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地主》 第1章 “一去一万里,千之千不还。崖州在何处,生度鬼门关。”这是唐朝宰相李德裕写来形容流放的凄苦的。 流放,离家万里,一千个人去了,一千个人就死在了那里,就好像是鬼门关一样,听来让就人心生恐惧。 古人尚且觉的如此,戎雀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穿越到流放地,那感觉,就别提多酸爽了。 看看身后那几间茅草屋,再看看自己身上这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戎雀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无意识的,她就加重了手上的动作,“啪啪”的剁着那滩软烂的猪草。 “轻点。家里就这么两把菜刀,把它磨坏了,以后用什么!”夏老太太听见外面的声音,抱着一个笸箩从屋里走出来,有些不满的说道。 什么时候,菜刀也成宝贝了?戎雀拿起手里的菜刀观看,想看看这宝贝有什么特殊的这地方。 这一看,还真让她发现了不同。那就是,这菜刀上下一样厚,换句话说,就是它竟然连一点刀刃都没有。 这哪里是一把菜刀,分明是一个铁板!估计家里的锄头都比它锋利。怪不得这猪草被剁的稀烂,却还是一块一块的。 “这菜刀该磨了吧……”戎雀囧囧的看着那把菜刀,有些无语。刚才她只顾着想自己的事,都没注意到这菜刀竟然是这样的。 “磨?”夏老太太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一样,惊叫起来,“磨一下要掉多少铁!几次磨下去,好好的一把菜刀,就该变成镰刀了。 你这丫头,怎么竟说胡话,不是高烧把脑子烧坏了吧!”这么说着,夏老太太眼珠直转,显然打起了什么主意。 戎雀可不想莫名其妙被当做傻子处理,赶紧笑眯眯的道:“奶奶,我脑子清楚着呢。我还记得,是小叔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我才从山坡上滚下来,撞到头高烧的。” 小叔戎安平是夏老太太三十七岁才生的老来子,最受夏老太太的疼爱。果然,一提这件事,夏老太太立刻有些心虚了,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便又抱着笸箩回了屋。 等她走了,戎雀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下来,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剁着猪草。 这时,外面走进来两个人,一个高高壮壮皮肤黝黑的男人,正是戎雀这身体的爹爹,青山村的村长戎安阳。 说是村长,其实整个村子也就几十户而已。在高山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跟繁华地区那些大村落肯定是没办法比的。 而后面跟着他的那个少年,则是戎雀的哥哥戎景鹰。 “爹,刚才县里来人说,又来了一批流人,让各村按照惯例,去领人呢。”戎景鹰有些担忧的道。 高山地区因为高山迭起,密林环绕,一直是夏朝流放犯人的地方。开始,县里还会安排这些流人做一些事情,后来,流人太多,县官干脆不管了,而是像青年下乡一样,将他们直接分给下面的各个村子了事。 这样,县里是清净了,可是这些村子,却鸡犬不宁的。毕竟,这些来的人,可不都像知识青年那样心善。 经过几次互相信任、怀疑、伤害之后,土著村民对这些流人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就像戎景鹰,他就一点也不喜欢这些流放犯。 什么是流放犯,肯定是犯了朝廷律法,才会被流放的,那可都是恶人。把一批恶人领到自己的村子里,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戎安阳听了,也是一皱眉,“去年皇上五十大寿,不是大赦天下吗?怎么又……” “也就去年消停了一年。” “我去县里看看。”戎安阳说着,将手里的锄头放下,准备往外走。 “爹,我跟你一起去。”戎景鹰一边说着,一边跟了出去。 有流人要来,戎雀心中一动,赶紧也站了起来,追了出去,“爹,哥,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戎安阳一看是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不在炕上躺着了?身体好点没有?头还疼不疼?”一连串的问题,证明他真的十分关心戎雀。 人心都是肉做的,尤其是在这种孤独无依的异世,戎雀只觉的他的大手暖暖的。摸在自己的头上,就好似暖到了自己的心里一般。 “我已经一点事都没有了。”戎雀笑着回道。 “那就好。走,跟我去县里,爹给你买你最爱的糖人吃。”戎安阳笑着,拉起了戎雀的手。 “爹,咱们是去办正事的,带她一个丫头,算怎么回事。 再说,家里本就不富裕,爹上次答应给我买的铁箭头,还一直没买,怎么现在又有钱给她买糖人。”戎景鹰的话里,充斥着对戎雀的不满与嫉妒。 当然,他对戎雀的敌意,也是有原因的。 他们的娘在生戎雀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了,这让他从小就觉的,是戎雀害的他没有娘疼,所以心生恼恨。 这种恼恨,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有他一天天长大懂事,在变淡变轻,可是,还是存在的,所以他才会这么说。 戎安阳听了,有些尴尬。他身上只有昨天卖山货得的十几文钱,还要留一部分买盐,买了铁箭头,就不能买糖人,买了糖人,就不能买铁箭头。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果这时候,有人告诉他,从身上挖一块肉下来就能换几文钱,估计他也会照做的。只可惜,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肉,根本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爹,我不爱吃糖人了,给哥哥买铁箭头吧。有了铁箭,相信哥哥一定能打到好的猎物,然后赚很多钱。”戎雀早已经过了贪嘴的年纪,又不忍她爹这么自责,立刻如此说道。 戎景鹰有些诧异,以前,自己这个妹妹可是什么都要抢自己的,今天,怎么会这么说。 戎安阳却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哈哈一笑道:“戎雀懂事了。今天,这糖人也买,铁箭头也买,都满足你们。” “可是,家里的盐也快没有了。”戎景鹰显然知道家里的状况。 “先少买一点盐,等过两天,我再去山里一趟,应该会有所收获的。好了,这件事就不用你们担心了,有爹在呢。”戎安阳的话,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戎景鹰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立刻高兴的点了点头,期待起了他的新箭。上次,就是因为竹箭的穿透力不够,才眼睁睁的看着一只梅花鹿跑掉了,等他有了铁箭…… 戎雀却没那么开心,但她见到戎安阳一副已经决定好了的模样,也没再说什么,准备跟着他们去县里。 不过这时,戎安阳却突然道:“戎雀你还是别去了,在家乖乖等爹好不好?” 戎雀疑惑的看向戎安阳。 “那里……”想起那些流人的惨状,还有其它村长对待流人的方法,戎安阳欲言又止的,最后只能板着脸道,“快回去休息,等我回来给你带糖人。” 戎雀对流人还是充满好奇的,可是奈何,她怎么说,戎安阳都是那个回答。没办法,她只好假装回家休息,想看看一会儿能不能偷偷跟上他们。 事实证明,她这个算盘打错了。等她偷偷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戎安阳跟戎景鹰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巴望了一会儿,她只能悻悻的回了家。 此时,夏老太太已经开始在做午饭了,看见她进来,赶紧招呼她过来帮忙。 戎雀有些迟疑,怕她用不好这种土灶。到时,又要被夏老太太嫌弃。 不过这次她都是有些担心过头了,夏老太太虽然为人刻薄了一点,可是做事却干净利落,只让她做一些洗菜、添水的简单活,一锅杂豆饭,还有一盆炒藿菜就出锅了。 藿菜,并不是现在所说的那种用萝卜粉条炒的邯郸菜,而是指大豆的嫩叶炒的菜,入口酸涩清苦,还有点麻麻的感觉。 在古代,藿食代表百姓,肉食代表贵族,可见这种东西,只有穷人才吃,味道可想而知。 至于那杂豆饭,听起来好像跟现代养生所说的粗粮饭差不多,其实味道却差了很远。没有糖,没有稻米辅助,这杂豆饭完全是一股涩豆子的味道,让人闻着就没食欲。 以后天天就吃这个,戎雀看着那两盆黑呼呼的东西,瞬间觉的天空一片黑暗。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外面跑进来三个衣衫褴褛的孩子。 他们一见那两盆饭菜,立刻露出了垂涎的模样。其中一个比她大一些的孩子,甚至顾不得烫,就要伸手去抓那豆饭。 “啪”的一下,夏老太太拿烧火棍打在那个孩子的手上,怒道:“又想来这里蹭饭,回家告诉你娘,想都别想。” 那个被打的孩子似乎有些委屈,“奶奶,我娘说了,家里没有我们的饭,你要是不给我们饭吃,我们就得饿着。” 戎雀现在才想起这三个孩子是谁。 夏老太太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前三个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所以她就给他们分了家,然后她带着小儿子,跟家里的老大,也就是戎雀的爹一起过。 这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就是老二家里的。半大孩子,吃垮老子,老二夫妻又懒又滑,所以每到饭点,就把家里的孩子打发到这里来蹭饭,就像今天一样。 第2章 “不用在这里跟我装委屈,我不吃这个。你们的娘都不心疼你们,我有什么好心疼的。”夏老太太把眼一翻,一点情面也没讲。好似眼前这三个孩子根本不是她的孙子孙女,而是三个陌生的路人一样。 三个孩子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夹心饼干似的对待,那脸皮练的比城墙还厚,也不反驳,也不哭,就是站在那里,拿眼盯着那两盆饭菜,一副恨不得扑过来的样子。 以前也是这样,他们就在这里一直守着,守到戎安阳回来,戎家开饭。 戎安阳一个大男人,又是他们的大伯,自然不好意思他吃着,三个孩子看着,每次都会分给他们一点饭,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是夏老太太做的饭是有定量的,他们吃了戎安阳的饭,戎安阳就要饿着,所以戎家上下,对他们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夏老太太显然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顿时火冒三丈。 拉起离她最近的那个孩子,也就是三个孩子中的老大,戎景金的手,她怒道:“走,跟我去见你娘。 我倒要问问她,她自己生的孩子自己不养,天天往别人家里赶,她是怎么当娘的。” 说起自己的娘,三个孩子都露出一脸恐惧的神情。 “我不去,奶奶,我不去。”戎景金拼命的晃着手,还不小心推了夏老太太一把。 他今年也有十二岁了,又是突然发作,夏老太太一个没防备,就被推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地。 反应了两秒,夏老太太才坐起身,一边用手拍着大腿,一边干嚎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孙子打奶奶,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冯氏你个蛇蝎子老婆,天天吃的我,喝我的还不够,还指使自己的孩子想要害死我。你这个毒妇,娶了你,我们家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还有老二,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也是个丧了良心的。” 冯氏就是戎老二的媳妇。 夏老太太嘴里,那骂人的词就跟蹦豆子一样的蹦出来,中气十足,一点也看不出她有什么难过或者不妥的地方。 三个孩子一看闯了祸,立刻飞一样的逃了出去。 院里只剩下夏老太太跟戎雀。没了观众,夏老太太立刻止住了骂声。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她朝戎雀怒道:“你是死人啊,没看见别人打你奶奶,就不知道过来帮我一把,也是个小没良心的。” 戎雀知道她这是迁怒,但她可不是原来的那个小姑娘,会受她的闲气,她无端穿越过来,心里的火还没地方撒呢。 “奶奶,冤有头,债有主,你跟我撒什么火。我倒是想帮你呢,可是小叔害的我滚下山坡,我的头到现在还疼呢,怎么帮你。”戎雀说着,还用手扶住了头,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你,你……”夏老太太指着戎雀,被气的说不出话,最后只能习惯性的找戎安阳,“老大呢,你娘都快被人欺负死了,你就不出来看看吗!” “我爹跟我哥去了县里,估计至少也要下午才能回来。”戎雀凉凉的道。 不是她不尊重老人,是有些老人,根本没办法尊重。就比如眼前的夏老太太,她要是让步一点,她就能得寸进尺,吃的她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哎呀!都欺负我一个老太婆,我没法活了。”夏老太太被气的直跳脚,最后,还真的流起了眼泪,看起来也挺可怜的。 戎雀心里的火发出去一些,也有些不忍了,就想劝夏老太太两句,“奶奶,景金也不是故意的,你就……” 她还没说完,就被夏老太太打断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不帮我也就算了,现在还帮外人说话,你安的什么心?” 这下,戎雀彻底不想理她了,蹲下身去刷碗。刚才这么一折腾,她竟然觉的有些饿了。 夏老太太满腔的火气没地方发泄,正想找个什么由头发泄一下,外面就进来一个高高壮壮的少年。 “娘,饭做好了没有,我都快饿死了。”少年一进门,就喊道。 夏老太太一看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立刻道:“好了,好了,你去洗洗手,马上就能吃了。” 戎安平也就是戎老四一见夏老太太那狼狈的样子,立刻就怒了,“娘,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教训他。”说着,他还挥了挥自己铁锤一样的拳头。 夏老太太颇有一种找到依靠的感觉,感动的眼圈都红了。 不过,对待自己的最爱,她倒是很明事理,“还不是你二哥家的那几个给弄的。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绝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对了,今天在学堂学的怎么样,累不累?对了,你不是饿了,娘这就给你盛饭。你吃完饭,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好有力气读书。” 说起读书,戎老四的眼神有些躲闪,还悄悄望了一眼戎雀,发现戎雀没什么异常,这才有些忐忑的道:“学堂不累。 娘你就别问了,说了你也不懂。我先吃饭,吃完饭还要赶快回去呢。” 儿子这么努力,夏老太太高兴的连嘴都合不陇了,“娘不问,不问了。”说着,就进去给戎老四打点吃的。 戎老四偷偷的往屋里看了一眼,发现夏老太太没有注意他,这才走到戎雀身后,小声道:“算你识相,没有把我的事告诉我娘,否则,上次的教训是轻的。 这是给你的。你放心,只要你不说,我一定会对你好的。”说着,戎老四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塞给了戎雀。 戎雀隔着那纸包,就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打开一看,果然里面有两块火柴盒大小的桂花糕。 桂花糕通体暖黄色,上面点缀着金黄的桂花花蕊,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开。 在这个连糖都买不起的家庭,戎老四竟然能拿出桂花糕,戎雀惊讶的同时,也终于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戎雀,为什么会死掉了。 戎安阳打猎手艺不错,为人又十分勤快,所以夏老太太才会选择跟他一起过。 过着过着,戎老四就长大了。夏老太太疼自己的儿子,不知道听谁说,读书可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就死活非要送戎老四去学堂里读书。 读书可是一个费钱的事,不说每年的束脩要二两银子,就是那笔墨纸砚,哪一个也不止几百文钱。 夏老太太手里虽然有一些钱,但肯定不够,所以,这个钱,自然要落到戎安阳的身上。 戎安阳开始是不大同意的,倒不是他吝啬这个钱,而是他觉的自己的弟弟根本就不是读书这块料。 可是他又是个孝子,禁不住夏老太太白天哭,夜里闹的,将所有家当拿出来,这才让戎老四去学堂里读了书。 这也是戎家现在为什么这么穷,连几十文钱都拿不出来的原因。 戎老四去是去了学堂,可是戎安阳的担心却成了真。他根本就不喜欢读书,也读不通那些诗书。对别人来说,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对他来说,就好似地狱一般,每天都在折磨着他。 他也跟夏老太太哭闹过,说不想去读书。可是很意外的,夏老太太在这件事上,竟然意外的坚决。并且还总是跟他描述,等他读好了书,考上了官,他会如何如何有好日子过,家里会如何如何风光。 戎老四听的耳朵都快起了茧子。一边是对自己高高的期盼,一边是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达到的现实,他只觉的苦闷不已。 开始的两年,他年纪小,还只能在学堂里苦挨着。 可是等他长大了一点,慢慢接触到了一些坏同学还有一些地痞流氓,他就彻底解脱了,一边跟家里要钱读书,一边离开了学堂,拿着那些钱,在外面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 上次,就是有一个他所谓的朋友来找他,恰巧被戎雀看到,并听见了他们的谈话,这才起了冲突。 戎雀想跑,他想抓住她。结果,一个失手,戎雀就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撞到了下面的一块石头上,也就有了后来的事。 回想起这些,戎雀捏着那两块桂花糕,就像捏着两个仇人一样,恨得牙根都痒痒。 要不是他,那个小姑娘怎么会这么年轻就香消玉殒,她怎么可能穿到这种不毛之地来!都是他的错。 刚要跟戎老四发作一番,夏老太太就在屋里喊道:“老四,都准备好了,快进来吃饭。” 戎老四瞪了戎雀一眼,然后跨步进了屋。 第3章 要不要现在就冲进去揭发戎老四?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就被戎雀给否定了。 以夏老太太对他的宠爱,就算发现他在骗她,顶多也就是哭一哭,闹一闹,最后不了了之。 反倒是自己,一定会被戎老四记恨上,不但不能出气,反而会惹来无尽的麻烦。就像打蛇一样,一定要打七寸,否则只会反受其噬。 戎雀现在要做的,就是坐等时机,还有就是,先收一点利息。 想到这里,她低头闻了闻手里的桂花糕,香甜诱人,嘴角便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刚才还在发愁这午饭怎么吃得下去,现在,她倒是不用担心这个了。 吃过午饭,戎老四装模作样的又出去上学了,夏老太太则把脸一沉,让戎雀跟她去戎老二家讨一个公道。 戎雀有些无语。刚才看她那欢天喜地的样子,还以为她早就把这件事忘了呢,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 “奶奶,我头还有些疼,去了可能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戎雀一点也不想搀和这件事。 夏老太太却不准备放过她,“也没想指望你做什么,就是做个证人,将中午的事说清楚。不然,冯氏那个泼懒妇人,还以为我在冤枉她呢。”说着,她拉起戎雀就往外走。 戎雀没办法,只能跟在了后面。不过,她打定了主意,到了戎老二家之后,能不说话,尽量少说话,最好大家都当她不存在才好。 穿过一条街,就来到戎老二的家里。说是家,其实哪有有个家的样子,说是狗窝,还差不多。 两间破茅草屋子,外面连个篱笆也没有。屋外全是杂乱的野草,野草里面,不时的还传来一阵阵臭味,飞出几只绿头苍蝇。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这家里的人,将野草地当了天然厕所。 现在是初夏时节,他们在屋里,难道就闻不见这气味吗? 戎雀捏着鼻子,真是服了这家里的人。怪不得刚才那三个孩子脏成那样,原来,这是有根源的。 同时,她又有点庆幸了。幸好自己穿越的是现在这副身体,家里虽然穷一点,但起码很干净整洁,要是穿在这家里的什么人身上,那才是天要亡她。 夏老太太显然也很嫌弃这里,拧了拧鼻子,她想再往前走,却实在怕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便止住了脚步,扯着嗓子喊道:“老二媳妇,老二,你们赶紧给我出来。” 屋内的土炕上,冯氏跟戎老二正在午睡,听见外面的喊声,他们都是一激灵,从炕上坐了起来。 “娘来了。”冯氏推戎老二。 戎老二看夏老太太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就有些发憷,便又将皮球推给了冯氏,“你去看看,娘有什么事。” 冯氏才不怕戎老二,“凭什么我去,你才是她儿子,要是,也是你去。” “娘在喊你呢。” “也喊你呢。” 两个人推来推去,竟然谁也不想出去。 这时,左邻右舍有人听见夏老太太的喊声,已经出来看热闹了。戎老二夫妻对视了一眼,无奈的从炕上下来,出去见夏老太太。 “娘,吃完饭怎么不休息一会儿,还有空来这里看我们。”戎老二搓着手,有些讨好的笑道。 “呸。”夏老太太在外面等了半天,等的满心都是火气,所以一口吐沫就呸到了戎老二的脸上,怒道,“谁有空来看你们。 我是来问问你们,是不是嫌弃我碍着你们的事了,这才让你们家里那几个饿死鬼推我,想摔死我。” 谋杀亲娘,这可是大罪中的大罪,戎老二立刻就急了,甚至都没顾得上擦脸上的吐沫,就道:“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盼你长命百岁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那么做。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有什么误会?你是说我冤枉你们了。” 戎老二眼神有些游离,没有接话,也算是默认了夏老太太的话。他家的孩子他知道,说他们馋,他信,可是说他们敢推他夏老太太,他却一点也不信。 夏老太太立刻就将戎雀拉了过来,“你说,是不是他们家的大小子推的我,我这才摔到了地上。” 夏老太太这么说,也算没错,戎雀点了点头。张嘴想再解释两句,夏老太太却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诘问戎老二,“这下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了吧!” 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戎老二立刻就怒了,从旁边抄起一根木棍质问冯氏:“那几个孩子呢?” 冯氏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道:“从中午起就一直没回家,不知道去哪了。” “还能去哪,肯定是心虚,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夏老太太凉凉的道。 “我去找他们。”戎老二说着,拎着木棍就要往外走。 “站住。你以为我来找你们,就是想看你们打孩子的吗?”夏老太太喝道。 戎老二跟冯氏面面相觑,不知道夏老太太是什么意思。 “明天准备半串钱,还有两袋粮食,给我送到家里来。”夏老太太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一串钱就是一百文,半串钱,够一家人两个月的吃用了,更何况还有两袋粮食,戎老二都傻了,“娘,这是?” “你家的大小子把我推到了,我的腰到现在还疼呢,我不得买几个膏药贴一贴吗! 还有,你们家的三个孩子,长期在我这里吃饭,吃的粮食,恐怕不止两袋了。我现在只要你们两袋,都算是便宜你们了。”夏老太太理直气壮的道。 戎雀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自己小看夏老太太了。本以为她来这里就是为了撒气,却没想到,她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让戎老二家把占的便宜都吐出来。 而且,就算他们不吐出来,恐怕以后也不敢再让家里的孩子去自己家蹭饭了。 真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戎雀都想为夏老太太点个赞了。 戎老二跟冯氏也明白了夏老太太的意思,脸色立刻变的难看起来。 “娘,我们家哪有钱?就剩下一点粮食,还是一家人的口粮,要是都给了你,我们一家不是要饿死吗!”说到钱跟粮,戎老二立刻变的机警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前几天你还去县里卖了两袋粮食。怎么,有粮食卖,就没粮食给我?”夏老太太冷哼道。 戎老二又是惊讶又是恼恨。那天,他明明是偷偷去县里卖粮的,是哪个缺德鬼,将这件事告诉了夏老太太的。别让他知道,让他知道,他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戎老二败下阵来,冯氏立刻登场,咧着大嘴,就要哭闹。 “再闹,就再加半串钱。”姜还是老的辣,夏老太太一句话,就将冯氏的话,全给憋在了肚子里。 冯氏干咧了一下嘴,没敢发出什么声音。 夏老太太瞟了他们一眼,满意的回家了。 戎雀看了看戎老二还有冯氏那狰狞的表情,默默的为戎景金他们点了一根蜡,然后赶紧追上了夏老太太。 回到家里,夏老太太拿起一个笸箩,就进了屋,好似要做什么活计。看的出,她是一个一刻也闲不住的人。 不过,她这样的娘,怎么会养出戎老二这样的儿子呢?戎雀有些想不通。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想到这里,戎雀有些失笑,戎老二那样的,哪里称得上龙子。不过,有一件事她倒是有些在意,那就是戎老二卖粮的事,夏老太太是如何知道的? 看戎老二那种惊讶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一定是他的秘密。既然是秘密,肯定知道的人很少。 而夏老太太平时并不喜欢出去东家长、西家短的唠家常,所知道的消息,大多来自家里的这几个人。 家里的人,去县里卖粮,在县里读书,戎雀好似抓到什么一样,眼前一亮。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肯定是戎老二去卖粮的时候,不小心被戎老四看见了,又告诉了夏老太太,这才有了今天的事。至于戎景金推夏老太太的事,只不过是一个□□而已。 甚至,连□□都算不上。也许,今天就算他不推夏老太太,夏老太太也会抓着他去戎老二家里闹,只不过可能不像现在这么顺利而已。 说起来,戎景金他们可真是倒霉!不过,戎老二拿他们出气的时候,肯定也很恨那个告密者吧。这点…… 戎雀正想着,戎安阳还有戎景鹰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爹,哥,你们回来了。”戎雀立刻打起了招呼。 戎景鹰以前一直跟戎雀互相看不对眼的,现在她对他这么热情,这让他有些吃不消。 胡乱的应了一下,他就扭过脸去,不理戎雀了。 倒是戎安阳,爱怜的笑了笑,然后看了看院子里没人,便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塞给戎雀,低声道:“给你的糖人。小心点,别让你奶奶看见了。” 戎雀看着那个被糖浸渍了的纸包,眼圈有些发红。为以前的戎雀,也为自己。 怕被戎安阳看出什么异常,她赶紧将纸包塞进袖子里,然后问道:“爹,那些流人呢?领回来没有。” 第4章 说起这个,戎安阳叹了一口气,“领回来了,三个人,都在村口的破棚子里呢。” 之后,他简短的说了一下这三个人的情况。其中一个男人姓薛,是个屠户,好像是因为打残了什么人,这才被流放的。 另一个是个寡妇,罪名是通奸。最后一个则是一个老头,好像以前是朝廷里的什么官。 其实戎安阳也没仔细问,反正这些人到这里,十有*是会死的,他与其关心这些,还不如关心关心他地里的豆苗。 眼看着就要立夏了,这天怎么还一点要下雨的意思都没有,可急死人了。 戎雀还想再问,戎安阳却不想多说了,径直去锅里拿饭菜,并招呼戎景鹰吃饭。 “这饭菜怎么还剩这么多。”戎安阳揭开锅盖,有些诧异的道。 当然是戎雀吃了桂花糕,所以根本没吃饭。不过戎雀是肯定不会说这件事的,想了想,便把中午发生的事跟戎安阳说了,并最后问道:“爹,二叔明天会把粮食跟钱送来吗?” “怎么会,他那么抠门。”戎景鹰很自然的接了一句。 戎雀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以后估计二叔都要躲着咱们家,生怕咱们提粮食跟钱的事了,这样,倒是清净许多。” 戎景鹰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显然,他对戎老二一家也没什么好感。 戎安阳瞪了他们一眼,“小孩子不要乱说,这话传出去,名声不好。” 只是因为怕名声不好,所以不让说吗!戎雀笑了笑,心底有了计较。 戎安阳端出饭菜,犹豫了一下,拿过一个大碗,拨了一些饭菜出来,然后对戎景鹰道:“那三个人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了,咱们既然有多余的,能帮一下,还是帮一下。 你把这个给他们送过去吧!” 戎景鹰点点头,就要伸手去接。 戎雀却赶紧将碗抢了过来,“爹,哥还没有吃饭,让我去送吧。” 戎安阳一想,那地方不远,周围又都是村民,应该没什么危险,就点头答应了。 村口的破草棚里,戎雀终于见到了那三个流人。 一个头发散乱,满身脏污,看不出个模样的女人,应该是戎安阳所说的寡妇。此时她正闭着眼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旁边那个看起来有点凶恶的,应该就是薛屠户。他的旁边,半躺半坐着一个老头,脸色蜡黄,一副有出来的气,没进去的气,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 戎雀在看这三个人,旁边也有人在看,不过,大多数是村里的一些闲汉,或者娶不上媳妇的的困难户。 他们来看,自然是想看看这次流放的人里面,有没有女人。 “癞子,好不容易有个女人,你就弄回家去呗。”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调侃着旁边一个人。 “弄回家去干吗?她这个模样,一看就活不了多久了,说不定,我前脚把她扛回家,后脚就得把她丢出去,多晦气。” “说的也是。” 这下,这些人都没了兴趣,呼啦一下散开了,倒显得戎雀端着一个碗,站在那里,十分的突兀。 “我来给你们送点吃的。”戎雀笑道。 一听吃的,就连那个刚才还半死不活的老头都来了精神,抬头希冀的看着她。 戎雀此刻却有些犯难了,她只拿了一个碗,可是这里却有三个人,要怎么办! 这时,薛屠户好似也明白了她的顾虑,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旁边有一颗梧桐树,便伸手摘了几片树叶子当碗,示意她可以把饭放到这叶子上面。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戎雀将饭分成三份,分给他们。 薛屠户很郑重的道了谢,然后将老者的那份递给他,又将女人的那份放在她的旁边,这才拿起自己那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人的品性倒是还不错。戎雀打量了薛屠户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之前,她还很好奇流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像苏东坡一样逍遥,还是像白居易一样怡然自得,可是真见了之后,却瞬间没了了解的兴趣。她不是圣母,救不了这些人,还是少招惹的好。 回到家里,戎雀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这次穿越。经过这几天,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回不去了。既然如此,她就要好好想想,以后该如何生活。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而这些,都离不开一个关键的东西,那就是钱。 戎雀现在最当紧的任务,肯定是赚钱。可是该如何赚钱,她想了一下午,却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天色暗淡下来,夏老太太招呼她一起做晚饭。而就在这时,戎老二跟冯氏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娘,大哥呢?”他们急道。 夏老太太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敢来,立刻没好气的道:“找你大哥做什么?” 戎老二还吞吞吐吐的不想说,冯氏却一下挤开他,带着哭音道:“景金他们自从中午起,就一直没回家。 我跟老二找遍了整个村子,都没找到他们,刚刚有人跟我们说,说他们好像往青水河那边去了,我……”说到这里,冯氏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青水河,夏老太太听了,也是浑身一软,险些站立不住,栽倒在地上。青水河,那可是一个去了连骨头都找不到的地方,那几个孩子怎么这么糊涂! “这日子没法过了,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冯氏又是惊惧,又是恼恨,不敢跟夏老太太发泄,她一边哭着,一边狠狠的捶着戎老二。 戎老二也心急,赶紧道:“娘,大哥呢?快让他叫几个人,帮忙去找人。” 提到戎安阳,夏老太太终于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赶紧朝后院喊:“老大,老大,快过来,出事了。”因为太急,她的声音都有些嘶哑。 戎安阳听声音不对,立刻从后院走了过来。 问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让夏老太太别急,立刻带着戎老二夫妻出去找人了。 夏老太太哪能不急,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三个孙子孙女。更何况,他们十有*,还是因为她,才不敢回家的。 如果他们真要有个什么情况,别说戎老二夫妻会怪她,她自己,也不好过。 双手攥着拳头,夏老太太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嘴里一会儿念叨“不会的,不会的。”,一会儿念叨“菩萨保佑。”“如来保佑。”之类的,急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戎雀被命令在家里陪着夏老太太,此时,她也想起了大家如此惧怕青水河的原因。 这青水河离他们这里大概十几公里,周围灌木丛生,土地肥沃,是这青山村甚至整个高山县最好的一块地方。 可是,这里却没有人居住,甚至村民连来都不敢来。原因无它,只因为这里住着一群鳄鱼。 这群鳄鱼凶猛异常,连水牛都敢攻击,吞吃个人,那更是小菜一碟,俨然是河里一霸。 按道理说,人类的智慧是无限的,如果大家真的联起手来,想要杀死这些鳄鱼也不是不可能。可坏就坏在,大家先在鳄鱼面前吓破了胆,所以愚昧的认为鳄鱼是河神,根本不能伤害,所以才造成了现在这种又畏又惧,无计可施的局面。 想到这里,戎雀心中一动。她之前一直想不到赚钱的办法,现在,简直是瞌睡就有人给送枕头。 这鳄鱼可全身是宝。它的肉鲜美异常,能治哮喘;它的胆能解毒平热,在泰国,更是被当做治疗妇女不孕症,月经不调的灵丹妙药;它的血,比抗生素还厉害,不但能杀死一般的细菌病毒,就连对人人谈之色变的艾滋病,都有奇效,被看成抵抗艾滋病的希望呢。 更别说它身上其它的宝贝了。 这群鳄鱼,哪里是一群河霸,简直就是一群会走的金库。这么想着,戎雀的心跳都忍不住扑腾扑腾的加快了速度。 不过,这件事还要慢慢来,先不说会不会有人帮她杀鳄鱼的事,就是杀完了,该如何售卖,都要好好想一下。而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戎景金他们三人的安全。 他们真的去了青水河吗?要知道,只要是这青山村的人,就没有人不知道那里的危险的。 小孩子更是从小就被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去那里。戎景金三个人从小在青山村长大,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第5章 “你去看看,找到人没有。”夏老太太度日如年,明知道现在戎安阳他们可能连村子都没出呢,但还是想让戎雀去看。 戎雀也正乐得如此,赶紧出了门,搜寻戎安阳他们的踪迹。 其实也不用找,一眼,她就看见村口有七八个人正准备往外走,便赶紧追了上去。 戎安阳看见她有些诧异,但一想夏老太太的脾气,也就明白了。嘱咐了她两句,就带着众人往青水河的方向走。 一边走着,众人还一边喊着戎景金三个人的名字。 越走,离青水河就越近,众人的心也就越沉。 这时,冯氏担忧到极致,竟然根本发不出声音了,只能跟着众人,像木头人一样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也不知道是不小心,还是脚下有东西,她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戎老二赶紧弯腰去扶。 冯氏却好似找到了突破口一样,将心中的担忧与愤怒都发泄了出来。一把挥开戎老二的手,她一边捶着地面,一边嚎道:“戎老二,你赔我的孩子,你赔!” 戎老二的心情也不好,再加上,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冯氏这么闹,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所以他也立刻恼怒起来,指着冯氏的鼻子骂道:“你还有脸说别人,要不是你天天对那几个孩子非打即骂,他们会不敢回家吗?” 冯氏一点也不示弱,“我骂他们打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你挨家挨户的问问,哪户人家的孩子没挨过骂,没挨过打? 说到底,还是你没用。要是你能管住这几个孩子,我何至于如此。” 说着,冯氏竟然跳起来,拿手去抓戎老二的脸,“我怎么嫁了你这种窝囊废,自己挣不来钱,就天天让孩子去别人家蹭饭,现在好了,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戎老二一把推开她,怒道:“让他们去蹭饭,你不是也同意吗,还说我。泼妇,就你这样的,不嫁给我,你以为谁会娶你!” “想要娶我的多得是,要不是你死乞白赖的求我嫁给你,我……” “行了,吵什么吵,找人要紧!”戎安阳本以为他们骂两句也就算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没完没了。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大吼了一声,将两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人的火气上来,哪里压的住,冯氏还要再骂,人群边上突然有一个道:“那不是景银跟沫儿吗?” 戎老二家里有三个孩子,老大戎景银,老二戎景银,老三是个女孩,叫戎沫。 他这么一喊,大家都朝那边看去。果然,在一颗大树后面,戎景银跟戎沫正缩头缩脑的往这边看着,一副想过来又不敢的样子。 众人都是一喜,赶紧招呼两个孩子过来。 冯氏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而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恼怒。做错事不回家,还让她如此担心,这几个孩子真是要反了天了。 几步过去,她照着两个孩子的脸就是两巴掌,然后一手拎一个,拎着他们的耳朵,就把他们从树后面给拎了出来。 两个孩子在树林里藏了一下午,本就十分担心受怕,好不容易见了亲人,觉的有了依靠,却得到这种待遇。“哇”的一下,两个人就哭了出来,哭的撕心裂肺的。 “还有脸哭,你再哭一个我听听。”冯氏松开两个孩子的耳朵,用力的在他们腰上拧着。 如果现在有人掀开两个孩子的衣服看,肯定能看见那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 两个孩子显然很怕冯氏,立刻止住了哭声,将脑袋埋在膝盖里,蜷缩着身体,如同遇到危险的刺猬一样,护住了身上的要害部位,把比较坚韧的部位露在外面。 看来,他们受冯氏的打,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发射。 周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孩子是要管,可是像冯氏这样,把孩子吓成这样,就有些过分了。 “孩子还小,你这么打他们……”有人想好意劝劝冯氏。 只可惜,这人还没说完,就把冯氏打断了,“我怎么教孩子,不用你管。小什么小,我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会洗衣做饭了。 再看看他们,除了会吃,还会什么。家里脏的跟狗窝一样,也不收拾一下。” 戎雀听了冯氏的话,差点被她气笑了。她这是典型的乌鸦落在猪身上,只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只黑。但凡他们家有一个干净点的人,也不会脏成那样。 更何况,她还是他们的娘,她不带头收拾,还指责这些孩子,这是要多混蛋,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说话的那个人一片好心,还落了个不是,对戎安阳说了句家里还有事,就转身回去了。 他走了,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跟着散掉了。他们是看在戎安阳的面子上才来帮忙的,可是帮忙归帮忙,若是费力还不讨好,他们可不愿意。 “谢谢大家了。”“多谢,多谢!”戎安阳的脸都快羞红了,又不好意思当着冯氏的面说什么,只能拼命的跟大家道谢。 冯氏却一点也没觉的自己做的不对,反而觉的这些人都太势力了。看戎安阳是村长,就这么捧他,自己家里不好过,就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呸!”她朝着众人的背影,吐了一口痰。 “你呸谁呢?”没有外人了,戎安阳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冯氏还是有那么一点怕戎安阳的,所以哼哼了两声,道:“我嗓子里有痰,吐出来,不行啊!” 戎安阳皱了皱眉,看了看地上的两个孩子道:“景金呢?” 刚才众人看见两个孩子,下意识的就认为戎景金应该跟他们在一起,现在他这么一问,几个人才想起来这件事。 赶紧拿指头戳了戳戎景银的后颈,冯氏怒道:“你大哥呢?” 戎景银缩了缩脖子没说话。 “我问你话呢!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也不知道这性子随了谁。”冯氏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巴掌。 戎景银没防备,被打的向前扑去,又哭了起来。 “还敢哭。”冯氏还要动手,戎安阳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喝道,“要教训孩子,回自己家里教训,在这里,也不嫌丢人现眼!” 戎安阳锐眉鹰眼,脸型似刀裁一样。平时看起来就十分精神,这么一怒起来,更是有种凌人的气势。 冯氏被他这么一看,心底一惊,立刻就想起几年前那次强盗袭村来。 那时,戎安阳也是这样横眉立目的,拿着一把菜刀,几下将三四个强盗砍翻在地,吓住了那些强盗,才给了村民反应的时间,将强盗赶出了青山村。 到现在,冯氏仿佛依旧记得那满身的红,能闻见那刺鼻的味道,所以,她是真的打心底怕戎安阳。 不敢再说什么,她拉了拉戎老二的袖子,示意他来。 到底是夫妻,戎老二挡在了她的身前,伸手扶起戎景银,问道:“你大哥呢?” 戎景银对戎老二还像个孩子对父亲的模样,委屈的擦了擦眼泪,抽抽噎噎的说出了下午所发生的事。 原来,他们三个离开戎安阳的家之后,怕冯氏打他们,根本不敢回家,就在村外瞎转。 转了一会儿,他们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戎老二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他们三个,还是昨天晚上喝了那么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菜粥呢,挨到现在,肚子里是一点东西也没有。 那种饿的抓心抓肝的感觉,让他们不由自主想起了,不知道谁说过青水河附近有很多野果。 商量了一下,他们立刻就往青水河这边走。 可是青山村离青水河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们走着走着,就饿的走不动了,只能坐在路边休息。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算命的先生。他一看戎景金,就说他不是一般人,以后一定会发大财,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娶很多漂亮的媳妇。甚至,如果有贵人相帮的话,当上朝廷的大官,光宗耀祖也不是不可能的。 三个孩子被他说的心驰神往的,险些忘了自己还饿着肚子。 戎景金赶紧问算命的,他什么时候才能发财。 算命的却摇了摇头,不肯再说了。 他越是这样,戎景金肯定越是想问。 问了好久,算命的先生才勉为其难的道,“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不过,咱们相遇就是缘分,我今天就破一次例。 你看,那边的山像什么? 山势连绵环绕,就像一个巨大的囚笼一样。还有那边的河,河面虽宽,河水却不深。 你在这里,就像一条被囚的龙,龙游潜底,怎么能发财,不被饿死就不错了。” 他说的这些话,其实三个孩子都不是很懂,但越是这样,他们就越觉的有道理,尤其是最后那句饿死,更是戳中了戎景金的心事。 长这么大,他就没吃过一顿饱饭,照这样下去,他真的很担心…… 而且,冯氏是他娘,就这么一声不响的离开,让冯氏着急,让他有种报复成功的感觉。 好话说尽,算命先生终于说出了他飞黄腾达的办法,那就是他们跟他,离开这里,去外面闯荡。 戎景银跟戎沫还小,一听说要离开家里,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可是戎景金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决定要跟着算命先生离开这里了。 第6章 “老大跟着一个算命的先生走了?”冯氏惊叫起来,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这地方穷,平时根本没有外人愿意来。这算命先生,八成就是山里的强盗假扮的,或者是专门拐孩子的坏人。戎景金跟着他走了,那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冯氏的身子摇了两摇,晃了两晃,差点没栽倒在地。 戎景银往戎老二的怀里藏了藏,然后小心的点了点头,肯定了冯氏的话。 “什么时候走的?”戎安阳赶紧追问。 “午饭后没多久。” 戎安阳的心一沉。若是走的时间不长,他还能带人去追,可是已经走了一下午,恐怕…… 冯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的哭了起来,“景金,你好狠的心啊! 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给你吃,给你穿,把你养这么大,你说走就走,连句话都不留下,你对得起我吗。 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这个没良心的。”冯氏哭的肝肠寸断的。 戎景金若是能看见冯氏现在这个样子,又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是庆幸自己报复成功了呢,还是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冲动。 只可惜,他没看到,在他心里,冯氏还是那个一点都不关心他、只会打他的娘。 戎老二也很难过,只不过,他不会像冯氏那样哭闹,而是红着眼圈,紧紧的抱住了戎景银,好似怕一松手,他就会像戎景金一样立刻消失一般。 一看就指望不上他们两个了,戎安阳赶紧去追那些走掉的村民,让他们帮着寻找戎景金。 戎雀看着这样的冯氏跟戎老二,觉的他们既可怜,又可恨,可谓正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戎景金大概是找不回来了,只希望他们能吸取教训,以后好好对待戎景银跟戎沫,不要动不动就打孩子。 足足找了一夜,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也没找到戎景金的踪影。没办法,戎安阳只能带着大家先回来休息。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戎雀躺在土炕上,望着外面的星空,一点睡意也没有。戎景金的事,让她想起了许多现代孩子被拐的事。 那些被拐的孩子,好一点的,还能被人贩子卖到一个好人家。虽然与亲生父母再不能相见了,但起码还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可是有些孩子就倒霉了,被打断双手双脚,弄瞎眼睛,放到地铁、街头等地方,成为别人乞讨的工具。别说尊严,连最起码的吃喝都成问题。这一辈子,都只能在痛苦中度过,生不如死。 戎雀不知道戎景金会怎么样,可是有一件事,她却知道。那就是,她绝对不想沦落到这种地步,她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而这第一步,就是要赚钱。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永远没错。 第二天一大早,戎雀便直奔村头的破草棚。 破草棚里的情况跟昨天差不多,那个老头依旧双眼无神的坐在那里,那个女人也躺在那里,唯有薛屠户,他正拿着一个石片刮磨着一根木棍,似乎想把它做成武器。 “你要进山。”戎雀肯定的道。 薛屠户一见是她,眼中的戒备少了几分,随口应道:“去山里弄点吃的。” 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就不再说话了。 真是一个闷葫芦一样的人,昨天也是,从给他送吃的到离开,就只听见他说了一句话,或者说是一个词比较恰当,那就是“多谢!”。 不指望他能主动说话了,戎雀道:“这山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先不说里面全是树林,没有熟人带领,你根本就找不到出路。 就算你运起好,找到路,里面的毒虫猛兽,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应付的。”这话,戎雀可一点都没有夸大的成分。 薛屠户没说话,继续磨着手里的木棍。 “怎么,你不信我的话?”戎雀急道。 “我信。” “哦?”这下,轮到戎雀有些惊讶了。 “要是这片山林这么好进,朝廷也不会把我们流放到这里,你们这里,也不会这么穷了。”这大概是戎雀认识他以来,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既然知道,那你还?”说到这里,戎雀笑了,她这个问题实在问的有些蠢。薛屠户要是有其它办法,怎么会冒险进山。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这件事要是做成了,我不说大富大贵,但起码不会缺吃喝。”戎雀决定开门见山。 薛屠户终于停下了动作,目光灼灼的看了戎雀一眼,然后道:“我做。” 不问为什么找他,也不问做什么事,就这么一口答应下来,这种性格,戎雀喜欢。可以预见,在未来,他一定是她很好的合作伙伴。 “那边的河里有一群鳄鱼,村里的人都把它们当河神一样敬畏,根本没人敢动它们。 可是你知道,那条河,是我们这里重要的水源,那块地,也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地,就这么被一群鳄鱼占着,实在有些暴殄天物。更何况,那鳄鱼本就全身是宝。 所以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一起杀鳄鱼。”戎雀说完,紧紧盯着薛屠户的神情。 薛屠户确实很意外,他没想到,戎雀让他做的竟然是这种事,“鳄鱼我只是听说过,却没见过。但大家都说它凶猛异常,恐怕不是那么好杀的。” 薛屠户只说这件事难,却没说不能做或者害怕,戎雀心里就有了底,赶紧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薛屠户仔细想了想,突然将手中的树枝戳到地上,朗声道:“好,你一个小姑娘都不怕,我怕什么。 不过,要杀那种东西,没有一把趁手的刀可不行,你能不能想办法,给我弄一把刀。” “你想要什么样的刀?” “就是放血用的牛耳尖刀。”鳄鱼皮比较厚,用砍刀肯定不行,还是尖刀来的好。 那种刀,家里可没有,要到县里去买才可以。可是他们这里因为地处偏僻,最贵的就是铁、盐、糖这三样东西,戎雀现在手里一文钱都没有,拿什么去买。 可是不买又不行,这可是关系到两人身家性命的东西! 皱眉思索了一下,戎雀眼前一亮,“好,我马上让人去买,你去准备剩下的东西,我们下午在这里汇合。” 薛屠户杀了这么多年的猪、牛,还没杀过鳄鱼,颇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好。” 戎雀赶紧转身准备回家。 这时,薛屠户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吃的?”话音一落,他的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也是,从昨天开始,他就吃了那么小半碗的杂豆饭,不饿才怪呢。 戎雀光顾着想自己的计划了,倒忘了这点,现在回去取,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犹豫了一下,她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纸包,里面装的正是昨天戎安阳给她的那个糖人。 将纸包递给薛屠户,她道:“你先充充饥,我回家想办法给你弄点吃的。” 薛屠户有些诧异,但现在不是计较那么多的时候,所以他伸手接了过来。 戎雀走了,他从墙角拿出一个破碗,将糖人溶在里面,准备喝下去。 就在这时,那个躺着的女人突然喃呢道:“水,水……” 他看看女人,又看看自己这碗水,迟疑良久,这才将碗递到了女人的嘴边。 女人喝到这救命一样的糖水,终于睁开了眼,定定的看了薛屠户两眼,这才又把眼睛闭上,昏睡了过去。 戎雀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说。没走多远,她就见到了她要找的人,戎老四。 此时,他正拿着一个豆面窝头啃着,身上斜跨着一个布包,一副标准学生模样的打扮。。 “四叔。”戎雀笑着跟他打招呼。那笑容甜的,就好像蜜蜂见了蜂蜜,蝴蝶看见花朵一样。 戎老四被她笑的毛骨悚然的,一口窝头没咽好,就被呛到了。用手捂着胸膛,他咳嗽好久,把鼻涕眼泪都咳出来了,这才缓了过来,没好气的看着戎雀,“什么事?” “四叔,你昨天说,只要我不说那件事,你就一定会对我好的是吧!”戎雀笑眯眯的道。 戎老四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我现在想要一把牛耳尖刀,四叔人这么好,一定会给我买的。” “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戎老四的声音有些发虚,一把牛耳尖刀,少说也要二三百文,他哪里买得起。 “我自然有我的用处,这个四叔就不用管了,你只要在中午回来的时候,将刀偷偷给我就行了。 否则,我见不到刀,心情不好,可能就会胡言乱语。到时,万一把什么不该说的事情说出来,可就不好了。” “你威胁我!”戎老四怒道。 第7章 “四叔怎么能这么说,我一个小姑娘,一不能打你骂你,二没有那些能帮我出头的好朋友,拿什么威胁你。”戎雀话里有话的道。 戎老四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伸出食指,朝着戎雀愤愤的点了两下,他这才一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四叔,别忘了我的刀。”戎雀朝着戎老四的背影喊道。 戎老四闻言,差点没冲回去跟戎雀打起来。但一想到那样做的后果,他还是咬牙忍住了,迈着大步离开了青山村,往县里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发愁该怎么弄到这买刀的钱。前天刚跟他娘说他的纸用完了,要了二百文钱,还有前几天,说的是要买墨,那这次呢?总不能这么快笔墨就又用完了吧! 戎老四正抓耳挠腮的想着,突然,一只手拍到他的肩膀上,“想什么呢?”一个笑嘻嘻的声音说道,吓了他一跳。 没好气的回头,一看是侯青这个家伙,他挥掉肩膀上的手,怒道:“还不是因为你上次去我家找我的事。都跟你说了,千万不能去我家,你偏偏不听,结果被人发现了吧。 现在,她要我给她买一把牛耳尖刀,要不然,就将我的事告诉我娘,你说,怎么办?” “那就买呗。”侯青浑不在意的道。 “买、买、买,你说的容易,我哪来的钱!”戎老四越说越生气,干脆把眼睛一瞪道,“这件事是你惹出来的,要买,也应该你买。” 一提到钱,侯青立刻就退缩了,“我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兜比脸都干净,我拿什么买!” “我不管,反正我中午之前就要拿到刀,否则……”说着,戎老四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捏的骨头关节嘎嘣嘎嘣直响。 别看戎老四年纪不大,但打架却是一把好手。尤其是这对拳头,打在人身上,轻则皮开肉绽,一个弄不好,打的人筋骨齐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侯青还真有点怕戎老四,赶紧摆手,“别啊,咱们俩可是好兄弟,遇见这种事,就应该好好商量才对。” “有什么好商量的。” 侯青眼珠一转,“这丫头这次朝你要刀,你给她买了,如果她下次朝你要其它的呢?你还要给她买吗。照这么下去,你有多少钱,也不够她花的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戎老四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你有什么好办法?” 侯青嘿嘿一笑,“那丫头上次我看了,长的还挺水灵的。 这样,你娘不是最疼你吗。你今天就回去跟她说,学堂里有一个直接晋升童生的资格,只不过需要拿些钱,让你娘给你想办法。” 夏朝的读书人只有通过县试、府试两场考核才能成为童生,去考取秀才。 而高山县因为地方偏僻,一年也出不了几个童生。一旦哪家的孩子考上了童生,大家都会认为这孩子很了不起,前途不可限量,全家甚至全村都会以此为荣。 就像青山村,到现在也没出过一个童生。拿这个去诱惑夏老太太,夏老太太的确会动心。 “你的意思是?”戎老四隐约猜到了侯青的意思,可是却觉的有些难以接受。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知道你娘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但你们家不是有人吗。 把那个小丫头卖了,既可以弄点钱花花,又解决了一个麻烦,岂不是一举两得。”侯青诱惑道。 猜想被证实,戎老四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这怎么行,她怎么说,也是我的侄女。” “怎么不行,难道你要被她要挟一辈子吗?” 戎老四沉默了。 “你把她卖到有钱人家,可是在帮她。到时,说不定她还要感谢你呢。你看看你们家里的日子,要吃没有吃,要喝没有喝的。” “可是,她还小,会有人买吗?”戎老四有些动摇了。 “这个你放心,有些人就喜欢这口。”侯青挑挑眉,用一种你懂的表情看着戎老四。 不过,他发现戎老四好像有些反感这句话,立刻改口道,“你可别想歪了啊,我的意思是,有些人就喜欢这种从小养大的媳妇,跟自己亲。 就像那些有钱人家的歌姬舞姬一样,还是自己培养的称心。” 选择性的相信了侯青,戎老四松了一口气,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我要是想卖了她,她不会闹起来,说出我的事吧?” “我的傻弟弟,怎么会!你先让你娘把她的卖身契签好了,我把买主领来,直接封了嘴就绑走了,还让她说话?美的她。” 戎老四还是犹豫不决的。 侯青抓着他的胳膊往县里走,“她不是要刀,没有卖身钱,哪里来的刀。走,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买主,你去见见,再决定要不要这么做。” 戎雀此时还不知道戎老四跟侯青的打算,要是知道的话,估计都想拿大巴掌呼他们一脸。此时,她正一脸轻松的往家里走。 刚走到门口,她就看见戎老二一家正往院里搬东西,什么破桌子、破板凳啊,破锅破碗啊,乱七八糟的摆了一大滩,一副好似在搬家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戎雀见戎景鹰正往外走,赶紧停下脚步,问他,“哥,他们这是……” “今天一大早,爹就带着人出去找景金了。二叔说,在咱们家住着,他们才方便知道找人的消息。所以,在找到景金之前,他们一家,都要住在咱们家。”戎景鹰的小脸沉的都能拧出水来了。 “这怎么行?”戎雀惊呼出声。没想到,她只出去这么一会儿,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 “奶奶同意了?”她赶紧问道。 “还在里面吵呢,不过,我想奶奶应该会同意的。”戎景鹰指了指里面,有些烦躁的道。 戎景金失踪,夏老太太心里愧疚不安,冯氏跟戎老二抓住这点来拿捏夏老太太,她妥协,只是早晚的事。 “那爹呢,爹会同意吗?”戎雀也有些烦躁了。没办法,一想到要跟那样的一家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爹还不知道这件事呢。不过我想,等他回来,二叔他们都已经安顿好了,他也不好拉下脸来,将他们赶出去。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戎景鹰不耐烦的出了门。 他走了,戎雀却不能就这么走了。这件事情里,最无辜的就是他们一家,而最后倒霉的,也是他们一家,凭什么! 说到底,戎老二夫妻才是戎景金失踪的罪魁祸首,他们有什么资格来这里白吃白喝。 一脸怒气的往里走,想去找戎老二夫妻理论一番。可是走到一半,戎雀却突然冒出了另外一种想法。 就算她制止了戎老二夫妻又能怎么样,家里有个戎老四,迟早要出问题。 而以夏老太太对戎老四的宠爱,别说他还没成家,就算是成了家,估计都不会把他分出去。这也就意味着,戎老四会一直跟着他们,而且是名正言顺的那种,可比戎老二一家难缠多了。 不行,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不是戎老二一家,而是要想办法,将自己家从这个烂摊子里分出来,那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要想达到这个目的,戎安阳的态度是关键。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肯定不会主动要求或者同意分家的,必须让他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才可以。 想到这里,戎雀一点也不担心戎老二一家搬进来的事了,长痛不如短痛,也许他们一家的到来,就是自己一家分出去的契机也不一定。 不知道戎安阳辛辛苦苦的找人回来,看到家里是这样一幅场景,会作何感想。戎雀轻叹了一口气,避开了众人,开始准备捕杀鳄鱼的东西。 中午十分,夏老太太因为心情不好,再加上不想让戎老二一家蹭饭,所以根本就没做饭。 戎雀倒是想做呢,可是一看戎老二一家那虎视眈眈的样子,她很怀疑,如果她做了饭,她能不能吃到。 偷偷的从家里拿了一点豆子,她来到门口等戎老四,准备拿到刀,就去跟薛屠户汇合。 今天,戎老四回来的格外晚,而且神色有些惴惴的,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 要是平时,戎雀肯定会想想他这是为什么,可是今天家里太乱了,再加上等了这么久,等的她耐心都耗光了,所以接过戎老四手里的刀,她就去了村头的草棚。 这边,戎老四一进门,看见戎老二一家一个挨一个的坐在屋檐下,也有些奇怪。但是他心里有更大的事,所以他只当做没看见他们,迈步进了夏老太太的屋子。 “什么人,看见我们,连个招呼都不打。”冯氏朝着戎老四的背影呸了一口,愤愤的道。 “哼!娘偏心也是偏的没边了。”戎老二看见戎老四,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他娘的儿子,凭什么戎老四就能去读书,而他,只是让孩子来蹭个饭,就得到这种结果。 冯氏也是气恼万分。这时,屋里传来隐隐的说话声,冯氏心中一动,便小心翼翼的凑到了夏老太太的窗户外面,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第8章 这么一听,冯氏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怎么回事?”戎老二见她一惊一乍的,也跑过来想听听里面再说什么。 冯氏打了他的手一下,示意他小点声,然后赶紧将他拉到了一边,将自己刚才所听见的事说了一遍。 戎老二也是一愣,“这老四可够坏的。他从小到大,可都是大哥在养着他,为了他读书,大哥这么多年,连个媳妇都娶不上。 他倒好,为了一个什么生,竟然要卖大哥的女儿。他也不怕遭报应。” “是‘童生’。我听人说过,只要当了童生,就能去考秀才。就算考不上秀才,当个私塾先生什么的,也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怕什么报应,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冯氏有些酸酸的道,这种好事,怎么轮不上她呢。 她觉的酸,戎老二简直嫉妒的快要发狂了。攥着手来回走了两趟,他突然道:“不行,可不能让老四卖了戎雀。 凭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他想当童生,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冯氏也是这个意思,“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去找大哥。你在外面等着,看见戎雀回来,就把她先藏起来,然后等我们回来。” “好,那你快去快回。”冯氏急道。 不说冯氏站在门口焦急的等着消息,戎雀此时已经已经来到了村口的破草棚里。 薛屠户一见她来了,立刻将准备好的东西拿给她看,而戎雀则将那把牛耳尖刀递给了他。 “我想过了,咱们要杀鳄鱼,村民们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来找我们的麻烦。这村口人多眼杂,很容易被人发现,不如,你换个地方住。” 薛屠户拿着尖刀,试了试,发现还趁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摸了这么多年的刀,一时间手上没了它,还真有点不习惯。 “这件事我已经想过了,就在后面那个山坡,我搭了一个窝棚,我们暂时就住在那里。” “我们?”戎雀这才发现,草棚里已经没了那个老头跟那个女人。 薛屠户有些尴尬。今天,他去搭窝棚,那个老头死活要跟他一起去。等到窝棚搭好了,那个老头虽然没出多少力,可是他也不忍将他赶出去,就让他留了下来。 至于那个女人…… 戎雀想了想,觉的这样也好。村民们可能不在意薛屠户去哪了,去干什么,可是那个老头跟那个女人却会注意,让他们一起搬走,免的多生枝节。 “你还没吃午饭吧,我从家里拿了些豆子,我们一起吃。” 在后山坡的那个窝棚里,戎雀又见到了那个女人还有那个老头。女人好像好了一点,靠在一边昏睡着,而老头则忙着往窝棚上盖草,看见她来了,还对着她笑了笑。 别人已经表现出了善意,戎雀自然也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将豆子放在锅里煮了起来。 等到豆子软烂,散发出阵阵豆香的时候,戎雀也终于知道了女人跟老头的一些事情。 女人姓许,因为排行第二,大家都叫她许二娘,至于她为什么会被流放到这里,她却缄默不言。 老头姓韩,之前在工部任水部主事一职,从九品职位,比县官还低一品,大概相当于县呈的职位。只不过,在工部这种地方,他的权力,可远远比不上县呈。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官,在明德大殿的工程出事后,却被推出来当了替罪羊,流放到了这里。 “这两天,我算是想明白了,与其在朝里拿着那点养狗都嫌少的俸禄,担着掉脑袋的风险,还不如在这里逍遥自在来的快活。”韩老头吧嗒吧嗒嘴,颇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 戎雀觉的他还挺有意思的,而且,他来自京城,以后很多事都少不了要问他,便有意无意的跟他交谈起来。 说着说着,几人就说起了鳄鱼。 “《本草纲目》记载,鳄鱼又称鼍龙,食其肉能强身健体,对咳嗽哮喘等病症有奇效。若是将肉熬成膏,也能溃坚拔毒,去瘀生肌,这可是好东西。”韩老头捻着胡子道。 他这么一说,戎雀灵机一动。之前她还有点担心,等抓到鳄鱼之后,如何卖这鳄鱼肉,现在倒是有了解决的办法。 这鳄鱼肉,若是想要售卖,肯定不能直接说它是什么,否则以高山县百姓对它的畏惧,恐怕不一定敢买,而且还会暴露她在捕杀鳄鱼的事。 但若是以药的名义售卖,那就不一样了。毕竟,一句祖传的药方,就能挡住所有人的好奇了。 越想越觉的可行,戎雀招呼大家赶紧吃饭,吃完饭去捕杀鳄鱼。 在离青水河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戎雀就停下了脚步,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有没有鳄鱼出没,一边开始准备布置陷阱。 这个办法,戎雀还是看一档求生栏目学来的。方法就是用一个钩子勾住一块肉,然后放在上风位置,等鳄鱼闻见肉味,它就会过来将肉吞掉。 这时,肉里的钩子就会勾住它的上颚,让它逃脱不得。而鳄鱼在挣扎几番之后,体内的乳酸就会增多,行动变的缓慢而无力,这时,再杀它,就容易的多了。 从箩筐里拿出那个勾着腊肉的铁钩,戎雀心里祈祷着,这个计划可一定要成功。否则,这么空手回去,等夏老太太发现房梁上晾着的唯一一块腊肉也没了,非跟自己拼命不可。 这块腊肉还是过年的时候晾的,现在硬邦邦的没有一点肉味,只有一点油脂的味道,薛屠户有些担忧,那些鳄鱼能发现它吗。 “要不然,我去打个兔子什么的来做诱饵吧。”他建议道。 “千万别。”戎雀赶紧阻止了他,“你别看那些鳄鱼体型笨重,其实他们的嗅觉、视觉都非常灵敏。 你要是弄一只带血的兔子来,到时不知道要吸引多少条鳄鱼过来,那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就用这腊肉为饵,大不了多等一些时间就是了。” 薛屠户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点了点头,帮着戎雀布置陷阱。 等到布置好了,他们躲到一边的下风口处,远远的往这边瞄着。 等了好半天,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戎雀有些迟疑,是这个地方太远了,鳄鱼闻不到气味,还是这腊肉吸引不了鳄鱼的注意,怎么不见有鳄鱼上钩呢。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腊肉的旁边,迈着猫步,上下打量着那腊肉,好似在犹豫着什么。 薛屠户的脸色一变,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猫。不对,这东西好像跟普通的猫不一样,比普通的猫稍微大一点,浑身满是黑色的斑点,倒好似一只小豹子一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薛屠户不认识,戎雀却认识,这小东西,分明是一只豹猫。既有猫一样的可爱外表,又有豹子一样的凶狠性格,可是个一点也不好对付的角色。 这只豹猫好似对这块腊肉很感兴趣,伸手毛茸茸的爪子,去拍那块腊肉。 腊肉挂在绳子上,被它这么一拍,慢慢悠悠的晃荡了起来。 豹猫似乎觉得更有意思了,不时的伸拿爪子去拍那腊肉,好似在玩什么有意思的玩具一样。 这么下去可不行,薛屠户捡起一块石子,示意戎雀要不要赶走那豹猫。 戎雀却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因为她看见,就在豹猫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一个土黄色浑身披着麟甲的鳄鱼正悄无声息的靠近着它。 那条鳄鱼足有两米两米长,森白的牙齿参次交错,张着一张血盆大口,狰狞异常。与它想比,那只豹猫简直连个小甜点算不上。 说时迟,那时快,鳄鱼猛然加快了速度,朝着豹猫吞去。 戎雀紧紧咬着牙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抓着手里的树干,才让自己没叫出来。她很想救那只豹猫,可是若是被鳄鱼发现了他们,他们的情况恐怕比豹猫还要糟糕。 起码豹猫可以像猴子一样在树林里穿梭,而他们却只能在地上跑,还跑不过鳄鱼。 豹猫似乎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立刻朝前跃去。 鳄鱼咬住了它的后腿,同时也咬住了那块腊肉与腊肉里面的铁钩。铁钩刺进它的上颚,刺激的它立刻松开了嘴巴,那只豹猫则趁机跳到了一边。 后腿处满是鲜血,豹猫发出一声哀鸣,目光凶恶的看着那只鳄鱼。 鳄鱼被铁钩勾住上颚,又是疼又是急,拼命的向后退,想要脱离那铁钩。可是它越是这样,那铁钩勾的越紧,最后勾住它的颚骨,分毫也动弹不得了。 鳄鱼没办法,开始用它最擅长的办法,拽着铁钩在地上翻滚。 据说,一条鳄鱼的咬合力相当于一辆卡车的重量。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折腾起来,那效果绝对是震撼的。 拴着绳子的大树剧烈摇晃不止,那儿臂粗的麻绳更是绷的笔直,甚至在几次咬磨之后,其中的一些地方都开始出现断损。照这样下去,也许用不了多久,这绳子就会被挣断。 这样下去可不行,薛屠户的眼睛都红了,一下从树后跳了出来,拿着尖刀就朝着鳄鱼冲去。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它的肚子最软,扎那里。”戎雀嘶吼道。 第9章 薛屠户到了鳄鱼的跟前,想要拿刀去扎它的腹部,可是谈何容易。 此时的鳄鱼被刺激的凶性大发,看见他靠近,根本不顾嘴里的疼痛,就朝他冲来。他左躲又闪,幸而有那绳子的牵制,才勉强躲开它的攻击,哪有还手的余地。 戎雀此时也赶到了当场,看清了这里的情势,只觉的难办不已。这鳄鱼竟然这么凶悍,看来之前她还是有点低估这种凶兽了。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要赶紧想办法解决,否则越拖下去,对他们越不利。也许,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是破釜沉舟拼死一搏,还是放弃这次机会,下次再来。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稍一思考,戎雀就决定还是先回去。 张着嘴,她刚要说话,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那只手受伤豹猫好似察觉到了薛屠户的尴尬,突然高高跳起,一下子跃到了鳄鱼的后颈处。伸出锋利的爪子,它对着鳄鱼的两个眼睛就是两下。 鲜血瞬间染红了鳄鱼的脑袋,鳄鱼吃痛,一个翻身,就将豹猫甩到了一边,然后发疯一样的四处乱撞着,还不时打着滚。 就是这时候。薛屠户看准时机,过去就是一刀,正扎在鳄鱼的腹部,然后用力一划,鳄鱼就被开膛破腹了。 没反应过来的鳄鱼继续翻滚着。随着它的动作,不少青黑色的内脏散落到地上,弄脏了一大片土地,空气中满是腥臭的味道,恶心异常。 没了内脏,即使鳄鱼再凶猛,也逃不掉的结局。又挣扎了几下,这个庞然大物终于不甘的停下了动作,趴在那里不再动弹了。 从豹猫希袭击鳄鱼到薛屠户趁乱屠杀它,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快的让人几乎反应不过来。 “快,带走能带走的那部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反应了一下,戎雀急道。这么大的血腥味,那边的鳄鱼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他们必须赶在鳄鱼来之前离开。 薛屠户自然也知道事情的紧急性,赶紧拿刀去分解鳄鱼,而戎雀则忙着收拾那铁钩跟绳子。 费了好大的劲,戎雀才将那铁钩子从鳄鱼嘴里□□,起身正要看看薛屠户那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她却一眼看见了那只趴在一边的豹猫。 此时它的状况很不好,浑身染满鲜血,也分不清都在哪里受伤了。一双精神奕奕的眼睛此时也暗淡下来,可怜又戒备的看着戎雀。 戎雀心中一动,放缓了声音道:“你受伤了,要是留在这里,一定会凶多吉少。我带你回去帮你治伤好不好?” 豹猫眨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戎雀,好似在衡量她的话是否可信一样。 戎雀试探性的伸手去摸它的脊背,并没有受到攻击,她松了一口气,伸手顺着它的脊背给它顺了顺毛,一把将它抱在怀里,转身去看薛屠户。 薛屠户将鳄鱼从后腿部分斩断,将两只后腿连着一条尾巴抗在自己的肩膀上,示意可以离开了。 戎雀点点头,大步迈过地上的那些秽物,往前走去。在经过一块青紫色的物体时,她犹豫了一下,就将那个拳头大小的东西捡了起来。 两个人一刻也不敢停歇,一直走到后山坡那个窝棚,才将东西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气来。刚刚紧张激动过度,走了这么久都不觉的累,可是这一歇下来,却连半步都走不动了。 韩老头惊讶出声,“你们成功了!” 戎雀跟薛屠户根本就没力气回答他。 韩老头也看出了他们的情况,赶紧帮他们收拾东西。 “这是什么?一只猫吗。”韩老头收拾完东西,看见了戎雀怀里的那只豹猫,疑问的道。 此时,这只豹猫已经昏睡了过去,但是听见韩老头的话,那两个毛茸茸的耳朵还会扑棱棱的抖动,倒真的挺像一只在打瞌睡的猫的。 “这是一只豹猫。别看它现在这样,刚才可是……” 戎雀将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韩老头听的啧啧称奇,“竟然这么曲折。不过,这么小的东西竟然敢斗鳄鱼,确实挺凶的。” 戎雀点点头,用手摸了摸豹猫的毛,柔滑异常,让人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就是,它身上的这些血渍,有些太碍眼了。 差不多也歇过来了,戎雀起身开始给豹猫清洗、包扎伤口。主要的伤口还是后腿处那深可见骨的咬痕,其它地方都是染的鳄鱼的血,虽然看着吓人,却没什么致命的伤痕。 刚给这只豹猫包扎好伤口,远处就传来冯氏压低而焦急的声音,“戎雀,戎雀,听得见我说话吗?听到的话,回应我一声。” 窝棚里的几人顿时一愣,这人怎么找人找到这里来了,是误打误撞,还是知道他们在这里。这么想着,他们都看向戎雀。 戎雀也很惊讶,怕冯氏真的找到这里,发现他们的秘密,她赶紧起身,从旁边的树林绕了一下,绕到了冯氏的后面。 “二婶,你找我。”戎雀笑眯眯的道。 “你这孩子,我在家里等你半天,也不见你回来,原来跑到这里来了。”冯氏有些埋怨的道。 戎雀怕她生疑,还想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可是冯氏却根本没心思听。 没等她说话,她就将中午偷听到的事跟她讲了一遍,最后道,“你二叔去找你爹了,在没找到你爹之前,你可千万不要回家,不然,糊里糊涂的就被卖了。” 戎雀只觉的晴天一个霹雳,又是愤怒,又是怕。恨,恨戎老四,害死了以前的戎雀还不够,竟然还要来害她,怕,怕自己真的被卖到一个禽兽手里,那自己还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这两种情绪达到一种极致,戎雀的牙齿都开始不自觉的上下磕动,发出细碎的“叮叮”声。 看她这样,冯氏突然想起了失踪的戎景金,不知道他当时是否也如此无助,如此害怕。 难得的热心了一次,冯氏安慰着戎雀,“放心,你爹那人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卖掉你的。” “我爹是不会同意,可是如果我奶奶以死相逼呢?更或者,她已经签了契书呢?”戎雀的声音冷的好似带着冰渣一样。 冯氏沉默了,显然这种情况很可能会出现。 戎雀冷哼一声,“二婶,你知道四叔为什么要卖我吗?” “不是为了……”冯氏迟疑道。 “根本不是。他是怕我将他的丑事说出来。”接着,戎雀就将戎老四早就辍学还骗家里,从家里拿钱去外面乱花的事说了。 说完,她还没忘了给戎老四补上一刀,“还有,二婶知道昨天我奶奶为什么会跑到你家里闹,景金哥为什么会不告而走吗!” 说起这个,冯氏的脸也是一白,“为什么?” “因为有人看见二叔在县里卖粮食,还告诉了奶奶。奶奶这才想拉着景金哥去你家理论,也才有了之后的事。”戎雀语出惊人。 不过她毕竟没亲眼见到、亲耳听见戎老四这么做,所以说的是有人,而不是戎老四。 但冯氏一想,就猜到这事肯定是戎老四做的,恨的她眉毛都立起来了,“戎老四,我跟你没完!”说着,她就要去找戎老四。 不过却被戎雀拦住了,“二婶,奶奶那么疼四叔,你就这么去,能拿他怎么办?” “我,我跟他拼了。”冯氏的声音越来越虚,显然她也知道这么做肯定达不到她心里想要的结果,所以她立刻反问戎雀,“那我该怎么办?” “等机会。还有,我现在有一件事想让二婶帮忙。”戎雀道。 冯氏现在跟戎雀颇有种同仇敌忾的感觉,所以她一口就答应下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就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不用二婶做什么,只要我帮我证明一下即可。”戎雀沉沉的道。 她可不想把自己的未来全压在戎安阳的身上,所以她要提前做准备。若是戎安阳能救她,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她也断不能让别人摆布自己的命运。 当然,如果能趁这个机会,将家给分了,那是最好的了。 第10章 打定了主意,戎雀叫来薛屠户跟韩老头,写了一份协议,而冯氏则是保人。 写完之后,众人都以为戎雀疯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戎雀却不管这些,将协议交给薛屠户,郑重的道:“我想请你……” “我知道,我一定办好。”薛屠户早就见识过了戎雀的大胆,所以对于她这个决定,倒是没那么惊讶。 戎雀点了点头,眼圈有些发红。有些人,虽说是什么亲人,却远不如一个陌生人来的可靠。 之后,就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等到日头快要落山的时候,薛屠户终于满头大汗的回来了,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戎雀,他道:“我去的时候,衙门已经没人了。 幸好遇见一位同乡,这才办好。你等急了吧!” 戎雀确实有种想哭一场的感觉,不过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感激的望了他一眼,她转身往家走去。狂风暴雨已经快要到来,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到了家门口,往里打量一眼,发现里面静悄悄的,她就知道戎安阳还没回来。 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街口,两个人影踏着夕阳而归。一个满脸愤怒、伤心,正是戎安阳,而另一个却异常兴奋,就像锣鼓已经准备好,准备看大戏的看客一样兴奋,不是戎老二还是谁。 看到戎安阳的那一刻,戎雀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来,流的汹涌澎湃,好似要将所有的委屈、担忧、愤怒都一并流出来一样。 “爹,奶奶要卖我。”戎雀抓着戎安阳的胳膊,哭的险些扑倒在地上。 戎安阳此刻的心情绝对比戎雀愤怒、伤心十倍不止,毕竟她是穿越过来的,而他,却是跟戎老四、夏老太太血脉相连,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尤其是戎老四,他爹早死,他对他如兄如父,甚至比疼自己的儿子还疼他,而他却要卖自己的女儿,怎么不叫人寒心。身坠万丈冰川,大概就是戎安阳此时的感觉。 拍了拍戎雀的手,他沙哑着声音道:“放心,有我在,我看谁敢动你。” “嗯。”戎雀点了点头。 他们在这里说话,里面的人自然有所察觉。察觉事情已经败露,夏老太太跟戎老四对视一样,都有些尴尬。按照他们所想,只要悄悄把戎雀卖了就好了,怎么会这样…… “娘……”戎老四也有点怕戎安阳,所以像个小孩子一样,抓着夏老太太的手,寻求安慰。 夏老太太看着这样的戎老四,顿时涌出一股狠劲来,今天这事,办得成也要办,办不成也要办,为了他以后能有好日子过,她就算拼了这条命,又怎么样! “别怕,有娘呢!”说完,她对屋里另外几个人道,“人就在门口,你们把她领走吧。”她说的人,自然指的是戎雀。 那六个人中,为首的一个是这高山县鼎鼎有名的人物,靠放高利贷跟买卖人口为生,姓金,家里排行老大,所以大家都叫他金大。 他的后面全是跟他混饭吃的人,全都一脸凶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倒是他的旁边,有一个十岁左右白白嫩嫩的小胖子,此时正一脸好奇的往外边瞧着。 “还请老太太跟我一起出去,不然,闹出什么事,就不好说了。”金大皮笑肉不笑的道。 夏老太太早就被他的气势给摄住了,所以乖乖的跟戎老四来到了门口。 戎安阳一见到戎老四,上去就是一拳,揍在戎老四的脸上。 戎老四栽倒在地,等他再起来的时候,脸肿的像一个猪头。张嘴吐出一口血沫,里面两颗牙齿赫然其中。 儿子吃了这么大的亏,夏老太太都要疯了,仅存的一点愧疚也消失,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愤怒,她过去一巴掌就打在戎安阳的脸上,然后愤然的看着他。 那眼神,倒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倒像是在看一个仇人了。 戎安阳用手摸了摸被打的脸,不疼,一点都不疼。这点疼痛,比起他心里的疼,相差十万倍都不止。 “戎雀我已经做主卖了,卖身契都签好了,这是来领人的人。”夏老太太决然的道。 “娘……”戎安阳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这也是他自从父亲去世后,第一次流泪。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看见他哭,夏老太太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老大,老四现在就差这么一个机会就能当老爷了,你帮了他这么多,难道就不能再帮他这最后一次吗?” 帮,怎么帮?戎雀就是自己的命根子,难道他吃了自己的肉还不够,还想吸自己的骨髓吗! 戎安阳绝望的看着夏老太太,颤声道,“娘,钱的事我可以想办法,哪怕卖了自己,我也会给老四筹到钱,只是戎雀……” 他还没说完,就被夏老太太打断了,“卖身契都签了,如果毁约,要赔偿人家十倍,也就是三十两银子,你有那么多银子吗?” 三十两银子对于戎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戎安阳都有些傻了。但他知道,有些事,是不能退缩的,所以他定声道,“我会想办法,但戎雀,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带走她。” 戎雀站在戎安阳身后,看着他那如山一样的脊背,眼中的泪水又不自觉的滚下来了两滴。 戎老四怕这件事泡汤,更怕戎雀说出他的秘密,所以赶紧拉夏老太太的袖子。 夏老太太的态度立刻强硬了起来,“你想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可想。老四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要是耽误了……” 她还没说完,冯氏就哼哼唧唧的走了进来,“娘,你还真信老四的鬼话啊?什么上学,什么童生,根本就是骗人的。 他早就不在学堂里念书了,整天拿着你们给他的钱去外面耍,把你们当成傻子玩呢!” 冯氏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半晌,夏老太太才颤抖着手指着冯氏道:“你胡说!” “我胡说?你只要去学堂问问先生,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是啊,这种事很容易就查明白,只是戎家以前根本没人会往这方面想而已。冯氏如此言之凿凿,戎老四的事十之*就是真的了。 夏老太太感觉自己的脊柱都被人抽了一样,浑身瘫软,但又格外的清醒,“老四,你怎么说?” 戎老四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他想反驳,可是在事实面前,所有的说词都是那么的可笑与不堪一击。 怔怔的站了半晌,他才噗通一声跪到夏老太太的面前,泪如雨下,“娘,我也想读好书,以后出人头地,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 别人只背了一个时辰的书,我背两个甚至三个时辰还背不下来。别人都能做出好的文章,得到先生的夸奖,可是我就算想再久,用再多的心,也只会得到先生的批评与同学的嘲笑。 这样的书,我早就不想读了。可是我每次跟你说,你都让我坚持下去,还跟我说这些钱是怎么辛苦得来的,一定不能浪费,你知道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吗? 甚至,我都想过要去死。真的娘,我真的想过要去死。”压抑多年的痛苦终于爆发出来,戎老四蜷缩成一团,哭的涕泪交流。 都是被自己逼的吗!难道这都是自己的错?可是哪个父母不望子成龙,她也只是希望戎老四能脱离这个穷地方,过上好日子而已啊! 夏老太太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再没有之前的半分精明劲,就好似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一样。 现场一片沉静,戎家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改变惊住了,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不过他们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说话,金大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人,声音沉沉的道:“你们的家事我不想管,我只想问你们,这人到底还卖不卖。”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张文书,“契约上写的清楚,如果卖人,我现在就将人带走,如果不卖人,立刻给我三十两银子,我转身就走人,绝不跟你们废话。” “这人我们是不会卖的。”戎安阳定声道,说完,他又觉的自己的语气太强硬了些,赶紧放缓了声音,对金大道,“只是,我们家现在没那个多银子,能不能宽限我们几天?” 金大将文书收进袖子里,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宽限几日?你知道我做这个生意,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我最讨厌别人跟我说宽限几日了。 今天我们既然来了,总要带点什么东西回去才行。人,你们不想卖了,银子也没有,也行,那就卸下来他的一条腿,我就宽限你们几日。”他指着戎老四道。 他的话音一落,他身后那几个人就过去抓住了戎老四,将他的一条大腿按到地上,然后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戎老四虽然有一些狠劲,但跟金大这些人相比,那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一条大腿下去,这人可就废了,想到这个,他也顾不得悲痛了,直接惨叫起来,“娘,救我…… 大哥,救我……我不想当瘸子,别让他们砍我的腿。” 第11章 戎安阳想救人,可是金大却站在了他的身前,拦住了他。他本身就不占理,所以也不敢跟金大动手,只能看着干着急。 夏老太太听见戎老四的呼唤,却如同从梦中惊醒一样,翻身跪在了金大的身前,“金爷,都是我的错。你要砍,就砍我的腿,老四他还年轻,还没娶媳妇,你千万不能砍他的腿啊!” 金大早就见惯了这些,根本就没动容,“钱或者人,你们选一样。”说着,他一挥手,示意那些人动手。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手下的人都是做惯这些事的,知道他这手势的意思是给戎老四放点血,便将那砍刀高高的举起,然后轻轻的落下,在戎老四的大腿上开了一个一指深的口子。 鲜血喷溅,戎老四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我的腿,我的腿!” 夏老太太的心都要碎了,她知道求金大没用,转而对着戎安阳不断的磕起头来,“老大,老大,我求求你了,你救救老四,他不能没有腿啊。” 每一下,那头都重重的磕到地上,没两下,夏老太太的额头就见了血。鲜血淌过她脸上的皱纹,既狰狞又可怜。 母亲给自己磕头,戎安阳哪里受得住,赶紧去扶夏老太太,可是夏老太太却死活不肯起来。 没办法,他只能也陪着她跪下,哽咽着声音道:“娘,老四是你的儿子,你不想他失去一条腿,可是戎雀呢,她也是我的女儿啊,你让我卖她……” 夏老太太却如同着了魔一样,根本不理会他,就是一直磕着头,好似这样就能弥补自己的错误,救戎老四一般。 戎安阳被逼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个面对几十个强盗都没害怕过的铁血汉子,此时也怕了,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这样,他就不用再面对这些问题。 夏老太太依旧在磕着头,那边,金大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戎安阳下意识的看向戎雀。 戎雀收到他的目光,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般。戎老四自作孽,就算他失去一条腿,也是他咎由自取,可是戎安阳却这样看她,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在戎老四或者说在夏老太太跟她之间,他终究选了夏老太太。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戎雀觉的自己既可笑,又可怜。之前还想趁机让戎安阳看清夏老太太的嘴脸,跟她分家,可是现在,恐怕那个被舍弃的,就是她了吧。 戎安阳看着戎雀无声的流泪,心也碎成了一片,不敢再看她,他赶紧收回了视线。 事情似乎又僵住了,金大不耐烦的道:“我数三个数,如果数完,你们还是这样,我就把他的腿砍下来。 一……” 夏老太太身子一僵,不再磕头了。 “二……” 她突然拿起了旁边剁猪草的那把菜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朝戎安阳道:“老四的腿要是没了,我也没办法活了。”说完,她用力的往脖子上抹去。 那把菜刀,钝的实在够可以的,所以即使她这么用力,也只是擦破了一点皮,流出了一些血而已。 可是在戎安阳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自己的娘就在自己眼前自尽呢,叫他如何能看得下去。 再次看向戎雀,他哑着嗓子道:“雀儿……” 戎雀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刻,此时,她十分的庆幸自己早做了准备,没有完全依靠这个给了自己希望又神圣夺去的男人。 笑了一下,她对夏老太太道:“你要是真想死,那边有井,你怎么不直接跳下去,拿这把连只鸡都杀不死的破菜刀吓唬谁呢? 哦,我知道了,你是根本舍不得死对吧。”戎雀凉凉的道。 夏老太太被戳穿,怨毒的看着她。可是戎雀却一点不怕,装了这么几天孙女,总算可以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她只觉的舒爽不已。 将视线对准戎老四,她道:“把一切错误都推到别人身上,难道你自己就没有一点原因? 你要是真的不想读书,就把这个机会让我我哥啊。你舍得吗?不舍得吧! 那种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被全村人另眼相看的风光,你明明贪恋的就是这些,还把自己说成最委屈的人,你的脸也是够大的。” 戎老四有些不敢看戎雀,她的目光太清了,仿佛能看见他心底所有的秘密一般。 说完戎老四,戎雀看向戎安阳。 此时,戎安阳已经觉的有些不认识眼前的戎雀了,这还是她那个遇事爱哭爱叫的女儿吗,这分明就是另外一个人。 “你……”戎雀迟疑了一下,将那些恶毒的话咽了下去,只道,“你这样下去,迟早被他们害死。” 说完,她也不看戎安阳那哀痛至极的目光,转过身去朗声道:“从今以后,我戎雀再也不是戎安阳的女儿,不是戎家的人了。” 话音一落,她自顾自的往门外走去。 “雀儿……”戎安阳想伸手抓住她,可是身体却好似被定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远去。 至于夏老太太跟戎老四则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戎雀的意思就是同意跟金大走了,那他们也就安全了。 当然,场中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包括金大。所以他一挥手,带着众人出了戎家,跟上了戎雀。 戎雀察觉到他们的动作,非但没有担心,反而很开心的笑了起来,她可是很期待一会儿他们的反应的,这也算是她今天一天担惊受怕的奖品吧! 金大旁边那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子听见她的笑声一脸的困惑。拉了拉金大的袖子,他用刚有些变声的公鸭嗓道:“爹,这丫头怎么回事,莫不是疯了?” 金大有六个儿子,号称金家六虎,可是他或者说全家最疼的就是这个最小的小胖虎,也就是金玉宝。那才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有求必应,不然也不会他一撒娇,他就带他出来了。 听见金玉宝说话,刚才还喊打喊杀的金大眼睛立刻眯成了一条缝,那嘴角恨不得翘到耳朵根才好。用手摸了一下金玉宝的头,他道,“我看这丫头不是个一般人,好好培养一下,也许……” 说到这里,他盯着金玉宝不说话了。作为一个疼爱儿子的爹,有什么好的东西,自然第一个想到自己的儿子。戎雀这丫头长的不错,性子刚烈,人又聪明,岁数还跟金玉宝差不多,那…… “什么?”金玉宝自然想不到金大在想什么,有些疑惑的道。 金大笑了笑,“没什么。” “分明就是有什么,不告诉我。”金玉宝有些生气的道,“我说过了,我已经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 “是啊,我的玉宝长大了,马上能娶媳妇了。”金大笑的前仰后合的。 媳妇?金玉宝有些尴尬,他爹不会想让他娶前面那个丫头吧!偷瞄了一下戎雀,正好赶上戎雀回头看向他,两人的视线一碰,他赶紧撇开了头,不去看戎雀了。 戎雀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所以刻意看了金玉宝一眼,白白嫩嫩的包子样,可能也就十岁左右,就想娶媳妇,古人也真是早熟。 不过这都跟她无关。定住身形,她对金大道:“我想有些事,我们必须说清楚。” 金大心情正好,所以难得的也对戎雀和蔼起来,“哦?你想说什么。” 戎雀从袖中拿出那个薛屠户给她的契约,将它展开,道:“很抱歉,我早就已经不是戎家的人了,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权力卖我。” 听了这个,金大脸上的笑意凝结住了。往她手里的契约书看去,上面写着,戎雀因为家境贫寒,自卖给薛正青,钱二两银子,后面是保人冯氏。 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最让他震惊的是,那契约书上,竟然有官府的红印,也就是说,这是一张红契。 夏朝的契约书分为红契跟白契,白契就是金大手中这种,当事人签字画押的契约书,而如果这种契约书经过官府盖章,那就是所谓的红契了。 比起白契,肯定是红契受到官府的承认,所以,戎家确实没权力卖戎雀,因为她已经不属于戎家,而属于那个叫薛正青的人了。 薛正青,就是薛屠户的名字。 “你耍我。”金大冷着脸道。 “我没耍你,耍你的是戎家。你要是气不过,大可以回去向他们讨要那三十两的违约金。”戎雀笑眯眯道,戎家不仁,她也不必对他们有义。 金大上下打量了戎雀两眼,突然笑了,“那银子我自然会去要的。今天累了,小丫头,我们后会有期。”说着,他竟然就这么带着一群人走了。 这下轮到戎雀有些傻眼了,真搞不懂,这男人在想什么。 愣愣的看着他们远去,突然看见那个白包子偷偷回头看她,她用自己的两个手指勾住嘴角,对着金玉宝做了一个鬼脸。 金玉宝赶紧将头转了回去。 远处传来金大哈哈的笑声。 第12章 简直莫名其妙,戎雀瞪了那些人一眼,转身想回家,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那个家虽然并不是她真正的家,可是却是她穿越过来的地方,算是她在这异世唯一的牵绊,现在连这些也断了,她就真的如一块浮萍一样无根了。 “他们走了?”就在戎雀惶惶然的时候,一个略带关切的声音响起。 她一回头,正好看见薛屠户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而他的袖中,那把牛耳尖刀则被他握的紧紧的,一副随时准备拼命的样子。 是为了自己吧!戎雀的心里暖暖的,笑道:“走了。这件事以后就跟我无关了,我现在是无债一身轻。” 薛屠户皱了皱眉头,他总觉的她这笑并不是那么开心,“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赚钱,我要赚好多钱。”戎雀不假思索的道。 这样啊,薛屠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倒是戎雀,觉的自己的生活又有了目标,该好好努力才对,而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不过,我暂时没地方住,能不能先住你们那里。”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当然可以。”薛屠户点头道。 “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我现在可是跟你们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戎雀自嘲道。 薛屠户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带着戎雀回到了后山坡的窝棚里。 远远的,他们就看见韩老头站在窝棚外东张西望的,好像在等什么人,这让戎雀动容不已。 家,不一定是多么豪华的地方,而是你知道,那里有人在等你回来。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家,而这些人,就是自己的亲人了。 韩老头也看见了他们,见他们平安无事,就知道事情应该是成了,便也松了一口气。 想了想,猜到戎雀肯定不愿意提之前的事,他故意拿其它的事情打岔,“这鳄鱼肉果然是香,你们看,连这个小东西都馋的流口水了呢。”韩老头笑着拿手指点着蹲坐在一旁的豹猫。 那只豹猫好似知道他在说它的坏话,胡须炸起,朝着他呼噜出声,还真跟一只愤怒的猫没什么区别,都是那么的傲娇。 “你真是……刚才给你吃的肉都白给了是吧!”韩老头看着豹猫,有些哭笑不得的。 豹猫扑棱扑棱耳朵,看也没看他,瘸着腿,一深一浅的朝戎雀走去。 走到她的脚边,它仰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居高临下?戎雀也不知道怎么想起这个词的,明明这只豹猫比它矮那么多,甚至连她的膝盖都不到。可是,她看着它那神情,就是有这种感觉。 难道这是喵星人自带的技能?如果豹猫也算是一只猫的话。 戎雀哑然失笑,一弯腰,将它抱了起来,然后坐到了火堆边上。 高山县全都是山,所以虽然是夏初,但太阳落山之后,天气还是很凉的。 远处,已经有一颗一颗闪亮的星星出现,夜幕低垂,就这么坐在暖暖的火堆边,眼前的肉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周围有自己的亲人,戎雀的心格外宁静。 豹猫好似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情,在她腿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了下来,半眯着眼睛看那橘红的火光。 “这鳄鱼肉,明天必须处理掉,不然一定会坏掉。”薛屠户有些担心的道。 戎雀点点头,“这爪子跟尾巴,就像我们之前商量过的,把它做成肉冻,明天拿去卖。至于肉,我们留下一部分自己吃,剩下的,可以做成肉干。”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自己捡回来的那个圆圆的东西,赶紧问道,“我下午拿回来那个鳄鱼胆呢?” “已经晾在阴凉处了。不过,这东西有什么用?”薛屠户有些不解的道。他是屠户,所杀的猪、牛、羊都有胆,可是一般都会扔掉,可没听说谁会留下的。 “自有它的妙用。”戎雀其实也只是听说过鳄鱼身上这些宝贝的作用,可是在现代,这个东西离她的生活还挺远的,所以她根本不确定那些说法是不是真的,自然不敢轻易说什么。 薛屠户也没多想,便揭过了这个话题。 不一时,鳄鱼肉熟了,鲜红色的肉块在锅里上下翻腾,散发出阵阵香味。众人赶紧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闻了这么久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都快造反了。 美味!这是戎雀吃到鳄鱼肉第一个想到的词。至于第二个,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了。因为她所有的思想、动作全被这鳄鱼肉征服了。 她现在只想多吃一点鳄鱼肉,多品尝一点这美味,多享受一下那舌头与胃都得到满足的感觉。 其他人的感觉也跟她差不多,脸上带着一种名为幸福的东西,争先恐后的吃了锅里的鳄鱼肉。就连病病歪歪的许二娘,都好似焕发了神采一样,眼中满是星星点点的快乐。 美食会让人幸福,这句话果然不假。 吃完一块,戎雀还想去锅里去捞第二块。就在这时,她的手一疼。 低头一看,只见那只豹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半坐起来,正睁着溜圆的眼睛,一脸不满的看着她。 试探性的将手中的肉喂给它,它果然用两只爪子抱着吃了起来,还发出满足的呜呜声。 “我看它都快成精了,竟然这么有灵性。”韩老头笑道,也惹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晚上,戎雀本来还有点担心在这荒郊野外能不能睡得着呢,结果,那只豹猫就像一头小豹子一样,不时的巡视着自己的领地,让她安心异常。 躺下没一会儿,她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赶紧起来去看她的鳄鱼冻。因为用的都是尾巴、脚掌这些胶原蛋白比较多的地方熬煮的,所以那锅肉汤冷却之后,果然变成了晶莹的肉冻。 怕大家看出这东西的原料是鳄鱼肉,她小心的将肉的部分去掉,只剩下冻的部分,将它们分成火柴大小的块,分装在荷叶里,这才跟着薛屠户去集市。 临走的时候,薛屠户有些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戎雀笑道。 薛屠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昨天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去衙门签契书,可是衙门根本没人理我,是我的一个同乡帮我,才那么快办好那件事。 今天,我想去谢谢他。” “我也要去,昨天,他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戎雀立刻道。昨天太紧张了,差点忘了这件事。 薛屠户高兴的点了点头,指着旁边的鳄鱼肉道:“咱们也没什么好拿的,我想给他带点这个。” 拿这个?戎雀心里转了一个圈。将这鳄鱼肉给那个人,那个人就知道他们捕杀鳄鱼的事了,到时候会不会一传十、十传百,这是个问题。 看了一眼薛屠户,发现他一脸的坚定,她突然哑然失笑。她想到的事情,薛屠户如何没想到,只不过,他信任他那个人而已。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枉做小人。 “好,让他也尝尝这鳄鱼肉的味道。”戎雀哈哈一笑,切了将近一半的鳄鱼肉包好,两人这才出发。 他们出门的时间不晚,可是因为两人都不怎么认识路,再加上早上行人稀少,他们想找个人问路都不容易,所以一路上就耽搁了好多时间。 等到他们到县城的时候,街上已经有很多行人了,推车的,担担子的络绎不绝,倒是热闹的很。 问明了集市所在的位置,两人刚要去,旁边一个大门里就走出来一个人。那人一见戎雀,立刻惊讶道:“是你!怎么,你家里的人又想卖你了?”说完,他还上下打量起了薛屠户。 戎雀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转头一看,这人自己果然认识,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来买她那个白包子。 自己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不然怎么一大早的就撞到了他们家门口!戎雀牵了牵嘴角,只当没听见他的话,转头继续往前走。 “哎!我跟你说话呢。”金玉宝立刻追了出来,追上了她。 这下,戎雀想装看不见也没办法了,只能道:“没人要卖我,我只不过是碰巧路过。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完,她继续往前走。 被如此冷遇,金玉宝觉的有些没意思,瞪了瞪戎雀的背影,他就想往回走。可是走了两步,总觉的有些不甘心,便又转过身,去追戎雀。 第13章 集市上已经非常热闹了,戎雀选了一个靠近入口的地方,将那些鳄鱼肉冻摆了出来。 因为没有加酱油,所以这些肉冻呈现粉白色,就像一块块果冻一样晶莹剔透,要是不知道底细的人,肯定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倒是真挺能唬人的。 绿的荷叶、粉白的肉冻,两相一衬,立刻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不过也仅仅是好奇而已,并没有人带头过来询问。 戎雀自然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做,托起手中那个放了很多小块肉冻的荷叶,她脆着嗓子喊道:“来瞧一瞧看一看啊,祖传秘方升龙膏。 男人吃了可以强身健体,女人吃了可以美容养颜,老人孩子吃了更是祛病除邪。尤其是家里有人患咳疾、肺病的,可千万不要错过错过,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众人本来都在观望,听她这么一喊,还真有几个来了兴趣的。 “小姑娘,你这卖的是药?” “有病治病,没病强身。而且,我这药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味道好,不信,你们可以先尝尝,不好吃不要钱。”说着,戎雀将手中的荷叶递了出去。 药还有好吃的,真有点新鲜!不过既然是免费的,倒是可以尝尝看看。抱着这种心态,好几个人立刻捻了一小块肉冻吃了起来。 入口弹弹的,有种淡淡的清香,嚼几下,那膏体便全部化为浓汁,洒向各处,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浓浓的香味,瞬间席卷整个口腔加喉咙,犹如一场美味的风暴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这东西竟然这么好吃,试吃的那几人眼睛一亮,又去荷叶里拿那些肉冻。 “怎么样?”旁边的人还等着听结果呢,可是那几个人却只顾着吃不理他们了,这让这些人又是好奇又觉的好笑。难道这药还成了什么山珍海味不成,让他们这么贪嘴。 “你们也可以尝尝。”戎雀笑道。 那些人不信邪的吃了起来。这一吃,他们终于刚才那些人为什么不说话了,这药哪里是什么山珍海味,它可比山珍海味好吃多了,说是龙肝凤髓也不为过。 对了,这药叫做升龙膏,难道真的是用天上的龙肉做的?不然怎么会这么香,还能治病。 心里这么想着,有些人就问了出来。 戎雀之所以将这肉冻叫做升龙膏,就是想让它变的神秘起来,所以大家这么问,她当然不会回答,只是笑道:“这可是秘密,即使在我们家,也是传男不传女,所以我也不知道。” 她越是这么说,众人就越是觉的玄妙,脑袋里七想八想的,都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点试吃的肉冻一下子就没了,这时,戎雀适时的拿出了准备售卖的肉冻,“升龙膏,三文钱一块,大家有想买的赶紧下手,不然晚了可就没了。” 一个鸡蛋是一文钱,三文钱可以买三个鸡蛋了,而这升龙膏一块只有火柴盒大小,就要三文钱,说起来,还是有一点贵的。 但也要分跟什么比,如果是跟药比,那还是便宜的。尤其是这药还可能跟龙肉有关,比山珍海味都好吃的时候,这个价钱,就更合适了。 “就冲这个味道,给我来三块。”有人立刻掏钱买了三块。 “等你吃完,就知道我这药管不管用了。”戎雀接过钱,笑眯眯的道。 有人带头,立刻有很多人吵吵着要买。大家你两块,我三块的,眼看着,那三大包荷叶就快要空了。 这时,人群外的金玉宝终于忍不住了。从刚才起,他就闻见了这升龙膏的香味,只是因为心里还有点别扭,这才一直没上前。现在眼见着这东西要没了,他也顾不得那些了。 “剩下的我全要了,你们都别动。”一边说着,他一边用两只小胖手捂住了剩下的那个大荷叶,好似生怕别人会抢他的一样。 人群里还有很多想买的,一看他如此霸道,就想说他一下。可是他们还没开口,就被身边的人制止了。 “你不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吧?金家六虎,知道吗,得罪了他,你今天能不能安全离开这集市都是一个问题。” 金家六虎谁不知道,这高山县一霸,村里的李瘸子家就是因为借了他们的钱没还,被他们打断了一条腿,赶出了家门,到现在都像叫花子一样在外面乞讨呢。 还有柳家的姑娘,好好的一个姑娘,就因为爹爹赌钱欠了金家的钱,就被金家卖到了窑子里,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还有……众人立刻都禁了声,不敢再说什么了。 热热闹闹的生意立刻就变成了这样,戎雀瞪了金玉宝一眼,伸手道:“总共还有二十二块,也就是六十六文钱,拿钱。” 金玉宝将荷叶抱在自己怀里,然后去拿自己的小荷包。那是一个绣工十分精致的小荷包,而里面的东西,也十分对的起这个荷包。 根本没有铜钱,只有几个印着各式花色的小银裸子,甚至还有几个金瓜子,一拿出来,闪闪逼人,立刻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不愧是金家,一个小小的孩子手里,竟然有这种东西。众人有的嫉妒,有的感叹,甚至还有人的目光中泛起了别样的心思,都目光灼灼的看着金玉宝。 这人是笨蛋吗,连财不外露的道理都不懂,尤其是在这种自己根本没能力保护这些钱财的情况下。 瞪了金玉宝一眼,戎雀赶紧制止了他付钱的动作,“我可没那么多零钱找你。” 这下可难倒了金玉宝。这些银裸子、金瓜子全是他爹他娘等人逢年过节给他的,金家虽然有钱,但仇人也多,他平时基本不会一个人出门,所以身上根本没带零钱,要怎么付账。 离这升龙膏越近,就越能闻到它的香味,金玉宝一狠心,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印了梅花的银裸子递给戎雀,“这个给你,你不用找我钱了。” 这个裸子应该是一两的,就这么给自己,戎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金玉宝却一下子将银子塞到她手里,然后很开心的拿出一块鳄鱼冻吃了起来。吃了一口,白白嫩嫩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手下不停的去拿那肉冻吃。 众人一看肯定是买不到这升龙膏了,就问戎雀明天是否还会再来卖。 戎雀想了一下,下次再卖这鳄鱼冻必须要先去杀一条鳄鱼才行,可是在那之前,她必须要好好准备一番。上次能成功,全靠运气,她不可相信下次她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这升龙膏材料难得,制作费时,恐怕要四五天之后,才能再制作出来一些。” 众人又是失望,又觉的理所当然,就更加想买这升龙膏了。 “我能不能预付钱,等下次你来卖的时候,一定给我留下一些。”一个人道。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一想也对,都纷纷要求这样。 就算有些人不太放心将钱交给戎雀,但一想到其他人都预定了,自己要是不预定,肯定就没自己那份了,所以也嚷着要预定几份。 这倒是个好主意,戎雀眼睛一亮,但随即又给否定了,她现在连个纸笔都没有,怎么记录!还是等以后生意做大了,再这样做吧。 “实在抱歉,因为我也不知道家里下次能做出来多少升龙膏,所以也不敢答应你们。否则耽误了事,对谁都不好。 更何况,我能将这些升龙膏卖给大家,也是一种缘分,大家还是下次早点来。”戎雀笑眯眯的道。 一句缘分,众人心服口服,纷纷嚷着下次一定早来,便要散开,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挤了进来,“听说这里有治咳疾的药,在哪里呢?” 好多人认识这个书生,立刻好心的道:“张秀才,药已经卖完了,你来的有点晚。” 张秀才一听,神情顿时一委,站在原地有些失魂落魄的,似乎他很需要这个药。 “怎么回事?”旁边有人不知情,就问别的人。 “你不知道啊,这是咱们县去年唯一一个秀才,家里有个老娘患了痨疾,吃了无数药也不见好转。这张秀才是个孝顺的人,一直在四处寻医问药呢。” “哎!真是个孝子,可惜,我也没买到那升龙膏,不然倒是可以让给他。”说话的人感叹道。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谁也不愿意将到手的东西让出来,所以他这话音一落,人群散开的更快了,不一时,原地就只剩下了戎雀等人。 戎雀只是听说鳄鱼肉对咳疾有奇效,但张秀才的娘患的是痨疾,她也不确定这东西是否管用,万一不管用,岂不是白让人高兴一场,所以她并没有敢大包大揽的接话。 倒是金玉宝,他看看张秀才,又看看手里的荷叶包,肉呼呼的小脸一皱,很不舍的将那荷叶包递给了他,“你娘生病了,这个东西给你,快让你娘好起来。” “这是?”张秀才虽然猜到了,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就是你要的药。”金玉宝一脸心痛的道。 张秀才是真的很想要这个药,所以他颤抖着手将荷叶包接了过来,“多谢,多谢,该多少钱,我一定给。” “不要钱,你快拿走,不然一会儿我要后悔了。”金玉宝巴望着那荷叶包,真有点难舍难分的意思。 张秀才将荷包里的铜钱全都给了金玉宝,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他,似乎要把他的样貌记在心里,这才一脸愧疚的抱着荷叶包走了。 金玉宝望着他的背影,又想追上去,又不能不追上去,一张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戎雀没想到他倒是挺善良的,将手里的银裸子还给他,又把他手里张秀才给的那些铜钱拿过来,她道:“这些就够了,银裸子还你。” “这些铜钱不过三四十文,怎么够?”金玉宝道。 “我说够了就够了!好了,我们要走了,你也赶紧回家去吧。”说着,她收拾好东西,准备跟薛屠户去看他的同乡。 金玉宝还在想念刚才那个味道,哪里舍得回去,“你家里还有没有这升龙膏?我想吃。” “没有。”戎雀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我不信,我要跟你回家看。” 戎雀当然不会同意,可是金玉宝却好似认定了她家里还有一样,死活要跟着她。两个人吵吵闹闹,不一时,就来到了薛屠户的同乡,裴远的家。 第14章 等见到了裴远,戎雀终于知道薛屠户为什么那么信任他了。他完全就是一个鲁智深那样的人物,身材高壮,性格热情,一见薛屠户就吵吵着要跟他去喝酒,最好来个不醉不休才好。这样的人,就算是她见到,也想要信任他。 薛屠户跟裴远也十分投缘,只是碍于戎雀跟金玉宝在身边,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这才婉言谢绝了他的邀请,并约定明天一定来跟他一起喝酒,裴远这才罢休。 戎雀也像裴远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然后将那块包在荷叶里的鳄鱼肉递给了他。 裴远根本没仔细看这肉,还以为只是普通猪肉,哈哈一笑道:“正好我这两天有点嘴馋了,一会儿,就弄个红烧肉下酒。 可惜,你们不能留下来跟我一起喝酒吃肉,不然该多痛快。”他颇为遗憾的道。 他没注意,戎雀因为金玉宝在旁边,本来还在发愁该怎么隐瞒过去,现代倒是正好,便赶紧推辞了两句,跟着薛屠户离开了。 一边走着,她一边偷笑,真不知道这人吃到这鳄鱼肉,发现它根本不是猪肉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呢。惊讶,感叹,还是觉的见了鬼了,真是有点期待呢!可惜,不能亲自看到。 笑完了,她开始盘点今天卖鳄鱼肉冻的收入,总共是五百六十六文钱。这个钱,说多不多,也就是三把菜刀的钱,说少呢,也不算少,要是用来买生活用品,也能买好多了。 “上次实在太惊险了,这次,我们要好好准备一下。首先是这钩子,只有一面有钩,万一没有勾到要害地方,那就倒霉了,所以,我们要去铁匠铺打造一个三面都带钩的钩子。 这样,无论它怎么吞,都会被勾住。”戎雀刻意避开了鳄鱼两个字。 金玉宝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的,想起众人之前所说的,这升龙膏是不是用龙肉做的,他立刻好奇的问道,“你们要去勾什么,是龙吗?” 鳄鱼又称为鼍龙、土龙,所以非要这么说,也不算是错,所以戎雀吓唬他道:“就是要去杀龙,怎么样,怕了吧?” 金玉宝半信半疑的,但他可不想在戎雀眼前丢了面子,所以一挺小胸脯,傲然道:“谁怕了,我可是属虎的,连我娘都说我是一只威猛的大老虎呢,怎么会怕它。” 就你,还威猛的大老虎,顶多也就是一只小胖虎,还是牙都没长全的那种,估计也就只有你娘会这么跟你说了。这些话戎雀虽然没说出来,但她的眼神,却将这些意思完美的表达出来了。 “怎么,你不信?”金玉宝顿时就急了。 “信,信。”戎雀敷衍的应付了两句,然后转身进了铁匠铺。 金玉宝却觉的自己被小看了,跟在她后面愤愤的说着自己的光荣事迹。什么捕杀了一只兔子啦,什么养了两条很勇猛的狗了,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听的戎雀想笑不敢笑的。 铁在这个朝代果然很贵,只这么一个钩子,成本就要一百五十文,倒是这工钱,只要二十文,还挺便宜的。 约定了两天后来取货,戎雀又开始准备第二件东西。 “上次那个麻绳差点就崩断了,这次,我们要改良一下。其实,在麻绳里掺入细铁丝是最坚固的,不过,这铁这么贵,还是想其它办法的好。 对了,这县里哪里有马吗?”戎雀终于想起了金玉宝,转头问他。 金玉宝对戎雀这种用到他就笑脸相迎,用不着就放到一边的态度很不满意,哼哼道:“你问马干什么?” “马尾能做琴弦,最是坚韧,将它掺到麻绳里,效果应该不比铁丝差。” 是这样吗?戎雀的说法又刷新了金玉宝对马尾的认识,“我们家就有马,不过它们都是我爹的宝贝,肯定不会将马尾给你的。” “只是剪一点,根本不影响马的生活,也不行吗?” 金玉宝狠狠的摇了摇头,然后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看着戎雀。 这小子,戎雀瞪了他一眼,“其它地方还哪里有马?” “那我就不知道了。”金玉宝觉的自己终于拿捏住了戎雀的软肋,倒是不亦趋亦步的跟着她了,反而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哎,你去哪?”戎雀急道。 金玉宝回头,一脸无辜的道:“回家啊,刚才你不是一直让我赶紧回家。” “你……”早不回去,晚不回去,偏偏这个时候回去,分明就是故意的。 故意的,想到这点,戎雀终于明白了金玉宝的意思,便道:“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能将那些马尾拿来给我?” 金玉宝被拆穿心里所想,也不恼怒,反而凑到了戎雀的身前,“我想跟你一起去杀龙。还有,那升龙膏,我要吃。” “不行。”戎雀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不行?” 戎雀眼珠一转,“我说是去杀龙,你就真的相信啊?这天底下哪里有龙。更何况,就算是有,你以为就凭我们几个,就能杀的了吗,不被它吃了就不错了。” “我就知道你刚才是在骗我的。”金玉宝愤愤的道。 戎雀怕惹毛了他,没人给她去找马尾,赶紧笑道:“你要是能将马尾给我找来,我就给你吃升龙膏,保管让你吃饱的升龙膏,怎么样?” 这个提议倒是挺诱人的,不过就这么答应,岂不是太丢面子了。金玉宝哼哼唧唧的,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在那里做沉思状。 戎雀瞄了他一眼,装作失望的道:“好吧,你既然不答应,我就只能去找别人了。”说着,她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眼看着到手的鸭子就要飞走了,金玉宝也不顾得面子的事情了,赶紧道:“我也没说不答应。” 戎雀好似没听见一样,根本没回身。 他急了,又道:“你去哪里找马尾?” 还是没人回应。 眼看着戎雀越走越远,他终于忍不住了,“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不过,我可没那么快弄到马尾。” 戎雀立刻回身,笑的比阳光还灿烂,“不着急,只要在这几天给我拿到就行。” 她根本就没想走吧!金玉宝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被骗了,恨恨的道:“我要吃很多升龙膏。” “好,到时给你。”戎雀回答的很干脆。 金玉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磨着牙犹如幽魂一样充满怨念的盯着戎雀的背影。 戎雀则自动将他的目光给屏蔽掉了,开始购买自己所需要的生活用品。 家里又没有盐又没有粮,甚至连个像样的碗都没有,这些当然都要买。还有,那陶锅陶盆,也要买几个,不然根本没地方放那些鳄鱼肉。 七买八买的,那几百文钱就花的一干二净,让戎雀不得不感叹,这钱真是不禁花,才这么一会儿,就没了。 不过一转头看见薛屠户肩上、手上的各种东西,她又觉的开心了起来。家里有了这些东西,应该更像一个家了,这可是一个好的开始。 满载而归,路过金家门口的时候,戎雀刚要跟金玉宝告别,就在金家门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顿住了脚步。 戎安阳一脸讨好的对看门的人道:“求求你,我想见你们家主人。” 看门的人把嘴一撇,“我家主人是你说见就见的吗?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 戎安阳忍了忍怒气,继续陪着笑脸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昨天被你们买来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 “去去去,什么小姑娘,别在这里胡说了,不然小心我不客气。”看门的人不耐烦的道。 戎安阳一个铁血汉子,何曾如此低声下气的求过人,可是偏偏…… 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愧疚的,他的脸通红,甚至连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就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昨天你家主人亲自带回来的。” 昨天金大根本就没带回来人,所以看门的人自然不知道,还以为戎安阳在逗他玩呢,心情自然就不太好。 再加上他本来也跋扈惯了,所以就一脚揣在戎安阳的膝盖上,怒道:“哪里来的疯子,竟敢在我们门口惹事,也不看看我们这里是哪。 快走,不然一会儿让你想走都走不了。” 戎安阳膝盖挨了一脚,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向地上跪去,可是跪到一半,他却咬牙生生的止住了身体。他这一辈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可从来没有跪别人的先例,任何时候都不能。 他这样,看门的人倒好似发现了乐趣一样,朝着他的膝盖又踢了一脚,踢的他身体一踉跄。 “你……”戎安阳已经出离愤怒了,如果这时候他手上有一把刀,他会毫不犹豫的跟他拼命。 “我怎么样?”看门的人有些猖狂的道,“没看出来,你倒是一块硬骨头。这样吧,你要是能挨住我三脚而不倒,我就告诉你那个小姑娘怎么样了,好不好。” 这句话捏住了戎安阳的软肋,他猩红着眼,拳头放开又收紧,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哈哈。”看门的人哈哈一笑,绕着戎安阳的身体转了一圈,在转到他后面的时候,突然对着他的膝关节处就是一脚。 那脚踢的又狠又准,戎安阳似乎都能听见自己骨头裂开的声音,可是饶是如此,他也没动一分一毫,甚至心中反倒觉得好受了一些,好似这样就能还欠戎雀的债一样。 “是你爹!你爹不知道你昨天根本没跟我爹回来啊。”金玉宝指着戎安阳惊讶的对戎雀道。 第15章 当然没有,昨天晚上她就已经准备跟戎家彻底断绝关系了,怎么会再告诉他们这些。不过现在看到戎安阳这样,戎雀心里又是伤感又是烦闷,还带一点愤怒与委屈,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简直跟开了杂货铺一样五味杂陈。 “为什么不告诉他?”金玉宝有些不解的道。 “等你爹也想卖你换钱的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了!”戎雀没好气的道。 戎雀这么鼻子不是鼻子,脸子不是脸子的拿自己出气,金玉宝也生气了,从小到大,他还从没受过这个呢,“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爹又不会卖我。 懒得理你。”说着,他就要走。 戎雀说完也后悔了,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自己朝他发火,简直莫名其妙。 一把抓住金玉宝的袖子,她放软了声音道,“这件事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我刚才心情不太好,这才有些口不择言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金玉宝已经习惯了戎雀像个小刺猬一样坚强了,此时这只小刺猬突然将她最柔软的肚皮露出来给他,他还真有点受不住。 眼神有些游离,他将自己的袖子从戎雀手里抽出来,涩声道:“那,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原谅你了。” 戎雀想露出一个微笑,可是挤了半天,也没笑出来,只能作罢,朝大门口看去。 这时,戎安阳已经站立不住了,瘸着腿靠在大门边上,不住的颤抖着身体,好似疼的很厉害。 而那个看门的人却洋洋得意的,像猫抓耗子一样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的态度对他道:“就这一脚你就受不了了,我劝你还是放弃的好。否则,你这下半辈子恐怕都要在炕上度过了。” 戎安阳现在只想知道戎雀的下落,弥补自己昨天的过错,所以哪里肯轻易放弃,“还有两脚。”他沉声道。 “嘿嘿。那个小姑娘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如此。”看门的人状似关心的道。 戎安阳刚要说话,那看门的人却瞅准了他精神松懈的这个时机,抬脚就要朝他踢去。 他这一脚真要踢在戎安阳的膝盖上,戎安阳就算是不残废,也得至少在炕上躺几个月,落下点病根。真要是那样,他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这时,戎雀终于忍不住了,一下从街角冲了出来,大声道:“住手。” 守门的人跟戎安阳都是一愣,随即,戎安阳就一把抱住了她,几乎喜极而泣,“雀儿,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这么说,守门的人也知道戎雀就是他要找的那个小姑娘了,便有些扫兴的白了戎雀一眼。他这里正玩的开心呢,就被她打断了。早不来,晚不来,她怎么偏偏这时候来呢。 戎雀满肚子火气,他还这样,她哪里忍的住。从戎安阳的怀里挣脱出来,她愤怒的道:“你就不怕遭雷劈吗,明明根本就不知道我的事情,还拿我的事要挟别人,你这个大骗子。” 戎安阳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刚才所有的屈辱跟疼痛一并爆发出来,他过去对着那守门的人就是一拳,打的他摔在地上。 “你敢打我!”守门的人一摸自己的脸,都是血,他立刻咋呼起来,“快来人,快来人啊,有人欺负到咱们家门口了。” 他这么一喊,里面呼啦啦跳出来七八个人,各个手拿棍棒,一下子就将戎安阳跟戎雀围在了中间。 “就是他打我,快教训他。”守门的人指着戎安阳恨恨的道。 护院们立刻就要下手,可是戎安阳却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将戎雀护在身后,他竟然唰的一下,从腰间抽出来一把明亮亮的砍柴刀,峰眉倒挑的跟这些人对峙起来。 戎雀看着他那把柴刀,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分明早就做了打算,来这里拼命的。又是感动,又是委屈,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了。 不过,有一件事她倒是很清楚,那就是绝不能让戎安阳因为自己再受伤,否则她一定会不安心。 就在这时,金玉宝跟薛屠户也从街角转了出来,“都住手。”他喝止了那些护院。 “小公子。”那些护院都知道金玉宝在金家的地位,所以对他的话不敢不听,都赶紧退到了一边。 金玉宝点点头,刚要说话,院里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金大带着五六个人就出现在了门口。 “怎么回事?”金大看清现场的状况后,把脸一沉。 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先发制人,戎雀赶紧戎安阳的背后绕了出来,指着戎安阳对金大道:“这个人来这里见你,可是你们家看门的这个人不但不去通报,反而拿我的事戏骗他,还想借机打断他的腿。 金老板,你们家就这个规矩吗?” 戎雀没有叫戎安阳“爹”反而称呼他为“这个人”,让戎安阳惊愕的同时,又心痛不已。这个孩子还是在怨他吧! “金老板?”金大轻笑一声,“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不过,我喜欢。” 看了一眼看门的人,他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看门的人深知金大的为人,赶紧道:“东家,那么多人想见你,我……” “这么说她说的就是真的了。”金大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 看门的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急的直冒冷汗。 “把他的两条腿打断,赶出金家。”金大淡淡的道。那轻松的语气,好似他所说的并不是夺去一个人的两条腿,把好好的人变成废人,而是感叹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那些护院立刻拖住看门的那个人往里走。 看门的人都被吓的尿裤子了,空气中满是一股腥臊的味道,“东家,东家饶命。我是张季啊,你不是夸我耳朵好使,最适合看家护院吗,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次,以后我……” 突然没了声息,估计已经被人堵住了嘴。 解决完张季,金大又将目光对准了戎安阳,“我正要找你呢,你就主动送上门来了,怎么样,是来还我的钱吗?” “什么钱?”戎安阳有些摸不着头脑。 金大怀疑的看着他,“你在装傻!” 戎安阳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只能疑惑的看向戎雀,凭直觉,他能在这里获得答案。 戎雀也正想说清楚这件事,赶紧拿出那张卖身契,她对戎安阳道:“在你们想卖我之前,我就已经把自己卖了,而且签的是红契,所以,你们无权卖我。” “你把自己卖了?”戎安阳惊讶出声。 “对。” 戎安阳先是惊喜异常,如果戎雀说的是真的,那她就安全了,随即,又生出一种深深的悲凉与愧疚。 这孩子应该是怕自己会卖她,所以才会先自卖,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值得信任?确实,自己就是那么不值得信任,根本就不配做一个父亲。 戎安阳的身体瞬间佝偻下去,脸色灰败异常。 太多突如其来,太多沉重的感情,他甚至都没意识到,戎雀一个十岁,平时连出村次数都少的可怜的小姑娘怎么会想到这招。 戎雀看他这样,也很难过。毕竟,在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是这个男人用宽大的手掌温暖了她,是这个男人让她有了继续生活的勇气,而她关于未来的所有打算里也都有他的一份。 她以为他们能一起走到最后的。 终究有些不舍得,戎雀的眼圈有些发红,“爹,我叫你一声爹,如果你真把我当成你的女儿,你就跟他们分家,我、你还有哥哥,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分家?”戎安阳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戎雀。 “对,分家。小叔自己犯的错误,就让他自己去偿还。”戎雀说的当然是那三十两违约金的事。 戎安阳想也没想就道,“老四跟娘一个老的老,一个小的小,他们哪有能力还那些钱,这不是要逼死他们吗。” “逼死他们?”戎雀冷哼一声,很想告诉戎安阳,他的女儿已经被戎老四害死了,而戎老四昨天又差点害死她。 就这两点,戎老四就算真的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可是话到嘴边,她又不得不忍了下来,她可不想被人当成妖怪烧死。 没办法,戎雀只能梗着脖子道:“要我,还是要他们,昨天你已经选择了一次,可是我就是不死心,今天,你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让我死了这条心!” 这个选择对于戎安阳实在太难太难了,难的他根本不想选,“雀儿,别逼我,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吗。”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了一丝哀求的味道。 “怎么好好生活,我倒是想好好生活呢,可是我招谁惹谁了,就要卖我。 我倒是真想问问你,如果一锅饭里,扔进一坨大便,你还会吃吗?小叔就是家里的搅屎棍,有他,就算再好的日子,也会被他过败了。 我可不想辛辛苦苦的赚钱,然后为别人做嫁衣裳,最后连个好字都落不着。你想当圣父,你想救他们,好,那你就去,但千万别拖上我,我可不想当你救人的砝码,我受不了。” 戎雀越说越气愤,最后干脆一转身离开了,她真是没事找事,平白跳出来受这种闲气。 “雀儿……”戎安阳想要去追,可是却被一个人给拦住了。是薛屠户,他深深的看了戎安阳一样,然后跟着戎雀消失在了大街上。 他们走了,戏也看完了,金大不急不缓的道:“这钱,到底什么时候还?” 第16章 “爹……”金玉宝想为戎安阳求个人情。 “这里没你的事,你娘找了你半天了,快进去看看她。”金大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 “可是什么,快回家。”金大沉声道。 他这样,金玉宝还真有点怕他。 哼了一声,他一跺脚,鼓着一张嘴跑进了内院。他决定了,他要将家里那几匹马的马尾全都剪光。 对于这笔债务,戎安阳从来没打算过要逃避,“给我一些时间,就算我砸锅卖铁也会还了你的钱。”他定声道。 “最好是这样。五天之后我会去你们家要账,到时候要是还拿不出来钱,那可就不是一条腿的事了。”金大挑眉道。 戎安阳握紧拳头,挺直腰杆,拖着受伤的膝盖离开了,他现在要赶紧回家去筹钱。 回到家里,夏老太太正在给戎老四换药,一见他,夏老太太立刻拿出了一串钱,“老四流了那么多血,正该好好补补,你去买一只鸡给他炖上。” 戎安阳接过钱却没动,而是问道:“娘,咱们家还有多少钱?” 提到钱,夏老太太立刻警觉起来,“你问这个干吗。” 戎安阳将戎雀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咱们现在要赶紧凑钱还给金大,否则,他肯定还会再来。”说着,他瞄了一眼戎老四的腿。 夏老太太跟戎老四都傻了,他们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怎么好好的卖的人就不是自家的了!刚才他们还在商量这三两银子要怎么花,现在就要赔给别人三十两,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想到金大,戎老四就觉的自己的腿疼,立刻抓着夏老太太的手嚎叫道:“娘,别让他们砍我的腿,我不能没有腿。” 夏老太太也慌了,颤抖着身体一个劲的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事,怎么就这样了。” “大哥,戎雀不是你的女儿吗?怎么卖给别人我们都不知道,是不是你故意不想卖她找的借口。”戎老四此时已经陷入深深的恐惧中,看谁都像想要伤害他的人。 他这么一说,夏老太太也是心中一动,立刻道:“老大,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是要坑死我们吗?” “不是我,我没有。”戎安阳无力的解释道。 “不是你,就凭戎雀那么一个小丫头,她能想出这种招数来?老大,你这心可够毒的,跟那个小丫头一起演双簧来骗我们。我告诉你,我们要是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 夏老太太还在吐沫横飞的指责着戎安阳,可是戎安阳却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现在只觉的腿疼,心更疼。 与戎安阳这种好似在油上煎烤的情形不同,戎雀回到窝棚里,却好似到了自己的安乐窝一样。 韩老头正拿着一个用石片做成的简易锄头在除草,用他的话来讲,他要在屋前弄一个小菜园子,这样他们就可以每天吃上新鲜的蔬菜了。 至于许二娘,她昨天吃了那鳄鱼肉之后,身体竟然大好,今天已经有力气四处行动了。 女人都是爱干净的,脏了这么多天,她能行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一个澡,又把衣服给洗了。 洗干净之后的许二娘,虽然脸色还差点,但却难掩其秀丽的容貌。大大的眼,长长的眉,小小的口,虽然不能说是什么倾城之貌,但绝对是戎雀在这古代所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尤其是她身上那种不同于这里的柔婉气质,更为她增色不少。 戎雀在看许二娘,薛屠户也在看。 也许是他们的目光太过直接,许二娘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饭我已经做好了。我去洗衣服的时候,发现后面的林子里竟然有野菜,就摘了一点,一会儿你们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岂止是合口味,简直是美味。 豆饭依旧是豆饭,可是却是去皮磨成豆沙的豆饭,而且里面还加了一些细碎的不知名的蔬菜,使得这豆饭细腻软绵,一点都没了豆子的苦涩感,反而有种淡淡的清香,让人赞不绝口。 还有那鳄鱼肉,虽然还是简单的炖煮,可是那味道,绝对比昨天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除了这两样,旁边还有一盘绿油油的凉拌野菜。在这夏日里,吃多了肉类,来上这么一口苦中带甘的野菜,简直是神仙一般的享受。 “我现在才觉得我又重新活过来了。”吃罢午饭,韩老头拍着饱胀的肚子感慨道,“二娘,你这手艺简直绝了,就是京城里的神仙居,要是跟你一样什么都没有,也做不出这么好吃的饭来。” 许二娘的脸都羞红了,垂着头不敢看众人,不过从她微微翘起的嘴角来看,此时她大概是高兴的。 一个乐观开朗的老头,一个沉默寡言但却十分靠得住的男人,还有一个一手好厨艺女人,戎雀总觉的,这才像一个家庭的模样。 人说上天给你关上门的同时,肯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难道这就是上天给她的窗户?那这窗户也太明亮诱人了一点。 这么想着,戎雀来了兴致,“谁说我们什么都没有,今天我们可是买了很多好东西回来的。” 说着,她开始从旁边的麻布袋子里往外拿东西,小半袋糙米,小半袋面粉,几个碗,几个盆,一个陶锅,一把盐,还有一块巴掌大的黄糖,戎雀就像变魔术一样,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的变了出来。 她每拿出一样,众人都是一喜。这些都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虽然不多,但却足以支撑他们度过这段最艰难的时期。最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那以后的日子还会难吗! 此刻,这些东西已经不单单是一点粮食一点生活用品那么简单了,而是他们的定心丸,他们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那鳄鱼冻竟然能换回这么多东西。”韩老头张着两只手,碰碰这个,拿拿那个,又惊又喜的道。 “那当然,这次做的少了,下次多做一些,应该能卖更多的钱。”戎雀有些得意的道。 “好啊,好啊。”韩老头一连说了两个好,可见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兴奋。 拿起一个十分粗糙的黑釉碗,他突然颇有些感慨的道,“以前从没觉的这些东西有什么珍贵的,可是真没了才发现,它们竟然这么重要。” 昨天晚上众人可都是拿着树枝当筷子,拿树叶当碟子吃的饭,所以他这么一说,众人都颇有感触的点了点头,尤其戎雀,感触更深。 她现在无比怀念自己的大米饭、白馒头,还有自己的三角裤、卫生纸以及等等等等,若是有机会回现代,她一定要抱着它们狠狠的亲上一番。 吃罢午饭,许二娘忙着收拾东西,韩老头继续耕种他那块小菜地,而戎雀则跟薛屠户商量起了捕杀鳄鱼的事。 “上次实在太凶险了,我看这次不如这样,鳄鱼一般都是傍晚觅食,我们就在傍晚将那带肉的钩子放在那里,然后就离开。等到第二天早上,我们再去。 那鳄鱼就算再厉害,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也该成了一只软脚虾了,我们收拾起它来,岂不是容易很多。”戎雀提议道。 薛屠户也觉的很有道理,“这就跟猎人布置陷阱一样,倒是安全很多。不过,那麻绳经得住鳄鱼一晚上折腾吗。” 对于这点,戎雀有绝对的自信,“要是以前的麻绳可能不行,可是掺了马尾的,绝对可以。” 薛屠户没什么可说的了,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我们上次只拿走了鳄鱼的尾巴跟两只后腿,这可有点太浪费了,要是能将它全搬回来就好了。” 这个可有点难,一条鳄鱼至少也有几百斤,他们这边能负重的也就只有薛屠户,他倒是勉强也能背二三百斤,可是也仅限于背而已。从青水河到这里足有十几里,路远无轻负,他根本不可能将这些肉背回来。 推个车也不行,先不说他们根本没有车,就算是有车,青水河附近虽然平坦,但到了近一点的地方,就全是坑坑洼洼的山路,那车根本就总不动。 这样看着到手的东西拿不回来,简直比没有这些东西还让人心塞。就像上次,一想到留在那里的肉,还有那些肉能换多少钱,戎雀就觉的好似割了自己的肉一样。 就在戎雀跟薛屠户苦恼的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就住这种地方啊! 上午你们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在纳闷,你们怎么把房子建在山坡上,原来,竟然是这样的。” 戎雀抬头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午才见过的裴远。 看着他那高高隆起的肌肉还有一口雪白的牙齿,戎雀突然觉的他们刚才担心的事似乎有解决的办法了。 第17章 “刚流放到这里,能有一个地方安身,就不错了。”薛屠户倒是很安然。 裴远四下望了望,发现这窝棚虽然有点破,但收拾的却十分干净,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倒像是个过日子的地方,也就放心了很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跟我说。” 薛屠户点头称是,当却并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戎雀笑了笑,问裴远,“你这次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不是专程来看我们这个破窝棚的吧。” 裴远还真挺喜欢戎雀这种嘎嘣干脆的性格的,一拍大腿,他凑到她身边,小声道:“你上午给我送的肉是什么肉,怎么那么香? 哎呦,都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可是就是那驴肉,也没有这么好吃啊,好吃的我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给吞掉了。” 就知道是这个事,戎雀也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的道:“我要是说是龙肉,你信吗?” “这个……”裴远摸了摸脑袋,有些囧,嘿嘿一笑,他有些讨好的道,“你就别卖关子,告诉我得了,我现在都快被这肉给勾了魂了。” “我这可不是卖关子,是在说实话。那鳄鱼又叫鼍龙,鳄鱼肉,自然也称得上是龙肉了。” “鳄鱼,你说我中午吃的是鳄鱼肉。”裴远惊愕的道。他来这高山县也有些年头了,自然知道这高山县一霸。 “对啊,就是鳄鱼肉。怎么,你不是高山县的人,也相信鳄鱼是河神那套说法。”戎雀的心一突,她可真怕裴远跟他们闹翻,到时他们可就不止是少了一个帮手那么简单了。 裴远有些懊恼的道:“谁信它们是河神,就是一些有些凶恶的爬虫罢了。我是后悔早不知道这鳄鱼肉这么好吃,不然早就把它们逮住下油锅了,白白错过了这么多时候。” 原来是这样,戎雀的心又回到了肚子里,“现在也不晚啊。我们正准备去抓鳄鱼,你要不要参加。” “当然要参加,咱们什么时候去,现在就去吗?”裴远有点迫不及待的道。这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这鳄鱼肉太好吃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戎雀要的就是这种结果,立刻将他们的计划说了说来,并约定四天之后的清晨,他们一起去青水河杀鳄鱼。 裴远当然没问题,只是觉的等着的时间有点长而已,但他听说过鳄鱼的凶名,知道戎雀这样做比较稳妥,便约定了时间,悻悻的回去了。 两天之后,戎雀去县里取那个钩子跟马尾。 钩子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那个马尾,戎雀看着手中那大束的马尾,有些奇怪金家到底有多少匹马,才能弄到这么多马尾。 金玉宝的屁股到现在还疼呢,“我把家里那几匹马的马尾都给剪了,你可要多给我点升龙膏,不然我就亏大了。” “都给剪了,你不是说那些马是你爹的宝贝。”戎雀惊讶道。 所以才会屁股疼嘛!当然,金玉宝是不会将这种事说出来的,只道:“这个你就别管了,你什么时候把升龙膏给我,让我吃个够?” “大后天,你来集市上找我。” “还要等到后天。”金玉宝一脸的苦瓜相。 “你以为这升龙膏那么好做啊。”戎雀挑眉道,怎么她遇见的都是这种急脾气。 “好了好了,后天就后天吧。我要赶紧回去,不然一会儿我娘发现我不见了,又该唠叨我了。”说着,他弓着身子一瘸一拐的走了。 戎雀看着他那根本就不敢动的屁股,终于明白了他遭受了什么,不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小子倒是挺好玩的。 五天之后的清晨,三个人一只豹猫行走在沾满露水的小路上。豹猫似乎很讨厌那些露水,一边走着,一边拿爪子拨弄着它那被沾湿了的皮毛,时不时还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一下。 戎雀见此,一弯腰将它抱了起来,省的它再沾到那些露水。 经过这几天的修养,这只豹猫的伤竟然好了七七八八,不过它好像习惯了在窝棚里的生活,就算好了,也一点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戎雀当然乐得如此,要知道,这山坡虽然离村里很近,但怎么说也挨着大山,万一山里有什么东西,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但有这只豹猫在,就不同了。它的嗅觉、听觉都优于人类,对危险的感知能力也很强,到时要是出什么事,不指望它能救他们,哪怕它提醒一下他们,他们也好有时间做准备。 而这只豹猫也做到了这点,所以今天戎雀才带它来。她可不想突然被什么动物袭击,就算不是鳄鱼,来条蛇,也让人心惊胆战不是。 抱着它温暖的身体,摸摸它那粉嫩嫩的肉垫还有那藏在肉垫里的尖锐爪子,戎雀觉的异常安心。 裴远还是第一次来这里,显的比戎雀他们兴奋多了,“咱们这种方法真能钓到鳄鱼吗?” “肯定会的。不过,我就是有点担心会不会有其它鳄鱼在,要真是那样,我们才是干瞪眼。”戎雀道。 “有其它鳄鱼在怎么了,咱们三个人还弄不死一只畜生吗?”裴远说着,挥了挥自己的拳头,挥的呼呼带风的,“不是我吹牛,在我们衙门里,就是五六个人一起,也别想近我的身,更别说打败我了。” 因为那些人都是人,而这鳄鱼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了。戎雀刚要说话,怀里的豹猫突然乍起了耳朵,呼噜噜的叫了起来。 它这样,就代表前面有什么东西,戎雀立刻禁了声,拿手势示意薛屠户跟裴远。 薛屠户是见过鳄鱼那种开山辟地一般的力量的,所以立刻警觉的停下了动作。 裴远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可是真到这种要紧的事情上,还有有分寸的,立刻跟着停了下来,往四周打量着。 非常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微风吹到草叶上,草叶上的露珠“啪”的一下落到地上的声音。但就是这么静,才不正常,要知道,这里周围可都是树林。 三个人屏住呼吸,戒备的巡视着。 这时,那只豹猫突然从戎雀的怀里挣脱出来,三下两下就跳上旁边一颗大树,往前方眺望着。 薛屠户跟裴远对视一眼,也爬上了那颗大树,向那边看去。这一看,他们却是胆战心惊,无比庆幸今天带着这只豹猫来了,否则他们非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戎雀不会爬树,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在底下干着急。 好不容易等他们都下来了,她赶紧低声道:“怎么回事?” 薛屠户一个杀猪的屠户,此时竟然也脸色煞白,可见他见到了多么可怕的一幕。而裴远更是如此,甚至比薛屠户还不如,早就没了刚才那股不怕天不怕地的劲头。 根本没跟戎雀说话,他们拖着她,就往回跑。 足足跑了三十公里,周围全是唧唧喳喳的鸟叫声,裴远才停下脚步,长出了一口气,“太可怕了,咱们要抓的就是这东西啊,怪不得你们说要好好筹谋。” 戎雀都要急死了,“到底怎么回事?” 薛屠户还算镇定,将他们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从他们刚才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他们昨天下钩子的那个地方。 此时,那里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有一只或者两只鳄鱼,而是有一群鳄鱼,而且是一群正在互相厮杀的鳄鱼。 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残肢体,就好似开了一场血肉的盛宴一般。而这场盛宴的中心,就是他们昨天下的那个钩子。 薛屠户描绘的很简单,可是戎雀却好似看见了一群饿疯了的鳄鱼在互相撕咬,互相吞咽一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三人都静了下来,他们现在需要好好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鳄鱼对血腥味十分敏感,可能是有一只鳄鱼被钩子勾住,散发出了血腥味,其它鳄鱼闻见这种味道,这才发了疯,将它撕碎当做了食物。 至于它们为什么互相撕咬起来,可能是某只鳄鱼受了伤,又成了别人的腹中之物,如此循环,就出现了现在这种场面。”想起鳄鱼的脾性,戎雀猜测道。 “他们会吃同类的肉?”裴远有些惊讶的道。 “食物充足的时候可能不会,可是这鳄鱼在这里称王称霸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天敌,肯定已经繁殖了很多。可周围的资源有限,他们不可能有足够的食物,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也有可能。” “那它们会不会袭击村民。”裴远在衙门当职,还是很关心这个问题的。 戎雀想了一下,“这里离最近的村落都有一段距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但如果任它们这么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会酿成大祸。” 想到那种鳄鱼集体进村的场面,戎雀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颤。 薛屠户跟裴远也是心里一沉,“可不能这样。” 戎雀定了定神,“不会的。今天咱们误打误撞这么一弄,这群鳄鱼数量大减,至少要消停很长一段时间了。 至于以后……”她长出一口气,“我害怕以后它们太少,不够我卖的呢。” 她这么说,另外两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现在怎么办?” 第18章 戎雀想了想,家里还等着米下锅,他们就这么空手回去,实在有些让人失望。 “来都已经来了,不然我们就等一等。”她提议道。 裴远跟薛屠户也是乘兴而来,自然不想败兴而归,就点头同意了。 闲坐在树林里没事,薛屠户跟裴远就商量着去周围看看,看能不能打到一些野味作为午饭。 戎雀没有那个本事,只能在四处看看有没有香菇野菜之类的东西,也能充充饥。至于那只豹猫,回到这片树林就像鱼儿回到了大海一样,早就不见踪影了,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眼看着正午已到,戎雀兜着一小兜香菇来到了约定地点。 此时薛屠户跟裴远还没回来,她想了想,转身去周围捡了一点树枝,生了一堆火,坐在火堆边上等他们。 早上就喝了一点粥,又走了这么久的路,戎雀早就饿了,就指望薛屠户他们能弄点吃的回来呢。可是左等他们也不回来,又等也不回来,她有些急了,他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猫猫……”戎雀呼唤着豹猫,有它在,起码她会心安一点。 她的话音一落,树林里传来一阵响动,但那声音绝对不是豹猫的声音,吓得她赶紧屏住了呼吸,生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窜出来。 声音越来越近,戎雀也终于看清了声音的来源,是薛屠户跟裴远,这让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用手怕了拍自己跳动的有点快的心脏,她道:“找到什么吃的没有。” “还说呢,除了这两个野鸡蛋,什么都没找到。”裴远伸出一只大手,手中有两个乒乓球大小带着花纹的鸡蛋。跟他那只大手比起来,这两个鸡蛋真是小的可怜。 这可怎么办!这两个鸡蛋估计连塞牙缝都不够,难道他们真要这么空手回去? 裴远将两个鸡蛋塞到戎雀手里,“我还就不信了,今天第一天出来,就打个败仗回去? 这两个鸡蛋给你吃,我饿一顿两顿的也没问题,等过一会儿那群鳄鱼散了,我非要弄个大家伙回去不可。”他发着狠道。 士气是挺不错的,可是奈何身体却很诚实。他的话音还没落,他的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起来,惹的戎雀跟薛屠户都勾起了嘴角。 “这……“裴远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有些懊恼的道,“真不给老子争气。” 戎雀跟薛屠户的笑容更大了。 “要不然还是……”戎雀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影子一闪,那只豹猫就从旁边的树上跳到了他们面前,并一甩嘴扔下了一个东西。 那个东西有小猫大小,好似一只老鼠,又像一只缩小版的香猪,浑身肉滚滚的。被甩在地上的时候,似乎它还活着,但爬了两下,便一蹬腿没了气息。 “这是什么东西。”裴远拎着它的尾巴将它拎了起来,有些好奇的道。 这下戎雀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样子,脱口道:“竹鼠,这里竟然有竹鼠。” “竹鼠是什么东西?”薛屠户也没见过这种东西,只觉的它长的怪怪的。 “这可是好东西,算是鼠类的一种,因为以竹子为食,所以叫竹鼠。这地方竟然有竹鼠,那就应该有竹子。”有竹子就意味着有竹笋,想到竹笋,戎雀瞬间想到了很多跟竹笋有关的菜,竹笋炒三丝,竹笋排骨,竹笋鸡汤……想的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裴远可不关心什么竹子不竹子的,他现在只关心,“这东西能吃吗?” “不但能吃,而且很美味,最有名的一道菜清炖竹笋,在竹鼠还活着的时候,喂给它一些陈年老酒,等到它醉倒的时候,再将它处理好跟嫩竹笋一起炖。 等酒味、肉味、竹子的清香味全都散发出来,再完美融合,那滋味,啧啧……”戎雀说的自己都要流口水了。 还真有人流口水了,裴远用手抹了一下嘴,看着手中的竹鼠眼睛都快赶上一千瓦的灯泡了,“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吧!” “怎么赶紧的?我们有锅吗,有竹笋吗,更别提酒了。”戎雀现在无比后悔自己没带一口锅过来。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不然昨天傍晚根本就不会将那钩子下在那里。 裴远傻眼了,空有宝山而不能动,煮熟的鸭子在手里却不能吃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感觉。 就在这时,戎雀眼珠一转,“不过这竹鼠也不一定炖着吃,烤着吃一样美味。” 这大概是裴远至今为止听到的唯一一个让他高兴的消息,从腰间抽出一把半臂长的短刀,他麻溜的开始给这竹鼠剥皮开膛。 看他这么急,戎雀赶紧提醒道:“这竹鼠的胡须一定要留下,它可是制作顶级毛笔的材料。” “用它来制作毛笔,这一只竹鼠才有几根胡须?想要做一只毛笔,那得要多少竹鼠才够。”裴远有些惊讶的道。 “所以制成的毛笔才难得。”说到这里,戎雀想起一件事,如果她没记错,这竹鼠都是成双成对出现的,现在这里有一只,那……下意识的,她去看那只豹猫。 果然,在他们研究那只竹鼠的时候,那只豹猫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裴远刚处理好一只竹鼠,那只豹猫就带回来了第二只,而且这只明显比刚才那只大了许多,让他乐的合不拢嘴的同时也有些羞愧。 “咱们三个人,竟然还不如一只猫,要靠它养活,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说着,他将一些内脏扔给那只豹猫。 可是那只豹猫却看也没看,仰着头迈着猫步踱到了戎雀的身边,趴下身子舔起了自己的爪子。 “嘿,这小东西,脾气还挺大。”裴远指着豹猫哈哈的笑道。 “不是脾气大,是自从吃了熟肉以后,它好像不喜欢吃生肉了。”戎雀顺着豹猫的脊背给它顺毛,它立刻伸直了身体半闭着眼睛享受起来,真好似一个被人伺候的大爷一样。 从这点上看,说它脾气大也不算错。 一会儿,肉块切好了,戎雀将它们串在树枝上,每隔两块肉,还放一块香菇,倒是有点像现代烧烤的感觉。 将肉串放在火上烤,竹鼠肉不一时就变了颜色,并有点点油滴渗透出来。不过那些油滴并没有落下,而是滴到了紧挨着它的香菇上,像是给香菇刷了一层油一样明亮。 肉味、香菇味两种香味逐渐散发出来,勾的人不停的咽口水。 好不容易等那肉变的焦黄,三人一猫立刻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好吃,这竹鼠肉香,这香菇也香。我本来还以为这香菇是怕我们不够吃才放的,现在吃着,倒是比这肉还好吃两分。”裴远竖着大拇指夸赞道。 在现代吃烧烤的时候,戎雀最喜欢的就是烤香菇。那味道,用她朋友的话来说,就跟烤腰子一样,却比烤腰子口感爽滑,简直是极品。 今天这香菇上滴了竹鼠的油脂,不但有香菇原有的香味,还有竹鼠的肉味,更有一股淡淡的竹香,那味道简直无与伦比。 不但三个人喜欢吃,就连豹猫这种肉食动物,都对那香菇爱的不得了,可见其魅力。 将所有的肉、香菇一扫而光,三人一猫仍有些意犹未尽的。幸好他们还没忘了这次自己是来做什么,将火堆灭掉,他们又去查看那边那群鳄鱼的情形。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群鳄鱼已经全都散去,现场只剩下黑红的土地还有一些碎肉跟几张鳄鱼皮,提醒着他们此处曾经发生过的事。 薛屠户先去将那钩子跟绳子取了回来。“竟然一点都没坏。”他有些惊奇的道,“这掺了马尾果然不一样,要是之前的那根绳子,早就该断了。” 工具还在,戎雀也松了一口气,她可没钱再去买一个钩子了。 “既然如此,我们再去下勾吧。”裴远摩拳擦掌的道。 戎雀点点头,又将那几张鳄鱼皮收了起来,这才道:“这个地方肯定不能下钩了,咱们沿着河往上走。” 她说的道理裴远倒是懂,但是,“你拿这鳄鱼皮有什么用?” 这个,戎雀有些囧,她能说这鳄鱼皮要是做成皮鞋跟包,比它的肉值钱多了吗?好像不能,而且在这个时代也不流行这个。 想了想,她突然想到古代有记载的一个东西,“用这鳄鱼皮制成战鼓,声音雄浑有力,用来鼓舞士气是再好不过的了。” 裴远更囧,在一个小小的高山县,哪里用得上战鼓这种东西。他觉的戎雀就像一只小仓鼠,这个也有用,那个也是宝贝。算了,以后还是不问这种问题了,总之,她拿的东西都是有用的就对了。 戎雀还不知道她在裴远心里已经跟仓鼠画上了对等号,还兴高采烈的招呼人赶路呢。 沿着河流往上走了一里多,找了一个上风口的位置,薛屠户将那陷阱布置好,然后三人开始守株待兔。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周围也没什么动静,裴远有些嘀咕了,小声道:“不会这里没有鳄鱼吧?” 戎雀心里也有些打鼓,看了看天色,太阳才刚刚要落下,她道:“再等一会,鳄鱼一般都是傍晚出来觅食,上次我们也是在傍晚的时候抓到那条鳄鱼的。” 她的话音一落,视线尽头就出现一个将近两米的庞然大物,吓的她赶紧闭上了嘴巴,紧张的朝那边看去。 似乎他们开始转运了,这次这只鳄鱼很容易的就上了当,咬住了那块带着钩子的肉,被勾到了树边。 薛屠户跟裴远都是见过鳄鱼互相屠杀的场面的,所以不敢耽搁,立刻冲了出来,找机会给鳄鱼放血。 裴远之前的牛确实不是吹的,他的力气绝对比一般人大很多。一刀刺进鳄鱼的喉咙,他用力一划,就将它的血管喉咙给划破了,甚至露出了它脖子上的白骨。 鳄鱼的动作变的迟缓起来,薛屠户看准时机,就如同庖丁解牛一样,几刀下去,就沿着鳄鱼的骨头缝将它整个头颅都剥离开来,看的戎雀都傻了。 薛屠户跟裴远却十分默契的抬起了那条鳄鱼的尸体,朝戎雀喊了一声“快走。”就朝前冲去。 戎雀激灵一下,赶紧将那钩子取出来,跟着他们消失在树林里。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许二娘跟韩老头坐在窝棚外面相顾无言。按道理说,戎雀他们早上就应该回来了,可是到了现在,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他们如何不急。 窝棚瞬间没了一点人气,死气沉沉的就好似一座坟墓一样。 韩老头望了一眼许二娘,欲言又止好久,这才道:“这么久都不回来,我怕……” 他们是见识过那鳄鱼皮跟尾巴的,那么厚实的皮甲,连刀子都不容易扎破,那么粗壮的尾巴,跟人的腿一样粗,可以想见,完整的鳄鱼该是怎样的凶恶与强悍,所以他们不自觉的的就会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许二娘的脸色一暗,要是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一个老人一个病病歪歪的女人,哪里还有活路。 气氛一下子变的静谧起来。 半晌,韩老头突然站了起来,“我去找找他们,活要见人……”剩下的话他没说,而是继续道,“要是他们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给他们收尸,也算报答了他们的恩情。” “至于你,你是个女人,去村里看看,应该会有人给你一口饭吃的。” 许二娘当然知道那一口饭意味着什么,而她最讨厌的就是拿自己的身体做这种事,所以她一咬牙,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活,我们要在一起,就算死,我也要跟你们一起。” “你这是何必?蝼蚁尚且贪生。” 许二娘却不想再说了,当先朝外走去。 韩老头愣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 第19章 有些昏暗的山路上,韩老头跟许二娘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只觉的这山路又崎岖又漫长,就好似永远也走不到终点一样。 又转过一个弯路,迎面走来三个人,两高一矮,他们立刻停住了脚步,放缓了呼吸朝对面看去。 是他们,真是的他们,韩老头跟许二娘几乎喜极而泣,互相搀扶着,等对面的人走近。 此时戎雀也看见了他们,有些惊讶的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韩老头有些尴尬,一抖手道,“我们这不是担心你们吗,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也不回来,连点消息都没有。” 许二娘则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道,“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回去给你们做晚饭。”说着她就要转身往回走。 可是这么一动,她才发现她的脚竟然软的厉害,身体一踉跄,她差点跌倒在地。 戎雀心里暖暖的,赶紧伸手扶住了她,笑道:“别忙了,我已经准备了晚饭的材料,一会儿回去我们就可以吃了。” 她这么一说,裴远立刻凑了过来,“你刚才说的什么‘打边炉’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些内脏什么的,真的好吃吗。要是不好吃,我们可白费半天功夫了。” 没错,戎雀他们本来应该比现在早一些回来的,可是半路上遇见一条小溪,她就提议将这鳄鱼处理完之后再回去,不然弄到到处都是血腥味,容易引来什么猛兽。 “人守在炉边,将食物边涮边吃,就叫打边炉。说起来这打边炉其实跟火锅差不多,只不过火锅用的是铜锅,炭火全在正中间,那水沸腾的快,吃起来要热热闹闹风风火火的。 而打边炉则是用砂锅,火慢而汤浓,更注重吃的过程。又因为砂锅能将味道牢牢的锁在汤里,所以能很好的保留食物的香味,所以比火锅更醇厚一些,正好适合我们这鳄鱼八宝。 一会儿你们就瞧好吧。”说起这个,戎雀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众人本就饿了,被她这么一说,肚子都咕噜噜的叫了起来,赶紧往回走。 还是那个窝棚,可是多了三个人之后,却完全没了之前的冷寂,变的热闹无比。 汤咕嘟咕嘟的冒着小泡,戎雀将鳄鱼肉、鳄鱼肝、鳄鱼肺、鳄鱼脊髓、鳄鱼肚、鳄鱼筋、鳄鱼肠、鳄鱼喉依次放进汤锅里,不一时,那鲜香的味道就弥漫开来。 “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裴远说着,当先夹了一筷子鳄鱼脊髓放进了嘴里。 烫、鲜、香,裴远的舌头都快被烫出水泡了,可是就是这样,他都没舍得将到嘴的美味给吐出来,生生咬牙给咽了下去,还一副意犹未尽的又去锅里夹其它的东西吃。 “这打边炉就是要慢慢吃才能吃出它的味道,你这么急……”戎雀的话还没说完,就自动闭嘴了。再说,锅里就要空了,现在还是赶紧抢吃的要紧,什么味道,什么意境,还是等她吃饱之后再说吧。 一顿风卷残云,五个人足足吃了半瓷盆的东西,这才抚着肚子放慢了速度。 将一口鳄鱼筋放进嘴里,韩老头眯着眼笑道:“果然,现在放的生料少,这火更均匀一点,涮出来的东西也更好吃了。” “哎呦,您老还吃得下,我吃的都快到嗓子眼了。”裴远苦着一张脸道,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在他眼前,他却吃不下,这是何等的折磨人。 韩老头得意的一笑,故意又加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可是就在他吃的起劲的时候,突然,一个饱嗝涌上来,他的脸也变成了苦瓜脸。还笑别人吃不下了,其实他也吃的快要爆炸了。 众人哈哈一笑,空气中满是欢乐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戎雀跟薛屠户带着制作好的升龙膏刚一到集市入口,就见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冲了过来,正是张秀才跟金玉宝。 “你们俩这是?”戎雀有些好奇他们俩怎么凑到一起了。 “在这里等你遇见的,张大哥非要谢我,说我救了他娘。哎呀,不说这个了,升龙膏呢,你不是答应今天让我吃个够,我都等你半天了。”金玉宝急道。 都长成包子了,还这么贪吃,戎雀笑了一下,将准备好的升龙膏递给他,“给你的,我早就准备好了。” 金玉宝接过荷叶包,将鼻子凑在上面闻了一下,赞叹道:“好香。总算那顿打没白挨。” “什么打?” “啊?没有,你听错了。”金玉宝打着马虎眼。怕戎雀再追问,他赶紧抱着荷叶包找了一个台阶坐下,津津有味的吃起了升龙膏。 张秀才感激的望了金玉宝一眼,“人家都说金家六虎如何如何,我却只知道,要不是上次他将那升龙膏让给我,我娘的病肯定好不了。” “你娘的病好了?”戎雀也是一喜,她只是听说这鳄鱼肉对治疗咳疾有奇效,没想到却是真的。 “没全部好,不过有很大起色,现在我娘能吃能睡的,精神好了很多,我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以前我娘可是看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药都不见效果呢。 就冲这点,我就要好好谢谢你。”说着,他还给戎雀施了一个礼。 戎雀赶紧挥着手道:“千万别谢我,我也是想挣钱而已。” 她将挣钱的事说的这么明白,张秀才反而觉的她很磊落,也跟着笑了,“那就麻烦再给我来二十块升龙膏。” “好嘞。”戎雀找了一个平坦的地方,给他包升龙膏。 他们这边说了这么久的话,人群中早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张秀才对面那个就是卖升龙膏的吧?” “看着像。”旁边有人回答。 “听说那升龙膏治好了张秀才他娘的痨疾?” “可不是,要不然这张秀才天天在这里等着买升龙膏呢。” “哎呦,痨疾都能治好,那不是灵丹妙药吗。不行,我也要赶紧买点,我媳妇怀孕了,正好拿这东西补一补。” “我还想给我儿子买点呢,你可别跟我抢。” …… 等戎雀起身的时候,一大群人围了上来,手里拿着钱吵吵着要买升龙膏。而且还不是一块两块的买,很多人一买就是十块二十块的,好像这升龙膏不要钱一样。 卖东西的永远不怕客多,戎雀高兴的见眉不见眼的。本来还担心今天的升龙膏做的有点多呢,现在倒是完全不用担心了。 赶紧给大家分装这升龙膏。 随着一块块升龙膏卖出去,一文文钱也被扔进了袋子里,发出叮叮咚咚悦耳的声音。这种声音大概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了,有了它,再苦再累,戎雀都不觉的累。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的升龙膏就被抢购一空。还有很多没抢到的,纷纷要求戎雀明天再来卖。 明天哪里来得及,况且就是这样饥渴营销才能保证这升龙膏的销量,所以戎雀又绘声绘色的将这升龙膏的制作不易说了一遍,这才安抚住了大家。 等到人群散去,戎雀清点今天的收入,发现一共有一千两百七十八文,也就是一两多银子。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像戎雀,戎老四卖她,才卖了三两银子而已,她现在一天就赚了这么多,可以说是大丰收。 还是第一次在这古代见到这么多钱,戎雀握着那沉甸甸的钱袋,只觉的天也蓝了,草也绿了,就连花都比平时红了很多。 这大概就是金钱的魅力,钱是穷人胆,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将钱仔细的收起来,戎雀一转头,就看见金玉宝还在吃升龙膏,不禁有点佩服他了,“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这句话正戳中金玉宝的心坎,“谁说没人跟我抢,我爹让我将今天拿到的升龙膏要全部带到家里呢。” “你爹知道这件事?”戎雀的心里一突。 金玉宝有些不好意思的避开了戎雀的视线,点了点头。 “他怎么知道的?” 金玉宝一开始还不想说,但禁不住戎雀一直问,最后只能咬牙说了。 原来他剪了自家马匹的尾巴之后,金大就发现了不对,几次旁敲侧击,他就明白了这马尾是戎雀要的,还与升龙膏有关。 只不过那时他连升龙膏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没在意。 可是最近两天,随着张秀才治母的事传开,升龙膏被传的越来越神,他就没办法不在意了,这才在今天让金玉宝将升龙膏带回去。 至于他要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这些都是戎雀通过金玉宝的话得到的信息,这让她暗自警惕的同时又十分庆幸,幸好没让金玉宝知道那鳄鱼的秘密,不然,她这刚生的财路就要断了。 以后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刻意跟金玉宝疏远了一些,戎雀说了应付他的话,就说自己还有事要忙,便带着薛屠户离开了。 金玉宝又不是傻子,自然感觉到了戎雀的疏离与戒备,这让他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难受,还以为能跟她成为好朋友的。 都怪自己太笨了!有些懊恼的将手里的升龙膏放回到荷叶里,他气冲冲的回了家。 有了钱,戎雀第一个要买的就是一口铁锅。这些天天天吃煮的东西,她无比怀念炒菜的味道。 有了锅,自然要买一把菜刀。一直用薛屠户那把见到切菜,既不方便,也不是很好用。术业有专攻,切菜还是用菜刀的好。 这两件东西一买,她的钱袋子立刻缩水一大截,让她恨不得立刻去炼铁,这铁制品才是赤-裸-裸的抢钱啊。 可惜,她也就只能想想罢了。先不说她不会炼铁,就是会炼,铁矿全掌握在朝廷手里,她想炼也炼不成。 将剩下的钱全部买了米、面等必需品,她这才跟薛屠户回了家。 窝棚前面,韩老头正在忙着收拾菜地。经过几天的努力,他种的菜已经长了出来,绿油油的小苗十分诱人。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吃上新鲜的蔬菜了。 至于许二娘,则在忙着做饭,此时已经有饭香飘出。 两人一见他们满载而归,立刻笑着迎了上来,让戎雀有种胜利而归的感觉,一身的疲劳顿时一扫而空。 下午时分,戎雀跟薛屠户商量着哪天再去抓一只鳄鱼回来,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阵焦急的呼喊,“妹妹,你在哪?我有事找你。 妹妹,听的见吗?” 是戎景鹰,而且听他这声音就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戎雀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想往外走。可是走了两步,她就又顿住了脚步。 上次已经跟戎安阳说的明明白白,自己也彻底死心了,现在自己再去,又算什么呢? 第20章 压住心底的情绪,戎雀又坐了回去。 薛屠户也听到了戎景鹰的呼喊,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相信戎雀能做出正确的决定,而且,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她。 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周围一片寂静,更显的戎景鹰的呼喊是那么清晰,那么急迫。 “妹妹,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求你见我一面。”这是哀求的声音。 “戎雀,你给我出来,从小到大,爹最疼你了,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爹去死吗! 上次的事,是爹不对,可是你想让爹怎么办?你跟奶奶,他只能选一个的话,他就非要选你吗。 那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一直想见娘,那如果今天这种事没发生,爹跟娘你只能选一个,你又会选谁?”这是愤怒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戎景鹰的声音又变成了哀求,“妹妹,爹真的要死了,就想见你最后一面,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吗? 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那好,现在你心满意足了吧。只是,以后你千万别后悔。” 戎安阳要死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戎雀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戎景鹰只是一个普通少年,这些日子家里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是又无助又愤怒。刚才将那些情绪一下子都发泄出来,他此时就像被掏空了的黄瓜一样,浑身软软的,只想闭上眼睛躺下,不再听、不再管这些事。 可是他一见到戎雀,还是立刻精神起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家里走。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死?”戎雀任由他拉着,有些焦急的道。 戎景鹰心里还有些生气,所以并没有理她。 戎雀更急了,“你不说,我可不去。” 戎景鹰回头瞪了她一眼,这才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原来那天戎安阳回去之后就开始筹钱,先是把家里唯一一头半大的猪给卖了,然后就开始四处借钱。 因为他在这青山村还是很受大家喜欢的,所以大家都愿意帮他,纷纷借钱给他。不过,大家都是普通村民,自己还有一家老小要吃要喝,所以能借给他的并不是很多就是了。 回来之后,戎安阳真的是砸锅卖铁,将家里所有能换钱的东西都卖了,这才凑够了九两三钱银子。这些再加上卖戎雀时金大给的三两,就是十二两三钱银子,离三十两还差一多半。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现在差这么多,戎安阳愁的头发都要白了。第二天,他决定进山去碰碰运气,要是上天眷顾,能找到个山参灵芝什么的,也许他们家就有救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种事发生的概率是万分之一,可是总比没有的好。 何况,他在家里真的要被逼疯了。夏老太太天天逼他把戎雀找回来,将她卖给金大,他怎么说都说不明白,见面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他都有些怕见她了。 进山之后,山参、灵芝什么的倒是没见到,不过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还是不幸,他竟然发现了一只熊的痕迹。 熊浑身都是宝贝,尤其是熊胆,一个就能卖好几两银子,这对此时的戎安阳来说,简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根本没犹豫,他就决定猎杀这只熊。 戎安阳是个好猎人,可是他只有一个人,再加上膝盖上的伤还没好,经过一番搏斗后,那只熊是被他杀死了,可是他的背部却挨了那只熊重重的一爪。 从左肩头到右腰,四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几乎挖掉了他背上一小半的肉,当即他就差点晕倒过去。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了他,他竟然拖着那样的身体,带着一个熊胆两个熊掌回到了家里。 将东西交到戎景鹰手里的那一刻,他终于露出了这些天第一个笑容,然后如山峦玉柱一样哄然倒塌,倒在了地上。 说到这里的时候,戎景鹰的眼圈红了,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时他爹的表情。 戎雀听到这里,眼圈也红了。她虽然气戎安阳一直把自己放在夏老太太的后面,可是看到他这样,她一点都不开心,反而满心的担忧与焦急。 “爹到底怎么样了?”戎雀急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戎安阳虽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可是曾几何时,她是真的拿他当爹看待的。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戎雀也愿意唤戎安阳一声爹了。 “还在昏迷中,大夫说情况十分不好,能用的药已经都用了,现在只能看爹自己能不能熬过这关了。 爹一直都在叫你的名字,所以我想,如果你能在他身边,也许他能好起来。 妹妹,回去之后,求求你,你跟爹说两句好听的好不好。就算你还生气,也等爹好起来之后再说。”戎景鹰抓着戎雀的手求道。 戎雀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狠狠的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她快步朝家里跑去。 戎景鹰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了她。 戎家的院落里,戎雀一进门就看见夏老太太正抱着金大的腿,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哀求他放过戎老四。 旁边,几个人手里举着刀抓着戎老四,似乎要砍掉他的腿。 戎老四被吓的鬼哭狼嚎的,没一点人样子。 这个场面何其熟悉,只是这次没了戎安阳跟戎雀而已。 夏老太太一见戎雀,立刻指着她道:“她就在这里,你们快把她领走,不要伤害我的儿子。”她双眼通红,面色狰狞,真好似一只恶鬼一样。 金大看见戎雀,慢悠悠的道:“她早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人了,你没资格卖她,我也不能带走她,除非……”说着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戎雀。 除非戎雀自愿跟他走,那他们之间的帐,自然也会烟消云散,戎雀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觉的怒火中烧。 不过她还没说话,戎景鹰就问夏老太太,“奶奶,爹不是筹了二十多两银子吗,加上那个熊胆与两个熊掌,就算不够三十两,也差不多,你先把钱给他们不就行了吗。” 说起这个,夏老太太立刻拍着胸脯哭了起来,“我要是有钱,刚才就给他了,可是我根本没钱。” 这句话戎景鹰倒是信,他奶奶并不知道他会将戎雀带回来,刚才金大要砍他四叔的腿,他奶奶若是有钱,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钱呢?”他急道。 “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给偷走了,一文钱都没剩下,就连那个熊胆跟熊掌也被偷了。”夏老太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被偷了?那可是他爹用命换来的东西,戎景鹰瞬间也像被抽了骨头一样,浑身发软,眼前发黑,险些没栽倒在地。 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了。 戎雀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愣,怎么这么巧,戎安阳刚凑好银子,戎家就遭了贼。而且,戎家可是一直有人,这贼也太胆大了吧! 还要再接着想,夏老太太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趴在她的身前,夏老太太不住的给戎雀磕头,求她救救戎老四。只要她答应跟金大走,她愿意做任何事,甚至可以以后在家里供奉一个长生牌位,早晚给她上香。 我又没死,用得着你给我上香吗!戎雀翻了一个白眼,不过,她却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戎安阳不愿意跟夏老太太分家,可是若是夏老太太主动跟戎安阳分家呢? 三十两,看似不是一个小数目,可是若是按照昨天的收益来看,也并不难。 想到这里,她对夏老太太道:“这三十两银子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答应我,现在就跟我爹分家。以后你跟四叔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不要再来找我爹了。” 夏老太太还是很依赖戎安阳的,所以下意识的就要拒绝。 这时,戎老四却好似见到了希望一样,急道:“娘,快答应他。大哥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你可不能再少了我这个儿子了。” 夏老太太一想也对,立刻道:“好,我答应。” “现在就分,分完,我就替你还钱。”戎雀不容拒绝的道。 她这么急,夏老太太都有点怀疑钱是不是她偷的了,可是却不敢说出来惹恼了她,只能先答应分家。 其实也没什么好分的,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屁股债,夏老太太很自觉的将那些债归在了戎安阳的身上。至于理由,当然是谁借的钱谁还。 除了这些债务,就是家里的房子。这次她倒是没做的太绝,将戎安阳居住的那间房子分给了他。 这种明显不公平的分家气的戎景鹰直掉眼泪。 戎雀倒是没觉的什么,或者说,她已经习惯夏老太太这种做法了。 让人写了分家的文书,又让夏老太太按了手印,她将文书收起来,对金大道,“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那三十两我帮他们还、不过我现在没钱,你能不能等几天。” 说完这些话,戎雀一点也不担心金大会拒绝她,所以并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 可是夏老太太跟戎老四却急了,他们还以为戎雀说的帮他们还债是跟金大走呢,怎么变成还钱了?还说要金大等几天。 他们可还记得上次戎安阳让金大等几天的时候,他说他最讨厌别人让她等了,戎雀这样怎么行。 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金大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发狠,反而笑眯眯的道:“好,这点时间我还等得起。 不过,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等我爹闯过这一关,我一定登门求见。”戎雀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上午金玉宝刚把那些升龙膏拿回去,下午金大就来要账,还不愿意要银子想要她,傻子才不明白其中的关系。 金大的目的达到,领着人走了。 夏老太太跟戎老四至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在原地愣愣的发着呆。 而戎雀却飞一般的跑进了戎安阳的房间。 第21章 简陋的土炕上,戎安阳仰面躺在那里,脸色蜡黄,两腮深深的陷了下去,就好似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枯槁,哪里像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太多的压力、太多的愧疚已经几乎压垮了这个男人,也许他现在根本不是不能醒来,而是根本不想醒来。醒来,就会面对一系列的烦心事,若是这么躺着,他至少能宁静片刻。 戎雀望着这样的戎安阳,突然有些后悔了。 诚然夏老太太跟戎老四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可是她又何尝不是选了一个最激烈最简单的方式来脱离这一切,而他们这么做最后伤害的就是戎安阳。也许,当初她该用其它方法来阻止这一切的。 “爹,我来看你了。”她抓着戎安阳的手道。 戎安阳的眼皮动了动就没有其它反应了。 戎雀知道他能听见自己说话,还有意识,立刻高兴起来,“爹,那三十两银子的事已经解决了。还有,奶奶已经做主,将你从家里分了出去,以后你跟我还有我哥,我们可以一起好好生活。” 她说到这里,戎安阳突然眉头一松,嘴里吐出一口气,气息变的微弱起来。 不好,戎雀暗叫糟糕,之前戎安阳一直噙着一口气,就是放心不下家里,她这么报喜不忧的,他没了支撑,这一口气一吐,人可能就真的过去了。 赶紧的,她道:“可是奶奶说你借的那些债都要你来还。爹,你可一定要好起来,不然那么多钱怎么还,还是你想让我们赖账。” 赖账怎么行,那些人都是相信他才将钱借给他的,他可不想辜负他们,死了还被他们戳脊梁骨。戎安阳的呼吸又变的急促起来。 戎雀一看有门,继续道:“还有哥哥,他还没成家娶媳妇,爹你就放心这么离开吗?” 戎安阳的眼珠开始转动,手也有了反应,一颤一颤的动着。 还差最后一点,戎雀不得不拿自己做文章,“爹,我知道你觉的对不起我,那你就赶紧醒来啊,只要你现在醒过来,我就原谅你。” 戎雀说的是假话,也是真话。 戎安阳的喉咙发出咯咯声,猛然的,他睁开了眼,满眼热泪的看向戎雀。 戎雀的眼角也不自觉的沁出了泪珠,不知道是欢喜的,还是担忧的。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她笑道:“爹,你总算舍得醒了。” 戎安阳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努力了半天,也只发出一些沙哑的音符,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急的他出了一身热汗。 夏天伤口本就容易感染,他这样,岂不是更加危险。戎雀赶紧制止了他,“爹,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等养好伤,我们再说。” 戎安阳嘴唇微颤,大颗大颗的泪珠自眼角滚落下来,滚落到他有些花白的鬓角里,看的人心疼。 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在哭,他很要面子的闭上了眼,将脸歪了不过,不想让戎雀看见他这副模样。 戎雀知道他现在一定想一个人静静,又打量了他一眼,确认他没什么不妥,这才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爹怎么样?”戎景鹰一直站在门外,一见戎雀出来,立刻问道。 “人已经醒了。” “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戎景鹰彻底松了一口气,“我去给爹熬药,大夫说了,只要爹一醒,就要给他喝药。”说着,他就往外奔去。 戎雀还有事要问他,便也跟着走了出来。 迎面正遇上夏老太太跟戎老四,“戎雀,家里的那些银子是不是你偷的?”夏老太太尖声道。 “我偷的?我连你那些银子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怎么偷。”戎雀冷着脸道。 也许是戎雀的态度太坚决了,夏老太太也犯起了嘀咕。还有一点就是戎雀的话说到了她心坎里,她藏的钱,别说戎雀,就是戎老四都不一定找的到,怎么会丢呢。 “你没偷钱,你哪来的银子给金大?”戎老四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对着戎雀这么一个小姑娘,他立刻来了精神。 “我说过我有银子给他吗?我只不过是让他等几天而已。”戎雀白了一眼戎老四。 没有银子,戎老四立刻想到,如果戎雀没有银子,那金大会不会再来找他,立刻慌了。 夏老太太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一挥手道:“我可不管你有没有银子,反正这里面没我们的事了。”说着她就拉着戎老四往自己的屋里走,好像晚一点,戎雀就会沾上他们一样。 最后以后都离我们远远的,戎雀瞪了两个人的背影一眼。 戎景鹰也听见了三个人的谈话,立刻急道:“我也以为钱是你拿的,你才敢那么说。 那现在怎么办?金大可不是个讲理的人,你要是拿不出银子,他一定会把你……” “别急。”戎雀安抚了一下戎景鹰,“我正想问你这件事,好好的银子,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呢?” 戎景鹰怎么能不急,尤其在他根本帮不忙的情况下,“我也不知道,钱一直在奶奶手里,我也是刚才才知道钱不见了的,不然我一定不会去叫你回来。” 说着,他有些紧张的看向戎雀,生怕她以为他是想再卖她一次才会去找她的。 戎雀倒是没往那个地方想,“那熊胆跟熊掌呢?” “这是爹上午才带回来的,一直放在后院的地窖里,本来准备下午拿去卖,谁知道……” 拿去卖?戎雀心中一动,这银子上没写名字,可是这新鲜的熊掌跟熊胆整个高山县怕也出不来第二个,她只要查出这东西在谁手里,那还愁找不到银子吗。 一伸手,将兜里仅剩的四十三文钱拿出来塞给戎景鹰,戎雀郑重其事的道:“哥,我去找那些银子,爹就交给你照顾了。” “你到哪里去找,我跟你一起去。” “你怎么还不明白,现在照顾爹比较重要。”戎雀加大了声音。 戎景鹰一愣,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起了戎雀。在他记忆里,戎雀还是那个喜欢跟他拌嘴,喜欢抢她东西的小姑娘,可是什么时候,她变的这么冷静成熟了。 戎雀自然知道他在怀疑她,可是她却不想掩饰了,装一个小姑娘太累,还是这样的好。他愿意接受,自己也是这样,不愿意接受,自己仍是这样,她现在的命运,在自己手中,与他人无关。 “就这样,你照顾好爹。”说完,戎雀转身而去。 天色还早,戎雀准备去县里一趟。那么多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是能找回来,她的日子会轻松很多。一边走着,她一边想一会儿该怎么查找线索。 这熊胆肯定是卖给药埔,而熊掌也多半卖给酒楼,这高山县城不大不小,但能买得起这两样东西的药埔跟酒楼,两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如果她挨个问过去,应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只不过,她就怕别人看她是个小姑娘,根本就不搭理她,到时肯定要费很多唇舌。 如果有个人能帮自己就好了!这么想着,她突然想起一个人。金大说有事要找她,她现在刚好来了,何不先去看看他想跟自己说什么。 而且,他今天也去过戎家,难保那东西就不是他拿的,若真是如此,她就算跑断腿,也查不到那些东西的下落了。 决定好了之后,她直奔金家。 戎雀在金家还挺有名的,上次就是因为她的事,看门的张季才被打断了腿赶出了金家,所以她一来,看门的人根本没废话,立刻就进去禀告了。 不一时,那人又跑回来,让她去客厅里见金大。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金大见到戎雀还是挺意外的。依他所想,戎雀至少也要明天才会才找他。 “欠人钱的滋味可不好受,尤其那个债主还是金老板你的时候。”戎雀自嘲的笑了一下,“所以我就赶紧来了,想问问债主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明明欠着自己的钱,在自己面前还能谈笑自若,金大对戎雀又高看了一眼,也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决定。不再卖关子,他直接道:“我知道那个升龙膏是你做的,我想跟你合作,一起经营这门生意。” “哦?”戎雀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我还以为金老板想从我手里买这升龙膏的方子,没想到竟然是合作。” “那你会卖吗?” “不会。”这个想都不用想。 “那不就是了。我要是把你逼急了,你把方子卖给别人,我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金大悠悠的道。 这个还真有可能,不过金大如此,倒是省了戎雀很多麻烦,也可以看出,他确实是一个聪明的人。 “那你想怎么合作?”戎雀比较关心这件事。 “我给你钱,你分给我利润,但我不会参与你的生意,一切都靠你自己做主。不过若是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我会尽自己的努力帮你。” 金大这个条件一出口,戎雀立刻想到了现代的投资,不禁有些感叹,没想到在这个年代,就有人想到这种钱生钱的方法,这算不算是资本主义萌芽。 金大见戎雀一直没说话,还以为她傻了呢,便随口解释道:“树大招风,我们金家看起来很风光,可是想扳倒我们的人多的是。我这么做,也是想为金家留一条后路,以后如果有个万一,也不至于山穷水尽。 当然,这可能是一步好棋,可能是一步没用的棋,更可能是一步烂棋,但我希望,金家永远用不到这步棋。” 居安思危,戎雀对金大的评价更高了,也一下子决定下来要跟他合作。有了他这样的盟友,她这生意何愁不顺。 “具体合作条件呢?”戎雀还是比较关心这个的。 金大立刻将想好的条件说了出来,他跟戎雀的合作关系保密,他以一百两入股,要这升龙膏五成的利润。 一百两,普通人家一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以为自己提的条件很优厚了,可是没想到戎雀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一百两顶多占三成。”她一下将分成减少了将近一半。 金大的脸阴沉下来,“你不要欺人太甚。” 戎雀一点也不害怕,“做生意不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吗,金老板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愿意,何必这么生气。 这样吧,你退一步,我也退一步,五十两,我给你这升龙膏两成的利润,你看怎么样?” 其实依着戎雀,她只想卖出一成利润的。毕竟,她有信心,她的生意以后一定会越做越大,现在每卖出去一成利润,以后就少很大一笔钱,也就越后悔。 不过她也没办法,现在不但欠着金大的钱,也缺少原始资本。还有自己的生存条件,实在该改善一下了。几个人天天睡在地上,这几天不下雨还好,万一哪天下雨了,非难受死不可。 还有衣服,她还好,薛屠户他们每人都只有一套衣服,还都是破的,平时连换洗都难,这怎么行。 其它的就不用说了,总之,他们现在就是很缺这笔钱。五十两,去掉还金大的三十两,她还剩二十两,应该够解决这些燃眉之急了。 金大想投资这升龙膏,本也是无心插柳而已。这世上能赚钱的生意多了,可是真正想赚钱,天时地利人和一个都不能少,万一哪个环节出了一点问题,他的钱就会打水漂。 为了这么一个不确定的事情投资那么多,他还真有些犯嘀咕的。现在听了戎雀的条件,他一算,一成利润要二十五两,倒是跟自己预期的差不多,还能接受。 “好,那就五十两两成利润。”他一锤定音。 接下来就是签订契约,一式两份。签好之后,金大进屋拿了两个银锭,十两一个,正好是二十两。 戎雀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这是要把欠他的三十两扣除,不禁在心底骂了一声老狐狸。那三十两就当借给自己的又如何,大不了以后自己再多还他一些。 金大好似看出了戎雀所想,拿着那两锭银子笑道:“那三十两我也可以给你,不过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都是利滚利驴打滚的利息,我怕你根本不敢借呢。 今天其实你们家欠我的钱已经不止三十两了,而是三十五两七钱,我这是看在以后合作的面子上,才免了那个零头。 怎么样?你现在还要那三十两吗。” 戎雀立刻摇头,她怎么忘了,这家伙可是放高利贷的,她可借不起。 金大哈哈一笑,将银子还有那张卖身契都交给了戎雀。 戎雀直接将卖身契撕得粉碎,又将银子放好,这才想起了来这里的另外一件事,“你知道,戎家今天遭了小偷,我今天进城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第22章 “你怀疑是我偷了你们家的钱?”金大直接就问了出来。 戎雀也没觉的尴尬,反而点头答应了。 金大还真喜欢她这种爽直的性格,哈哈一笑,他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偷、抢这两件事是不沾的,这是我的规矩。” 戎雀其实挺相信他的,以他的头脑,根本不会为了这么一点银子自毁长城,“我也觉的不是金老板,不过金老板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戎雀将她的猜想说了,然后道希望金大帮他去查找熊胆跟熊掌的下落。 金大手底下有好几十号人,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吩咐下去,立刻就有人出去查访了。 在等消息的时候,金大转了转茶杯,突然道:“你那个升龙膏能不能医治女子不孕?”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戎雀愣了一下这才道:“对治疗咳疾有奇效,其它的,能强身健体,但这不孕,估计不行。” 不孕的因素有很多,就算在现代,也要分清原因才能治疗,而且有些病症是根本无法医治的,何况是在这古代。 金大似乎早就猜到了这种结果,并没太多的失望,只是轻出了一口气,皱紧了眉头。 看来这个不孕的女人对他很重要,戎雀心里思索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一件事。泰国人把鳄鱼胆当做治疗妇女月经不调与不孕症的灵丹妙药,应该不是没有根据的,那…… “你想到了什么吗?”金大看戎雀的脸色变来变去的,立刻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急道。 “这,是想到一个办法,不过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戎雀踌躇道。 吃过那么多药,试过那么多方法,金大本来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而已,“没事,只要有希望就总比没希望的好不是。到底是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我需要一些时间,等我把药做好,就给你送来。” “好,那我就等着了。” 金大的话音一落,外面进来一个人,那人趴在他的耳边说了一些什么,便又退了出去。 金大也没卖关子,直接听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戎雀。那买熊掌跟熊胆的店铺已经找打了,分别是香满楼跟和顺堂。至于那卖东西的人,金大似笑非笑的看了戎雀一眼,说出了一个有些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戎家老二。 竟然是他!戎雀唰的一下站了起来,那钱可是戎安阳用命换来的,他就这么偷了,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不行,她一定要将这些钱要回来。这么想着,她转身就离开了金家。 金大看着她的背影,慢悠悠的喝起了茶,事情已经弄清楚,剩下的事就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了。 喝了一会儿,金玉宝突然一脸热汗的跑了进来,“爹,戎雀来了。” “来了,刚才又走了。”金大捏捏他的脸笑道,“怎么,想媳妇了?” 金玉宝的脸一下就红了,气恼的挥开他的手,他一跺脚又跑了出去。 这边,戎雀怒气冲冲的刚走出一条街,就冷静了下来。她就这么去找戎老二,戎老二肯定不会承认的,而且就算承认,也不一定会还她的钱,这样可不行。 要报官吗?也不好。先不说这古代的衙门好不好进,当官的为不为百姓做主,就说这么一闹,夏老太太肯定会知道钱是戎老二偷的,到时就算这钱要回来了,也不一定能到她手里面。 要知道,她可有一个二十四孝的爹。 最好能偷偷拿到,然后先斩后奏将这些钱还给那些债主,到时就算戎安阳知道了,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他最挂心的也是欠别人钱的事。 至于怎么拿到钱,戎雀想了想,就朝长街的另一边而去。 山坡上的一处树林里,戎老二颇有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一见戎雀就笑哈哈的道:“你哥说你有事找我,什么事,说吧。 如果是大哥没钱看病,或者家里没有吃的,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不能干看着,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帮忙。”这句话,大概是戎老二这辈子说的最慷慨的话了。 “二叔还真是大方,怎么,最近发财了吗?”戎雀凉凉的道。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怪声怪气的,没发财就不能帮你们了吗?大哥对我可不错,又是接济我们,又是帮我们找孩子的,我可是一直想报答他呢。”戎老二不满意的道。 戎雀的声音却突然变的尖冷起来,“你也知道我爹对你不错,那你为什么要偷他的救命钱。” 戎老二慌了一下神,但很快就梗着脖子怒道:“你在说什么,谁偷他的钱了,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好人?我觉的你根本不配叫那一撇一捺。香满楼,两个熊掌一共得银四两,和顺堂,一个熊胆,因为保存过程中出了一点问题,伤了药性,所以只卖银三两六钱,我说的对是不对!”戎雀大声诘问道。 戎老二都吓傻了,他没想到戎雀知道的这么清楚,就好似当时她就在他旁边一样,真是见鬼了!他明明那么小心,还千叮咛万嘱咐那两个掌柜一定要给自己保密,那两个掌柜也答应了的。 “二叔,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戎雀厉声道。 戎老二吓的一激灵,本能的想张口,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压了下去,“钱不是我偷的,我说不是就不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着,他灰溜溜的就要往外走。 可是他刚走两步,迎面就撞上了两个穿官衣手拿锁链的衙役,正是裴远跟他找来的帮手。 戎老二心里有鬼,吓的立刻往后跑去。 裴远一脚踹到了他,拿起铁链,就把他像猪一样给锁了起来。 裴远的力气多大,就这么一脚,戎老二的胯骨险些没裂开,躺在地上,他疼的直哼哼。 戎雀弯腰蹲下,俯视着戎老二,“二叔,现在我们能好好的谈一谈了吗?” 戎老二又是怕又是怒,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歪主意。 见他没有一点承认的意思,戎雀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你真以为你死不承认我就拿你没办法吗? 香满楼跟和顺堂的掌柜可都是人证,证明你偷了家里的熊掌。 还有,恐怕你还不知道,我爹借来的那些钱中,有一枚钱上面有两条特殊的划痕,只要这些捕快大哥去搜你的家,找到那枚钱,你就算再不承认,这偷盗的罪名也落实了。 到时候,高山县的监狱大牢就是你的家。” 小民对于官府还有大牢有种深入到骨子里的恐惧,戎老二也不例外,立刻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地上。 戎雀继续道:“知道我为什么没直接去你家里搜吗?一来,你是我二叔,你不仁,我却不能不义,二来,真要闹起来,奶奶肯定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又要为这银子扯皮,我怕麻烦而已。 不过如果你愿意坐牢,我也无话可说,就陪你斗上一斗。” 说起这夏老太太,戎老二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也崩溃了,一抬头,他一脸愤怒的道:“你保证这银子不会到我娘的手里?” “当然。” “如果我把银子交出来,也不会拉我去见官?” 戎雀点了点头。 戎老二长出一口气,“那好,我就把这银子还给你。” 他能这样,戎雀也松了一口气,赶紧让裴远松开他的铁链。 戎老二回去没一会儿,就把那十九两九钱银子拿了回来,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将银子递给戎雀,戎老二突然道:“说了你可能不信,要是这银子真是我大哥的,我根本不会偷,可它偏偏是用来帮老四还债的,那我就…… 算是我对不起大哥。”说完,他一转身离开了。 戎雀突然想起刚才他那句“你保证这银子不会到我娘的手里?”,仿佛明白了什么,不禁有些感叹,夏老太太,你做人也做的太失败了,就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盼着你好。 这件事总算圆满解决了,戎雀谢了裴远,然后问出戎安阳借钱的名单,挨家挨户将钱还了回去。 还完之后,还剩将近十两银子,她将这些钱交给了戎景鹰保管。 昨天她给了戎景鹰四十三文钱,戎景鹰除了给戎安阳抓药之外,还给他做了荷包蛋补身体。夏老太太跟戎老四自然看见了,不由分说就过来诘问他哪里来的钱,是不是藏了私房钱之类的,甚至还怀疑是他偷走了那些银子。 戎景鹰想解释,可是这两人非但不听,还要拿走那几个仅有的鸡蛋。 这如何能忍,戎景鹰又是冤枉又是心寒,再加上之前戎雀的事与她的榜样,他终于就爆发了,细数戎老四的不是与夏老太太的偏心,跟他们吵的不可开交的。 最后,他吵不过他们,竟然拿出了戎安阳送他的铁箭,对着戎老四的屁股就是一箭。 戎老四疼的哇哇乱叫,想跟他打一架,可是还没靠近,大腿上就又挨了一箭。这下,他不敢在再靠近了,在一边跳着脚骂。 戎景鹰也不想解释了,就拿着箭满院子的追戎老四。 跑了足足有十几圈,他停下来拿着手中的铁箭道,“分家文书上明确写着,以后我们各不相干,四叔,以后奶奶或者你再这样,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算是与夏老太太跟戎老四正式撕破了脸。 而且,他这种决裂还跟戎安阳不同,戎安阳就算是跟夏老太太决裂了,他始终是夏老太太的儿子,万事还要迁就一番,可戎景鹰隔了一辈,从小又没受过夏老太太多少疼爱,他这一决裂,可是彻底的,毫无挽回余地的。 也正因为如此,戎雀才放心将银子交给戎景鹰,她相信,他能管好这个家,管好这些银子。 又去看了戎安阳,发现他好了很多,戎雀拒绝了他让她留在家里的想法,又回到了山上的窝棚里。 第23章 “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家里呢。”韩老头听完戎雀所说,有些感慨的道。 “这里也是我的家啊。”戎雀哈哈一笑。 说真的,她在这窝棚里远比在家里待着舒服,不过就是这条件,要是能改善一下就更好了。这么想着,她就把那二十两银子拿了出来,问大家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有了房子才算家的观念根深蒂固,大家异口同声的要求先建一所房子,至于其它的,都好办。 建房子,首先要选地址,戎雀觉的这山坡就挺好的,离村子不是很远,不会有什么大型野兽出没,又不是很近,容易保守他们的秘密。 大家也在这里住习惯了,所以纷纷同意她的想法。 “等明天我去县里问问,看这块地有没有主,要是没主,我们就买下来建房子。”戎雀道。 “最好能将青水河边上那块地也买下来,万一以后……”薛屠户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戎雀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点了点头。 地址选好了,接下来就是盖房子。青山村这边盖房大多是用泥混合小麦秸秆做成一块块泥胚,等到泥胚晾干之后就当砖用,跟木材一起搭建成房。 这样盖出来的房子四四方方的,要求地基必须要平,所以大家才会选择在山坡下盖房。 戎雀他们如果也用这个方法盖房,就要先把山坡填平,这可是一个大工程,而且对技术要求比较高。万一哪处没衔接好,以后大雨一冲,就可能会开裂或者倒塌。 韩老头以前在工部任职,说白了就是专门管各项工程的,所以对这方面经验很足,立刻否定了这种建房的方法。 不能用泥跟木头,戎雀突然想起上次吃的竹鼠来,以前她去旅游的时候,曾经看过少数民族建的吊脚楼,整个楼甚至里面的家具全用竹子做成,又稳固,又方便,便赶紧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竹子,这个想法好。将底下悬空,建一个二层竹楼,既可以隔绝地面的潮气,又能防毒虫猛兽,一举两得。”韩老头眼睛一亮道。 “这么说,这竹楼能建成?” 韩老头细细的思索了一遍,肯定的道:“能,这件事就交给我,保证建的又漂亮又结实。” 戎雀自然喜出望外,不过想想也是,韩老头以前可是给皇上建大殿的,现在建这么一个竹楼,还不是手到擒来,她现在都有点期待这竹楼建好之后的样子了。 有了共同的目标,大家立刻分工行动起来。韩老头负责绘制图纸,整理建楼所需要的材料,薛屠户则负责去寻找竹林,戎雀则要进城去找裴远,让他帮忙看看这买地的事,许二娘负责大家的后勤。 总是来麻烦裴远,戎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幸亏裴远一点都不觉的,反而很急迫的问她什么时候再去抓鳄鱼,要是去的话,一定要叫上他。 现在裴远已经迷上了抓鳄鱼,不仅是因为鳄鱼肉好吃,还有那种跟猛兽搏斗的刺激感,更让他热血沸腾。用他的话来讲就是每天淡出个鸟,还是这样比较有意思。 戎雀是不太理解他这种想法,不过想想外国人经常做一些极限的事情,动不动就不带降落伞跳飞机、徒步穿越沙漠什么的,他这样好似也没什么难理解的,个人追求而已。 而且这件事对她来说可求之不得,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我们要建房子,可能没有时间,等我们的房子建好了,咱们再去。” 裴远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是,“你们那个破窝棚,我看了都替你们担心,是该好好弄一弄了。” 裴远不是专门的牙侩,但他是官府里的人,所以买地的事办起来只快不慢。戎雀住的那一整个山坡,再加上青水河沿边那二十亩肥沃的土地,加起来才八两银子。 戎雀拿着那两张地契对裴远千恩万谢。 裴远嘿嘿一笑:“你可别谢我,我也跟着你在那里买了十亩地。 现在县衙里的人都说我疯了呢,竟然在那种地方买地,好好的银子打了水漂。咱们可不能让他们看笑话啊!” “我保证,绝对不会的。”对这个,戎雀还是很有信心的。 “那我就等着了。”裴远笑的更开心了。 戎雀这边办事很顺利,家里也有好消息,薛屠户真的在离上次那个吃竹鼠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大片竹林。很久没人砍伐,那些竹子棵棵都有小腿粗细,正是建竹楼的好材料。 韩老头也已经设计完了一整套竹楼的图纸,整个竹楼共有两层,悬空于山坡之上,呈现“人”字形,如同一只展翅的凤凰一样凌空而飞,让人看了就心喜。 万事俱备,戎雀开始招人施工。 现在正是农闲时节,再加上高山县本来就有很多无所事事的流民,一听说这里有饭吃,有钱拿,不到两天,就呼啦啦的来了几十号人。 人多力量大,这竹楼几乎是以拔地而起的速度在建造着。 他们闹这么大的动静,青山村的人自然也都发现了这件事,对此,他们是又好奇又觉的难以理解。 “用竹子建楼,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还建在山坡上,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怎么跟闹着玩似的。”围观的一个人道。 “听说是那个从京里来的老头,你瞧,就那边那个。”有人指着人群中的韩老头道。 韩老头现在是建楼的总指挥,一开始工作,他没了一点含糊的意思,做事一板一眼的,哪怕一个极其细小的地方都不放过,认真的可怕。 说话的人看他还真像那么回事,有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道:“京里来的人啊,京里来的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要在这里待着。” 这酸味,顶风都能飘出去十里,旁边的人有些受不了了,道:“这竹子能不能建成房子我不知道,不过听说他们中午做的猪肉炖竹笋可是特别好吃。 不跟你说了,我要问问他们还招不招人。哪怕不给工钱呢,天天有猪肉吃,我也干了。” “哎,你这个人……等等,我也跟你一起去。” 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幢两层高的竹楼就建好了。有前廊、有火塘、有卧室、有晒台,既舒适实用,又精美大方。 而更为精妙的是,它里面的家具也全都是用竹子做的。竹子做的桌子,竹子做的椅子,竹子做的床,各种巧妙的设置,不断的刷新着大家的认知。 在这个大家都住茅草屋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这样的建筑,真不亚于一颗核弹的威力,大家既羡慕又啧啧称奇。 整个青山村甚至高山县的人都在说这竹楼,甚至还有很多人专门跑来参观询问,问韩老头能不能帮他也建造一个一模一样的,至于工钱,当然好说。 自己建造的东西得到众人的欣赏,韩老头就好似焕发了第二春一样,每天神采奕奕的。 当然,他也知道要是没有戎雀那个提议,他根本就建造不出来这样的竹楼,所以给别人建造竹楼的事,他还要征询一下她的意见。 戎雀当然说好,这种挣钱的事,肯定越多越好。这个竹楼一建,她手里剩下的银子可就不多了。 韩老头放心了,开始四处给人建造竹楼。至于戎雀,则将挣钱的事又提上了日程。 首先就是那鳄鱼胆的事,经过这么多天的阴干,那两个鳄鱼胆已经干干巴巴的皱在一起,变成青核桃大小的东西了。 将它们磨成粉末,放在特意准备好的白瓷罐子里,戎雀进城去见金大。 金大等了这么久,都有些等不及了,一见那白瓷罐子,立刻抢了过去。打开罐子,他往里瞧了瞧,又闻了闻,只觉的清苦异常,“这就是那药?”他有些疑惑的道。 戎雀点点头。 好似也没什么特殊的,“怎么服用?”金大皱眉道。 “用酒送服,药效会快一点。” “那多久能见效。” 戎雀一摊手,“这个我可不能保证,怀孕这种事,本来讲究的就是缘分,有很多人,她本来没病,可就是怀不上,这也没办法,缘分未到而已。” 她这话说的倒是有道理,只是这样他怎么知道这药到底有没有效果。 好似察觉到了他所想,戎雀道:“金老板可以拿去试试,如果没有效果,我分文不要,要是真的成了……” “许你白银百两,我说到做到。”金大接话道。戎雀都这么说了,他再犹豫,就显的太小家子气了,何况,如果这药真的有效,别说白银百两,就是千两,他相信她也愿意拿。 话说到这份上,戎雀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了,留下这药,她就离开去找裴远了。 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开始捕杀鳄鱼,做升龙膏了。 裴远自然求之不得,也不等傍晚了,直接跟着戎雀就回了她的竹楼,美其名曰跟薛屠户一起商量一下杀鳄鱼的事,其实就是垂涎他们家的饭。 许二娘做的饭,那真叫一个没话说,绝对有顶级大厨的水平,哪怕是一碗简单的面条,经她的手做出来,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戎雀有时心血来潮,想吃一些现代的吃食,就会告诉她,她竟然都能一一做出来,而且跟分毫不差,就好似她吃过、做过一样,不得不让人惊叹。 有美食吃,有舒适的屋子住,戎雀觉的这才是生活。 今天许二娘做的是饺子,豆子面里面加了一点白面的面皮,既省钱又劲道,野菜加香菇的馅,既符合时宜又鲜香无比,吃的众人交口称赞。 “这手艺,要是我能开个饭馆,绝对请你当大厨。”裴远称赞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戎雀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那就是这鳄鱼肉现在做成升龙膏卖,只卖掉了它上面肉汤的部分,底下的肉不敢卖,只能留在家里吃。 可是一只鳄鱼的肉那么多,他们自己也吃不过来,好多都做成了肉干放在家里闲置,如果能在县城里开个饭馆,将这鳄鱼肉售卖出去就好了。 凭鳄鱼肉的美味,许二娘的手艺,他们的饭馆何愁不火。只是,该怎么掩饰这是鳄鱼的肉,可是一个问题。 戎雀正想着,裴远突然道:“对了,你们的房子建好了,什么时候烧锅,我还等着呢。” 烧锅是指新房子建成以后,主人家要请亲戚朋友吃饭,大家在一起热闹一下,好让日子红红火火。 戎雀也跟薛屠户等人商量过,他们认识的人不多,而且家里还有一个秘密,就不想请太多人了,只把信得过的几个人叫过来吃一顿饭就好。 将这些跟裴远一说,裴远立刻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一定要来的。” “忘不了你。”众人哈哈一笑。 这时,薛屠户注意到许二娘欲言又止的,就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吗。 许二娘瞧了一样戎雀,说了一番让众人都安静下来的话。 原来她今天像往常一样去采野菜,可是却在离竹楼不远的地方碰见了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少年。 少年扶着男人,两人眼巴巴的望了这竹楼好一阵,那个少年终于忍不住了,问男人,他们要不要过去。 那个男人沉默良久,还是没有过来,让少年扶着他回去了。 许二娘听见那少年的声音,正是上次听见的戎雀哥哥的声音,而那个男人的身份不用猜也知道了,正是戎雀的爹。 自己的女儿盖了这么一幢房子,可是在建成之后却没让她爹过来住,村里已经开始有闲言岁语了,只是不知道戎安阳会怎么想,今天又是以怎么样的心情站在外面的。 说起这个,其实许二娘满心的愧疚与不安,这么好的房子,戎雀的亲生爹还没住,她这个一没血缘,二没功劳的人倒是住进来了,就算别人不说,她都觉的自己没脸。 薛屠户跟韩老头也多多少少的有一点这种想法,戎雀这些点子,如果交给戎安阳去办,未必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赚钱,而现在的结果却是他们得救了,戎安阳各种不济。 在他们看来,他们就像一个小偷,偷了原本属于戎家、戎安阳的东西。 因为这种心思,他们其实更希望戎雀能将戎安阳跟戎景鹰接过来一起住,不过这始终是戎雀的家事,所以他们不好开口而已。 他们不说,裴远自然也不方便插嘴,所以才会安静无比。 戎雀倒是一点也没觉的薛屠户他们沾了自己的光,反而想反过来谢谢他们呢。鳄鱼这件事如果能交给戎安阳,她早就告诉他了,何必等到现在。 至于要不要让戎安阳搬过来,戎雀也有些举棋不定,“等烧锅的时候,把我爹跟我哥请过来,至于之后的事,到时再决定吧。” 第24章 六月二十二,宜嫁娶,戎雀就将烧锅定在了这天。 从早上起来开始,他们就开始忙乎,买菜的买菜,做饭的做饭。 看着准备的差不多了,戎雀去请戎安阳跟戎景鹰两人。 一进家门,就看见戎安阳拿着扁担跟水桶,似乎要出去,一边戎景鹰死拦活拦的不让他去,“爹,你这伤刚结疤,现在去挑水,伤口非裂开不可。” 戎安阳却一点也不在意,“哪有那么娇贵。都快一个月没下雨了,地里的豆苗干的都打了卷,大家都在挑水浇地,我不去,难道眼睁睁的看着那豆苗干死,等着挨饿不成吗。” “上次妹妹给的银子还剩很多,够我们吃喝了,爹,你就闲闲吧。”戎景鹰拉着他的扁担不松手。 戎安阳已经从戎景鹰那里听说了事情的始末,是戎雀替他们还了金大的钱,还将戎老二偷去的钱还了回来,这让他心中感动的同时,又有种深深的愧疚感。 身为一个父亲,不能为儿女遮风避雨,反而要儿女来替自己还债,他这当的什么父亲。 “我不是让你把银子还给她吗?她现在刚建了房子,手里肯定缺钱。”戎安阳皱眉道。 戎景鹰的眼神有些躲闪,他是很想还钱,可是除了这个钱,他们一穷二白,他倒是可以忍忍,可是戎安阳的伤却忍不得。 戎安阳似乎也猜到了他所想,立刻道:“那苦药汤我早就不想喝了,你别在给我熬了,熬了我也不喝。” “爹……”戎景鹰正急的没办法,一眼看见了门口的戎雀,赶紧道,“你来了,快帮我劝劝爹。” 戎安阳也看见了戎雀,几日不见,她又长高了,变漂亮了,看的他满心欢喜,“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爹,我哥说的对,你现在不能去挑水,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 “我没事了……” “现在看起来没事,可是以后却会有大问题。”戎雀小脸一板,不悦的的道。 “这……”自从经历过这些事之后,戎安阳总觉的在戎雀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被说的哑口无言,完全没了刚才在戎景鹰面前那种气势。 将手里的扁担放下,他有些惶然,不知道自己该进去休息,还是该问问自己的心里话,戎雀最近好不好,还缺点什么不缺之类的。 戎景鹰察觉到他的尴尬,赶紧笑问戎雀今天来有什么事没有。 戎雀将烧锅底的事一说,戎安阳两人立刻高兴起来。那座竹楼,从一开始建,他们就一直在关注着,每次别人一说起,都有种心有荣焉的感觉。 及至后来竹楼建成,戎雀没让他们住,反而让那几个流人住,他们是又尴尬又失落。倒不是他们非要住那竹楼,贪图享受,只是戎雀这样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她还怨他们。 为了这件事,他们俩没少被夏老太太跟戎老四奚落,也没少听村民的嘲讽,如今戎雀让他们烧锅底,可不但圆了他们心底的期盼,还是一种对他们的肯定,两人如何不喜出望外。 什么都不干了,戎安阳哈哈笑着跟戎雀去竹楼,那模样,就好似飘在云彩上一样。 路上遇见熟识的村民,他们问戎安阳去干嘛,戎安阳总是不厌其烦的跟他们说烧锅底的事,神情中的自豪盖都盖不住。 他这样,戎雀真的不忍心让他再回那间什么都没有的破屋子,就在心底思量着,一会儿烧锅底结束,是不是让他跟戎景鹰搬过来一起住。 到了竹楼,戎安阳跟戎景鹰看这里也新奇,看那里也觉的好,两张嘴笑个不停。 正式将许二娘等人介绍给他们,他们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反而还感谢他们照顾戎雀,让许二娘他们心安的同时,也开始期待能跟他们住在一起。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不一会儿,金大带着金玉宝来了,手里拎着各色糕点等东西,看的戎安阳他们有些傻眼,这人不是他们的债主吗,怎么现在好似朋友一般。 金大看见戎安阳,非但没有一点尴尬的意思,反而像老朋友见面一样,跟他聊起了天,就好似之前发生的种种,全是他的梦一般。 戎安阳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猜到肯定与戎雀有关,为了她,他也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让她为难,所以也就选择性的将那些恩怨压在了心底,跟金大聊了起来。 这时,裴远也来了。有了他这么一个能闹的人加入,屋里变的跟热闹了几分。 戎雀当然乐见如此,正帮忙给众人准备茶水,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赶紧一回头,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继续倒水。 还是感觉有人在看她,她又一转头……如是几次,她有些烦了,就不再回头,专心的准备茶水。 就在这时,她的衣袖突然动了一下,耳边也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戎雀一回头,正看见金玉宝眼神飘忽的站在她身后。 金玉宝知道她听见了他的话,赶紧装作没事人一样往外走去。只不过在下楼的时候,也不知道太紧张了,还是不小心,竟然一脚踩空,摔了一个屁股蹲,白包子立刻变成了白面饼。 幸好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他,否则非笑掉大牙不可。 可是饶是如此,他也红透了一张脸,又委屈又尴尬的看向戎雀。 戎雀笑的肚子都快抽筋了,一双眼睛好似一对月牙一样闪亮。 竹楼后面的小树林里,金玉宝有些不好意思的将一个玉质的小剑递给戎雀,“这是我抓周的时候抓到的,一直带在身边,现在送给你。” “送给我?”戎雀看那玉剑雕工精细,材料清透,应该不便宜,有些疑惑的道。 “嗯。”金玉宝将那玉剑塞到她手里。 “为什么?”戎雀可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隐隐约约猜到了金玉宝在想什么,但却有点不敢相信,他们这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 金玉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想送给你。我想跟你做朋友。”说完前面那句,他又傻乎乎的加了后面那一句。 只是做朋友,看来自己才是想多了的那个人,戎雀自嘲了一下,不过,“这个还是太贵重了,你还是拿回去。”说着,她想把那玉剑还给他。 金玉宝赶紧挥着手拒绝,“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把这个留给你做纪念的。” “你要走?你爹那么疼你,怎么舍得。”戎雀一愣。 “我爹说在家里能有什么出息,还是出去见见世面的好。还有,我小姑姑非要让我去,我这才不得不去的。”说起这个,金玉宝的脸又皱成了一个包子。 “到底怎么回事?” “你昨天是不是给我爹一罐能什么药,那个就是给我小姑姑的。”接着,金玉宝就说明了事情原委。 原来,以前的金家并不像现在这么富有,金大的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贩,靠卖一些针头线脑维持生计,家里的日子虽然算不上贫穷,但也只是饿不死而已。 直到金大长大,他头脑灵活,做生意只赚不赔,家里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金玉宝的小姑夫赵元魁当时是县里数一数二学问好的人,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只是家里太穷,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上京参加科考了。 金大这人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他立刻找到赵元魁,说他能资助他上京考试,唯一的条件,就是他要娶自己的妹妹为妻。 赵元魁正发愁这件事,自然喜出望外,答应了这门亲事。就在他走的前一天,他跟金氏成了亲,入了洞房。 三个月后,捷报传来,这赵元魁果然不负众望,考取了进士第二十三名。 可是考是考上了,想要当官,还差的远呢。每年朝廷就那么多空缺,可是等着填补的人却多如过江之鲫,选谁,不选谁,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去了。 也合该赵元魁走运,他当初在高阳县曾救过一个流人,并拜他为师,而当朝尚书就是这个流人的老友,无意间听说这件事,知道老友已经已去,唏嘘不已。 因着这层关系,尚书对他多加关照,他这才当了西凉知县。 种善因得善果,他因为无意中救了人一命最后成全了自己,就更加注重这个,刚一上任,就把金氏接了过去,从此夫妻二人和和美美,而他的官也越做越大,现在更是做到了知府。 只是有一样让他们十分烦心,那就是成亲这么多年,金氏一直没有孩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开始,赵元魁还劝说金氏不要担心,可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周围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始纳妾。 妾氏一个个进门,孩子一个个呱呱坠地,金氏的心里就别提多苦了,看了无数大夫,吃了无数药,遇山就拜,就庙就烧香,可是依旧不管用。 这次,她听一个算命的先生说,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孩子,就是因为她上辈子是一个屠夫,煞气太重,根本没有小孩敢投胎到她肚子里。 至于解决的办法也简单,就是她认养一个大一点的孩子,破了这煞气,自然就会怀上自己的孩子。 金氏听了如获至宝,可是认养谁,还是一个问题。如果认养小妾生的孩子,那以后万一这孩子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想来想去,还是觉的自己家人的孩子最可靠,她立刻来信央求金大把金玉宝送过去,她要认养他。 西凉的地理位置大概就在中国陕北一代,民风十分剽悍,而高山县却在西南,两者相距不下千里。金玉宝这一去,要是金氏能怀上孩子,自然一切皆大欢喜,要是不能,可就不好说了,所以金大才会如此着急这药的事。 “你要去西凉?”戎雀终于明白了这件事的始末,觉的惊奇不已。 金玉宝苦着一张脸点了点头。他从小被家人宝贝惯了,根本不想去千里之外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苦。 戎雀自然也能想到他去了之后的处境,不禁有些默然。 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会儿,突然,金玉宝小声道:“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你说什么?”戎雀听清了他的话,只不过觉的有些难以置信,所以又问了一遍。 金玉宝却改口了,“没什么,我爹说我不是读书的胚子,让我去了之后好好练武,要是能当个将军,就能娶自己想娶的人了。”说着,他拿眼瞟了一下戎雀。 戎雀听他说想当将军,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正常。 “你要当将军?”她问。 金玉宝本来只有七分想当将军,听她这么一问,却有十分了。狠狠的点了点头,他道:“我一定会好好习武的。” “这玉剑我就收下了,你明天什么时候走,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金玉宝的眼睛如太阳一般闪亮。 “明天你就知道了。” “你先告诉我。” “不行……” “求你了。” …… 笑闹了半天,金玉宝也没问出戎雀到底要送他什么礼物,只能压住激动,等明天再看。 不一时,菜饭已经全部摆上饭桌,大家围坐在一起,举起酒杯庆祝戎雀这新家的落成。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正如这热热闹闹的日子一样,听着就喜人。 碰完杯,大家刚要坐下吃饭,就听外面有人唱:“种豆子,种高粱,春夏秋冬四季忙。铺着地,盖着天,花子要饭走地宽。财主你不给,咱也不能怨,身上无衣怨天寒,肚里无食怨儿郎,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这是这里最有名的乞丐讨饭歌,不过最后一句却不是这么唱的,应该是“肚里无食怨龙王。”说的是龙王下了太多雨以致于发了大水,或者不下雨导致大旱,庄稼收成不好,这才当了乞丐。 众人本来坐在二楼吃饭,听了这首歌,都隔着窗户往外看,只见一个老太太拄着一个破木棍,手里拿一个要饭的破碗,一身衣衫褴褛的正站在下面。 发觉他们看她,她又将敲着木棍,将刚才的词唱了一遍,而且更大声了。 裴远是个暴脾气,立刻道:“真晦气,哪里来的要饭婆子,咱们这里正吃的好好的,她就来捣乱。我去把她赶走。”说着,他就要起身。 许二娘心善,赶忙拦住了他,“今天这个是个好日子,何必为了这点小事生气。这婆子刚才说她儿孙不孝,这才沦落到出来要饭,想来也是一个可怜人。 咱们的饭菜也吃不了,我拿一些给她就是了。” 许二娘说这话本来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可戎安阳、戎景鹰一听,那脸色立刻变的尴尬起来。尤其是戎安阳,一张脸红的都发黑了。 许二娘也察觉到了不对,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金大嘿嘿一笑,解了许二娘的疑惑,“下面那个可不是普通的要饭婆子,她是戎雀的奶奶。” “我可不敢有她这样的奶奶。”戎雀立刻反驳道。 她这么说,也算变相承认了夏老太太的身份,许二娘立刻羞红了脸,她说那婆子的儿孙不孝,戎安阳他们可就是她的儿孙,这……她真不是诚心的。 下面,夏老太太还继续唱着,而且越唱越大声,不一时,已经吸引了不少村里面的人来看。 他们看看眼前这精致的竹楼,闻闻空气中的酒香、菜香,再看看夏老太太那可怜的打扮,立刻喧哗起来,纷纷指责戎安阳等人不孝,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却让夏老太太饿肚子,简直该天打雷劈。 第25章 这些人知道些什么,就敢这么说。戎雀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就想去外面分辨。 可是转念一想,这件事她还真不好解释。夏老太太干了什么,无非就是拿她卖钱。这件事在她这里可能是罪大恶极不可原谅,可是在那些村民看来,却是常事。 爹娘卖女儿,丈夫卖妻子,就算去了官府,那也是有理的。甚至在荒年,父母吃了自己的孩子,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她要是拿这个理由去理论,估计大家根本不会理她,反而会更加指责她不孝。你的长辈要卖你,你怎么不乖乖等着甚至主动答应呢! 这大概就是古代愚孝被吹捧到一定地步产生的畸形产物,爹娘大过天,他们要打你,你得挨着,骂你,你得听着,卖你,你得忍着,不然一纸诉状告到官府,连官府都不会帮你。 这叫什么事,好好的,就变成她没理了,戎雀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外面夏老太太还在那里唱呢,那一声声唱词,就好似一把把利箭一样扎进戎安阳的身体里,将他定在了耻辱柱上。如果现在这里有个地缝,哪怕那地缝里是刀山火海,估计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躲起来。 现场一片寂静,戎景鹰突然站起来道:“奶奶实在太过分了,当初妹妹替她换钱的时候,她怎么答应过的,现在又来这一出。” 戎雀也忍不下去,她今天倒要跟夏老太太好好理论理论,看到底是她翻脸无情,还是她前倨后恭、出尔反尔。 不过他们还没动,就有一个高大的人影站了起来。 “这件事你们都别管了。”留下这句话,戎安阳噔噔噔的下了楼梯,来到了夏老太太的身前。 众人当然不可能不管,也赶紧离了席,来到楼下。 夏老太太一看戎安阳终于下来了,立刻拿手里的木棍朝他打去,“你这个不孝子,你在这里大鱼大肉,我在家里连口汤都喝不上,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个儿子。” 戎安阳也不躲闪,任她的木棍抽到他身上,圆睁着一双眼,大声喝道:“我的为人大家不是不知道,如果今天你们就因为这一顿饭,就非要说我不孝,那我无话可说。 但我要告诉你们,我戎安阳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我问心无愧。” 他这么义正言辞的一说,刚才还群情激奋的村民立刻沉寂了下来,确实,青山村谁不知道他,大孝子一个,为了让弟弟读书,自己到现在都没娶上个媳妇。 倒是这夏老太太,平时为人就很刻薄,这次……村民突然有种自己上当了的感觉。 夏老太太一看不好,立刻开始哭闹,“你孝顺,你孝顺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老娘要饭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老了老了,还要沿街乞讨。” 夏老太太这次真的惹恼戎安阳了,戎安阳从她手里抢过那只破碗,扶住她,很冷静的道:“娘你也不用这么说,你不就是想让我陪着你吗?好,从现在开始,我就跟着你一起要饭。 要到一口馒头,你就吃馒头,要到一块豆饼,你就吃豆饼。你放心,只要你没吃饱,我绝对不吃。等你吃饱了,有剩下的,我就吃,没有,我就不吃,反正我保证,我绝对比你先饿死,怎么样! 走,我们现在就去要饭。”说着,他还真架着夏老太太往外走。 大家这下哪里还不明白,根本就不是戎安阳不孝,是夏老太太在刻薄人。 “老太太,你真行,谁都有年轻的时候,你年轻的时候,你婆婆就这么对你的吗?” “老太太,做事不要太过分了,否则大家谁都不好看。” “对啊,再亲的关系,照这样下去也要生分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全是指责夏老太太的。 夏老太太也慌了,她根本没打算去要饭,真要这么一家一户的要过去,以后她这老脸往哪里放。 “你放开我……”她拿棍子使劲的戳着地,怒道,“我不去要饭,我要吃大鱼大肉,我要银子。”一着急,她把她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戎安阳苦笑一声,“娘,我要是有银子,能不给你吗?”说着,他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都怪我没本事,不能给你挣来银子,不能让你大鱼大肉。 这样,你看看我值多少银子,你把我卖了得了。” 他这一个巴掌,扇的又狠又响,围观的人看了,都觉的自己脸疼,也更觉的夏老太太没理,都是普通日子,谁家能天天大鱼大肉,她这是要把自己儿子逼死吗! 夏老太太气的直哆嗦,一眼看见戎雀,立刻喝道:“你没有,她有。” 戎安阳苦笑一声,“娘,你忘了,她已经不是咱们家的人了,我怎么要人家的东西,是去偷,还是去抢?” 夏老太天这下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干脆往地上一躺,撒起了泼,“我不管,我就要住在这里,就要银子。” 戎安阳不说话了,夏老太太连理都不讲,他说了也白说。 他能忍,可是裴远却忍不了,一下跳出来,他指着夏老太太的鼻子喝道:“好个刁钻的老婆子,你真当朝廷的法律是摆设吗,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筹谋别人的财产。 我劝你赶紧离开,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抓到大牢里去,看你在那里还怎么撒泼。” 大牢?夏老太太不敢闹了,半信半疑的看着裴远。 裴远今天当值,身上还真带着锁链,唰啦啦的将锁链抖开,他道:“你看这是什么?” 他本来长得就人高马大的,再这么凶神恶煞的一喝,真好似抓鬼的钟馗一样,吓的夏老太太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惊恐的道:“老四,老四……” 戎老四其实一直就在后面看着,眼见着夏老太太没占到什么好处,其实他是不想出来丢人的,可是奈何夏老太太一喊,周围的人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他是出来也得出来,不出来也得出来。 赶紧过来扶住夏老太太,他硬着头皮道,“娘,我扶你回家。”说着,他扶着夏老太太灰溜溜的走了。 裴远看着他们的背影,故意很大声的对戎雀道:“下次再有人来捣乱,你就告诉我,我看谁这么大的胆子。” “知道了。”戎雀也故意说的很大声,好似生怕夏老太太跟戎老四听不见一样。 一场风波平定,众人都散去,戎雀招呼大家进去继续吃饭。 “雀儿,我就不进去了。咱们家虽然从家里分了出来,可是娘还是娘,我在这吃这么好的饭,确实不好。 我现在就回去,你,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说着,戎安阳就要离开。 他走,戎景鹰自然也要走。 戎安阳却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沉声道:“家里有我一个就够了,放心,爹还年轻,扛得住。你在这里好好的,多帮帮你妹妹。”说着,他一转身,身形萧瑟的往前走去。 戎景鹰哪里肯依,立刻就要追上来。 戎安阳一回头,“难道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要是这样,你也不用回进我的家门了。” “爹……”戎景鹰知道戎安阳这是为他好,可是,这叫他如何接受。 戎安阳却好似下定了决心,独自回了家。 好好的一顿饭弄成这样,大家也没心思吃饭了,草草的吃了一点,就各自散去。 临走的时候,金玉宝有些不放心的道:“明天你真的会来送我吗?” 戎雀虽然有些不开心,但缓了一会儿,也就好了。看着他那担心的如同小浣熊似的表情,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用手捏了捏他的脸,她道:“放心吧,我会去的,还有,你的礼物我也一定会带到。” 金玉宝有些尴尬的挥开她的手,“你怎么跟我娘一样,喜欢捏别人的脸。” 那是因为你的脸好捏呗,戎雀嘿嘿一笑。 金玉宝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他一走,戎雀立刻从房间里找出攒的那些硝制好的鳄鱼皮,直奔县城。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金玉宝站在马车前,不住的往青山村的方向望。 金大这次要陪金玉宝一起去西凉,顺便看看金氏在那里怎么样了,所以坐在一边的马车上等他。 太阳又升高了一些,金玉宝急的小脸都红了,幸好他爹没催他,不然他非跳脚不可。 就在这时,他背后的那条街传来轱辘辘的声响,他听见了,也想回头看看,但又怕错过戎雀,所以还执着的往前望着。 戎雀都走到他的身后了,金玉宝还没什么反应,笑的金大前仰后合的。 金玉宝这才有所察觉,赶紧回头,一看正是自己要等的人,又是气恼又是欣喜,最后却说了一句,“我的礼物呢?” “就知道你惦记你的礼物,看,在这里呢。”戎雀一指旁边的牛车。 金玉宝往那边看去,只见牛车上有一个一米宽一米长,半米厚的东西,它被包在一个大布袋子里,只能隐隐约约看出,好像是个圆圆的东西,终于是什么,却分辨不出了。 “这么大?”金玉宝有些傻眼。 “怎么,你不想要?你要是不要,我还不给呢。”这东西除了原料,还花了戎雀五两银子呢,到现在她想起来都心疼,要是金玉宝不要,正好! “要,要,怎么能不要。不过它这么大,到底是什么东西。”金玉宝赶紧道。 “这个,等你当上将军的时候才有用。那就等你当上将军,再打开看吧!”戎雀调皮的一笑。 “什么,当上将军才能看。”金玉宝皱了一张脸。 金大却从旁边走了过来,激将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志气都没有吗?你要是想早点看,就早点当上将军不就行了。” 金玉宝这个年纪,尤其是在戎雀面前,哪受得了这个,立刻梗着脖子道:“谁说我没志气,好,我就等当上将军再看。到时我倒要看看,你送我的是什么东西。” “保证你喜欢。”戎雀也笑了。 幸亏金家的马车多,这个独特的礼物才能放得下。将礼物装好,金玉宝又跟戎雀挥了好久的手,这才消失在一片朝阳中。 送走金玉宝,戎雀回到家里,正看见戎景鹰拿着锄头,在侍弄韩老头那片菜地。最近韩老头天天忙着帮别人建竹楼,那郁郁葱葱的菜畦里长了一层小草。 他的旁边,许二娘正拿着一块布料,问他喜不喜欢这个颜色,想给他做一身衣服。 许二娘的温柔跟关心让从小就没娘的戎景鹰十分动容,他一边装作认真除草的样子,一边“嗯,嗯”的答应着,还不时偷偷看一下许二娘,看的戎雀好笑不已。 “咳咳。”戎雀故意咳嗽了两声,示意自己来了。 戎景鹰赶紧加快了除草的速度,生怕她看出什么。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戎雀看了一眼那块布料,装作诧异的道:“二娘,这不是我给你买的,让你做衣服穿的吗?” 许二娘莞尔一笑,“我已经有了一身衣裳了,还做什么。倒是景鹰,我看他的衣服早就不合身了,正该做一套新的。” 戎景鹰这身衣服还是去年拿戎老四的旧衣服改的,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几个月就得做一身新的。他这身衣服都快穿了一年了,手臂跟小腿露出来一大截,腰背部也很紧绷,岂止是不合身,估计他要是哪天脱下来,想再穿上都难。 戎景鹰一听这布料是许二娘自己做衣服用的,立刻推说不要,自己身上这件就很好了。 许二娘当然不答应,量了他的尺寸就进去裁衣了。 望着许二娘的背影,戎景鹰好似自言自语的道:“家里从没有人关心我的衣服是不是破了,是不是瘦了。” 戎雀自然明白他所说的话,因为她的记忆里,以前的戎雀也一样的待遇。夏老太太的全部心思都在戎老四身上,戎安阳要忙着赚钱,况且,他一个男人,本来就不大注意这些,导致戎景鹰兄妹几乎是放养状态。 “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不想回家了。”戎景鹰又叹了一句。这边如同三月春-风一般温暖,那边却如同寒冬腊月一样让人心寒,是个人也会选择在这里待着。 “既然如此,你也在这里待着呗。”戎雀想把戎景鹰拉进他们这一伙,他小小年纪,却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应该能帮助薛屠户跟裴远。 戎景鹰也愿意,只是,“爹那里……” “爹也希望你留在这里。其实,爹要是想来,我也欢迎,只不过,想要就算让他来,他也不会来的。 等他想清楚吧!” 戎景鹰无话可说了,真的能留在这里吗?有人关心他,给他做衣服,做好吃的。怎么好似在梦里一般。 26. 过了几天,戎景鹰终于接受这个梦的时候,戎雀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捕杀鳄鱼。 “你就是靠这个东西赚的钱?”戎景鹰怀疑自己的梦还没醒。 戎雀点点头。 “这可是河神,杀了它,会不会惹怒上天,带来什么灾祸。” 戎雀一撇嘴,“什么河神,就是一种有些凶猛的动物罢了,就跟山里的熊、老虎一样,也会饿,用刀捅它,它也会死。 就是以前大家害怕它,这才把它当成神罢了。” 戎景鹰觉的她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但心里却不怎么能接受,“大家都说它是神,肯定是有道理的。” “那是盲从,说的人多的不一定是对的。再说,你要是真论人多,外面的人才多,他们都没把鳄鱼当神,只有咱们高山县的人把它当神,难道外面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还有,你知不知道,这鳄鱼都快泛滥成灾了,再不捕杀,没准哪天它们就会冲进村里来,把咱们给吃了。到时,你是反抗呢,还是乖乖的等着鳄鱼吃你。”戎雀诘问道。 戎景鹰被问的哑口无言,半晌,他才有些担心的道:“这鳄鱼真的会冲进村里吗?”想到这种可能,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一直任其发展的话,肯定会!”戎雀斩钉截铁的道。 戎景鹰思考良久,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样吧,我们去捕杀鳄鱼的时候,你就在我们旁边看着,看这鳄鱼是神,还是只是一种凶恶的动物。”戎雀知道让他一下子接受有些困难,采取了这种比较折中的方式。 戎景鹰这才松了一口气。 捕杀鳄鱼的过程既血腥又刺激,那种力量与力量的对抗,鲜血与汗水的芬芳,还有那种庞然大物哄然倒塌的成就感,一点也不亚于古罗马的斗兽场,是个男人都会被感染,然后热血沸腾。 戎景鹰是个少年,也是个男人,开始的时候,他还持观望的态度在一边看,可是真到搏斗的时候,他不自觉的就紧张起来,加入其中,帮着薛屠户跟裴远制服了那只将近三米的鳄鱼。 “你这小子不错啊,竟然没被吓得腿软。”裴远拍了拍戎景鹰的肩膀,哈哈一笑。 戎景鹰没说话,不过他那微抬的下巴还有挺直的胸膛却说明了一切。 有了戎景鹰的加入,戎雀猎杀鳄鱼的速度更快了一些,由原来的每隔五天变为每隔三天,不到半个月,他们就赚了五六两银子,看的戎景鹰直傻眼。 什么时候,赚钱变的这么容易了,这哪里是赚钱啊,分明是抢钱。再也不去想什么河神的事,他决定以后一定要跟着戎雀走。 升龙膏的生意步入正轨,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糊里糊涂的卖钱,糊里糊涂的用钱。亲兄弟,明算账,这天戎雀将大家聚到一起,终于说起了分钱的事。 裴远根本没想过要分钱,每次能有鳄鱼肉吃,他就满足了。薛屠户跟戎景鹰更是如此,所以纷纷表示不同意分钱。 戎雀当然不能答应,钱的事还是说明白的好,她可不想以后因为这个众人闹矛盾。 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众人又互相推让一番,最后确定,这升龙膏的利润除去给金大的那两成之外,薛屠户、裴远、戎雀各占两成,戎景鹰占一成,还有一成留作公共资金,用于购买设备什么的。 至于从金大那里拿的银子,戎雀本来想补偿给裴远一点的,可是裴远坚决不同意,说如果这样,就是不拿他当朋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写完文书,又分了钱,不说戎景鹰高兴的想蹦,就是裴远跟薛屠户,那嘴角也是高高翘起的。 谁也跟钱没仇,更何况,这也是付出后得到的一种回报与肯定。 如果说以前他们只把这件事当做一种帮忙的话,那么现在,他们有了股份,就是这生意的主人了,自然要比以前尽心的多。 无形中,众人的团结性与凝聚力就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这也是戎雀想看到的结果。 商量好下次去捕杀鳄鱼的时间,裴远刚走,竹楼里就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戎安阳修养了半个月,身体好了很多,看见戎景鹰跟戎雀,他脸上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神采。 戎景鹰看见戎安阳,心里却一点也不好受。这半个月来,他也回家去看过戎安阳几次,可是每次一回去,夏老太太跟戎老四就对他冷嘲热讽,说他现在攀上了高枝,过上了好日子等等,让他又气又恼。 这个还不是让他最恼火的,最恼火的是戎安阳的境遇。他明明伤还没好,可是自己给他钱让他买药,他却转眼就给了夏老太太,自己仍硬挺着。也就是他身体底子好,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还有就是吃的、干活,夏老太太完全没把戎安阳当成一个病人,当成一个只会干活还不用吃饭的牲口还差不多。 每看一次,戎景鹰就生气一次,最后干脆也不想回家了。但不回家,可不代表他不关心戎安阳。看着越加消瘦的戎安阳,他恨不得回去跟夏老太太摊牌,问她到底怎样才能放过他爹。 可惜,他不能,戎安阳也不会同意。 “爹。”戎雀跟戎景鹰齐声叫道。 戎安阳笑的更深了,答应了他们,又跟他们说了许久的话,这才说出了今天的来意。 高山县已经一个月没下雨了,再这样下去,地里的庄稼非旱死不可,所以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一商量,决定在后天祈雨,让大家一定要去。谁不去,就是心不诚,到时龙王可是要怪罪的。 这么一说,戎雀才想起来,她来这里之后,好像确实没下过一次雨,这可够奇怪的。要知道,这可不是少雨的三四月份,是雨水较多的六七月份。 不过大自然的事谁说的准,就算在现代,科技那么发达,还不是发水的发水,干旱的干旱,人类在大自然的面前始终是渺小的。 “我们一定去。”戎雀对这古代祈雨还是挺感兴趣,正好去凑凑热闹。 祈雨自古有之,从有文字起,就有记载,而且不单是中国,就连日本的原始部落、北美印第安人,以及澳洲的土著、俄罗斯的先民都有这种活动,可见其时间之久,范围之广。 但各个地方各个朝代祈雨的方法又多有不同。 比如这高山县,一大早,村民就聚在一起吹吹打打,还有人挑着两条色彩斑斓的长龙耍来耍去,好不热闹。 耍了一会儿,就是驱旱魅。旱魅最早叫做魅,是轩辕皇帝之女,名叫轩辕凝儿,在跟蚩尤打仗的时候,死于蚩尤之手。 皇帝采用秘法,将她制作成僵尸。所以大家普遍认为,她是僵尸之祖。 在又一次大战中,魅口吐火焰,帮皇帝打败了蚩尤,但她自己也受了重伤,便在赤水养伤。 她在赤水,赤水赤地千里,干旱无比,所以大家才称呼她为“旱魅。” 高山县驱旱魅的方法就是两个人打扮成旱魅的模样,然后颈部系着锁链,被众人拖着,游街示众。他们的后面跟着一抬八抬大轿,大轿里坐着钟馗的神像,意思就是借钟馗的力量镇住并驱走旱魅。 这个方法倒是比戎雀在现代听说过的要文明的多。 现代有些地方认为旱魅一般躲在坟地里,又喜欢吃鸡,所以哪家的坟头上有湿土,周围又有鸡毛,就会认为里面躲着旱魅。 这下,这坟里的死人就倒了霉。选择一个烈日当空的中午,众人会拿着锄头钩子等物,将棺材打开,然后看也不看,就将尸体分成很多块,然后拖着这些尸块到处跑。 据说跑到哪里,哪里就会下去。 这人死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可不就是死后还不得安生。 幸好高山县不用这样的办法驱旱魅,不然戎雀还真不敢看。 驱完旱魅,还没完,众人又爬上附近最高的山,选取最高的一棵树作为“龙树”,在下面摆上三牲祭品,祭祀龙王,希望能早点下雨。 之所以选择最高的山,最高的树,都是想更接近龙王,龙王能快点了解大家的意愿的意思。 祭祀完,也就到了求雨的最后一步,那就是将这些祭品送到青水河,给那些鳄鱼吃。 看着青水河那熟悉的场景,听着周围的人关于求雨的哀求,戎雀总觉的心里惴惴的,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戎景鹰作为一个本土人,比戎雀还担心,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们杀了鳄鱼,所以上天才惩罚他们,不给他们下雨。 越想越觉的如此,他忍不住拿眼望向戎雀。 这可是典型的心虚,戎雀瞪了他一眼,让他不要乱想。 戎景鹰将头扭了回去,但脸色还是不好看。 大家都知道鳄鱼的可怕,所以将祭品远远的抛在那里,又跪拜了几下,就往回走,并小声的谈论着今天的事。 “今年可真是邪门,这个时候不下雨,以前可从没有过。” “可不是。再不下雨,地里的庄稼都旱死,我们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希望赶紧下雨吧。” “应该会,咱们这不是驱了旱魅,祭了龙王吗。” …… 众人边走便说着,忽然,迎面走来一个人,那人脸上、身上全是血痕,就好似一个血葫芦一样,更为惊奇的是,他手里竟然拿着一张鳄鱼皮。 鳄鱼可是河神,谁敢剥它的皮,走在前面的几个村长里,戎安阳一下认出这人竟然是戎老四,立刻急道:“你来这里胡闹什么?” “我可没胡闹。”戎老四将手中的鳄鱼皮扔到几个村长的面前,颇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你们知道咱们这里为什么不下雨吗?” 戎雀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如果她没猜错,这鳄鱼皮肯定是她家里的,而戎老四身上的抓痕,肯定是豹猫弄的。 戎老四现在在这里,也不知道豹猫怎么样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戎雀苦笑起来,她现在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比较好。 她可不想被人烧死或者喂鳄鱼之类的。 27. 果然,戎老四指着戎雀道:“你们知道她为什么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发家致富,住上竹楼吗? 就是因为她猎杀我们的河神!大家看,这河神的皮,就是在她家里找到的。 河神发怒,高山县这才一个月都没下雨,她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惊怒起来,将视线都集中到戎雀身上。 薛屠户跟戎景鹰等人刚才也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幕,所以有意识的将戎雀护在周围,准备一旦发生什么事,拼死也要保护她。 可是他们的力量在所有村民的面前,显的那么弱小、不堪一击,就如同螳臂当车一样。 戎雀脑中已经转了很多念头,推开薛屠户,她站了出来,“没错,这鳄鱼确实是我杀的。”她竟然直接承认了这件事。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继续道:“可是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杀这些鳄鱼吗? 根本不是我想杀的,是一条白龙托梦给我,说这些凶物马上就要成大气候,弄的生灵涂炭了,它不忍心看到这种结果,这才嘱托我这样做的。 不然你们以为,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怎么懂得捕杀鳄鱼的方法。还有那升龙膏的制作方法,也是白龙交给我的。 至于不下雨的事,白龙也说了,那是它给咱们的警示,让咱们不要把凶物当成了神明,最终被它们吞噬。” 她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有理有据,可一点也不像撒谎的人,这让众人有些犹豫,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戎雀再接再厉,指着青水河边义愤填膺的道:“大家都知道,神明向来都是慈悲的,可是那些鳄鱼呢?它们哪有一点慈悲的样子。 吃光了河里的鱼跟其它动物不说,还袭击人,照这样下去,难保某一天它们不会将我们当成食物。怎么样,大家想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发生吗?” 这点又戳中了众人的心坎,众人开始怀疑,难道这鳄鱼真是邪祟! 终于有了回旋的余地,戎雀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戎老四突然道:“你骗人,我看你才是被邪祟上身,这才屠杀河神的,目的就是想要害死我们。你这个花言巧语的妖怪,大家可不要被她骗了。 也不怕跟大家说,她就是我的侄女,可她也根本不是我的侄女。 一个月前,我在后山坡跟侯青商量事,被她听见,我们就想抓住她威胁她一下,让她给我们保守秘密。可是我一错手,就把她推下了山坡。 我赶忙跑到山坡下,却发现她已经没了呼吸。可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出现了,她竟然突然又有了呼吸,活了过来。 可是这个死而复生的人,却跟以前的人完全不同,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这点,我相信认识她的人都能感觉到。 这还不是邪祟上身吗?”戎老四终于将压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这也是他今天来这里的原因。他觉的戎雀根本就是一个被人上了身,要害死他的妖魔,他必须将她杀死。 在场的人都被这个劲爆的消息给吓傻了,死而复生,真的吗? 戎安阳跟戎景鹰听见这番话,脸色也大变。他们是觉的戎雀变了很多,可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现在这么一想,还真有些端倪。 还有就是,如果戎老四说的是真的,那他们的女儿/妹妹岂不是早就死了,而且是死在戎老四的手里。 心里乱糟糟的,他们也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好了。 戎雀当然不会承认戎老四的话,她立刻反驳道:“愚昧无知。没错,那时的我的确被你害死了,可是,那条白龙却救了我。也就是那时候,它带我看了很多事,也教给我很多东西。 它让我看了半年之后的场景,鳄鱼泛滥成灾,在一个雨夜,它们冲进我们的村落,吞噬我们的爹娘,撕咬我们的孩子,遍地是鲜血,到处是哭声,你们根本不知道那场面有多惨烈。 之后,它要带我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的人可以在天上飞,可以去月亮上面,还懂得怎么捕杀鳄鱼。 我神游天外,魂魄脱离**,自然没了呼吸。 至于我为什么改变这么大,如果你们也经历过我经历的东西,我想你们也不会再像现在的自己。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戎雀用佛家的顿悟来形容自己,甚至还顺手合十了双掌。 她这样,众人很难将她跟邪祟联系起来,没见过邪祟还修佛的,倒是那鳄鱼,真的很凶恶。 戎老四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而且还合情合理,这让他也有点迷糊了,难道她真的是如她所说,见了那个什么小白龙。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戎雀。 这时,一个村民突然道:“我不管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下雨。”他这句话倒是点醒了众人,他们所求不就是这个吗。 戎老四可没有本事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也只能跟着众人一起望向戎雀。 戎雀也不知道,可是却不敢这么说,硬着头皮,她道:“小白龙只是想警示我们,如果我们将这鳄鱼杀的差不多,应该就会下雨了吧。” 众人一听就犯了难,若是戎雀真见过小白龙,那他们杀鳄鱼就是对的,可万一戎雀说的是假的,他们杀河神,可能就会招来更大的灾难,这怎么行! 戎雀却好似找到了借口,“小白龙早就告诉了我这件事,可是我就是怕大家不信,这才一直瞒到现在,果然…… 如果上天不下雨,不是上天不慈悲,根本就是我们自己作孽罢了。”她上纲上线的道。 这下众人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都看向那几个村长,这时候,就该他们决定了。 这件事关系重大,这几个村长也不敢轻易下决定,争论好久也没得出个结果,他们决定先回去,回去之后再好好的商量这件事。 不过有一点,他们希望戎雀跟薛屠户等人在他们没商量出结果之前,不要离开那座竹楼。 戎雀很坦然的接受了,大家这才放心,一起往回走。 路上,戎安阳来到戎雀边上,欲言又止的。 戎雀大概也能猜到他想问什么,正好,她也想将这个秘密告诉他,便道:“我说的是真的,四叔说的事也是真的。 他害死了你的女儿,现在的我,既是你的女儿,也不是你的女儿。”她这一番话说起来拗口不已,可是却是真话,她希望戎安阳能明白,也不希望他明白。 戎安阳脸色一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过他却没有再问戎雀,只是低着头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戎景鹰也在想这件事,想了良久,他追上戎雀道:“你是我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这大概是让戎雀最高兴的一句话,她露出了从刚才起的第一个笑容。 回到竹楼,戎雀第一个就去找那只豹猫,想看看它有没有受伤。 幸好,那只豹猫安全无恙,还会用毛茸茸的脑袋蹭她的手,让她给它顺毛,戎雀也很愉快的干起了这件事。 许二娘等人白天都要被吓死了,回到竹楼之后,也很担心,怕那些村长会得出什么不好的结果,可是他们见到戎雀这么悠闲的样子,紧张的心好似也跟着宁静了下来一样。 这个夜晚,外面黑的厉害,空气有种让人透不过来气的感觉,就好似暴风雨即将到来一样。 28. 心里有事,戎雀这一晚睡的也不怎么踏实,突然一声惊雷响起,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到窗边往外观看。只见乌沉沉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偶尔有一道闪电划过,直穿天地,耳边响起一个个炸雷的声音,还有哄哄的闷雷声。 要下雨?戎雀一喜。如果她没受到惩罚就下雨,就证明她杀鳄鱼是正确的,到时,那些村民也只能相信她的话,也就意味着,她能正大光明的猎杀鳄鱼、售卖鳄鱼了! 看来老天都在帮自己,快点下雨,快点下雨,戎雀祈祷着。 好似听见了她的祈祷一样,外面的雨点噼噼啪啪的落了下来。初时,如同炒豆子一样,还能分得清点点雨滴落到周围的声音,不一会儿,那雨便连成一片,如同瓢泼一样了。 看这个趋势,这场雨肯定是一场大雨。戎雀终于放心了,往旁边一看,正看见许二娘也站在窗前往外张望着。 许二娘也看见了她,指着外面的雨,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反正也睡不着了,戎雀干脆穿衣来到许二娘的屋子里,跟她说起了家常。 “你做饭怎么这么好吃,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吗?”戎雀一直想问这个问题的。 许二娘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落寞。 是不是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戎雀有些尴尬,在想要不要换一个话题。 也许是今天的天气太特殊了,也许是压抑久了想要说一说,许二娘竟然悠悠的说起了她的身世。 原来,她的婆家是开小饭馆的,她嫁到那里之后,就一直在后厨帮忙,这才学了许多做菜的技巧。 她本身也喜欢做菜,再加上愿意愿意尝试新的做法,没过两年,她竟然比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做菜都好吃,成了店里的招牌。 生活看似很和美,可就在这时,上天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丈夫本来身体就弱,那天往店里搬米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口吐鲜血不止。赶紧叫来大夫,可是大夫却束手无策。 没过两天,她丈夫去世,她也变成了一个寡妇。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许二娘作为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寡妇,还经营饭馆,那是非就更多了。 今天有人说她勾搭店里的客人,明天有人说她跟卖肉的不清不楚的,甚至还真有一些男人调戏她,让她苦不堪言。 幸好,她公婆都十分相信她,自打他们的儿子死后,待她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这才没生出什么事端。 可是,公婆老年丧子,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店里的事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经常忙的她脚不沾地的,再加上她没有一儿半女在身边,难免不会有暗自伤心的时候。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闯入了她的生活,帮她挑水,帮她劈柴,帮她解决一些女人不好解决的事。 女人吗,谁不想有个肩膀可以依靠,有个人陪她走过风风雨雨。慢慢的,许二娘对这个男人的态度改变了,由一开始的抵触到后来的默许。 然而,上天好似跟她开了一个玩笑一样,等她真的跟这个男人说起以后的打算时,她才知道,这个男人不但有妻子,还有两个孩子。 完全是一种受骗的感觉,许二娘决定跟这个男人一刀两断,再不相见。 可是这个男人却不依不饶的,非要缠着她,让她嫁给他。 许二娘自然不从,一来二去,这事情自然被有心人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谁告到了官府,许二娘跟那个男人都被抓了起来。县官问案,许二娘虽然自认为并没有做什么逾越的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可是到底跟那个男人有些牵扯,这件事就变的不好解释起来。 谁想,那个男人竟然是个软骨头,一进县衙,就先招了。为了逃罪,还血口喷人,说是许二娘先勾引的他,他一时把持不住这才犯下了大错,求官老爷原谅。 这下许二娘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县官当即判那个男人杖责三十,许二娘骑木驴游街。 木驴,大概跟木马差不多,只是刑具的中间有一根大约一尺长、两寸粗的圆木橛子。 这个刑罚十分残酷。施刑时,女人双手被绑住,赤身坐在木驴上,两条腿也被铁钉钉到上面,然后被人抬着游街示众。一边走,还有人在一边高喊这个女子的罪行,拿带刺的皮鞭抽打这女子。 基本上,从有了这个刑法开始,就没有几个女子能挨过一圈的。这个判决,几乎等于要了许二娘的命。 许二娘不怕疼、不怕痛,可是当街做这种事,却比杀了她更让她难以接受。几乎当即的,她就决定自杀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在这时,她的公婆却站了出来,向县官保证,她一定是被冤枉的,求县官从轻发落。 人证物证都有,而且不止一个人看见许二娘跟那个男人拉拉扯扯,许二娘自己也承认,跟那个男人确实有一些关系,县官岂肯轻易更改自己的判决。 还是她的公婆,舍掉自己的老脸到处求人,弄了一个千人状,县官感念他们的不易,这才更改了判决,判许二娘流放。 说到这里,许二娘泣不成声,在这雨夜里,显的格外悲戚。 竟然是这么回事,那个男人简直太不是东西了,戎雀气的直磨牙,“二娘,这么大的冤枉,你没想过要回去伸冤吗?” 许二娘抬起泪眼,“怎么没想过,做梦都想,可是,哪是那么容易的。” 流放的人不能擅自离开高山县,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就算是回去了,之前无法申诉的冤情,又过了这么久,难道就能申诉了吗! 许二娘已经对此不抱希望了,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也不知道爹、娘现在还不好,我对不他们。”说着,她又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说的爹娘,自然指她的公公婆婆。 伸冤的事相隔太远,戎雀也没办法,不过后面这件事,她还能说上两句,“高山县有驿站,不如你写信问问他们的情况。” 许二娘神色一动,但很快,就又颓败下去,她哪有脸给他们写信。 戎雀猜到她所想,笑道:“你公公婆婆住在哪里,姓什么叫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写。” 许二娘开始还扭扭捏捏的不肯告诉戎雀,但架不住戎雀软磨硬泡,最后只能将他们的地址跟姓名告诉了她。 戎雀小心的记下,决定明天有时间让韩老头帮忙写一封信,报一下平安。 戎雀跟许二娘无法入睡,戎安阳同样无法入睡。他一直在想戎雀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是他的女儿,又不是他的女儿”,还有,戎老四真的害死了他女儿吗。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一下一下的,在这雨夜里怎么听怎么带着一股不详的味道。 “谁?”他顶着雨来到大门口,低声问道。 “大伯,是我,景金。我爹跟我娘在你这里吗?”外面的人略带焦急的道。 是戎景金,他失踪一个月回来了!戎安阳心里一松,赶紧打开了门,往外一看,果然是他。 刚要说话,戎景金却急忙挤了进来,然后反手将门拴上了,看他那模样,就好似外面有人在追他一样。 “怎么回事?这一个月你到底去哪了?”戎安阳问道。 “一会儿再跟你说,大伯,我爹娘呢?”戎景金似乎很急。 戎安阳用手指了指后院的那间小屋。 戎景金赶紧往那里走。戎安阳看出他有事,自然也不敢怠慢,赶紧跟着进了屋子。 小屋里,戎老二夫妻跟两个孩子挤在一张炕上睡的正香,戎景金过去就把他们给推了起来。 “谁,谁啊?”戎老二迷糊着眼,有些不满的道。可是他一看清推他的人是谁,却立刻激动起来,“老大,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家里找你们,可是你们都不在,我就猜到你们可能在这里。”戎景金只解释了他怎么会找到这里,却只字未提他怎么回到青山村的。 戎老二也没注意,他现在已经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冯氏此时也反应过来了,一把抱住戎景金,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戎景金的眼泪也下来了,不过他还记得他为什么来这里,赶紧用手抹了一把眼泪,他对戎安阳道:“大伯,家里有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咱们快点藏起来。” “啊?” “来不及多说了,快。”戎景金十万火急的道。 戎安阳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就传来一阵阵喧哗声,还有嘭嘭的砸门声。 怎么回事,因为在后院,戎安阳并不能看清前院的情形,伸手推门,他想去前面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戎景金却一下子挡在了门前,脸色煞白的道:“别去,是强盗,强盗来了。” “强盗?!”众人都是一惊。 高山县地地处偏僻,多高山密林,再加上有很多流放的人在这里生活,导致这里鱼龙混杂,经常有强盗出没。他们或是十几个人为一伙,或是几十个人为一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家说起他们,无不是惊惧万分。 “之前骗我的那个算命先生就是强盗派来踩点的。前两天我听见他们说,咱们这里今天祈雨,晚上肯定好下手,就一直担心你们,想给你们报信,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今天趁着他们下山,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戎景金终于将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只是大家现在哪有心情听这些。 “强盗来了,怎么办……”戎老二经历过强盗屠村,那种无助惊恐的感觉让他毕生难忘,所以立刻没了主意,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张皇四顾,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只是这屋子一共就这么大,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他能藏到哪里。 冯氏也没好到哪去,抱着两个孩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戎安阳也心底一沉。猛然想到戎雀跟戎景鹰还在竹楼里,他立刻拉开戎景金往外走。 戎景金急的直跺脚,但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重新关好门,趴在门缝处往外望着。 戎安阳刚来到前院,他就看见令他呼吸一滞的一幕。 三个手拿钢刀的强盗已经冲进了院里,戎老四披着衣服正好出来,似乎是想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 “老四。”戎安阳赶紧冲了过来。 那三个强盗也看到了戎老四,劈刀就朝他砍去。 戎老四都吓傻了,根本没躲。 眼看着那刀就劈在戎老四的胸前,戎安阳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现在唯一能救戎老四的办法就是往后拉他,然后自己挡在他的身前。 可是那样戎老四是得救了,他却生死不知。 如果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因为戎老四是他的弟弟,他的亲人。可是经过这些事,他却犹豫了。戎老四的种种做法都让他心寒,尤其是戎雀被推下山坡的事,更让他疑虑重重。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那刀斜劈而下,鲜血喷出半米多高,戎老四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摔倒在地。 “啊!”有人惊叫一声,正是听见动静出来查看的夏老太太。自己最心爱的儿子被人杀了,她惨叫一声,眼前一黑,身体一软,便软倒在了地上。 她这声叫惊醒了戎安阳,戎安阳抄起旁边的扁担,就朝其中一个强盗砸去。 那个强盗也凶狠异常,一边躲闪着,一边拿刀来砍他。其他两个强盗一看,也都冲了上来。 戎安阳可是能独自猎杀黑熊的人,这三个人虽然凶恶,但跟一只发怒的黑熊比,还差了不止一点。 没几下,他找到机会,就一扁担打在一个人的头上,打的那人头破血流,他趁机抢过那人的刀,对着他的肚子就来了一下。 那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戎安阳抽出刀,满脸杀气的看着另外两个强盗,真好如一只嗜血野兽一样。 那两个强盗也是欺软怕硬的,一看事情不好,对视一眼,就跑了出去。 戎安阳没去追,先是看了一下戎老四,发现他死的已经不能再死了,他又是愧疚又是悲痛。狠狠的捶了一下地,他又去看夏老太太的情况。 幸好夏老太太只是晕过去了,他赶紧抱起夏老太太来到后院敲门,想让戎老二照顾她,他好去看看戎景鹰跟戎雀的情况。 可惜,他满身满脸都是血,戎景金等人都吓坏了,任他如何叫门,他们都不开门。 又但心戎雀他们的情况,又不能把夏老太太放在这里,戎安阳一咬牙,背着夏老太太直奔竹楼而去。 路上,他小心的躲避着那些强盗,实在躲不过了,就将那强盗砍倒,然后再前进。 等他到竹楼的时候,他都跟一个血人一样了。 这边,戎雀跟许二娘也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传来一些声响,可是因为他们离村子有一段距离,外面雨势又大,听的并不是太真切。 “是不是村民来抓咱们了?”许二娘抓着戎雀的手道。 “应该不是,这不是已经下雨了吗,他们还抓我干嘛。”戎雀的话音一落,外面就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吓的她的心砰砰直跳。 “啊!”许二娘吓的惊呼一声。 竹楼里的人都被惊醒,薛屠户、戎景鹰、韩老头三个人一个都不少,都从自己的屋里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戎景鹰握紧了手里的弓箭,有些紧张的道。 薛屠户虽然没说话,但他那紧绷的脸,还有手上的尖刀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戎雀听见他们的响动,也走了出来。 许二娘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出了房门。 大厅里,众人都神色凝聚的看着那被敲得好似在震颤的大门。 对视一眼,薛屠户伸手示意他们靠后,然后一把拉开大门。 向后快速退了两步,他手持尖刀朝门外看去,准备稍有不对,就跟外面的人或物拼命。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背上还背着一个,两人人全身都被淋透了,滴滴答答的往下流着水。最恐怖的是,那水并不是雨水的透明色,而是掺杂着鲜血的那种艳红色。 “爹,你怎么了?”戎景鹰惊声道。 戎安阳一看戎雀等人没事,脸色好看了很多。赶紧回身将门关上,他道:“没事就好,强盗来了,你们千万不要出去。” 众人都是一惊。 戎安阳却来不及说什么了,将夏老太太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他赶紧吹灭了大厅里的油灯,这才道:“那些强盗好似并不知道这里新建了一个竹楼,你们别点灯,别做声,他们应该发现不了你们。” 那算命先生踩点的时候,戎雀这竹楼还没建呢,他当然不知道。 说完,他竟然要转身出门。 “爹,你去干嘛?”戎景鹰急道。 戎安阳的脚步一顿,回身摸了摸他的头,又看了一眼戎雀,像说给戎景鹰听的,也像说给戎雀听的,他道:“我是村长,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躲起来。 乖,你四叔已经死了,要是我有什么事,替我照顾你奶奶。”说着,他义无反顾的冲进了雨中。 “爹……”戎景鹰望着那雨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戎老四死了,戎雀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总觉的有些难以置信的感觉,昨天还跟自己争辩的人,突然就这么死了! 不知道过了过久,外面云收雨霁,一道灿烂的阳光射进竹楼,众人这才惊醒,去外面查看昨晚的情况。 刚一出竹楼,就见外面围了很多人,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在这里了。 怎么回事,戎雀还没反应过来,那些人就好似受到命令一般,全部跪了下去,除了站在一边神色复杂的戎安阳。 戎雀有点懵。这时,人群最前面,村里最德高望重的六叔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说明了情况。 原来,昨晚强盗来袭,包括戎老四在内,青山村总共死了三个人。这可真是奇了,那强盗气势汹汹,怎么伤亡这么少。 问了才知道,原来昨天大家讨论该不该相信戎雀的时候,碍于戎安阳是他爹,有些话都没敢在他面前说,所以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等到戎安阳走了,大家根本没回家,而是又聚在了一起商讨这件事。 所以那群强盗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大家都在一起,自然没讨到什么好处。 说完这个,六叔祖人显的很尴尬,但很快,他就道:“现在我们相信了,你说的话是真的。 昨天你才把小白龙的警告告诉我们,今天就下雨了,还有,就是因为这件事,我们才聚在一起,躲过一劫,这可不就是神龙庇佑我们青山村吗! 我们决定了,要在村口建一个白龙庙,日夜供奉小白龙,还麻烦你把我们的感谢告诉神龙,让它继续保佑我们。”说着,他又跪下磕了一个头。 他这一磕,后面的人都跟着磕起了头。 在他们心里,戎雀现在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了,而是能沟通神明的人,也就是神明的化身。对她尊敬,也就相当于对神明尊敬,给她磕头,也就相当于给神明磕头,他们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 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可远远超过了戎雀的想象。她不过是想编个借口让自己逃过一劫而已,谁知道阴差阳错,竟然因此救了大家的性命,还被奉为神明一样。 赶紧让大家起来,她想解释都无从解释起。 众人却不管那些,吵吵着要建庙,甚至还有几个人过来偷偷问戎雀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他昨天丢了五十文钱,能不能帮他问问神龙,那钱丢在哪里了等等,听的戎雀头都大了。 赶紧澄清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本事,这次的事根本是神龙怜悯大家,这才借助她的口来帮大家而已。 大家半信半疑,戎雀好说歹说,众人这才散去。 29. 村民都走了,只剩下薛屠户等人,他们看着戎雀,也有些不确定了。之前只是觉的她根本不像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但也没多想,现在细想起来,确实很不普通。 难道真像她所说的,她见过神明,见过另一个世界? 戎雀发现大家都看她,有些尴尬,她可以肆无忌惮的骗其他人,可是这些都是自己的亲人朋友,如果他们真的问起来,她也要骗他们吗? 要知道,一个谎言说出去之后,就要用千万个谎言来圆,她可不想自己生活在无休无止的谎言之中。 就在众人互相打量的时候,夏老太太突然从竹楼里跑了出来,她一见戎安阳就道:“老大,我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戎安阳回答,她又好似在跟他说,又好似自言自语的道,“我梦见老四被强盗杀了,怎么可能,我的老四,他还没做上官,还没娶上媳妇,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呢! 不行,我要去见老四。”说着,她就往家的方向走。 “娘……”戎安阳抓住夏老太太的手,眼圈都红了,他一直记得,小时候家里没吃的,她总是把仅有的粥留给他,然后自己再往锅里添水,喝那比清水浓不了多少的稀汤。 还有,夏天他怕热,她就整晚整晚的给他打蒲扇,生怕他睡不好。 她只是太疼戎老四了,可是不能否认,她也疼爱自己。看她这样,戎安阳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当时怎么会犹豫,怎么没替戎老四挡那一刀。 “你拉我干什么,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去给老四做饭呢。”夏老太太不耐烦的挥着手。 昨天太匆忙了,戎老四的尸体只用一张破被单盖着还没来得及收拾,夏老太太这么回去…… 戎安阳一咬牙,“娘,你别自己骗自己了,昨晚那根本不是梦,老四已经死了,你节哀吧!” 夏老太太双目圆睁,惊惧至极的看着戎安阳。 “娘,我没有保护好老四,你打我吧!你打我!”戎安阳愧疚至极,噗通一声跪下,抓着夏老太太的手让她打他。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宁可自己死,也要救戎老四。 夏老太太怔愣良久,这才“嗷”的一下,如同绝望的老狼一样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 对着戎安阳拳打脚踢,她嚎啕大哭,打了一阵,她又开始捶打自己,好像这样就能让戎老四活过来一样。 “娘,你别打自己,要打就打我。”戎安阳跪在那里,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夏老太太又捶打了两下,突然眼睛一翻,软倒在地上。 “娘,你怎么样……”戎安阳吓的魂飞魄散。 赶紧去找大夫来诊治,大夫把了把脉,又翻了翻夏老太太的眼皮,“惊惧、悲伤过度,又淋了雨,有些发热。我开一副药,要是吃了之后能退热,就应该没事了。要是不能退热,你们赶紧来找我。” 发热在古代可是要命的病,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个丧命或者烧成傻子。戎安阳一听,都快急疯了,“大夫,你千万救救我娘,花多少银子我都愿意。”他抓着大夫的手道。 “这不是银子的事,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了。”大夫也很无奈,“还是先把这副药喝了,看看效果吧!” 戎安阳立刻拿起药方,要去抓药。可是他的伤本来就没好,昨天又淋了一夜的雨,现在再这么一急,那腿还没卖出去,人就先打起了晃。 戎景鹰赶紧接过药方,跟着大夫出去抓药了。 戎安阳想要阻止,戎雀赶紧劝道:“爹,就让哥哥去吧,四叔的事还要你处理呢。”夏天天气热,戎老四的尸体可不能放太久。 戎安阳这才停下了动作,忘了忘床上的夏老太太,又望了望戎雀,他欲言又止半天,这才涩涩的道:“雀儿,你奶奶现在还病着,家里又乱成一团,能不能先让她在这里住两天? 我保证,只要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或者你奶奶的病好了,我就把她接回去,决不让你为难。” 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戎雀也不好意思拒绝,更何况始作俑者戎老四已经死了,“爹,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答应了。不过,要是她好了之后,还像以前那样磋磨人,到时可别怪我无情。” 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戎雀对夏老太太是真没有一点好感。 “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不用你,我就直接带你奶奶回去。”戎安阳也是两头为难,他只恨自己没多生两只手出来。 不一时,戎景鹰抓来药,熬给夏老太太喝。 喝完之后,夏老太太的烧退了一些,戎安阳终于松了一口气,嘱咐戎景鹰好好照顾夏老太太,他回去料理戎老四的后事。 戎景鹰坐在那里,看着好似朽木一样的夏老太太,又想起已经去世的戎老四,心里也不好过。 “四叔真的就这么死了!”他好似在问戎雀,也好似在陈述这个事实。 “嗯。”戎雀点头。 “那你还恨他吗?”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留下,除了记忆,可是那记忆中不好的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变淡,好的东西却会历久弥新。就像戎景鹰,他好似并不那么恼恨戎老四了。 戎雀也不知道答案,所以并没有回答。 独自坐在床边,戎雀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树林,脑中空白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韩老头走了进来,他发现戎雀似乎不想说话,就想转身退回去。 “有什么事吗?”戎雀露出一个笑容。 看她如此,韩老头放心了,“我刚才在想这强盗的事,就没人管吗?” “谁管,官府吗?这高山县的捕快恐怕还没有那些强盗多,就算他们想管,恐怕也有心无力。”高山县的强盗问题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捕快不行,还有朝廷的军队呢!”韩老头是从京城来的,天子脚下,自然治安要好很多,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种事。 “军队一来,那些强盗就躲进深山老林,等到军队走了,他们又出来了,朝廷也没办法。”戎雀陈述着事实。 “难道就这么等着不成?这次伤亡的人不算多,可是下次呢,咱们这日子刚好过一点,我可不想……”一想起昨晚的事,韩老头就胆战心惊的。 其实戎雀也在想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而已。 “要是咱们也能弄一个城墙就好了。”韩老头是搞建筑的,能想到的就是跟建筑有关的东西。 他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摇头,这青山村不过巴掌大的地方,还建什么城墙,有那个钱,大家全都搬进县城去住就好了。 城墙?他这么一说,戎雀倒是想起了一件事,以前她看地理民俗杂志,上面介绍的一些挺特殊的建筑,比如被誉为“神话般的山区建筑”靖土楼,还有一些独特的古堡氏建筑,可都是为了抵抗强盗而建的,青山村能不能效仿呢? 赶紧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韩老头一听就觉的眼前一亮,又问起了一些细节的东西。 这可难倒了戎雀,她以前只是无聊的时候翻翻,可没想到以后要用啊!要是知道有今天,她非把那杂志背下来不可。 韩老头问不出什么,只能回去自己苦思冥想。 就在他快要出门的时候,戎雀突然想起许二娘的事,便请韩老头帮忙写一封书信,给许二娘的公公婆婆报一下平安。 韩老头一听,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不禁唏嘘不已。 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戎雀干脆把薛屠户也叫来,让他们都写一封家书,等明天正好一起送到驿站。 想到进城,戎雀又想起一件事,她一直想开一家专门做鳄鱼肉的饭馆,经过昨晚的事,大概也可以着手准备了。 开饭馆首先要有铺面,铺面的位置好坏对一个饭馆来说可是很重要的,所以明天正好去看看县里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30. 下午的时候,夏老太太又醒了,烧也退了一点,不过她这次并没有大哭大闹,而是呆呆的坐在床上,双眼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管她想什么,只要不无理取闹,大家都好过。 第二天一早,戎雀跟戎景鹰、薛屠户一起进了县城,先去驿站寄了信,他们四处闲逛起来,想看看有没有适合开饭馆的地方。 饭馆的铺面不需要太大,不然无论人力、物力他们都拿不出来。位置也不用太好,这还是钱的问题,当然也不能太差,巷子太深了,酒香飘出来的速度还是慢。 依据这些考虑,主干道上那些店铺就不用考虑了。转来转去,他们来到了东面一条街道。 这条街道的店面都不是很大,但各种店铺都有,行人也不算少,倒是符合他们的条件。 再一看,这街上有两家饭馆,就在斜对面,一家是卖包子炒菜的,一家是卖面条的。 清晨,有不少人出来吃早饭,不过他们好似都偏向于去那家卖包子的饭馆吃饭,那家饭馆热热闹闹的,而卖面条的那家门口冷冷清清的,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是经营不善还是店铺里的食物不好吃?当然,戎雀更关心的是这家店铺会不会转让,租金又要多少。 “我们去那里吃一点面条怎么样?”戎雀站在街口指着那卖面条的饭馆道。 戎景鹰跟薛屠户也猜到了她的打算,都点了点头。刚要往街里面走,戎景鹰突然道:“这条街怎么这么熟悉,我好像以前来过一样。” 戎雀也没在意,“这高山县就这么大,你来过也不奇怪。” “不是那种感觉。”戎景鹰也解释不清,只能将那种感觉抛在了脑后。 而就在这时,那家卖包子的饭馆却人影一闪,本来在外面招呼客人的一个妇人急匆匆的躲进了内室,好似在躲什么人一样。 坐在杨记面馆里,吃着那不算好吃也不算难吃的面条,戎雀还是没想明白这家面馆为何生意如此萧条。 “我想到了,我想到我什么时候来过这里了。”戎景鹰突然道。 “什么时候?”戎雀正在想事情,被吓了一跳。 “对面那面馆是三叔跟三婶开的,三婶家里姓何,所以这面馆叫何家面馆。” 一说起三叔跟三婶,戎雀脑中并没有太多印象。 “难怪你不知道,三叔是入赘到三婶家里的,所以跟家里走动很少,我小时候还走动过几次,后来慢慢就不怎么走动了。”戎景鹰赶紧解释道。 难怪,戎雀穿越过来之后,就只见到他爹、戎老二、戎老四,没见到戎老三,还以为戎老三夭折了,原来是这样! 不过入赘在这古代跟家里没这个人了也差不多,都说女儿出嫁是泼出去的水,可即便如此,很多人还是跟娘家走动很密切的,可是男人就不一样了。 他入赘本来就是一件丢人的事,他的子女都不跟他姓,就跟断子绝孙了差不多,可是要被大家耻笑跟戳脊梁骨的,一般的家庭,不是被逼到绝路都不会这么干。 “三叔怎么会入赘的?”戎老三娶妻的时候,戎家应该没那么穷,再说,有戎安阳这个大哥在,他也不会同意这件事啊! “这可不能怪爹,是三叔死活要入赘的。我悄悄跟你说,你们可不要给跟别人说。”戎景鹰当起了八卦小能手,“村里的人都说何家日子好过,又只有三婶这么一个女儿,三叔过去,那不是掉到蜜罐里了吗。他肯定是贪图这些,才入赘的。” 是这样吗?戎雀其实也挺想八卦一下的,不过突然的,她又想起一件事,“咱们两家都很长时间没走动了,现在路过他们家门口,还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戎景鹰一脸的为难,最后有些尴尬的道:“还是不要了吧,他们都不知道记不记得咱们,到时候给咱们点脸色看,咱们不是自找没趣吗。” 戎雀对这个没有一点印象的三叔、三婶也没什么太多想法,纯粹是出于礼节而已,既然戎景鹰这么说,她也没设么好坚持的。 低头想要再吃面,戎雀发现刚才只顾着说话,这面条的汤都干了,坨成一块了,“老板,麻烦给我加一点汤。” 这杨记面馆的老板是一个干干瘦瘦的中年人,他听见戎雀喊,从旁边的锅里舀了一勺汤加到了她的碗里,“多加一碗肉汤,三文钱。”他看似木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奸诈的光芒。 “一碗面条也就十文钱,加一勺汤,就要三文?”戎雀怒道。 “我这汤可是百年老汤,你要是不在我这里吃面条,三文钱我还不卖给你呢。”老板看着对面的饭馆生意红火,自己这里却没什么人,早就憋了一团火,正好撒在了戎雀的身上。 “那你加汤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你要是先说明白,我根本就不会加这个汤,这不是欺骗吗。” “你也没问,你要是问了,我就告诉你了。” “你……哼!”戎雀现在终于知道这家饭馆的生意为什么这么不好了,有这么一个贪图小便宜的老板,天长日久的,能好才怪。 “你们也要加汤吗?”老板恬不知耻的问戎景鹰他们。 “不要,就是这面条不吃,我们也不要你的汤了。”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三文钱倒是没什么,但老板这个做法太让人生气了。 老板有些悻悻的往回走,今天开张很久了,店里就这么一桌客人,他不努力从他们身上多赚点钱,难道要去喝西北风吗。 “这老板怎么这样,这面条咱们不吃了。”戎景鹰说完,自己又给否定了,“不行,好好的东西,可不能浪费了。”说着,他呼噜噜的吃起了那面条,那咬牙切齿的劲头,好像他吃的不是面条,是饭馆老板一样。 戎雀也很生气,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面条,可戳着戳着,她却笑了。 “你没事吧?”戎景鹰有些担忧的道。 “当然没事。”戎雀哈哈一笑,然后压低声音小声道,“我刚才还在担心这面馆的老板不肯把这店转让给我们,可是现在,却不担心了。” 戎景鹰跟薛屠户都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你们想啊,这老板这么贪财,这店里生意这么不好,几乎每天都赔钱,他想继续干下去才怪。” “有道理,那咱们……” “先不急,咱们要是就这么过去,他肯定会以为他的店奇货可居,到时候还不漫天要价!”戎雀摇了摇头,又想了一下,突然计上心来。 用不大的声音,又在某些字眼上加重了语调,戎雀道:“隔壁那家店的租金有点太高了,不知道这家店如何?”说完,她偷偷瞄着饭馆老板的反应。 果然,饭馆老板拿起了抹布,装作不经意的擦着店里的桌椅,其实却一直往他们这里偷看,还离他们越来越近。 就像戎雀所想的,饭馆老板早就不想开这家店了,只是他这次开店赔了很多,所以想把赔的这些钱都转嫁到下一家身上,转让费很高,这才一直没转让出去罢了。 听说戎雀他们想租店,他当然想听听。 戎景鹰也不笨,立刻猜到了戎雀的打算,配合着她小声道:“那个租金还高?整条街,最便宜的估计就是他们家的了。 这家咱们就别问了,都是开饭馆,这家生意这么不好,肯定是这里风水有问题,咱们租了,可是要倒霉的。” 薛屠户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可是今天竟然也来了兴致,一脸不忿的道:“这家店的老板太欺负人了,咱们租谁的店也别租他们家的。 反正咱们的升龙膏不愁买家,等咱们在他隔壁开一家饭馆,每天客似云来,气也气死他。” 饭馆老板听到这里,都快被气死了,他这里风水不好?他可是找大师给算过的。还要再在隔壁开一家饭馆?对面有一个何家饭馆就够他受的了,再来一个,他估计连西北风都喝不上了。 卖升龙膏?饭馆老板的心一沉,升龙膏现在高山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们真要把店开起来,那他的店…… 又急又气,饭馆老板都想拿扫帚把戎雀他们打出去。 就在这时,戎雀突然道:“我就看不惯对面那家饭馆的嚣张劲,不就是一个破饭馆吗,有什么可得意的。 他们能抢走这家店的生意,可是他们能抢走我的生意吗!我就想把这家店租过来,然后把生意弄的红红火火的,气死对面的人。” 戎景鹰跟薛屠户唱白脸,戎雀就唱红脸,而且是跟饭馆老板一条线的红脸。 同行是冤家,要说这饭馆的老板最恨谁,肯定是对面的何家面馆无疑,在他的心里,他自己根本没错,全是因为他们把他的生意抢了,他才会这样。 每天夜里,他都恨不得拿把刀冲过去把对面的人给砍了,每天白天,他都恨不得对面突然天塌地陷,出点什么事,人全死干净了才好呢。 听戎雀这么说,跌到低谷的心突然升起来,他再也忍受不了了,一下冲到三人的面前,咬牙切齿的道:“你们要是真的开饭馆,我就赔钱把我这家店转让给你们。” 鱼儿已经上钩了,戎雀装作惊讶的道:“这样不太好吧?” 31. 戎雀越是这样,饭馆老板就越急迫,“这有什么不好的。隔壁那家店要多少租金,我便宜一成,将店转让给你。 我当初跟房主签订的是五年的合约,现在才过了一年半,你们接手之后,还能经营三年多。如果你们愿意,等我们银货两讫之后,我还可以带你们去见房东,以后你们就可以长期合作。” 戎雀并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低一成?可是隔壁开的价格已经很低了。” “到底多少,你们说个数。”饭馆老板眼睛都要红了。 戎雀来之前也打听过一些这面的行情,斟酌了一下,她道:“每年二十五两银子,年结。” 这个价钱可真不高,何况,这里的店铺大多是你签多长合约,就要将所有租金一次付清,戎雀这个条件算是苛刻的了。 饭馆老板听了,憋的脸都红了,这哪里是租店,明明是抢钱,“我去问问隔壁的,他怎么能这样!”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戎雀可不敢让他去问,到时非穿帮不可,“老板,你这么做就不仗义了。 隔壁也是急用钱,这才不惜亏钱这么做的,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免的他们被众人嘲笑指点。 你这么去问,他们估计都不会承认这件事的。 你既然想去问,那好,我们一起去。等我跟他们签了合约,你再问不晚。”说着,戎雀就要起身往外走。 饭馆老板也是一时气愤,可不敢真的让戎雀走,赶紧道:“别啊,有话好好说。” 戎雀却不管,还是要往外走,“这事情还是先定下来的好,不然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变故。” 饭馆老板更着急了,一拍大腿道:“好了,我说比他们低一成的租金,就比他们低一成,年付也可以。” 二十二两五,戎雀借一借,凑一凑,应该还能拿的出,这可比以前想的好的多,戎雀喜的都要蹦起来了。压着脸上的笑容,她迟疑道:“你说真的?” “怎么不真,现在签订合约都可以,不过,你做得了主吗?”说着,他拿眼觑着薛屠户。 薛屠户、戎景鹰、戎雀就像父子、父女,这种大事,当然要薛屠户这种一家之主来决定比较可靠。 薛屠户对这件事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做戏做全套,他还是装作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戎雀拉了拉薛屠户的袖子,好像在撒娇一样,薛屠户这才道:“好,咱们去签订契约。” 饭馆老板、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方正这饭馆也没什么生意,老板立刻就跟众人去牙行签订了契约。 租金每年二十二两五钱,合约一直到饭馆老板的合约到期,也就是三年零六个月之后。 签完合约,一式两份,戎雀将合约拿到手里,终于笑了出来,笑的如花朵一般灿烂。 可是饭馆老板接下来一番话,却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跟房东签订的契约是每年二十两,年付。 转租给你二十二两五,那你除了把我交的这年的房租补给我,半年十二两一百二十五十文之外,每年补给我二两五就行了。 三年六个月就是八两七百五十文,总共加起来,你给我二十两九钱,我们就再没关系,以后,你每年给房东二十两房租就可以了。”饭馆老板做生意不怎么样,这账目可是算的精的很。 “你从房东那里租房子,房租是二十两?”戎雀磨着牙道。 饭馆老板似乎察觉到她很不爽,立刻道:“那是我的本事,换个人去跟房东谈,你看能不能以这个价钱拿下来。 小姑娘,你这次可占了大便宜了,要知道,以前有人二十六两想租我的店铺,我还没租给他呢。我这可是看在你要开饭馆的面子上,这才租给你的。 等你饭馆哪天开张,我一定去凑个热闹。” 戎雀一想也是,世界上又不是她最聪明,人家能谈下来是人家的本事,她又不高兴个什么劲,她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应该知足才对。 又笑了起来,她道:“那就先谢谢你了。我们一会儿就回去拿钱,二十两九钱是吧?” “你要是给我二十二两,我就把饭馆里的桌椅、锅碗全都卖给你,反正我以后也不想做饭馆这一行了。” 这杨记面馆开了才一年半,里面的桌椅还很新,这个价钱,可一点都不贵。更何况,有了这些,戎雀挑个好日子,就能开张了,可省了不少事。 稍微一想,戎雀就笑着答应了。 皆大欢喜,戎雀回家凑钱。说是凑钱,其实就是把她之前给大家分的钱又要了回来而已。不过这可不是白要,是以这些钱入股,大家一起经营这饭馆的意思。 大家自然愿意,讲好了股份,戎雀又带着这些钱回来找饭馆老板。 她这么爽利,饭馆老板也没有拖沓,收了银子之后,他直接带他们去见房东。 房东其实就住在店铺的后面。 这店铺所在其实是一整个院落的前面门脸,前面经营生意,后面住人。可是饭馆老板租了这店铺之后,却在院落的中间砌了一道墙,将前院跟后院分开了,导致房东想要出门,只能从后面的小门出去。 这可有点欺负人了,戎雀打量完之后,对房东的软弱、饭馆老板的苛刻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饭馆老板也觉的自己有点过分了,但他也有说词,“房东家里有一个得痨病的人,谁知道这痨病过不过人。 我经营的可是吃食,万一这病过人,谁还敢来我的店里,我砌这堵墙也是迫于无奈。 我劝你以后也少往后面来,省的被过了病气。” 饭馆老板一边敲门,一边小声的对戎雀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饭馆老板能以这么低的价格拿下来这店铺,只不过,这痨病到底是什么病?古代除了天花好像没有传染比较厉害的病,所谓的痨病不过是一些他们治不好的病,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正想着,门一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秀才样的人。他似乎听见了饭馆老板的话,有些不悦的道:“你不要胡说,我娘的病根本就不过人。 而且,她的病现在已经好了很多。” 戎雀一看这秀才,她竟然认识,正是从金玉宝手里买升龙膏的那个人。 秀才说着话,也看到了戎雀,不禁喜道:“你怎么会来这里?后天还卖升龙膏吗,家里的升龙膏就快吃完了,我正想后天去找你买点呢。” 这个世界真小!也是,这高山县确实很小。 戎雀放心了,跟张秀才说起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张秀才也十分讨厌饭馆老板,只是他平时不大爱计较这些,这才对他多加忍让,如今一听戎雀要接手他的店铺,他也高兴异常,“你要来这里开店,太好了,以后再买升龙膏可就方便了。” “说什么买,以后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升龙膏我免费送给你娘吃,吃多少都没问题。”房东是张秀才,戎雀就不用担心等她的饭馆红火之后,房东会见财起意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那怎么行,你的东西也是用来换钱的。”张秀才摆着手拒绝道。 “你们竟然还认识,得了,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饭馆老板有些悻悻的道。 戎雀跟张秀才都巴不得他赶紧离开呢,敷衍了他一下,就把他抛到了脑后。 等他走后,张秀才又请戎雀进去喝茶。 戎雀不好拒绝,就跟戎景鹰等人一起进去了。 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天井,然后是三间正房,正房中间有个穿堂,透过穿堂,戎雀能很清楚的看到那里有一面灰秃秃的墙。 这堵墙正好挡住了正房的阳光,又给人一种憋闷的感觉,戎雀都不知道张秀才每天看着这堵墙是怎么忍下来的。 “明天就把这堵墙拆了吧。” 张秀才有些激动的转头去看戎雀,好似在确认,她说的是否是真的一样。 “明天就拆,以后你从我们店里走,去哪里都方便一些。”戎雀表现出了她的善意。 张秀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种被接纳,不被嫌弃的感觉。 “你是咱们县里最年轻的秀才,过几天我的饭馆开张,饭馆的牌匾可要麻烦你了。”戎雀笑道。 “我一定帮你写。”张秀才定定的道。他以前是不屑于写这种牌匾的,可是士为知己者死,戎雀不但是他娘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朋友,这个牌匾,他希望能写出他最好的水平,最真诚的祝福。 “那就太好了,等我回去想个名字。” “你的店铺不是卖升龙膏吗,不如就叫升龙店。”张秀才建议道。 升龙膏的售卖只是戎雀饭馆很小的一部分而已,不过这个名字,戎雀倒是也很喜欢,“好,那就叫升龙店。”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吃了你们饭馆的食物,就好似做了神仙一样,岂不是妙。”张秀才越想越觉的好。 他们这里说的热火朝天的,饭馆老板离开之后也没闲着,他径直来到了何家饭馆。以前一直憋着一口气不敢出,现在把饭馆转给了戎雀,他可要好好的出一口气。 32. 何家饭馆里,现在是下午时分,店里没几个客人,何氏正站在柜台前跟戎老三说话。 “刚才我又看见你们戎家老大家的孩子进对面那个面馆了,你说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跟咱们有没有关系。”何氏长的并不是很好看,但看起来却很面善,属于让人一看就愿意亲近、相信那种人。 戎老三几乎继承了戎家人所有的优点,大眼剑眉,既有一股山民的野蛮劲,也有一股好似读书人一般的儒雅,在这青山村甚至高山县,如果单论长相,估计都能数得着。 不过岁月不饶人,他现在顶多也就算一个耐看的大叔了。 “咱们都几年没见他们家的孩子了,你怎么知道那是老大家的。再说,就算真是他们家的,既然没进咱们店里,咱们就装作没看见,也就行了。”戎老三轻描淡写的道。 何氏白了他一眼,“怎么,现在不说要回家看看了?” “天天为这事跟你吵,吵的我都烦了,就这么过吧。”戎老三完全是一副任命的样子。 何氏这才高兴起来。 正在这时,面馆老板悠悠的迈步走了进来。挑了一张靠门口的桌子,他扬声道:“有人在吗,客人进来也不招呼一下。” 何氏一眼就认出了他,知道他今天肯定没打好主意,但她还是笑脸迎了上去,“怎么,杨老板,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想吃什么,我请客。” 杨明嘿嘿一笑,“我还没穷到吃不起饭的地步。给我来一盘猪肉的包子,再给我来一碗馄钝。” 何氏懒的跟他争辩,进屋去给他准备吃的。 不一时,一盘热气腾腾疼的包子跟馄钝准备好了,何氏放到了杨明的桌上。 杨明没动筷子,而是一脸嫌弃的道:“这馄钝怎么放了葱花,你不知道我不吃葱花吗?” 葱花是馄钝必备,如果有人不吃,点单的时候就应该先说清楚,杨明这种等到端上来再说的,明显就是找茬。 何氏并没有发火,而是十分好脾气的道:“那我再给你做一碗。”说着,她端着馄钝往回走。 “等等,这包子里有葱吗?要是有葱,我可不吃。” 何氏背对着杨明,脸也沉了下来,但一转身,她又恢复了笑脸,“我们这店里的包子都有葱,你要是吃不了,可以点点别的。” “我就想吃包子。” 何氏的笑容冷了下来,将馄钝放到桌子上,她道:“杨老板,你要是来吃饭的,我欢迎,你要是来找茬的,那对不起,请你离开。” “谁要吃你家的包子,你家的包子也就适合喂狗。”说着,杨明将那一盘包子都扔到了门口。 门口拴着一条小土狗,突然被肉包子砸中,小狗的尾巴都不知道怎么摇了。 “你……”何氏气的脸都青了。 杨明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哈哈一笑,他道:“我这是在帮你。告诉你一件事,我那个店已经转让出去了,接手的人就是卖升龙膏的人,到时她在你们对面开一家饭馆,谁还吃你们家的包子。 估计也就只能喂狗了。不对,没准够都不愿意吃。”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串钱放在桌子上,扬长而去。 今天的感觉,就一个字,爽。 他是爽了,何氏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都想追上去给他一个大耳瓜子。气完,她又想起杨明的话,心里立刻不安起来。 升龙膏她也知道,生意火的不行,要是对面真的开了一家这样的饭馆,那他们家……不行,她得出去好好打听打听。 不说何氏跟戎老三如何四处打听,知道结果之后如何惊讶,又是如何打算的,戎雀此时已经拜访完了张秀才的娘。 很慈祥的一个老太太,就是长期带病,有点消瘦。但最近病情确实是好转了很多,脸色还好,眼神也很精神。 “以后可以跟他们多走动走动,这样咱们做起生意来,也方便很多。”回到家之后,大家说起今天的事,戎雀感叹道。 “这饭馆就算要开起来了?”许二娘至今觉的有点在做梦的感觉。前两天才说要开饭馆,今天就什么都有了,心想事成也没这么快吧。 “当然,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二娘,你的菜谱研究的怎么样了?” 许二娘又是激动又是急迫。里的这几个人,戎雀跟薛屠户就不用说了,就连韩老头都给别人造竹楼挣钱,就她一个人白吃饭,她一直觉的有些对不起大家,现在她也能挣钱了,当然高兴。 只是这鳄鱼肉她虽然也吃了不少,可是每次的做法不是炖就是炒,在家里自己吃还可以,可要想支撑起一个饭馆,可还差得远呢。本来还以为不着急,可以慢慢研究,没想到戎雀那边这么快就搞定了,她如何不急。 “我现在去想。”说着,许二娘就要往厨房走。 戎雀也知道有些难为许二娘了,赶紧道:“不急,先定出几个特色菜就可以,至于其它的菜,以后酌情慢慢增加就行。” 可惜,许二娘早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屋子,根本就没听到她说话。 戎雀无奈的笑了笑,许二娘那么温婉的一个人,怎么一碰见做菜,就变的这么热情呢。不过也是,要不是对做菜十分喜爱,她大概也做不出这么好吃的饭菜。 饭馆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就是请一个人看看,给他们挑一个好日子,看什么时候开张比较好。 这个也简单,这附近的几个村,有什么事情都请隔壁村的李半仙,他们也拿上些东西,再准备一个红包,去拜访他就行。 不过今天天色已经晚了,还是明天一早再去的比较好。 确定了这件事,大家又闲聊几句,戎景鹰突然说到了夏老太太吃药的时间了,他要去给她熬药。 戎雀这才想起夏老太太,赶紧问韩老头,“老太太今天没事吧?” 韩老头最近一直在研究怎么抵御强盗的事,所以都不接竹楼的活了,整天在家里待着,这件事问他最为合适。 “中午你们出去的时候,她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好像还挺高兴的。下午就没出去了。” 挺高兴的?戎雀有些不解,戎老四才死了一天,夏老太太早上还哭的死去活来的,中午有什么可高兴的。 想不明白,也懒的想,戎雀去休息。忙了一天,可要累死她了。 第二天一早,戎雀跟戎景鹰拎着两只鸡、一小袋米来找李半仙。 一敲他们家的门,里面竟然没人回应,戎雀有些意外,天色这么早,李半仙就出门了,他去干什么了,这么急! “怎么办?”戎景鹰问道。 戎雀想了想,“等一会儿吧,估计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戎景鹰点头。 这一等,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等的他们手里的鸡都不扑腾了,脸上都冒汗了,李半仙这才哼着小曲回来了。 一见他们,或者说一看他们手里的东西,李半仙喜的手舞足蹈的,好长时间没人来找他了,最近接连有人找他,还都是这种出手大方的人,他可是时来运转了。 “你们是哪家的孩子,想问什么事?”他笑眯眯的问戎景鹰。在他看来,戎景鹰稍大一些,应该是主事的人。 戎景鹰看看戎雀,道:“隔壁村村长是我爹,今天我们来是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半仙就打断了他,“我知道了,那件事我已经办成了,你们就准备钱就行了。”说着,他将戎景鹰手里的鸡跟米都接了过去,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什么办成了,我们还没说是什么事呢,就准备钱。戎雀立刻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 “有什么误会的,你们四叔不是刚死了吗?”李半仙道。 戎雀点点头。 “那就是你们家了。昨天来的人应该是你奶奶吧,她不是托我给你四叔说一门阴婚,我已经办成了,就是隔壁村的江家姑娘,她去年新死的,死的时候十五岁,正好符合你们家的要求。 我跟江家也说了,他们说,只要你们拿一两银子的彩礼,就把他们姑娘嫁给你们家。”李半仙噼噼啪啪的道。 戎雀跟戎景鹰已经惊呆了,结阴婚?给戎老四的。怪不得昨天韩老头说夏老太太中午出去了一会儿,回来还挺高兴的,原来她是来干这个的。 古代或者说从古至今,结阴婚这种事就没断过,而且越是有钱有势的富贵人家,越在意这种事。 比如古时的曹操,就为他那个称象出名的儿子娶了甄家的女儿。还比如民国蒋家,蒋介石的母亲还曾经给他早死的弟弟结阴婚呢。 这大概是一种迷信,认为死者如生,应该完成活着的时候没完成的事,娶一门亲,不然死者就会孤苦一生,甚至闹的合家不宁。也是一种心理补偿,认为自己这么做了,自己的亲人就会高兴,自己也就心安了。 以前戎雀对这种鬼神之事不是很相信的,可是自从她穿越之后,却开始抱着敬畏的态度了。 如果人真的有灵魂,死了还可以用另外一钟方式继续生活,那江家姑娘知道自己即将嫁给戎老四,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怎么,你们不是为这件事来的?”李半仙也有些糊涂了。 33. 戎雀定了定神,将自己要开饭馆,想让李半仙给算一个好日子的事情说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半仙也挺不好意思的,“这件事容易,你们跟我进来,我马上给你们挑一个日子。” 最近的好日子是在五天之后,但李半仙说戎老四的丧事对他们有所妨碍,要是那天开业,肯定会不吉利的,不如选在半个月之后的这天,这天是个好日子。 戎雀一想,虽然店里的家具、碗筷不用准备,但还有材料什么的其它琐事要准备,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正刚好,就将开业的日子选在了这一天。 谢过李半仙,戎雀跟戎景鹰一起往回走。 “真的要给四叔娶阴婚啊?”戎景鹰也见过村里有人这么干,可是真轮到他们家,总觉的这事怪怪的。 “这事得问老太太啊,咱们说了也不算。”戎雀很随意的道。夏老太太愿意怎么干就怎么干,只要跟她无关,她才懒得惹这种麻烦呢。 “爹知道这件事吗?”戎景鹰又问。 “爹就算不知道,老太太决定的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戎雀对戎安阳的脾气不说完全了解,但也能猜个**不离十。 戎景鹰一想也是,不再继续说话了。 回到家,两人一进门就看见一对夫妇正坐在那里跟夏老太太说着什么,可是夏老太太却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何氏一见他们进来了,赶紧站了起来,笑道:“这就是景鹰跟雀儿吧,我是你们的三婶,你们小时候还抱过你们呢,有印象没有?” 三婶?戎雀一点印象也没有,能想起来的就是戎景鹰昨天跟她说的话。他们昨天才租下饭馆,今天何氏就上门,这可真是巧啊! 这么想着,戎雀对这个所谓的三婶也没什么好印象,只淡淡的道:“忘了。” 戎景鹰其实还依稀记得何氏,但也摇了摇头。 何氏是个自来熟,很热情的拉着他们的俩的手,将他们拉到了夏老太太的面前,笑道:“不记得也不奇怪,以后我跟你三叔常来,大家就熟悉了。娘,你说是不是?” 夏老太太白了她一眼,“你们来不来的,反正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当我三儿子死了。”说起自己的儿子,她又想起戎老四新丧,对何氏更没好脸色了,直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你是没安好心。” 何氏的脸挂不住了,瞪了一眼戎老三,示意他来救场。 戎老三其实也经常偷偷来村里看夏老太太,只是一直没让她发现而已。这些日子店里事情忙,他就没来,结果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己的娘变的如此苍老憔悴,他看着都心疼。 “娘,对不起,老四的事我……” 戎老三这声娘叫的真情实意,可是在夏老太太听来,却扎耳的很,尤其他还提起她最不想听的戎老四,所以她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别叫我娘,也别提老四,我们消受不起。” 说着,她起身朝外走去,她要去问问李半仙,给戎老四说阴婚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娘,你别走,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呢。”何氏急道。 夏老太太怎么会听她的话,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门口。 何氏看看夏老太太的背影,又看看戎景鹰跟戎雀,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戎雀也不想跟何氏说话,立刻道:“三叔跟三婶是来找我爹的吧,我去帮你们叫他。”说着,她就要往外跑。 她当然不会去帮他们叫戎安阳,只不过是想金蝉脱壳,离开这里罢了。 何氏也不傻,知道再这么客套下去,她今天就白来了,赶紧拉住了戎雀,笑道:“婶子就找你。” 终于来了吗,戎雀甜甜的笑了起来,“婶子找我有什么事?” “听说你盘下了我们对面那家店,要开饭馆,卖升龙膏?”何氏道。 戎雀点点头。 何氏一拍大腿,“哎呀,你们可不知道这里面的事,被骗了不是。那家店的房东,也就是住在后面的张秀才的娘得的是痨病,你们在那里开饭馆,谁敢吃你们家吃饭啊。你看,原来开饭馆的杨老板不就开不下去了。” 戎雀的笑容淡了下来,何氏对这件事知道的这么清楚,显然平时没少跟别人宣扬这件事,杨明开不下去那饭馆,里面估计就有她一份功劳,而且是很大一份功劳。 她可不想继续让她诋毁她的店,“张秀才的娘得的根本就不是痨病,昨天我去看望她了,她身体就快好了,三婶可不要乱说,免的别人误会。” “啊?不是痨病啊!”何氏有点傻眼,这点可是她把杨明挤垮的一大利器,要是戎雀说的是真的,可对她更不利了。 “不是痨病。估计再过几天,婶子就能看见他们家老太太了。”戎雀笑道。 何氏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样啊,不是痨病就好,我还真怕你们被坑了,这才特地来告诉你们的呢。” “那就多谢婶子了。” 何氏一计不成,又想到了第二计,她一拍大腿,有些后悔的道:“你们想开饭馆啊,我早不知道,要是知道,就把我们家的饭馆让给你们了。 那条街就那么大的地方,客人也就那么多,养活一个饭馆还勉强可以,要是两个饭馆,可有些难了。 咱们是亲戚,到时为了这事伤了和气多不好。不然这样,你们把那饭馆转租出去,我把我的饭馆交给你们,你们看怎么样?”说完,她觑着戎雀的反应。 她是以退为进,想让自己看在亲戚的面子上退出竞争,不开这个饭馆吗?戎雀撇了撇嘴,别说她不是以前的戎雀,就算是以前的戎雀,估计也不会对这个所谓的三婶感冒的,更别说放弃开饭馆了。 不过,她倒是真的挺想装一下傻,问她要她的饭馆的,那时,她的表情一定很可笑。 想到此处,戎雀真的笑了。 何氏还以为她的话有效果了,赶紧道:“我知道有一个人正在找店铺呢,只要你愿意,我立刻把他叫来,让你把饭馆转让给他。放心,价格上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戎雀止住了笑容,不想再跟何氏废话,她定定的道:“婶子,你的意思我知道,但我们的饭馆肯定会开,任何人或者事,都没办法阻挡。” 戎雀刻意加重了后面那句话的语气,显示了她的决心。 何氏的脸色更难看了,“那就祝你们开张大吉。”阴阳怪气的留下这么一句话,她起身就离开了。 戎老三本来还不想走,可是何氏一哼,他朝着戎雀跟戎景鹰抱歉的笑了笑,赶紧跟了出去。 目送他们离开,戎雀终于松了一口气,何氏就是一个典型的笑面虎,跟她说话,要时刻提防被她算计了,真累! 接下来的几天,戎雀目睹了一场真实版的结阴婚。 先是他们这边给女方放定,这个定礼不分大定、小定,就是一次性的,定礼一半是真的尺头银子,另一半则是纸糊的皮、棉、夹、单衣服等东西。真真假假的东西放在一起,让人怎么看怎么怪异。 放定之后,女方送过来的嫁妆戎雀也看了一眼,全是纸糊的东西。比起真的东西来,这些可省了不少钱,所以女方家也没吝啬,什么红红绿绿的纸人纸马就送来了十来个,剩下还有什么屋子、床什么的家具,竟然堆满了戎家的房子。 幸好这阴婚是在戎家的老房子里办,要是放在她的竹楼,她看着这些东西,晚上非做噩梦不可。 就比如那纸人,摆放在墙角,脸煞白,眼睛黝黑,脸上还涂了两团鲜红的颜色,本来就够诡异的了,偏偏扎纸师傅还给他们画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送完嫁妆,就可以去女方家迎娶了。因为那姑娘已经死了快一年,尸体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就不能像其它阴婚那样把她的尸体放进宝轿里抬过来,只能抬过来她一张画像。 终于她的棺材,则要等到戎老四下葬的时候,挑个好时辰,直接从女方的坟地里抬到这里一起下葬。 阴婚那天,戎家高搭喜棚,夏老太太一身新衣,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代替戎老四去女方家迎亲。 女方的娘将画像交给夏老太太,夏老太太接过来放在花轿中,女方的父母开始哭嚎。这种哭嚎,可跟嫁女儿那种舍不得的喜庆气氛完全不一样,这是真哭,就跟送葬的感觉差不多。 对着一顶鲜红的花轿送葬,这可是阴婚所独有的场景了。 将花轿迎到家里,夏老太太又把那姑娘的画像从花轿里拿出来,跟戎老四的画像放在一起,并在两人的画像上扎上象征人间姻缘的红线与象征阴间姻缘的黄线,这场阴婚才算正式结成。 戎老四是横死的,不能进戎家的祖坟,就在西山坡上给他挖了一个坟。看着戎老四的棺材跟那个姑娘的棺材一起下葬,墓碑上写上了两个人的名字,夏老太太哭的肝肠寸断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概就是她现在这种感觉。 从坟地里回来,夏老太太又伤心了两天,就开始各种找活计做,好像一停下来,她就会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一样。 以前都是许二娘做饭的,可是现在夏老太太非要抢过来做,弄的许二娘尴尬无比。还有韩老头屋前那几片小菜地,她也接手过来了。还有房间的卫生等等,只要她能做的,她全都抢着做了。 不得不说,夏老太太是个干净利落的人,有了她,这竹楼变的更加整洁,大家的日子也过的更舒服。只是,她这么大年纪了还做这些,大家于心何忍。 慢慢的,大家似乎接受了她的存在,并且对她敬重有加。 夏老太太则忽然明白了一样,将对戎老四的宠爱都移到了戎安阳的身上。下雨了,她会记得他有没有带伞,他没吃饭,她会先给他留出来一份菜饭,等他一回来,就热给他吃。 甚至爱屋及乌,她对戎雀跟戎景鹰的态度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会关心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破了没有,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之类的。 她这样,戎雀也不想当那个坏人,就默认了她的存在。 34. 夏老太太都搬到竹楼来住了,老房子里只剩下戎安阳一个人,大家当然要求他搬来这里一起住。 自己的儿女、娘亲终于重归于好,还在那里等自己,戎安阳当然愿意搬过去住。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抱着铺盖就来到了竹楼。 戎雀、戎景鹰、竹楼里的所有人都站在竹楼门口,欢迎他的到来。 戎安阳的脸终于舒展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在这时,大家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变的惊讶、疑惑,戎安阳停下脚步,看了看自己,好像没什么不妥。 听见自己身后似乎有什么声音,他一回头,就看见戎老二夫妇带着三个孩子背着行李站在那里,似乎要跟他一起搬进竹楼。 “老二,你们不回自己家,跟着我干什么?”家里是非不断,每一件都不是那么光彩的事,戎安阳都觉的脸红。 “大哥,你们都搬进竹楼里住享福了,就留我们在老房子里住,多孤单啊。”戎老二舔着脸笑道。 “那你们就回你们自己的家。” “那个小破屋,上次下雨,屋顶都漏了,我们怎么住。”戎老二是打定主意要跟着戎安阳了。 “老二,我们都分家了,你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我也有一大家子人,再说,这竹楼根本就不是我的,我只是一个客人而已,你这样……”戎安阳很为难。 “分家了你不是还是我哥哥吗,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咱们谁跟谁。”戎老二舔着脸说了这么一句,就要往竹楼里走。 戎老二上次在戎安阳那么难的时候,还敢偷他的救命钱,戎雀哪里会让他进竹楼,那不是引狼入室吗。往前一站,她挡在了戎老二的身前。 上次戎雀带着捕快抓过戎老二,戎老二对她还有点忌惮,所以他绕过了她,想从边上进去。 旁边站的是许二娘,许二娘倒是不敢拦他,但薛屠户却一步上前,如同一座高山一样挡在了他的身前。 戎老二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再看看薛屠户那健壮的身体,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再往前走了。 冯氏看见这种情况,立刻拉着孩子跟了上来,挺着胸,她就直接往薛屠户怀里撞。如果薛屠户不躲开,她绝对会大喊非礼,然后闹起来。 薛屠户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也怕了她了,赶紧往旁边一让,让开了道路。 冯氏一击成功,扬着脖子就要往里走。她就像一贴膏药,真要是让她进了这竹楼,估计再让她出去可就难了。 “啪”的一声响,冯氏就觉的胳膊火辣辣的疼,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胳膊上、屁股上就挨了好几下,疼的她嗷嗷喊叫。喊了几声,她跟兔子一样跳到了外面。 “你们也想进竹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夏老太太拿着鸡毛掸子站在门口,对着冯氏狠狠的呸了一口。 要说戎老二夫妇最怕谁,那非夏老太太莫属,戎安阳虽然狠起来吓人,但他们只有不做过分的事,他一般不会发作,但夏老太太就不一样了,她可一点情面都不讲。 上次能住进老房子,还是因为戎景金被拐了,夏老太太心里愧疚的原因,这次…… 冯氏知道自己在她那里讨不到什么好处,立刻对着身边的三个孩子挤眼睛,示意他们上前。 三个孩子也怕夏老太太,瞪着眼睛看看夏老太太手里的鸡毛掸子,又看看冯氏,前后难为,站在那里都要哭了。 “没用的东西,在家里怎么教你们的。”冯氏拿手指戳了一下离她最近的戎沫的头。 戎沫立刻委屈的哭了起来。 “就知道哭,我看你再哭一个试试。”冯氏喝道。 戎沫真的不敢哭了,红着眼睛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去,给你们的奶奶跪着,要是你们的奶奶不让咱们进门,你们就别起来。”冯氏指着夏老太太道。 三个孩子哆哆嗦嗦的走到夏老太太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要是普通人,看见自己的孙子孙女这么可怜的跪在自己面前,估计就算不心疼死,也会觉的难受,可是夏老太太却不,她拿起鸡毛掸子,对着那几个孩子就是几下。 “你们的娘都不心疼你们,我凭什么心疼你们。你们要跪着,好,那你们就跪给我看看,千万别动。” 她抽的又狠又用力,三个孩子哪里受得了这个,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就往一边跑。 冯氏急了,“你们跑什么,给我回来。” 三个孩子怎么还敢回来,头也不回的就消失了。 “没用的东西,养你们还不如养两头猪。”冯氏的计划落空,有些不甘心。 “养两头猪?猪到你手里都得被你气死。自己好手好脚的,不想着好好干活,整天想着怎么占别人的便宜。 我告诉你,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你就休想进这个门。”夏老太太拿着鸡毛掸子指点着冯氏,颇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 冯氏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拎着行李回去了,戎老二赶紧跟上。 戎安阳这才松了一口气,拿着铺盖正式搬进了竹楼。 一家人一起吃了一个饭,戎安阳破天荒的喝了很多酒,酒醉微酣的时候,他半真半假的跟薛屠户道:“雀儿的卖身契还在你那里,你也算是她半个爹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薛屠户心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赶紧道:“她的卖身契一直就在她自己手里,什么时候她想恢复身份,什么时候她去官府消了这笔账就行。” 戎安阳哈哈一笑,拿眼觑着戎雀。 卖身之后就是贱籍,以后有很多事都不好做,要不是当初被逼的没办法,戎雀也不会想到这个办法,现在时过境迁,确实该把这个身份消了,以免以后生出什么事端来。 “下午我就去找裴远,让他帮我恢复身份。”戎雀笑道。 戎安阳更高兴了,恢复身份之后,戎雀就还是他女儿,名正言顺的女儿,以后他可就一家团聚了。 下午,戎安阳比戎雀还急,一吃完饭就陪着她去找裴远。 朝里有人好办事,没一会儿,裴远就将这件事办妥了。 戎安阳对裴远千恩万谢。 “不用谢我。听说你一个人就打死一头熊,我正想跟你好好较量较量,下次,我们一起去杀鳄鱼,来个比赛如何。”裴远对戎安阳还是很钦佩的。 他这个邀请,就等于让戎安阳加入他们的圈子,他们的生意,戎安阳心里高兴的不行,但也怕戎雀有什么想法,所以转头望向戎雀。 现在要开饭馆,需要的鳄鱼肉肯定要翻好几倍,戎雀这两天也在考虑让戎安阳加入的事,有了这个机会,她自然道:“爹,你就让他们看看你的本事。” 这么一句对戎安阳的肯定,比三伏天喝冰水还让他兴奋。恐怕就是现在让他空手去跟鳄鱼搏斗,他也愿意去。 “放心吧,你爹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戎安阳的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裴远哈哈一笑,“好,到时我们就看看,谁丢脸。” 第二天,戎安阳第一次加入鳄鱼猎杀小队。有了他,戎雀就不再跟去了,猎杀小队的成员也固定为戎安阳、薛屠户、裴远、戎景鹰四个人。 夜幕降临,他们几个还没回来,戎雀跟竹楼里的人都坐卧不安的。最难熬的就是等待的时间,戎雀现在有些后悔没跟他们一起去了。 在屋里转了好几圈,就在她等不及想要出去的时候,戎安阳等人终于回来了。 如同英雄归来一样,他们脸上全是骄傲与自得。而他们确实也有这个本钱,那两头两米多长的鳄鱼就是他们的勋章。 “今天竟然抓了两只。”戎雀有些难以置信。 “哈哈,以前一直以为这鳄鱼有多凶,其实还好,比那头熊差远了。”戎安阳有些得意的道。 “它被铁钩勾住了,就像一个待宰的羔羊一样,你当然觉得好杀了。”裴远对他表示了鄙视。 “你输了就输了,说什么羔羊,有长成这样的羔羊吗?”戎安阳哼道。 裴远有些不服气,“下次我们再比过。” “比就比,谁怕你。”戎安阳一捏拳头,捏的手嘎嘣嘣作响。 “走,我今天来的时候带了一瓶好酒来,咱们几个好好喝上一喝。”裴远笑道。 其他人纷纷响应,刚才还针尖对麦芒一样的人,此刻倒像是好兄弟一般了。或许,他们想在已经是好兄弟了。 戎雀看着那两只鳄鱼,也眉开眼笑的。本来她还有点担心明天新店开张,鳄鱼肉不够呢,现在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第二天,升龙店门口摆放了一口大锅,大锅里是炖了两个时辰的鳄鱼肉,那香味顶着风都能飘出去十里。 这个早上,半个高山县的人都是被这香味给勾醒的。 时辰还没到,街道里就来了不少人,他们都是来等升龙店开张的。 戎雀看着外面那热闹的人群,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她就怕今天没人来,早在盘下这家店的时候,就跟每个来买升龙膏的人说今天他们的店开张,让他们都来捧场,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戎安阳、薛屠户等人都来了,就连夏老太太都站在一边,得意的看着对面的戎老三夫妻的店。 早些年,戎老三就是为了这么一家店,这么一个女人抛弃了她,现在,她孙女也开了这么一家店,夏老太太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次。 当然,她也选择性的遗忘了她曾经想卖戎雀的事。现在,戎雀就是她的宝贝孙女,谁要动她,她绝对跟谁拼命。 与升龙店的热闹想比,何家饭馆就只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了。 杨明站在饭馆前,嘲弄的道:“怎么,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对面吃点?” 何氏脸色铁青,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店里。 杨明哈哈一笑,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开怀过。笑过之后,他赶紧去了升龙店门口排队,这鳄鱼肉这么香,他今天非要好好吃上几大盘不可。 第35章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戎雀站了出来,高声道:“感谢大家来捧场,今天,我们升龙店就要开张了。 至于为什么叫升龙店,可能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我今天就跟大家说一说。 鳄鱼又叫鼍龙,它的肉不但好吃,还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我们这店专门做鳄鱼,这店名就来自于它。” 戎雀刚说到这里,就有人问,“听说你梦见过一头小白龙,它教你做升龙膏,带着我们吃鳄鱼肉,福泽众生,这是真的吗?” 大家把鳄鱼当成河神敬重这么多年,如今却要吃它的肉,还是有一点顾虑的。 戎雀不想骗大家,但这种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道:“确实,吃鳄鱼肉好处多多。” “对啊。”“对。”好多人都吃过升龙膏,立刻对戎雀的话给予了肯定。 既然真是神明让大家吃的,这鳄鱼肉又这么香,大家还有什么顾虑,纷纷喊着快点开业,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戎雀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马上就营业,大家也别急,等我们把这爆竹点了。我今天请了一个特殊的人来给我们点爆竹,大家请看。”说着,她往后面一伸手。 她身后的店里,张秀才扶着他娘王老太太满脸兴奋的走了出来。 “是张秀才的老娘,她不是害了痨病吗?怎么这么精神,跟没事人是的。” “你没听说啊,她吃升龙膏吃的。” “痨病都能治好?哎,怎么早没有升龙膏,这样我爹也不会走了。”众人看见张秀才跟他娘,喧哗一片。 张秀才以前因为自己娘亲的病,没少受众人白眼跟讽刺。他们有的看似好心的劝他放弃医治他娘,也有的对他退避三舍,生怕染上他娘的病气,让他又生气又无奈。甚至有几次,他都偷偷哭了。 可是今天,他终于证明了,他娘患的不是痨病,他的做法是正确的,这让他如何不高兴。 挺起胸膛,他扶着他娘去点爆竹。 他扬眉吐气了,王老太太何尝不是眼圈发红。她以为自己再也下不来床,看不见外面的天空了呢,可是现在,她不但看到了,还能跟她儿子一起看,她如何不兴奋。 推开张秀才的手,她独自走到爆竹边上,点燃了爆竹。 噼噼啪啪的声音接二连三,火红的爆竹纸屑迎风飘散,就如同点点红泪一样,不知道染湿了谁的眼窝。 戎雀的眼圈也有些发红,为了张秀才跟他娘,也为了自己这个店。使劲的眨了一下眼,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脆生道:“升龙店开张,大家快进来尝鲜啦。” 众人早就等不及了,一窝蜂的挤到了里面。 开始进来的还有桌子,后面进来的就只能跟别人拼桌,再慢一点的,抱歉,你只能先等着了。 抢到桌子的人自然喜笑颜开,没抢到的人则一脸的懊恼。 戎雀等人立刻忙碌起来,跑堂的跑堂,炒菜的炒菜,忙的热火朝天的。 升龙店不是很大,戎雀对它的定位也不是做什么精品菜,主打就是外面那一锅炖的酥烂的鳄鱼肉。 一碗劲道的面条,加上一勺红润的汤肉,再点缀上几根青菜,就是一碗秘制鳄鱼肉面条。 只吃面条觉的不过瘾?那就来几个鳄鱼肉火烧。昨晚已经炖好的鳄鱼肉,肉汤用来做升龙膏,肉被切成薄薄的片,夹进金黄酥脆的面饼里。 一口咬下去,肉香混合着面香冲击着你的味蕾,绝对让你停不下口。 还想来点更好吃的?那来一盘卤鳄鱼心、姜汁鳄鱼肝、升龙膏,或者来一盘干锅鳄鱼肉、酱鳄鱼排、小炒鳄鱼肉。 如果你是饕餮老客,那红烧鳄鱼掌、闷鳄鱼尾也绝对会让你满意。只不过,这些都是限量供应的,想吃,那好,提前预定才行。根据现在预定的情况看,可能要半个月后才有可能吃上。 可以说,在升龙店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得到满足。 就在升龙店的门口,戎雀还单独开了一个窗口,专门售卖升龙膏、卤鳄鱼肉等熟食,让大家可以将这些美味带回家。 从早上开业到傍晚店里多有的东西都售罄,店里的客人络绎不绝,戎雀等人几乎就没休息过。别说午饭,就连喝水,都是抽空喝的。 好不容易劝走剩下的客人,关了店门,大家都瘫在椅子上连一个手指都不想动了。 “今天咱们赚了多少钱?”戎景鹰觉的只有这个问题能激励他了。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兴奋起来,看向戎雀。 戎雀今天管收账,比他们好一点,没那么累。而且,看着一枚一枚的铜钱,一块一块的银子入账,她就算累也不觉的。 将刚统计好的账目放在一边,她笑道:“你们猜呢?猜对有奖。” “什么奖励?”大家来了兴致。 “一个加厚的红包。”戎雀将准备好的红包拿了出来,其中有一个尤其厚一些,看着就沉甸甸的喜人。 有什么能比忙了一天得到回报更让人高兴呢?大家看着那些红包,瞬间觉的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浑身都有劲了。 “五两,我觉的今天我们怎么着也卖了五两银子。”戎景鹰第一个道。 “只多不少,那我就说六两好了。”韩老头道。 “那我就说五两五钱。”戎安阳笑道。他不是很在意那个红包,只是凑趣罢了。 “五两六钱。”薛屠户这钱数一说出来,立刻被大家嫌弃了,他这明显是偷懒。 夏老太太比较保守,她从没想过他们一天之内就能赚这么多钱,所以猜了一个四两的钱数。 “九两。”许二娘语出惊人。一碗鳄鱼肉面条是十五文钱,九两,要卖六百碗面条才能卖到这个钱数。那可是六百碗,就算有其它的收入,可能不到六百碗,但这个数目也太高了。 戎雀也很惊讶,但她惊讶的不是许二娘这个数目之高,而是她数目的准确,“确切的说,我们今天一共卖了九两七百三十二文,除去原料等费用,我们的利润也将近八两银子,二娘猜的太准了。” 这房租一年才二十二两多,他们一天就赚八两银子,这是什么概念?众人都被这个结果惊呆了。 “咱们主要是靠卖鳄鱼肉挣钱,这鳄鱼肉又不用花钱,咱们可以说在做无本的买卖,当然挣的要多一点了。”戎雀解释道,“所以我说,我就怕河里的鳄鱼不够多呢。” 今天就卖了两只鳄鱼,照这个速度……戎雀皱了一下眉头。 众人却欢呼起来。 戎雀也不想打扰大家的兴致,笑呵呵的将最大的红包递给许二娘。 许二娘伸手去接,可是她的手都是抖的,差点没接住那红包。 戎雀还以为她是太激动了或者不小心才会这样,可是仔细一看,却发现她的手腕肿起了老高,都快赶上馒头了。 “你这是……”戎雀抓住她的手惊声道。 “好久没干活了,人都变的娇弱了。”许二娘赶紧抽回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今天店里的面条、面饼、炒菜、炖菜全是她一个人做的,怪不得她知道到底卖了多少钱,也怪不得她的手会变成这样。 “明天我帮你。”戎安阳立刻道,他们这么多男人,却让一个女人伤成这样,简直该死。” “我也帮你。”薛屠户也急道。 许二娘赶紧挥手拒绝,“不用了,你们也有你们的事。再说了,今天是开业第一天,人多点正常,等过两天,大家新鲜劲过了,就不会这么忙了。” “可是……”薛屠户有些不情愿,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要不,明天我帮你吧。”夏老太太道。 戎雀看向她,发现她的手泡的发白,这才想起,今天的碗筷好像都是她在刷。 一个老人家,还这么拼命干活,戎雀对她似乎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了。 许二娘最敬重牵挂的就是她的公婆,所以对夏老太太也有一份别样的感情,怎么会同意她帮自己干活,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大家还要再说,许二娘却坚持她可以的,不需要任何人来帮忙,弄的大家又愧疚又无奈。 “明天大家谁有时间,就多到厨房里帮忙吧!”戎雀最后道。 见许二娘还要说什么,她又道,“我这也是为了上菜的速度能快一点,今天好多客人都等的不耐烦了。” 这个理由许二娘还真没办法拒绝,只能点头答应了。 敲定了这件事,戎雀一一的给大家发红包,算是今天的开业奖励。 戎景鹰等人还好,他们跟着戎雀卖升龙膏,已经不是第一次分到钱了,可是夏老太太跟戎安阳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夏老太太,她没想到今天她就洗了洗碗筷,就拿到了这么多的钱。 那红包她一掂就知道,里面至少有半两银子。半两银子,可够一家人三个月的吃用了,她这么简单就拿到手了,说出去谁信呢? 第一次,她开始后悔,以前怎么会卖戎雀,她分明就是一颗摇钱树,要是她能对她好点,也许戎老四也不会……现在该是多么幸福的日子。 戎安阳虽然不是很在意这些钱的多少,可是他在意这钱的意义。这是他们一家人努力挣来的,这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第36章 开张第二天,来光顾的人确实少了一点,第三天,又降了一些,等到第五六天的时候,大概平稳了。 现在升龙店每天都要卖出一只鳄鱼,赚四两银子。一年的房租没几天就赚出来了,剩下的全都是利润,生意好的让人眼红。 这天,薛屠户等人又去抓鳄鱼,可是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 ,抓到一只成年鳄鱼,而是带回来一只半大的鳄鱼。 “我本来想再抓一只的,可是现在天气热,肉容易坏,昨天的肉还剩下一些,加上这只,应该也够明天卖了,就没再抓。”戎安阳解释道。 戎雀当然没什么意见,不过,她看着那半大的鳄鱼,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赶紧召集大家一起讨论。 升龙店的生意只做到傍晚,现在大家都在家里休息,没一会儿,大家就都聚到了客厅。 “有什么事吗?”店里的生意正好,大家想不到戎雀怎么突然想起来把大家聚集到一起。 戎雀也没卖关子,“就是为了鳄鱼的事。爹,你对青水河比较熟悉,依你看,青水河里一共有多少只鳄鱼?” 青水河绵延很长,可是过了高山县,也不知道是水质发生了变化,还是因为周围开始出现居民,并没有鳄鱼出现。就这么一段河道,就算鳄鱼再多,五六百只也撑死了。 想到此处,戎安阳立刻明白了戎雀的意思,“大概有五六百只,但其中还包括很多小鳄鱼,如果我们每天卖一只,估计用不了一年,这鳄鱼就得绝迹。” “哦?”众人都是一惊,他们没想到这鳄鱼卖的这么快。 当然快,一年时间,鳄鱼连繁殖都来不及,就被大家给卖没了。就像中国宋代之前,其实是有土生土长的大象的,只是人们过度杀戮,这才导致大象灭绝了。 “那怎么办?”夏老太太很着急。这么好的生意,不能做了,多可惜。 “每天少卖一点肉,不够的用其它的肉代替?”薛屠户提议道。 戎雀一摇头,“就算我们每天只卖一半的鳄鱼肉,也不过三两年,这鳄鱼就得被卖完了。 而且这样对升龙店的名声也不好,大家来升龙店,就是冲着鳄鱼肉来的,你给大家吃猪肉、牛肉,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 “雀儿,你有什么办法,就赶紧说,别让大家着急了。”戎安阳看戎雀并不那么着急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有想法了。 “我是有一个想法,不过还没想好该怎么做,所以跟大家商量商量。” “什么想法?” “野生的鳄鱼不够卖,咱们可以养啊,就像猪一样,现在市面上卖的猪肉,有几个是野猪肉,不都是自己养的吗?”戎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养鳄鱼,这对大家来说,真好似天方夜谭一样。 “鳄鱼可不是猪,它们那么凶恶,弄不好,要吃人的。”许二娘一想到鳄鱼那狰狞的样子,就觉的可怕。 “野猪也很凶的,一头成年野猪,就算是老虎,都不敢轻易动它,现在不是也变的温顺起来了。”戎雀在现代见多了养鳄鱼的,自然不会担心这个。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韩老头突然道。 “什么主意,说来听听。”戎雀急道。 “我这些天不是在想怎么抵抗强盗吗,你说的那种城堡一样的土楼确实可行,可是咱们又不是知县,想要把大家聚集到一起住,那是难于上青天啊! 你们刚才说这鳄鱼凶恶,我就想起来了,我们何不在村子周围挖一条河,河里养上鳄鱼。这样,那群强盗要想进村,就先要跟鳄鱼拼上一拼才行,到时候……”韩老头意味深长的笑了。 那群强盗会死的很惨!戎雀可是见过鳄鱼互相残杀的场面的,那种血腥味,她至今一想起来还觉的犹在鼻间。如果真能按韩老头所说的办,她只想为那些强盗祈祷一下了。 “这个办法好。”戎安阳立刻拍手叫道。强盗问题一直都是困扰村民的大问题,如果真能解决了,他这个村长也算没白当。 “对,就这么办,咬死那些天杀的强盗。”戎老四就死在强盗手里,夏老太太对强盗可谓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才好。 “可是,怎么保证那些鳄鱼不伤害村民呢?它们可不会区分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薛屠户有些担心这件事。 “这个好解决,将河挖深一点,在周围围上铁丝网,上面架上高桥,平时村民出入的时候,就将高桥放下来,大家从高桥上经过。 等到天黑了,就把高桥吊起来。”戎雀道。 “这样咱们村可比铜墙铁壁还安全了。”戎安阳笑了。 “还解决了养鳄鱼的问题呢!”戎雀也笑了。 说到养鳄鱼,戎景鹰有些担心,“同样是青水河,这鳄鱼只有咱们高山县有,咱们现在想养它们,能养得活吗?还有,鳄鱼吃什么,要是喂给它们猪肉吃,咱们再卖鳄鱼肉,可赔钱。” “上次我看过青水河下游,下游多是沙地,水太清了,几乎清可见底,鳄鱼当然没办法在那里活下去。 咱们这周围都是泥地,又从青水河直接将河水引过来,肯定没问题。 至于吃什么,我也想过。从青水河到这里,不是可以挖几十里水道吗,里面撒上鱼苗,肯定够鳄鱼吃的了。”戎雀道。 “挖几十里水道?”众人又是一惊,这可是一个大工程,就他们几个人,还要忙生意,想要挖这么一条水道,什么时候能挖成?等他们挖成了,估计这鳄鱼早灭绝了,还谈什么养。 戎雀笑了笑,“当然不是我们自己挖。从青水河到咱们这里,周围可都是肥沃的土地,以前就是因为大家惧怕鳄鱼,这才将这片高山县最好的土地给荒废了。 你们想,如果我说,谁挖了这段河道,那河道周围的土地,就归他种植,你们猜会怎么样?” 大家会疯了一样的抢着挖!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惊叹,戎雀这些主意都是怎么想出来的,难道真是小白龙教她的。 “所以啊,我们把青水河里的鳄鱼移到咱们村周围的河里,这根本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戎雀总结道。 “可是县官会同意吗?这些土地可都是朝廷的,你说给个人,就能给个人吗?”戎安阳也想要一块这么肥沃的土地,可是却也怕挖完了河道,竹篮打水一场空,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这就要去跟县官谈了。不过我想,县官会同意的。”戎雀信心满满的样子。 “会,肯定会。这个工程,既解决了青水河鳄鱼为患的问题,又能开出那么多土地,这可是一个大功绩,县官求还求不来呢。”韩老头在朝廷里当过官,自然明白里面的弯弯绕。 普通县官,每三年都要评一次政绩,政绩不合格,就会被罢免,政绩突出的,才能往上升。这高山县地处偏僻,能有什么大政绩,戎雀真要是去找县官把这个计划一说,估计县官都能乐疯了。 一切都很完美,夏老太太却忽然觉得,好似大家都在占他们家的便宜。挖一段河道,就能有一大片好地,这样的好事几百年也难遇啊! “不然,咱们就把这片地都买过来好了。到时雇用人挖河道,这些好处不就都是咱们家的了吗?咱们现在也不是没钱。” 她这么一说,大家觉的似乎也有道理。真要是那样,他们就是高山县最大的地主了。可是仔细想想,又觉的有些不妥,至于哪里不妥,他们又想不出。 戎雀何尝没想到如此,可是他们就是几个什么都不是的农民,真要一步吃个胖子,不被撑死,也被累死。 这么大的蛋糕,他们自己吃,村民肯定会生出怨恨,一些有权有势的人也会生出些别的心思。树大招风,何况他们几个只是无根的浮萍,就更危险了。倒不如将好处分给大家,搏一个好名声。 想了想该怎么跟夏老太太说,她突然想起了现代的一个故事,便道:“我在梦里的时候,曾经看过两个地方,那里都有铁矿,而且那里允许个人开采铁矿。 两个商人分别去开采这两个铁矿。第一个商人对工人很好,给他们建造整齐的房子,各种生活设施。工人们觉得在这里生活很好,就把家人也都接来住。 那些家人在这里努力生活,没几年,这个地方就变成一个热闹的城镇。这时,铁矿开采完毕,可是那个商人赚的钱却一点也不少,因为镇上最大的饭馆、医馆都是他开的,他可以继续赚钱。 第二个商人也不是不好,他按时给工人发工钱。可是周围很荒凉,工人留在这里只是为了赚钱而已。几年之后,铁矿枯竭,工人们都走了,商人的财路也就断了。 咱们与这高山县的关系,大概就如此。” 大家听了都若有所思,就连夏老太太,也想到了很多。 “越老越糊涂了。”夏老太太不好意思的道,“雀儿不愧是受过神点拨的,懂的就是多。” “对,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就行了,不用解释这么多。”戎安阳见夏老太太跟戎雀和睦相处,赶紧凑起了热闹,不过他这句倒是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商议已定,戎雀决定明天进城去求见县官。现在是夏天,大家都比较闲,气候也刚刚好,可正是进行这个计划的好时机,不然拖到明年,黄花菜都凉了。 第37章 借了裴远的路子,戎雀很容易就见到了李知县。将自己的计划跟他一说,李知县高兴的在房间里直转圈。 “好,好,好啊!如果真能如此,当真是百姓的一大福事。对了,按照这个计划,工程什么时候能完?” 就像韩老头猜测的,李知县三年的任期眼看就要到了,是停职还是高升,就看这最后半年。最近他为这件事是抓破了脑袋,揪断了头发,就是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戎雀的出现,可谓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从青水河到我们村,前面的荒地部分好说,就是中间有一段山路,要是凿山挖河的话,恐怕有些难。 所以我建议到那里的时候,绕道别的村,这样既能方便别的村用水,以后再也不怕干旱,又能省时省力。”说着,戎雀将韩老头连夜画的工程图拿了出来。 “李大人请看,如果按照这条路线走,今年入冬之前,就应该能完成这个工程。明年开春,沿河的这片荒地,就能全部种上庄稼。”戎雀指着图纸道。 明年五月份是考评时间,到时将来考评的人往青水河附近一带,看见沃土一片,庄稼绿油油的生机勃勃,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呢。 “连图纸都准备好了,看来你是真用心了,小姑娘,你很不错啊。”李知县笑的那张胖脸像开了一朵花一样。 “不敢居功,我只是想出一个主意而已。这件事要是真能做成,也是大人英明、心系百姓的缘故。”戎雀可不敢抢了知县的功劳。 她这么识趣,李知县更满意了,转头对裴远道:“既然你跟她相识,这件事就交给你,一定要抓紧时间办。若是有人想破坏此事,严惩不贷。” “是,知县大人。”裴远兴奋的答应了。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下来,戎雀高高兴兴的回家,等着官府下发文书。 她倒是高兴了,可是有人却快愁白了头发。 “店里现在的生意连以前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再这么下去,咱们可要去喝西北风了。”何氏站在饭馆门口,看着对面的升龙店就来气。 升龙店生意这么红火,戎老三是真替戎安阳他们高兴,可是也真为自己的生意担忧,左右不得安宁,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何氏的话了。 “你倒是说话啊。”何氏回头瞪了他一眼。 “要不咱们不开饭馆了,做点别的生意?”戎老三试探着道。 何氏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一样,立刻就炸了,“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一来我们就要把饭馆关了。好好的饭馆,这可是从我爷爷那里就一直开着的,到我手里给弄关门了,我怎么跟我死去的爹交代。 戎老三,你可是在我爹面前发誓,要好好照顾我,照顾这个饭馆的。你现在竟然说出这种话,你亏不亏心。 还是你看对面是你们老戎家的人,你就故意说这种话?” “不是,你看你都说的什么话,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开饭馆每天半夜就要起来,天黑了才能休息,我不是怕你累吗! 你看看这才几年,你鬓角都有白头发了。”戎老三说的情真意切,加上他本来就长的好,那杀伤力可不是一般的强。 何氏当时就是看上了戎老三的人才会嫁给他,现在对他依然很喜欢,只是平时跋扈了一下罢了。听他这么一说,她的语气也软了,“那怎么办?” “开一家杂货铺,我看了很久了,咱们县里就两家杂货铺,货还不全,咱们要是开一家大的,生意绝对错不了。”戎老三道。 “开一家大的?那得多少银子。不行不行,珠儿十三岁了,马上就到了出嫁的年纪,咱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可要多给她准备嫁妆才行。”何氏立刻摇头。 戎老三也沉默了,开店做生意,除非像戎雀那样做无本买卖的,想要回本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戎珠的事确实是一个问题。 “不对,咱们为什么要开杂货铺,我们就要开饭馆。”何氏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戎老三也没办法了,只能道:“那我们就开饭馆。” “有对面的升龙店,咱们这饭馆还怎么开。” “你说呢?” 何氏很烦恼,以前还能拿王老太太的痨病做文章,结果升龙店开张那天,戎雀将王老太太请出来,不但把她的利器给弄没了,还给升龙店免费做了广告,她可如何是好。 在店里转了一圈,她忽然道:“他们不就是拿鳄鱼肉做噱头吗,咱们也卖鳄鱼肉。凭我家传下来的手艺,难道还赢不过她一个半路出家的。” “可是咱们也没有鳄鱼肉啊?” “那就去买,去杀,我就不信咱们弄不来。”何氏执意如此。 “大家都说我那侄女是神明护佑,这才能杀鳄鱼,咱们要想去杀鳄鱼,恐怕比登天还难。”戎老三一点也不赞同这个计划。 “谁说咱们要亲自去了?” “那……” “找几个人去。咱们本地的不行,他们见了鳄鱼就腿软,去找几个流人,你那个侄女不也是找的流人吗? 对,就是这样的。”何氏越说越觉的自己是对的,赶紧拿出一些银子,催戎老三去找几个不要命的流人。 戎老三总觉的哪里不妥,可是架不住何氏软硬兼施,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拿了银子出去了。 第二天上午早饭的时间一过,店里便冷清起来,戎雀坐在店里,不时的往外张望着,想看官府什么时候下文书。 外面有个人影不时的往店里张望着,可是戎雀一看他,他又赶紧躲到墙角去了。如是几次,戎雀起了好奇心,起身来到外面的墙角。 戎景金还想再往外张望的,可是一转身,却见戎雀站到了他眼前,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他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看了半天了,在看什么?”戎雀也没想到竟然是他。按辈分论,她还应该管他叫二哥呢。 戎景金咬了咬牙,突然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道:“我想跟着你们干。我不要工钱,只要让我离开家里,管我一顿饱饭吃就行。” 戎雀有些惊讶。 事情说出来了,戎景金反倒放开了,“上次我娘想跟着奶奶住进你们的竹楼没成功,回去就把我们几个打了一顿,打的我们的伤到现在还没好。你看……” 说着,他拉起了袖子,果然,他的胳膊上还能看见一些没完全化去的淤青。 “这还不算,她现在一想起这件事来,就对我们非打即骂。我实在受不了了,这才想到来找你。求求你,帮帮我。”说着,他的眼圈都红了。 但凡有一点办法,他都不会来求戎雀的,可是他真的没办法了。上次离开家,本以为是一个离开家的好机会,没想到竟然进了强盗窝,差一点就回不来了,这次,他可不敢这么做了。 在以前那个戎雀的印象里,戎景金三兄妹一直是来他们家偷东西吃的讨厌鬼。再加上他们又有那样一对爹娘,现在的戎雀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 她可怕这是戎老二夫妻的阴谋,或者引狼入室,所以犹豫了一下,她就拒绝了他的要求,“你爹娘你不是不知道,如果我让你来帮我,还不知道要引来多大的麻烦呢。” 戎景金当然知道他的爹娘是什么性格,更知道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帮戎雀干活,他们的反应,所以他的脸立刻就垮了,身体也矮下去一截。 “早知道,还不如在强盗窝里待着,起码还能吃饱饭。”他似笑似哭的道。 他不会再回强盗窝吧?戎雀想仔细打量一下他的表情,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在这里啊,让我一顿好找。” 话音一落,裴远拿着一叠纸,出现在她的旁边。 “文书发下来了吗?”戎雀看着他手里的纸道。 “发下来了。你没看见,李知县有多勤恳,连夜写了这份文书,又让师爷抄了好多份,这才催着我赶紧出来张罗这件事呢。”裴远挥着手里的纸道。 “发下来了就好,我还一直担心这件事呢。”戎雀松了一口气。 戎景金看见裴远穿着衙役的服饰,早吓的腿都软了,看他跟戎雀说的兴高采烈的,他就想偷偷溜走。 可是偏偏,裴远还看到了他。 “这个是?”裴远看戎景金眼神躲闪,一看他就想跑,以为他不是好人,怕他伤害戎雀,就问了这么一句。 戎景金都快哭了,哀求的看向戎雀。他是想离开家,可是他可不想去大牢里待着啊,他真怕裴远知道他在强盗窝里待过,把他抓起来。 戎雀还真有点担心戎景金去当强盗的,虽然那与她没多大关系,但因为自己不帮他他才去的,总觉的心里有点别扭。 又不想把他放在店里,她对裴远道:“这是我二哥,他来找我,是想来帮我的,可是我店里不缺人手了。 对了,这个工程这么大,你那里缺人吗?要是缺人,让我二哥帮忙跑跑腿什么的,只要给他一顿饭吃就行。我二哥还是挺聪明的,被强盗抓走,都能想办法逃出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裴远哈哈一笑,“我这里还真缺人,县衙里那几个人,早上忙着贴告示、四处通知,就已经忙的人仰马翻了,这就是工程一开起来,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事。 对了,你会什么,识字吗?”裴远问戎景金。 戎景金都傻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跟着裴远,那就相当于在衙门里当差,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梦的事情。 “二哥,人家问你话呢。”戎雀推了一把戎景金。 戎景金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不识字。” “那就可惜了。”裴远叹道,他们现在就缺识字的帮手。 戎景金以为他的意思是不要他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牙齿跟嘴唇颤颤发抖。给了希望又毁灭,这种由天堂跌到地狱的感觉,他真的有点承受不来。 “二哥,你有什么拿手的吗?”戎雀都替他着急。 “我会爬树,会洑水,还会……”戎景金搜肠刮肚的想着,“对了,我还会砍柴。”在强盗窝里的时候,他干的最多的就是砍柴了。 说完,他也意识到自己会的这些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慢慢的垂下了头。 戎雀也无可奈何了。 裴远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算了,不会可以慢慢学,以后你就跟着我,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好了。不说别的,一口饭还是管的起的。” “你收下我了?”戎景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裴远点点头。 “太好了,我可以吃官粮了。”否极泰来,戎景金终于觉的生活看到了一些希望。 裴远赶紧摆手,“你这小身板,想进衙门,至少得练个几年才行。我说收下你,就是在施工期间让你跟着我,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戎景金有些失望,但一转念,他就高兴起来,他所求的,不就是一个离开家的机会吗?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只要好好努力,何愁以后找不到事情做。 “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他第一次挺起胸膛,看着这蔚蓝的天空,广阔的大地。 戎景金的骨子里,还是有一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的,不然他也不会跟着骗子走,还能从强盗窝里逃出来。而这种劲头,恰恰是裴远所喜欢的。 至此,裴远终于觉的他顺眼了很多,一拍他的肩头,让他跟他去各村下发公文。 戎景金狠狠的点了一下头,回头郑重的跟戎雀说了一声谢谢,这才跟着裴远走了。 望着他们俩的背影,戎雀轻出了一口气,她能帮戎景金的就这么多,希望他以后好好努力吧。 修建河道,将鳄鱼从青水河移到青山村外的消息在高山县掀起了轩然大波。 青山村以外的人自然是迫不及待,前一阵子一直不下雨,他们可尝够了干旱的滋味,以后自己的地里就有河,他们还怕什么。 当然,更让人兴奋的是挖河的事,公文上说了,按出力多少,把青水河附近的地分给他们。 那地可是高山县最好的地,是能长小麦跟水稻的地,跟他们那种只能长豆子的地可不一样。即使只分到一亩半亩,只要他们好好照料,等收获了,将这些小麦跟水稻卖出去,一年的零用也有了。 村民们纷纷摩拳擦掌,巴不得立刻就开始挖河,将鳄鱼赶到青山村去,他们好赶紧分到地,收拾好自己的地,明年开春播种。 为了鼓励大家的积极性,裴远还在每个村都留下了一份草图。草图上,除了两小块地的上面标红之外,其它地方一片空白。这些空白的地方都是无主的地,以后是要当奖励分给挖河的人的。 农民对于土地的热情那是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裴远这么做,无异于在热油里浇了一瓢冷水,所有人都沸腾起来,无论男女老幼,都开始准备家具,专等挖河的那天。 他们兴奋,裴远更兴奋,要知道,那两块标红的地里面,就有自己的一块。大家都在抢,而自己早已经有了,这种感觉,可不是用语言能描述的。 他们是高兴了,青山村的村民就不那么高兴了,鳄鱼的凶猛他们是见过的,现在要把它们养在外面,只怕他们夜里都不敢睡觉了。 众人都聚集到了戎安阳面前,希望他能给他们一个说法。 对此,戎安阳早有准备,他将对抗鳄鱼的方法说了,并且一再保证,那些鳄鱼是不会跑出来的,村民们才半信半疑的平静了下来。 “强盗比鳄鱼还凶猛,鳄鱼是能控制的,强盗却控制不了,咱们在村子外面养上鳄鱼,就不怕强盗了,我就是这么考虑的,你们觉得呢?”戎安阳最后道。 说起强盗,众人都后怕不已,前些天要不是神明保佑,他们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么想的话,养鳄鱼也不是没有好处。 “除了挖河所分的田地之外,售卖鳄鱼所得的利润大家每年可以分到二成,其中一成归大家共同所有,用于修建私塾、祠堂等,另外一成,按人头分给大家。”戎安阳抛出了最后一个诱惑。 升龙店的生意有多么红火,大家是有目共睹的,现在不用做什么,就能分到两成利润,还有什么可要求的。 “养吧,村长。鳄鱼吃什么,我们平时也可以帮你们喂喂。” “对啊,以后再也不怕强盗了。” “等鳄鱼养起来之后,那些强盗最好快点来,咬死他们才好。” “对,咬死他们。” “村长,什么时候动工,我们都等着呢。”众人也跟外村的人一样,开始期待这个工程快点动工了。 第38章 七月十二日,宜破土、嫁娶,李知县就将奠基仪式定在了今天。 一大早,所有人都来到仪式现场,现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大概九点的时候,高山县有名望的乡绅氏族纷纷到场,像是在油锅里加了一瓢热汤,使气氛达到了一个高-潮。 没一会儿,这个高-潮被推向极致,李知县陪同一个中年男人来到现场。这个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山阳府的知府,听说高山县有这么一个工程,特意敢来查看的。 这个奠基的地方离青水河有一段距离,但也不是特别远,正好在那片肥沃的土地蔓延的地方。 陈知府也曾经当过县官,对土地有所了解,一路走来,看见那茂密的草木,就好似看见了明年青苗漫野一样,嘴边全是忍不住的笑意。 高山县一直是全府最穷的地方,每次上面来查看政绩,他都愁的吃不下睡不着的,现在这个老大难问题终于要解决了,他如何不高兴。明年就要考核政绩了,他觉的他高升的希望很大。 越想越觉的高兴,他指着远处那郁郁葱葱的一片,对李知县道:“驱除猛兽,兴修水利,开垦农田,这可都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你这次功劳可不小!” 李知县的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不敢居功,全是知府大人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这个工程才得以实施,卑职只是略尽绵力而已。” “你啊……”陈知府用手点了点李知县,似乎在嫌弃他说的话不实,但他脸越加得意的笑容,却暴露了他心中所想。 “卑职说的都是真的。您看,高山县的百姓见到您如此重视这个工程,竟然亲自来了,都恨不得拼命挖河,来报答您的。”李知县指着周围的百姓道。 那些村民双眼冒光,男的手里拿着磨的雪亮的铁锹、镐头等物,女的拿着水桶、布袋等东西,全都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甚至就连几岁的孩童,都拿着木棍、网兜,李知县这句话倒是不假。 陈知府对这种情况很满意。 这时,主持仪式的司仪跑过来,小声的对李知县说了声什么,李知县赶紧请陈知府去中间的空地上。吉时已到,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奠基仪式主要是告诉此地的亡魂还有生灵,这里即将破土动工,让它们赶紧离开,所以祭祀环节是最主要的。 由陈知府亲自上香祷告,又献上三牲之物,大家才一起跪倒磕头,祈求上天保佑,这工程能顺利完成。 祭祀完之后,就是讲话。古今的讲话模式大概都一样,就是说这个工程多么多么重要,大家一定要努力之类的。 讲完话,又是一个重头戏,那就是埋奠基石。 奠基石是一块长方形、完美无缺的青石,青石正中有两个金色的大字,“奠基”,左下角则写着陈清远及高山县民众的字样,还有时间,右上角写着河流的名称。田芙河是陈知府为这条即将开挖的河流所起的名字。 这块奠基石一埋下去,将会在这里矗立百年甚至千年,后世耕种的人或者经过这里的人都会看见陈清远的名字,陈清远也算流传千古,这可是所有很多人想要而不可及的。 伸手摸了摸陈清远那几个字,又摸了摸“奠基”那两个金色的大字,陈知府仿佛看到了历经无数风雨之后,这块奠基石依旧模样不改的样子,更看到了后世人谈论起他的模样。 李知县则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留名的事情谁不想要。之前,其实他已经做了一块奠基石,上面写的是他的名字,只是后来陈知府说一定要来,他这才催着工匠日夜赶工,做的这块奠基石。 真可惜了,之前那块奠基石!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脸上又挂上笑容,李知县将一个石盒递给陈知府。 陈知府打开石盒一看,里面有一张纸,上面写着这项工程的计划、执行人之类的信息,而他的名字也赫然在列,而且是在最显眼的位置,他这这才满意的盖上石盒,将石盒放在了早已经挖好的坑里。 接下来,几个衙役将奠基石放在坑里,石盒的正上方,陈知府拿起铁锹,添了一铁锹土。 他添完,李知县以及被邀请来的人纷纷开始填土。 一个石盒子,上面再埋一个石碑,戎雀总觉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鼓乐声响起,她才想起,这分明是埋葬的过程,只是这里的石盒子比较小,里面没有死人罢了。 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戎雀真的笑了起来。 韩老头是搞工程的,一看到这种场面,激动的手舞足蹈的。突然听见边上有笑声,他疑惑的看向戎雀。 戎雀对他也没有太多避讳,就将自己刚才的想法说了。 韩老头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一副理应如此的道:“奠基仪式本就源自送葬,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之意,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还真是这样,戎雀睁大了眼睛,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韩老头笑了,“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你想啊,奠基就是要开始一个新的工程,建一个新的建筑,自然要把原来的废弃,埋葬掉了。 埋这么一个石碑,一是祭奠,万物皆有灵性,祭奠一下它们是对它们的尊重。二是镇压,你可能不知道,这青石可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就是为了镇住邪魅。” “怎么挑选的?”戎雀对这个很感兴趣。 韩老头刚要说,突然,人群后方乱了起来,大家哭喊着,嚎叫着,一窝蜂的往前跑,声音都盖住了鼓乐声。 这么多人拥在一起,这么一乱跑,场面立刻控制不住了。夫妻、子女被冲开,互相找不到彼此,老弱妇孺被撞倒在地,不时被人踩踏,生命危在旦夕。 就连场中,陈知府跟李知县等人待的地方,都有很多人冲过去,吓的他们大喊起来。 “怎么回事?” “来人,快,保护知府。” “大胆刁民,快停下。” 衙役们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护在他们的周围,唰唰唰的亮出钢刀,村民这才避开了他们,往另一边跑去。 怎么回事?戎雀急了。可是她身体矮,根本看不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干着急。 周围的村民开始推搡她,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跌去。 这时,一个有力的臂膀护住了她,戎安阳拉着她、戎景鹰还有韩老头往一边的大树靠去。人群如此汹涌,他们跟着人群乱跑很容易受伤,不如找个地方落脚,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紧。 薛屠户也在一边,他赶紧护住了许二娘,跟着戎安阳往大树那边靠拢。 偎依在薛屠户怀里,鼻尖全是他身上的青草味,许二娘根本不敢抬头,就这么任由他半拥半抱着来到了大树后面。 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看着人群中不时有跌倒的人,戎雀立刻想到了现代的踩踏事件,本来没多大事,可是这么一弄,倒死了不少人,变成一个大事件了。 这样可不行,今天是奠基仪式,发生这种事,这工程还怎么继续。 必须让大家冷静下来,戎雀转头一看,不远处正好是一队乐手奏乐的的地方,她赶紧拉戎安阳的胳膊,示意他。 戎安阳也焦急不已,一看那鼓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朝那边挤去。 也就是他身强力壮,不然换个人肯定不知道被大家挤到哪里去了。如果逆流的游鱼一样,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到鼓乐队的旁边。 鼓乐队都被吓傻了,不知道该继续演奏好,还是跟着大家一起逃跑好。虽然,他们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戎安阳抢过一个人手中的喇叭,试着吹了一下,发现根本吹不出多大的声音,他嫌弃的将喇叭塞回到那人的手里,又去试旁边的鼓。 那鼓只有脸盆大小,他使劲一敲,声音是有一点,但却不是那种很响亮的鼓声,而是“噗”的一声闷响,低头一看,原来他力气太大,把鼓给敲破了。 “哎!”戎安阳把破鼓往地上一扔,又气又急,都快发疯了。 鼓乐手也大概明白了他想干什么,找出他们演出前开场的铜锣递给他。 这铜锣一敲,又响又脆,戎安阳惊喜万分,四下一看,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土堆,他站在土堆上,“咚咚咚”就是三下。 铜锣声震天,村民都被这声音吸引,朝他这边看来。 戎安阳赶紧吼道:“赶紧停下,把自己身边的老人孩子扶起来。知府、县官大人都在这里呢,出了什么事?” 大家茫然四顾,对啊,出了什么事,只听到后面的人喊快跑,他们就不由自主的跑了起来。 赶紧把身边的老人孩子扶起来,他们也有些愤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知府、李知县惊魂未定,但戎安阳既然把他们抬出来了,他们自然不能后退。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知府脸黑的不能再黑了,刚才,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被人从身上踩过去了。真要那样,这将是他一辈子的笑柄。 没有人回答,村民都面面相觑。 李知县气的鼻子都歪了,本想在知府面前露一下脸,现在把屁股露出来了,别让他查到是谁在搞破坏,不然他非让他付出代价不可。 “谁喊得话,快站出来,否则被本县查到,本县一定不会轻饶过你。”他大声喝道。 他的话音一落,那些手持钢刀的衙役立刻站成一排,凶神恶煞的看着众人。 这下,有人扛不住了,一个有些瘦弱的青年突然站出人群,跪倒在地,“大人,草民不是故意的,是刚才有两个浑身是血的人突然跑过来,喊鳄鱼来了,快跑,草民这才喊快跑的。” “鳄鱼来了?”李知县也露出一丝怯色,“鳄鱼在哪?还有,那两个人呢?” 大家往四周一看,有人发现了异常,“县官大人,这有一个人。” 大家闻声看去,只见一边的大树后面,有一躺在那里不知死活的人。那人缺了一条胳膊,浑身是血,模样惨烈异常。 也许是在跟大家说,也许是无意识的呓语,他闭着眼睛喊道:“鳄鱼,快,快跑。” 难道鳄鱼真的到这里来了?不可能啊,这里离青水河还有一段距离,平时是根本看不到鳄鱼的踪迹的。 就在大家疑惑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鳄鱼,那里有鳄鱼,鳄鱼真的来了。”喊完,他就想往后面跑。 大家往那边一看,只见一只鳄鱼瞪着两只蛇一样冰冷的眼睛正往这边快速前进着。那庞大的身躯,那锋利的牙齿,就好似一个地狱恶魔一样,让人一看就不寒而栗。 “快跑啊!鳄鱼跑到这里来了。”大家喊着就要跑。这鳄鱼离他们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了,再不跑就要成为它的腹中物了。 戎雀也看到了那只鳄鱼,不禁惊讶异常,毫无道理,这鳄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突然想起树下那个断臂的人,她似乎猜到了一丝端倪。这鳄鱼恐怕是追着这个人追到这里来的。只是,这个人为什么平白无故跑到青水河去? 全县都知道青水河有鳄鱼,他们不要命了吗,现在还连累大家。 没时间想这些,戎雀现在只想着怎么解决这鳄鱼的问题。若是只有这一只鳄鱼,这里有这么多人,薛屠户等人又很有捕杀鳄鱼的经验,杀了它倒是也不难。 怕就怕在这血腥味已经吸引了一大群鳄鱼过来,那他们…… 怕什么就来什么,戎雀已经看到那只鳄鱼的后面又出现了一只,而且个头比前面那只还大一些。 真的来了一群!糟了,这里这么多人,想跑都跑不掉。估计今天要有很多人葬身在鳄鱼腹中了。 不行,不能这样!大家因为她的主意才聚到这里,要是真的在这里丧命,她会一辈子不得安宁的。 怎么办?她惶然四顾,想找到一个阻止鳄鱼的好主意。 “雀儿,有什么办法吗?”戎安阳是见识过鳄鱼凶猛的,即使被勾到铁钩子上,都能伤人,这样没有禁制的鳄鱼,他见了也有逃跑的份。 戎雀急的浑身发颤,眼前发黑。鳄鱼怕什么?怕火。可是这里空旷一片,想点火根本来不及。 还怕什么?眼神突然定格在一个地方,她指着那堆白色的东西道:“那是什么?” 戎安阳虽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还是快速答道:“是石灰粉,李知县打算在奠基仪式后在那里盖一座凉亭,那是准备盖凉亭用的石灰粉。” 天不绝我,戎雀立刻将自己的计划跟戎安阳说了,戎安阳眼前一亮,赶紧来到了场中,将计划跟陈知府、李知县说了。 陈知府都已经想跑了,半信半疑的道:“这样管用吗?” “请知府大人指挥人先离开,留下几个公差大哥帮我就行。”戎安阳急道。这也是戎雀的打算,有秩序的逃走比让陈知府留在这里管用的多。 陈知府当然愿意,留下几个人,就指挥着大家离开。 刚才已经经历过一次混乱,又有官府疏通,这次大家没那么乱,排着队的往前走。 他们走了,戎安阳也开始行动起来。 “兄弟,怎么办,你说话。”裴远本来没被留下的,可是他执意留下帮戎安阳。 “大伯,我也留下帮你。”戎景金也道。他知道留下来可能会死,可是富贵险中求,他更怕回到家里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所以他选择留下来,跟着裴远好好表现。 “好小子。”裴远拍了拍戎景金的肩膀。 戎安阳很感激他们,只是现在根本没时间说这些,“把这些石灰粉洒在路上一些,鳄鱼一时半会就不敢过来了。如果它们还敢过来,我们就用石灰粉撒它们的眼睛跟嘴巴,记住,最好是眼睛跟嘴巴。” 众所周知,石灰粉遇水会放出大量的热,鳄鱼刚从青水河那边过来,身上的水还没干,如果遇上石灰粉,即使它们有厚厚的麟甲,也会感觉到灼痛的。 当然,这也不能保证这些饿红了眼的鳄鱼一定会停下,所以戎安阳才会让衙役等在这里拿石灰粉撒它们的眼睛跟嘴巴。这两处地方是鳄鱼身上最柔软,也是水最多的地方,一旦被撒到,效果绝对翻倍。 衙役们还以为戎安阳要他们与鳄鱼搏斗,心里早把戎安阳咒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一听说只是撒石灰粉,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事不宜迟,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第39章 石灰粉撒了一层又一层,众人生怕撒不够,那鳄鱼冲过来。 “别撒了,留一些,留一些。”不知不觉,剩下的石灰粉已经不多了,戎安阳赶紧喊道。 众人这才惊觉,停住了手。 鳄鱼已经来到离众人十几米远的地方,大家都手握石灰粉,绷紧神经,紧张的盯着这些大家伙,随时准备将手里的石灰粉撒向它们或者逃跑。 鳄鱼停住脚步,瞪着带着竖瞳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众人。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好像那么一动,就会惊醒对面的凶神一样。 半晌,不知道是谁实在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咕噜一声,那声音一点也不起眼,可是在这种时候又显的突兀异常。 那些鳄鱼突然动了。 “妈呀!”好几个衙役扔掉手里的石灰粉往后跑去。 “混蛋,给我回来。”裴远怒道。 可是这时候,谁会听他的,那几个衙役越跑越远。 糟了,剩下的几个人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令人惊喜的一幕出现了,那些鳄鱼是动了,可是却不是向前,而是转身向后。健壮的四肢摆动,没一会儿,就只能看见它们的背影了。 终于安全了,众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青山村外,陈知府正在训斥李知县,就像训孩子一样,把他骂的狗血喷头的。 李知县刚从鳄鱼嘴里逃出来,也惊魂未定,再加上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心里也窝了一大团火,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是好。 “开垦良田的事情是好,可是若是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岂不是本末倒置。这件事,我看还是再好好思量一下的好。”陈知府做了最后的总结。 高山县这个政绩对他来说是很重要,但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若是一个弄不好,酿成大灾,别说升迁了,就连他头上的乌纱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两者一权衡,他有这种决定一点也不奇怪。 但这个政绩对李知县就不一样了,它可是李知县的救命稻草,所以李知县立刻道:“大人,今天这事肯定是个意外,下官保证,绝对会查清此事,确保这种事以后不再发生。”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陈知府很生气。 李知县不敢说话了,拿眼觑着人群里的戎雀,示意她拿出个解决办法来。 戎雀正担心着戎安阳等人的安全,那里有心思关心这些,根本就没看见李知县的示意。 李知县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发现戎雀还一直往远处巴望着,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心一横,直接对陈知府道:“大人,你可能不知道,高山县出了一个得到神龙警示的人,这计划就是她提出来的。 下官料想,这件事既然有神龙提点,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哦?有这种事,之前你为什么没说?”陈知府沉声道。 李知县有些尴尬,还能为什么,为了能独领功劳呗。 陈知府在官场混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其中的机巧,冷哼了一声,他道:“那人呢?” “就是她,就是她。”李知县赶紧把戎雀拉了出来。 陈知府上下打量了一下戎雀,十几岁的小姑娘,长的是比周围这些村妇清秀一些,但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唯独那双眼睛,还算明亮。 “你见过神龙?”他对这件事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这句话简直太对了!戎雀真是一点也不想提这件事,可是偏偏,大家都揪着这件事不放,而她还不能不承认。 “并不算见过,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而已。”戎雀小心的斟酌着词语。 “什么奇怪的梦?” 没办法,戎雀又把之前说过的那套说词说了一遍,最后道:“这么多年,鳄鱼都没有离开过青水河,这次突然出来,肯定有原因。 之前有两个浑身是血的人从青水河那边过来,我想,这件事也许跟他们有关。”戎雀努力的将话题移回到今天这件事上来。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鳄鱼引到那里去,想害我们?”陈知府说完之后,心里也是一惊。他自问在这里做知府这么多年,不说兢兢业业,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是谁想要害死他呢! 李知县则冒了一头冷汗,竟然有人蓄意要害知府大人,他却不知道,这不是失职是什么。 “知府大人,这件事下官委实不知,不然一定不敢让您来冒这个险。”他急着像陈知府请罪。 陈知府根本没理他,而是望向戎雀。 戎雀思量了一下,“那些人为什么这么做,我也不知道。不过李知县断案入神,如果由他来查,这件事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水落石出。” 她这么捧自己,李知县感激不尽,赶紧道:“对,下官一定会将歹人抓起来,给您,给大家一个交代。” 陈知府沉吟不定,他对戎雀的话始终不能完全相信,所以在犹豫要不要冒这个风险。 就在这时,村民们一阵惊呼,“村长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往那边一看,戎安阳、裴远等人一个不少的回来了,除了身上脏点,他们甚至一点伤痕都没有,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他们救了大家,避免了一场大灾,可是大家的救命恩人,所有村民都欢呼起来。 陈知府也挺感谢他们的,所以脸色不自觉的就好看了很多,“你们能安全回来真是太好了,那些鳄鱼呢?”戎安阳的果敢、坚毅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所以他问的是戎安阳。 戎安阳也不婆妈,立刻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他却跳去衙役逃跑的那段没说,只是说大家临危不惧,撒了石灰粉,那些鳄鱼惧怕石灰粉这才退去。 那几个逃跑的衙役也后悔不迭,早知道那些石灰粉那么管用,他们说什么也不会逃跑的。不过比起后悔,他们更多的是担心,身为衙役,却先逃跑了,这要是大人追究起来,他们的饭碗可就砸了。 幸而,戎安阳根本没提这件事,这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戎安阳感激不尽。 陈知府对戎安阳的回答很满意,脸上甚至出现了一丝笑容。 李知县赶紧趁机道:“知府大人,这鳄鱼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若不是歹人作乱,今天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待我将歹人抓住,咱们这工程定然可以顺利完工。” 陈知府看了一眼他,又看向戎安阳。 戎安阳赶紧施礼道:“草民愿助大人一臂之力。” “好,好。”陈知府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连说了两个好,“那我就等着看你们的成果了,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一定。”李知县赶紧保证。 等陈知府走了,李知县一改刚才点头哈腰的唯唯诺诺,立刻将腰板挺了起来,脸也沉了下来,“刚才的的话你们都听见了,知道该如何做吗?” 众衙役赶紧答应,“属下一定尽力。” “嗯。”李知县沉吟了一下,“工程的事要抓紧,你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戎安阳。 “草民青山村的村长戎安阳。” “好,这个工程,裴远为正,你就为副,协助他完成这个工程。若是有任何人、任何事阻碍,你都可以替本县解决掉,不用上报本县。 等到工程完工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李知县语出惊人,他这可是给了戎安阳莫大的权力。 要是戎安阳有什么歪心思,完全可以凭借这个权力做一些巧取豪夺、伤天害理的事了。就算他没有,等这个工程完工,他若是想在衙门里谋个差事的话,想必也不是难事。 那可是铁饭碗,所有人求都求不来的。 即使是戎安阳,听了这些话,也有些激动,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协助裴远完成这个工程。 夏老太太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眼圈都湿了,她日夜所求的,不就是想让戎老四吃上官家的饭吗。没想到,戎老四没那个福气,戎安阳倒是完成了她的心愿。 更加愧疚以前所做,她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对戎安阳更好一点才行。 戎雀也欢天喜地的,朝里有人好做官,以后家里生意做大了,没个靠山可不行。一直麻烦裴远,她自己也有些烦了,若是戎安阳能在衙门里待着,她想办一些事不是方便的很。 她高兴,戎景鹰也高兴。这两天,戎景金天天跟在裴远后面忙里忙外的,大家都说他要吃上官粮了,这让他心里酸溜溜的。 论本事,他稳胜戎景金一头,论机智,他觉的自己也比他强多了,可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如自己,自己同情的对象,竟然要一份冲天了,他免不了要有些想法。 现在,戎安阳也要成为官府里的人了,还是李知县眼里的红人,他如何不兴奋。 戎家的人正高兴着,李知县说了第二件事,“那歹人意图谋害知府大人,祸害民众,不抓住他,如何平民心。裴远,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三天之内,我要见到凶手。” “是!”裴远领命。 李知县想了一下,又道:“有知道情报者,可以来举报,情况属实,赏银五两。若是能直接抓住凶手,赏银十两。” 十两银子够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吃喝了,村民们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李知县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又冷声道:“若是知情不报,被本县查出来,定要严惩。” 第40章 李知县的话音一落,村民们立刻噤了声,惶惶的四下打量着,生怕这事牵连到自己身上。 李知县回了县城,裴远立刻开始调查。之前大树下有一个断了胳膊、浑身是血的人,鳄鱼就是他引来的,他立刻让衙役去把那人弄来,他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一见那人,裴远有些傻眼。刚才慌乱不已,大家都没注意这个人,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没了气息,现在这人就是一个死人了,还能问出什么。 “还有另外一个人呢,不是说有两个人把鳄鱼引过来的?”裴远喝道。 另一个人从开始就消失不见了,只有少数几个村民看过他。可是他浑身血污,当时又情急,那几个村民也没记住他的长相,只隐约记得他好像长的不是很高,但很壮实而已。 “没人认识他吗?”裴远连问了好几声,也没人回答。 “这个呢,有人认识吗?”裴远指着地上的死人道。 众人还是摇头,这下裴远可犯了难,李知县让他三天破案,现在这案子一点线索也没有,他如何破案! 没办法,他求助性的看向戎雀。在他心里,戎雀就算不是神的侍者,也是一个特别的人,说不定她有办法呢。 戎雀也在想这件事,她很在意这两个人把鳄鱼引过来的目的,是像陈知府说的,针对他,还是针对她的。 不过不管针对谁,他们这么做,都是一大隐患,如果有可能,还是将他们抓到的好,不然以后再闹出什么事,可不一定像这次这样有惊无险了。 “高山县就这么大,大家既然都不认识这两个人,那很有可能这两个人是流人。所有的流人应该都有登记,能不能查一下?”戎雀道。 裴远一咧嘴,“流人是有登记不假,可是真要查起来,那跟大海捞针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也不一定能查出他们的身份。” “这个办法行不通……”戎雀低头思索了一下,“这人重伤致死,那个逃跑的人也可能已经受了伤,派人去查县里的医馆、药馆,应该会有所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裴远一拍脑门,这高山县的医馆、药馆加起来也不过十来处,他多派几个人手,天黑之前应该就能查完。 “对了,还有一个方法。”戎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凑近裴远低声说了起来。 她越说,裴远的眼神越亮,最后,他喜不自禁,好似已经将那逃跑的歹人抓到了一样。 “我这就去办。安阳兄弟,知县大人既然让你当我的副手,这工程就先拜托给你了。”裴远对戎安阳道。 戎安阳正想大干一场,闻言立刻点头。 裴远对于戎安阳也很放心,给他留下一半衙役,他带着另一半衙役急匆匆而去。 戎安阳确实很有一些才能,安抚了一下村民的情绪,他就开始分配挖河的相关事宜。先从青山村挖起,就将挖出的泥土堆在河边,增高河堤,还有,栅栏的事也要提前开始做。 大家对鳄鱼还有些恐惧,本来还有些担心,但一听说从青山村边上开始挖,不用去青水河,立刻恢复了热情,吵吵嚷嚷的三个一群,五个一队的去挖河了。 大部分人都走了,现场只剩下百十来人,站在那里有些欲言又止的。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村民都是青山村的村民。 “你们有什么话要说吗?”戎安阳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些村民互相看看,都有些为难。戎安阳现在不但是他们的村长,还是知县老爷手下的红人,他们可不敢得罪。 “到底怎么回事,小三子,你说。”戎安阳对这些村民熟悉的都不能再熟悉了,立刻从里面挑了一个胆大嘴快的人问了起来。 那个叫小三子的小伙子其实一点也不小了,儿子都快一岁了,只不过大家习惯叫他小三子,这个称呼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他被点到,犹豫了一下,便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村长,你之前承诺的那些好处,我们不想要了。能不能把这些鳄鱼养到别的地方去?” 他的话一出口,大家似乎都找到了宣泄口一样,开始叫嚷起来。 “对,那些强盗几年也不来一次,可是这鳄鱼却要天天在外面盯着我们,没准哪天就冲进来了,养它们,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防御强盗呢。” “村长,你现在也算是衙门里的人了,你就不能去把那些强盗抓起来吗?”这句话一出,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响应。 戎安阳苦笑一声,他哪里算是衙门里的人,要是这工程能按时完工,也许还有可能,若是大家如此不配合,他不被治罪就是好事了。 “诸位,静一静,听我说两句。”戎安阳挥了挥手。等到大家安静下来,他这才道,“刚才大家也看见了,这件事知府大人、知县大人都已经定下来了,想要再更改,哪是那么容易的。” 村民们有些气愤,没等他们说话,戎安阳就抢先道:“我知道大家的担心,但今天这事确实是一个意外,我保证,以后这种意外绝不会发生。” “你保证,你拿什么保证?”村民都被鳄鱼吓怕了,甚至有几个,现在裤裆里还是湿的,根本不敢相信戎安阳的话。 “我们可以将河挖深一点,岸上多放两道拦网。”这是戎安阳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挖再深有什么用,那可是鳄鱼,会在路上行走的,又不是鱼,离了水就不能活。” “对,拦网能拦下那鳄鱼吗?村长,你为什么非要在咱们村外面养鳄鱼,养到别的村不好吗。你可是我们村的村长,咱们往上数几代人,都是沾亲带故的亲人,你这么坑大家,你于心何忍。” 一片好心竟然被大家说成是歹意,戎安阳有些气愤,“我怎么坑你们了,我这是为了大家好。鳄鱼看似危险,可是用的好了,却是一宝。 就跟大家家里的牛羊一样,它们既能保护我们,又能卖钱,有什么不好的。” 他的语气有些冲,村民的情绪也变的激愤起来。 “我们不用它们保护。” “对,这样能吃人的牛羊,我们可养不了。” “卖钱?村长,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这鳄鱼卖的钱,七成都进了你们家的口袋,可是这风险,却是大家一起担,这不是拿大家的命换钱吗。 做人可不要太黑,小心遭报应。”有些人早就看着戎家赚钱这么快眼红了,只是一直没机会发泄出来,这次,终于找到了机会,立刻开始中伤戎安阳。 大家一开始还没想到这点,但一听这话,心里立刻思量起来。没错啊,戎安阳为什么执意在青山村外养鳄鱼,还不是为了赚钱,他拿大家的生命安全赚钱,可真是…… “不能挖,不能挖,我看谁敢在我们村外挖河,我就跟他拼了。”董海家就在村子边上,如果这鳄鱼真的爬上来,他家首当其冲,所以他第一个叫嚷起来。 紧接着,所有人都叫嚷起来。 “闭嘴,这件事岂是你们能改变的。”跟着戎安阳那几个衙役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感觉,立刻训斥起村民来。 他们这种行为,无异于在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村民更加激动。 “在我们村外面挖,就是不行。”一边叫嚷着,他们一边冲向戎安阳他们这边。 那几个衙役立刻抽出了钢刀,喝道:“我看谁敢动。” 钢刀在太阳底下熠熠闪光,衙役们一个个如狼似虎,村民们惧怕,不敢再上前,但他们对戎安阳可一点都不怕,纷纷将矛头指向了他。 “戎家老大,按理说,你还应该叫我一声四叔,你这么做,对的起大家对你的信任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叱责道。 “四叔,我怎么做了,我做事,无愧于天地良心。”戎安阳愤声道。 “你自己打的什么算盘,你心里清楚。”老者指着他的鼻尖骂道,“你爹可也是个远近有名的好人,可惜他走的早,不然真应该好好看看,自己的儿子做的这个事。” 骂人不骂爹娘,打人不打脸,戎安阳更觉的委屈了,他做错什么事了,大家就这么说他。 不过没等他说话,夏老太太就跳了出来,“常老四,你算什么四叔,别在这随便占便宜。 我丈夫就是脾气太好,才总被你们欺负。三十年前五月初六,你媳妇生孩子奶水不足,还是从我家借的一碗米糊糊,到现在还没还呢,你别以为我忘了,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呢。 也就是我家那位,才一直没去要。你现在还打着以前的主意,想像欺负我丈夫那样欺负我儿子,你打错算盘了。”她叉腰道。 常老头听她一说,还真想起来有这么一件事,当时他家里太穷了,这才没还,后来大家都没提,他就选择性的忘记了。 现在被夏老太太当众说出来,他这么大的岁数,孙子都快娶媳妇了,老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我一会儿还你就是了,谁想欺负你们家了。”他急道。 “就你,看我们家日子好过了,就想过来啃上两口,你是狗啊!”夏老太太说话可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你说谁是狗?”常老头立刻就怒了,周围这么多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媳妇一大堆,夏老太太这么说,他的脸往哪里放。 “我说谁,谁心里知道。” “你……泼妇……” “你说谁泼妇?” …… 周围吵吵嚷嚷一片,戎安阳咬紧了牙齿,回头看戎雀。 戎雀正要上前说几句,突然发现他眼里满是坚定之色,她就知道,他一定是有了决断,便止住了脚步,朝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有任何决定,她都会支持他的。 得到戎雀的支持,戎安阳突然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气势,他拿起旁边的铜锣一敲,声音震天响。 大家都停下了争吵,望向他。 他环视了一眼众人,决绝的道,“大家不就是担心这鳄鱼的安全吗?等这河挖成之后,我就搬到河边住,日夜为大家守夜,如果这鳄鱼进来,就先吃我,我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下,你们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大家震惊不已,震惊之后,是死一般的沉默。的确,如果戎安阳敢这么做,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他。 场面有些尴尬,戎雀走了出来,脆生道:“我也愿意跟我爹一起,住在河边。”这个主意是她想出来的,她有理由承担这份风险。 夏老太太似乎有些着急,在她看来,戎安阳跟戎雀根本不必这样。可是她着急也没用,一咬牙,她道:“你们都去,我这把老骨头有什么可怕的,我也去河边住。 这下,你们该满意了吧!就是不知道,等你们从我们家里分钱的时候,好不好意思拿,又觉不觉的那银子烫手。”她颇为恶毒的道。 大家似乎也看到了那一幕,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村长,这件事小三子错了,我这就去挖河,保证比外村的人挖的还快。这是咱们自己的村子,可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小三子扛起锄头,一脸歉意的去挖河了,他要用自己的行动,弥补自己的错误。 大家恍然大悟,纷纷拿着铁锹、镐头等物,回村去挖河了。 等众人走了,现场只剩下戎家几个人,夏老太太有些惴惴的道:“咱们真要去河边住啊?”她其实也很怕那些长着尖牙的鳄鱼。 “去,当然要去,不过娘还有雀儿你们都不用去,我自己去就行了。”戎安阳朗声道,身为一个男人,这是他应该做的。 戎雀也没分辨,现在说这些都太早,等到河挖成了,如果有一个人必须去河边住,那就是她。 夏老太太见戎雀没说话,还以为她默认了这件事,觑着眼左看看,右看看,也沉默了下来。 当天下午,城西搭起了一个小棚子,小棚子放的就是那歹人的尸体。同时,一个消息在众人中以飞一般的速度传播着,上午逃跑的那个引诱鳄鱼袭击众人的歹人已经逮到了,就在城西。 大家有的经历了上午的事,有的没经历,但都好奇的谈论着这件事,还有不少人围聚到城西,想看看那歹人的样子。 只可惜,那小棚子周围有好几个衙役把守,他们并不能见到里面的歹人。 “这么快就把那个人抓住了,我还惦记着知县大人答应的那十两银子呢。”有人遗憾的道。 “抓住了还不好,这样的歹人,早一天抓住,咱们早一天安心。”这人显然是经历过上午那个事件的,所以对这两个歹人痛恨不已。 “那倒也是,就是不知道这两个歹人到底还有没有同伙。”说话的人还在惦记着赏银,抓不到这人,抓到他们的同伙也行啊。 “行了吧,就算有,就凭你也抓不到。” “那可不一定,想当年,我可是……” 众人围着小棚子议论纷纷,其中有一个人,听见他们说歹人同伙的时候,神色慌张不已,这也引起了旁边潜伏在人群里的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好似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这人赶紧推开众人,往后退去。 就在他走出人群,马上就要进小巷子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三弟,这么急是要去哪里?”戎老二笑嘻嘻的道。 戎老三被吓了一跳,脸色更加难看了,顾不得理会戎老二,他匆匆的往家里跑去。天都要塌了,他要赶紧回家好好安置一番。 戎老二对着他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呸,什么东西。”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那人似乎要去追戎老三。 戎老二赶紧拦住那人,略带讨好的道:“衙役大哥,这人我熟,我去帮你们盯着怎么样?” 衙役有些惊疑,这人怎么知道他的身份?而且还知道他在这里的目的。 戎老二心里得意,戎雀的这个引蛇出洞的计划,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戎景金的嘴里问出来的。 不费力就能查到凶手,拿到赏银,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所以早早的,戎老二就等在这里了,专门看着谁会露出破绽。 “你是?”衙役迟疑道。 “戎景金是我儿子,所以我知道这些。怕你们人手不够,我这才来帮你们的。”戎老二说着,突然一指旁边那个看起来十分凶悍的男人,小声道,“衙役大哥,他看起来是不是十分可疑?” 被他指的男人似乎察觉到戎老二在说他,朝他这边瞧了一眼之后,就很快的向人群外走去。 是有些可疑,衙役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衙役大哥,你快去,刚才那个人就交给我,我保证,如果他真的是歹人同伙,一定不会让他逃掉的。”戎老二拍着胸脯保证道。 衙役想了想,刚才那个人似乎不如现在这个嫌疑大,就嘱咐了戎老二两句,跟着那消失的男人离开了。 等他一走,戎老二立刻露出一丝阴谋得逞的笑容。这些衙役不认识戎老三,自然没太关注他,只是觉的他有些可疑而已。 可是他自打戎老三出现在这里就一直盯着他,他前后的表现他看的清清楚楚,那种惊慌、那种后悔与担心,他相信他绝对没看错,这戎老三一定有问题。 “老三,你要真的作奸犯科,我也帮不了你。”戎老二看似心痛的道。其实他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估计也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戎雀要是知道,她这招引蛇出洞最后让戎老二得了机会,不知道又是什么表情。 戎老三疾步往家里走着,走着走着,总觉的后面有人跟着他,他立刻小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后悔。 他在听说上午的事之后,就隐隐觉的那两个所谓的歹人可能是他请来杀鳄鱼的其中两个,可是他搞不明白,他只是雇人杀鳄鱼而已,怎么就变成谋害知府大人了呢? 这可是死罪,弄不好,是要家破人亡的!他可怎么办?! 戎老三哪里知道,那鳄鱼之所以盘踞在青水河这么多年,高山县百姓如此惧怕,它们的凶恶可不是徒有虚名的。 戎雀有成熟的猎杀方法,还不敢深入,每次只在青水河外围捕杀鳄鱼呢,那三个流人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猎杀成功。 这次三个人能逃出两个,本身已经是奇迹了。逃出来之后,他们本能的往人多热闹的地方跑,也是人性使然。 至于被当成意图谋害知府的歹人,那就有点阴错阳差的意思了。 何氏也十分焦急,一见戎老三回来,赶紧迎了上来,“怎么样?那人是不是……”说着,她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戎老三虽然没看见小棚子里那人的模样,可是听了大家的描述,已经基本确定那人就是他雇佣的流人了。听何氏一问,他艰难的摇了摇头。 他这个表情,足以说明一切。何氏顿时跌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道。 说了两句,她突然跳了起来,拉着戎老三的衣襟道:“我们去跟知县大人解释清楚,就说我们只是雇佣人杀鳄鱼,并没有想谋害知府大人,行不行?” “你说的我何尝没想过,可是,那群鳄鱼的确是那两个流人引到那里去的,你觉的知县大人会相信我们的话吗?”戎老三红着眼睛道。 “那怎么办?”何氏吼道,“难道眼睁睁的等着那些人来抓咱们,然后砍头吗?” 戎老三看了看惊惧不已的何氏,突然笑了,笑的一如当年何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温和。 “别怕,这件事跟你无关,我去衙门自首,你不会有事的。以后好好照顾珠儿。”说着,他伸手陇了陇何氏散乱的头发。 就是这种笑,就是这种温和,当年何氏才会不顾家里人反对,毅然决然的要跟戎老三在一起。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种笑容,那感觉一如往昔。 趴在戎老三怀里,何氏哭的声泪俱下,“我错了,不该让你去弄那个鳄鱼肉。这饭店我不要了,我只想要你。珠儿还没出嫁,她不能没有父亲。” 戎老三的眼泪也流下来了,抱着何氏嘴唇噏动,静默无语。 戎老二在外面听见两人的话,突然熄了去县衙里举报戎老三的想法。倒不是他顾念亲情想帮助戎老三,而是何氏的一句话触动了他。 何氏说她不要这饭店了,只要戎老三,那么,这饭店是不是可以归他戎老二呢! 如果真能这样,他也能在青山村扬眉吐气了。越想越觉的美好,他轻咳了一声,走进了何家饭馆。 饭馆里就何氏跟戎老三两个人,两人一见是他,都止住了声音,嫌弃的看向他。 这个戎老二,平时没少来店里打秋风,每次他们都对他恶言相向,可是他的脸皮却好似城墙一般厚,根本不理会他们说什么,总是趁他们不注意,就拿店里的东西吃,让他们烦不胜烦。 戎老二大模大样的坐在桌子上,笑道:“给我来两屉肉包子,再来几个小菜,跑了一天,累了也饿了。” 他们正在着急,戎老二还来火上浇油,何氏立刻拿起旁边的扫帚,喝道:“给我滚出去,不然我让你好看。” 戎老二却一点也不害怕,翻着眼皮道:“你确定让我走?我这一走倒是没什么,就怕你跟老三就要人头落地了。可惜啊,可惜珠儿十几岁就没了爹娘,谁还敢娶她。” “你什么意思?”戎老三握紧了拳头,抢在何氏之前问出了这句话。 “什么意思老三你心里清楚。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家景金现在可是官府里的人,要是有什么事,他一说,可比你们说管用多了。”戎老二开始打着戎景金的旗号骗人。 戎老三半信半疑,可是何氏却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急道:“你是说景金能帮我们洗刷罪名?” 戎老二吧嗒吧嗒嘴,“饿了,既然你们不管饭,我就去大哥那里吃。据说大哥正愁找不到那歹人的同伙呢,我要是去了,还不好吃好喝的伺候我吗?”说完,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戎老三夫妻。 “我立刻就去给你准备吃的,二哥,你可千万别走。”何氏慌里慌张的跑进了厨房。 “二哥?哈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你媳妇这么叫我,舒坦!”戎老二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戎老三坐下。 戎老三犹豫良久,这才做了下来。 两个时辰之后,戎老二扶着肚子心满意足的从何家饭馆里走了出来,回头望了望“何家饭馆”那四个有些年头了的字,他笑的更开心了。也许,过不了多久,这饭馆上就该改成“戎家饭馆”了。 戎老二是高兴了,可是裴远却一筹莫展。那个追踪凶悍男人的衙役一无所得,其他人也大同小异,戎雀出的这个主意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收到该得的效果,他只能去问问她,还有什么其它办法没有。 “医馆、药馆也没有查到什么吗?”戎雀问裴远。 第41章 41 裴远瞪了那些衙役一眼,“没有。” 戎雀觉得为难了。引蛇出洞这招只能用一次,一次不成功,第二次不用想也知道结果。如果主动追查呢?这古代又不像现代科技那么先进,能追查dna指纹什么的,光靠查户籍,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猛然的,戎雀想起一件事,既然大家都认为她是神的使者,她为什么不神棍到底呢! “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了?”裴远急道。 戎雀伸手招了招裴远,然后趴在他耳边,将自己的计划小声的说了一遍。裴远越听越欣喜,立刻招呼众人开始准备计划所需要的东西。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高山县的人又被铜锣聚集到一起。在县城入口的地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兴奋的看着中间那个铁笼子,还有铁笼子里的那只巨大鳄鱼。 之前他们也见过鳄鱼,可是却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离的这么近,他们才发现,这鳄鱼的皮肤竟然还有一些纹路,鳄鱼的眼睛不是纯黄色的,里面还有黑色的竖瞳。 还有鳄鱼的牙齿,也不是齐的,是交错的,鳄鱼的尾巴…… 众人一边看,一边讨论着。 忽然,那只鳄鱼张开大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吼叫,众人立刻噤声,不敢再动,也不敢再说话,生怕惹怒了这个杀神,将他们生吞活剥。 裴远站在一边,很满意这个结果。用手敲了一下手里的铜锣,发出“哐”的一声巨响,那些本就害怕的村民,吓得差点没跌倒在地上。 “大家都知道,查找凶手这件事,县老爷已经交给我了。可是昨天查来查去,我也没查出什么。 没办法,我只能求助于神龙。幸好神龙不弃,昨天托梦给她,告诉给她一个办法。”裴远说着,一指戎雀。 戎雀示意的点点头,继续道:“神龙说,它已经将凶手的样子告诉这只鳄鱼了,现在,请大家依次进入这个铁笼。 如果你跟这件事无关,鳄鱼就不会吃你,如果你就是凶手,或者知情不报,那……”戎雀半闭上眼不再继续说下去,可是大家看着那张着血盆大口的鳄鱼,不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下子就炸了锅,大家议论纷纷。戎雀虽然说这只鳄鱼只吃凶手,可是万一它想吃点甜点什么的呢,他们进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想争辩,可是又怕这么说会被当成凶手,大家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在下面吵闹了。 “别吵,我给你们做个示范。既然不是凶手,有什么可怕的。”裴远说着,转身走向那个铁笼。 两个看笼子的衙役似乎有些担心,小声道:“真的要进去?” 周围的村民也都安静了下来,睁大眼睛看着裴远。 裴远知道其中的关节,自然不会害怕,“打开,别废话。” 那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唰啦一下打开笼子上的锁链,拉开了铁笼的大门。 裴远看都没看里面的鳄鱼一眼,昂首阔步的进了笼子。 衙役拿着刀,半靠在笼子门口,准备如果发生什么意外,随时救裴远出来。 可是出乎意外的,平时十分凶恶见人就咬的鳄鱼竟然并没有咬裴远,甚至都没有动弹的意思,只是拿那两只冰冷的眼睛看了看他,就好似没了兴趣一般,转着眼珠看向了一边。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为裴远,也为…… 裴远又在里面待了一会儿,这才从笼子里面出来,大声道:“都看见了吧,如果你心中无愧,这鳄鱼是不会伤害你的。接下来,谁进这笼子试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搡着,还是没人愿意上前。这种拿小命开玩笑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先看看的好。 “我来。”戎安阳道。这个主意是戎雀想出来的,他是她爹,自然要相信她,支持他。 又是一阵紧张,不过想当然的,戎安阳也从笼子里安然的走出来了。 有了他们做示范,那些衙役开始首先进入笼子,证明他们自己的清白。接着,便是衙役的亲属、一些胆大的人等。众人一一进入笼子,又一一从笼子里出来,觉得神奇不已。 剩下的人看到这一幕,听着那些进过笼子的人的吹嘘,好似也没那么害怕了,专心等着轮到自己的那一刻。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戎老三、戎老二。 戎老三不用说,整件事就是因他而起,他当然怕进那个笼子。至于戎老二,他可是听见了,戎雀说知情不报也算同罪,那他如果进那个笼子,那只鳄鱼说不定会…… 吓得脸都白了,他不断找机会往后移,想晚点进那个笼子,或者干脆不进笼子。 高山县的县民没有一万,也有几千,要一个一个进那个笼子,也不是那么快的,所以戎老二、戎老三倒还有些时间。 只不过,坏就坏在一个人身上了。戎景金见的衙役的亲属甚至连夏老太太都进过笼子了,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家人拖后腿,所以左看右看的,一下子就找打了戎老二。 “爹,大家都进过笼子了,你也去试试。”说着,他拖着戎老二往前面走。 戎老二吓得脸都绿了,一把打掉他的手,气道:“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爹你不是想让我当衙役,还说为了这件事,你什么都能做。现在正是你表现的时候,你还想后退吗?这让师父怎么看我。”戎景金有些不明白,一向十分配合他的戎老二今天是怎么回事。 戎老二当然想趁机表现一下,替戎景金争口气,可是这个前提是他不会被鳄鱼吃掉,不然,就算戎景金能当上衙役,他也不会甘心的。 “你懂什么,小心我叫你娘来揍你。”戎老二希望能用冯氏吓住戎景金。 戎景金还真怕冯氏,不过一看手上的钢刀,他又有了那么几分底气,“爹你不用说了,快跟我来。”说着,他拉着戎老二往前走。 戎老二自然不愿意,就挣扎起来。 他们这么一闹,自然引得大家都看向这里。 “怎么回事?”裴远一瞪眼睛,吓得戎老二骨头都软了。 “没事,我爹想先进笼子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在劝他,让他排队呢。”戎景金给足了戎老二面子,虽然戎老二根本不想要这个面子。 裴远哈哈一笑,“这有什么,既然他有这个想法,就让他先进去就行了。” 戎老二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被气死,谁说要先进笼子了,这个小王八蛋,看他回家不好好收拾他。 被所有人看着,戎老二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都不可能,只能一步步的走向那个关了鳄鱼的笼子。 他不是真的凶手,只是知情而已,也许这鳄鱼不会吃他的,戎老二一边走着,一边安慰着自己。可是就当他走到笼子边上的时候,那只鳄鱼突然张大嘴,咯吱咯吱的咀嚼了一下牙齿,发出渗人的摩擦声,就好似磨刀的屠夫一样。 戎老二吓得跌倒在地,不断的向后倒退着。这下,大家都看出他有问题了。 戎雀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看到这里,她立刻走了过来,“二叔?” 戎老二也察觉到不妥了,定了定心神,假装冷静的道:“没事,没事啊,就是突然离鳄鱼这么近,有点害怕。” 这可不是一点害怕吧,戎雀心里明白,嘴上却说,“二叔不用怕,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是凶手,也不知情,这鳄鱼不会吃你的。它只吃那些心里有鬼的人,一下子咬开他们的肚子,咬断他们的脖子,然后再慢慢的吃到肚子里。” 戎雀压低声音,说的也很慢,故意吓唬戎老二。 戎老二吓的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往人群里看去,正好看见戎老三往人群外走,他立刻喊道:“老三,你过来。” 戎老三看戎老二的样子,就知道事情要败露,想逃跑,却被戎老二喊住,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赶紧跑了。 “你哥哥叫你呢。”“他在叫你。”众人自发的让出一条空路,露出了戎老三。这下,戎老三想装作没听见逃跑都不行。 硬着头皮,他几乎是挪着来到众人身前,“二哥,你叫我?” 戎老二终于找打了底气,他突然站起来,好似好哥哥一样拍了拍戎老三的肩膀,“刚才你不是说家里有事,想赶紧测试完回家吗?现在轮到我了,我就先把这个机会让给你。”说着,他躲到了戎老三的身后, 戎老三一猜就猜到了他打的主意,如果这鳄鱼真能辨别凶手,那自己一进去,那鳄鱼就会吃了自己,凶手找到,这件公案就算了解了,他就能全身而退。如果这鳄鱼辨别不出来,他也就不用担心,可以进去测试了。 真是自己的好哥哥,之前威胁自己,现在又拿自己当试验品!戎老三瞪着戎老二,那眼神,似乎想把他吃了一样。 戎老二却一点也不在乎,甚至在为自己想的这个主意而洋洋得意。 他们之间的异样太明显了,戎雀想忽视都不可能。看到戎老三,想起那个何家饭馆,她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 就在这时,戎老三突然转头给一边的夏老太太跪下了,“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他的眼圈都红了,“娘,儿子不孝,不能照顾你终老,你的大恩大德,我只有下辈子才能报答了。” 说完,他又挪动膝盖,给戎安阳磕了三个头,哽咽着声音道,“大哥,我没脸叫你大哥,可是我能求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要是我一会儿真有个三长两短,娘就交给你了。还有,还有我媳妇跟女儿,你要是……就帮她们一下,我就算做鬼,也不会忘了你的恩情。” 说完,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别人进笼子,虽然害怕,但还没怕到交代后事的地步,戎老三这样,很多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这次应该会日更到完结了,+_+ 抱歉……之前断更 第42章 戎安阳也发现了事情不对,拉住戎老三的手道:“老三,你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戎老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甩开他的手,往铁笼的方向跑去。本来他与铁笼之间就没远,再加上情况突然,谁也没来得及阻止他,他竟然一下子钻进了铁笼,站到了鳄鱼的对面。 鳄鱼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他,那眼神,好似在衡量他的灵魂一样,让他脚软心虚。再也站立不住,戎老三软着身子靠在笼子的边缘处,闭着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周围的人一阵惊呼,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就连戎老二都睁大了眼睛,心噗噗直跳的往笼子里面看着。他怕一会儿会出现的血腥场面,也担心自己的命运,更有些后悔,也许他不该逼戎老三这么做,毕竟他是他弟弟。 千头万绪,五味杂陈,戎老二根本没有时间理清他这时到底想的是什么。 戎安阳是知道戎雀的计划的,给这条鳄鱼喂了药,借助它来吓唬大家,让凶手自投罗网,所以他不担心戎老三的安全,只是很吃惊这凶手怎么会是戎老三,怎么可能是他呢?! 戎雀已经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转身对裴远道:“凶手已经找到了,让大家散开吧。” 裴远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只能相信。让大家各自回家,衙役们开始清理现场。 大部分人都散去,只有小部分人留在远处想看看热闹。戎老二感觉事情不太妙,就想跟着人群一起悄悄离开。 “二叔,你要去哪?”戎雀一直盯着戎老二呢。 戎老二讪讪的笑了笑,“家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那怎么行,这场戏如果少了你,怎么能这么热闹。”戎雀对着裴远示意了一下,裴远立刻不由分说的扭住了戎老二。 戎家的竹楼前,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完全明了,那些看热闹的人还有众多衙役已经离开,只剩下一众相关的人。 戎老三惊魂未定,坐在地上两眼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戎老二则一边跟戎安阳说话,一边替自己开脱着罪责,“大哥,我也是无意中听见这件事竟然是老三做的。当时,我就想去官府报案的,可是老三他一直求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替他隐瞒的……” 戎老二全然忘记了自己威胁戎老三的事,把自己说成了一个有情有义,情法两难之时选择亲情的好哥哥。 戎安阳虽然觉得他说的话有些不太真实,但也许他心底里更愿意相信戎老二还是顾念兄弟亲情的,所以倒是没太责怪戎老二,只说他这样不对,差点害了戎老三等等。 戎雀听了,一撇嘴,也就是她这个便宜爹才会相信戎老二的话。 “这件事怎么办?”裴远问戎雀。按照常理,凶手既然已经抓住,就把他送进大牢等着知县开堂问罪就行了,可是他毕竟是戎雀的三叔,他自然要考虑戎雀的感受。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戎雀说的一点情面也没讲。于她来说,戎老三根本就是陌生人,一个陌生人为了跟她竞争生意,差点害死那么多条人命,她觉得怎么处置他都不过分。 “就等你这句话呢。”裴远嘿嘿一笑,过去就给戎老三拷上了铁链。拷完之后,他又回头看戎老二,似乎在想该怎么处置他。 县官说过,知情不报者也是重罪,按照这个来说,戎老二也得进牢房了。 戎老二脚都软了,使劲拽着戎安阳的袖子,“大哥救我,我不想进牢房。” 戎安阳当然很想救他,可是他更想救戎老三。他进牢房可能只是受一点皮肉之苦,可是戎老三,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弟掉脑袋,所以他没理戎老二。 戎老二求助无果,一眼看见了旁边自己的儿子戎景金,赶紧道:“景金,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爹进牢房吗?那牢房是人进的吗,好人进去,都得扒一层皮,我这身子骨进去,说不定就出不来了。 你是想眼睁睁的看着你爹死吗!” 戎景金的头都快低到地上了,他好不容易得到这个在衙门帮差的机会,正想好好表现一下,他爹就做出这种事,让他的脸往哪里放。 恨自己的爹怎么这么不争气,更讨厌自己的出身。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爹,这么不管他肯定也不行。 就好像蜗牛背着沉重的壳一样,戎景金几乎是用挪的,挡住了裴远的视线,小声嗫喏道:“能不能,能不能饶过我爹一次?” 戎老二就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立刻躲在了戎景金的身后。因为戎景金还没成年,个子没有他高,他甚至佝偻了脊背,好让戎景金能挡住他。 裴远也挺喜欢戎景金的,踏实、努力,本打算等这个工程一结束,就让他进衙门的,可是今天闹了这么一出,他如果真那么做,难免别人会不服。 “你现在让开,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裴远对戎景金道。 戎景金知道裴远这是在给他机会,可是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开。猛然的,他跪倒在地,算是明了他的意思。 裴远轻叹一声,“既然这样,以后你就不要来帮差了,至于你……”他看了看戎老二,戎老二立刻吓的一缩头,跟着跪在了戎景金的身后。 “我会跟知县说,让他免了你的罪责。”戎老二只是知情不报,现在主犯抓住了,以裴远的功劳,跟知县求这个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戎老二立刻跳了起来,讨好的笑道,“谢谢裴捕头,多谢。不过,你看景金跟着你这么长时间了,你就继续带着他,让他帮你呗…… 这样,明天我准备一桌好菜,你来我家里,我们好好谈谈。”戎老二没了危险,又开始说起了戎景金的事。 戎景金知道这个结果已经是裴远照顾他了,可是戎老二依旧不满足,这让他脸上好似有火在烧一样,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让他钻进去才好。根本不想再看这一幕了,他唰的一下站起来,疯了一样跑掉了。 “景金,你也跟裴捕头说说,你……”戎老二正说的兴起,发现戎景金竟然跑了,立刻道,“你去干嘛,你给我回来。听见没有?”说着,他赶紧去追戎景金,消失在当场。 戎老二的罪责被免了,戎安阳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锁着戎老三的铁链,对裴远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救老三,他也不是故意的。” 裴远为难的看向戎雀。 戎雀就知道她这个爹会这样,赶紧道:“爹,你这不是为难裴捕头吗!” 戎安阳有些尴尬,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可是……看了看戎老三,收到戎老三求救的目光,他一跺脚,“我去找知县说清楚,这件事是一个误会。”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患难的时候见真情,自己为了抢戎安阳的生意才会雇佣人去捕杀鳄鱼,结果到了最后,还是只有戎安阳会不顾一切的救他,戎老三捂着脸哭的泣不成声。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报答戎安阳,孝顺自己的娘,哪怕…… 戎安阳铁了心要帮戎老三,戎雀又怕他弄巧成拙,牵连到自己家,没办法只能叫住了他,“爹,你这么去有什么用?县官会听你的吗。就算听你的,那知府呢?” “那我就去找知府。”戎安阳一旦决定,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戎雀彻底没办法了,戎安阳就是这么一个脾气秉性,要么她不管他,要么,她就得顺着他。完全不管他肯定不行,完全顺着他,估计家都要被他送人了,当然也不行,只能迂回着想办法。 有这样一个重情义圣父一样的爹真累!戎雀一边吐槽着,一边转向裴远,“你看,能不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裴远毕竟是在衙门里混了这么多年的人,里面的弯弯绕绕他都明白,这件事,如果戎雀不帮戎老三,那就有不帮的方法,如果帮,自然也有帮的办法,只是会麻烦一些罢了。 “他只雇佣了别人去捕杀鳄鱼,至于这个被雇佣的人怎么会引起那么大的祸端,打的什么主意,他可以说完全不知情。所以,他其实也算一个受害者。”裴远斟酌着道。 他这番话算是实情,可是其中开脱的意思就太大了,将罪责都推到那几个流人身上,戎老三的罪名一下就从主犯变成连从犯都不是了。如果知县真的相信了这个说法,那他顶多在牢里待一段时间再罚些银子就没事了。官字两张口,有理没理全凭它,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好吗?”戎安阳有些忐忑,那些流人也许也不是故意的,可是裴远真要跟县官这么说,可就断了他们的后路,把他们当成了替罪羊。 “知府、知县可都正在气头上,这个罪名总要有人担的。”裴远无奈的道。 戎安阳用手捂住脸,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这种救戎老三的办法,违背了他的本意。 戎雀很想替戎安阳决定,可是她不行,她就要让戎安阳好好看一看这个现实,在现实里挣扎一下,下次在遇见这种事的时候,他才能有所顾虑,不至于为了别人伤害到自己。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戎安阳做决定,这种感觉几乎压的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何氏披头散发一脸泪痕的跑了进来。她本要说什么,可是一见戎老三身上的锁链,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改为,“怎么回事,你……” “那件事败露了!”戎老三哽咽着道。 “啊!”何氏呆立当场。 戎老三本来以为她是知道了这件事才会跑过来,现在一看又不像,赶紧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 何氏满心的惧怕全都爆发出来,抓着戎老三的胳膊,她哭的泪如雨下,“咱们雇佣的那个人,他刚才来咱们店里了,威胁我说要报官,还说要跟我们拼个鱼死网破,然后抢走了家里所有的银子跟值钱的细软…… 这个天杀的……咱们可怎么办!”哭着,她又想起戎老三可能会被砍头,眼前一黑,就晕倒在了一边。 第43章 “媳妇?媳妇,你怎么样,醒醒……别吓我。”屋漏偏逢连夜雨,戎老三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更对雇人捕杀鳄鱼的事悔不当初。 赶紧将何氏抬到床上,请大夫诊治,众人又是一阵忙活。不过有了这件事,戎安阳的决定倒是好下了很多,那流人既然光天化日做出这种事,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把罪名推到他身上,他也没那么深的罪恶感了。 裴远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将事情呈报上去,知县立刻下了海捕文书缉捕那个逃跑的流人。 不过依戎雀看,那流人既然已经抢到了钱,肯定会逃跑,以古代这种追捕技术,十之**是追不到人的。等过一段时间,大家慢慢淡忘了它,这件案子也就成了一个悬案。当然,也不排除奇迹出现。不过既然是奇迹,自然概率小之又小。 主犯在逃,戎老三被判二十大板,在牢里关押两年,并赔偿村民的全部损失,共计六十两。 戎老二的事县官没有追究,只是戎景金被卸了差事,在家愁眉不展。戎老二让他再去求裴远,可是他根本张不开那个口,免不了被戎老二骂几声废物。 本来他当差,在家已经挺起了脊梁,冯氏也不敢随意打骂他了,可是经过这件事之后,她却变本加厉,可想而知,戎景金的日子过的有多憋闷。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戎景金不知道最后会走上哪条路。戎雀看在眼里,很想帮他一把,可是能帮的她已经帮了,最后结果还是这样,说明他本身就有问题,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她就算再帮他,他也站不起来。 对此,戎雀只能默默的希望他能选择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哥,你没事就去陪景金哥聊聊天。”戎雀对戎景鹰道。事情已经解决,工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饭馆生意也蒸蒸日上,她不时的就会想起戎景金。 每次看着戎景金,戎景鹰都会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那样的爹娘,更庆幸自己有一个好妹妹。出于一种很复杂的心理,他也很愿意帮助戎景金。 “这些天他都在跟我学射箭呢,要不我送他一张弓,几只铁箭怎么样?”戎景鹰跟戎雀商量着。虽然他们现在的日子好过了,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为了几只铁箭省吃俭用,可是戎景鹰还是很俭省,并且习惯性的听戎雀的意见。 其实不止是他,经过这次的鳄鱼事件后,戎家全家人包括夏老太太都开始听取戎雀的意见,俨然把她当成了一个小当家。 “好啊,多学一点东西总会有用的。”戎雀手里有钱了,也乐得帮助一些别人。 “太好了,我这就去。”戎景鹰还有些少年心性,立刻高兴的出了门。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正赶上夏老太太从外面进来,两个人差点撞上。 “没撞到你吧?奶奶。”戎景鹰赶紧道。 “没事,你这孩子,什么事这么高兴?”夏老太太语带笑意的道。自从戎安阳一家给她争了气,她看他们简直是猪八戒看人参果,怎么看怎么满意。 “我去看看景金。”说完,不等夏老太太说话,戎景鹰就赶紧溜出了门。 果然,一听说他要去戎老二家,夏老太太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想叫住戎景鹰,可是他已经跑远了,她只得愤愤的来到院子里,跟戎雀唠叨起来。 “老二他们家就没有一个有人样子的,景金那小子,好不容易捞到一个有些体面的差事,结果还弄成这样。要我说,就是他们的命,穷命。以后你们还是少招惹他们家,免的被拖累。”夏老太太说起戎老二,就好似在说一个陌生人一样,一点也没当他是自己的儿子。 戎雀有些无语,这老太太,也太现实了,谁家有钱,她就觉得谁家好。戎老二家现在是穷,可是不代表以后一直穷吧! “还是你爹有本事。我听人说了,这工程一完,他至少也是一个捕头。要是官老爷一高兴,说不定还能让他当个县丞呢!县丞啊,那可是有品级,可以继续往上升的。 这么看,当初许半仙说咱们家要出官老爷这话一点都不假。本来我还以为是老四,可惜他根本就是个短命的,这件事还是落在你爹身上。”说起戎老四,夏老太太虽然还有一点伤感,但却也能坦然面对了,可见这老太太心态确实不错。 县丞是十品,是由朝廷任命那些中举的考生担当的,知县、知府根本没有那个权利任命,只能推荐。不过就算他们肯推荐,戎安阳连个秀才都不是,想当上县丞也根本不可能。 戎雀心里这么想,却没想说出来。这是夏老太太的美梦,她干嘛做那个坏人去打破它,落到里外不是人,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跟你说话呢,你这丫头,怎么不理人?”夏老太太对戎雀这种态度很不满意。 戎雀根本不想跟她说这个,赶紧转移话题,“饭馆里的生意就够忙了,您不在家好好歇着,还出去干什么?也不怕累。” 说起这个,夏老太太来了精神,兴奋的道:“你知道我刚才去干什么了吗?” 戎雀很配合的摇摇头。 夏老太太嘿嘿一笑,整张脸都乐开了花,“以前家里穷,你爹一直娶不上媳妇。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了,你爹又这么有本事,自然……”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什么一样止住了话,“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一个小丫头。” “跟我说说,千万要跟我说。”戎雀急道。家里的日子刚平静一点,她可不想戎安阳给她娶个不省事的后妈回来。 “你不反对这件事?”这次轮到夏老太太惊讶了,她以为戎雀会极力反对戎安阳娶媳妇呢。 “我为什么要反对。我又不能陪我爹一辈子,如果他有喜欢的,当然要让他娶过来。”最好娶过来的这个人能好好管管戎安阳,让他别那么爱管闲事。当然,戎雀也知道这很难,但是万一呢。 夏老太太高兴了,干脆坐在了旁边的板凳上,笑着道:“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来家里说媒的,都要把咱们家的门槛给踩破了。 不过你爹能娶一般人吗?所以我放出话去,你爹要娶也要娶黄花大闺女,而且一般的闺女咱们还不能要,最好是家里跟官府有点关系的,或者日子好过的才能考虑。”夏老太太得意的道。 你就得瑟吧!挑媳妇不挑贤惠的,专挑有钱有势家的女儿,到时候只能自讨苦果。这么想着,戎雀更加不放心让夏老太太张罗这件事了,“有合适的吗?”她道。 “我刚才去见了张媒婆,她说东城王员外的女儿双十了,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正好给你爹说说。而且王员外还放出话来,谁要是娶了他女儿,他就送二十车嫁妆呢。二十车,以前咱们家所有的东西加起来也没有二十车啊。”夏老太太两眼冒光。 双十也就是二十岁,在这现代看来可能还小,可是在这个十三四岁就结婚生子的古代,这位王家姑娘确实有点太奇怪了。是没有遇见合适的吗? 戎雀不怎么相信,要知道古代基本都是包办婚姻,管你合适不合适,父母同意就行了。那这个王家姑娘,“你没向他们家的邻居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这有什么可打听的。”夏老太太嘴里虽然这么说,但也动了心思。 戎雀看出了她的打算,就没在继续问了。 过了两天,戎雀正在饭馆里算账,夏老太太就气呼呼的进来了,一边走着,还一边骂着什么。 戎雀已经习惯她这样了,抬眼看了她一眼,就继续算账。 许二娘是个善解人意的人,立刻给夏老太太倒了一杯茶水。 夏老太太喝了两口,四处一打量,就看到了戎雀,立刻端着茶杯来到了柜台前,愤愤的道:“那个张媒婆简直太气人了,说什么再没有这样好的姻缘,我今天去东城一问才知道,这王家姑娘根本不是没遇见合适的,而是根本没人敢娶她。 定了三次亲,前两次还没成亲,定亲的人就一个落水淹死了,一个被强盗杀了。第三次终于成亲了,花轿刚到半路,男人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花轿又返回去了。 听听,这不是奇闻吗?谁家花轿还会原路返回的,也就是王家姑娘了。怪不得她爹放出话来要陪嫁二十车嫁妆,不陪嫁那么多,谁敢娶她啊。 不对,就是陪嫁这么多,也没人敢娶她。她这么克夫,得了嫁妆也没命花啊!”夏老太太连珠炮一样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说完,还不忘狠狠的啐了一口,不知道是啐王家姑娘,还是啐张媒婆。 原来是这样!古代讲究命理,王家姑娘有克夫的名声,怪不得二十岁了还没嫁出去,戎雀了然。 “不行,我要换个媒婆。听说西村的郑媒婆认识很多有钱人,不然我就多花一点礼金,去找她。”夏老太太好似自言自语的道。 “我爹的岁数也不算小了,日子好过的人家,要是没有一点原因,怎么会把女儿嫁给我爹。奶奶,你就省省心吧。”戎雀说的是事实。 “可是你爹……”在夏老太太眼里,戎安阳可能就是天之骄子,草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咱们家现在能拿出二十车东西吗?”戎雀反问。 答案是不能。他们家最近才开始赚钱,哪有那么多钱,而王员外能拿出二十车嫁妆,就说明他所拥有的远不止这些,这就是底蕴的差距。 夏老太太被问的哑口无言。张了几次嘴,最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道,“难道让你爹娶一个寡妇?” 第44章 “寡妇怎么了,只要人好,跟我爹年纪差不多,也许还好相处一点。不然难道让我爹娶一个比我大不了两岁的女人吗?对了,这件事你问我爹没有,他有什么意见?”戎雀突然想起一个最重要的事。 “他天天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夏老太太挥挥手,“再说,这种事就是我这当娘的责任,我不给他解决谁解决。” 戎雀有些无语,她觉得还是有空跟戎安阳说说,看看他的反应比较好。 夏老太太说了半天,有些口渴,拿起被子想要喝水,突然眼前一亮,凑到戎雀耳边神秘的道,“你看这许二娘怎么样? 模样好,更重要的是有手艺。现在她给店里做饭,还分她股份,要是你爹娶了她,不是相当于拿了她那份股份,这升龙店还不是咱们家的。 况且,她成了咱们家的人,还不尽心的帮助你爹,给咱们家洗衣做饭?”夏老太太越说越觉得有道理,看着许二娘的眼神就好似饿狼在看羔羊一样垂涎了。 许二娘?脾气好,模样也好,现在很多来饭馆里吃饭的人都会悄悄瞧上一眼她,确实是个成婚的好对象。只不过,她知道许二娘的身世,一个有着那样经历的女人想要让她再嫁人,估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吧!戎雀思量着。 “你也觉得好是不是?”终于有一件事得到戎雀的认可,夏老太太的身子都轻了一半,“我这就去问问你爹的意思。”说完,她急急的往外走。 走到一半,她又退了回来,对许二娘道,“我去看老大,工地上辛苦,你给我做几个小菜,我给他带过去。” 现在是下午十分,店里没什么客人,许二娘自然答应着去准备了。 不一时,三个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出锅,许二娘将它们放在篮子里,又在篮子外面包了一层棉布以免这些饭菜冷掉,这才将篮子递给了夏老太太。 这种心疼戎安阳的行为正对了夏老太太的心思,她越看许二娘越觉得满意,最后几乎笑出声来,弄的许二娘尴尬不已,她这才拿着篮子出去了。 等她走了,许二娘疑问的看向戎雀。 戎雀干笑两声,试探性的问道:“最近我奶奶忙着给我爹找媳妇,人有点奇怪。” 不是因为自己,许二娘松一口气。 戎雀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 许二娘的脸立刻变得煞白,那是一种惧怕中带着愤怒、绝望的表情。不过只一瞬,那种强烈的表情就消失了,她变得有些冷然,“不会再找了。”她决绝的道。 只一次,她就差点被打进地狱,现在她过的很好,还去碰那毒果干嘛。 “那要是……”戎雀还没说完,一向柔婉的许二娘突然打断了她,“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一会儿。”说着,她转身离开了饭馆。 戎雀摸摸鼻子,觉得自己这是费力不讨好,更有些担心夏老太太那面,许二娘明显不想嫁人,夏老太太可别好心办坏事。 几十里外的工地上,夏老太太拉着戎安阳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一边指着那个包了棉布的篮子,一边道:“你看二娘对你多好,我说是要给你吃的,她怕饭冷了不好吃,特地包了这个。” 戎安阳笑了笑,往篮子里看去,只见里面有爆炒鳄鱼肉、麻辣肉丝、蒜蓉青菜,都是他爱吃的。因为保暖的原因,此时打开,饭菜还飘着热气,让人心暖不已。 “你觉得二娘怎么样?”夏老太太注意看着戎安阳的表情。 “很好啊,人漂亮,手艺也好。”戎安阳对许二娘还是很欣赏的。 “给你当媳妇怎么样?”夏老太太语出惊人。 “呃……”戎安阳虽然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可是乍然听见这个,还是红了脸。 “呃什么呃,你也年纪不小了,正应该找个知冷知热的女人。要是赶在今年办,没准明年我还能抱上孙子呢。” “娘,雀儿都那么大了,还说什么孙子。”戎安阳反驳了后面这句话,却没提前面的话,可见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要找一个人陪伴他一起。 “那么大怎么了,人家有钱人家不都这样,你看那个董财主,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娶了一个小媳妇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呢。”夏老太太唠叨着。 “行了,娘你没事就先回去吧。”戎安阳也不太喜欢夏老太太总拿有钱人来对比。 “不说就不说。不过,你觉得许二娘怎么样,给句话啊,答应还是不答应。”夏老太太其实已经看出了戎安阳有这个意思,只是想亲耳听到他说而已。 戎安阳的脸更红了,“那也要看看人家的意思。” “她能有什么意思,还能不愿意不成?别忘了,她可是一个流人,我们不嫌弃她,她就该烧高香了。”夏老太太理所应当的道。 戎安阳没再说话,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饭菜。 夏老太太看着他吃的香甜,脸上也带了笑容。 戎雀在饭馆一直也没等到夏老太太回来,正怀疑着,戎景鹰突然满头热汗的跑了进来,“快回家看看吧,二娘要走呢。” “怎么回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戎雀暗叫糟糕,赶紧关了饭馆跟戎景鹰往回走。 一边走着,戎景鹰一边说了事情始末。原来夏老太太回家就跟许二娘提了成亲的事,而且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提的。 之前戎雀说这件事的时候,许二娘已经有些抵触情绪了,现在夏老太太又说,她当然一口回绝了。 夏老太太哪里受得了这个,立刻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许二娘不愿意跟她吵架,只能默默听着,被逼急了就暗自垂泪。就这样,夏老太太还不放过她,以为她是怕了她了,更加变本加厉,说这是他们家的竹楼,她要是不嫁给戎安阳,就离开,好给他们腾地方,娶媳妇。 许二娘外表柔软,其实内心刚强无比,立刻收拾东西要走。 戎景鹰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这些日子受她照顾,已经把她当成半个亲娘来看待了,怎么会让她走。可是他一个人,架不住夏老太太的逼迫,许二娘的哀求,没办法,只能赶紧来找戎雀。 “二娘会当我们的娘吗?”戎景鹰说完之后,还不忘问上这么一句,可见他很希望如此。 “那要看爹的本事了。咱们不能随便插手,否则会像现在这样适得其反,知道吗!”戎雀其实也希望如此的,只是这种事向来强求不得。 戎景鹰点了点头。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家里所有的人都到齐了,空气中满是一股硝烟的味道。许二娘垂着脸拿着一个小包裹站在那里满身哀戚,薛屠户挡在他身前,怒目看向戎安阳。 戎安阳又是愧疚又是尴尬,“我真的不知道。”说完,他又回头对夏老太太道,“娘,你怎么能这么做?” 夏老太太梗着脖子,“怎么,我说的不是实话吗?这个家本来就姓戎,他们两个流民,要不是咱们,怎么能过上这种好日子。”其实打心底里夏老太太就认为是薛屠户等人占了她的便宜,只是以前她的身份尴尬,也不好说什么。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戎安阳给她撑起了腰杆子,她在这个家又有说话的位置了。 她这话一出,薛屠户等人立刻变了脸色。他们都是有良知的人,所以从不曾否认戎雀对他们的帮助。 “薛大哥,你不要管我了。”看在戎雀的面子上,许二娘也不会对夏老太太怎么样 薛屠户看了一眼许二娘,沉声道:“我跟你一起走。”他们的一切都是戎雀给的,如果她想收回,他们愿意归还。 韩老头巴望着两边,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见戎雀来了,立刻迎了上来,“你看这事……哎……”他也直叹气。 “我知道,对不起大家了。”戎雀说着,沉着脸走到了场中。 大家一看她来了,都把目光投向她。 “这件事雀儿也是同意的。”夏老太太还真有点怵戎雀,索性先把她拉到了自己这边。 这是戎雀的意思?!许二娘跟薛屠户心冰凉,几乎被冻住。那样一起走来,从住窝棚吃野菜开始,一路走到现在,她竟然已经变了吗!难道真的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如果这样,之前那些所谓的把他们当家人的话又算什么! 他们绝望的看着戎雀。甚至就连韩老头,在听见这句话之后,都有些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世间最悲哀的事就是你把别人当做心尖肉一样对待,可是别人却把你当一个笑话。如果真是这样,他又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说那些话。 戎雀真想抽夏老太太两巴掌,不过鉴于她是长者,她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我什么时候同意过?我让你逼二娘嫁人了吗?我让你说那些难听的话了吗?我让你赶她走了吗? 这个家是我跟二娘几人辛苦建起来,为了它,我们舍命捕杀鳄鱼的时候你在哪里?为了它,我们省吃俭用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哦!你在忙着卖我,从我这里要银子。既然这样,你有多大的脸,敢说这里是自己的家,逼我们走。”戎雀本来不想说这些,可是奈何夏老太太太过分了。 听戎雀说“逼我们走”,也就意味着她跟他们站在一起,薛屠户等人都有些感动,原来,她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能在亲生爹、奶奶与他们之间选择他们,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 第45章 夏老太太有些下不来台,“死丫头,怎么就会吃里扒外。@ ” “吃里扒外?哪边是里,哪边是外?”戎雀冷笑道。于她来说,跟她互相扶持风雨同舟的薛屠户等人才算里,一直想算计她的夏老太太才算外吧! 夏老太太闹了一个大没脸,想耍混打赖,又想起以前这么做的时候一次也没从戎雀这里讨到好处,她磨了磨牙,又把希望转向了戎安阳。 戎安阳的脸都没地方放了,“娘,你就少说两句吧。”说完,又对许二娘道,“对不起,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会弄成这样,我以为……哎,都是我的错,之前也没问清楚。” 想起许二娘的为人,戎安阳突然意识到,之前篮子外裹得棉布还有里面他喜欢的菜可能只是她习惯性所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只是夏老太太当时那么说,在那种环境里,他才会错了意,以为许二娘有心于他。 真希望时间可以倒流,那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制止夏老太太,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了。 许二娘摇了摇头,算是原谅戎安阳了。 戎安阳赶紧催戎景鹰,“还不把快扶二娘回家休息。” 戎景鹰当然乐得如此,过去就要帮许二娘拿包袱。 许二娘却阻止了他,小声而坚定的道:“我这些日子也攒了一些银子,想搬出去住。” 原来她根本没原谅自己。戎安阳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扒出来,让她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这样,我跟我娘搬出去,你留在这里。”说着,他回身就要去收拾东西。 “老大……”夏老太太傻了,她根本不想离开这里啊! 戎安阳却根本没理她,当初住进来的时候他就想过,如果夏老太太再做出什么事,他就带她离开,现在是时候了。 “老大,咱们再商量商量,你别这样。你看我这身子骨,咱们要搬到哪里去?我不提这件事了还不行吗。”夏老太太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咱们还有老屋。”说到这里,戎安阳有些犹豫,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很快,他就坚定了神色,回身就要进去收拾行李。 那个老屋就是戎雀穿越过来生活的地方,房子其实还不错,可是跟竹楼比起来,那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让夏老太太从竹楼搬去老屋,就好比让一个刚吃上猪肉的人吃野菜,不难以下咽才怪。 “我不去,我就要在这里,就算死了,我也要在这里。再说,我有什么错,你们就这么对我,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你们都觉得这个女人好,我不嫌弃她,让她进门,你们也是同意的,现在倒好,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我怎么这么命苦,自己生的养的儿子、孙子对我还不如一个外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们就弄死我吧,省得我碍你们的事。”夏老太太抱着竹楼的柱子,开始撒泼打赖。 “娘,你……”戎安阳想去拉夏老太太,夏老太太立刻往他身上撞,一边撞,一边哭号,“弄死我,弄死我算了……” 戎安阳哪里敢真的伤害她,甚至怕她弄伤自己,还要伸手护着她的头。 他这样,夏老太太更加得寸进尺,专门拿头去撞他。 许二娘等人尴尬不已,戎安阳手足无措,夏老太太哭天抢地,这就是一场闹剧,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够了。”戎雀眉头直跳,“敬人者人恒敬之,你自己先看不起人,对人恶言相向,还要求别人把你当神仙一样供着,天下间有这个道理吗! 你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可是到底是为谁,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们不帮你?我们要是真的帮你,那才是一群混蛋,要被别人戳脊梁骨了。” 夏老太太咽了一口吐沫,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她想让戎安阳娶许二娘,其实是有她的小九九的。除了她跟戎雀说的那些,还有就是看许二娘好拿捏,如果他们俩结了婚,他们手里的股份还不是都属于她的。 到时等戎景鹰再长大一点,他们再一起对付戎雀,这个家业迟早会是戎家的。至于戎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高兴,就给她一份嫁妆,不高兴,就那样了。还有薛屠户等人,到时都打发出去,这个家全都是属于她的,她才如愿。 因为这个,许二娘不答应嫁给戎安阳,没她想的那么听话,她才会这么咒骂她,想让她屈服,想确立自己的地位。 夏老太□□静了,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有一种名为尴尬的东西在众人之间流转,大家都在等,在等谁先说离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一件瓷器,一旦有了裂痕,除非回窑重造,不然很难完好无损。 戎雀其实早就在想这件事了,夏老太太的心思她能看出来一二,而薛屠户、韩老头等人何尝没有自己的打算。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家人,可就算是一家人,也不可能永远不分离。 以前没有吃喝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是现在有条件了,薛屠户难道就会一辈子不娶妻吗?如果他娶了妻子,生了孩子,难道还会跟他们住在一起吗? 还有韩老头,他的儿孙都在京城,他自己说不想他们,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可是每天午夜梦回,他自己流的那些泪估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至于许二娘…… 他们这些人只是暂时在一辆马车上而已,等到遇到岔路,问题自然就会显露出来。 今天就算没有这件事,有些话,戎雀也想说了,“上次挖河开工的时候,我跟我爹已经承诺了,等到河一挖好,我们就要搬到河边去住,看守那些鳄鱼。”戎雀斟酌半天,说起了这件事。 众人闻言一惊,大家都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 “雀儿,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一个女孩,留在家里。”戎安阳急道。 “爹,这件事你不要再说了,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就不会反悔。”戎雀斩钉截铁的道。 “可是……” “我不去,怕大家心里也不放心吧!”戎雀说了一件事实。那么多鳄鱼养在村外,她不住在那里,只靠戎安阳,还不够分量。 戎安阳一跺脚,有些恼火的握住了拳头。作为一个男人,他真的很失败。对上,他不能让母亲笑逐颜开,对下,他不能让儿女无忧无虑,他当的什么男人,还不如一只狗熊来的好。 “我也去河边住。”戎景鹰挺直脊背,想要帮助戎安阳扛起这个家。 “我也……”薛屠户跟许二娘对视一眼,想要也跟去。 “村里离县里有些距离,咱们这么整天来回跑,也不是一个办法。二娘,我在县里看上了一处房子,就在裴远家附近,我想把它买过来,当咱们落脚的地方。店里你最忙,不然你就去县里住吧,也好照顾生意。”戎雀又一次语出惊人。 她什么去看的房子,或者什么时候生出的这种打算?众人都惊讶的看着戎雀,只觉得小小的身影充满了谜团。捕鳄鱼,抓犯人,凡事都能多想一步,多留一手,这哪是一个小姑娘能做到的,就算是一个深谙世事的老人,怕也想不到。 不过,她的打算确实很有道理,就近居住,确实方便很多,许二娘想不同意,都没理由。 她去县里居住,她一个女人自然不是那么方便,薛屠户也应该去。他们一男一女,就这么住在一起,更惹人闲话,韩老头自然也要去,好堵住悠悠众口。 这下,戎雀等人去河边,许二娘等人去县里,家里就剩下夏老太太跟这竹楼,倒是随了夏老太太的愿,她不是死也要死在这竹楼里吗,现在没人跟她抢了。 可是夏老太太真的开心吗?大家都走了,就剩下她一个人住在这竹楼里,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想说句话都没人跟她说,每天只能听见自己的回声,她守着这竹楼有什么意思。 夏老太太傻眼了!她想跟着戎安阳,可是一想要去河边住,下面全是凶恶的鳄鱼,她就觉得腿软。可是若不跟着戎安阳,难道去跟着许二娘等人吗?更没有那个道理。 “这……有没有别的办法?”夏老太太欲哭无泪,这个结果跟她的本意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接下来的几天,戎雀很干脆的买了一个两进的房子,让薛屠户等人搬到了县里。竹楼少了一半的人,立刻变得冷清起来,尤其是没有许二娘做饭,家里的伙食一下子降低了很多水平。 接着,就引起了一串连锁反应。戎安阳不再回家吃饭,改在工地上吃喝。戎景鹰喜欢赖在饭馆里,跟许二娘说话,顺便吃饭,吃完饭还要跟她回家看看,一直待到很晚才回家。 戎雀也不爱待在家里了,有空就去饭馆里或者跟韩老头讨论工程的事。原本热闹的竹楼现在根本不像一个家,倒更像一个旅馆,大家回来倒头便睡,第二天又早早消失。 夏老太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不过她往媒婆那里跑的次数倒是更多了起来,看来她铁了心要给戎安阳娶一个媳妇。 对此,戎安阳说过几次,说自己现在忙,不想这件事,可是夏老太太却依旧我行我素,弄的戎安阳头疼不已。 “爹也真是的,就不能反抗一次吗?我看等花轿到了门口,他娶是不娶!”戎雀对戎安阳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看不破一个孝字呢! 孝当然要孝,可是愚孝就一点也不可取了,他这样,吃苦的还是他自己。 “爹会娶别人吗?”戎景鹰有些失望的道。 戎雀知道他还惦记着许二娘,可是,“别说许二娘不喜欢爹,就是喜欢,他们俩那个脾气,还不知道要受奶奶多少气。要我说,许二娘不嫁过来也算对。”戎雀撅了撅嘴,有些生气的道。 戎景鹰的脸色更暗淡了,半晌,他忽然坚定的道:“以后我要是遇上喜欢的女人,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娶她,决不会看着她嫁给别人。” “怎么?现在就想娶媳妇了,那我什么有嫂子?”戎雀哈哈笑了起来,在她眼里,戎景鹰根本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逗他玩还是挺有意思的。 戎景鹰的脸一红,“我说以后,以后。” “那你脸红什么,我还以为你已经有喜欢的了呢。”戎雀继续逗他。 戎景鹰的脸更红了,不过他却没继续辩解,而是有些失落的道:“我真的挺希望二娘当咱们的娘的,可是估计没希望了。不知道她以后要是嫁给别人,还会不会给我做鞋。”说着,他看了看脚上的黑色布鞋。 那是一双千层底的布鞋,针脚细密,做工精细,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嫁人?又想起刚才他说的那些话,戎雀突然道:“二娘要嫁给谁?” “啊?我怎么知道,我没说什么……”戎景鹰吞吞吐吐的道。 “你不知道?你天天跟着她,你不知道谁知道。快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戎雀一脸八卦的道。 “我真的不知道。快到练箭的时候了,我去找景金。”说着,戎景鹰就要往外走。 戎雀一把抓住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是薛屠户,对不对?” 戎景鹰瞪圆了眼睛,很吃惊的样子。 戎雀本来只是猜测,现在倒是有六七分把握了,上次许二娘要走的时候,薛屠户的表现可不止朋友那么简单,当时没注意到,现在想起来却很耐人寻味。 还有平时的一些事,比如许二娘身子弱,不能沾凉水,薛屠户总是帮她烧好热水,让她避免碰凉水。实在避不过,他会帮她做。还比如,许二娘的门有些晃动,大家根本没注意到,薛屠户就早早的找到工具帮她修好了。 而许二娘对薛屠户好像也不是没有感觉,不然她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接受薛屠户的好。 他们两个都有意,只是一直没表现出来,所以大家才没有察觉,这次这么一闹,倒成全了他们,也让戎景鹰看出了端倪。 上次差点乱点鸳鸯谱,戎雀轻出了一口气,为自己,也为戎安阳,看来,他是真的没希望了。 “这是真的了!”戎景鹰本来还有一丝幻想的,一看戎雀这个表情,也立刻破灭了。 “人家的事,咱们少管。”戎雀板起脸,一本正经的道。 刚才还一脸八卦的问他,现在又装成这样,戎景鹰真是服了她。白了戎雀一眼,他转身出了门。 等他走了,戎雀又想了一会儿,这才笑笑继续看起了账簿。还没看一会儿,戎景鹰突然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不好了,快救救景金,要出大事。” “景金哥?他怎么了。”戎雀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们约好了今天在山坡上一起练箭,可等我到那里的时候,他根本不在,只有这张纸,你看看。”戎景鹰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戎雀。 是一张草纸,上面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旁边还有一副画。画上画的是一个人背着包袱跟箭走了,旁边的字写得则是“不要找他”。“不要找他”四个字还写错了一个,好像是从哪里抄来的。 戎景金之前就被算命的先生骗走过一次,这次难道又? “怎么办?我们去找他吧。”戎景鹰急道。 “去哪里找?他留下这张纸而不是亲自跟你说,就是怕咱们不让他走,说不定他现在已经离开青山县了呢。”戎雀有些失神的道。 “那现在怎么办?” 戎雀也不知道怎么办,古代通讯这么不发达,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都怪二叔,要不是他,景金也不会丢了差事,也不会走了。不行,我要去找他。”戎景鹰说着,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说起戎老二,戎雀也是无语的很,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这下好了吧,逼走了自己的儿子,看他怎么后悔!戎雀拿着那张纸,怒气冲冲的离开家门,直奔戎老二家,确切的说应该是戎家老屋。 自从夏老太太搬进竹楼,戎老二一家想跟着搬进去没成功之后,他们就堂而皇之的占据了这老屋,这也是之前戎安阳想带着夏老太太搬回来住却有些犹豫的原因,他可不想跟戎老二一家扯皮。 老屋本来不算破旧,在夏老太太的收拾下很干净利落,可是这么半个月没见,戎雀再见到它的时候,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他们家原来那房子吗! 门前、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大门半开,里面散乱的摆放着一些东西,就好像根本没人居住的荒宅一样,估计要不是里面还有人声,那些流放的人都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人都说过日子过的是一种气,一种向前向上的气,有了这种气,日子才会蒸蒸日上。就戎老二这样,估计给他一座金山,他也用不了几年就败光,怪不得戎景金又离家出走了。在这样的家里待着,人非要待萎靡了不可。 这么想着,戎雀已经来到了屋里。这间屋子是以前戎安阳的屋子,不过看这屋子的杂乱程度,就算戎安阳回来,估计都不敢认这是他的屋子。 “呦,稀客啊,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想起来我们这个小庙了。怎么,是不是想起你还有个穷二叔了。”戎老二恼恨戎雀破坏了他的计划,在那里怪言怪语。 戎雀当然不会受他的气,立刻道:“奶奶说想把这老屋卖了,让我来看看呢。” “卖这房子?房子卖了,我们住哪?”戎老二立刻急了。 “那就要问奶奶了。”戎雀不慌不忙的道。 戎老二还真怕夏老太太,一听说她,立刻偃旗息鼓,搓着手,有些讨好的对戎雀道:“你们现在这么有钱,还差这卖房子的几个钱?能不能跟你奶奶说说,让她把这房子留给我们住。” “奶奶的脾气你最清楚,我们能劝的了吗!”戎雀说的煞有其事。 “她不听谁的,也会听你的,你就帮我说说呗。”戎老二涎着脸,一点也看不出之前那股尖言尖语的样子了。 戎雀的气出了,也懒得再骗他,不再说这件事,她将戎景金留下的那张纸拿了出来,“景金哥走了,你看怎么办?” “那个臭小子又走了?!”戎老二接过纸,看了起来。他不认识旁边那几个字,但却看得懂那幅画,画的正是戎景金的打扮。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他自己要走,就让他走好了。我说让他再去求求裴捕头,他非不去,能怪谁。他还长脾气了,说走就走。走了正好,省得我看见他就心烦。”戎老二怒气冲冲的道。 要不是因为你,他能这样?现在反倒还怪别人!戎雀后悔了,她觉得她就不该来。本来还以为戎老二会着急,会反思自己的错误,把戎景金找回来,没想到他根本就是混蛋一个。 既然人家父母都不关心,她咸吃萝卜淡操心个什么劲,“消息告诉你了,我走了。”说完,没等戎老二叫她,她就离开了老屋。 外面晴空一片,戎雀的心情也似乎明朗起来。怪不得人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场,在乐观积极的人身边,你也会受到影响,变得乐观积极起来,在消极的人身边,也会变的消极起来,戎雀现在是深有体会了。 回到家里等了很久,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戎景鹰才一脸失落的回来了,他果然没有找到戎景金。戎老二似乎也像他所说的,根本不在乎戎景金的离开,倒是戎安阳,听说之后带着人又找了大半夜,但却一无所获。 就这样,戎景金的离开就像一颗打在湖面上的小石子一样,只溅起几圈涟漪,便归于平静。 又半个月过去,眼见着夏天已经过去,河堤已经初具规模,戎雀颇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鳄鱼肉的名声越来越大,现在不止青山县,就连其它几个县的人都听说了她的饭馆,特意坐车来品尝,她的生意可是越来越好了。 等这河提正式修好,养殖鳄鱼的产量稳定,也许她该考虑去府里开饭馆了。 也许还能开到京城去,那里的有钱人才多。前不久韩老头接到家里的回信,不是还说皇上款待卫国使节,一顿饭就花了上万两白银吗,那她去那里赚钱,应该更容易吧。 想到钱,戎雀又想起一件事,最近戎安阳不知道怎么了,一直朝她要钱。虽然那些钱都是他应得的,可是以前他都是放在她这里让她保管的,现在他这么做,可是有点反常。 前前后后加起来,他要的银子有二三十两了,这么多银子,都够买两头耕牛了,他吃喝都在工地上,怎么花的这些银子。 “雀儿,你在呢!”说曹操曹操就到,戎安阳神情躲闪的走了进来。 “嗯,爹没去工地?” “一会儿去。” “哦。”戎雀没接话,她觉得戎安阳有事,就等着他说什么事。 戎安阳四下看了看,似乎想找一个话题。看到清晨来饭馆里吃饭的人还挺多的,他道,“饭馆最近生意不错吧?” “挺好的。” “那,那……是不是赚了银子。” “赚了一些,不过大家一分,也就没有多少了。”戎雀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果然,戎安阳一听,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站在那里不时的瞄戎雀。 戎雀就任由他看,看谁能拖得过谁,她今天非要问问,戎安阳要这么多银子干嘛。 太阳越来越高,戎安阳也越来越急,那个人还等着他呢,工地上也有一堆事等着他,他不能总在这里待着。 咬了咬牙,他道:“雀儿,我还有多少钱,能不能全给我。” “全给你?你要做什么。”戎雀早有准备。 “这,你就不用管了,给我就是了。” “好,我不管。”戎雀道,戎安阳刚要高兴,她又道,“那我以后也不会管了。” 戎安阳的脸立刻垮了下来,“雀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戎雀抬眼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戎安阳欲言又止,最后一挺脊背,拿出了做父亲的样子,沉声道:“你把属于我的钱给我就是了,有些事,还是不要管了。” “不要管了?”戎雀有些难以置信,更有些受伤。她这么逼戎安阳,无非是怕他又做烂好人,最后惹到什么麻烦,至于这些银子,她还真没放在心里。可是他竟然让她不要管了,也就是说他又一次选择了其它的人或者事,放弃了她吗! 戎安阳看到戎雀的脸有点冷,也有些不好受,可是……“把钱给我。”他真的等不了了,又怕自己会说出什么,所以直接将手伸到了戎雀的身前。 “给你,都给你,不就是要银子。”戎雀将柜台里的银子都拿了出来,狠狠的放到了戎安阳的手上,桌子上,甚至有些还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这样,饭馆里的客人还有戎景鹰都朝她看来。 伸手向女儿要银子,还被这么多人看着,戎安阳的脸胀的通红,恨不得地上能有条地缝让他钻进去,更恨不得立刻转头就走。可是他不能! 将桌子上的银子都划到手里,他拿着银子,好似屁.股后面有火在烧一样垂着头走了出去。 竟然真的走了!戎雀一下子坐在椅子上,眼圈差点都红了,她真不知道自己这是图的什么。 “雀儿?!”戎景鹰走过来,将地上散落的银子捡起来,放到戎雀的身前,然后如此喊道,那声音里的关切,不安,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也许自己就是图的这个吧!图有人会关心自己,照顾自己,万一自己有什么事,那人会义无反顾的站在自己身边。戎雀眨了眨眼,将眼里的泪意忍下,对戎景鹰道,“快跟上爹,看他拿那些银子去干什么。” 戎景鹰就怕戎雀伤心,现在她没事了,他立刻有了精神,“好,我这就去。”说完,他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等了没一会儿,戎景鹰就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怎么回事?看到什么了?”戎雀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戎景鹰喘了几口气,这才道:“我出去的时候爹已经走远了,所以只能远远的跟着他。等到走到东街的时候,他见了一个女人,跟她说了两句,就把银子交给她了。等她走后,他又去找裴远,好像在说借钱的事。” “女人?什么样的女人,你认识吗?”戎雀觉的有些奇怪。 “离的太远,我又只看到那女人一个背影,所以看不出来认不认识。” “你说爹找裴远借钱?” “嗯。”戎景鹰赶紧点头。 “爹要这么多钱干嘛?”戎雀更想不通了。 “我也不知道。都怪我跑的太慢了,不然就能看清那女人的长相了。”戎景鹰懊悔不已。 戎雀也着急,但也不能怪戎景鹰,她自己也有责任,要不是她忙着自怨自艾,早点叫他去跟着,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原因了。 “现在怎么办?”戎景鹰问道。 “爹既然去借钱,就说明钱不够,他下次还会跟我要,到时我们就……”戎雀刚说到这里,门口就传来一个声音,“老大借钱?他借钱做什么。” 戎雀跟戎景鹰都是一震,他们没想到有人会听到他们的话,更没想到那个人是夏老太太。 “说啊,老大借钱干什么。”这些日子夏老太太憋了一肚子气,乍然又听见戎安阳借钱,立刻有点暴走的趋势。 “不知道,就知道是为了一个女人。”夏老太太气势太强,戎景鹰竟然反射性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为了一个女人?哪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这么祸害人,勾搭汉子,让我知道,非抓花她的脸不可。”夏老太太这些日子为戎安阳说亲,真应了戎雀的话,那些大户人家根本看不上他们家。 媒婆给她说的,不是腿瘸的,就是眼瞎的,甚至还有没出阁就传出不好名声的,把她气了个半死。跟媒婆争论,媒婆还把她好一顿抢白,说她癞□□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等等。 她这么委屈,戎安阳却给一个野女人钱败坏名声,她如何能忍得。 “那个女人呢?”夏老太太张牙舞爪的,好似要找人拼命一般。 “走了,好像进了东街第三家的门。”戎景鹰道。 “好,好。”夏老太太咬牙说了两句好,迈开两条腿就往东街走,那速度,绝对不是一个老太太能有的速度,简直如同小旋风一般。 不好,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闹的不可开交,到时候怎么收场。戎雀暗叫糟糕,赶紧喊着戎景鹰跟上了夏老太太。 东街是一条居民街,夏老太太“咚咚”一敲门,引得周围的人都打开门,往外探头看着。 被敲的那家门里,一个一脸忧愁的小姑娘从门缝往外看去,一见是夏老太太,她开了一半的门又嘭的一下关上了。 她这样,夏老太太更认定她有鬼,立刻拍门道:“我看见你在里面了,给我开门,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小姑娘哪里敢开门,只装做听不见而已。 夏老太太更气了,“你给我开门,不然我就把你的丑事说给大伙听,看你以后还有脸在这里住。” “老太太,怎么回事?”旁边那个门里走出来一个妇人,手里拿着一把瓜子,一边把瓜子皮吐的满天飞,一边很感兴趣的问道。她这样,一看就是一名长舌妇。 “这家住的什么人?”夏老太太问道。 “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女儿。前不久才搬来的,整天躲在家里不见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妇人嘻笑道。 竟然是一个寡妇,还有一个女儿,夏老太太肺都要气炸了,戎安阳竟然被一个寡妇勾搭了,还给她那么多钱,这简直是在打她的脸。 “你给我开门,小娼-妇,有脸勾引汉子,没脸见人吗?出来啊,让大家看看你那张脸,到底长什么样。”夏老太太又开始啪啪拍门。 历来这种男盗女娼的事最能引起大家的兴趣,她这么一骂,周围所有的人都聚集了过来,指指点点的看着。 门里,那个小姑娘听夏老太太这么说,羞愤的脸都快着火了,想跟夏老太太分辨两句,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还是忍了下去。 夏老太太却越发觉得自己拿住了把柄,嘴里骂人的话如同流水一样骂出来,而且句句不带重样的,骂的周围的人都觉得开了眼界,从来不知道还能这么骂人的。 “出来把钱还我,别以为不说话就能躲过去,我们家的钱可不是你这种破鞋能花的。你不觉的烫手吗?靠勾搭男人赚钱,你比窑子里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怪不得整天躲在家里不见人,是怕见了人,被人吐一脸吐沫吧。呸。”夏老太太朝门上吐了一口浓痰。 也赶巧,门里的小姑娘正好听不下去了,想打开门跟她理论,结果这一口浓痰正好吐到了她的脸上。可怜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就被黏上了一口黄痰。 “啊!”小姑娘用袖子挡住脸,尖叫出声。 夏老太太却得意的笑了,“怎么,用手挡着脸,没脸见人啊?” “雀儿,这个人好眼熟啊。”戎景鹰仔细打量小姑娘,可是小姑娘遮着脸,他也看不清。 戎雀也在看,不过戎景鹰都认不出来,她当然更认不出来。 小姑娘似乎忍受不了脸上的浓痰,转身往里跑,想进去把脸洗干净。 就这么一转身的功夫,戎景鹰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也想起了她是谁,“堂妹。” 夏老太太当然不会放过小姑娘,也想追进去,却听戎景鹰喊道,“奶奶,她是堂妹,三叔的女儿,你可能没见过,我认得她。” 他这么一喊,周围可炸了锅。这个消息可够劲爆的,里面的人竟然是这家的媳妇,那不是弟妹勾-引哥哥吗。 戎景鹰喊完,也发觉自己喊的时机不对,立刻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夏老太太也傻了,她没想到这件事会牵连到自己家的人,兄、弟妹爬灰,这个名声要是传出去,别说戎安阳娶不上媳妇,以后戎景鹰等人的婚事都有哎。 “不是的,不是的,我认错人了。”她急忙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大家会相信她的话才怪。 “哎呀,你个小丫头,我在外面喊半天,你是死人吗,出个声会死吗?”夏老太太把理由归结到了戎珠的不辩解上。 戎珠刚从屋里出来,脸上的浓痰虽然已经被她洗干净了,但她却总觉得那里好似有什么一样,黏黏糊糊的,听夏老太太这么一说,她心里也是委屈不已。 她们向戎安阳借钱,要是被夏老太太知道,她容得下才怪。她本来打算躲躲就躲过去的,却没想到夏老太太骂那么难听,引得众人都来看。 现在被大家误会,夏老太太没脸,她更没脸。要知道,她可是到了议亲的年纪,出了今天的事,谁还敢娶她。 父亲进了牢房,家里的房为了交罚款也卖了,自己现在又坏了名声,这还有什么好活的。戎珠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看着那门柱,都恨不得一头撞上去,撞死算了。 戎雀一听里面的竟然是戎老三的女儿,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戎老三家的钱都被强盗抢走了,他还要交罚款,还要打点狱卒,自然缺钱。能借到钱的,也只有戎安阳这里。戎安阳怕她反对借钱给他们,这才没跟她说。 明白了,也晚了,现在可怎么办? 戎雀正急着,何氏跟戎安阳一前一后的来到了现场。他们不出现还好,一出现,众人立刻有了话题,开始议论纷纷。 “娘……”戎珠可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几乎哭晕在地。 何氏这些日子心力交瘁,但也养成了她坚韧的性格,赶紧抱住戎珠,她怒视众人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戎安阳看见夏老太太跟戎雀等人都在,本来还有些心虚,可是听到众人的议论,一身皮肤都红的发黑了,完全是被气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全是误会,误会,大家散了吧!”他压着火气,对众人道。 众人哪里肯散去,都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走到稍远一点的地方,一边往这边瞧着,一边去添油加醋了。 戎安阳不怕强盗,可是面对这种情况,也有中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大家进屋再说。”戎雀不想再让别人看他们的笑话,将大家都推进了门,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屋子里,夏老太太坐在炕头上,低垂着眼皮一语不发,何氏拉着戎珠坐在炕角,戎安阳跟戎景鹰、戎雀坐在椅子上,屋里有六个人,却静的连呼吸都能听见。 大家谁也不想说话,或者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了半刻钟,夏老太太突然一抬眼皮,对何氏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哪生出这么多事。要我说,你就是一个害人精,原来勾引的老三不认我这个娘,现在老三进牢房了,你还继续害我们家。” 她这话也不算错,但何氏却也不是乖乖听着的主,“要说害人精,谁比得上你们。本来我跟老三过的好好的,你们一来,老三就进了牢房,我们家也卖了,现在还坏了我们的名声,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 “你们是活该。” “那你也是活该。” 到现在,大家还在互相伤害,戎雀真是无语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提了。至于那些谣言,只要我们不理会它,过一段日子,大家也就忘了它了。” “过一段日子?那要过多久,我家珠儿都十三岁了,正是议亲的时候,过了这个时间,哪还有好的。”何氏越想越气愤,戎珠更是低泣出声。 “那你说怎么办?”戎雀反问。 何氏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本来也议不上一个好的,爹坐牢,谁会娶一个犯人的女儿,倒是连累了老大,本来城南的周员外都想把女儿嫁给他了,嫁妆有五车呢,现在怎么办!”夏老太太还觉的自己委屈呢。 戎安阳最烦夏老太太说他的亲事,尤其这个时候,立刻道:“我不娶了,这辈子都不娶了。” “你敢?!你要是不娶,别人不笑话你,都笑话我,儿子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夏老太太高声道。 “我说不娶就不娶。”百折终断,戎安阳终于选择了反抗。 “你……你不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夏老太太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戎安阳犹豫了一下,一咬牙推门离开了房间,没理夏老太太。 “站住,你给我站住。”夏老太太想哭闹,可是戎安阳早就出了院子,她哭闹也没人看,立刻如同变脸一样,收住了神色。 “以后别再来我们家,也别再找老大,不然别怪我让你没脸。”对着何氏留下这句话,她也跟着戎安阳离开了。 何氏冷哼一声,明显没把夏老太太的话当一回事。 他们走了,戎雀跟戎景鹰对视一眼,也赶紧离开了这个尴尬之地。 第二天,整个县里都传开了这件事。当然,大家有的相信,有的不信,但这都不妨碍他们当一个新鲜事互相谈论。 戎家的人都脸上无光,尽量避免外出。但饭馆还是要开的,饭馆又是大家聚集的地方,所以自然没少听闲话。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戎景鹰急急忙忙的挂上门板,众人还没等离开,何氏领着戎珠就来了。 今天夏老太太说身体不舒服,没来店里,所以大家见面之后,倒是没那么重的火药味,只是有些尴尬而已。 “弟妹,有什么事?三弟的病好点没有。”戎安阳第一个开口。 对戎安阳,何氏还是很感激的,语气也变得好了很多,“给足了银子,狱卒允许大夫进去看了,不过能不能降温,还要看看情况。” 原来,戎老三竟然在狱中生病了。古代不讲究什么人权,你在狱中病了,能熬过去,算你命大,熬不过去,那是你的命,根本不会请大夫给你看。戎老三想要看病,自然要使银子,所以戎安阳今天才这么急。 “那明天再请大夫去看看。那你现在是不是又没银子了?” 何氏点点头。 戎安阳手里也没钱,只能看向戎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