唇含了笑,看上去更是好看的蛊惑人心。 王木木下意识的就看傻眼了,等到魏浅承等得不耐烦,丹凤眼再次露出了凶光,王木木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擦擦嘴怕口水流下来,涎着脸就说道:“那个么……是西湖藕粉,嘿嘿嘿……能装点门面,也能吃,那是物尽其用啊!” 西湖藕粉……有趣!实在是有趣。 一看魏浅承又是个笑模样,王木木高兴的了不得,连忙还要从怀里掏:“你喜欢,就给你一点……” “你觉得,我会需要这种东西么?” “怎么不需要?”王木木忙说道:“你今天不是不杀生么?正好拿这个挡一下。” “我是不打算杀生。”魏浅承的那个妖艳的笑容简直是摄人心魄:“可是我能让他们比死还要难受一些。” “作孽啊……”王木木连连摇头:“你说是要积德,还不是算作孽。” “跟你没关系。”想起来了陆荞只肯给程恪看的笑脸,魏浅承心里更是不舒服了,拧了眉头,说道:“反正我喜欢的人,也不是你。” 王木木不吭声了。 魏浅承转了身就走,但是王木木却在他背后说道:“以后会是的。” 这话说的清亮,又斩钉截铁。 真有意思,这个小丫头片子的胆子里面,难道是充了氢气?也不怕炸了。 “以后……”魏浅承冷笑了一声,以后,反正以后,程恪肯定比自己死的早。 等着,最不怕的,就是等。 “等会儿!”王木木却开了口。 “你有完没完?”魏浅承转了身,声音凉下来:“膝盖骨还想要么?” “膝盖骨肯定是想要,我才叫您的!”王木木咧开嘴嘿嘿一笑,一手往自己的牛仔裤上面指了指,说道:“您瞧着,我还能要么?” 那褪色的牛仔裤膝盖的部位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正往外面渗血,冬天内里穿的厚,这会儿还露出来。 颜色么……发绿。 人血怎么可能是绿的,眼前这王木木怪是怪了点,却也不是什么妖精。 中毒了。 不管……一会儿就完。 王木木抬着脸,映着冬天的阳光,冲着魏浅承就先乐。 “自己中了毒,赖我?”魏浅承红唇一勾,又把身子转过去了要走:“活该。” “您说了不杀生,那见死不救,也算杀生的一种。”王木木的声音特别肯定的说道:“这事儿,您得积德。” “得”字的音咬的重, 让人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魏浅承这辈子没负过责,现如今也不想负责。 事儿跟自己没关系。 甩开了步子要走,可是王木木的声音跟个催魂咒似的,没完没了:“哎呀,我今儿看着那个陆荞,这么冷的天穿婚纱,没准儿会着凉吧?着凉了拖着,那就可能肺炎……哎,无妄之灾啊!别的我不说,她要是受罪,是不是因为您是为着她婚事来的,却做了孽?见死不救,那比杀人可还恶劣点,您天不怕地不怕,反正报应不到您身上,可她是个凡人,还有自己是三生三世……” 这一个字一个字全不是魏浅承想听的,却全跟夏天的绿豆苍蝇一般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面,嗡嗡嗡嗡那是烦不胜烦, 等自己反应过来,那个绿豆苍蝇已经被自己当个麻袋一样的扛起来,往碧落门去了。 冤孽啊……魏浅承心里想起来了一句昆曲唱腔,有心哼哼出来,可偏生忘了下一句怎么接,也不记得是出自哪一出戏的。 这让人气闷。 等过了这一天吧,杀生报应不到了陆荞身上的时候,杀就了这个小丫头。 但那也得先让她活过了今天。 哎…… 魏浅承很久没有这种想叹气的感觉了。 虽然王木木在身上大气都不出,跟个猫似的。 王木木现如今那自然是不敢出大气了。 要说进展快,那确实是真的快,一会儿功夫,先是牵了手,紧接着又抱上了,啧,照着这个速度,闪婚也不是问题。 王木木心里有点美,但赶紧把这个美给压下去了。 她是来干什么的?她是来拱火的,拱火拱不过怎么办?那就另辟蹊径,用美人计。 可是……别让这个真正意义上的美人,搞的自己中了计吧? 这跟学自行车的时候一样,得“踏实”住了那个车把。 要说洋气点,那是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王木木决定不能忘了这个初心。 别说,光能在魏浅承背上待会儿,她就觉得值得。 他要带着自己去哪儿?去哪儿也好,这条路,越长越好。 弄的她想唱歌,可是她得忍着,伤员怎么能唱歌儿? 值,真的值,反正自己往自己腿上撒药,一眨眼儿的事儿。 她就知道,魏浅承,不会见死不救,怎么样?自己没看错人。 他不坏。 在王木木的满脑子胡思乱想里面,这条路还是走完了,回过神来,魏浅承将她带进了一扇门里,那门里全是年轻人。 个顶个儿的青春少艾。 碧落门。 将王木木扔在了一个客房里面,出去吩咐了一声:“今天别让她死了,明天无所谓。” 很快来了人帮忙护理她的膝盖,魏浅承转身不见了。 王木木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魏浅承的身影消失了,转脸就对给自己护理伤口的那个人一个笑脸:“我跟你打听点事儿……” “您只管说。”那个人倒是也挺和气,完全没有传说中碧落门人的阴狠诡谲,看着也跟平常人一样。 王木木放了心,嘿嘿一笑:“你们门主卧房在哪儿啊?” 那人一点不忌讳,张嘴就说了。 王木木道谢不迭,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你说出来,不怕门主罚你?” 这话套的也太容易了,不对劲儿啊。 那人抬了头:“您是门主带回来的第三个女人,我们自然是得敬着,这万一……” 笑得挺暧昧,让王木木嘴角也忍不住就想着勾。 只有两个前任啊?可他不是活了老多年么! 这真是…… 等那人走了,这膝盖是弄好了,王木木站起来试了试,觉着这腿脚也能活动了,顺着刚才那人的话,直接奔着魏长生的卧房就去了。 谁都看见这个女人是门主从外面扛回来的,谁也没多问一句。 嘿嘿嘿,这不是个夫人的待遇么?美! 要是以后天天都能走在了去魏长生的卧室那路上…… 打住吧! 反正也没人拦着,到了魏浅承的卧室,她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魏浅承正在换背过她,染上了几点绿色的衣服。 这个身条儿……就赤裸裸的露在了王木木的眼前。 魏浅承转了头望着她,声音像是上了冻:“谁让你进来的?” 第394章:苦肉之计 魏浅承特别篇(三) 那个身材…… 白皙是白皙,却是个健康的白皙,“也不是谁让我来的……”王木木吞了一下口水,眼睛倒是跟粘上一样没挪开,低低的说道:“我就是想着管你道个谢。” 魏浅承咬了咬牙,只觉得陆荞大喜的日子,怎么自己偏偏就这么晦气? 王木木也看出来了他那妖艳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不悦,低头想了想,赶紧说道:“这……瞧见你了,要不然,让我赔给你吧……” “赔?”魏浅承身为一个男人,倒是也不怎么介意上身被她看见了,只觉得她实在是让人发烦,拧了眉头,倒是带了线希望:“怎么赔?” 带着自责远离自己的视线,那可就太好了! 但是王木木一抬头,毅然决然的就说的:“我看见了你,你也看我一眼吧!” 说着还真就要把衣服给拉下来。 还没等着她动手,面前的门自己又重新给关上了。 “乓……”一点情面也不留。 而且,只听“喀拉”一声,门后面还上了一把锁。 至于么…… 王木木心里很不高兴。 转身回到了那个客房里面,心里想着,怎么,难道自己真的那么招人烦? 以前能被他给喜欢过的陆荞,是怎么做到让这种男人心悦臣服的? 她挺想找陆荞去取取经。 估计难。 托了腮望着自己的膝盖。 膝盖是真的在挡着魏浅承的时候被打破了的,可是她真没觉得出来疼,当时一心一意的,那就是不想让别人去“欺负”魏浅承。 其实要说魏浅承,说不知道他才是一代恶霸, 可自己也许就是“双重标准”,爱谁谁,现在魏浅承是自己先盯上的。 抱着那个信念,她甚至能拖着魏浅承,在烟雾散开了之后,连续跑了很长时间才发现膝盖的伤。 那点药沬,也就是增加点氛围,不这样用个苦肉计,哪能让自己这么顺利的被带回来。 要是魏浅承烦了,把自己甩开,还上哪儿找他去?就算找到了,不杀生的那个忌讳过去,再想着靠近,也许就得冒着做鬼的危险了。 杀生的忌讳…… 王木木望着下午的阳光,心里想着,时间不多了。 “咔……”正在这个时候,她听见客房外面也一下子上了锁,有个声音说道:“为什么上锁,那不是门主带来的姑娘屋子么?” “你不知道,”上锁的人回答道:“门主说一步也不许她动,也不许咱们再跟她说一句话。” “是么……怕这个姑娘,跟前两个一样跑了?” “嘘,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门主知道了,膝盖骨给你拿下来。” “但愿这个,留得住吧。” 两个却是互相心知肚明的笑。 王木木自然知道是个什么意思,转了身一看,几道影子从门口的空隙一闪而过,走了。 做事真绝,嫌自己烦,就把自己给关在了这里。 突然她觉得有点泄气。 拱火……拱火…… 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大不了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王木木左思右想,打起了窗户的主意。 碧落门的人一般遇上对手直接就杀了,没什么关囚犯的经验。 自己运气好,似乎哪里都是机会。 只要起身过去开门,忽然听见了外面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你说事情……真的能成么……毕竟对方是魏长生。” “那又怎么样,来也来了,要么就是送了命,要么是成了功,不赌,这么知道?” “来了这儿,还想着活着回去?大不了,一拍两瞪眼,我豁出去了,不知道你。” “我……”开始那个带了点迟疑的声音也像是下定了决心,毅然说道:“我也决定了。” 这几个声音…… 王木木动了动心思,怎么着,魏长生的日常,就是黑天白天的被人找上门来暗杀报仇? 那他活的可够累的啊…… 无所谓了,反正魏长生的缺什么也不缺仇人,大把的人跟想要他输在自己手里。 自己不也是一样? 他是真的死不了么……没人知道,因为没人能试到了那一步。 王木木寻思了寻思,抬起手就去“梆梆梆”的敲那窗户。 那几个人是以为这里没人,才敢这这里叨咕的, 冷不丁一听见了这个动静,几乎要把魂也给吓飞了,趁着他们这么一慌,王木木开口就说道:“一路人,我也是为了魏浅承的事情来的,可惜失了手,被关在了这里了,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既然是一路人,拉我一把添个力量也好。” 外面的人自然是犹疑不定的:“大哥,靠谱不?” “这谁知道,多留点心眼儿,谁知道在这里,遇上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几个人抓紧时间赶紧低低的商量了商量,决定赶紧走,别惹上别的麻烦。 王木木听得出来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立刻说道:“当然了,现在既然我是被关起来的,那自然是有人在看守着我了,所以嘛,只要我这么一开口,你们的计划,当场就能流产,跟我一样被关,自己估摸着估摸,这么做划算,咳咳咳,我喊了哈……” “别别别……”窗户外面的人一听这个,立刻也给慌了起来,商量了一下,事情既然对他们来说是个两头堵,还真不如将这个魏长生的囚犯也得带上,总被被发现了强。 再说,能当魏长生囚犯的,想想也知道不能是个什么善茬。 商量定了,窗户外面的几个人就答应了下来。 “那快帮着我,把窗户给打开,咱们里应外合!”王木木赶紧说道:“我熟悉地形,我带着你们走!遇上了我,你们这个运气简直是好大发了!” 外面的人半信半疑,但是现如今没法子,只好自认晦气的将窗户给打开了。 王木木身材本来就很娇小,一下子就从窗户边上给泥鳅似的溜出来了:“多谢几位大哥了……” 被那几个人一接,王木木顺顺当当的落了地,赶紧抬头问道:“跟魏长生那个大魔头有仇的千千万,你们是哪一家啊?” 一抬头不要紧,冤家路窄,还真是今天上午遇上的那一拨人! 王木木心里登时就凉了半截子,这不是冤家路窄是什么! 那几个养鬼师今天被她撒下来的“符纸灰”坑了个够呛,千载难逢的机会都错过去了,一抬眼看见是她,禁不住立时全瞪圆了眼睛:“保镖,这他妈的不是白天骗咱们的那个保镖么!” “弄起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王木木一看这如狼似虎几个人,又开始觉得膝盖有点隐隐作痛。 哎……她叹了口气,说道:“今天骗了你们,确实是我不对,可是你们想想,我真的要是这个魏浅承的保镖,还会被关在这里?你们就不疑惑,为什么我那么忠肝义胆,现如今还是成了阶下囚了?” “是有点奇怪……”一个养鬼师看向了他们的首领:“大哥你看呢?” “你说!”那个首领喝道:“反正你现在落入了我们的手里了,说的牛头不对马嘴,现在就弄死你报仇!” “哎……”王木木先是凄然的摇了摇头,再接着说道:“全是为了你们呀!我隐姓埋名在魏长生身边伺机行刺,全因为你们露了馅!” “放屁!”那个首领按耐不住了:“管我们卵事?” “你们忘记了符纸灰?”王木木抬起头来,又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正因为,我看你们也是盯上了魏长生的义士,这才不忍心真的动用符纸灰,而是用了假货,试图蒙蔽魏长生,其实我就是想要放你们一马呀!” 这话一出,一帮养鬼师愣了。 “可惜,我放出了虚假的符纸灰,你们是得救了,可是我却因此暴露了形迹,”王木木狠狠的捏了自己一把,酝酿出了不少的眼泪出来,梗着嗓子说道:“他老奸巨猾,看出来我诚心对你们放水,认定了我跟你们是一伙的,就是想着对他不利,这才把我关起来,大刑伺候……” 说着,她指向了自己的膝盖:“我都伤成了这个鬼样子了,还能骗人么?你们可倒是好啊……得救了不说,一开口还要弄死我!这个年头好人难做, 我也不打算做了,要杀就杀吧,反正我也不长眼,救了你们……” “大哥,你看……”这一席话被王木木说的感人肺腑,加上“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人不信。 首领本来锋锐如刀的眼神,一下子也就给柔软下来了,这才讷讷的说道:“看来,还是我们误会你了……” “岂止是误会,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王木木接着渲染气氛:“简直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啊!” “那……我们跟你道歉,也道谢!”那个养鬼师的首领真的跟那几个养鬼师相信了王木木的话,立时说道:“也是,苦了你了……” “打败魏长生,那是大义,大义当前,哪有什么苦不苦的!”王木木昂起头来,慷慨激昂的说道:“既然误会解开了,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找魏长生报仇去!” 第395章:杀生破戒 魏浅承特别篇(三) 几个养鬼师一听,自然也没疑心别的,跟在了王木木的身后就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低低的问道:“你这样……没事吧?” “除掉魏长生,那是每一个带着血性的养鬼师都该有的坚持,我付出什么也不怕!”王木木一边说着,一边却动着心思问道:“碧落门守卫森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森严倒是森严,但我们也有自己的本事。”那几个养鬼师一听这个,禁不住就开始得意了起来:“也不算什么,碧落门这边的人刚愎自用,因为不信会有人敢于潜入,所以对货物倒是并不检查,我们在金玉里找了关系,混进了给碧落门供应的东西里面,自然就顺顺当当的进来了。” 听他们这么一说,王木木也看出来了,这几个养鬼师身上,是沾了点子纸屑菜叶,看上去简直狼狈的了不得,像是刚拾荒回来似的。 配上了那个刚愎自用的表情,简直是一种反差萌。 潜入进来,要杀魏长生,哪儿就这么容易了,但是不得不得夸他们一句勇气可嘉。 现如今,应该把他们先引到了有人的地方才行。 说不定,还能在魏长生面前立一功,那样的话,他怎么不得感谢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 而且,说起来,莫名其妙有种心疼,魏长生那漫长的生命,就全是在杀人和被寻仇? 为什么要活成了这样,活的,好累。 而且,他喜欢的人,不是也才嫁给了别人么? 所以今天他心情不好也是完全可以体谅的。 “我说,这位王小姐,咱们现在去哪儿?”一个养鬼师正问道:“魏长生的卧房么?” “这个么……”王木木搪塞了一句:“魏长生行踪不定,咱们自然要去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了,你们跟着我,没错的……” 一面转动着脑子,王木木一边没话找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就开始打听着:“你们跟魏长生这么仇深似海,不知道梁子是怎么结下来的?” 说起了这个沉重的话题,那几个养鬼师全露出了苦大仇深的模样,领头的养鬼师叹了口气,说道:“早先,是从‘拱火’开始的,谁都想要打败了魏长生,在圈子里面扬名立万,结果就被魏长生给生生的……明明败了就败了,却把命给断送进去了,这不合规矩,你说我们该不该报仇!” 普通的养鬼师,被人拱火,多多少少总要手下留情,不能把人弄死,因为跟自己拱火,也是出于一种对高手的尊敬,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可是规矩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适合魏长生。 王木木心里叹口气,她心下里雪亮,这养鬼师要跟别人拱火也就算了,要跟魏长生拱火,那就得做好了送命的准备,拱火失败来报仇,也就是找个理由。 这些个养鬼师说是师门报仇,真正的原因,也不过跟自己和师兄们一样,是为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声。 真是高处不胜寒,就算是魏长生出于这个巅峰之上,也有巅峰才会遇上的麻烦。 不过说起了拱火……死在了拱火上面,还有人名义上来帮着报仇,可是自己呢,自己就算是死在了这里,大概也不过是被人遗忘了而已。 世上没人会在乎自己的死活了,因为本来就名不见经传的王家,现在更是只剩下了她王木木一个人了。 哎…… 就算一个人,也要撑起来这一个王家,从小颠沛流离,四处拜师学艺,是不容易,可是她挺过来了,真的要是能打败了魏长生,那王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有所安慰。 想起来每次提起了自己家的姓氏,得到的回应不外乎是些个白眼和嘲笑,王木木觉得,这一次拱火,就算是送了命也值得。 反正王家只剩下这么一个人了,是声名鹊起,还是就此湮没,全在她自己。 她没得选。 可是她忽然觉得, 其实被人不停挑战,不停报酬的魏长生,其实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就因为,他曾经是长生的主人,现在一直是最强大的养鬼师么? 这也不公平,具体来说,自己这种人就算对他来说这都是小打小闹,可麻烦也不该全由他来受着。 “王小姐,话说你又是怎么跟这个魏长生结了仇的?”有养鬼师看见了她脸色好像不大好,伸了脖子鹅一样的就问道:“都能潜伏在他身边卧薪尝胆了,看样子,那也是仇深似海吧?” 王木木暗自想着,不敢当,实实在在倒是没有你们的冤仇深。 但这话说出来没意义,她还是展颜一笑,说道:“这个么……是因为我们师门之中,有个师叔死在了魏长生的手里,要是说起来了那个魏长生,那是无恶不作,罄竹难书啊!他的恶事,说不完!” 其实仔细一想,要说魏长生做的恶事具体是什么,谁也说不上来。 大概是因为魏长生出手太快,死在了他手上的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人能说出来,魏长生到底干过什么。 越这样,自然更让魏长生身上有了神秘诡谲的色彩,人怕的,就是个未知。 其实今天自己拱火,早也做好了那个以身赴死的准备了。 说起来,这还得多亏今天那个陆荞结婚,魏长生为了她不肯杀生,不然现在自己,可能早也去奈何桥报道了。 真羡慕她啊……好像她连需要的,带不需要的,全有。 自己要是有她那种运气,可真是太幸福了。 有运气,就得充分利用了这个运气,事情要快,过了这一天,恐怕就没有这种肆无忌惮的机会了。 自己要拱火,也只有今天。 可她忽然就泄气了。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就算她没资格拥有感知“胜之不武”的那个情操,也不愿意胜之不武。 正这个时候,一边寻思着,一边已经走到了一个大回廊之中,王木木眼前一亮,看清楚了那回廊里站着了不少碧落门的人,像是站岗的。 能随侍在了魏长生身侧的,想也知道,全是厉害角色,何况人那么多,王木木高兴了起来,就在这里,把这几个养鬼师给交代了吧! 反正魏浅承今天不杀生,又是个怕麻烦的性格,估摸着转手就放了,她做了叛徒,也没害人性命。 只给他一天的清净也好,就全然当自己给他一个谢礼。 虽然,那开始是个苦肉计。 “那里人多……”这几个养鬼师虽然是被王木木的舌灿莲花给骗了,这到底并不傻,现如今早看见了那个光景,不由得不狐疑起来,压低了声音就问道:“要往那里去么?是不是也太冒险了……” “咱们这一来,那就是为着这个冒险来的,你们家里烧热了的大炕上是没人,可是能打的了魏长生么?”王木木做出一个嗤笑的声音来:“就这点儿人,你们就怕了?那你们趁早摸黑赶紧走,也别管那几个死人了,冲着你们这个怂劲儿,事情也成不了!” 被一个弱质的小丫头片子这样一激,是个有血性的养鬼师也受不了啊,那首领也说道:“你敢去,我们就敢跟,这又有什么?” “就是,去就去!” “那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事情咱们谋定了,成不成的,看天意,别再有什么事情全往我头上推!”王木木心里暗笑,却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再要是疑心,那我还是自己想法子,咱们趁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毕竟不是同路人!” “别磨蹭了!”首领也有点着急了,但又不得不顾念着颜面,立时说道:“牺牲是早准备好了的,只是不愿意再出现了什么无谓的牺牲罢了,你确定,魏长生在那里?” “九成九!”王木木露出了一个特别确定的样子来,眯着眼睛说道:“你们看着吧,那个地方绝对简单不了,魏浅承不在的话,我们会出现了那么多人在那等着?” “这倒也是……”几个养鬼师们各自商议了一下子,说道:“她说她对这里很熟悉……” “不是我说,是因为我真的对这里很熟悉。”王木木一双眼睛溜溜的望着这几个人:“咱就说,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上不上?” “上!” 王木木坚毅的点了点头,自己一马当先的冲在了前面:“走。” “这姑娘够意思,确实够意思!”几个养鬼师居然还真的交口称赞了起来,预备着一起跟上去,谁料想刚全暴露出来,王木木举起来了细瘦的胳膊就喊了起来:“快抓人啊!有刺客,专门为了门主来的啊!大家伙抄家伙,别让他们跑了,人我已经引来了,剩下的那可就看你们了!” 王木木这个画风突变,让那几个对她深信不疑的养鬼师一下子愣了:“这特么的……是怎么个话说的呀……” “大哥,咱们是被人给骗啦……” 那些个听到了王木木喊话的碧落门人一听这个,自然起了戒心,全冲着那几个养鬼师过来了。 俗话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何况,这几个养鬼师本来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强龙,只是几条杂鱼,这身处人家的地盘,被人家给包围了,天时地利人和全没有,只能是插翅难逃了。 本来碧落门的人身手也是举世闻名的快和诡谲,王木木都没看清楚他们那一个个身形是怎么过去的,几个养鬼师已经束手就擒,被五花大绑的跟待宰活猪一样,满嘴塞了东西,只能用一双双眼睛盯着王木木。 王木木望着那一双双各自包含着惊恐愤怒甚至仇恨的眼睛,人如其名的木着脸没出声。 她不这么做,那几个养鬼师潜入到了碧落门里面,也绝对成不了事,自己就算是这么做了,其实也不过就是把必定的一个结果给提前了一些罢了。 人世之中很多事情,其实是自己决定的,就比如他们冒死潜入了碧落门。而导火索,可以有很多个,不是这个,是那个。 单单一个导火索,什么也做不得。 碧落门的门人没说怎么处理那几个人,不过既然没直接杀,肯定是因为得了魏长生的吩咐,她望着那几个养鬼师被抬走,放了心。 死不了。 腊八节那全年最冷的夜风从她脑后扬起来,吹的她有点头痛。 “他们是来行刺的,那你呢?”魏浅承那凉凉的声音忽然跟冷风一起从她脑后给响了起来:“我记得,你已经被关起来了。” “这都得赖那些个养鬼师啊!”王木木转了头,露出了一个挺诚恳的模样来:“我被关的好好的,可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硬要挟持着我当个人质,你说这……这算是一个什么事儿?我当然是要先假意答应,然后通风报信了!” “是么……”魏浅承那个清雅的声音拉的长长的,说不出的迷人,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讥诮:“看来,我倒是要谢谢你……” “谢是犯不着了!”王木木立刻举起了手来,盯着魏浅承说道:“好人有好报,咱们扯平了,那个医治好了膝盖的一声谢谢,我正好也不用管你说了,这一码归一码是不是。” “一码归一码?”魏浅承红唇一勾:“别说,我也喜欢这么清清楚楚的算,现在,你的膝盖好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在明天没来之前,离开这里了?” 魏浅承的意思王木木知道。 过了今天,他就会随随便便的杀生了。 跟往常一样。 王木木扯了扯嘴角,嗓子有点儿发干:“那什么吧……” 她忽然觉得, 有点舍不得走。 这要是走了,只怕这辈子,也看不到魏长生了。 非分之想不该有,她心里明白。 好,那就…… 她酝酿着想说点什么,但是她还没开口,魏浅承那个清雅的声音先是开了口。 “我知道,你也是个拱火的。”魏浅承微微侧了头,一双妖艳的丹凤眼像是什么东西都能沉进去的深潭,根本看不到底儿:“你想着,跟陆荞一样,得了我的喜欢,找到了我的弱点,然后通过打败我,扬名立万?” 这话像是特别锋利的刀子,毫无预兆的,一下子就把王木木的心给划开了。 还没来得及觉得疼,只是因为太锋锐了,她倒是觉得凉。 凉的她背后有点发抖。 勉强吞了一下口水,嘴角扯了扯还是坚持露出了个笑容来:“你……这么想我啊?” 她自己,何尝不是这么想自己? 可是许多迷惘,许多说不清。 她靠近魏长生,就是为了取得了那个名头,但是她根本拿不准,这么短的时间,靠近魏浅承有没有用处,毕竟从明天开始,他就重新杀生了。 她其实一直知道。 可是就非得粘上了魏长生不肯走。 魏浅承是好看,可是很危险,是动不动就能让人丧命的危险。 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想往魏长生身边靠。 想接近他,想了解他,想留在他身边。 真的是为着拱火?还真不见得…… 玩笑,有时候才是真话。 “我想当你对象。” 是啊,不过初见,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所以现在面对着魏浅承,她无话可说,再正常不过。 忽然魏浅承跟扛着她进来一样,重新将她给架在了肩膀上,一路穿行过来,经过了碧落门里面的小径和亭台楼阁,出了古色古香的大门,毫不手软的将王木木丢在了大门口外面。 王木木落了地,出于养鬼师的基本功,她轻盈的是站稳了,可是膝盖在隐隐作痛。 “我疼。”她声音很低,像是只说给自己听的。 “跟我没关系。”魏浅承的声音没一点情绪。 “我也没说跟你有关系啊!”王木木心一横,还是非要露出个刀枪不入的泼皮相还充面子:“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要是肯听我的,那更好了……”魏浅承慢悠悠的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如果我是你,会抬脚就走,就现在。” “我不想走。”王木木猛地转过身来:“因为我……” “呼……”暗夜之中,几点寒星。 寒星是奔着魏长生过来的! 是师门的锐器,银针粹毒,针鼻子里穿着朱砂红线,锁阴气。 她想也没想就冲到了魏长生身边,将那几点子寒星给拨开了。 “叮铃铃”寒星落地,她再一次挡在了魏浅承的面前,义无反顾。 为什么?不知道。 “嗯?”魏浅承大声的叹了口气,低低的说道:“我一个稀松平常的决定,倒是让我今天这么忙,平时随意杀生的日子那么多,也不觉得如何。 可是今天一但决定不杀生,麻烦开始来的桩桩件件,可见杀人这件事情,跟呼吸一样,平时自然到能忘记,没了这个机会,简直是个窒息。” 是师门的人来了。 王木木望着黑暗之中渐渐显露出来的人形, 抿紧了嘴唇。 “是你把他们给带过来的?”魏浅承红唇勾起来,还是个好看到让人目眩神迷的笑容:“嗯,做得好,一个人拱火绝对是成功不了的,一大帮人拱火,胜算相对要大,而且,我今天不杀生的事情,你们知道了,要来,得趁早。” “王木木,还不快回来!”阴森森的角落里,师门里面有长辈低低喝了一声。 “你们……是听几个回去的师哥说了魏长生今天不杀生,所以打算全出动,来趁着机会……”王木木知道这话不该说,但是她还是说出来了:“你们这是趁人之危。” “放肆!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师门的长辈震怒,声音里面遮不住的火气:“你要反叛,投碧落门?你忘了,你是怎么跪着求着,进这个门的了?” 王木木没开口。 她自然记得,自从王家没了人,她从小开始辗转,哪里能混口饭吃,哪里能学一门手艺,她哪里都愿意去。 这个师门么……她去了,人家不收,嫌她之前的经历太杂,但是这个时候的王木木,已经知道怎么做,能让自己达到目的了。 人有的时候不能太好面子,尤其是里子也顾不上的时候。 去年,也是这么个冷天,腊八的日子,哪里都是腊八粥混合着红枣蜂蜜的甜香气息,她自己跪在了师门,身上冷的没了知觉,可是她就是不走。 要么,看着她冻死在门口,落一个见死不救的恶名,要么,收了她。 她愿意拿着这一条命来赌,因为能活到了那个时候,这条命本来也是赚来的,能有自然好,没有了,也就没有了。 早死早超生。 因为这个不把命当命的劲儿,她进了师门,一直混到了今天。 养鬼师的日子普遍不好过。 她要求不高,只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见她分明心里有数,护着魏长生的姿态却完全没变,师门的长辈是个哂笑的口气:“好……是我们这帮老不死的瞎了眼,养你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今天另找了明主,我们这帮清汤寡水粗茶淡饭的,完完全全的就可以一脚踢开了,是不是?” “师门让我活下来,我不敢忘。”王木木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话矛盾,但还是坚持着说道:“可是今天魏长生的事情,我就算知道我护不起,也还是要护。” 为什么要护,她自己也不清楚。 只是,她不想着魏长生在这个时候被人给打败了,更不想着,让魏长生以为是自己引来的。 魏浅承偏了头望着她,没说什么,一双妖艳的丹凤眼,只是一股子有兴趣的神采。 “那我们就成全你,今天开始,你的死活,跟我们再也没关系!”师门里的人沉了声音:“你跟魏长生,共存亡吧。” 离着魏浅承杀生破戒的时候,越来越近了。 这让人有点不耐烦。 魏浅承还是斜斜的站在了王木木的身后,凉凉的望着王木木:“这也是个苦肉计?用的不错。” 他不相信。 这也正常,他被骗的多了,靠近他的,全带着目的性,无一例外。 他想靠近的,却不乐意让他靠近。 造化弄人,是不是? “上。”寒星四处里闪。 第396章:魏浅承特别篇与最后尾声合并更新 魏浅承拿不准这个王木木到底是怎么想的,更觉得不可思议,他为什么要“保护”自己? 为了“拱火”,连师门的人也顾不上了?这挺新鲜,凭着她,还想着对自己来个一家独占? 魏浅承没说别的,只是收了手冷眼看着王木木,怎么来跟他“生死与共”。 反正,他死不了。 关于魏长生的传说,人人都知道,他战无不胜,不老不死。可是自从他身上传出来了被陆荞给“打败”了的传言,那所有养鬼师的心思也都随之给活络起来了。 谁都心高气傲,谁都觉得自己的家族或者师门是卓尔不群,只是欠缺一个机会。 既然这个魏长生是可以被“打败”的,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已经出现,自己当“第二个”,也不错。 听了自己的徒弟报信说魏长生今天不杀生,那肯定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凭着魏长生的地位,一定不会空口说什么白话。 是个好机会。 赶来了之后,本来看见自己的小徒弟王木木也在魏长生身边占了个位置,还觉得是个好事,谁知道这个平时就总做点怪事的小丫头子今天做了更怪的事情。 在这么多人面前,来了一场反叛,可真算不上光彩。 先杀了,不然不足以立威。 而对魏浅承来说,现在王木木死了,也是因为对方清理门户,跟自己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他现在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王木木为了混口饭吃,学习过的门派无数,但是学的繁杂,反倒是没有特别精通的,现在就算是要“护着”魏浅承,也不过是伸手乱斗,不管不顾。 自己干嘛要这么做,也不清楚,反正一门心思的,不想让魏浅承受到什么伤害。 他受到了这么多的纷扰,今天如果自己可以换他一天的清净也好。 自己是能力有限的,也许,他根本也不需要吧。 那就,坚持到了他能杀生的那个时候。 四处的寒星跟夏日的银河一样,越来越密集,王木木一点也不怕。 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她愿意。 可惜,那些个寒光,她躲不过。 就在那些个凌厉的光芒射过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后衣领子一紧,自己像是被人给倒提起来了。 接着,那些个寒星,就在自己的眼前,生生的换了方向,“咄咄咄”射在了地面上。 她知道是谁将自己的后衣领子给提起来了。 “魏长生……为什么……” “不是你说了,这个日子,见死不救也是作孽?”魏浅承都不知道为什么,他杀人无数,眼前的生死怎么明灭,他以为自己是已经习惯了。 可是莫名其妙的,他倒是对这个狗皮膏药有了什么感情似的,世上只有这么一块狗皮膏药,要是死了,就没有第二块了。 就算这是狗皮膏药用的第二次苦肉计,他认了。 王木木倒是有点难以置信,魏长生不是烦自己烦得要死么?怎么现在这个对他来说摆脱自己,再好不过的机会,他倒是没珍惜? “现在倒是主仆情深了!”隐藏在了暗处那些个养鬼师们像是早预备好了:“趁现在,上!” 要采用个人海战术么? 其实碧落门就在身后,魏浅承要想着让自己的门人出来清扫,根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门人一出来,这些个养鬼师就活不了。 活不了,就是因为自己起的杀生,而今天他不杀生。 所以,就算在这么个纷乱的环境之中,他也还是从容不迫,抬了手,不大一会,暗沉的半夜之中弥漫出来了血腥气。 王木木还是没看清楚,魏浅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大片大片的人倒下去,无声无息的像是被锐利镰刀割倒了的稻谷一样。 是她没想到的节节败退。 她忽然意识到了,魏浅承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强大许多许多。 魏浅承却觉得不耐烦。 要留下他们一条命,到底还是比干干脆脆的杀人麻烦一些。 开了筋骨,断了关节,不伤要害。 他这辈子,虽然漫长,可什么时候这样的手下留情过? 麻烦啊麻烦。 王木木忽然在魏浅承身后低低的开了口:“那个陆荞要是知道,您为了不给她造出了什么报应来,今天忍的这么辛苦,她一定会很感动的。” 魏浅承却扬起了英挺的眉头,红唇一勾是个魅惑人心的妖艳笑容:“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为什么要让她感动?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她,但是没必要给她增添什么压力——我对她好,我自己知道就够了。” 这话说出来,是没法子表述的孤寂与倔强。 这让王木木心里又是一阵发酸。 这样的人,就应该有人能对他好,不是么? 王木木愿意对他好,要是有这个机会的话。 人人都怕魏长生,可是她不怕。 她只觉得这个人,只是不乐意表达罢了。 是啊,他不用解释什么,他没什么可解释了,天下人的误解,他不屑于看在眼里。 那种骄傲和霸气,王木木觉得特别迷人。 眼看着那些个突如其来的养鬼师们节节败退,有个人是个识趣的,忽然大喊道:“魏浅承,你今天不是不杀生么,我们也不给你找麻烦了,我们现在就走!” 魏浅承本来还觉得将这些个养鬼师的膝盖全拿掉,是个挺麻烦的事情,他正愿意偷懒,还真的收了手:“那就赶紧走,带着那些个部件儿,免得你们留下来的垃圾,还得麻烦我们的自己人来收拾。” “是是是……”本来是抱着天大的抱负赶来的那些个养鬼师一听这个,如蒙大赦,立即抬起脚来就要往外面走。 魏浅承的手其实根本没有染上了鲜血,可是他新换好了的衣服,却再一次被扑上了血腥气。 他拧了拧眉头,这个味道不好闻,去洗洗澡再说吧。 转身要走,王木木却追了上来。 魏浅承又不耐烦了:“你来干什么?我劝你,该回哪里去就回那里去,离着解除杀生的忌讳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你能这么说,那就说明你不想杀我!”王木木像是个寻衅的刁民,找着个窟窿就往里面钻:“你要是真的想杀我,大可以等到了那个时候动手呗,何必还来提醒我!” 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魏浅承越发觉得怎么不知道哪里,就跟自己有那么点相似呢! 魏浅承想了想,说道:“就算我现在不想杀你,也没说你能跟着我回去。” “我无处可去了啊!”王木木昂起头来,还是那个理直气壮的样子:“你想想,我为着你,已经跟师门决裂了,再也回不去了,不上这里来,上哪里来?” “那是你的事。”魏浅承居然第一次在这个口舌之争上,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以前有资格跟他斗嘴的,只有程恪。 可是程恪偏偏不爱斗嘴,只喜欢动手,自己稳赢不输。 现在这个会说话的狗皮膏药,倒像是天生带着了鸟舌头,动不动那就得抖抖机灵。 “既然你不想着杀我, 你就肯定是愿意我活着呀!”王木木还是没完没了的顺杆爬:“我要是不跟着你,那跟被你亲手杀死也没区别吧?既然如此,比起回去受折磨,还不如你给我个痛快呢!来来来,这里这里这里!” 说着,细脖子一伸,露出个要英勇就义的模样来:“我不怕。” 谁管你怕不怕! 魏浅承觉得自己有点脑仁疼。 索性也不管她,由着她跟在了自己身后,一步一步的上了那碧落门的大理石台阶,王木木见状,明白这分明就是默认了啊! 自然喜不自禁的就给跟上去了。 可是没走几步,魏浅承忽然听见了一个十分微弱的破风声。 他只是微微的侧了头,却看见王木木的那个小身板,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破风声像是埋入到了一个很柔软的东西里面,消失了。 而眼前王木木的小身板,像是大风之中根基没插稳的稻草人一样,晃荡了晃荡,要倒。 魏浅承想都没想,伸手架住了王木木。 王木木身上特别冷,只要靠近魏浅承的部分,是暖融融的,像是晒到了初晨的太阳一样。 她特别知足,要知道,活了这么久,并没有多少阳光,是吝于照在了她身上的。 知足,真的知足:“谢谢……” 魏浅承跟没听到一样,根本没理会他,但是他那清雅的声音已经凉了下来:“谁投出来的?” 身后那些个伤了或者没伤的养鬼师们,噤若寒蝉,那么多张嘴, 没有一张是敢打开的。 魏浅承没继续说什么,只是直起了身子,脸色跟声音也一起冷了下来:“不说?那我就只好留你们在这里,等天亮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聋的人全听得懂,魏长生要等到天亮了,大开杀戒…… 他们知道,魏长生不想让谁走,谁就走不了。 一大群养鬼师先是出于了对同门的一个义,沉默了一下,但是开始有声音不合群的响了起来:“要是我说投出东西的是谁,那你能不能放了我?我……我还有家人,我不能死。” “谁没有家人!我也知道放出来东西的是谁,我也说,也放了我!” “还有我!还有我!” 是啊,谁没有家人呢?魏浅承没有。 这个已经倒下去的王木木,也没有。 “你们不能这样……”也有相反的声音:“王木木本来就该死!咱们是说好了放弃魏长生,可没说放弃了处置叛徒!” “对,处置叛徒,是咱们的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魏浅承眯起来了妖艳的丹凤眼,更是让他显得好看而危险:“在我面前随随便便的杀人, 我要报仇,想来也应该算得上是个分内之事。” 王木木心头一颤,为了自己报仇? 他肯为着自己报仇么? “魏长生,我告诉你……”有一个养鬼师先将一个人给推出来了:“就是他!你要怎么办,是你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 “你……”那个被推出来的养鬼师早已经吓出来了一身的冷汗,脸色也苍白了下来:“你怎么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推人的养鬼师先说道:“你是勇气可嘉,可我们这么多人,不能让你就这么给连累了……” 是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义字,能够值几个钱? 魏浅承望着那个人,红唇勾了起来。 这个笑容的含义不明,身上还能动的养鬼师早就不管不顾的带着能带的同门连滚带爬的走了。 那个被推出来的也想着随大流,钻进人群随波逐流不出来,可是偏偏他已经没法子再挪动自己的双脚了。 魏浅承也没过去,就这么远远的望着那个人。 那个人眼里带了点绝望。 像是退潮之后,被留在了岸上的游鱼一样。 走不脱了。 “我不用你帮我报仇!”王木木忽然说道:“你能不能,就这样算了?” “你以为我留下他是为着你?”魏浅承的声音倒是带了点嘲讽似的:“我留下他,不过是为了……” “面子!面子还不行!”王木木强撑着一口气说道:“我明白我明白,但是我就是想着问问您,您不肯为陆荞造孽,能不能,也为了我,别来杀生?” “你凭什么有这个要求?” “就因为,这个事情,是因为我而起的啊!” 反正也没有多长时间了,能够帮着这个整天被追杀的人做点什么,她心里觉得已经足够满意了。 魏浅承望着她,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天空已经微微的泛起了鱼肚白。 啊,快要到时间了…… 那个被束缚在了原地的养鬼师,只觉得整个人也像是要被那一点一点的阳光给晒干了。 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要死了啊……现如今,终于是要死了啊…… 可是就在第一缕阳光从漫天的云絮之中洒落出来的时候,他的脚忽然能动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但是毋庸置疑,这是真的! 王木木,这能以德报怨,而已残暴无情著称的魏浅承,还真的能听他的? 这件事情简直荒谬,但是他不得不相信。 这是被放了自由的意思,他不傻,立刻拔腿就走了,这辈子都没觉得自己的两条腿这么好使过。 像是踏上了传说之中的风火轮一样。 不管这事托了谁的福,反正他死里逃生了。 能死里逃生,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而在阳光落满了碧落门的门口的时候,魏浅承没管王木木,只是径自迈开了长腿回去了,一路走一路还打着哈欠,碧落门的人不是不知道这天夜里门外发生了这种事情,但是门主不说话,他们就绝不敢问。 王木木眯缝着眼睛看着魏长生那个颀长的背影就这么消失了,心里也犯了难,现如今,怎么办? “给我预备了干净衣服,我要洗澡。“魏浅承拧了英挺的眉头:“这个腥气,闻的人几乎是要吐的。” “是,”门人答应了下来,顺势就多问了一句:“那,在咱们门口上那个姑娘……” “管她干什么,愿意上哪儿上哪儿。”丢下了这句话,魏浅承身子一转进去了。 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别人当是个无所谓了,可是王木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啊!这么说,她要是愿意留在了碧落门的话,那这些个门人,自然也就不管了! 她一骨碌就从地上滚起来了,颠颠的跟上了魏浅承。 果然,魏浅承那双丹凤眼,不仅好看,也真是好用,刚才那个养鬼师投出来的东西,其实根本没有真的伤到王木木身上,他倒是看出来了! 这可怎么好,事不过三,短短的时间,这个苦肉计已经用了两次了。 大概,用不了第三次了吧…… 好像一直是自己自作聪明,而魏长生,是真的聪明。 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她把射进了保暖内衣里面的那个小银针拔出来了,提起脚就跟着魏长生进去了。 刚才,魏长生要是真的因为自己装死,而杀了那个同门,那估摸着,造孽的,爷就是自己了。 不能造孽啊,要是能留在了魏长生的身边,那活的越长越好,能跟他一样,长生不老,那可就更好了。 只要每一天都能看到了他的那张脸,就已经足够支撑一天的好心情了。 碧落门的门人见了刚才还躺在了地上奄奄一息的王木木一下子又跟正常人一样的跑跳起来,倒是也没露出了什么惊讶的表情。 他们活的也很长,活的时间越长,那见过的东西也就越多, 那些个经验,已经足够他们见怪不怪了。 “那什么……”王木木追在了魏长生的身后,带了点讨好就问道:“门主,你要洗澡,我给你搓背呗?” 魏浅承没回头,丹凤眼凉凉的扫过去,冻的天地万物都成霜:“我劝你,见好就收。” “明白明白!”王木木立刻露出个低眉顺眼的样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这留下来,也得有个名目啊,要不,我来给您当个生活秘书,私人助理?” “用不着。” “留人不用人,这没必要啊!”王木木紧追不舍,还是跟绿豆蝇一样的念着催魂咒:“物尽其用才不至于暴殄天物,我跟您说啊,我进得厨房入得厅堂,既可……” “既然如此,那我给你个吩咐。”魏浅承拧了眉头侧脸说道:“那就是,今天,不许说话,一个字也不许说。” 王木木先是愣了愣,接着犯了难,不让说话,那可怎么办? 但是话是自己说的,答应了要听话,那……就听吧。 没法子,当哑巴的滋味不好受,她还没来得及想怎么见招拆招,肚子倒是不甘寂寞的替嘴出了声:“咕……” 眼看着魏长生是自己洗澡去了,现如今也没什么可想的法子,不如去先吃点东西,跟了解情况的门人打听好了厨房的位置,自己就进去了。 冷锅冷灶啊……难不成这些个碧落门的人都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气? 她自己四处找了半天,硬是鼓捣出来了点面粉和蔬菜。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记得以前小时候,以过生日,家里大人总会揉面切面,做一碗长生面吃。 跟魏长生同名哩! 他不让自己这张嘴说话,那就用这张嘴吃了他! 长生和长生面,差不多。 想着想着,洗手做了起来,居然有模有样,从锅里把一根根莹白如玉的面条捞起来了,将浇头撒上去的时候,忽然她听到了厨房有门响。 一转头,可不是正看见了魏长生站在了门口上! 他偏了头,望着王木木和王木木手上的面条,妖艳的丹凤眼闪着个带点怀疑的光芒:“这是你做的?” 王木木赶紧点头。 “你还会做这个……”魏浅承微微有点失神:“你们家有潭深镇的?” 王木木想说啊!可是她只能指着自己的嘴,带着一种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行了,”魏浅承颀长的身材斜倚在了门框上:“说。” 洗了澡出来,无意之中闻到了这个味道,是莫名其妙的熟悉。 只有陆荞给他做过。 陆荞来了?愿意给自己洗手做羹汤生孩子? 梦想丰满现实骨感,她现在正是跟程恪新婚燕尔的时候,显然是不可能。 但还是推开了门,看见了那个无处不在的狗皮膏药正在将面条装好。 这一切跟那天在菖蒲花的山谷差不多,什么都熟悉,只是换了人。 “我太姥姥是潭深镇出来的,后来跟我太姥爷到了外面来,我太姥爷就是个普通人,那个时候年头不好,为了混口饭吃,就把养鬼师的本领教给了姥爷了,”还在失神,那个狗皮膏药已经开了口:“后来就一代一代的做起了养鬼师,王家的姓氏就传下来了,不过,也是我们这一家子学艺不精,现在光剩下了我一个人了。” 潭深镇的几个姓氏,魏浅承自然比谁都熟悉,随口就问道:“你那个太姥姥姓什么?” “不知道。”王木木摇摇头:“太姥姥的意思是,她跟潭深镇的那个姓氏没什么关系了,不敢给他们丢人,就随了太姥爷的姓氏了,后来的传人,都是入赘来的。” 是么……看来,还真的能是潭深镇的原汁原味。 看着魏长生的脸色,王木木一时机灵了起来:“门主,要不,您先用?” 说着,十分殷勤的将那碗面和筷子给摆好了, 恭恭敬敬的还擦干净了桌子椅子。 魏浅承也没客气,在自己的碧落门,什么都是自己的,哪里就犯得着客气了? 他坐下来,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口。 别说,长生面这种东西,一个人一个味道,这个比陆荞做的虽然马虎一点,约略,还是能领略到了属于以前的那个味道。 王木木察言观色,看得出来门主喜欢。 虽然不知道魏长生为什么喜欢这种东西吧,但是这就足够了。 她于魏长生,算是有了价值呀! “您要是喜欢吃!我天天给您做!”她恭恭敬敬的在胡乱系在身上的旧围裙上面擦干净了自己的手,笑的一脸谄媚。 “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会吃腻。” “天天想的人,想的时间长了,也会无味啊!”王木木爷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张口说道:“您的寿命这么长,光念旧,不找新鲜的,那还怎么撑得下去?我听说,人脑子是个仓库,定期您得清理……” “不用你教。” “是。”王木木收了声,现如今人在屋檐下,当然得听话,小心眼子,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现在她最需要的,还是装出来一个老实相,不是么。 魏浅承吃面吃的满意,却也还是忍不住在那清汤寡水里面,叹了一口气。 那些个随着他走过来的时光和记忆,也跟那空碗里面的热气一样,慢慢的全要消散了。 新鲜的,上哪儿去找? 别说,眼前倒是有个新鲜的。 王木木一看魏长生居然破天荒的肯瞟自己一眼,一下子是个喜不自禁的样子:“这真是,是不是有什么我能给您效劳的?只要您开口,上天入地,出生入死,我眉头也不皱一下,我这小命是您的!您看着,您是要……” 还是算了吧,在这个“新鲜”的自告奋勇和过分热络之中,魏浅承又开始久违的头痛,忍不住是要抬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头揉一揉。 王木木一双眼睛瞅见了,赶紧着上手就插进了魏长生那一头浓密的黑头发里面去:“我会舒筋活络,但凡您有血脉淤塞的时候,我一准儿能给通开!就好比说我以前……” “打住!”魏浅承抬起了骨节分明的手,拧了眉头:“现在开始,你可以闭上嘴了。” 王木木心里委屈,但手上倒是更卖力了。 也许因为是世界清静了,也许是王木木的手上还真有点功夫,魏浅承微微阖上了眼睛,往后一靠,像是要假寐过去一样。 还挺舒服…… 王木木一看魏浅承那个模样,就知道,自己应该是能在碧落门之中留稳妥了,眼瞧着魏浅承那个妖艳的宛如传说中彼岸花朵的容颜,在金色的阳光下面镀上了一层金边,王木木的那一颗心也美的像是在这阳光里面开出了花儿来。 真好看……趁着这个功夫,最好是能多看几眼。以后么……以后时间还长,而魏浅承的那个手相,可不就是命里缺我么! 王木木越来越高兴,什么都忘了,忍不住就哼起了歌儿来:“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 “闭嘴。” “是。” “你唱的那个是什么歌?” “五环之歌。” “哼。”魏浅承眼睛没睁开,红唇倒是勾了起来:“这是什么歌儿?我教给你唱一个。” “哎呀妈呀,真的呀!”王木木一听这话,那是受宠若惊,激动的简直是插上翅膀就能飞:“您肯给我唱歌,这真是……” “风儿静,月儿明,树叶照窗棂……” 王木木一时愣住了,怎么也没成想,这种跑调跑到了新加坡的歌儿,能是魏长生这么好看的人,那么好看的嘴里面能唱出来的。 这世界,真奇妙啊…… “不要因为好听,就光顾着听,”魏浅承挑起了眉头来:“你得学。” “是是是……”王木木也没法子,只好跟着学了起来:“风儿静,月儿明,树叶照窗棂……” “调不对,重来。” “是是是……” “等你学会了……”魏浅承带着一种愉悦的声音说道:“我睡不着的时候,你可以唱了来给我听。” “睡不着的时候……”王木木的精神头立刻就上来了,立刻重重的点了头,毅然说道:“您放心吧,不管付出了什么代价,这歌儿我一定得学会了唱给您听!” “也不用什么代价,你仔细点听就是了,预备起:‘风儿静,月儿明,树叶照窗棂……’” 在很遥远很遥远之前的那个午后,一起在芦苇丛里面钓鱼的时候,程恪是不是嫌弃他唱歌难听来着?是他没有这个福气。 魏浅承听着王木木卖力的学唱,心里倒是也十分满意。 狗皮膏药也好,什么都好,好歹,她不怕自己,也不想杀自己,甚至还预备着保护自己,光凭着这个新鲜劲儿,也足够留在身边了。 她具体是个什么想法, 魏浅承也根本不想着摸透了,反正他什么也不怕。 “门主,那我要是学会了,那事儿您考虑考虑呗?”王木木贼心不死,又来急赤白脸的试探。 “那事儿是个什么事儿?” “就是……从掌纹上面来看,您命里缺对象,我来当您对象的事儿……” “我宁愿买一对大象装饰门庭。”魏浅承的声音,还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别呀,大象,那多大个儿,多费粮食,多费人手,您不能这样挥霍浪费啊! ”王木木赶紧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口说道:“您看我,个小儿,好养活,大象吃一顿的,够我吃一年半载了!这个年头,咱得讲究一个节能环保您说是不是?” “我有的是钱,有的是人手,有的是时间。”魏浅承抬起了妖艳的丹凤眼:“我所想的,只能是这些个东西,要怎么打发罢了。” “这……”王木木嗓子一梗,想了想,这倒也是…… “那什么,其实我不光能看掌纹,要不,您把星座告诉我?我得给您排一个星盘……” “什么星座?” “就是……您的生日。” “不记得了……”不,不对,他跟陆荞说过,给他做长生面的那一天就是他的生日,不禁就把那生日报出来了。 王木木拿出了手机来噼里啪啦一顿乱按:“哎呀,要是按着这个日子来算,您一准儿是个狮子座啊!这狮子座的男人么……” “打住,不想听。” 王木木又梗了一下,但是没关系,时间还长,她的机会多得是。 她是对魏长生一见钟情了,魏长生对自己,完全也可以日久生情么! 这个想法,倒是跟魏浅承不谋而合。 可以等。 门外的门人听了那变调的歌儿,倒是都捂着嘴笑了:“这一个,大概不会跑了。” “不仅不会跑,我看着这个样子,倒是觉得就算赶,也未必能赶得走。 “说得没错,只是不知道,那得是多久之后啊……” “那有什么关系,门主的命那么长,根本不怕等。” “不是门主的命长,是你的命长,想等着看乐子吧?” “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门主知道了,长生都长生不了啊……”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所以,有好日子,就乐呵着过吧!”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似乎那些个盘旋不休的乌云和雾霾也受不住这个冻,全躲了一个清净, 天空湛蓝,冷而清爽。 碧落门里柿子树上还挂着几许秋天剩下的,亮橙色的小柿子,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野鸟给啄食的咄咄作响,但正在野鸟品尝甘美的时候,却被屋子里面那个奇异的歌声惊了起来,吓得铺开了翅膀,没命的逃窜,剩下的半个柿子,还在枝头上随意的摇晃着。 寒风起,今天的景致,简直美如画。 ——分割线《年夜饭尾声合家欢番外》合并更新—— “今天说好了,要回家去的,”睡的昏天黑地的时候,听见程恪清越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起来。” “我还想睡……我是孕妇啊……”下意识的抬手又把被子盖在了头上去。 “孕妇也不行。”程恪作势要将被子掀开,声音显然是带了点威胁:“快点, 回娘家,怎么能迟到。” “反正是回娘家,那又有什么关系嘛……”说着把头埋在了程恪的怀里撒娇:“行不行……” “不行。”程恪比包青天还铁面无私:“今天亲朋好友全都会过去,你作为主家,是打算比他们还晚?” “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睁开眼睛,对上了那个只映出了我来的桃花大眼。 “乖,奖励你一下。”程恪也有点想笑,低了头在我额头吻了一下,檀香的味道暗暗的扩散了开来。 额头暖暖的,这个味道真好闻,而且,一辈子大概也闻不厌。 “今天好冷……”一出了车门我就开始找机会抱怨,把围巾包的更严实了一点:“还刮大风!” 说着,故意往程恪身边凑。 “你第一次过冬天?”他倒是一点没觉出来。 不按常理出牌,人家别的男主,这个时候,可是会把自家女人抱在怀里啊…… 但还没反应过来,他一矮身先把我背上了楼梯。 我偷偷的笑了,嗯,算他识相。 “妈,我回来了!”等程恪爬上了六楼,将我放下了,我赶忙就推开了门,直着嗓子喊:“外面好冷好冷!” “腊八腊八,冻死娘仨儿,腊八就开始冷,现在这正是腊月,你就穿这么点衣服往外跑?”我妈看我没穿羽绒服,只穿了一件大衣,才从屋里出来,就怒从心头起:“冻不死娘仨儿,冻死你们娘俩儿先。” “妈,坐车的话,根本就不冷。”说着动手把大衣扣子解开,程恪很自然的将大衣接过去挂上了。 “别给我废话,你就不下车?”我妈瞪了我一眼,眼睛又往我肚子上面扫了扫:“冻死你算了,不要冻到了我的好外孙子。” “您这不是偏心么?”我鼓起了腮:“我爸呢?找我爸说说理去。” “什么偏心,我这个叫做隔代亲。”我妈一手往里屋指了指:“这不是快过年了么,你爸搬弄搬弄家具,扫扫隔年的灰,已经弄好了。” 我撇了嘴,抬脚就往厨房里面去找吃的,眼瞧着厨房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年货,肥鸡腊鸭子香肠熏肉,引得人垂涎欲滴,先想着过去弄几片解解馋。 手都伸过去了,却被程恪那修长的手一把给抓住了,一回头,正对上了他那双刚经过了腊八的冷眼:“说了荤腥的东西不许凉着吃,你怎么就是不听?” “就吃一小口!” “一小口也不行。” 干什么呀,怀个孕,他们倒是铁面无私,衣食住行全管着,弄得我一点人身自由也没有。 现在的这个胃口跟食欲,那跟当初失去了长生,肚子里面出来了一个黑洞一样,总是没抓没挠的空虚,急需点什么好东西来填满了,永远都是饿的。 哎…… 当个妈这么难,孩子还没面世,自己先要来受这个罪。 母亲真是个伟大的职业,我以后一定得对我妈更好一些。 “行了。”我妈已经给我端来了一盘子酥饼配肉:“知道你不吃肥肉,这里面全是精瘦的,放开了吃吧!” “得咧!” 我妈亲手做的酥饼,金黄灿灿,芝麻一粒一粒的,看着就赏心悦目,闻着是沁人心脾,吃起来,更是满口留香。 油亮亮的一块块红烧肉在盘子里面晃荡,我食指大动,程恪却有点面露难色:“妈,她现在是不是不应该吃油腻?” “哪有什么不应该的!”我妈不乐意了:“现在这个时候,就是应该要好好的补充营养,多吃才能长大个儿,孩子营养不良,生下来小鸡崽子似的,怎么养?” 程恪拧了拧眉头,一双桃花大眼望着我,倒是带了点警告的意思。 我现在到了娘家,那我就是王,我才不管呢!假装没看见程恪的那个眼神,自顾自的开始大快朵颐。 “我说你慢点吃,这也就是个点心,一会儿等你二姥姥他们全来了,再开一个大餐!”我妈见我爱吃,特别得意的跟程恪说道:“陆荞啊,打小就喜欢这一口儿。” “那也得是您亲手做的,我才喜欢吃。”我抬起头来溜须拍马:“妈,您这手艺,米其林能拿一百星!” “什么米其林,是冰淇淋的一种么?”我妈没听明白。 “算是吧。”有好吃的,我一嘴都是满的,也没工夫跟我妈细说了。 我爸正从卧室里面出来,听了一耳朵:“米其林你也不知道,这不是贻笑大方么,咱们闺女夸你,你也听不出来。” “我说就数你见多识广?”在程恪面前,我妈格外追求当丈母娘的一个威严,立刻瞪了我爸一眼:“怎么着,你还能说道说道?” 我爸自觉失言,只好谦虚的赔笑:“那哪儿能呢,你说什么是什么……” “咚咚咚……”正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不用说,亲朋好友们来了。 我要开门去,程恪按在我的肩膀上,自己过去了。 我把剩下的酥饼咽下去,也跟在了程恪的身后去迎,门一开,先是二姥姥二姥爷两口子,接着是耳钉跟在了二姥姥身后开始吆喝:“饿了饿了!预备点吃的来!” “鬼子进村呢你?”龚贝贝在耳钉身后推了他一把:“搞笑不搞笑啊你!” “行啦,他就那样,谁都知道,也没人跟他计较。”罗蔚蓝微微笑着, 偏头望着龚贝贝:“理他呢。” “怎么啦?”马大夫跟着挤过来:“出什么事情了?” “出什么事情也跟你没关系!”邓先生已经从后面给挤过来了:“冷死了冷死了,有没有腊八粥?” “怪不得你和元华投脾气呢!”二姥爷嗤笑了一声:“一对吃货。” “可惜啊,元华的姑奶奶并不给机会,要不然,我就是他姑爷爷了。”邓先生是个挺遗憾的表情:“我们还真是做祖孙的缘分。” “邓胖子!”二姥姥显然有点不悦:“你知道,我从年轻的时候,就不爱开玩笑。” “是是是,不说了!”邓先生投降似的举起来了两只肥厚的手掌:“我错了我错了,咱们喝粥!” 一大群亲朋好友鱼贯而入,我妈早在餐桌上准备好了大锅的腊八粥,招呼了大家坐下了:“难得机会好,又能聚在了一起。” 这一次聚在了一起,是因为我妈非让马大夫提前看看我怀孕的孩子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而龚贝贝和罗蔚蓝爷正好要约了邓先生问问结婚的日子选哪一天来的合适,加上二姥姥和二姥爷正好要回来处理二姥姥一些生意,我妈弄清楚了之后,自告奋勇的当了聚会的组织者,开“腊八宴”。 至于耳钉么,是二姥姥两口子的”绑定产品“,因为到现在也还是没找到对象,有热闹的话,他是最有空来凑的。 我爸本来也想跟着过来聊天, 但是我妈总不愿意我爸知道太多关于养鬼师的事情,就把我爸指使到了厨房剥蒜来炮制腊八蒜。 “快点,马先生。”一番寒暄之后,我妈迫不及待的就跟马先生说道:“看看我家陆荞,有的是个小丫头还是小小子!” 马大夫点了点头,对我说道:“伸手。” 我只好先将手给伸过去了。 其实,是个男孩儿女孩儿倒是没什么重要的, 只是我妈忙活着,非要先知道了,好准备给孩子取名字。 “哎……”马大夫摸了摸脉,一拍桌子,说道:“这个么……肯定是个大胖小子,如果不是,那只管砸我金玉里的老招牌去!” “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再怎么着,也受不住这种玩笑啊!”我妈一听是个“大胖小子”,自然是个喜不自禁的样子,连声说道:“生了大胖小子,我们一定大请客!大请客!” “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的,都好。”程恪也难得的含了笑:“谢谢马大夫。” “要是个男孩儿,叫什么名字合适?”我妈越发的是高兴:“既然是个胖小子,那肯定得起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得出口的!” “妈,现在还太早了点……” “不早了!就得留出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好慢慢的来挑选一个最好的名字!”我妈满怀希望的说道:“ 今天正好人来的齐,咱们一起商量出来一个好名字!” “程恪说,名字要带水。”我忙说道:“所以我们慢慢想……” “名字带水好!”邓先生讲究的点点头:“润泽!怎么样!” “好,好名字!” “叫涵字也不错,有内涵么!”二姥爷说道:“民国时期有个才子,就叫什么涵来着……” “带水啊……”耳钉忽然说道:“叫沙漠怎么样?” “沙你个头。”龚贝贝推了耳钉一把:“就你能想!” “谁不夸我聪明!”耳钉沾沾自喜的说道:“多少水!六点!” “去去去,说了要水,你这是要把人给干死拉倒。”龚贝贝说道:“淼字就挺好。” 想出来的这几个字都挺好的。 争论了一下,也没争论出了什么来,罗蔚蓝忽然说道:“名字还有十个月,两个人慢慢的再选,可是我们这个婚事么……能不能先给选一下?” 邓先生一听,忙说道:“没错没错,你们这个,也确实是更着急一点,我来给你们算算啊!一个属兔,一个属虎……” 说着,特别专业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来,在小本子上细细的写好了算日子,终于敲定了日子,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个日子了。” 罗蔚蓝和龚贝贝见到了,是欢天喜地的样子:“谢谢邓先生!” 终于,他们两个也能修成正果了。 可惜,要是从讲究上来说的话,我是属龙的,又是孕妇,怎么都不能去参加了。 “你们么,”耳钉似乎是看出来了我的遗憾,捅了我一下,说道:“人不到礼到啊,包个大红包,比什么不强?” “那你呢?”我望着耳钉:“你预备着送个什么礼?” “我在红包里面先打个欠条。”耳钉挤挤眼睛:“到时候我结婚,你们把欠条还了就行了。” 他不说我倒是忘记了,我和程恪结婚的时候,是见过了一个红包,上面还真是写着了“我结婚时原物返还即可”却没有留名是谁,感情原来是耳钉。 也是,真能做出了这种事情来的,自然也只能是耳钉了。 哎…… “说起了这个来,元华呀,你的事情,那也是得该抓点紧了,”二姥姥苦口婆心的说道:“你看看人家,有孩子的有孩子,结婚的结婚,你可倒是好!现在连个对象也找不着!” 耳钉面露难色,赶紧继续找理由来转移话题:“哎对了,话说马大夫和邓先生,那也都是一辈子没娶媳妇,所以才能成为各自领域之中的翘楚吧?这就说明,没有女人,更能……” “要是能娶到了媳妇,谁还能打光棍?”邓先生赶紧举起了手来摇一摇:“当初要是你姑奶奶肯嫁给我的话,我至于在昆仑山打光棍么……有个神仙来做,也不换啊!” “邓胖子,你再来废话,别怪我不客气!” “好了好了,大过节的, 别这么大的肝火。” “咚咚咚……”门口正传过来了敲门的声音,程恪起身开了门,是三姨和李明朗。 他们两个自从在我结婚的时候共同参加,也不知道怎么,倒是走到了一起去了。 我妈对这件事情是十分满意的,因为到最后李明朗这个“肥水”也没有流到外人田去。 他们两个一进屋,三姨也是满口的喊着冷:“这是什么天气,在印象之中,玉宁可是很久没有这么冷了!” “毕竟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了,”李明朗还是温文尔雅的样子说道:“再不冷一场,眼看着就春节了。不冷的冬天,算什么冬天。” “反正我不喜欢冬天。”三姨进来,招呼完了,自顾自的盛了一碗八宝粥,倒是特别理所当然的推到了李明朗前面去了。 李明朗笑了,笑的很好看。 这种画面,让人心里特别舒服。 真好。 “姐,下次多放点红豆。”三姨尝了一口:“甜度也还是不太够啊!” “要不再给你加点红糖?” “我看行!”三姨说着,索性就真的抱着碗去厨房里去了:“哎呀,姐夫,你在厨房呢?五好男人啊!” “有什么法子……”听的出来,我爸的声音里面带着挥之不去的苍凉:“谁让姐夫生不逢时,赶上了一个女尊男卑的年代。” “姐夫你就知足吧,多少人一辈子媳妇都没有娶上呢!” “是啊……知足,知足。”我爸叹了口气:“潭深镇的媳妇赛绵羊,潭深镇的姑奶奶(嫁出去的姑娘,比如我妈)赛阎王啊!” 我爸那声音虽然不大,听得倒是清楚,一众人想笑,也只能是憋着,我妈则明显的面露尴尬之色:“这真是……你爸剥蒜怎么剥了这么长时间,我去看看吧,到了饭点儿,咱们吃饺子。” 看来我爸这个腊八,注定是过不安稳了。 过年就是这个气氛,男人们看看电视,打打牌,吹吹牛,女人们则在厨房之中高高兴兴的忙碌着。 空气里是年货的味道。 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稀稀拉拉的开始有了鞭炮的声音。 甚至还有零散的烟火。 一朵一朵的盛开在了灯火繁华的夜里,不由得不让人心情好。 春节……又要开始过春暖花开的日子了。 春天之后,就是我最喜欢的夏天了。 我喜欢夏天,喜欢一阵一阵的雨,喜欢被雨打下来的绣球花。 等到春天,买一些个绣球花种下吧,可惜,在阳台的话,那些绣球花就淋不到雨了。 而且,花盆里面,终究也开不成惠人旅馆那一大片的云霞。 但是这也没关系, 这样也好。 人不能贪得无厌。 “包饺子啦!陆荞,别看了,快过来跟着擀皮!” “好咧!”我从窗户前面转了身,高高兴兴的到了厨房里面去。 “姐,包虾仁三鲜的怎么样?”三姨从冰箱里面发现了虾仁和鸡蛋,拿在了手里跟我妈摇了摇。 “你姐夫喜欢吃羊肉大葱的。”我妈已经将羊肉馅拿出来了:“你看,早就准备好了!” “那咱们就多弄几种馅料,反正人也多,肯定吃得了。“龚贝贝早也扎起了辫子,围上了围裙:“我们都帮忙,不麻烦的。” “倒不是嫌麻烦。”我妈笑道:“过年过节,饺子不能弄两样馅儿,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一年之中,总要横生枝节,”我接了口,说道:“馅料的意思,是希望新的一年,什么变化也不要有, 就这么一心一意的过好了。” “那不就是一成不变的意思么!”龚贝贝瞪大了眼睛:“那多没意思?” 我倒是宁愿没意思,也希望平安稳定,我微笑了起来,因为我是对生活,满意到了不能更满意了。 偏了头,看见程恪也跟他们坐在一起,倾听着二姥爷和邓先生吹牛吹的天花乱坠,脸上是个终于温润的笑容。 真好。 反正,我是别无所求了。 “那好吧,也只能是这样了,”龚贝贝叹了口气,说道:“羊肉大葱!” “羊肉大葱!” 几个人分工合作,我妈包饺子,我和三姨擀皮,龚贝贝准备碗筷,一边动着手,一边聊些个哪家商场打折,那个电视剧的男二比男一帅之类的话题。 “通……”这个时候,外面又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艳丽烟花在半空之中绽放了开来,龚贝贝一转头,赶忙说道:“快来看快来看,这个烟花贵得很呢!多少钱来着,我见过,只是不知道哪一家土豪放的呀!” 那个烟花的颜色,真的是一瞬时让人看得惊叹。 交相辉映出来的美丽,正是因为短暂,才更显的弥足珍贵。 一瞬是一生。 陆陆续续的, 有更多的土豪放了昂贵的烟花,映照的连厨房也是五彩缤纷的。 这才是过年啊。 白白胖胖的饺子在翻滚的开水之中浮了出来,熟了。 将饺子盛出来,点了香醋剥了蒜,也装了辣椒油,热气腾腾的摆满了一桌子。 一大帮人环绕着桌子吃饭,这才是个过年的年味儿。 吃着吃着,我妈在我身后喊了一声:“这一锅也熟了,陆荞, 过来盛出来!” “好咧!”我赶紧站了起来,本着厨房就过去了。 “这个盘子不够大,你去橱柜里面把那个你爸出去旅游带回来的大水晶盘子拿过来。” “好!” 我转了身,却正能看到了楼下有一对男女,正在拉拉扯扯的,男的好像是想去做什么,可是女的拦着不让去,男的毫不怜香惜玉的就把那个女的给甩开了,也许用力过猛,那个女的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男的似的也没想到,但是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要走。 可是那个女的居然一点也没生气,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拉扯那个男人,摆明了什么也不在意,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是……一对欢喜冤家相爱相杀的小情人么?这让我想到了我和程恪手牵手一起走的那个时候了。 热恋期,确实恨不得分分秒秒的全粘在了一起啊,多好,思念比蜜甜。 可是……再仔细一看,却只觉得那个男人的身影居然是说不出的熟悉。 他那个满不在乎,只迈开了腿走自己路的姿态…… 魏浅承? 他身后紧紧的跟着个小姑娘,像是想跟他说话,魏浅承却爱答不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魏浅承被一个小姑娘穷追不舍? 这可不是当初那个洒脱的魏浅承了。 以他的本事,要是真正嫌烦,估计早就杀了。 能任由那个小姑娘穷追不舍,本身,也已经算得上是一种默许了吧? 真好……能这样对魏浅承穷追不舍的小姑娘,会是一个何方神圣呢? 好想认识她。 “陆荞,你看什么呢?”正在捞饺子的我妈有点不耐烦了,再不把盘子拿过来,饺子要煮破了啊!” “来了来了!”我赶紧将盘子给捧过来了,拿到了我妈面前:“来来来!”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我妈一边往那个盘子里面装饺子,一边狐疑的看着我:“看见了什么了?” “也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我微笑了起来:“饺子真好吃,真的。” “这不是废话么!”我妈笑了:“也不看看,饺子是谁煮的。” “就是!” “等到时候孩子生下来……”我妈露出一个满心迎接机遇和挑战的表情来,握紧了拳头:“我就……” 谁知道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又是一阵鞭炮的响声,把我妈的话给淹没了下去。 我转了头望着外面的光,微笑了起来。 希望每一年,都能跟今年过的一样好。 “陆荞,饺子呢饺子呢?” “我来啦!”我回身到了客厅:“久等咯!” 新书发布 十二的新书发布了,希望大家能瞧一瞧看一看,能点左上角的小星星追书收藏就更感谢啦!新文发布,希望大家能赏赐推荐票和钻石么么哒!地址:*** 十二出品,质量保证啦!这次是一个新的灵异故事,还是会继续努力写下去,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先放简介! —————————————————————————————————————————— 人生之中最尴尬的事情是梦游吗? 不,是在火车上梦游。 更尴尬的是,梦游就梦游,偏偏还吻了身边那个好看的男人。 被当成花痴就算了,反正只是擦肩而过的旅程,偏偏这个男人跟我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镜中有吃蜡烛的背影,门前有烧纸钱的大汉,米上的脚印又是谁的…… 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鼓起勇气对上身边男人的桃花眼:“你……到底是谁?” 他薄唇一勾欺上来:“问这么详细,你想嫁给我?” —————————————————————————————————————————— 这一次的文呢!是一个现代灵异小说,行文是比较搞笑轻松,惊悚时也很惊悚哦!喜欢十二风格的大家,可一定不要错过呀!链接我放在作者有话说那里,大家可以点进去观看,保证良心作品!接下来是试读,希望能合大家的胃口! 我在做梦。 梦里有一个男人,长的真好看,尤其是一双桃花大眼,简直称得上摄人心神。 我是第一次见到他,可是莫名其妙,我就知道我喜欢他,引人犯罪的那种喜欢。 知道是做梦,由着性子就往他那薄唇上吻下去,草木清新袭人,感觉很好,就是有点凉。 这个男人好看的眼睛被厚重的睫毛投下一层阴影,目光冷如水,修长的手伸过来,却是攥住了我正在活络的手腕,将我拉开了。 “疼疼疼……”我像是在浮游半空之中时被人狠狠的拉回到了地下,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通往秦皇岛的火车上,身体真的靠在了一个男人的怀里,握着我的手还没松开呢! 抬头对上了那个男人的桃花大眼,我后背凉了下来,他衣衫不整,质量上乘的衬衣起了皱,上面还挂着一根我的长头发,薄唇边,有一抹我唇膏的颜色。 怪不得做了那么个梦,敢情是被人占便宜,现实投射进梦境里去了? 一个激灵从那个男人怀里跳出来,出于本能,手比脑子反应的快,抬起来就给了那男人一个耳光。 “啪。” 他没来得及躲闪,也或者是根本没躲闪,五官脸型都精致的面孔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呼……”火车飞快的前进着,身边旅客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在盯着我。 “姑娘,”有个大爷用一种息事宁人的语气说道:“乱亲人家还打人,有点过分了。” 啊? 其他人也都以一种谴责的目光望着我。 “妹子,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一个小伙子跃跃欲试的说道:“你的狂野姿态我喜欢!” 他攥着的手机上有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是我! 而我在里面,真跟乘客们说的一样,捧着那个男人的脸就吻了下去!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等一下,我动作奇怪不说,明明男人坐着我站着,弯腰就能碰上,我却还是踮着脚,脚跟离地,有三寸…… 这不跟传说中的鬼上身一样! 而视频里,那个男人显然对我半点兴趣全无,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一拉,我才是个清醒的模样,还不知好歹的打了他一巴掌。 我梦游了? 不论如何,做错了事情要道歉,这是做人的基本准则,强忍尴尬,刚要把那一声对不起说出来,忽然就想起来了,不对呀,我刚才不是睡着的,而是被什么东西给撞晕的! 之前我正想给个老大爷让座,可是才起身,脑袋就“嘣”的一下,被个特别坚硬的东西撞上了,疼的我眼前一片空白,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这个桃花眼男人身边正搁着一个圆滚滚的瓷器,上面像是被什么撞击过,裂了一条缝隙,缝隙里还有一抹血迹呢! 我摸了摸后脑,果然有一道还没愈合的伤! 这就是那个凶器!而这个凶器,怎么越看越像……骨灰坛? “难道真的是鬼上身了……” 这个想法来的自嘲,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 最重要的是,现在我是讨说法还是道歉? 而正在这个时候,火车换了一条轨道,我一个没站稳就要往前倒,又一头要撞在了那个男人的怀里! 真是一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实在不想再碰到那个男人,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往他左边一闪,结果力有不逮,不仅自己当场翻倒在地,一只手还把那个骨灰坛给带下来了。 骨灰坛咕噜噜的顺着我的肩膀滚到了我的怀里,沉甸甸的,盖子则划出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啪的落在地上,碎了。 骨灰坛里升腾而起一股子白雾,结结实实的扑在了我脸上。 想也知道,这白雾是个什么成分…… 造孽啊…… 我已经不想抬头了,可是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在了我面前。 是那个男人的手。 握手,就是言和的意思,他的骨灰坛把我脑袋给磕了,我梦游占他便宜,又打他一巴掌,两清了。 没错,既然是一场意外,我姜茶也不能当个小气的人。 就勉强着握了他的手站了起来:“谢谢……” 没想到,我站起来之后,他的手还是没有缩回去,还仰起了好看的脸,用一种耐心有限的模样望着我。 “人家只是让你把骨灰坛还给他。”那个大爷又插了一句嘴。 嘴角一抽,上苍啊,请赐予我一条地缝吧。 “有乘坐本次列车到北戴河站下车的旅客注意了,请您下车后到一站台出站。” 站报比超人来的还及时,把骨灰坛丢给了他,抓起了自己的包,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蹿到了车门口,学生时代的体育老师要是能看到了我这个风采,一定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幸亏这是一场旅程,擦肩之后,可以跟他们永不相见。 出了站台才松了一口气,想给将要造访的远房表哥打电话,却又发现手机不见了。 不是吧,我当即将包翻了一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丢在火车上了?一声汽笛声响起,火车早已离站。 看看表,指针正指向了半夜十二点,四周也没有公共电话。 要命啊,幸亏我还记得表哥的地址,搭个出租车,自己找到表哥那里去吧。 一辆出租车来了,司机探头:“妹子去哪儿?” 我忙跳上了副驾驶的位子:“大哥,虎头崖!” 车启动了,司机倒是挺健谈:“妹子刚下火车吧?上虎头崖干啥去?” “哈哈哈,”我干笑一声:“找人。” 一抬眼扫到后视镜,我的心当时就提起来了,刚才在火车上抱着骨灰坛的桃花眼男人,那颀长的身形,正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计程车后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