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心计:毒凤妖娆》 第一章 惊心之谋 暮春花褪,残红留落。 夕阳下的暖风中,开始偶尔夹杂着不知名的热气,吹进这片远离京都的恢宏建筑中,让那层层牌坊都染上了金子般的光晕,给这片死气沉沉的皇陵,增添了一丝莫名的生机。 一个小宫女模样的人快速穿过长长的回廊,绕过红屋绿墙,迈进半月形的拱门后,站在宽大的院落门口,用眼睛细细的从面前十几个人中间寻找着什么。 有眼睛尖的早已发现了她:“小纽子,你找谁啊?” 小宫女瞬间笑道:“绯诗姐姐呢?” “她啊?不知道!”被问的人撇了一下嘴,又底下头开始浆洗手中的衣服,似乎很不愿提起这个人一般。 小宫女碰了一鼻子的灰,未免有些不高兴,撅着嘴才发现她要找的人根本不再这里,刚要转身走的时候,听到对面的屋门“咯吱”一声被打了开来。 一个身着浅红色小衫的姑娘,俏丽丽的站在那里,懒洋洋的开口道:“谁要找于绯诗啊?” 小纽子一见是慕婉姑娘,立马停下脚步,笑着穿过众人,站在台阶底下道:“慕婉姐姐,寒秋姑姑让我来找绯诗姐姐,可知她去了哪里啊?” “小丫头,少来这一套。寒秋那个老东西找绯诗什么事啊?你要不说实话,看我不拧你的嘴!”慕婉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脚蹬着门槛,呲牙咧嘴的说着。 小纽子笑道:“不敢,不敢。保证这次是好事,好姑娘您就告诉我,绯诗姐姐去了哪里吧?” “拿着板子打人是好事?大冬天深更半夜的让人在外面洗衣裳是好事?”慕婉鄙夷的看了一眼小纽子:“你家老寒秋就会这些折磨人东西吗?“ 小纽子正被说的不自在,一仰脸看见从后门进来几个人,正弯腰使劲的抬着大木盆,盆里累的是满满衣裳,其中一个身着细麻葛裙的女子,走在最后面,正是于绯诗。 小纽子立马扯开嗓子喊道:“绯诗姐姐,寒秋姑姑让我来喊你过去呢!” 于绯诗正与众人放下木盆,抬头见慕婉与小纽子走向自己,嘴角含笑:“慕婉,你怎么出来了?” 慕婉指了指后面的小纽子:“喏,寒秋那个老家伙要找你,我出来问问。” 小纽子立马嬉笑着上前作揖:“绯诗姐姐,寒秋姑姑让我过来喊您,麻烦您去打扮一下,有位贵人要见你呢。” “哪里来的贵人啊?”慕婉侧着一双杏眼问。 小纽子见瞒不过,只得道:“宫中来的贵人。” 于绯诗讶然的与慕婉对视一眼,轻拉了一下她的手道:“没事的,我素来不认识什么宫中的人,说不定是父亲嘱咐了谁来瞧我呢。” 说着,抿了抿被风吹的松动的发髻,跟着小纽子的后面去了。 几层院落,桃菲梨白。于绯诗站在院子中的一株杏树下,静静等着去通报的小纽子,仰头正见杏花残败所剩无几,在青青的毛绿叶子中只剩一点点的花蕊根部,仿佛最开始的青涩杏子。 是了,自己不就像是那枚酸涩不已的杏子吗?母亲是妾,又去的早,她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的不尽如人意。 好不容易盼着长大后,寻个好点的女婿,能相伴终老,却不想老皇帝要选秀冲喜。大娘怎么能忍心娇滴滴的嫡长姐,一去宫中就守寡,便撺掇着父亲,让自己顶替了名额进宫。 谁知进宫没有两天…… 正在于绯诗愁绪满腹的时候,小纽子一声清脆的响打断了她的思绪,把她拉回到现实当中:“绯诗姐姐,想什么呢?寒秋姑姑正等着呢。” “好,麻烦你了。”于绯诗点头笑了一下,跟着迈上台阶,跨过门槛进到里屋中。 这里的屋子,都是统一的三间。寒秋姑姑是老人,又是掌事,一个人住着三间屋子的地方,比她们十个人挤一间房是好上百倍了。 于绯诗站在屋中,才发现平时趾高气扬的寒秋姑姑,此刻正捧着她最爱的紫砂壶,给坐在桌子旁的一个老嬷嬷斟茶。 见她进来,赶忙冲着老嬷嬷露出她都不曾笑过的脸:“宋嬷嬷,这位就是于绯诗。” 第二章 事出蹊跷1 那宋嬷嬷苍老的脸上,有一双精明无比的眼睛,如锐利的一根针,沿着于绯诗的周身游走了一般,看的她一个劲儿的不自在。 都说宫中的老人厉害,果然不假。 宋嬷嬷细细的打量过,才优雅的从桌子上端起茶杯,轻轻的撇去杯中漂浮未沉的茶梗,抿了一口,略微的皱了下眉头,似乎在诉说这茶叶的苦涩:“你就是于绯诗?” “回宋嬷嬷的话,是。”于绯诗不知对方的来路,但见她一身的宫装千蝠缎子上衣,以及端庄的手势和嫌弃茶叶的表情,就知道此人地位绝对不低。 宋嬷嬷放下茶杯,对着于绯诗招手:“过来,我瞧瞧。” 于绯诗只得向前几步,站在宋嬷嬷的眼前,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细细的瞅过,又凑到脸上慢慢的相看后,才道:“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我这里带来了一些好的衣服首饰,还有些脂粉香缎,都赏给你了。” 乍然的赏赐,让于绯诗有些接受不了。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这样的礼遇让她顿时不安起来。 “嬷嬷,绯诗无德无福,不敢受赏赐。” 那宋嬷嬷越发的和蔼可亲:“不要害怕,这是你应该得到的,过两天,还派人来接你呢。” 连寒秋姑姑都帮衬着劝说:“只管收下。” 说着,宋嬷嬷就由旁边的小丫头扶着站起身来,边走边道:“你是个有福的孩子,以后的福气还多着呢,这点东西算什么啊。” 说的于绯诗更加茫然,想要上前问一句,却被寒秋姑姑一把拉在后面:“小纽子,好好服侍于绯诗姑娘,我去送送嬷嬷。” 于绯诗傻愣愣的站在堂屋中,瞧着小纽子翻检着桌案上的一堆金织玉环,半晌才开口道:“你可知道这个嬷嬷是谁?” 小纽子正被那堆她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好东西迷了眼睛,随口答道:“宫中的老嬷嬷呗,现在好像去了哪个王府养老去了吧。” 怪不得有这样的气势,于绯诗腹诽一下。乾元朝是有前例的,有些王府缺少嬷嬷,可以请宫中退下的嬷嬷到家中来。 一是为了教导府中未成年的小姐学规矩,二则是这些嬷嬷在宫中待的久了有些人脉,好为自己所用。 可是,这王府的嬷嬷怎么就莫名其妙的送东西给自己呢? 于绯诗满肚子的狐疑,正见小纽子举着一对翠色尚可的镯子瞧个不停,而寒秋姑姑还没有回来,便思量着开口:“小纽子,你说说,这嬷嬷好好的找我做什么?如果说的好,这对镯子你就拿去戴吧。” “真的?”小纽子睁大眼睛半晌,突然将那对镯子塞进袖筒中,又跑到门口向外瞧了瞧,见寒秋没有回来,才凑到于绯诗的耳边低声道:“唉,你可别和寒秋姑姑说啊,我听说这个嬷嬷是给哪个王爷物色人物呢。” 于绯诗猛然侧头,一双凤眸圆睁,说不出的讶然之色,吓得旁边的小纽子连忙后退几步,摆手道:“绯诗姐姐,你干吗这样看着我啊,我也只是听说。再说了,被王爷看上,只有享福的命,可比在这守着一堆死人强。” “是啊,比守着一堆死人强。”于绯诗缓缓的收回那双眼眸,里面的星光越发的黯淡。 小纽子看不明白她的心思,只以为她高兴傻了,奔到她面前:“到时候,您成了贵人,可别忘了我啊。” 于绯诗苦笑的点头,心中的不安在一分分的加大,再一次呆滞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绫罗绸缎、脂粉珠钗。 外面脚步声清晰起来,寒秋那张死人脸在看到于绯诗的时候,总算有了点人气,甚至能感觉到皮笑:“绯诗啊,我就说你是个好命的,你可知道刚才的那个嬷嬷是什么人吗?” 她上来拉着绯诗要坐下,绯诗慌忙的站起来:“您说就好,我站着听。” 寒秋手中一窒,接着笑道:“哎呀,你以后就是贵人了,可别在守着这些规矩。我和你说啊,宋嬷嬷说了,过两天就来接你。这几天,你也别和她们挤了,回头我让小纽子给你单独准备一间房,你好好休息两天。” “谢谢秋寒姑姑。”于绯诗面无表情的点头:“这些东西,姑姑要是喜欢,您就挑上几件吧。” 第三章 事出蹊跷 2 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秋寒那双阴毒的眼中全是贪然的光彩,掩饰都掩饰不住的在闪闪发光,就在于绯诗等着她说要哪些哪些哪些的时候。 却见她忽然一笑,似乎将那么多的欲望瞬间粉碎完毕,让于绯诗感觉到阴风阵阵:“你看你说的什么话?这都是宋嬷嬷给你的,姑姑我说什么都不能要。” 转而对小纽子恶狠狠的嚷道:“小纽子,吩咐下去,好好的告诉其他人等,如果有谁敢打绯诗姑娘的东西的主意,哼,就等着断腿吧。” 话音的尾端有着历来的毒辣,让使劲钻着袖口的小纽子,顿时脊背一挺,在这样三月的春天,很快就有细微的汗水挂在额角。 于绯诗接着识趣浅笑道:“谢姑姑的照顾,小纽子,麻烦你帮我送到我一会儿要住的房间中去吧。” “好……好。”小纽子立马上前捧着价值不菲的东西,感激的看了一眼于绯诗,灰溜溜的跟着退了出去。 黄昏渐晚,月牙初生,此刻的屋中已经没有了平日的喧闹与吵嚷,安静的只有于绯诗独自面对着三间与寒秋姑姑一样陈设的屋子,似乎自己从最卑贱的宫女,突然升为了贵人一般。 慕婉已经离开一会儿,但她的话却不停的萦绕在耳边:“绯诗,这事蹊跷的很啊。你好好的考虑一下,如果你有什么想法,记得找我商量。” 于绯诗怎么会不知道这里有蹊跷呢?用大娘的话,她生来就是个克死母亲的不详之人,这样的好事,会落在她身上那是老天爷瞎了眼。 但这里的蹊跷在哪里? 于绯诗离开桌子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见窗户上糊着的明纸,隐隐发出清幽的光芒,知道是外面的月色影子,忍不住推开房门,向天上望去。 果然,一轮清月高悬,亮湛湛的洒着清辉,让远处琉璃瓦的飞檐都如彩珠霞飞。 于绯诗回屋抓起一件上衫,披在身上,出来关上门,沿着月光铺就的小路,慢慢的踱着。 她一个无依无靠皇陵宫女,怎么就被人点名提姓的看上了? 她除了在选秀的时候,见过当时的皇后,还有几个嫔妃外,对于皇宫里的任何人都不认识。 可惜,刚刚选中还没有来得及册封,先帝就薨了,她们这些秀女被从储秀宫那样富丽堂皇的地方,立马被打发了出来,来给她们的先帝守陵。 虽然是陵地,但也花红柳绿,姹紫嫣红。于绯诗深深的吸口弥漫着花香的空气,心中不舍。 其实,她去哪里都一样,只是不舍得自己的好姐妹慕婉。 刚来这里的时候,寒秋姑姑欺负新人,那些老人见她长的娇嫩,更是暗地了使劲侮辱她,还是慕婉看不下去,处处护着她不说,还与寒秋姑姑大干了一架,才略略的好些。 只是,她这一走,就剩慕婉一个人在这里了。于绯诗抬眸看着当头皓月,心中悲切,忍不住留下泪来。 夜色渐深下去,于绯诗觉得有冷风来袭,转身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却因为刚才思绪反复,走差了路子,只得绕道往回转。 谁知,走了没有几步,隐隐听到前面似有人语阵阵。这样晚的夜里,会是谁在说话?于绯诗心生胆怯,慌忙的掩身在树影之中。 那两个人越走越近,其中一个是寒秋姑姑的声音,虽然声音低微,但因为夜里静谧通透,两个人又不妨有人,话就传进了她的耳朵中。 问的是一个老太监的声音,尖细而让人觉得异常不舒服:“那丫头安排好了吗?” “您老放心,都安排好了。”这是寒秋姑姑的声音。 “嗯,不错。这事成了,你可要立一大功了。” “谢孙力士,只是这世间这么多的好姑娘,怎么就选中了她呢?” “死脑筋,世间的好姑娘都愿意心甘情愿的去死吗?再说,那老王爷找人给他的儿子算过,必须要官家的女子才是最好。她正好是官家出身,又无人问津,回头就是死了,配给地下的那位少爷,也没有去管的。” “是,是。我是老糊涂了。” “对了,那些金银东西,你这几天少打主意,别惹恼了那位姑娘,让王爷知道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等事情办成后,那些都是你的。” “您放心,我绝不动,绝不动。” 第四章 事出蹊跷 3 于绯诗一开始听到对话内容似乎牵扯到自己,就细细的听起来,越听到后面就感觉自己的身子渐渐的发软,连靠着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喊出来,将手中的帕子死死的塞进嘴里,被唾液打湿了都不知道。 声音渐渐的远去,最后连虫鸣都微乎其微的不能听见。于绯诗只觉得遍体生冷,一屁股瘫软在地上,半晌都没有思考的能力。 三月的夜风,一阵阵的打在身上,如数九寒天的刺骨之风,传骨透髓。于绯诗突然就明白了她想了一晚都没有想明白的蹊跷之所,那是向来爱财如命的寒秋姑姑,竟然第一次说不要她的任何东西!!! 当时,她眼神哪里是什么贪然,明明是这些终归会回来的奸笑与阴毒啊。 不行,她不能死,就算沦为皇陵中的一个卑贱宫女,她都没有想过去死。这次,她要逃,逃出这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 但,她要怎么逃啊?于绯诗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慕婉。有了想法的她,踉跄着站起来,一路藏身躲云的来到慕婉的房门外。 慕婉的姑父是管理皇陵的首领,她跟着就沾了不少的光,甚至可以与两个姑姑级别的人物共住一个屋子。 于绯诗站在门外,徘徊良久,发现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喊出慕婉,急的一身汗水,却又无计可施。 只得,先回自己的房间中,准备捱到天亮,在找慕婉商量对策。 夜越发的深了,于绯诗在大娘的打压下生活那么多年,也没有今天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真如草芥一般,任人宰割。 她飞快的转动脑子,想着逃离的方法。可是,这皇陵四周都是守卫,就是翻出了这座院子,还有外面五人多高的围墙,那里简直就是登天梯,任谁也休想出去,除非去偷守卫的钥匙。 可钥匙要怎样才能到手呢?于绯诗只觉得天昏地暗,天下竟然没有她的活路了。 天际渐渐的泛白,今天不用干活的于绯诗却是彻夜未眠,此刻她紧紧的盯着天花板出神,觉得那些流逝的光阴,就是杀人的刀子,每过一寸就挨着她的脖颈近一分。 直到她的房门被人砰砰的敲响。 “吱呀”一声,于绯诗顶着一夜未眠的疲惫打开房门。 门外正是她昨晚费尽心思都想不出理由喊出来的慕婉。逆着光,慕婉身后似渡着一层薄薄的银辉,朱砂色的唇艳若胭脂,噙着弯弯的浅笑。同样的弧度,潋在她的眸底,泛着涟涟的柔光。 藏在身后的双手移到跟前,放到于绯诗眼边,张开。一块金黄色的窝窝头用白色的手绢垫着,在她手里冒着腾腾的热气, “拿着,昨晚没见你过来用膳,我悄悄留的,今早偷偷到厨房热过了。这里的日子你知道的,错过一顿就是一餐,活计又多,挨不得饿。特别是你这孱弱的身子。”话落,拉起于绯诗的手,不由分说的将窝窝头塞入于绯诗手里。 从手心里传来的热气直直窜入心里,化成感激,在于绯诗眼中泛滥成海。 嗒嗒的眼泪,扑哧扑哧的溢过眼睑,在于绯诗惨白的脸上划过两道清晰的痕。咬了咬唇,于绯诗忍下心底的恐惧还有委屈,将慕婉拉到屋外的角落里。 第五章 绝地逢生 1 小心的探出头仔细打量过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抬手捂住唇,特意压低的音色显得无助而绝望。她说, “慕婉,我要死了,原来寒秋找我是想让我去给某位王爷死去的儿子配阴婚。三日后,王爷府上的宋嬷嬷就要来接我上路了。慕婉,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压下的泪,又泛回眼底,涌出眼眸。 “什么!”慕婉乍如被毒蝎蜇了一下,蜿蜒的秀眉拧起愤怒,唇齿间咬出恨来, “这个老东西,真是阴毒。”很快,抑制下心底翻涌的情绪,眸中熊熊烈焰退去,唯余下深若寒潭的漆黑。转眸投向院落外,视线落在门口那两道健硕犹如雕像般的身影上时,内心生出一计。 “有了。”慕婉仰头贴近于绯诗耳畔,低声轻吟几句。 于绯诗神色蓦然一怔,惶然的开口, “这,若是被发现,会连累你的。” “不会的。”投以于绯诗一道安心的眼神,慕婉小声解释, “你走之后,若他们问起,我只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姑父是这皇陵守卫的首领,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可是……”虽说如此,但于绯诗心里还是觉得不妥。 “没有可是。”眉目间掠过一记坚定,慕婉一口堵下于绯诗的迟疑。起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记得看我暗示行事,我去了。” 轻言淡语飘落时,慕婉的身影已经走到门口,从门口的守卫身边轻飘飘晃过。走到离守卫不远的地方,脚步一个踉跄,娇躯忽然往一旁倾去,整个人磕在地上。“哎呀”一声呼出,吃疼般的轻吟缓缓荡漾开来。 正如慕婉所说,她的姑父是皇陵守卫的首领,所以这皇陵内大多数的守卫都是识得她的。见她摔倒,门口正当值的两个守卫急急忙忙跑过来,将她从地上扶起,关心的询问着, “慕婉姑娘,你可还好?” 顺着守卫的搀扶,慕婉缓慢起身,佯装试着往前走几步。又是“哎呀”一声,身子一软就要跌下去。清脆的声音染上丝丝疼楚,显得糯软, “我好似把脚给崴了,好疼。” “小心。”见她的身躯又要跌下去,两守卫快速伸手又扶了一把。趁着守卫抬手的空当,慕婉不动声色的把手伸向其中一守卫的腰部,摘下他别在腰带上的钥匙。得手后,微微转过头,朝着藏在不远的于绯诗使了使眼色。 接到慕婉的暗示,于绯诗从院子里奔跑过来,走到慕婉身边一同搀扶着, “慕婉,你怎么了?” “我把脚给崴了,估计伤到筋骨,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慕婉应话答,答话间将手中的钥匙偷偷塞到于绯诗手中。 “那我扶你回房找大夫吧。”于绯诗作势要扶着慕婉回房。 “那怎么成呐。”接着于绯诗的话,慕婉弱弱的回下一句,若淡水笔墨画开的容颜聚起不忍连累的担忧, “姑姑不是让你现在过去找她么,姑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去晚了,她定饶不了你。那我岂不是害了你。”说完,漾着水色幽光的眼眸划过黯然,怯怯的在身旁两守卫身上转过一圈,似是有意又胆怯的开口, “要不这样,劳烦两位守卫大哥送我回去,你去找姑姑,看她有何事。反正这鬼地方也不会有人来,两位大哥离开一时半伙该是无碍的。回头我让我姑父好好答谢两位,请你们吃酒。两位大哥意下如何?” 第六章 绝地逢生 2 慕婉本就生的貌美,如今因脚伤的疼在眉间簇起点点柔弱的无助,看在眼里,越发的惹人心疼。加上又是首领的侄女,两个守卫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点着头,马上应下慕婉的请求, “是呀,绯诗姑娘你去忙活你的事情吧,慕婉姑娘我们兄弟两保证将她周全的送回房。” “那有劳两位大哥。”握紧手中慕婉塞过来的钥匙,于绯诗对着两守卫欠了欠身。 目送着他们的身影,走的极远极远,才是转身顺着门前的青石小道直去。 于绯诗记得走过门口的青石小道,往右拐。有一处废弃的院子,角落里有一个可以容一人钻出去的狗洞。只要钻出狗洞,皇陵的侧门就在眼前。 有了手中的钥匙,打开侧门,她就可以彻底的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 不做多想,于绯诗拔开脚步快速朝着狗洞的方向狂奔而去。 很快,就跑到狗洞前。低低的趴下身子,收起大家闺秀该有的仪态,于绯诗缩着身子,向着眼前的小洞钻去。 慢慢的,身子一点一点的挪动着,就在于绯诗即将看到希望的之际,眼前缓慢踱过来的清绢缎面绣鞋让于绯诗心里蓦然一凛。仰起头,迎着光望上去,寒秋那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赫然出现在于绯诗的视线里。 “来人啊,把她给我抓起来,带回去。”冰冷似寒窟里凿出来的声音,震的于绯诗遍体生寒。寒秋眼中瞥过一抹冷冷的杀意,不知好歹的贱东西,竟敢断她财路。若不是她碰巧路过,见宫女居住的院落门口没有当值的守卫,留心询问几句,还不知这贱丫头竟存着这样深的心思。 幸好赶的及,若真让她逃出去,莫说那即将到手的金银珠宝,只怕连自己这条老命都得搭上去。想到这里,寒秋气就不打一处来,狠戾的目光似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在于绯诗身上剜出几个带血的窟窿。 面对这寒秋狠毒的目光,于绯诗只是死死的咬着唇,将眼泪与恐惧强制的压回心底,颤颤的僵在原地。木愕的被寒秋带来的守卫粗鲁的拉出洞中,强行押往专门用作惩处逃跑宫女的暗房。 一路上,于绯诗没有挣扎,被守卫拖的踉踉跄跄。最后,跌跌撞撞的被寒秋推进暗屋里。 于绯诗固执的扬起头,苍白的脸,清澈的眸子绝强的直视着寒秋。紧咬的银牙,几乎从喉咙里咬出的声音,透着愤怒、不甘的声嘶力竭,抱着最后一丝念想, “你敢害我?我是当朝丞相的女儿,我若死了,你如何向我父亲交代?” “丞相的女儿?”寒秋冷哼一声,哼出轻蔑的不屑,讽笑道, “下辈子吧,下辈子也许你真能做个名副其实的相府小姐。不知好歹的贱东西,来人,动手。” 随着寒秋冷言冷语飘落,早有人在房檐上挂上绳索,并打上死结。扶着于绯诗站上凳子套好索子,没等她站稳,就将凳子一抽。 脖子间骤然一紧,全身的重量顿时坠得令人窒息。于绯诗本能的挣扎几下,手足在空中乱挥,徒然地想抓住什么。还是什么也抓不住,只有轻微的风声在耳畔呼过,极远极远的地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娘,我来了。于绯诗沉沉的阖上双眸。 在很久很久之前,于绯诗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有着璀璨的夜空,有着干净、明亮的白雪。在梦里她还是孩童般的模样,扎着冲天的羊角辫,两手拿着点燃的烟花,在雪地里奔跑、欢呼,满满的喜悦从心底溢出来化成唇边银铃样的欢笑。 手中艳丽的烟花映着跟在她身边的妇人面目慈蔼可亲,含笑看着她疯跑的身影,温柔的嘱咐着, “诗儿,慢点儿,别摔了。” 后来,不知道是谁往清波粼粼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清澈的像镜子一样的湖面碎成了一圈一圈的涟漪。她的梦,也碎成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然后,就没有了。以后都不会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隐约听见最后的声音娇俏急切,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夹杂着起伏不定的吁吁喘息,有点像是慕婉。 “住手。快!快!放她下来!姑姑,圣旨。圣旨下来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柔软的黑暗一圈一圈的缠绕上来,如同平静安宁的梦境,暖暖的将于绯诗围住。 也许,她再也不会觉得寒冷了。 第七章 绝地逢生 3 “哗”的一声,恍若是清风的微微一拂,惊心动魄的生死一念就这样翩然轻擦。 晃眼,春光悄然而逝,盛夏如期而至。 浣衣局是于绯诗眼下当差的地方。那日,慕婉带来新皇大赦天下的圣旨如愿的将于绯诗从鬼门关拉回凡间,却不能将她拉出深渊。 寒秋以她私逃皇陵为名治罪,私逃皇陵在当朝可是重罪,理应处死。因为新皇大赦天下,所以死罪可免,但活罪仍然难逃。加上站在宋嬷嬷身后的那位主子推波助澜,于是,于绯诗成了这深宫内院里地位最为低下的粗使宫女。 得罪了朝里的贵人,哪里还有好日子过的道理。好在,慕婉并没有因她而受到牵连,被安排进了司乐局。那里可是个好去处,司管宫里奏乐献舞事宜。再者,慕婉亦是上一届秀女,姑父又是有着官职的皇陵守卫首领,家世清白。 想来,当不会受到为难才是。 思及此,于绯诗千疮百孔的心总算有着少许的安慰,不由在嘴角扶起一抹淡薄的浅弧。 “发的什么愣,还不赶紧干活儿。日落前做不完手上活计,晚膳你也别用了。”刻薄锐耳的嗓音从头顶凌厉的泻下,夹杂着鲜耳可闻的训斥。 不知何时来到于绯诗跟前的身影带着盛气凌人的气势,迫的于绯诗忙忙低下头。用力刷洗起手中的衣服,低眉顺眼,极为恭谨的应声, “是。”眼前的人于绯诗是知道的,浣衣局的佥书月槿姑姑,与皇陵的寒秋姑姑素有交情。自于绯诗进浣衣局的第一日起,就没给于绯诗好果子吃。 这不,在于绯诗身侧堆成山的未洗衣物里又加了一堆。 “赶紧洗,手脚麻利些,宫里的主子都等着呢。”捏捏了因捧着衣物过久而有些酸软的手,月槿不耐烦的催促于绯诗几句。也不等的于绯诗回应,扭着小碎步就飘出了于绯诗的视线。 待的眼前压迫的凌厉渐渐远去,于绯诗轻轻叹下口气,手下的动作越发用力。 埋头在重重衣物中,于绯诗再抬头的时候,夜幕如斯降临。身后回廊檐壁上的风灯已被掌起,昏黄色的灯光一层层铺泄下来,落入浣洗池内的水里,荡着悠悠的清波。 动了动因坐立一天而变的僵硬酸软的筋骨,于绯诗将洗好的衣服放到干净的木盆里,打算前往膳堂。辛苦忙活一天,腹中早已饥饿如火,肚子更是没骨气的咕咕叫唤几声。 凝了凝眸,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一般,层层在于绯诗脑海中掠过。如今仰人鼻息、举步维艰的时日,之前在相府里头备受刁难的日子倒好像是梦一样,竟也不觉得有那么的苦涩。 其实,深宫里的日子,并不比在皇陵的时候好过多少。 永无休止的算计还有陷害,在逼的于绯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同时,又只能强迫着自己坦然去接受。 如果不想死,那么就只有比别人更加坚强的活着。 第八章 飞来横祸 1 沐着清冷的夜色,于绯诗踱步走到膳堂,用膳的人已经三三两两散去。空旷的膳堂里,只看见月槿姑姑带着她的心腹们,占着整个膳堂最宽广的一张桌子,眉飞色舞的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 于绯诗本就无心留意,自顾拿了碗筷,走到盛饭的木桶边添饭。 临近了,才发现,高深的木桶一望到底,空荡荡的桶底,裸露出暗黄色的木板。莫说是饭,连一粒米渣子都没有。 于绯诗的心蓦然一沉,心里暗暗忖着,这些人还真狠。于是移开脚步走到盛菜的地方,跟盛饭的木桶一样,盘子里也是空荡荡的连一片菜叶子都见不着。 深深吸了口气,平定下心中翻涌起的情绪,于绯诗将手中的碗筷放回原处,踱步欲离开。 与此同时,一旁吃饱喝足的月槿姑姑,剔了剔牙也站起身,走到于绯诗身边。带着幸灾乐祸的眼神幽幽瞟过于绯诗一眼, “都叫你手脚麻利些,自己手脚不利索,误了用膳的时辰,怪的了谁。”冰冷的言语飘过,略显丰腴的身子挤过于绯诗身边,抢在她的前头走出了膳堂。 无声咽下嘴角的苦笑,于绯诗摇了摇头,抚着自己大唱空城计的肚子,无奈的走回自己居住的房间。与于绯诗同住的还有另外两个宫女,一个叫青司,一个叫青宁,都是月槿姑姑的心腹。 心中清楚月槿姑姑不待见自己,于绯诗也无意去讨好与自己同住的两个宫女。无视着她们正在房里嬉笑打闹,径直走向自己的床铺。拉开被子,想躺一下,却在手伸入被褥的一刻摸到一丝柔若无骨的冰凉,心里莫名一慌。 锦被掀开,一条吐着鲜红信子的墨绿色小蛇正怡然自得的躺在于绯诗床榻上。吓得于绯诗瞬间花容失色,尖叫出声, “蛇,有蛇。” 一旁正在玩闹的青司与青宁却好似听着什么好笑的事情般,捧腹哈哈大笑出声, “她果然中招了,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于绯诗心中恍然明白过来,仔细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小蛇。果然,只是一具尸体。忍下心里的恶心,拎起床上的蛇尸,扔出门外。 也不找青司跟青宁理论,于绯诗默默的躺上床,拉过被子蒙头大睡。 天亮之后,繁重的一天再次开始。 重复着日复一日的活计,于绯诗寻到自己的位子,将自己埋入未洗的衣物之间。 时间在刷洗当中一点一滴的过去,眼看就要到午时,向来安静的浣衣局破天荒的热闹起来。也不知道是哪宫主子跟前的红人,带着一大帮子的内侍宫女,声势浩大的闯进来,差点没把浣衣局的大门都给掀了。 月槿姑姑舔着一张老脸,堆着讨好谄媚的笑靥巴巴的迎上去,认出了来人。乃是良妃跟前最得宠的宫女怀袖, “奴婢给怀袖姑娘问安,姑娘大驾光临,可是有何吩咐?” 怀袖却是并不领月槿姑姑的情,板起清丽的容颜,厉喝一声,怒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把良妃娘娘最喜爱的衣裳洗成这副模样,真真是该死。”娇声喝完,站在身后的宫女立刻递过来一件堇色的烟罗纱裙,裙摆叠花的位置,赫然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看的月槿姑姑谄媚的奴态脸色一沉,转身朝着围着浣洗池奋力洗衣的浣衣局众人,爆叫一声, “良妃娘娘宫里的衣裳是谁洗的,出来。” 第九章 飞来横祸 2 刷衣过水的声音齐齐寂在月槿姑姑的这声爆叫中,没人敢接话。四周安静的可以听见针落的声响。 “没有人承认么?”月槿姑姑提声又喝一句, “你们这群贱蹄子,谁做的还不赶紧出来领罚。不然,全部去慎刑司领板子去。” 听的月槿姑姑口中蹦出“慎刑司”三个字,众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了口寒气。在宫里过活的人哪个不知道,进了慎刑司,就别指望出来,更别指望还有活路。就算侥幸能出来,也得扒一层皮。 “难不成娘娘的衣裳还是自个儿成这模样的?”眼看没有人出来认罪,怀袖脸上用墨色炭笔仔细描开的细眉勾起一丝不悦,斜睨过月槿姑姑一眼。 月槿姑姑狡诈的眸底闪过一抹狠辣,正欲开口。安静的人群中传出清脆的声音,音色不大,但足以让人听的清楚, “娘娘的这件衣裳,不是于绯诗洗的么,昨儿个好似在她手里头见过。” 此话一落,犹若风平浪静的海面翻出的一波巨浪,掀开滔天的动静。抓住把柄的月槿姑姑在唇角冷哼一声,淬毒的目光辣辣的剜过躲在人群里的于绯诗。使得于绯诗在这炎热的夏日里,硬生生的生出一丝寒意来。 “于绯诗,你这个贱婢。让你多干些活,你竟敢心生怨恨,将娘娘的衣裳作践成这模样。好深的心思,好大的狗胆你。”一句毫无根据的指控、辱骂,将于绯诗推入百口莫辩的冤屈之谷。 “嘶”的一声,于绯诗倒抽口气,站了出来,跪到怀袖与月槿姑姑跟前, “求姑娘与姑姑明察,奴婢冤枉。” “冤枉?”月槿横眉一挑,冷冷一笑, “那行,你找个能证明你清白的人出来。” “呵呵!”掩眸,于绯诗抿着唇角撇出苦笑。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站出来。 “既然没有人能证明你的清白,你就只能接受惩罚。来人,大刑伺候。”不再与于绯诗纠缠于她是不是被冤枉,月槿姑姑武断的一声令下。立马有人抬着受刑用的长板凳与板子进来,又有两人夹着于绯诗伏到长板凳上,塞来一块硬木堵在她口里。 “啪啪啪”的一声接连一声,重若千斤的木板下雨般连连落到于绯诗身上。看不到自己皮开肉绽的模样,于绯诗似乎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响,疼的人头皮直直发麻。眼泪蓄在眼底,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不过半晌,嫣红的血迹染红了于绯诗身上的衣裙。惨烈的场面看的场上众人,皆是不忍心的别开了眼。 许是怀袖自己也看不下去,将眼前令人发指的刑罚喊了停, “行了,教训教训让她长下记性就好。别真打死了,污了宫里的地方。” “是。”怀袖都发下话,月槿哪敢不从,摆了摆手,示意正在打板子的内侍官停下,并让人将奄奄一息的于绯诗扶了下来。 一整夜都颗粒未进的于绯诗哪里受的住这种折磨,双脚才下地,脚下一个虚浮,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华灯已经初上。 朦朦胧胧的灯光里,于绯诗好像看到慕婉的脸,哭的梨花带雨。让于绯诗一度以为自己是被打的出现了幻觉,吃力的抬起手揉了揉眼,凝神再看一次,还是那张脸。有些难以置信的努了努唇,于绯诗虚弱的轻唤一声, “慕婉?” 第十章 解围的人 1 “是我,是我。绯诗,你怎么样?”几乎是喷出来的哭腔,慕婉扬袖抹去眼中的泪,挪身到于绯诗的床前。 “你怎么来,你快回去。这是宫里,不比在皇陵。快,你快回去。”挣扎的撑起趴在床上的身子,却因扯动身上的伤口袭来剧烈的疼迫的整个人又趴了回去。无力的挥了挥手,于绯诗推着半蹲在自己眼前的慕婉。 一把抓住于绯诗挥舞来的手,放回床榻上,慕婉低声安慰着, “没事,你别担心,好好养伤。” 也不知道慕婉用的什么法子,竟然迫的月槿姑姑答应,在于绯诗伤没养好伤前可以过一段清闲的时光。并且,在于绯诗养伤的日子里,慕婉也是常常过来。有时候给于绯诗带一些吃的,有时候带来一些擦伤的药,还亲自帮于绯诗擦药。 于绯诗挨的是板子,伤口又在极尴尬的地方,自己够不着。而这浣衣局里的人又没一个能容下她的。好在还有慕婉,有慕婉。 想到慕婉,于绯诗在暗无天日的人生中,总算能摸的到一丝温暖,一丝亮光,一丝希望。 再苦的日子总有甜的时候,而再甜的日子,也必定有尽头。 深宫里的日子,从来都是尔虞我诈,你算我谋。不然,就是你死我活。 经过月余的安心静养,还有慕婉的悉心照顾,于绯诗的身子恢复的很好,已然可以下地行走。 慕婉也一直不肯告诉于绯诗,她到底用的什么法子才换来于绯诗的这段好日子。慕婉越是不说,于绯诗心里就越担心,担心慕婉会因为自己而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担心慕婉会不会因为自己而被拖累,越是担心就越害怕。 于是,于绯诗每次见着慕婉都要念叨着让她别过来。实在是被于绯诗念叨的没有办法,而且见她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慕婉便应下她,往后的日子若无必要,就会极少过来。 人总是这样子,见着的时候会不担心;见不着了,则会想念。 这不,于绯诗与慕婉还没开始见不着,于绯诗已经开始想念了。当然,这些她不会跟慕婉说的。在这深宫,谁都料不定自己的以后会怎样。不管见或不见,于绯诗只盼望着,她跟慕婉都能安然的活着。 不知不觉中,一日的时光稍纵而过,慕婉又到了离开的时候。两人说好,今日一别,若无紧要的事情,慕婉不得再偷偷跑过来。因此,于绯诗亲自送慕婉离开,免不得一番依依惜别,才各自离去。 就在于绯诗准备返回浣衣局的时候,迎面走来一面容清秀的宫女,见到于绯诗直直奔了过来,将手中端着的托盘搁入于绯诗手中。面露着极尽忍耐的苦色,哀求道, “我也不知道你是哪一房的姐姐,眼下我肚子疼的厉害,憋不住了。劳请姐姐帮我把这里衣送到缕霞殿去,有劳姐姐了。”说完,一溜烟儿往茅房的方向跑去。 于绯诗入宫的时间并不长,宫里很多的人她都不认识。瞧着刚刚那宫女的神色,定是吃坏了肚子。 也罢,不就是送件衣服么,举手之劳的事情。于绯诗心中暗自忖着,端起宫女递过来的托盘,寻着缕霞殿的方向走去。 只是,于绯诗并不知道,这一念的举手之劳让她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已是夜幕将至的时刻,静谥的夜,如用墨迹泼开,黑暗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笼罩在无边无际的皇宫上空,并且还在不断的蔓延,似乎要把这片天空彻底的吞没。 当真是王宫天阙,宫门千重,深晖如海。 只见那殿檐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勾破了夜空,使得一轮弯月悬在九重霄汉上,锋利似镰刀。 排排宫灯似碧波逐浪般翻开七彩琉璃光,折在白玉地砖上,映出于绯诗匆忙赶路的影子。耳边不时掠过整齐豪迈的脚步声,飘过巡夜的侍卫矫健的身影。 停在缕霞殿前,门口伟岸似雕像的侍卫迈步走来,拦住于绯诗走入殿内的脚步, “什么人?” 于绯诗规矩的福下一礼,答, “见过侍卫大人,奴婢是浣衣局的宫女,特来给主子送衣服。” 还未等的侍卫给于绯诗放行,不远处,绕着缕霞殿前的台阶一路过来的一队人影中,窜出一声惊呼, “是你?” 于绯诗顺着声音的来源,回望过去。映入眸子里的熟悉丽颜,惊的她已经结痂的伤口隐隐传出剧烈的疼。紧了紧手,于绯诗用力握紧手中托盘,惶然福身下礼, “奴婢见过怀袖姑娘。” 第十一章 解围的人 2 待的来人越来越近,正是良妃宫里的怀袖。 “你怎么在这里?”常在良妃近前伺候的怀袖当然知道这缕霞殿是天子沐浴之所,眼前的女子不过是浣衣局的粗使宫女,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到这里来的。因此,怀袖甚是怀疑。秀眉不由轻轻一挑,出声询问着。 “回姑娘,奴婢受一位妹妹所托,帮她将衣服送来缕霞殿。”没有想过要隐瞒,于绯诗如实答。 “荒唐,这缕霞殿是什么地方,天子近旁,岂是能由着你们胡来。你说你是受人所托,那人姓甚名谁,又是哪一宫的宫人?”于绯诗太似敷衍的说辞,怀袖自然不信。内宫规矩森严,每人各司其职,岂有随意替代的道理。 而后,转眸一想,目光细细打量过于绯诗隽秀的面容。忽尔发现,眼前的女子是那般美艳的不可you物。心下猛然掠过一个惊诧的想法,顿时怒意横生,扬手一巴掌直直甩在于绯诗脸上。清脆的巴掌声,昭显着她愤怒中的力度, “这里岂是你这种贱婢可以来的地方,别以为自己有着几分姿色,就妄想着登上枝头变凤凰。告诉你,慎刑司里多的是你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贱婢。” 天子初登大位,又英俊潇洒,后宫多少人虎视眈眈,痴心妄想着君王的回眸一顾。怀袖是自小就跟在良妃身边的,岂能容忍别人去分享良妃的恩宠。 只是,怀袖的这一巴掌打的于绯诗着实的委屈。她根本就不知道这缕霞殿乃是天子沐浴之所,又何来的痴心妄想之说。“噗通”一声,于绯诗跪在地上,为自己辩解道, “姑娘又冤枉奴婢,奴婢确实是受人所托。只是,奴婢并不知道那人是谁。” “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么,随你哄骗。”怀袖冷冷嗤笑一声,心里早已拿定主意,哪还有容于绯诗辩解的道理。直接转身,朝着身后跟随的内侍吩咐道, “来人,抓住她,送往慎刑司。”狠了很心,怀袖决意除去于绯诗。 一听到慎刑司三个字,于绯诗彻底的慌了,她入宫的时间虽短,却也知道慎刑司是宫里头的人的噩梦。惊恐的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内侍,那日挨打的情景又回到脑海中。索性豁了出去,站起身,避开内侍伸过来的魔掌,怒吼着, “我说了,我没有痴心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我只是受人之托。在浣衣局你冤枉我就罢了,如今又来冤枉我。你安的什么心。难道这天子脚下,就没有王法,没有天理了么。” 见的内侍没有抓住于绯诗,反而让她大吼大叫起来。害怕惊动缕霞殿里的人,怀袖急急转身,对着缕霞殿门口当值的侍卫一声厉喝,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她私闯缕霞殿,理应处死。还不快抓住她。” 听怀袖这么一说,加上她又是良妃身边的人,在缕霞殿门口当值的侍卫碍着良妃,不得不听从她的命令,朝着于绯诗恶恶逼来。 于绯诗只道自己今夜怕是难逃一劫,索性站定在原地,狠狠的盯着场上每一个向自己逼来的人,诅咒般开口, “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被她凶狠的眼神盯的场上众人,皆是一愣。手上动作停了一停。 正闹的不可开交,从缕霞殿中匆匆踱出了一道单薄的身影。尖细的声喉,好似卡着一根尖利的鱼骨,每一个字音都含着不阴不阳的扭捏, “闹什么呢,这规矩都学哪儿去了,这里是能胡闹的地儿?” 见着缕霞殿里出来了人,于绯诗也不管他是不是管事的,一下子跪下去,高声呼喊, “大人救命,奴婢是来给主子送衣服的。怀袖姑娘非说奴婢居心悱恻,要送奴婢去慎刑司,大人救命。” 遭于绯诗这么一喊,怀袖知道若想强行将人带走是不可能了。只能稳了稳心神,上前一步,朝着缕霞殿中出来的内侍官规规矩矩的揖下一个万福礼, “玉公公好,这贱婢乃是浣衣局的宫女,私闯缕霞殿。奴婢正要将她带下去处置,没想她如此放肆,竟惊扰了公公。” “行了行了。不就送件衣服,多大的事儿。都消停消停。”玉公公也是宫中老人,哪能不知道宫里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龌蹉事。看着于绯诗惊恐的神情,一时于心不忍,便顺手将她救了下来, “那谁,你不是给主子送衣服么,还不快送进去。让主子等急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是,奴婢遵命。”得玉公公解围,于绯诗跪着磕下几个头,忙忙起身,踏上缕霞殿的台阶,朝玉公公身边奔去。 “公公!”眼瞅着于绯诗即将被玉公公救走,怀袖略显不甘,走上前几步。离的玉公公不远处,故意提高声音道, “难道这宫里头,良妃娘娘连处置一个宫女的权利都没有么?” 第十二章 帝王心思1 玉公公回身的脚步一停,转头横过怀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应答一句, “怀袖姑娘可以代表良妃娘娘么?主子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最讨厌的便是有人仗势欺人。”这话不轻不重,偏偏点在怀袖的痛处,骇的怀袖蓦然一怔。 不再理会愕然中的怀袖,玉公公带着于绯诗进入缕霞殿。 跨过殿门,迎面扑来一片濛濛的雾气,眼前隔着一块一丈余高,几与殿门齐宽的山水画屏。绕过画屏,层层纱幔叠帐落下,隐隐约约瞧的是一方汤池,暖暖的水意,飘着旖旎的朦胧。 池中,好似坐着一人,烟雾太过缭绕,纱帐太过层叠,于绯诗只能看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止步在纱帐之外,给于绯诗引路的内侍官率先弯下身子,捏着尖细的嗓音恭谨的问礼, “奴才给主子请安,回主子,衣裳已经送到。” “好,送进来吧,你可以下去了。”醇朗中透着淡漠疏离的男音从纱帐内传来,清缓入耳。 “诺。”内侍官恭敬回应一声,朝一旁的于绯诗使了使眼色,低声嘱咐句, “好生伺候着。”才弯身退出殿门。 刚从怀袖的口中,于绯诗已然知道眼前的这位便是当朝天子易无风。不敢惶然见礼,思索一番,才缓缓拜下身子, “奴婢叩请主子金安。” “进来吧。”醇朗的男音再次传来。 于绯诗起身,小心的掀开纱帐,低着头步入内殿。将手中衣物放置池子旁,躬身退至一侧,正想退出内殿。淡淡的男音又一次传入耳中, “过来,伺候朕更衣。” 于绯诗惊然一愣,耳边分明听的清晰的水声。男子已从池子里起身,走了出来。见于绯诗愣着不动,男子不悦的斜睨她一眼。就这一眼,深沉如寒潭的眸子里浮过一丝别样的光芒, “还不过来?”疏离的嗓音中,音色微微扬起。 “是。”于绯诗越发低着头,拿起池子旁的绸布走过去,轻轻拭擦着男子身上的水滴。眸光触在他晶莹麦色的肤色上,双颊如若烧开两把火,红到脖子。 颤颤惊惊的拿起托盘里的衣物,穿戴到男子身上。 易无风亦是起了兴致,低头看着于绯诗红的欲滴出血的小脸,惊诧在她绝色的容颜中。眼前的女子,他瞧着面生,猜度着可能是新进宫的宫女。刚刚殿外的动静,或多或少他听入点点。宫里的那些事情,他也心知肚明。 可看着眼前带着惊恐慌张的柔弱小脸,心里忽然就捣起莫名的疼惜。 缓缓的抬起手,捏在她白皙如玉的下颚上,勾起她的面容,含着笑,慵懒的问起:“你叫什么名字?” 腾腾水汽氤氲起濛濛的白雾,绕在霓黄色纱帐笼下的旖旎天地里。 云帷映着丽影,黑眸呷着哑笑,深幽的化不开墨的底处簇着的玩味夹着炙热的火焰。易无风紧紧盯着于绯诗的眼眸,亮的有些惊人。 禁锢下,迫不得已的直视着易无风的视线,于绯诗清澈的眸子里散开满满的惊恐、无措。叮铃的呢音从喉咙口呼出,断断续续的,却是不可思议的好听, “奴婢,奴婢……是浣衣局宫女,于绯诗。” “于绯诗,绯然若霞彩,清涟似雅诗。名字不错。”醇厚沉懒的嗓音从削薄的唇间朗朗吐出,随性而发的诗句恰巧将于绯诗的名字嵌了进去。倒是不想,这少年天子的文采如此斐然。 一时间,于绯诗眸底的惊慌染上少许赞赏。捏在易无风手里的惨白丽颜,惶然之色隐隐褪去。敛眸,却见的易无风剑眉微微一簇,似是想起什么,启唇轻轻问着, “你姓于,于暻笙是你何人?”字落如泉,眸深若潭,涌起层层的迷雾将于绯诗重重裹在其间。 于绯诗无意识的抿齿咬下薄唇,力道颇大,在绯红的唇上咬出一道苍白的印子。惊恐中泛开的苦涩,绽放成她清眸底的五味杂陈。易无风清楚的看到了她眼底晶莹的泪光,又被她绝强的压下,她说, “正是家父。” “原来是于相府上的小姐。”一丝诡异的心疼以着光的速度从易无风心底掠过,快的连易无风自己都来不及察觉。放开捏着于绯诗下颌的手,易无风往后退去几步,在两人间隔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漆黑的眸底逐渐拧起深不可测的盘算。 丞相府上的小姐,倒是个极好的棋子呢。忽尔间,在易无风心底最为柔软之处,浮起一道娇弱的影子,一张眉目如画带着孱弱病态的绝色音容覆上心头。 嫣儿,朕知道如何护的你安然了,安然的避开这深宫内院的深谋算计,暗箭明枪。 第十三章 帝王心思 2 并没有看穿易无风内心的风变云幻,于绯诗默默的站在原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接话,只是低低的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着什么。 两个各有所思的人,相互静默许久。 最后,是易无风先开口打破了眼前压抑的沉寂, “堂堂相府小姐,千金贵女,如斯佳人,沦落为卑贱的粗使宫女,真真是委屈你了。也罢,往后这些粗活儿,就无需再做。” 余音话落,于绯诗猛然抬头,触及易无风意味深长的眸光,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何处。正要下跪,眼下拂来一片云袖,清风临面而来,随着身躯一同屈下的手腕被人托起,醇厚如酒的清音自头顶倾泻直下, “别动不动就下跪。好了,天色已晚,你回去歇着吧!”音色亲和酥软,潋潋如月光,一丝不染一国之君与生俱来的威严及高不可攀。那声音入耳清缓,面前一瞬有暖风吹过,独属于君王隐匿的关切揉的于绯诗整颗心都是暖的。 仍是盈盈的跪下身去,磕头谢礼, “奴婢叩谢主子垂怜!”语罢,于绯诗才缓缓起身,恭着身子,退出缕霞殿。 折腾半晚,夜幕早深,缕霞殿门前寂静的只剩殿檐顶端悬挂的风灯洒下的晕光。九重天霄,浓稠的像刚刚染上墨色的黑布,极致的颜色削去弯月镰刀般的锋利,只余一道浅浅的印子,不见星辰。 踱开莲步,于绯诗一步一步的从缕霞殿前的阶梯上走下来。天阶夜色凉如水,沐着夜凉,于绯诗一步一步的走向她未知的未来。 伤好之后,日子又恢复如常。 月槿姑姑还是那张尖酸刻薄的嘴脸,手上的活计还是那样的堆积如山,日子似乎没有一丁点的变化。 唯一的变化来自那日。玉公公穿着一身深蓝色绣着仙鹤的长袍,一手拿拂尘,一手捧着明黄色的君王旨意,头上戴着墨绿色孔雀毛顶镶耀红色宝石的纱帽。略显宽厚的腰身,圈着昭显他御前五品内侍总管尊贵身份的七尺玉带。 身后是两排统一穿着粉色宫装的宫女,手端托盘,盘中珍珠玛瑙、珠宝首饰应有尽有,流光溢彩,熠熠生辉,连绵数十步。 玉公公传旨的声音并不大,尖细的喉咙,还是含着那根鱼骨,一如既往的腔调似乎把每一个字都凿入浣衣局众人的耳膜中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典司宫教、率九御以承休。协赞坤仪、应四星而作辅。祗膺彝典。载锡恩纶。浣衣局女使于氏绯诗,德蕴温柔、性娴礼教。兰心蕙质、深得朕心。 故册封于氏女绯诗为于嫔,钦此!” 浣衣局内只是死一般的寂静,乌压压跪满了人。莫说是场上众人,就是于绯诗也是迎头一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玉公公连连喊了几声, “给姑娘道喜了,姑娘大福,接旨吧!” 于绯诗这才晃过神,磕头谢恩之后,从玉公公手中接过明黄的圣旨, “奴婢叩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众人惊讶、艳羡、嫉妒的眸光中,于绯诗由玉公公扶着坐上软轿,前呼后拥的前往皇帝赏赐给她的芳华宫。 泼天的富贵来的突然,于绯诗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履云端。 临近芳华宫,富丽堂皇的宫殿,殿檐蜿蜒陡峭划破天际,直逼霄汉。紫檀色方正匾额上,金漆草字龙飞凤舞的写着芳华宫三个大字,气势如虹。 见到于绯诗的轿子徐来,等候在宫门口的一班宫女内侍惶惶跪立一地,齐声见礼, “叩请主子金安。” 声势浩大的场面唬的于绯诗心里紧的如若拉开的弦,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瑞瑞无措的朝着身旁的玉公公投去求助的眼神,玉公公会心一笑,上前一步,站到跪着的众人中间,清了清喉咙, “都起来吧。可给咱家听好了,这位就是芳华宫的主子于嫔娘娘,好生伺候着。娘娘若是磕了碰了,仔细你们的脑袋。” “诺。”不敢怠慢,众人齐齐朗声回话。 皇帝虽然登基不久,但后宫的妃嫔并不算少。只是,由皇帝跟前的红人玉公公亲自颁旨,亲自迎接护送的,于绯诗还是头一个。可见,于绯诗在皇帝心里的地位。 这宫里的人哪一个不是活了几世的人精,岂有看不明白的道理。 待的玉公公把话说完,于绯诗才落身下轿,踱开碎碎的莲步移到玉公公跟前,娉婷袅袅的揖下一个万福的礼。还在相府的时候,于暻笙本就打算将于绯诗送入宫中,也找人给于绯诗教了不少的宫中礼仪。如今拿捏起来,还真是有模有样, “多谢公公,有劳公公了。”温言软语轻轻飘落,于绯诗从腕间褪下进宫前大夫人给自己戴上的玉镯子。 第十四章 君王恩宠 1 原在选秀之前,怕于绯诗辱寒碜相府的面子,大夫人给于绯诗张罗了不少的好东西。后因先皇甍逝,她们入选的秀女全被遣去皇陵守灵,那些好东西也全都落在宫中来不及带走,只遗下于绯诗腕上的这只玉镯子。 毫不吝啬的双手捧上,搁到玉公公手心。宫里一直有着许多不成文的规定,或多或少,于绯诗也知道一点, “家中带过来的小物件,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好在有些灵气,给公公暖暖手腕儿。” 如今于绯诗是站在皇帝心尖上的人,玉公公哪敢要她的东西,忙把玉镯塞回到她手,推辞道, “有灵气的东西自然得戴娘娘身上,老奴粗鄙,别糟蹋了好东西。陛下那头还等着老奴回去复命,娘娘先好生歇着,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宫里的奴才。老奴就先告退。”说完,恭恭敬敬的鞠下一躬,问了一个跪安的礼。 “劳烦公公,公公好走!”跟着玉公公的身形,于绯诗相送好几步,不忘出言劝行。 直到玉公公走了极远,于绯诗才转身折回芳华宫内。 王庭宫阙,贵气天成,浮动的玉帘宫帷延着淡淡的沉水香,倾灌满室。一盏盏与人齐高的凤嘴宫灯,独立四侧;一道道玉楹珠帘,荧光落入雕着含苞待放的玉兰花金石地砖上,点点幽亮,摇曳着沉寂的光影。 鲛绡烟罗软丝帐两边挽开,露出紫檀锦红海棠软榻,榻上铺着红氆氇,娇艳的颜色如天边彩霞绚丽流光。 逶迤着缓慢的步调,于绯诗落落大方的坐到软榻上。伺候的宫人纷纷从宫门口转身折入,在于绯诗跟前低身跪下,叩拜见礼, “叩请主子金安!” “起来吧!”似是从鼻端哼出来的余音,音色飘渺的连于绯诗自己也觉得不真实。心底并没有平步青云的窃喜,反而是不知前路在何处的茫然。仔细敛去眉间露出的神色,于绯诗让底下宫人一一做了周详的介绍。 这芳华宫历来为皇帝宠妃所居,亦是先皇最为宠爱的清贵妃之居所。相传,芳华宫中的形制仅仅次于皇后的昭元宫。可惜,先皇的清贵妃福薄,自生下皇子后,月子里受寒落下病根。一年里头病着大半年,后来,由清贵妃所出的小皇子不慎溺水身亡。重击之下,清贵妃的病情雪上加霜,终随着小皇子一同去了。 先皇与清贵妃情意甚笃,在清贵妃去后,先皇下旨将芳华宫重新修葺,一成不变的保持下来,维持着清贵妃在时的模样。芳华宫里头的奴仆亦是如数留下,妥善照料这座宫殿,以供先皇思念佳人时可以睹物思人。 于是,芳华宫便成了宫里众多主子床前的一缕白月光,心头的一颗朱砂痣,瞻仰着又恐惧着。即渴望着它带来的帝王恩宠,又害怕着清贵妃留下来的噩运。 于绯诗自己也不知道,此番际遇,对她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祸。又或者是,祸福相依。 谁知道呢? 于绯诗是皇帝亲自看中的人,所以,芳华宫内的一切皆是玉公公亲自操持。 先前留下来的宫人早被换了下去,新挑的一批。当是打杂看门的内侍就有四个,还有粗使宫女,专门负责于绯诗的穿戴首饰的掌衣,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等。前前后后下来,约有十余人。 一排排轮着过来磕头见礼,瞧的于绯诗是眼花缭乱。除却两个贴身宫女的名字,一个叫梨渲,一个叫梨洛,旁的于绯诗什么也记不住。摆了摆手,随意寻个由头就把他们都遣了下去。 偌大的宫殿就剩下于绯诗一个人。放松下一直紧绷着的神志,于绯诗呼出一口气,在身下柔软的榻上缓缓躺下。 生为女儿身,总有那么几天身子极为不适。 月潮涌涌,翻滚泛滥,引动情绪,酸软四肢。 折腾这么一天,无力之感逐渐在于绯诗身上蔓延,累的于绯诗无意识的阖了阖眼,模模糊糊中,竟睡了过去。醒来时,华灯已经初上。 布落殿内的凤鸣灯照亮深宫大殿,一层层绣纹繁丽的云帷静垂于鸾柱之间。隔空漏出的云光笼出榻前跪地的宫人影子,凝滞在雕着玉兰花的金石地砖上,浓重而低微。 于绯诗揉了揉眼,睁开朦胧的眸,被眼前的情景愣的一怔, “你们这是做什么?”原来,已经到了传膳的时辰,梨渲跟梨洛见于绯诗睡的沉,不敢打扰。又因是初入芳华宫,拿捏不准于绯诗的喜好,故而不敢乱自传膳。无奈下,只得领着一众宫人跪在于绯诗榻前,等候她醒来。 “娘娘,传膳的时辰已到,可要传膳?”听的于绯诗问起,跪在首位的梨渲颤颤抬头,弱弱的问下一句。 战战兢兢的眼神里,衍生出一种让于绯诗似曾相识的东西。明白过来,于绯诗嗤嗤一笑,亲自下榻,将他们扶起, “都起来,既到时辰就传吧。往后我还得仰仗你们照顾,那些个虚礼,能省就省。”素来拿捏不惯主子的架子,于绯诗的神色略显的平和。 第十五章 君王恩宠 2 “诺。”众人恭敬的应下一声,自顾起身。 正传令下去,上膳。玉公公高亢中显出几丝柔和的嗓音从门口,老远就开始飘入宫里。于绯诗不敢怠慢,移步迎了出去, “公公好!” “使不得使不得。”玉公公不敢受她的礼,弯腰还着,道, “奴才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接娘娘过去用膳的。” 于是,芳华宫的晚膳也不用传了。于绯诗由梨渲梨洛陪同着,折回内殿,换下一套绯桃色的宫装,梳下一段高峨雍容的发髻,跟着玉公公出了芳华宫的宫门。 红日西斜,天光掩去,重霄被蒙上暗灰色的朦胧。介在黑白之间,既没有白日的分明,也没有黑夜的凛冽。倒是独有一番色彩。 玉公公领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内官,走在前头,撑着灯笼。晕黄色的灯光潋过地上青碧色的玉砖,与天际的灰白互相照应。走过清雅的宫苑一片湖波烟色,浮光掠影,如梦似幻。几点琴声自湖中轻舟之上远远传来,隔着烟波浩淼,清灵如坠珠玉。 似有若无中,透出静籁的闲雅。 站定在横卧湖面的九曲廊桥入口,玉公公忽尔转身回头,笑意盈盈的对于绯诗道, “陛下就在湖心亭内等着娘娘,娘娘请。”说完,两侧宫人齐齐给于绯诗让开一条道。 定了定心绪,于绯诗提着裙摆,踏上玉阶,走入九曲廊桥。袅袅水波如青烟散开,氤氲着重重迷雾。流水潺潺,廊桥千回百折如入云境,待到后来,湖水深敛,渐呈碧色,几如一块美玉映了明净波光,潋滟生辉。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倏的有风拂来,撩开聚在于绯诗漏在额前的碎发。视线一下子变的清明,隐见碧岩苍翠,绿意欲滴。湖面之上,万千莲叶透着清澹澹的绿意铺展开,朵朵芙蕖迎风而立,硬是在碧绿丛中开出点点嫣红。 好一幅嫣然入画的人间美景! 九曲廊桥尽头,云雾拨开,一座由玲珑晶石造就的楼台水榭渐渐露出真容。高高翘起的檐壁划破天际,悬挂的琉璃宫灯折出七彩的光芒。 灯火通明的楼内,纱帐迎风起舞,若隐若现的闪动着颀长的人影。 琴声停下来时,易无风从水榭内走出,轻衫白衣,负手而立。面容逆在檐角的灯光里,显得意态阑珊。直直走到于绯诗面前,牵起她的手, “你来了?”将她牵入水榭内。 落座后,亲自起手给于绯诗斟酒,翠色的翡翠玉盏在他手中亮出美好的颜色。先是自抿一口,方推到于绯诗跟前,漫不经心的道, “这是东夷进贡给太后的玉酿酒,性温和,最宜女子饮用。刚我给你偿了一口,还未冷,入口正好。” 听的他话间用的是“我”,而不是昭显帝王尊贵身份的“朕”。于绯诗神色蓦然一愣,很快低下头去,装作未曾听闻, “多谢陛下。” “嘘。”未等她话落,易无风修长的食指抵在她的薄唇间,做出噤声的动作, “私底下的时候,我不是皇上,你也不是妃子。我们,是最平常的夫妻。” 夫妻?于绯诗通透的眼神,恍惚的抖了一抖,普天之下能与他成为夫妻的,只有雍容华贵的昭元宫之主。她小小婢女,何德何能。就算有着名不副其实的丞相庶女身份,也不足够她去肖想那尊贵的位置。 惶然站起身,于绯诗就要跪下。被易无风伸手一拉,将她纳入怀中。靠着他的胸怀,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于绯诗的双颊没有来由的红成一片天边的云霞,耳边洋溢着易无风低沉沙哑的声音,蛊惑人心,他说, “我只想要一份相伴到老的情,只想要一个心心相印的人。仅此而已。无关身份,无关地位。当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告诉我自己,是你,就是你。” 低缓入耳的喃音,清潋若山涧里荡出的幽泉,漾在于绯诗的眸里,敲在她的心底,拨响了那根最柔软的弦。曾几何时,她也曾想,此生若得一份相伴到老的情便是今生无憾。可是,她的良人,会是他么,能是他么。 不动声色的悄悄黯了眼眸,于绯诗伸手到石台上,端起刚易无风斟满的酒。倒入喉里,水色润过的红唇,呈现出凄迷的胭脂色,瞧的易无风一阵意乱情迷。寻着她的樱唇,欺压上去。 霸道如狂风过境,在她唇齿间攻城掠地,将她还未来得及咽下腹的酒水索回自己口里。 这一餐,用的极其香艳。 垂在水榭四周的纱帐在夜风撩拨下肆意飞扬,赢光灼灼中映出两道交叠的人影。看的廊桥外等候差遣的众人面红耳赤,低头嗤笑。 第十六章 情深款款 水榭内,于绯诗柔若无骨的小手怯生生的挡在易无风腰间,拦下他正欲解开她腰带的大掌, “不可以。陛下,不可以。”被情意逼急的嗓音染着柔弱的哭腔。 “为何?”易无风抬起头,幽深的黑眸里簇起一团熊熊焰火,俨然有将于绯诗吞噬之势。 “我,我……”支吾许久,几欲出口的话,堵在于绯诗的难以启齿间。憋的她一张小脸逞尽绯红,生生滴出泪来。 易无风似乎明白了什么,放开于绯诗,整理好两人凌乱的衣裳。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我明白了。好,我不逼你。” 深知他定然是误会了,于绯诗又不好去解释,只能顺着他的误会,沉默下去。 安安分分的用过膳后,易无风亲自将于绯诗送回芳华宫。并且,留在芳华宫过夜。只是,两人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平安无事的同床共枕一晚。 天亮的时候,玉公公率人送来了易无风的朝服。 于绯诗与梨渲梨洛一起,帮着易无风穿戴朝服。就在于绯诗惦着脚尖,够在易无风颔下帮他理平领子的时候,易无风趁她无意,在她颊上偷亲一口。骇的于绯诗蓦的停下手中动作,愕然的愣在原地。 易无风却不知足,寻着她的红唇,也不顾殿内还有着一大班子的奴才,就这么覆了上去。端的那个叫活色生香,羞的一屋子的宫女都低下头。 好不容易从易无风的压迫中喘过气来,于绯诗忙忙退后好几步,低着头对易无风道, “陛下该去上朝了。” “好,起驾。”这回,易无风倒是配合。只是走过于绯诗的身旁时,低声在她耳边轻语几句, “我说过不逼你,但是你得给我个甜头不是。”话落,人已似来去无影的风一般,走出内宫。 撩的于绯诗脸上的红,迟迟没有散去。 也不知道是这富贵的日子来的太过突然,还是易无风无端的宠爱让于绯诗太过惶然。这次的信期,于绯诗前所未有的难受。一阵一阵接连不断的腹痛,好似有人拿着一把尖刀在她腹中乱搅一般,疼的她冷汗涟涟。 整个人靠在床榻上,睡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张清秀的小脸,惨白的有些渗人。 梨渲与梨洛皆被她吓的有些蒙了,着急的要去传太医,奈何拗不过于绯诗心里的羞涩。又被喊了回来,只能熬着。午时过后,于绯诗再也熬不住,在腹痛中昏死过去。 这种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 经过太医一诊脉,所有的事出因果,全都真相大白。于绯诗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钻进去。想来,世间被月事疼晕的人,也只有她一个。 易无风更是笑的抑不可竭,但笑过之后,俊逸的眉眼间拢着浓浓的关切, “身子不舒服为何不说呢,还不让下人传太医,若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如何是好?往后不管什么事情,都要与我说,知道么?”严辞的话语劈头盖脸的落下,深不可测的眸底尽是满满的担忧。 “嗯,是臣妾……”咬了咬唇,于绯诗不敢抬头。还想说什么,忽觉被易无风握着手中传来一阵刺痛。已是听的易无风道, “我说过,私底下,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妃子。” “好。”于绯诗终是被他屈服, “我知道了,我会记得的。” “嗯。”易无风这才满意,点了点头,起身挤到于绯诗的床上。宽大厚实的手掌缓缓抚过于绯诗的腹中,于绯诗正想推开他的手,被他一记训斥, “别闹,听话。”话落之后,从他的手间传来一阵温软的暖流,隔着薄薄的衣料,温暖着她的腹部。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是暖暖的,诱人心神, “这样有没有舒服一点?” “嗯。”他的手似乎有魔力般,剧烈的腹痛竟真的缓和下来。一同平静下来的情绪,让于绯诗慢慢陷入瞌睡中。 “睡吧。”不知是谁,在耳边轻轻的诱哄。于绯诗终于抵不过瞌睡的力量,在温暖中沉沉睡了过去。 她的心,亦是暖暖的。 于绯诗的那一次昏倒,让她成了深宫内家喻户晓的人物。有人艳羡、有人嫉妒,唯独没有人祝福。 可是,因那次之后,易无风对于绯诗,越发的宠爱。 洱海的清珠特意寻来给她镶耳环,南溟的沉香玉拿来给她雕簪子,珍馐玉玩,珠宝首饰,数不胜数。还有名贵的药材,几乎堆满了整座芳华宫。易无风只恨不得将整个天下的宝物都搜罗过来,捧到她跟前讨她欢心。 在易无风的温柔攻势中,于绯诗慢慢的沦陷在他的柔情中。 柔情蜜语的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于绯诗那惊起惊涛骇浪的月事,终于安然无恙的渡了过去。 第十七章 姐妹离别 无以为报易无风的恩宠。 于绯诗逐渐做好准备,打算将自己献给易无风。 这夜,月亮如水,银白的月光从天际缓缓的垂泄下来,似是在天地间铺了一层水银。凉白的颜色,触入人的眸底,有着别样的一种晶莹透亮。 于绯诗穿着薄薄的纱衣,精致的小脸上粉黛不施,白皙的肤色衬的清丽的面容眉目如画。丹唇恍若用朱砂点开,艳如胭脂的颜色。 身子袅袅,玲珑的身段裹在薄如蝉翼的纱衣里,胸前的美好呼之欲出。无意的瞥见一眼,就让人心猿意马,意乱情迷。 缓缓的,易无风走到于绯诗跟前,轻轻的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内殿的床榻上。床榻前的云帷垂泄下来,遮住两人炽热的眉眼。 易无风的唇,慢慢的覆了上去。吻过于绯诗的眉,路过她的琼鼻,到达她的唇。唇齿交缠的柔软,慌乱了两人平稳的气息,易无风下意识的探过手去,欲解开她腰间的玉带。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从宫门外由远而近,最后停在宫门前。玉公公尖细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又夹着淡淡的喜悦,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冷妃娘娘有喜了。” “什么。”游走在于绯诗身上的大掌骤然停下,嘴角不自觉的撇开一道清越的弧度。易无风从于绯诗身上爬了起来,捡起一旁落在地上的衣服,自顾的穿到身上。一边穿着靴子,一边回着门外的玉公公, “来人,摆驾玉宸宫。”走的那般匆忙,竟是一眼也没有回头看过还躺在床榻上的于绯诗。 隐隐的失落,似拓散在空气里的烛光,一点一滴绕上于绯诗的心头。 之前事物细致的体贴与今日突如其来的忽视,截然不同。难道,他的恩情来的突如其然,走的也突如其然么。 想不明白,于绯诗索性不再去想,蒙头自顾大睡。 天亮之后,玉公公再次到来芳华宫,也带来了易无风的口谕。说是冷妃有喜,普天同庆,他要照顾冷妃,等冷妃的胎安定一些再来看于绯诗。 于绯诗不敢有异议,欣然接受。 忽想起,前些日子因一直陪皇伴驾,封妃以来都没有去找慕婉。想起慕婉,于绯诗心里一阵愧疚。于是,开口跟玉公公提道, “有劳公公了,本宫还有一事得劳烦公公呢。” “娘娘请说。”玉公公答。 “本宫被得皇上宠幸前,曾有一好姐妹在司乐局。本宫想跟司乐局讨了这人,到本宫跟前。劳烦公公引个路。”得到玉公公的应允,于绯诗将前事娓娓道来。 “不知娘娘所求何人?” “她姓慕,叫慕婉。”于绯诗如实说出。 “司乐局的慕婉?”一听这个名字,玉公公心中好似隐约有些印象。仔细想想,记忆逐渐清明,如实禀告于绯诗道, “娘娘,只怕您晚了一步。您口中的慕婉姑娘,可是皇陵守卫首领成义的侄女?” “正是。” “那可是真真的不巧,也不知道那姑娘怎么遇的玉阳王府的小公子。那小公子特请求他父亲入宫,跟皇上求了那位慕婉姑娘。玉阳王爷战功显赫,皇上念及旧情,已经允了。仔细算来,慕婉姑娘出宫的时日,好似就在今日呢。” “什么?”于绯诗蓦然一愣,还真是没有想到会如此的突然。 “玉阳王府的小公子?” “可不是么。”玉公公继续答, “那可是那姑娘的福气,玉阳王爷是所有的异姓王爷中最有威信的,又是良妃娘娘的父亲。皇亲国戚,慕婉姑娘能嫁入玉阳王府,是天大的福气。就算只是个妾,那也是享不完的富贵呢。” 玉公公絮絮叨叨的说了极多,后面说了什么,于绯诗听的并不清楚。她唯一听清的,就是慕婉出宫的时日,好似是今天。没想到,她们才刚刚要相聚,又要别离。 草草的带上梨洛与梨渲,于绯诗匆匆忙忙的前往司乐局。却不想,等到于绯诗到的时候,已被告知,慕婉已经被玉阳王府的人接走了。不想错过与慕婉错过在这宫里最后见面的一次机会,于绯诗匆忙追去。 在东华门,于绯诗终于追上慕婉乘坐的马车。 “慕婉。”忍下哭腔,于绯诗喊了慕婉一声。 前来接慕婉出宫的王府奴役,还未等得于绯诗靠前,早已跪了一地。于绯诗顾不得理会他们,径直走到慕婉跟前。 “奴婢叩见于嫔娘娘。”见的于绯诗走来,慕婉念念一句,就要福身下去。被于绯诗一把拉住,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第十八章 真相大白 1 “噗哧。”忽尔间,慕婉蓦的笑出生来,看着于绯诗的眼神,闪烁着滟滟的流光,她说,“绯诗,你这样真好看。真好。以后,就没人会欺负你了。你一定会好好的,好好的。” “慕婉,告诉我,你怎么会突然就要入玉阳王府,那小公子秉性如何,可会待你好?你是不是被逼的,我通通想知道。”深深的愧疚跟懊恼雾一般凝聚在于绯诗心间。一直以来,她都不曾为慕婉做过什么,如今,她有能力为她做一些什么了。她却要嫁入玉阳王府。 如若她要嫁的那人不是她的良人,那么无论如何,于绯诗都是要阻止这场婚事的。 不料,慕婉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绯诗。他人挺好的,温文尔雅,风流倜傥。待人很好,待我也很好。” “那你们是如何认识的,为何上次都不曾听你提起。”于绯诗还是不信,若真如慕婉所说,那上次她受伤,慕婉来照顾她之际就应该与她知会一声。 “那不是看你伤着,我怕扰了你养伤么。好啦,别担心,你寻到你的归宿,我也有了我的归宿。不是挺好的么。”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担心,慕婉轻轻扬手抚了抚她的娥眉,笑着的继续道, “又不是生离死别,为何弄的如此沉重。我只是被纳入王府,回头没准还能跟着公子入宫看你呢。” 听的慕婉这么一说,于绯诗转念一想,莫非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么。簇起的娥眉微微碾平,拉着慕婉的手,嘱咐着, “好。能看到你幸福就好。答应,你一定会过的好。” “嗯。”慕婉点了点头,说完,一把抱住于绯诗, “你也是,一定要好好的。往后我不在宫里,你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 免不了的一番依依惜别,直到天色渐渐西沉,眼看着宫门就要关闭,两人还才不舍的分别。 “慕婉姑娘,走吧,宫门就要关了。”王府来的小厮,走了上来,提醒着两人。 回头深深的看了于绯诗一眼,慕婉由小厮搀扶着,爬上王府的马车。 就在马车帘子掀开的一霎那,在灯光潋滟的辉映中,于绯诗清晰的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一张让她几乎陷入万劫不复的脸。 马车里坐的另一人,分明是宋嬷嬷。在皇陵的时候,为某位王爷死去的少爷物色阴婚人物的宋嬷嬷。 这个认知,让于绯诗心中猛的一沉,无端生出不妥来。越深想着,越发觉得不对。玉阳王府的小公子没有官职,最近宫中有没有宴请百官家眷,他如何能进的宫。再说,慕婉在司乐局,岂是随意能见的。 捆捆谜团,困扰的于绯诗找不到丝毫的头绪。 喊停抬轿的内侍,想回头去追慕婉的马车。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马车早就没了踪迹,宫门也早已合上。 细细想了一想,于绯诗心底浮现出一张尖酸刻薄的嘴脸来。转头,与身旁跟着的梨渲吩咐了一句, “去浣衣局。”也许,在浣衣局中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去到浣衣局内,于绯诗直接让人将月槿姑姑传召了过来。 似乎没有想到跃上枝头变凤凰的于绯诗会回到浣衣局,月槿姑姑心里好一阵恐慌,舔着谄媚的奴笑,规规矩矩的给于绯诗行着礼, “奴婢给于嫔娘娘请安。” 过去的日子里,月槿姑姑可没给于绯诗使下绊子。于绯诗虽然生性平和,但也不至于宽宏大量到既往不咎。平生的第一次,于绯诗拿捏起主子的架子,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盏,小呷一口,又放下,并没有让月槿姑姑起身的意思。杵了许久,跪的月槿姑姑的腿都要麻了,才悠悠开声,让她起来, “姑姑不必多礼,快轻起吧。” “谢娘娘。”心里早已将于绯诗骂了不下万次,脸上却还是扬着讨好的谄笑。双手不停抚着自己的膝盖,月槿站立起身。许是跪立的太久,脚酸的厉害,月槿一个踉跄,又跪了原地。 狼狈的模样,让于绯诗忍不住“噗哧”一笑, “姑姑不愧是宫里的老人,这规矩学的就是好。”说完,不忘撩拨一句, “你们呀,可都得跟姑姑好好学学。以后莫让人说本宫宫里的人不懂规矩才是。” “是。”应着于绯诗的话,芳华宫内的宫女压着笑,应答。 淡淡的嘲讽从于绯诗清澈的眸子里流潋而出,洒落月槿姑姑心底,满满的折辱遍布全身。想她月槿,纵横浣衣局数十年,何时受过这种羞辱。奈何眼下于绯诗又是皇帝宠的正紧的人,只能将心中所有的怨恨,掐的干净。 第十九章 真相大白 2 花颜不再的面容,笑意堆在岁月痕迹的缝隙里。重叠的褶子,颤动出脸上面妆漏出的细细粉尘。月槿的声音尖锐中显尽奴态, “娘娘真是折煞奴婢,以前娘娘还在浣衣局的时候,可是整个浣衣局里头最守规矩的,奴婢还得以娘娘看齐。娘娘宫里头的人,自然是不会有任何的差错的。”别看月槿这话说的哆哆嗦嗦的,字里行间,无不在提醒着于绯诗身份的低微。 从浣衣局出去的宫女,纵然得皇帝宠爱,未必就有多尊贵。 于绯诗无心再与她打嘴仗,怏怏的淬了她一眼。神色慢慢严凛下去,修长而细腻又白皙的手指环在一旁案上的青花茶盏,也不接话。边轻轻的瞧着木案,边悠悠扣着茶盏,浅不可闻的声音在瞬然安静下来的屋子里一声一声的响起。 灌入月槿耳膜中,像是谁在她心里养了一只小猫,正用锐利的爪子不停的挠着,挠的她的心中沉闷的说不出压抑来。 顿默许久,于绯诗才幽幽放下茶盏,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的月槿。薄唇微微抿一道凉薄的弧度,清凛的嗓音使得月槿周身没来由的一寒, “也是。在浣衣局的时候,本宫可是多的不少姑姑的教诲,自然也是如姑姑般守规矩的。”此话一落,月槿双脚一软,差点又跪下去,勉强站住。于绯诗的余音又一次清缓传来, “姑姑真是好手段呢,不仅算计了本宫,还将与本宫相依为命的慕婉一齐算了进去。姑姑你说,你的这份恩德,本宫如何报答的好?” 若说刚刚月槿是勉强才站稳的脚跟,这回,脚下的勉强在于绯诗淡然的冷压下,轰然倒塌。“啪”的一声,丰腴的身子立即跪下,磕头求饶道,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一句饶命,岂是于绯诗想要的效果。冷冷的瞥过眼眸,朱砂色的唇弯开一道冰凉的冷笑, “姑姑,若不如此,我去皇上耳边求一句。就说姑姑以前待的本宫是极好的,还帮本宫的好姐妹做媒,嫁入了玉阳王府中。”说到“玉阳王府”四个字,于绯诗生生加重了嗓音。 月槿彻底慌了心神,求饶下竟将当日的真相如数吐出, “娘娘,慕婉姑娘的事儿不能全怪奴婢呀。奴婢冤枉呀。当日是慕婉姑娘自己要求替代娘娘去与玉阳王府的大少爷配阴婚的,就算奴婢有天大的胆子也逼不了她呀。娘娘明察。” “是她自己要求的么?”心中怒意不打一处而来,于绯诗音色深深扬起,提高几分。 月槿更加慌乱,“咚咚”磕下几个响头,又道, “就算是威逼,亦是王爷与寒秋姑姑的手段。岂能算在奴婢身上,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呀。”于绯诗自然是不会相信月槿是冤枉的,但听到这里,慕婉嫁入玉阳王府的真心,于绯诗已是如数明白。 “原来如此。”手中握着的茶盏,因于绯诗瞬间失去的心神从手间滑落,掉到地上,碎成一片清脆的卒音。 原来如此。所谓的真相,所谓的恩宠,所谓的荣光,不过是用慕婉的命去交换她的。 当日于绯诗被月槿等人冤枉,廷杖之下,命在旦夕。消息传到寒秋姑姑那边的时候,恶毒的计谋再次回到她们的筹划中来。她们打算让于绯诗自生自灭,待得于绯诗伤重而逝之后,就将于绯诗的尸体送出宫,完成在皇陵中未能完成的阴婚。 让她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浣衣局的宫女去司乐局送衣服的时候,碎嘴念叨两句浣衣局进来发生的事情,让慕婉听了去。听见于绯诗受刑重伤的消息,慕婉立刻就赶去浣衣局。恰巧将寒秋与月槿的谋划听入耳中。 为救于绯诗,慕婉与寒秋做了一次交易。她自愿去同玉阳王府的大少爷配阴婚,条件是,要于绯诗活下来。 浣衣局的粗使宫女虽然身份卑贱,地位卑微,但莫名死了一个宫女,难保上面不会问津。这善后的事情做起来也是极其费力的,既然有自愿去死的,寒秋与月槿当然是乐见其成。当时,就与慕婉定下协议。 这也是为什么,于绯诗受伤的那段时间,慕婉能时刻照顾在她身边;为什么于绯诗追问慕婉为何能救下她的时候,慕婉避而不答的原因。 “慕婉。”沉重的愧疚,层层压回于绯诗心头。一丝丝感动,一丝丝动容,还有一丝丝的心疼, “慕婉,你个傻瓜,大傻瓜。” 第二十章 以命换命1 不再理会月槿,于绯诗漠然的起身,起驾回了芳华宫。 冷妃有喜,皇帝这段时间要陪在冷妃身侧,并不会过来芳华宫。偌大的宫殿,退去往日凝聚的春情暖意后,在这炎热的夏季,竟是冷的惊人。 将自己整个人沉沉的裹在被褥间,于绯诗整理着所有的思绪。 玉阳王是所有的异姓王爷中,身份最为尊贵的。辅佐三朝皇帝,更是救过先皇。皇帝对其是其为尊重的,加上他又是良妃的父亲,皇帝的岳父。他既是有心给他儿子配阴婚,皇帝金口玉言将慕婉赐到他的府上,就算她去求的皇帝收回成命,只怕玉阳王也不会轻易应允。 再者,就算她去求了,皇帝也未必会答应。 那她该如何是好呢。一圈一圈的忧虑,好似丝线,慢慢的缠绕在于绯诗的心间。于绯诗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团的浆糊,什么也想不出来。索性,心一横。 不管了,就去求皇帝吧,如果皇帝不能收回成命,那就让她陪着慕婉一起死。 主意一定,于绯诗从榻上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还未出的门口,不知道是谁高喊一声, “良妃娘娘到。” 果然,便见的良妃前呼后拥的从芳华宫门口走进来。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头盘飞仙髻,几朵零碎的金花别于发髻之上,更凸显出她高贵的气质。 水色的裙摆跟着她缓慢的步伐柔缓漾开,润过地上雕着玉兰花的金石地砖,如若散开一层薄薄的雾。 直直的,走到于绯诗跟前。 于绯诗的品阶比良妃低了好几级,不敢无礼,端着身子盈盈的拜下身去, “臣妾给良妃娘娘请安,叩请娘娘金安。” 淡淡薄粉细致描开的粉妆,良妃的妆容细腻华丽。天青色用炭笔画开的柳眉,稍稍往后延开一道轻悦的弧度,衣摆带来一阵清风,人已坐到堂前的榻上。略略看了拜在跟前的于绯诗一眼,嘴角揉开轻笑, “妹妹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涂着朱红蔻丹的玉手,轻轻一拂,示意于绯诗站起来。 “谢娘娘。” 随后,良妃凌厉的眼神扫了扫跟在自己身后的怀袖,怀袖会意,恭谨鞠了一躬,带着一同进来的宫女内侍们,走了出去。偌大的宫殿,就剩下良妃与于绯诗两人。 “早就听闻妹妹国色天香,让皇上爱不释手。一直没得空前来看望妹妹,妹妹千万别怪罪才是。”等的一屋子的奴才走的干净,良妃还是慢悠悠的端起一边案上的茶盏,捏开盖子,有意无意的拨着盏里的茶梗。优雅的开口。 “娘娘客气了,怕打扰娘娘,臣妾一直未曾上门拜访。是臣妾的不是。”知道她说的是客套话,于绯诗低眉顺耳,婉转的将话兜了回来。 良妃一听,眸底润过玉色。含着的笑意直直望过于绯诗一眼, “听闻,妹妹跟司乐局的慕婉交情甚好?”终于,进入主题。 “是的,在皇陵的时候,臣妾一直得慕婉照顾,她是臣妾的好姐妹及恩人。”管不得良妃做何居心,于绯诗如实答。 “确实个极好的姑娘,那日,寒秋那贱婢欲用妹妹来讨好本宫的父王。要知道,本宫的父王最挂心的一件事就是南疆的战场上未能护的本宫二弟周全,害的他未来得及娶上一房妻妾就去了。怕他在下边孤苦伶仃,没人伺候,才寻思着给他配一门亲。”听到自己想听的话,良妃将茶盏放回案上,一丝不漏的看着于绯诗,开口, “妹妹长的极好,一脸的福气。父王爱儿心切,亦是赞赏妹妹,才想着将妹妹与本宫那二弟凑做一对。这慕婉倒是心疼妹妹,既然说她要替代妹妹去下边照顾本宫的弟弟。真是个好孩子。” 等的良妃话一说完,于绯诗再也按耐不住,“噗通”一声,跪在良妃跟前, “娘娘,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慕婉吧。以王爷还有娘娘您的权势地位,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必执着一个慕婉呢。” “妹妹说的也是。”顺着于绯诗的话,良妃轻巧应下一句, “只是寻人也是极费功夫的,特别是寻到合适的人,妹妹你说是不?” 第二十一章 以命换命2 点到这里,于绯诗若还不明白良妃的心思,未免太过愚笨。立刻就磕下一个头,于绯诗笃定的道, “只要娘娘愿意放过慕婉,臣妾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娘娘。” “瞧妹妹说的,本宫哪敢让妹妹做什么粗活。”缓缓的从榻上踱步下来,良妃亲自俯身将于绯诗扶起, “本宫就是有一件小事情,想要妹妹帮忙罢了。” 任由良妃搀扶着起身,于绯诗定定的望着良妃, “娘娘请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噗哧。”“哗”的一声,良妃笑开一声,俯身贴近于绯诗耳边,轻声低语几句。余音落尽之后,于绯诗骇的花容失色, “这,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非也非也。”良妃摇了摇头, “做的好就是举手的事情,做的不好才是大罪。当然,这一切全然取决于妹妹的意思。本宫也不能逼妹妹不是。不过,妹妹可得好好想想,想想慕婉。好了,本宫就不打扰妹妹了,本宫先告辞了。妹妹想好了,再给本宫回一声便可。”说完,良妃理了理有些微乱的衣摆,踱步走向门外,临了,似是想起什么,回头再次跟于绯诗轻语一声, “对了,妹妹可别想的太久才是。良辰吉日,可错过不得。过了初八这良辰吉日,妹妹想清楚了,本宫也还不回妹妹一个活色生香的慕婉。” 良妃的身影如若拢起的青烟,一晃,就晃出了芳华宫的门口。带走了于绯诗眼底那一抹艳丽的绿意,却带不走她心底聚起的无助。 恍若全身的气力都被抽离了一般,于绯诗软软的跌坐到地上。明亮的金石地砖泛着柔软的光泽,映着于绯诗单薄的影子,颜色无双的小脸闪烁着斑斑泪痕。 良妃的心思竟是如此的歹毒,那事不管能成与否,良妃都是百利而无一害。可是,她该怎么办。如果不答应良妃,慕婉的性命定然是保不住的。如若答应了,害了另一位主子,自己的性命也别想要了。 忽然间,于绯诗只觉得自己好似是飘摇在风雨里的小船,摇摇晃晃,靠不了岸。 也不知道于绯诗到底坐了多久,夏日炙烈的日光逐渐黯淡下来。金黄色的太阳被急迫的推下地平线,夜幕开始降临。毫无预兆的,黑夜中的一道明闪劈下,金蛇般的电光裂开浓重的黑云,照得殿中于绯诗的脸一片惨白。 殿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雨。点点更漏渐渐连成一片,猛然风起,高悬殿檐上的九枝凤鸣灯似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冷风,忽地熄了数盏。 风声啸过,于绯诗心中一狠,终于拿定主意。 屏退左右,独自撑了一把油纸伞,于绯诗步往良妃的寝宫。 万籁寂静的夜,四周不闻一丝声响,只听得于绯诗微弱的脚步声掺杂在沙沙的雨声里,显得尤为稀浅。碾过檐角上洒下的灯光,敞开的殿门从殿内投射出明亮的荧光。 于绯诗一步步的覆过去,神色决裂如慷慨赴死的决然。 进入殿内时,良妃正躺在榻上小憩。精致的面容看不出一丝的瑕疵,乌黑柔亮的眼睫像是世上最精美的贝壳,安静的合在她的眼睑上,投下一道青色的光影。似是听到脚步声,眼睫微微动了动,睁开,流潋出一片深沉幽暗的光, “妹妹来了?”边说话着,边从榻上坐起身。 想来良妃是料准了于绯诗在今晚定会来寻自己,早已将宫中伺候的宫人遣去。偌大的宫殿如日间在芳华宫中一般,就遗下良妃与于绯诗两人。 “臣妾见过娘娘。”盈盈拜下身去,于绯诗的脸色并不很好。 “妹妹不必多礼。”端着白日里的眉眼慈善,良妃亲自下榻,扶起于绯诗。携着于绯诗一同坐到软榻上,涂着朱红色蔻丹的玉指缓缓抚过于绯诗的手背, “妹妹,可是想好了?”冰凉的触感,让于绯诗没来由的一记颤抖。 阖了阖眼眸,于绯诗敛下颜色,咬了咬唇。吐出不可奈何的决烈, “想好了,一切任凭娘娘吩咐。但臣妾唯有一愿,只要慕婉平安。” “这是自然。”听下于绯诗的话,良妃一丝不漏的妆容上漏出点点浅笑, “妹妹将事情半成了,本宫亲自将慕婉送离王府。” “好。”于绯诗点了点头。 便见的良妃起身折回内殿,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只白色的瓶子。小心翼翼的将瓶子放到于绯诗手中,良妃深沉的眸子闪耀着耀眼的算计, “妹妹只需要将瓶子里的粉末洒到膳食或是酒水中即刻,至于妹妹用的何种法子,那就全凭妹妹能耐了。” “我知道了。”将良妃递过来的瓶子紧紧的握了起来,于绯诗苦笑一声。 而后,与良妃告别,出了良妃的宫门。 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声音恍如天上下的是刀子,一刀一刀的落在于绯诗的心口。疼的她龇牙咧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条路,没有回头的机会。不过是用她的命换回慕婉的命罢了。 不过,她这条命本来就是慕婉救回来的。只要慕婉平安,只要慕婉可以平安。 想的太多,于绯诗只是拿着手中的油纸伞,忘记撑开。回到芳华宫的时候,整个人被雨淋的都可以掐出水来。命令着梨渲跟梨洛给她备下一池热水,将自己狠狠的洗了一遍。 明日过后,她干净的手,就要沾上血腥了。 在于绯诗无可奈何的挣扎当中,第二日如期而至。 照着良妃的吩咐备好酒水,于绯诗草草打扮一番,准备前往冷妃的寝宫。是的,她要下手的人,是冷妃。 这后宫里的日子,从来都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冷妃的有孕,让她成了这宫里的众矢之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的肚子,也在算计着她的肚子。 于绯诗原本无心害人,终归被深宫中的嫉妒逼上这狠毒的念头。 第二十二章 东窗事发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于绯诗心中难免愧疚,恨不得抬轿的内侍脚步缓一些,再缓一些。但是,终究还是要到的。 冷妃的寝宫在东边,与于绯诗的芳华宫隔的并不远。远远的靠近,就看见玉宸宫三个字龙飞凤舞,熠熠夺目。于绯诗瞧着字体有些眼熟,想了许久,仍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玉宸宫里的摆设,与芳华宫不同,并没有昭显出格外的华丽来。但是静静的看着,就让人生出一种温馨的暖意来,那是一种家的味道。整个宫殿里,还散发着隐约的药香。 于绯诗早就听闻冷妃身子不好,一年里头有大半年是病着的,如今一看,还真是不假。懒懒躺在美人榻的女子面色孱弱皙白,那是一种看不出血色的白,白的几乎透明。她的神色也是慵懒中带着疲倦,许是有身孕的缘故。 听的于绯诗到访,冷妃本欲起身,被一旁的易无风给拉了回去,脸色关切的训斥一句, “躺好,你身子不便,好生养着。于嫔是自家人,不需太多礼。”许是易无风脸色的神色太过碍眼,于绯诗硬生生的瞧着,瞧出一丝心疼来。他眼底的关切是那样的单纯,不带着一丝一毫的东西。这种眼色,是易无风面对着于绯诗时,于绯诗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还是踩着碎步,娉婷袅袅的走到冷妃榻下,恭谨的跪拜下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冷妃娘娘请安。” 冷妃还未答话,易无风率先开口, “爱妃快快请起,来人赐座。”话落,立刻有内侍搬着椅子过来,请于绯诗落座。 于绯诗并没有坐下,而是端着带来的药酒,捧到冷妃与易无风的面前, “娘娘大喜,举国同庆。臣妾旁的不懂,听闻太医院的太医们讲,这子母酒对宁神安胎有着神效,特意去帮娘娘求了来。只盼望娘娘给皇上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来。”说着,就将药酒递了过去。 于绯诗话语里的小皇子使得冷妃脸上怏怏的病态露出悦悦的喜色,立刻就让接过于绯诗手中药酒的婢女传递过来,当下就要偿上一口。易无风拦都拦不住她,只得帮她拧开瓶子上的红布塞子,小心喂她一口。 蓦然的心疼漫过于绯诗心迹,一句对不起堵在心口,呼之欲出。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抬眼看去,冷妃被酒色润过的脸庞显出绯绯潮红。见她欢喜,易无风心下亦是开心。赞赏的看了于绯诗一眼,朗朗道, “有劳爱妃了。” “皇上客气,这是臣妾的福分。”委委福身,于绯诗不敢居功。见的答应良妃的事情已经做到,于绯诗与冷妃及皇帝闲聊一番,知道日暮西沉,才回到自己的芳华宫。 几日来,于绯诗一直在瑞瑞不安中渡过。 子母酒,确实是子母酒,有着宁神安胎的功效。是于绯诗昨晚回到芳华宫后,良妃派人偷偷送过来的。但是酒中,被于绯诗加了良妃给的药粉。 于绯诗自己也不知道那药粉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所以,她选了一种光明正大的方式,如此堂而皇之的去给冷妃送药酒。若是出事了,起码还有辩解的余地。试问谁会如此的愚笨,用这么明显的方式去毒害别人。 事成之后,于绯诗去问过良妃,也确定过慕婉已经离开了玉阳王府。于绯诗也安心下来,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事情没有让于绯诗等待的太久,五日之后,玉宸宫里传来冷妃小产的消息。 易无风震怒,几乎欲把给冷妃诊脉的太医全都处斩。后来,经过太医查看,发现于绯诗送的子母酒中,藏有红花。因为冷妃身子不好,易无风并不允许她喝的太多,所以拖了五日,才把胎儿拖没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易无风提着一把长剑,双眼通红的来到芳华宫。 分筋错骨的力道踢到于绯诗身上,于绯诗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摔在地上,扬着眸安静的看着自己跟前的易无风。闪着银光的长剑剑端就停在离于绯诗鼻端一寸之处,冷冷的剑气,逼的于绯诗退无可退。索性,咧开笑,微笑的看着易无风,她说, “陛下,你杀了我吧。” “为什么?”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易无风咬出来的恨,盯着于绯诗, “你知不知道,你杀了朕的孩子,朕的第一个孩子。”满眼的恨意,恨不得将于绯诗碎尸万段。于绯诗却是好似没有看到他眼里的恨意一般,只是想着,他终于用“朕”字了,他不是说,只想与她做一对平常的夫妻么。 她终究,还是伤他的心了么。 “对不起。”于绯诗缓缓低下头。 “为什么?”易无风却是很难相信她是这么心狠的人,冷妃与她并无任何的冤仇。或者是,易无风私心里想去为她寻找着开脱。 未想,于绯诗苦笑一番, “没有为什么,没有。” 于绯诗的回答,终于逼跨了易无风对她的心疼,长剑划过她不脖颈间,还是偏了一寸,只留下深刻的血痕。易无风怒着吼道, “你个贱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嫣儿下手。你知不知道,你只是朕保护嫣儿的一颗棋子。……”易无风后面说的什么,于绯诗没有再听清,一颗棋子生生将于绯诗的心撕的四零八落的。 原来,是这样子的! 这些日子来的恩爱,我在你的心里什么也不是,只是一颗棋子! 第二十三章 一朝情断 所谓的恩爱,也不过一场算计。于绯诗忽然就想起,玉宸宫三个字为何那么眼熟,分明就是易无风亲手写的。还有那晚,听闻冷妃有孕的那晚,他毫无掩饰的欣喜,毫无掩饰的忽视。 相伴到老,其实只是一场误会。 于绯诗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慢慢的闭上眼。易无风阴冷决绝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回荡的着, “朕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苦,朕要废黜你的妃位,把你扁入冷宫屈身为奴。让你生不如死。” 易无风的声音冷若冰霜,如寒冬初融的冰雪一路流淌,带着风里的冰刃。路过于绯诗的心里,划破肌肤,冒出淋淋的鲜血。心底一阵一阵疼的麻木的抽搐,压下了于绯诗脖子间传来的痛感。 犹如有什么东西抵在于绯诗的喉咙口,用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打破了她先前所有的幻想。泪水越过清眸,声音在哭意中传出隐隐的低沉的抽噎,显得沙哑, “你口中的相伴到老,都是骗我的?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细弱的眉目间传递出来的失落、绝望,恍如突然射入易无风眼里的亮光。耀的他睁不开眼,抽的他的心没来由的一紧。 强行做出的镇定,怒吼一声, “来人啊,把这贱人打入冷宫。” 似是听着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般,于绯诗嗤嗤的开怀大笑。不反抗、不挣扎,一双黑的沉了夜的清眸睁的很大很大,盯着易无风,死死的盯着易无风。易无风不敢承接她的眸光,蓦然的别开头,强迫自己狠下心。 于绯诗想,她的情,约摸已经死了。带着刻骨铭心的恨。 他恨她,害死了他的孩子。她恨他,呵,她恨他什么呢。她所有的好运,所有的殊荣都是他给的。突如其来的柔情,突如其来的温暖,突如其来的什么都没有了。好像一场灿烂绚丽的烟花,更似一场短暂而旖旎的梦。 来不及沉醉,已然梦醒。 虽然在梦的伊始,源于一出自私的算计。可这深宫里,谁不是算计的活着。 揣着满心的绝望还有愧疚,在易无风的视而不见中,于绯诗被侍卫押往冷宫。长长的青石小道,在今日显得极其安静,过眼的亭台楼阁,繁华依旧。默然的扫望过去,于绯诗好像走完了她的一生。 深宫里的女人,有两个最为抗拒的地方,一是慎刑司,一是冷宫。一个是死的绝望,一个是生的无望。 无论哪个,都是没有希望。 越走越下去,越是沉默。 几声悲凉的哀鸣缓缓入耳,于绯诗顺着声音抬头,看见几只黑色的乌鸦寂寞的蹲在琉璃色的檐顶,枯枝残叶簌簌飘落。于绯诗从来都不知道,夏天也是有落叶的。前方不远的地方,朱红色的大门厚重沉寂。 “吱呀”一声,响过低沉的声响,四个身形健硕的内侍抬着一具蒙着白布的木架子走出来,紧跟其后的,还有一个身上穿着哑灰色宫装的女子,削弱的身形,脸上遮着一方面纱。朦朦胧胧的自鼻梁上掩下,看不清真切她的面容。 唯见的露在外面的那双眸子,清亮安静的像一潭死水,波澜无痕。似是漫不经心的抬起手,随意指了指西边的方向,声音淡漠的听不见一丝波澜,若风过无痕的湖面, “烧了之后,照例洒在井里。” “是。”领命,抬架子的几名内侍脚步忙忙踱起,匆匆消失在于绯诗等人的视线中。 等的四名内侍逐渐走远,押着于绯诗的侍卫才拖着于绯诗,走到灰衣女子跟前来。双手抱拳,下了一礼, “见过肖姑姑,卑职奉命将贱婢于氏送来,听候姑姑差遣。”说完,拉过于绯诗,似甩着废弃的垃圾般,甩到灰衣女子面前。 “嗯。”灰衣女子目无表情,漠然的点了点头, “有劳,把人留下,几位慢走。” “辛苦姑姑,告辞。”听闻灰衣女子此言,侍卫将于绯诗留下后,转身离开了冷宫。 轻微淡薄的眼神,不见的一丝一毫的生气,随意的瞥过于绯诗一眼。灰衣女子不再说话,率先走入未来得及关上的大门。于绯诗紧随着,跟了进去。 紧接着朱红色的大门沉重的合上,连同于绯诗来之匆匆的那场华丽之梦,一同挡在冷宫之外。 站在冷宫的院子里,入目的荒凉,让于绯诗心中不由感慨。想不到金碧辉煌的皇宫,竟然还有这等荒凉之地。还在想着,女子薄凉的声音缓慢入耳, “这是冷宫,不比在外边的日子。还望你别拿捏着主子的架子才好。” “奴婢明白。”于绯诗无声苦笑一番,落的这样的田地,她哪里还有主子的架子。 第二十四章 冷宫的夜1 侍卫口中的肖姑姑,也就是于绯诗紧跟其后的灰衣女子,妥善的给于绯诗安排了一间屋子。虽然没有芳华宫的富丽堂皇,但是比起浣衣局,倒是极好的。 不过,冷宫里的饭菜,自然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因为冷宫里住的若不是被废黜了的妃嫔,就是犯了错被处罚进来的宫女。属于一群被宫里遗忘的人,所以,被划入了遗忘的范畴。有着两口饭吃,已属不易。若想吃好,更是痴人说梦。 好在于绯诗过惯了苦日子,也不挑剔。 默不作声的用完晚膳,听完肖姑姑安排好第二日的活计,先回了房中。 眼下的日子,已经过了十五,月亮圆的跟个玉盘似的。晶莹剔透中散着凉凉的银光,皎洁明亮。 于绯诗静静的站在月光下,看着入目的银光,思绪一点一点的飘远。 不由自主的抬起自己的手,月光的照耀下,那双手白皙细腻,泛着柔软的光泽。经过这段时间的养尊处优,在皇陵及浣衣局中磨砺出来的茧已经没有了。是一双很漂亮的手。但是,就在这熠熠夺目的漂亮中,于绯诗看到自己手中沾染的鲜血。 慕婉安全了,但是冷妃的孩子却死了。 死在她的手里,一个大概还没成型的孩子。于绯诗想,她确实是该死的,易无风确实该恨她的。纵然她不是主谋,但是她也是刽子手。 越是这样想着,于绯诗心里就越是愧疚。 在重重的愧疚压迫下,于绯诗在房内翻箱倒柜,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白色的纸张来。还真让于绯诗找到了。在于绯诗小的时候,曾跟家里的婆子学过折一些祭祀用的元宝。于是,于绯诗照着回忆里的步骤,将找到的白纸,折出一个一个元宝来。 她知道,作为皇帝的子嗣,又是冷妃的孩子。皇帝定然会找最德高望重的高僧为他超度,定会烧很多很多的东西给他,不会让他在下边日子拮据。可于绯诗还是想表示下自己的心意,也可以说她的歉意。 偷偷的打开房门,于绯诗仔细的查看了一翻四周,确定没有人经过后,才溜出房门。走拐右拐,终于找到一间废弃的院子里的一口枯井旁。拿出火折子,吹燃,于绯诗放下怀中的元宝,慢慢的烧起来。 心中,不停的道着歉, “对不起,虽然我无心害你,可我还是把你害死了。你还那么小,身份那么尊贵,父母那么爱你。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一边烧着,于绯诗一边小声的忏悔着,几行清泪亦是跟着她的声音徐徐淌出。 就在于绯诗烧的正投入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你在干什么?” “啊!”于绯诗蓦然一慌,蹲着转过身子。居然,是肖姑姑。银白的月光,她的脸色白的几乎透明。朦胧的白纱,冷冷的眸子,让她的脸看起来都是清冷的。 当然知道宫里不允许烧纸的规矩,于绯诗惶然的挡住火堆。颤颤惊惊的答道, “没有,没什么。没什么。” “走开。”肖姑姑却是大步的走了过来,一把推开于绯诗。在看到于绯诗身后的火堆后,脸色变的更加阴沉,慌忙的别看眼,怒喝着, “放肆,你不懂宫里的规矩么。” “奴婢该死,姑姑饶命。”不敢还嘴,于绯诗木然跪了下去。还没等的肖姑姑再说什么,于绯诗再抬头,忽尔看中肖姑姑眼中簇起一团焰火,神色忽然变的疯狂。风一般扑过去,用脚不停的踩着地上的火堆。 “来人啊,救命啊。轩儿,我的轩儿。” 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衣襟,一边撕心裂肺的呼喊。听的于绯诗一脸的茫然,怕她伤着,赶紧起身过去抱着她。 岂料,肖姑姑似是失去心智一样,一手甩开于绯诗。发疯似的破口大骂, “年清越,你个贱人,你个该死的贱人。你休想害我。”挣扎间,肖姑姑脸上遮掩的面纱被她无意的剥落,露出的面容,让于绯诗冷冷的倒抽一口寒气。 那是一张极为狰狞的脸,似乎烂了的泥,敷在脸上,密密麻麻的坑坑洼洼。 难怪,肖姑姑要一直蒙着面纱。 “皇上,轩儿是你的儿子呀。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能这么狠心。轩儿,我的轩儿。” 于绯诗还没晃过神,肖姑姑又是一声嘶吼。于绯诗恍若被雷激中一样,心中若隐若现的猜测,让她的心变的忐忑不安。 深怕肖姑姑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言语来,于绯诗自己跑过去,努力的将火堆扑灭。然后抱住肖姑姑,不停的拍打着她的背心。低哄着, “没事了,没事了。” 过了许久,肖姑姑的神色终于安定下来。一道清冷的嗓音从她嘴里吐出,盖过于绯诗的低哄声, “你在干什么?” 惊的于绯诗慌忙放开手, “没事,没事。” 第二十五章 冷宫的夜2 肖姑姑从于绯诗怀里站起身,省度般巡视于绯诗一眼。许是脸上的凉意让她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脸,瞬间大失颜色,快速弯身下去捡起自己的纱巾,蒙在脸上, “听着,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给我忘了。不然,这日子你也别需过了。” “是。”于绯诗顺从的点了点头。 深宫夜色凉如水。清醒后的肖姑姑,脸上的神色比眼前的夜色更欲冷上几分。 心底下埋的最深,最不为人知的秘密,触不及防的抖露在他人面前。这个认知,让肖姑姑的心无端的沉重下坠。 在宫里头是没有秘密的,但是在宫里头又是有秘密的,看你身处何处,看你如何拿捏。 肖姑姑的秘密,早该随着当年的那场大火烧的一干二净。如今留下来的,只是心里一丝牵挂放不下的一缕冤魂。 “把这里收拾收拾,你回去歇着吧。回去后每日抄写一百遍宫诫,次日送我房里来。等你什么时候真把这宫规记到骨子里了,我自会让你停下来。”迎着清冷的月光,肖姑姑仰面闭目,抑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稍后睁开眸,眸底痛色退去,唯余下静若死水样的沉寂。 “是,奴婢遵命。”于绯诗弯躬领命,蹲身去拾掇地上的余灰。 似乎是害怕着那噩梦般的火光再次回到自己眸中,肖姑姑抬脚往前走开几步,隔出安全的距离后。微微折了折身,鼻端哼出余音里的冷然,透骨寒心, “你若再敢在宫里头私自烧纸祭祀,看我不活剐了你。”威慑的话语淡言飘过,肖姑姑的步伐在裙摆曳开一片灰白色的云,在于绯诗来不及做出应答的惊愕中,越飘越远。慢慢匿成了暗夜的一缕幽光,没了踪迹。 于绯诗不敢耽搁,速速着手收拾。 好在夜色已深,并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的回到自己房中,于绯诗脱下外衣,散下发髻,靠在敞开的木纱窗前,若有所思的望着天边的明月。 夜风中,她墨色的长发沿着云丝里衣悄然流泻,漾在腰畔,似拢着一袭淡墨轻烟,浸染了面前凉白的月光。清秀的眉目,淡雅如画,近日来的种种都化成烟水般的愁绪蹙在她的眉梢,弯成一湾潋滟的弧度。 易无风的款款深情,温言细语暖开的心肠,撩起的悸动还未平歇;转眼而来的破裂决绝,铮铮恨意,只差将于绯诗遗落的一颗心揉碎,碾成齑粉,扬在风里。残破不堪的尊严,沾着丝丝血迹,卑微似在骨子里打下的烙印,从此磨灭不去。 还有肖姑姑临火而起的癫狂,胡言乱语的嘶喊。在于绯诗心中隐隐揭开一角,埋在过去黄沙里的宫闱秘事。骇的于绯诗不敢去深究,更不敢去多想。 红尘俗世,最不缺的就是纷纷扰扰;寂寂宫闱,最不少的就是诡计阴谋。 漆黑的夜,掩的住罪恶,掩的住绝望,掩的住风光;却无法永垂不朽,万古长存。像是谁的酥手轻轻一推,夜幕如被推开的布帘,露出背后的白光。 天,终于亮了,懒懒的阳光照在冷宫的院子里,总算带来些活气。 于绯诗快速的把自己梳洗好,换上冷宫宫女该穿的灰白色宫装,将长发高高挽起,不饰一物。匆匆忙忙的,不待别人呼喊,就去了肖姑姑房中。 在冷宫里,住的多是皇帝废弃的妃子。寂寞的时间长了,疯的疯,傻的傻,死的死,活下来的也是一堆行尸走肉。因此,能干活的人不多。除却内务府拨下来的内侍宫女,还有就是像于绯诗那般,遭到废黜而被发落下来的粗使宫女。 一般来说,如于绯诗这样的宫女,日子是最为辛苦的。 这不,于绯诗刚刚到达肖姑姑房内。肖姑姑甚至抬都没抬头看她一眼,执起手指,指了指门口堆的高过人头的柴火堆,凉凉一句, “去吧,晚膳前将那堆柴火劈好。”完后,再无多余的话语。 二话不说,于绯诗踱着碎步走到薪柴堆前,拎起一旁搁置的沉重斧头,专心劈起柴来。 被易无风有心养的娇贵的身子,此时也显出娇气。拿着沉重的斧头的手,摇摇晃晃的,拿着斧头,手力尚且不足,何以劈材。 一刀下去,入木两分都没有。 一根木材劈开后,几乎用尽于绯诗全身的力气。心中触不及防的浮起一阵一阵的微弱酸楚,蔓延到眼底,狰狞起一片濛濛不泪雾。 原来,无所归依的刁难,也可以让人这样的疼! 第二十六章 度日如年1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于绯诗身边劈好的薪柴只有一簇小小的矮堆。白皙细腻的手却是磨出大大小小的水泡,有的水泡甚至磨破了,脓水和着血一同流出来。受伤的地方,烧着火辣辣的疼。 紧紧咬着牙,于绯诗强逼着自己不落泪,不喊疼,绝强的用力劈着柴火。 日暮降临时,肖姑姑从房里走了出来,淡淡的扫过正在劈柴的于绯诗一眼。实在看不下去,挑了挑眉,便让她挑水去。 盛水的水缸差不多与人齐高,宽度容下三五个人都是没有问题的。而挑水的水井与水缸的距离算不得近,在冷宫的西头,约摸隔着一个院子的路程。 应下肖姑姑的吩咐后,于绯诗挑起挑水用的木桶,就去挑水。 别看那木桶瞧着不大,但装满水担在肩上后,恍如千斤之重,压的于绯诗的肩膀似要断了一样。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从水井边挪到水缸旁,使出浑身的解数,才把水倒到缸里。那样宽深的水缸,一两桶水自然是装不满的。 来不及歇下一口气,于绯诗拿起水桶,又跑去水井边。 来来回回的奔跑,于绯诗自己也忘记了到底跑了多少圈,挑了多少担。夜色渐渐深沉的时候,才是把水缸装满。累的于绯诗整个人如同散架一般,拖着疲惫的身子,于绯诗怏怏踱步回房。 在冷宫,有一条比在浣衣局中要好的多。就是冷宫的膳食是按人分配的,自会有人将膳食送到房里,无论忙活的多晚,都不至于落的没饭吃,饿肚子的下场。只是,吃的是什么,就另当别论了。 当于绯诗回到房里,看到摆在桌上的饭菜后,差点没把胃里仅存的那滴酸水都给呕吐出来。 腐黄的看不出时日的稀饭泛着让人作呕的酸味,同样发黄的青菜中间好似还有小小的身子在蠕动,有点像虫子,有点像蛆。腐臭的酸味一阵阵的从饭菜中飘过来,瞟到于绯诗鼻端,忍无可忍的,于绯诗抚着桌子的边角,捧着胃大吐起来。 空荡荡的胃,吐无可吐,剧烈的饥饿感也在胃里熊熊燃起。于绯诗只觉得她整个胃都在烧着,疼的她几欲滴出泪来。 心中一恸,挥手一把扫落桌子上的饭菜。洒落在地上的饭菜中,居然还躺着蟑螂的影子。 隐约飘起的头绪从于绯诗脑海中掠过,一下子窜起身子,于绯诗踏出房间。气冲冲的敲开肖姑姑的房门,横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冷冷的质问着肖姑姑, “姑姑若是想要我死,直接寻几个人推到井里埋了便是。何苦出这般下作的勾当,也不怕辱没了身份。” 对于绯诗的质问,肖姑姑并不以为然。淡漠的瞟了于绯诗一眼,声色波澜不惊, “你来之时就已跟你说过,这里是冷宫,可不必你在芳华宫的好日子。你过的下去就过,过不下去,就不过。与人何尤。” “你……”自然不会被肖姑姑如此就打发了去,于绯诗并不死心,继续说道, “姑姑也不必拿着规矩来压我,无非就是我无意撞见姑姑的隐事,姑姑想除去我,也是人之常情,何必……” “放肆!”未等的于绯诗把话说完,肖姑姑眉角挑起怒气,厉喝一声。又是寒凉一笑,带着轻不可见的嘲讽, “凭着你谋害龙嗣这一条,你当真以为你能相安无事的在冷宫里活着?笑话,不杀你,只是不想你死的太过痛快。易氏皇族的人,有哪个是心慈面善的。当然,你撞破我的秘密,我也是容你不得的。” 寒言一语三冬冷,肖姑姑的一席话,犹如泼天淋下的冰水,灌的于绯诗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明明早就明白的道理,一瞬间被人挑明的清楚,仍是锥心刺骨的难受。“唰”的一下,于绯诗的脸白的有些吓人。 踉踉跄跄的往后退步,于绯诗跌跌撞撞的转身。临出门之际,又听的肖姑姑冷冷的说, “今晚回去好好把宫诫抄一百遍,明日呈上来。” 而于绯诗没有再答话,落魄的出了房门。 走在回房的路上,看着入目冰凉的月光,于绯诗顿时就悟了。前所未有的觉悟在她的心里一层一层的叠开,筑成坚固的高墙。既然上天作此安排,死不去,就好好活着吧。 脚步停在房间门前,月光洒下来,门前的阶梯渡了一层银白的颜色。 于绯诗不由自主的走上去,屈身坐下,从怀里掏出被体温润的有些温度的暖玉。碧潋流光的晶莹包裹在皎洁的月光里,散着柔和的霞彩。玉身呈现出展翅欲飞的蝴蝶模样,纹路清晰而唯美,做工精细,色泽圆润。 一眼就可看出是上等佳品。 “娘,我想你了。”低低的呢音缓缓滑过于绯诗苍白的唇,漏出嘴角。于绯诗抬起纤长的五指,轻轻抚摸着暖玉。 痴迷眷恋的神色,似乎在看着她已经逝去的母亲。 第二十七章 度日如年2 这枚玉佩是于绯诗的母亲许如云过世时留下的,也是许如云留给于绯诗唯一的东西。一直以来,于绯诗都将它藏的很好,恍如藏着自己的心。不管在相府受着多么耻辱的刁难,不管在皇陵受着多么恶劣的折磨,不管在浣衣局受着多么残酷的迫害,她都不曾拿出来,仿佛这是她最后的一道防线。 越过后,她的内心将无险可守,她的绝强将溃不成军。 “娘,当初你怎么不把我一起带走呢。为什么?”无声的低问,滑落的泪水,倾述着于绯诗浓浓的心酸。小心翼翼的捧着暖玉,贴在自己脸侧,感受着它的温度,想从中汲取着人世间最后的温暖。 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太深,于绯诗只顾着自我疗伤。丝毫没有在意身后的屋子里,悄悄打开一条缝的纱窗内正有一双眼睛,贪婪的看着她手中的玉佩。 无意间,露出狠戾的冷光。 哭的够了,于绯诗抬起衣袖,拭去脸上布满的泪痕,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肖姑姑说了,于绯诗每晚都得抄写一百遍宫诫,在第二天交给肖姑姑查看。以惩于绯诗藐视宫规,在内宫烧纸祭祀冤魂。又或者说,是罚她无意撞破肖姑姑深藏的秘事,用来堵她的嘴,告诉她,在深宫里知道的多未必就是好。 于绯诗自然不敢不从,吹燃火折子,点亮蜡烛。铺开笔墨纸砚,认认真真的抄写起宫诫。在相府的时候,于暻笙虽然不宠爱于绯诗,还是让她跟着家里的姊妹们一起修习琴棋书画。大家闺秀该学的东西,于绯诗都学的甚好。 于家的女儿向来被于暻笙当成换取权势利益的棋子。既然是棋子,自然得好生教养着,以便能够待价而沽,换取最大的利益。 除却琴艺超卓,画工优越,于绯诗的字也是写的极好的。写的一手清隽秀丽的柳体,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细致婉约如她的人一般。都说是字如其人,在于绯诗身上体现的是一丝不假。 一百遍宫诫虽说算不得多,可在短短一夜的时间里完成,多多少少还是要费心气力的。加上,早上起来还有做不完的活计。如斯想着,于绯诗不敢耽搁,提起笔,落笔如有神般,腕不停歇。 被晕黄色的灯光笼罩下的厢房,静晦如画,于绯诗纤细的影子被拉的老长老长,只听见笔端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奋笔疾书很久,于绯诗抬头时,天空已经发白。 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今夜是不能睡了,仔细收拾好写好的宫诫,于绯诗端着木盆出去打了一盆水回来。洗了把脸,醒了醒心神,换好衣裳,梳好妆。于绯诗捧着写好的宫诫去肖姑姑房中复命。 从于绯诗手中接过写好的白纸黑字,肖姑姑细细扫了一遍,疏漠的神色染上少许的缓和。并没有转眸看于绯诗,只是转手将手上的笔墨收好,点了点头, “行,出去干活吧。” 许是于绯诗的顺从让肖姑姑心情大好,没有昨晚的那般苛刻,还让人给于绯诗送了两个热乎乎的馒头过来。一晚上的滴米不进,早让于绯诗饿的前胸贴后背,此时一接到馒头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没有想到的是,有朝一日,区区一个馒头可以让于绯诗馋成这个样子。 吃饱喝足后,就是干活的时段。吸取昨日的经验,于绯诗聪明一些,从房里找出些许废弃的衣物,撕出一条条帕子,将昨日磨破的手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这样子就可以避免手上的伤口直接接触到斧子的把手,就算劈柴的时候很用力,也不会再次把结好的痂磨掉。 果然,于绯诗将手包裹起来后,劈柴的时候,双手掌上的伤口并没有那么疼。就当于绯诗为自己的小聪明苦中作乐时,抬眼,忽看见肖姑姑带着几名内侍气势冲冲的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于绯诗转头左右环顾一周,发现四周除了她,并无一人。 仔细看去,于绯诗还看见肖姑姑身边站着一面容秀丽的宫女,穿着灰白色的宫装,挽着高高的宫髻,乌黑的发丝间斜斜插着一根通体碧绿的珠花簪子。于绯诗当然识得那宫女,不同于冷宫被废弃的妃子,记忆似于绯诗那般遭废黜被打落冷宫当粗使宫女的妃子,那宫女是整个冷宫品阶仅仅低于肖姑姑的女官,名叫墨云。 平日里,也不是好相与的主儿。因为她的姑姑是昭元宫的掌事姑姑,可谓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倒也没人敢招惹她,在冷宫里可是逞尽嚣张跋扈。今日此等阵势,莫非是自己不知何处得罪这姑奶奶。 第二十八章 欺人太甚 还没等的于绯诗想的明白,墨云已经跟这肖姑姑径直走到于绯诗跟前来。漆黑的眸子间闪过一丝鄙夷、轻视,缓缓抬起衣袖,指着于绯诗向肖姑姑道, “是她,昨晚我看到房中掠过一道影子,分明是她的身形。自那后,我的玉佩就不见了。” “什么玉佩?”无端遭受墨云的指责,于绯诗也是一头的雾水。甚至忘记行礼,直接就还口问道。 并没有人给于绯诗回应,只是听的肖姑姑跟她的面容一样沉寂的声音缓慢呼出, “来人,把她带走。”跟在肖姑姑身后的几名内侍立即就走过来,将于绯诗押走。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反抗不过几个人的力道,于绯诗被内侍押着,推入了一间光线稍稍有些黯淡的房子里。不好的预感从于绯诗心底升腾而起,漫着隐隐的惊慌。还是故然做出的镇定,于绯诗盯着早已坐在屋内堂椅上的肖姑姑及墨云,奋力平下心底的怒意, “不知两位叫奴婢前来,所谓何事?” “少装无辜。”最是见不得于绯诗这种一举一动都美的惊心动魄的美人,墨云狠狠的剜过于绯诗一眸子,誶出几句刻薄的语音, “昨夜你经过我房里,是不是拿走了我搁在案上的玉佩。” “什么玉佩?我从未进过你的房间。”没有做的事情,肯定不能莫名其妙的承认。于绯诗摇了摇头,否认道。 墨云似是并不相信于绯诗的说辞,轻轻冷哼一声, “有没有拿,搜过就知道。我那玉佩是蝴蝶模样的,平常人可是戴不起这样的好东西。那可是我姑姑送我的。”说到最后,墨云不忘抬出自己在皇后宫中做事的姑姑,借此来抬高自己的气势。 听的于绯诗恍然大悟,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是冲着她的玉佩来的,没想到墨云还有这等能耐,居然知道她身上有这么一块玉佩。不由的一记讽笑,于绯诗漠然的望向墨云, “姑娘可真是好手段呢。” 被于绯诗撩拨的一阵心虚,墨云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也不顾着肖姑姑还在旁,径直朝着跟着进来的内侍大吼一声,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搜她的身啊,看她有没有拿我的玉佩。” 母亲遗物,于绯诗向来带在身上。内侍不负墨云所望的从于绯诗身上搜出玉佩来,捧着交到墨云手上。墨云颇为得意的看着于绯诗, “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呵呵。”冷冷笑一声,于绯诗轻蔑的看着墨云, “姑娘又有何证据说这枚玉佩是姑娘的,这蝴蝶玉佩,乃是奴婢母亲留给奴婢的遗物。垂在玉佩下方的吊坠,乃是用苏州锦绣绣成的沉水香香包,绣面上用着双面绣法绣着奴婢亲娘的小字,云。还有便是,玉佩的背面有一道细细的碎纹,那是奴婢小的时候不懂事,摔的。” “你……”没想到,于绯诗对携带的玉佩了解的如此清楚,一时间,墨云被她堵的说不出话来。一双眸子瞪的大大的,恨不得将眼前的于绯诗吞之入腹。 肖姑姑毕竟是宫里的老人,眼前的情形哪能看的不明白。懒懒的瞥了墨云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 “拿来我看看。”话落,云袖伸到墨云面前。 墨云不敢拒绝,将玉佩放到肖姑姑手中。 堪堪入目,玉佩熟悉的模样,熟悉的纹路,好似一道明光,打开肖姑姑记忆里的禁锢。搁置在深处里的回忆,如同从角落里翻出来的书籍,晒在洌洌的阳光里,明晰可见其间散出的灰尘。那玉佩,明明是…… 心里猛然一颤,肖姑姑巍巍的看着于绯诗。粉雕玉琢的肤色,精致秀丽的眉眼,似曾相识的温婉柔弱。口中不自觉的问下一句, “你的母亲叫何名字?” 倒是没有料到肖姑姑会有一问,于绯诗愣了一伙儿,才是回答, “家母姓许,闺名如云。” “许如云,阿云。”顷刻间,肖姑姑巍然的神色中转过骇色,又化做柔软的温和。连带着看向于绯诗的视线都显得温情起来。 墨云心中的不免生出浓浓的不满,出声提醒着肖姑姑, “肖姑姑,这盗窃的小偷该做何处置。连我姑姑送我的东西都敢私自拿去,若我姑姑禀告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可不是那般好糊弄的。”生怕肖姑姑会护着于绯诗坏了自己的好事,墨云忙忙搬出自己姑姑身后的皇后娘娘,继续搬弄着是非。 但肖姑姑岂是她那么容易就唬住的,凉凉的瞟了她一眼,道, “盗窃,在宫里是最容不得的。若能得皇后娘娘主持公道是最好不过,只是这玉佩还说不准是谁的。若是姑娘你一时眼差,看差错了,惊扰了娘娘,这罪责可也不是那么好担当的。” 清清楚楚的一番话,已将肖姑姑的意思表达的明明白白。墨云也算听明白,肖姑姑并无意站在自己这一边。 墨云心里一恼,又不愿就此失去一件这么好的宝物。继续叫嚷着, “那姑姑的意思是,我冤枉她了?” “姑娘误会了。”无意与她结仇,肖姑姑不痛不痒的撇开她的迁责, “既然姑娘口口声声说这玉佩是姑娘的,那这样可好,姑娘且说说,这玉佩乃是用什么玉所铸,又是绿颜姑姑何时赠给姑娘的,这玉佩上除却刚于绯诗所说的特征外,可还有别的特别之处。只要姑娘说的明白,证明这玉佩是姑娘的,我立刻将玉佩还给姑娘。” 第二十九章 玉佩认亲 “这……”只是远远的看过玉佩一眼,墨云哪里知道这玉佩还有什么特征。 无非是昨晚看见于绯诗拿着,瞧着就像是个宝物,才起了贪念。此时被肖姑姑一串逼问,墨云一时间也没了主意。眼见着就要到手的玉佩即将飞了,恼怒的横过肖姑姑一眼,跺了跺脚,跑出房门, “你,你给我记着。哼。” 肖姑姑也不理她,闹够之后,将屋内的内侍全都散了下去,只把于绯诗留了下来。不似先前的冰冷疏离,此时的肖姑姑眼眸里的光都是柔软温和的, “你的父亲是于相于暻笙?” “是的。”点了点头,于绯诗如实答。 “你的母亲,是于相的二夫人,许如云?” “嗯。”于绯诗再次点了点头。 “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你我竟是有这样的缘分。孩子,让你受苦了。”脸上的冰霜像是突遇着艳阳,渐渐融去,化成满面的春水,和蔼可亲。肖姑姑扬着满脸的欣喜,从堂上的高座上走下来,走到于绯诗身边,亲切的握上她的手。 “姑姑,这是……”天翻地覆的转变,让于绯诗还真的有点难以接受,颇为茫然的看着与先前判若两人的肖姑姑。刹那间,不知该做何处。 不料,肖姑姑却是越发慈蔼的道, “孩子,别叫姑姑,叫凝姨。” “凝姨!”忽的瞪大着一双水色的眸子,于绯诗整个怔了这个亲昵的称呼中,久久未能回过神来。于绯诗的母亲去的极早,临去的时候,也没有告诉过于绯诗她还有着一位姨母在宫里头当差的。 于绯诗只知道,她的母亲是外祖家的庶女,并不得外祖父的心。在于绯诗的母亲及第后,于绯诗的外祖父为了攀附于暻笙的权势,将于绯诗的母亲送入于府,给于暻笙做妾。而在于绯诗的母亲去世后,外祖家更是不曾理会过于绯诗。 “嗯。”当然明白于绯诗心中的迷惑,肖姑姑未放开于绯诗的手,拉着她一同坐到堂前的椅子上。慢慢的跟于绯诗解释着,她与于绯诗母亲之间的渊源。 肖姑姑说, “我跟你的母亲阿云,也是缘起与你手中的这快玉佩。” 褪去往日里静晦如死水般的冷漠,肖姑姑的声音染上前所未有的温和柔软,穿过十几年的岁月流光。悠悠的给于绯诗讲起封尘在她记忆的烟尘往事,一件件,一桩桩,微不足道,却暖透人心。 那年的肖姑姑还不是姑姑,她是当朝相爷肖靖的次女,单字一个凝。 虽然只是庶女,但是肖凝极得肖相爷的宠爱,她在相府的地位丝毫没有亚于相爷夫人所出的嫡子嫡女们。于是,便养成了她好强任性,又刁蛮的性子。 而许如云只是肖家老宅子隔壁的许家的小女儿,许如云的父亲只是衙门里的一个小捕快,名叫许放。许如云的母亲,则是许放的妾侍。虽然许家只是小门小户,但家宅内院的暗斗丝毫没有输给豪门大户。 许如云的母亲生的貌美,许家的大夫人容她不得,想尽法子去刁难整治于她。伊始的时候,许放还疼惜着自己这个年轻貌美的小妾,久而久之,新鲜的劲头一过,新的妾侍接二连三的进门。许放早将许如云的母亲忘之脑后。 世人皆说,自古君王恩情薄,可试问这世间的男子,有哪一个是长情的。 没有了许放的庇护,许如云母子在许府的日子一日比一日难过。 肖凝遇见许如云那日,是正值酷暑,肖凝回老家的宅子避暑。路过许家门口,正巧看见许如云不知道犯了何事,被大夫人赶出门口。执行大夫人家法的家奴看着许如云手中的玉佩成色就要夺取,岂料许如云死死抓着玉佩不肯撒手,被打的那个叫可怜。 实在看不下,肖凝多管闲事一遭,利用相府小姐的身份帮许如云解了围,才使得许如云免去被赶出家门的噩运,也才能保全许如云死死护着的玉佩。 后来,红鸾神女寿诞,肖凝带着丫鬟婆子前往神女庙求姻缘。再次遇见许如云,两人一见如故,自此成了知已好友。在老家宅子的那段时间,肖凝时常邀的许如云一起出来游玩。许如云的性子温软柔弱,而肖凝的性子好胜刚强,两种截然不同的性子的两个人,竟然非常的合拍。 渡过一段非常开心的日子后,夏日已过,冬季降临。恰逢三年一度的选秀之期,肖相爷召肖凝回京都,询问她的意思。肖凝不愿屈居人下,立志要做的人上人,便入宫选秀,成了秀女。从此,跟许如云才断了联系。 也曾听闻许如云嫁入于府,成了当时还是礼部侍郎的于暻笙的妾侍。但因为妾侍不是正妻,宫中设宴,妾侍也是没有资格陪伴夫君一同赴宴的,所以,肖凝并没有见过许如云。那一别,就是十余年。 当年柔软的闺中密友,细腻柔情,点点滴滴覆回肖姑姑心底。使得肖姑姑不由的想起古人的安好来,轻轻启了启唇,问着于绯诗, “诗儿,多年未见,你的母亲可还好?” 听的肖姑姑问起母亲,于绯诗不禁哀从心来,摇了摇头,黯然的答, “不好。十年前,我娘就死了。病死的。” “什么?”缓慢逐开的喜悦,瞬间在肖姑姑脸上凝固,化成忧伤。深深叹下口气,肖姑姑郁郁的道, “没想到,一别经年,再见已难!” 第三十章 故人之女 于绯诗却是早就看开了般,反倒安慰起肖姑姑来, “姑姑,不,凝姨你莫要伤怀。我娘若是知道还有你挂念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所以,你千万别伤心,不然我娘泉下有知,她定然也会难过的。”从肖姑姑真切的眼神中,于绯诗看出了她真切的情意,已然相信她与母亲间情分。不再唤她姑姑,改口随她的意思,叫她凝姨。 听的肖姑姑眉目不甚欣喜,连连握着于绯诗的手,道, “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 既然是故人之女,肖姑姑又怎么忍心让于绯诗再去做那些粗活。不动声色的动了一些手脚,将于绯诗调到后堂,专门负责照顾太妃们的起居。 先帝甍逝,那些没有子嗣又不受宠的妃子们,皆被送来冷宫。但与被皇帝废黜的妃子不同,先帝留下的妃子毕竟是伺候过先帝的,所以她们的待遇要比被皇帝废黜的妃子要好一些。平日里,亦是有着专门的宫女伺候她们的生活起居。 只是,深宫寂寞,冷宫的日子更是难熬。那些享尽荣华富贵的太妃们,在岁月的煎熬中,多数都把自己熬的神志不清。照顾她们倒是废不了多大的气力,只需要按时给她们送去饭菜,按时将内务府发下的衣服,被褥,御寒物品等东西送给她们即刻。 当然,有的时候,碰见她们发疯耍横,只需要耐心的哄骗一番。 这些,相比之前,以及在浣衣局时候的日子,对于绯诗而言,可谓是在天上了。 所以,于绯诗做起来,得心应手。天气好的时候,于绯诗也会带着太妃出来晒晒太阳,或者是帮她们打理乱七八糟的发丝。也会陪着她们聊天,不仅太妃的日子好过些,于绯诗过的也很开心。 然而,于绯诗的开心,被一人如数收入眼中,成了难以抹平的记恨。那个人,便是墨云。 肖姑姑的干涉跟有意庇护,使得墨云肖想于绯诗贴身玉佩的阴谋作罢,这口气,墨云一直憋着。如今见的于绯诗的日子过的顺风顺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虽说凭借着自己姑姑的关系,墨云在冷宫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女官。 以往,她在冷宫里嚣张跋扈,无理取闹,看在她姑姑的面子,肖姑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出大的纰漏,都随她闹去。 可如今,知道于绯诗乃是故人之女后,肖姑姑处处护着于绯诗。墨云资历尚浅,哪里是肖姑姑的对手。吃过几次暗亏之后,不敢再轻举妄动。 但心中又愤恨难平,不得已之下,只能悄悄前往昭元宫,向自己的姑姑绿颜姑姑寻求帮助。 这种事情,自然不敢光明正大的弄的人尽皆知。再者,昭元宫乃是一国之母皇后娘娘的寝宫,岂是她一介小小女官想进就能进的。挑着一个月色迷离的晚上,墨云在昭元宫后边的花丛里,等了许久。 得到墨云让人捎来的消息,绿颜姑姑等着皇后已经歇下,才敢偷偷出来见她。 一见面,绿颜就直接开口道, “你有事快些说,娘娘刚刚睡下,若是没睡安稳,醒来找不到我人,这罪责谁都担当不起。” 听出绿颜言语里急切的语气,墨云不敢拖拉,将在冷宫中发生的事情。以及肖姑姑对于绯诗的庇护,对自己的冷落逼迫添油加醋一番,给绿颜娓娓道来。听的于绯诗的名字,绿颜微微挑了挑眉, “你口中的于绯诗,可是那个一朝得宠,被陛下差点捧上天去。却因谋害龙嗣而摔下低谷的于绯诗?” “可不就是她么。”墨云点了点头, “本以为她是到冷宫受罚的,没想到,肖姑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折腾她几日后,转了性似的护着她,跟待自己的亲闺女一般。” “嗯,肖凝何时转的性?”轻轻扬了扬声响,绿颜抓住墨云话里的重点,提问。 见瞒不住自己掠过的那段,墨云将自己如何看中于绯诗手中的玉佩,如何设计夺取于绯诗的玉佩,奈何被肖姑姑识破,害的她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情一一道。 绿颜极为不耻的誶了她一眼, “出息,一只玉佩就把你馋成这样子,跟没见过好东西似的。贱蹄子。” 墨云被绿颜骂的丝毫不敢回嘴,生生受着。待的绿颜骂的够了,才是撅着嘴,极为委屈的道, “姑姑,那我做也做了,如今人家给我气受。你就不帮我讨回公道么。” “你那是活该,肖凝没惩治了你,都算你好运。”并不理会墨云所言受的委屈,绿颜冷冷的横过墨云一眼。转眸,却是生了算计, “不过,这于绯诗既然能让皇上一见倾心,留着对娘娘都是不利的。还有肖凝,她费尽心思的护着一个被废的妃子,必定是打着什么算盘。” “可不是么,可不是。”接着绿颜的话,墨云连连点头, “她们肯定在谋划着什么,绝对留不得。” 自知自己这个侄女品性,是烂泥扶不上墙。绿颜嫌恶的瞅过她一眼, “行了,你别瞎闹。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连累了娘娘,仔细你的皮。” “姑姑,我知道我不如你能干,那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成了吧。”被绿颜数落的心里也不痛快了,墨云赌气的呛绿颜一句。 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绿颜心也软了下来,口气一松, “好了好了,你好好在那边呆着,看看是怎么的情况。我寻个心思,过去看看,帮你扳回一局。” 听见绿颜允诺,答应帮自己扳回一局,墨云立时笑足颜开起来, “我就知道姑姑不会不管我,谢谢姑姑。” 第三十一章 冷宫暖时 仿佛是谁在天地间烧了一把火,“哗”的一声,盛夏淋漓而至。炎炎日光,像烧浓的烈焰,恨不得将人蒸出一层膏脂来。 平常这个时候,宫里头的主子们,必定命人去内窖取下几块厚实的坚冰。让宫女在一旁用蒲扇拂着,吹来的风中夹着冰的凉意,清凉清凉的,那叫一个畅快。 还没入宫的时候,于绯诗就常常听的大夫人跟下边的丫鬟婆子们讲着宫里穷奢其贵的日子。那时候并不以为意。 如今进了宫,眼下被炎热烤的整个人好似一块蒸熟的红薯,没来由的就想起在相府里边听过的传闻。 因为于绯诗封妃的时候,天气还没有热到需要用冰块的冷风。所以,于绯诗对于传言中的这种纳凉的方式,既是好奇,又甚是向往。 正待于绯诗想的出神,一道清婉内敛的女音,穿透于绯诗的臆想,缓慢的灌入耳膜, “于丫头,想什么呢?”于绯诗这才回神,眉目清明之际,眼前的菱花铜镜里映出一张风韵犹存的丽颜。 是先帝的丽太妃。 自从跟肖姑姑相认之后,于绯诗的活计便从前院里头的劈柴挑水,转为照顾后堂那些先帝遗孀的生活起居。丽太妃就是其中的一位。 丽太妃性子文弱温婉,在先帝还是太子时就已经跟在先帝身旁,是太子的良娣。后来先帝登基为皇,晋封为丽嫔。但因为一直不得先帝宠爱,也没有所出,先帝甍逝之后,就进了冷宫。 许是丽太妃性子比较好相与,于绯诗与丽太妃甚是投缘。 前段时间里,于绯诗奉肖姑姑之命,去太医院领取拨给太妃们的夏桑菊茶。无意间听见有太医在钻研使发丝变的乌黑柔亮之法,于绯诗一时有了兴致,偷偷将太医的方子记了下来。 回到冷宫,看到丽太妃花白了少许的头发,突发奇想的想试试。 这不,眼下正拿用药材熬的水浸泡过的梳子,给丽太妃梳着头。 因为坐的时间过长,从镜子里又看的于绯诗一直在发呆。丽太妃才忍不住出声询问着。 “呀,奴婢该死,竟是走神了。”忙忙捣鼓起手上的动作,于绯诗极为不好意思的向丽太妃投以一记抱歉的笑容。 深宫寂寞,难得有这么一个贴心的丫头来陪自己说话,丽太妃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真的怪罪于绯诗。亦是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该死不该死,我们这些都是被遗忘的人。哪天死了,只怕臭了都无人知晓。蒙你不弃,还愿意来照顾我们这群遭老婆子。” “才不是呢。”听出丽太妃话间的酸楚,于绯诗边用着自己特绘的梳子将她的头发梳过去,边道, “看看,看看。咱太妃娘娘那是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如果我法子有效,娘娘的发丝复会漆黑。我们一起走出去,人家肯定说咱两是姊妹。” “看你小嘴甜的,今天肖姑姑给你抹了蜜了。”被于绯诗这么一打趣,丽太妃心情瞬间大好,咯咯笑开声。 接着,于绯诗又是忙活半晌,就到了该是用饭的时候。于绯诗跟后堂的宫女们仔细的备好饭菜,伺候太妃们用完饭后,才折到小厨房去。 一般用完午膳,太妃们都要午休一会儿。但是因为最近天气越发的炎热,后堂居住的太妃们即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时常感到胃口不济,还有头昏目眩。 虽说是太妃,但毕竟是在冷宫里呆着。 俗话说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这些先帝遗孀。无儿无女的,在冷宫这鬼地方里呆着,除去三餐有人送来,病了累了,连个奉茶说话的人都没。于绯诗瞧着,觉得她们也着实的可怜。 前半生,将所有的心思都给了皇帝;后半生,将所有的心思都托付给了冷宫。 好在,在相府的时候,因为于绯诗的母亲身子也不大好,时常用药。于绯诗便偷偷的跟着来给母亲看病的大夫学了点医术。心下知道,太妃们的这些症状,乃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所致。 于是,趁着太妃们午休的时候,于绯诗就会去小厨房,给太妃们熬夏桑菊茶。 从丽太妃房里出来,往右边拐去,顶着炎炎夏日,走过一条青石小道。于绯诗来到了厨房。迎面,就是一股热气。 冷宫的饭菜一般都是内务府有人送来,所以,设在冷宫里的厨房一般都极少有人用。平日里,一般都是于绯诗一个人来。今日倒是奇怪的紧,于绯诗到的时候,门正开着。 揣着怀疑,于绯诗踱步进去。忙活在灶台前的身影,让于绯诗微微一怔,出声问道, “不知道是哪房的姐姐,可否行个方便?” 忙活的身影应声回头,触入于绯诗眼中的是一张恬淡柔和的脸。尖尖细细的,像贵妃们常嗑的瓜仁,肤色极为白皙,眉弯的跟柳月似的,唇红如砂。是一不可多得的美人。 仔细瞧着,于绯诗只觉得有些熟悉。 还没待于绯诗想起来,到底是在何处见过。眼前的人儿,已经惊呼出声, “是你!” “是我?”吼的于绯诗更是一头的雾水。 那人已是大步的走了过来,走到于绯诗身边,也不理会于绯诗有没有认出自己。继续开口, “你不记得我了,那天在浣衣局的时候,我突然闹肚子,然后还是你帮我把衣服送到缕霞殿的呢。你忘啦,我是那个冒冒失失的小宫女呀。” “哦,原来是你呀。”听的来人这么一说,于绯诗才想起来。确实是她。 “是呀是呀,就是我。我叫点红,刚被遣来后堂伺候。”见的于绯诗认出自己来,女子非常的高兴,浅浅的笑意旋成一个漩涡,滚在她的唇角。看着,就觉得可爱。 “点红姑娘好,我叫于绯诗。”接着点红的话,于绯诗自报家门。 “哎,别姑娘姑娘的,我们都是这冷宫里的粗使宫女。不过一贱婢,当不得姑娘两个字呢。”忽尔间,见的点红眉色间转过一丝酸楚,说出口的话,也透着薄薄的悲凉。 于绯诗并不以此认为,上前几步,握着她的手,安慰起她, “若我们不自弃,那在我们心里我们便不是卑贱的。哦,对了,你不是在外头伺候的么,怎么会来到冷宫呢。”而后,转念想想,点红既然负责给皇帝派送衣服,那她该是在御前伺候才对,怎会到这冷宫里来。 “别提了。”于绯诗这么一问,点红的神色又一次拉耸下来, “那晚也不知道我吃坏什么,肚子疼的跟刀搅一样。就托你帮我走一遭。后来,良妃娘娘就召见我,一顿严刑拷打,说我亵渎宫闱,不顾宫规。然后,就被扔到这儿了。” “原来如此。”蓦然间,于绯诗心下了然。想必是那时,自己借着给易无风送衣物之际,夺得圣宠,让良妃生了怨恨的心。但良妃碍着易无风,奈何不得自己,只能找成就了自己的点红发泄。 如此想来,于绯诗心下觉得,颇有些对不住点红。奈何又不能跟点红说明真相,只好拉着她的手,温柔的道, “别想了,既来之则安之。把眼前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也是。”点了点头,点红觉得于绯诗的话说的还挺有道理。 “对吧。来,我正要给太妃们煮夏桑菊茶呢。这天气热的都要将人烤熟了,正好备点凉茶,降降火。”见点红的情绪振作起来,于绯诗放开她的手,越过她的身边,走到另一处灶台边上,生火着手煮茶。 “夏桑菊茶?”一听的有吃的,点红也来了兴致, “极好的名字,味道如何?” “味道自然是不差的。”别的不敢说,于绯诗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极为自负的。年幼的时候,每到夏天,于绯诗都会给母亲煮茶。担心压不下夏枯草的苦涩,于绯诗会在茶里放多一味甘草,还有少许的冰糖。 这样熬出来的茶,非但不苦,还有着丝丝的甜味。 “这样吧,等伙给你留一碗。” “好呀,谢谢你。”听的于绯诗给自己留一碗,点红开心的差点没往于绯诗脸上亲一口。 于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边互相搭把手忙着自己的事情。 于绯诗不耐其烦的将洗药,捣水,捡渣等等些许工序处理过后,才真正的开始煮茶。睁着一双眼眸认认真真的守在灶台前,仔细的把握着火候。约摸一个时辰,于绯诗的茶总算煮好。 扬起云袖,抹去脸上被火光晕出的汗水,于绯诗在点红的帮忙下把凉茶倒了出来。分配好每一个太妃一碗,还不忘给点红留下一碗。 当下,点红就捧着于绯诗给她留的那碗,吹了吹,顾不得烫就咕咕的喝了下去。 入口清甜的感觉,让点红直呼好喝。 喝完茶,点红也没有闲着,跟在于绯诗的身后,给各太妃送茶过去。这时候午时已过,太妃都已经醒来,听到是于绯诗给她们送凉茶来了。一个个脸上都笑开了一朵花。 这些日子来的相处,太妃们都被于绯诗的细心,温柔给折服,都非常的喜欢于绯诗。因为在于绯诗的细心照顾,跟陪伴下,她们的日子似乎没有那么难熬。 点红从来没有见过,冷宫里的人也可以过的这么开心。对于绯诗不免有些崇拜起来, “绯诗,我发现你真了不起。” “额。”正在收拾碗筷的于绯诗被她这么一番没缘由的话,唬的一愣, “怎么了?” “没有啦。”点红笑了笑, “就是觉得你好了不起,冷宫的人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哦。你说这个呀。”于绯诗总算明白过来, “其实,不管什么样的日子。开不开心,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如果你想开心,别人也拦不住你。只不过,如果我们可以让别人开心,那我们自己一定会更开心的。” “你说的对。”点红又是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帮着于绯诗一起收拾从太妃们房中收回来的碗筷。 收拾完毕,于绯诗正欲回肖姑姑处复命,临出门口时,恰巧看见路过的墨云。依旧还是那副嚣张跋扈的表情,冷凛的眸光,凶狠的像淬了毒的刀子,弥漫着对于绯诗的怨恨及厌恶。 知道她不待见自己,于绯诗索性也不理会,直直越了过去。 视而不见。 第三十二章 好心坏事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眨眼间,清明时节的微雨还未走远,端午节带着诱人的粽子香气,姗姗而来。 处在五月出头的佳节,褪不去盛夏固有的炎热,天空却是蓝的可以看见背后的宁静。偶尔几朵白云飘过去,躲在炙热的日光里,像被烤熟的棉花。软软的,煞是好看。 因为是过节,一大早天才刚亮,肖姑姑就命于绯诗跟点红前去内务府领粽子。 点红刚来冷宫不久,很多事情都不是很娴熟。怕她闯祸,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肖姑姑特意安排她跟着于绯诗,一来是让于绯诗好好带着她,二来,也怕于绯诗累着找个人给她搭把手。 正好点红是良妃撵进来的,背景干净,人也单纯,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能够跟着于绯诗,点红心里也很高兴。整日忙上忙下的,开心的跟个猴子一样。 跟于绯诗有说有笑的去内务府领着粽子。有肖姑姑在前面打点过,并没有人故意刁难,于绯诗跟点红任务完成的很顺利。又说说笑笑的,返回冷宫。 刚刚拐入门口前的青石小道,远远入目的两排人影,让于绯诗与点红皆是一怔。慢慢踱步过去,才是看的仔细。 两排面容严谨,衣着整齐的宫女内侍正规规矩矩的候在冷宫前。陌生的面容,让于绯诗跟点红都认不出来到底是哪宫的宫女。小心翼翼的踱步进去,压压跪着的一群人,更是让于绯诗跟点红惊的一愣。 差点把手中的粽子都摔到地上,“啪”的一声,跟着跪在地上。 “你就是于绯诗,于姑娘?”淡薄中带着丝丝的冷漠,寂静里又显出少许尖锐的嗓音,随着移到于绯诗眼前的天青色缎面绣花鞋,一同从头顶泼落。灌入于绯诗的耳中,说不出的压迫。 没弄清楚是哪宫的主子,于绯诗不敢贸然作答,低着头委婉回着, “奴婢正是。” 便又听的那人道, “倒是长的极好的面容,就是不知道这品性如何。也难怪,陛下会心疼这花容月貌,留下一条命。”虽然她这话说的不着边际,听入于绯诗耳中,不甚的清楚明白。 不敢回嘴,于绯诗低眉顺耳的跪着。 哪里舍得于绯诗这样委屈,肖姑姑适时出声,帮于绯诗解开僵局, “皇后娘娘心慈,百忙之中还牵挂着冷宫中的各位太妃,奴婢替各位太妃谢过娘娘。”肖姑姑这话说的可是有些门道,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位皇后跟前的红人,是故意接着封赏的机会,来探于绯诗的底,顺机下下马威。 毕竟,于绯诗曾得过皇帝的恩宠。又是这么一副花容月貌,难免让人不放心。但肖姑姑这么一说,明白的提醒着前来颁旨的人,你是来颁旨的,还不赶紧把粽子颁发给太妃。 经肖姑姑这么一提醒,于绯诗也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位,想必就是皇后跟前的掌事姑姑,绿颜姑姑。而肖姑姑的话,不仅提醒了于绯诗,也提醒了绿颜。回过神来,绿颜想起自己的正事。忙忙吩咐宫女,给太妃们送粽子。 趁此机会,肖姑姑领着冷宫跪着的众人,一并起身。帮忙发着粽子。 就在这应该开心的时刻,一宫女慌慌张张的从后堂的房间里跑了出来。声音颤颤惊惊的,带着断断续续的恐慌, “丽太妃,丽太妃她……” “丽太妃怎么了?”绿颜闻言,深眸一凛,横过宫女。也不待宫女回答,自顾上前看去。 怕出什么乱子,肖姑姑带着于绯诗也跟了过去。 还没进门,就见的丽太妃晕倒在房中。绿颜忙忙让人将丽太妃扶回到床上,还让人传了太医过来。 一番折腾下来,场面弄的好不浩大。虽说有着太医在场,于绯诗心中还是升腾起隐隐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果不其然,老太医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摇了摇头, “太妃娘娘,殡天了。” “怎么可能。”于绯诗踉跄的退后一步,悲怆的神色一下子从内心深处袭来,冲击的她的脸都显得发白。明明昨日,她还跟丽太妃有说有笑,还在帮丽太妃梳头。怎么会,一下子就殡天了。 紧接着,又听的太医道, “这天气闷热,让人极其中暑,娘娘这是中暑后气血上涌,喘不过气来,才发生了不测。只是,这不应该呀。” “太医,可是有什么不妥?”听的太医这么一说,绿颜抢在欲问话的肖姑姑前头,抢先问道。 再一次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山羊胡,老太医答, “这天气虽然闷热,但太妃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中暑。而这暑气中的,倒像是自身体内涌的气血而造成的。” 这回,绿颜总算听明白老太医话里的意思。面容一沉,冷冷的下令, “来人,把丽太妃吃过的膳食渣子,都端过来给太医查一查。” 很快,就有人端来剩余的饭食过来,其中,还有于绯诗每日给太妃们煮的夏桑菊茶。 从宫女手中接过残渣,老太医一一闻了一遍,在于绯诗煮的夏桑菊茶前,停了下来,面色微微一变,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消暑降火的夏桑菊茶。”于绯诗正要回答,被肖姑姑拉了一把,拉到肖姑姑身后。肖姑姑替她作答。 “不对,既是消暑的东西,怎么会肉桂在里面。要知道这肉桂是滋阴补阳的,这时节食用这个,极易上火。”太医此话一出,于绯诗脸色越发发白。 绿颜则是不动声色的轻轻一笑,眸底瞥过一丝诡异,道, “那这夏桑菊茶是谁煮的。” 这次,没有谁再能护住于绯诗。 “噗通”一声,于绯诗跪了下来,跪到绿颜跟前, “回禀姑姑,是奴婢。但是,这茶里奴婢并没有放肉桂。” “你大胆。”并没有听于绯诗的辩解,绿颜冷冷的横过于绯诗一眼,直接就下令将于绯诗押了下去, “来人,把她押下去,听候发落。” “姑姑。”肖姑姑心里一紧,上前几步,想为于绯诗说明。亦是被绿颜狠狠一瞪,未能如愿,于绯诗被强制性的押了下去。 被押往暗房的路上,于绯诗不禁想,她与这皇宫一定是八字不合。每次都是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就转为噩运。看来,是有人故意陷害她。只是可怜了丽太妃。 没有任由于绯诗想的太久,暗房一到,绿颜一巴掌把于绯诗推了进去。 受不住绿颜的力道,于绯诗跌跌撞撞的跌了进去。 立刻有人将于绯诗绑了起来。四周合上的木窗,因为窗外阳光的强烈,隐约透进一些亮光。朦朦胧胧中,于绯诗适应了许久,才适应下室内的微弱光亮。才是看清楚,这里与肖姑姑处的暗房不一样,入目之处,遍地都是刑具。 有夹手指的木夹子,有烧红的烙铁,有粗大的皮鞭……应有尽有。看的于绯诗心里一冷,无边的恐惧哄涌而上,占据满满的心腔。 眼里浮着压制不下的恐慌,于绯诗死死的盯着绿颜, “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绿颜阴森的笑了笑,那笑意让人毛骨悚然, “你不是挺有能耐的么,送了一件衣裳,就让皇帝陛下神魂颠倒的。进冷宫不过短短时日,也让冷宫的人神魂颠倒的。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寒语冷言,虽是不长,但也足以解释清楚,她将于绯诗带来的原因。明白之后,于绯诗心里的恐惧倒是渐渐的散了。 原来,又是一个局,想置她于死地的局。如今看来,恐惧跟惊慌,甚至哀求询问,都是无济于事的。索性,于绯诗心里一横,淡漠的扫过绿颜一眼,淡然开口, “姑姑的意思,奴婢并不明白。陛下宠信我,那是陛下的隆恩,岂是奴婢能够抗拒的。至于冷宫的众人,像姑姑您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因为与人为善这个词,姑姑根本就不懂。” “你放肆。”如此明目张胆的挖苦讽刺,绿颜又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来。扬手就甩了于绯诗一巴掌, “反了你。死到临头,还逞一时口快。我告诉你,你胆敢谋害太妃,虽然那太妃是被宫里废弃的人,但是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你一条命,足矣。” “呵呵。”不是听不出绿颜言语间的狠毒,于绯诗早就不做多想。只是疏漠的笑过两声,不再答话。 以为她是被自己唬住了,绿颜又开口道, “瞧你花容月貌的,又年华正好。死了倒也可惜,不如这样,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我设想救你一条命。” 当然知道绿颜没存好心思,于绯诗还是故意作出极感兴趣的样子,意兴阑珊的看着绿颜, “不知道姑姑想知道什么,奴婢一定之而不言,言而不尽。” 不再拐弯抹角,绿颜直接开门见山, “你跟肖凝是什么关系,她为何处处护着你。还有,你们到底在谋划着什么,是否想重回到陛下身边,重得圣宠。” 一听,于绯诗倏然就笑开声来,尖锐的笑声让绿颜都是一怔。 重回皇帝身边,还回的去么。她的情死了,她的心也就死了。无端的一记苦笑,于绯诗偏生的又不想如了绿颜的意。眼中缓慢浮起嘲弄的目光, “姑姑是在担心么,还是皇后娘娘在担心?没想到,我区区条贱命,还劳烦尊贵的皇后娘娘惦记。还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住口。”这事本就是瞒着皇后做的,绿颜听的于绯诗提及皇后,不免心中一阵忐忑, “你自己一心找死,与娘娘何干。” “是么?”唇角勾起一道轻嘲,于绯诗眼底的讽笑丝毫未曾褪去, “那你们为何这么处心积虑的想我死呢,不就是怕我会重回皇帝身边,用着这张脸,蛊惑了你们高高在上的皇上。还摔碎了你们呼风唤雨的美梦。” “你……”听着她出言不逊的话语,绿颜火冒三丈,扬起手掌,又要落下。却被于绯诗的轻轻一唤,生生拦在半空, “姑姑还是别打的好,不然,把我打蒙了,我可不记得我跟肖姑姑是啥关系。还有,我们的目的哦。” “你……” 日落星沉月盘起,夜幕如斯降临。 于绯诗被带走后,使得好不容易恢复着点点生机的冷宫,重现跌回到死寂当中。 点着沉水香的房内,熏烟袅袅,烛火漪漪。墨云轻描淡写的素颜映在潋滟的烛火中,往日的跋扈褪的干净,浮动着继续焦躁。类似着无措的慌张。 万万没有想到,丽太妃居然死了。 那日,跟在顾太医身边伺候的医女闫翔说,在凉茶中掺着肉桂只会使人头昏目眩,顶多就是昏昏欲睡,陷入昏迷。可她也就只加了一把肉桂粉进去,丽太妃怎么会死了呢。 第三十三章 太妃冤魂 虽然墨云入宫的时间颇长,但身边一直有着她的姑姑绿颜照料着,任她胡作非为,大家都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她竟是害死了丽太妃。丽太妃纵然是皇室废弃的棋子,可终归是伺候过先皇的人。还有便是,太妃背后的娘家势力。 若被查出真相,她定然是难逃一死。 再则,杀人之后的恐惧感,还有愧疚感,就像是笼罩在心头的烟雾。压迫的墨云几乎透不过气来。 飘远的思绪,耳边隐约响起谁的声音。墨云听的不甚清楚,莫名的涌起恐慌。想都没想,直接辩解着,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肉桂,我没有放。” “什么肉桂?”早就发现她的闪神,现下又胡言乱语的说出这么一番话。肖姑姑越发的怀疑,轻轻启开唇,眼光定格在墨云身上。 墨云这才想起,她此时正在肖姑姑房里与其还有其他的几位女官商量着一些事宜。害怕被肖姑姑看着端倪来,墨云淡淡笑了笑, “没有没有,今天被太妃的事情唬着了,本想要些肉桂来吃,现在都不敢了。” “哦,是这样,我本还想让你仔细看着院子里头的几株桂花呢。”面对着墨云的不妥,肖姑姑并没有点明白。顺着她的话,就让她摆脱过去。 “好。奴婢一定用心照料着,不辜负姑姑厚望。”眼下,墨云心里七上八下,自是没有往日里跟肖姑姑抬杠的气力,极其温顺的由着肖姑姑说什么就是什么。低眉顺耳的全部应下。 让肖姑姑觉得更加的奇怪。 那日在丽太妃的房里,肖姑姑听的明明白白的,太医说于绯诗煮的夏桑菊茶里掺有肉桂,才使得丽太妃气血上涌,逆脉而亡。但肖姑姑是知道的,于绯诗曾学过医术,这种错误是必然不会犯的。 今晚,墨云又胡言乱语的说出什么肉桂。肖姑姑不得不怀疑。 妥善的交代好冷宫的事宜,肖姑姑将屋里召来议事的女官都遣下去。习惯性的拢了拢自己耳边的面纱,眸底掠过依稀的算计。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算计,那么,我也来会会你们吧。 得到肖姑姑请退的指令,墨云如遇大赦,风一般的从肖姑姑房里退出去,匆匆忙忙的回到自己房中。 堪堪进的门,入目的黑暗让墨云心里泛着一阵一阵的寒栗。这是一种平日都不曾有过的感觉,总感觉在暗处有着一双眼,在盯着自己。忽尔间,脑海里就拂过丽太妃的脸。 吓的墨云差点喊出声来,忙忙点燃蜡烛。躲回到床上,拉过床上的被子,蒙过头。 迷迷糊糊中,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睡到半夜的时候,好似梦里谁的轻声呼唤,墨云从梦中醒了过来。睁开眼,房里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不对。墨云转念一想,她记得睡前她并没有熄灯的。灯怎么会灭了。心中没来由的一颤,哆哆嗦嗦的从被子里爬起来,挣扎着去案台边上,想点燃灯。 喵呜的一声,似乎有一道黑影从房里窜了出去,推开了她不曾打开的纱窗。惊的墨云再也忍受不住,呼喊一声, “啊,啊,啊。”惊喊过后,墨云激动的情绪微微有些镇定下来,慢慢的移着脚步,半闭着眼睛,小步小步的移过去。 原来,只是一只猫。 紧绷着的心弦松下一节,墨云呼下口气。伸手把被猫推开的窗合上,转身打算折回床上,赫然入目的身影,惊的她嘴巴张的大大的,一瞬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看着那道身影,越靠越近。 白色的衣袍,乌黑的发,苍白的脸。那张脸,正是纠结着墨云所有恐惧跟慌张的脸。 是的,正是丽太妃,死去的丽太妃。 死死的将手掌捂在自己脸上,墨云撇开头,不敢望过去, “你走,你走。不要过来。” “墨云。墨云。”一声声轻若凉风的呼喊,渐渐的盖过墨云的叫喊声,灌入她的耳朵里来。惊起墨云一阵阵的战栗。 墨云想跑,偏偏脚好像定固在地上一般,怎么也移不动。 “哇”的一声,墨云哭出声来,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墨云,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丽太妃撩起阴风阵阵的低音,又一次传来。 “噗通”一声,墨云一下子跪到地上。朝着丽太妃的鬼魂,不停的磕着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闫翔说,肉桂只是会使人头晕目眩,让人陷入昏迷当中。我不知道,会害死你,我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将肉桂放在凉茶里的,你为什么在我们喝的凉茶里放肉桂?” “我知道于绯诗每日午时过后,就会给你们煮凉茶,然后我让人把她支开,偷偷把肉桂粉洒了进去。我无心的,我只是想整治下于绯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好大胆子!”无视着墨云的忏悔,黑暗中响起一阵厉喝。四周忽然明亮起来。 站在墨云跟前的丽太妃的鬼魂脸上面皮揭开,明晃晃的是点红那张隽秀的小脸。 房门也在这时候被推开,肖姑姑带着后堂里的敏太妃还有敬太妃等人,跨步进来。肖姑姑那双露在面纱外的眸子,狠狠的盯着还跪在地上的墨云,俨然有着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气势。 “你真是太放肆了,也太恶毒了。”跟在肖姑姑身后的敏太妃等人也纷纷开口,训斥着墨云。 墨云晃过神来,这才明白,原来丽太妃的鬼魂是点红假扮的。目的就是逼自己说出真相,心里一恼,愤愤的盯着眼前的众人, “你们设计我?不是我,是于绯诗。不是我。”非常的清楚,真相查明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结局。墨云仍不死心的叫喊着,为自己辩解,为自己脱罪。 肖姑姑也只是冷冷的瞟了她一眼, “刚刚,我与众位太妃皆已经听的清清楚楚,你休想狡辩。” “我,我那是吓坏了。做不得数。”不愿轻易认错,墨云做着最后的挣扎。却被点红翻箱倒柜找到的一包粉末,击败了她所有的抗争, “看看,看我在你的梳妆台上找到什么。”说着,点红不忘拿这药粉在她眼前晃悠一番。 晃悠完,点红才是将药粉递到肖姑姑跟前。 肖姑姑顺手接过,放到鼻端闻了一闻。肉桂是一种药材,没进冷宫前,肖姑姑为讨先皇欢心,曾亲自洗手做羹汤。常做的那一道菜肴便是薄荷莲子肉桂羹,所以,一闻,肖姑姑就闻出肉桂的味道。 “是肉桂粉。”咬了咬牙,肖姑姑几乎是唇齿间摇出来的声音。 “呵。”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人偶般,墨云面如死灰,瘫软的跌坐到地上。 “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是。”肖姑姑一声令下,立刻有内侍冲入内,将墨云扣押起来。 回到房中,经过漫漫长夜的等待,肖姑姑还没等到天明,就派人去将绿颜请到冷宫。 于绯诗被绿颜关在昭元宫,虽然此事皇后并没有出面,但是并不能保证皇后没有干涉其中。加上,于绯诗曾受过皇帝宠爱。因此,肖姑姑不得不多加小心。 绿颜来的倒是极快,步伐匆匆的赶了过来。 担心于绯诗的安危,肖姑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姑姑,谋害太妃的凶手并不是于绯诗。” 知道于绯诗跟肖姑姑之间有着关系,绿颜当然知道肖姑姑的心思。也不忙着答话,不慌不忙的端起一旁案上早有人备好的茶盏,细长的手指捏着茶盏的盖子,有一拨没一拨的摆弄着盏里的茶梗。 拨弄的乏了,才是端起茶水,笑呷一口,笑着问肖姑姑, “那是何人。” “墨云。”肖姑姑答。 “不可能。”神色蓦然一变,绿颜的手猛的一抖,手中的茶盏摔落到地,响起清脆的声音。她再开口的声音中,润过茶盏的碎片,在夏日的宁静的早晨里显得特别尖锐, “肖凝,你别以为把我侄女拉下水就能救那贱丫头。” 并不理会绿颜字里行间的威胁,肖姑姑只是淡薄的朝着门外吩咐一句, “来人,把墨云押上来。” 一夜折腾,墨云早就吓的七魂不见六魄。一进门,看到自己亲姑姑坐在堂上,慌忙就扑了过去,跪在绿颜脚边, “姑姑,救我。救我。” “云儿。”瞧着墨云如斯狼狈的模样,绿颜心里一阵抽疼。 接连着,点红带着从墨云房中搜出来的肉桂粉,还是后堂里的太妃们,一起走了进来, “这是在墨云房里搜出来的肉桂粉。”点红说。 “我们亲耳听见,墨云说是她故意找人支开于绯诗,偷偷在凉茶里洒下肉桂的。”众太妃也齐声说道。 “绿颜姑姑,可否我再去将把于绯诗支开的那人寻来。”似是担心绿颜不相信点红跟众太妃的话,肖姑姑不痛不痒的再补上一句。 “不用了。”这回,到绿颜咬了咬牙, “肖姑姑,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然可以。”肖姑姑点了点头。 第三十四章 险中逃生 胡闹! 皇后端着案上的茶碗,左手已经高高捧起,就要贴近唇边。忽然又慢慢的放下来,右手捏着净白的盖子,若无其事的拨弄着碗里的茶梗。怔怔一会儿,终于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凝眸看着榻下几欲跪成雕像的绿颜, “年岁见长,你脾气倒也见长。既是有这般能耐,又到我跟前跪着做什么。”一字一句,像是余音里从鼻端哼出来的慵懒,听不出威严,却让人从心底发出战栗。 绿颜本是皇太后跟前的人,在皇后以太子侧妃的身份嫁入还是太子的皇帝后宅时,被皇太后派到其身边。一路走来,绿颜可是将眼前的这位主子的手段瞧的清清楚楚,心里焉能不惧,忙忙挪着跪地的身子,挪到皇后脚下,重重的下一个响头, “奴婢该死,娘娘恕罪。” 半眯起的凤眸投以绿颜一记懒懒的眼神,皇后的神色颇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你确实该死。肖凝是什么人,凭着先帝废妃的身份,还能在冷宫里风生水起。你胆敢去招惹她,还用着这么不高明的手段。你是嫌本宫的敌人还不够多么。”话到最后,眸光不自觉的巍然一凛,扫的绿颜只觉得心底一阵发寒。 “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奴婢愚笨,本想替娘娘解决那个贱丫头来着,没想到弄巧成拙。”生怕皇后一个不快,就要了自己的小命。绿颜磕着头,战战兢兢的表述着自己的衷心。 皇后的怒气好像随之微微消了一下,眸光中的凌厉逐渐掩去,声色也柔和下来, “多事,这帝王的心思深不可测,岂是你的短浅可以看透的。不自量力,在这深宫里,明面里宠着,未必就是心里疼着。没准儿,只是个替死鬼。罢了,念在你也是为本宫着想,本宫也不为难你。下去把那丫头放了吧。” “是。”闻令,绿颜不敢再多话,踉踉跄跄的起身,规规矩矩的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立即就去了暗房,命人把于绯诗放出来,送回冷宫。 听到于绯诗回来的消息,肖姑姑顾不得是深夜,喜出望外般亲自去迎接于绯诗。 见到肖姑姑,于绯诗也是面目一喜,露出点点的笑意。潋滟的火光下,张扬在她白皙脸上的鞭痕显得更加的狰狞。沿着眉角,一直伸到颔下。干涸的血迹凝固在伤口周侧,看的人是怵目惊心。 而这些,还是可以看的到的伤口,还有那些在藏在衣服底下看不到的伤口,就越发的不用说。 蓦然间,肖姑姑心里一紧,狠狠的一抽。从扶着于绯诗回来的内侍手中接过于绯诗,关切的话语一出口,一行行清泪也一起漫出来, “诗儿,你怎么样?” “我没事,凝姨,你不用担心。”扬起脸,投给肖姑姑一个安心明媚的笑容。于绯诗答。却还是神色一晃,眼前一黑,整个人昏在肖姑姑的怀中。 “来人,快点传太医。” 太医很快就来了,仔仔细细的跟于绯诗诊了脉,还开了内服跟外敷的药物,嘱咐着肖姑姑应该注意的事宜才是离去。 好在,于绯诗身上多数的都是外伤,并没有伤及筋骨跟五脏六腑,肖姑姑总算稍稍有些放心。害怕着绿颜那边还有什么后招,肖姑姑不敢假手于人,几乎是自己在亲自的照顾着于绯诗。 于绯诗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正是肖姑姑略显疲惫的面容。 “凝姨。”张了张嘴,于绯诗喊了肖姑姑一声,往日里叮铃似珍珠落入玉盘的嗓音沙哑的有些惊人。 见她醒来,肖姑姑的神色从黯淡中立刻亮了起来,温柔的抚上她的手。又要落泪, “诗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娘交代。” 看着肖姑姑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心疼爱,于绯诗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温暖。朝着肖姑姑婉婉一笑,笑中揉着浓浓的愧疚, “凝姨,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事,没事。没事了。”拍了拍于绯诗的手背,肖姑姑摇了摇头, “太医来看过你了,说你得好好休息。静养一段时日,很快就可以复原的。”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绯诗。”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女音从门口的方向,跟着移动的人影,缓缓传来。于绯诗定晴一看,是点红。 “你总算醒了,你吓死我了。好在姑姑英明,我们终于把你救出来了。” 自然知道,自己被抓的这段日子,她们做了多少努力。于绯诗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谢谢你们。” 最是受不得她这种梨花带泪的表情,点红顺手将手中的汤药递了过来, “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先把药喝了。” “好。”于绯诗接过点红手中的药,又是一笑。端过药碗后,仰头一口饮尽。 而后,又是跟点红磕唠了一会儿,因点红还有事情要做,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于绯诗的房门。 等的点红走走,肖姑姑关上房门,踱步坐到于绯诗床前。扶起她的身子,往她身后垫上一个枕头, “诗儿,深宫不比别处。需要步步为营,错一步,也许就是万劫不复。” 肖姑姑此话,于绯诗可谓是深有体会。一路走过来,她几乎是九死一生。 “姑姑,我明白的。我以后会小心的。” “单是小心还不够。”接着于绯诗的话,肖姑姑多加嘱咐几句, “在这宫里,越是平静,就是越是危险。越是荣光万丈,就越会万劫不复。这次你本是存着善良的心,无奈被有心人陷害。往后,你自己得多留一个心眼。少说,少听,多做。主子们的事情,能不搀和就不搀和。除非,你自己成了主子。” 在深宫倾轧的浪潮中,浮沉数十年,肖姑姑早就看的明白。担心着于绯诗看的不明白,肖姑姑不得不细心提点着, “哪怕有朝一日,你能重得圣宠,跃身为主子。也不能忘记,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其实仔细说来,你今日所招之祸端,皆是你之前独宠后宫种下的因由。” 肖姑姑字字珠玑,于绯诗哪能不明白她话间的道理,点了点头, “是。凝姨所教,诗儿一定铭记于心。” “不,这些还不够。你这样貌,日后保不齐是怎样的富贵。只是你这性子,凝姨真真是不放心。在后宫里生存,该狠的时候则要狠,该施恩的时候就要施恩。但是,特别要记住,别人施下的恩情,有可能会是算计。新皇初登大位,后宫的好戏才刚刚的开始。连琉璃双耳瓶还未出现。” “琉璃双耳瓶?”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奇怪的名字,可从名字中不难听出,这东西定然非富即贵。于绯诗颇有些好奇的望着肖姑姑。 “别看这东西名字好听,身价富贵,可是,却是一个诅咒。” “诅咒?”听的肖姑姑这么一说,于绯诗越来越有了兴趣。 “是啊。”好像是从心底叹出来的一口深气,肖姑姑默然的应着。 轻言淡语飘过,肖姑姑的心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握住。冰封多年的记忆,翻越岁月的尘嚣带着碎石刀屑一路翻滚而来,所到之处,伤痕累累,鲜血淋淋。 那,还是在好多好多年前。明明也没有多少年,但在肖姑姑看来,却恍如隔世。 那年,她是肖凝,肖相爷家的二小姐,骠骑将军肖耀的胞妹。凭着花容月貌,窈窕的身段,八面玲珑的心思,高贵的出身,艳宠后宫。 帝王的深情厚谊,倾天宠爱,让她误以为她的一生都该这么荣光万丈的照耀下去。直到,皇后寿诞那日,以感激各宫姐妹为她祝寿为由,给各宫的妃嫔都送了礼物。她得到的,是一只琉璃双耳瓶。 通体碧绿的瓶身,溢彩流光,可以清晰的看见瓶身上用着已经失传的雕刻手法,描绘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如此精细的做工,并不难看出此物的宝贵。她心里是非常的欣喜。 对皇后的疼爱,甚至怀着浓浓的感激。 那时候的宫里,似乎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可怕,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各宫的妃嫔们似乎相处的非常和睦,其中,被皇帝晋封为肖贵妃的她跟同年晋封为清贵妃的年妃年清越感情最为要好。 年底的时候,她们还同时怀上身孕。在次年的秋日,她们同时生产。并且,都是皇子。 皇帝心中非常的欣喜,对她们两亦是越发的宠爱。 但不知为何,清贵妃的身子确是越来越差,一年里头有大半年是病着的。太医说是生产的时候受了风,落下病根,没有根治的可能。 她也忘了到底是从何处听说,琉璃有镇邪保平安的功效。心底希望着清贵妃早日康复过来,她便私底下将琉璃双耳瓶送给清贵妃。 如果可以预测到后来发生的事情,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将那个双耳瓶送给清贵妃的。 但是,谁都没有预知的能力。 在她将双耳瓶送给清贵妃后,清贵妃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拖拖拉拉的,拖了三年的光阴,小皇子们也慢慢的长大。 万万没有想到,路都还走的歪歪扭扭的五皇子会自己跑到玉湖边玩耍,连宫里跟着伺候的一群人都被他甩掉。没有人知道五皇子是怎么摔到湖里的,只是把人救起来的时候,就没有了气息。 噩运传来,恍如给清贵妃致命的一击。本就苟延残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流言,也是从那时候慢慢的蔓延而起。 都说,那个琉璃双耳瓶是受过诅咒的。谁拿着它,谁都不得善终。所以,才由历代的皇后保管。因为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威严正气,昭元宫又是处在龙脉之上,唯有此才能压住双耳瓶的煞气。 第三十五章 先帝贵妃 她这才明白,原来皇后是想害她。 可她却阴差阳错的送给了清贵妃,她自然不信什么煞气之说。她持着双耳瓶这些年,不也一样好好的。但是,清贵妃却信了。把五皇子的死,全部追究在她的身上。 而且,用着那样龌蹉的手段,让她万劫不复。 也让她明白,帝王之爱,其实什么也不是。 皇帝痛失幼子,举国哀痛。 灵堂却是布置在清安殿,这是整座皇宫里最偏僻的宫殿,生了郁郁葱葱的野草,到黄昏的时候,昏鸦凄然长叫,一声一声,像是叫到人心里去。 黑白布幛,堂上点着雪白的长烛,明明晃晃的烛火中,停放在大殿当中的棺木里,一具小小的人儿阖目躺下。宁静的面容,好似他只是睡着了一般。 围着棺木一周,一百零八个得道高僧正襟危坐,面目慈祥,手里握着佛珠,一颗一颗的数过去,嘴里念念有词。诵经超度着这位夭折的天家皇子。 清贵妃一身素衣白袍,扶棺掩面长泣,哭声淅淅沥沥,隐忍而悲恸。几乎打湿了她握在脸侧的丝帕。 本来,清贵妃是皇帝极为宠爱的妃子,五皇子亦是皇帝最为疼爱的儿子。依着皇帝的意思,欲将五皇子的灵堂设在清华宫,被清贵妃给回绝了。说是五皇子福薄,受不得这样的大礼,怕折了他下辈子的福分。 皇帝心疼清贵妃,只能由着她。 肖妃去到灵堂的时候,清贵妃已经哭的几欲昏死过去。见到肖妃到来,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迎上前去。想着一笑,却是心中一记刺痛,忙忙抬袖掩在唇边,云袖挥去,地上一滩嫣红。 单薄的身子,也随之软软的滑落。 素来与清贵妃交情甚好,这种时候,肖妃自然是一起跟去芳华宫的。一直守在清贵妃的身边,直到她苏醒过来。 看着肖妃的脸,清贵妃吃力的撇开一道悲凉的笑, “阿凝,你来了?” “嗯。”肖妃点了点头,总觉得清贵妃的笑里头含着太多东西,一时间,她自己也看不清楚。只能无力的安慰着, “阿越,节哀。我知道此时不管说什么都平复不了你的丧子之痛,但日子还是要过的,孩子,往后还会有的。”清贵妃是年家的女儿,小字清越。肖妃素来与其交情甚好,私底下总以闺名相称。 “我知道。”清贵妃答, “但是我一想起,我一想起他,心里就疼。死一样的疼。”余音话落间,清贵妃抬起自己的手,重重的捶在胸口。接下来的声音里,散着斯歇底里的绝望,还有遗恨, “这里疼。阿凝,你明白那种感觉么,这里疼。” 看的肖妃一时忍不住,眸底蓄着泪,嫣然滑落。 清贵妃的情绪极其的不稳定,肖妃也不敢离开。皇帝每日都会过来,但看着清贵妃越发消瘦的脸,隽秀的俊脸,也一同消瘦下去。 那一日,肖妃正照顾着清贵妃吃药。清贵妃也不知道耍的哪门子的性子,非要肖妃尝一口,苦不苦。要肖妃尝过后,她才肯吃。 肖妃拗不过她,就先尝了一口。 但肖妃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真心相待,会被人如此的糟蹋,如此的误解。 苦涩的药汁下肚之后,肖妃的头脑里传来一阵一阵发胀的昏眩感。很快,眼前一黑,就没有了意识。醒来之后,她衣衫褴褛,外衫已被褪去,只留下亵衣亵裤。正搂着一赤身裸体的男子,躺在床榻上。 莫名的恐慌聚上肖妃的心头,忙忙的爬起来,肖妃寻找着自己的衣裳。 她乃是皇帝的嫔妃,此举是大逆不道。丢了肖家的颜面事小,秽乱宫闱,折辱天子颜面,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正待肖妃手脚无措的寻找到自己的衣裳,要穿戴到身上。清晰的听见门外头传来的急促脚步声,伴随着清贵妃孱弱的劝解声, “陛下,阿凝定是一时糊涂,定是一时糊涂。您别生气,千万别生气。而且,下边的奴才们胡言乱语也做不得真呐。” 并没有听到皇帝的回话,门已经被推开,皇帝颀长的身躯带着清贵妃单薄的身子,踏入门内。扫过房内活色生香的场面,看着肖妃的一双深眸,渐渐冷却,浓的似化不开的新墨,涌着看不清的阴沉。 “噗通”一声,肖妃立刻跪在地上, “陛下,臣妾是被陷害的。陛下明察。” “够了。”没有说太多,皇帝轻轻启了启唇,冷冷的吐出几个字, “将肖妃压回月凝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她出月凝宫一步。至于,那个大胆犯上的乱臣贼子,拖出去,五马分尸。”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床上那个还为清醒的男子,已经被拥进来的内侍秘密的拖出去,悄无声息的五马分尸。 肖妃,也被押回月凝宫。可就在肖妃经过清贵妃身边的时候,从清贵妃清澈的眸中,肖妃清楚的看见,她的恨。 原来,她恨她。 这个认知,让肖妃心里没有来由的一寒。她居然相信了传言,这么多年的互相扶持,她宁愿相信子虚乌有的传言,都不愿相信她。 而被关押在月凝宫的日子,也没有过的太久。 在一个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月凝宫烧起了熊熊的大火。腾起来的快要将人烤熟的闷热,将肖妃从睡梦中热醒。 隐隐约约中,真相就要破土而出,绝望却是如影随形。 匆忙抱起还在沉睡中的孩子,递给奶妈顾氏,拉着他们走到书架前。推开书架,后面出现一道密道。这条密道乃是肖妃的兄长肖耀命人偷偷从宫外挖进来的,伴君如伴虎,谁也料不到以后的路。肖耀护妹心切,早埋下暗招,若出不测,也能护的肖妃周全。 这个时候,也由不得肖妃思虑太多,顺手将抱着孩子的顾氏推进密道,肖妃掩着面叮嘱道, “芷云,我把轩儿交给你了。请务必代我,好好照顾他。”来人竟然胆敢在月凝宫放火,那定是有着周详的谋划,若是找不到她的尸体,一定会怀疑的。还有,有些东西她想亲自去求个明白。 顾芷云看着面前视死如归的女子,眼底不停的涌着泪,伸手要去拉肖妃。却被肖妃先一步,推回书架,密道的入口瞬间合上。 颓废的坐在书架底边,任由着火焰逐渐蔓延到自己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砸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疼痛之后,肖妃也没有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肖妃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阎罗殿。 眼前竟是出现了清贵妃苍白的脸,她穿着素色的衣袍,发间还憋着白色的珠花。端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冷的望着躺在地板上的肖妃, “阿凝,这回我们扯平了,我的儿子死了,你的儿子也死了。哈哈哈。” 原来,大火烧断房梁,砸了下来把书架砸倒,刚好覆到肖妃身上。因为那书架是用东海的漓玉所铸,不融于火,阴差阳错的,竟救了肖妃一命。 “为什么?”似乎不敢相信清贵妃的话,肖妃愣愣的看着清贵妃,问。 “为什么?你竟敢问为什么。哈哈哈哈哈!”似疯了一般,清贵妃捧腹大笑, “你把双耳瓶送给我的时候,不是就该想到这样的结果么。凭什么我的儿子死了,你的儿子跟你还能活着。” “阿越……” “不要叫我,让我觉得恶心。” “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呵呵,你就是这样看我的。” “那你要我怎么看你,尊贵的肖贵妃。” “呵呵。”顷刻间,肖妃只觉得周身恍如跌入冰窖般的寒凉。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这样做,就不怕皇上怪罪于你么。轩儿,毕竟是皇上的孩子。” “是么,凭你做出与人苟且的事情来,皇上还能相信他是皇上的儿子么。此时此刻,皇上是最恨不得他死的人。”似乎怕肖妃被伤的还不够,清贵妃慢慢的蹲下身子,俯在肖妃身边,轻声道, “我跟皇上说,你在未进宫前,已心有所属。那人为了你,才进宫的当的侍卫。这事我早已知情,为保住你,我才隐瞒下来。” “年清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听清清贵妃口中的话,肖妃恍如胸口堵着一口闷气,怎么也呼不出来。挣扎着起身,要向清贵妃身上扑去,被她轻轻一推,又推回到地上。 “我这样对你,都是被你逼的。琉璃双耳瓶的诅咒,你怎么能给我。你怎么能诅咒我的孩子。放心吧,你不会死的,如今你容貌也毁,你的儿子也死了,为保存皇家颜面,皇帝也不会让你死的。不过,冷宫就是你今后的归宿了。”以一种癫狂,又怜悯的目光深深的看着被推倒在地上的肖妃。清贵妃忽然就笑了。 笑过之后,忽的用云袖遮上嘴角,移开后,地上、还有她的嘴角皆抹着怵目惊心的红。 确实。如清贵妃所说,皇帝并没有处死肖妃。 一来,是为了顾及皇家的颜面;二来,是忌讳肖家的势力。不敢轻易处死她,加上,她的儿子被众人都误以为死在那场大火中,皇帝的心头之怨也了。还晋封了她的儿子为惠王。 而肖妃,则成了冷宫里的肖姑姑。 “凝姨,”看着肖姑姑久久的陷在自己的深思里,于绯诗吃力的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第三十六章 初遇成仇 “凝姨,凝姨!” 肖姑姑这才回过神来,前尘往事褪去,遗下的余温痛感仿佛还留在心底的深处。摇了摇头,伸手抚了抚于绯诗的额角, “诗儿,一定要记住凝姨的话。特别是那琉璃双耳瓶,若是遇见,必定要避开。” 肖姑姑此番说的极多,于绯诗并未能如数的记下。听的肖姑姑极为慎重的提醒着那琉璃双耳瓶,于绯诗更加的费解。于绯诗进宫也有些时日,从未听说过双耳瓶的诅咒。 颇为好奇的潋了潋清眸,询问着肖姑姑, “凝姨,为何你说的这些,我闻所未闻。这些个深宫秘事,凝姨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于绯诗的询问,使得肖姑姑的神色没来由的一愣。静默许久,肖姑姑才答, “早年的时候,我曾是清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所以,听到的事情,见到的事情,比你们要多一些。”自然是不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于绯诗的,更加害怕把她牵扯到自己的恩怨当中。 先皇死了,皇后成了太后,皇后的儿子成了皇帝。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多长的日子好活,无非是想着残喘最后的一口气,看能不能有机会见她的轩儿一面。 “哦,原来如此。难怪凝姨你知道那么多。”听了肖姑姑的解释,于绯诗恍然大悟, “凝姨,你放心吧。我会将你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但是呀,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会在这里,永远陪着你的。” “噗哧。”还真是没听见人家说要永远留在冷宫的,肖姑姑没忍住,噗哧一笑。摸了摸于绯诗的头,怜爱的道, “傻丫头,凝姨才不希望你一直留在冷宫呢。你是个有福的孩子,不应该在这个地方的。” 尽管丽太妃只是被皇室废弃的棋子,但她毕竟伺候过先皇。 因为于绯诗的事情,惊动了昭元宫的皇后。不想留下话柄,皇后便将此事禀了上去,礼部的告文很快就发落下来,依着后妃之礼厚葬着。 丽太妃死在冷宫。为保住墨云,绿颜从中动了些手脚,只说太妃是中暑身亡的。太医院那边也不知道收了什么好处,也影了绿颜的话。 一桩可大可小的迷案,就这样被糊弄过去。 倒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虽说于绯诗被无罪放出暗房,但于绯诗心里总觉得非常对不起丽太妃。如果不是因为她得罪墨云,墨云为陷害她,也不会害的丽太妃死于非命。最后,还得这么个下场。 一想起此事,于绯诗的心,就被浓浓的愧疚笼罩着。 当然知道于绯诗心里的症结所在,肖姑姑抚慰般的摸了摸她的头, “诗儿,人各有命。很多东西,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再说了,这并不是你的错。换个方向来想,丽太妃还得感谢你呢。若不是你的事情,惊动昭元宫那位,丽太妃未必能得到后妃之礼的葬仪。” “什么?”对肖姑姑此话甚为不解,于绯诗猛的抬起眸,茫然的看着肖姑姑。 肖姑姑继续答, “你想,先帝宫中那么多的嫔妃,岂能个个由此殊荣。免不了,总有人被摒弃在皇陵之外的。” “也是。”拉耸下脑袋,于绯诗恍然大悟。 这就是皇宫,活的时候尚且不能得到优待,死后又怎么可能。 无奈的撇开嘴角一丝苦笑,于绯诗摇了摇头,跟肖姑姑说下一声,打算前去前堂帮忙忙活丽太妃的葬仪, “凝姨,我去看看前面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好的,我们一起过去。”点了点头,肖姑姑应下于绯诗。接她一句,脚步也跟了上来。 依照本朝的规矩,皇帝遗留下的妃嫔,若有育有子嗣的,在皇帝逝去后,可跟随儿子前往封地。若是无儿无女的,则是留在宫中的冷宫,或者万佛堂。而丽太妃并没有育有子嗣,所以才被遣至冷宫。 如今她的身后,灵堂也只能设在冷宫。 因为肖姑姑是冷宫的掌事姑姑,所以,这么重大的场合,她是不能不在的。 跟在肖姑姑的身后,于绯诗很快就来到丽太妃的灵堂前。黑白相间的布幛,明晃晃的长烛,摆在大堂上的棺木怎么看都让人陡生一种凄凉之感。 皇帝还算仁义,也有请来得道的高僧,为丽太妃念经超度。并且命令钦天监选好良辰吉日,给丽太妃下葬。 这种事情,宫里头有多的是人去安排忙活,所以,于绯诗除了在灵堂上扫扫尘。迎接着前来吊唁的主子,并没有太多的活计。 间隙的时候,没有人来,于绯诗才敢偷偷的给丽太妃上一炷香。毕竟,丽太妃的死,她有着脱不了的干系。如果不给丽太妃吊唁一下,她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就在于绯诗的香刚刚落下,门口候门的太监自门口传来一声高喊, “香妃娘娘到!” 于绯诗忙忙退到一旁,退到肖姑姑身侧,行礼迎接着香妃, “奴婢给香妃娘娘请安!” 香妃进来的时候,于绯诗已经跪身下去,低着头,并不能看清楚香妃的面容。只是看见一片白色的裙摆,从眼前飘过去,还漾着细腻的流苏。 碎小的步子缓缓的迈过去,在于绯诗等人鼻下留下一阵一阵的隐香。 于绯诗忽然明白,香妃为何会被封为香妃。 然后,又听见哀婉、清泠的女音从堂前的方向一声一声的传过来, “姨母,姨母。香儿来晚了,姨母!”话到最后,余音里染着浓浓的哭意,听的场上的人,皆是于心不忍。 听的于绯诗是越发的愧疚。丽太妃的母家姓郦,父亲乃是太傅,也算是不大不小的闲差。而香妃的母亲,亦是郦家的女儿,与丽太妃还是同出一母的同胞姐妹。 还听闻,香妃的母亲去的早,幼年的时候皆是养在母族,又丽太妃带着长大的。所以,对丽太妃的感情极深。当初先帝驾崩,曾有人提议让先帝遗留下来的嫔妃殉葬。这话,自然是对无权无势,又无背景强厚娘家的嫔妃说的。 而只有一个当太傅的父亲的丽太妃,就赫然在册。最后是香妃在太后跟前跪了七天,用诚心打动太后,才撤去殉葬的提议。 由此可见,香妃是多么的爱戴这位姨母。 正待于绯诗想的出神,恍惚间,有人扶了自己一把。投眼望去,是肖姑姑。原来,香妃已经上完香,正叫众人起身。 起身后,于绯诗又见的香妃缓缓转过身来,这才看清楚的面容,果然倾国倾城。特别是两片朱唇,染着胭脂的颜色,趁的一身素白的娇颜越发的美艳冻人。只是,眸光却是没有她的容颜那般和缓,透着冷冷的怒意。 轻轻的启了启唇,香妃的声音褪去清泠,染着薄凉, “谁是于绯诗?” 听到传唤,于绯诗往前一步,站了出来, “回娘娘,奴婢正是。” 为来得及见香妃何时移开的脚步,只听的“啪”的一声,于绯诗脸上立时浮起鲜明的五指印痕。火辣辣的疼,瞬间从脸上传来。 “噗通”一声,于绯诗跪了下去, “奴婢惶恐!” “娘娘。”肖姑姑心里一紧,已然开口, “不是她所犯何事?” 然而,香妃却是不理会肖姑姑,自顾的捏起于绯诗垂下的螓首。寒凉的目光,冷冷的瞥在于绯诗脸上, “倒是极好看的一张脸。知道本宫为何打你么,刚那一巴掌是为丽太妃打的,打你伺候不周,竟然丽太妃中暑身亡。而这一巴掌,是为本宫打的,打你让本宫失去最敬爱的姨母。”说完,扬手又是一巴掌,于绯诗另一边脸,对称般的映起五指红印。 本身就对丽太妃有着深深的愧疚,于绯诗不敢辩驳。挨打后,反而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奴婢该死,娘娘教训的是。” 见的于绯诗这么低眉顺耳,香妃气也顺了一些。无意再与她纠缠,转身走出灵堂。 虽然香妃是丽太妃的姨甥女,但她还是皇帝的妃子。而丽太妃的身份也没有尊贵到,要皇帝的妃子给她入殓。所以,拜祭完,香妃就返回自己的寝宫。 走在回宫的路上,想起幼年的时候,在丽太妃身边的点点滴滴,想起丽太妃对自己的疼爱。还有初初嫁入太子府时,丽太妃对自己的帮持。又想到如今就要天人永隔,香妃的心,就一阵一阵的抽痛着。 一行行清泪也从蓄满的眼眶里溢出来,打湿了她脸上的薄妆。 在就到回到寝宫的时候,从前方玄门处拐出来的绿色身影,让香妃一行的脚步猛然停了下来。 端着得体恭谨的浅笑,来人慢慢的屈下身子,给香妃见礼, “见过香妃娘娘。” 看了来人一眼,香妃挑了挑眉, “绿颜姑姑!”皇后跟前的红人,香妃怎么可能不认识。可惜香妃素来对皇后没有什么好感,连带着对绿颜也和蔼不起来。只是淡淡的扫过她一眼,道, “姑姑此番拦下本宫,是为何?” “自然是有要事欲与娘娘说的。”也不介意香妃对自己的不待见,绿颜脸上笑意未减,温婉的回话。 “何事?” “是关于丽太妃的死?”绿颜答。 “什么?”听完绿颜此言,香妃脸色稍稍一变,声色变得严谨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姨母的死有蹊跷。” 第三十七章 寻根究底 “这个,若不是此等要事,奴婢岂敢拦娘娘凤驾。只是,此处人多口杂,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就着香妃的话,绿颜点了点头,答。 “走。”急着想弄明白绿颜说的到底是真是假,香妃加快脚步,领着绿颜回到自己的寝宫。 忙忙进的宫门,香妃立刻让人把门合上。坐到堂前的软榻上,水都顾不及喝上一口,香妃立刻就追问着绿颜丽太妃的死因,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缓缓的踱步上前,绿颜靠近到香妃身边, “丽太妃并不是死于中暑,而是于绯诗为讨好太妃们,给太妃们煮凉茶。岂料无意将肉桂放到凉茶中,才导致丽太妃气血上涌,逆脉而亡。” “哼。”认认真真的将绿颜的话全部听进入,香妃轻缓的在唇边逐开一道浅笑, “是么,那这事姑姑怎么得知。既然姑姑都知道,那皇后娘娘必然也是知道的,怎么不严办凶手。再说,姑姑说的是真是假,本宫怎么确定。” 似乎早就料到香妃会有此番猜忌,绿颜又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万福的礼,脸上却是没有多少卑怯, “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召来太医一问便知。看是不是丽太妃因服下肉桂的凉茶会身亡。至于皇后那边,肖姑姑是何人,她想保住的人,还能留下证据待我们去查。我那侄女愚笨,造于肖姑姑设计陷害,顶了于绯诗的罪。皇后娘娘怜惜我,不想冤杀了我侄女,才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荒唐。”心中怒气更甚,香妃怒斥一句。 “娘娘息怒。”安抚着香妃的怒意,绿颜又道, “肖姑姑是什么人,她的兄长可是定国将军肖耀。她不过先皇的废妃,却能在冷宫安然无恙这么多年,谁敢动她。她想保住的人,谁又动的了。” 香妃并非愚笨之人,定然不会听信绿颜的一面之词。转念一想,就将她先遣了出去, “好了,本宫知道了。多谢姑姑如实相告,姑姑请回吧。” 绿颜还想说些什么,听出香妃语气里的不耐烦,只得退出门外, “奴婢告退。”说完,怏怏的退出门外。 心里立时也有了计较,这一步棋子,她可是走的极险。如此明明白白的将墨云牵扯其中告诉香妃,若是被香妃查出,肉桂粉乃是墨云下的,她们必定吃不了兜着走。不过,不涉点险,怎么夺得香妃的信任,又怎么勾起她的疑心。 当然,她是不会让香妃查出是墨云做的手脚,只会查出是于绯诗做的手脚。 绿颜的话并不能左右香妃的想法,但还是成功的让香妃对丽太妃死,生了沉沉的疑惑。 遣下绿颜,当下香妃就让人把那日给丽太妃诊脉的太医传召到寝宫来。 炎炎夏日,已经上了年岁的老太医匆匆跟在香妃的婢女月珠身后。急促的脚步,周身不时侵蚀过来的炎热,早已让他汗如雨下。 心中也不是没有考量,身为主事太医多年,内宫的争斗早看的清清楚楚。如今他年事已高,很快就到了回乡归隐的时候,他万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上什么事端来。 丽太妃的事情,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昭元宫的绿颜姑姑却是为这事找了他两次。第一次,让他瞒下丽太妃的真正死因,改成因酷暑难耐,下人们照顾不周才使得丽太妃中暑身亡;第二次,绿颜姑姑却是让他改口,说在诊脉记录上依然留着原来的说法,但是若是有宫里头的娘娘问起,就将丽太妃的死因据实相告。 果不其然,绿颜姑姑刚把话传来没多久,香妃娘娘就来人传召于他。 其间错综复杂的干系,他焉能不明。 进的香妃宫里,老太医习惯性的扶了把自己的山羊胡,才是规规矩矩的朝着躺在美人榻上的香妃,跪地下礼, “臣叩见香妃娘娘。” “起来吧。”蜿蜒的柳眉微微一挑,眉间柳色晕出漫不经心的慵懒。香妃悠悠的坐正些半斜靠在榻背上的身子,示意老太医起身。 “谢娘娘!”老太医顺着香妃的话语,直立起身,恭着身子候在一旁。 “来人呐,赐座。”有意无意的瞟了身前的老人一眼,香妃朝着一旁的月珠使了使眼色。月珠会意,搀扶着老太医坐到榻下的木椅上,并奉上香茶, “大人请用茶。” “谢娘娘!”任由着月珠扶着自己落座,坐下后,老太医不忘双手抱拳,向着香妃的方向,又是一个规矩的谢礼。 香妃摆了摆手,换了一个舒服姿势,幽幽启唇, “大人不必客气,这些年来,也多的大人照顾,本宫与姨母才能福寿安康。大人是知道的,本宫年幼之时,母亲就已逝去,一直是姨母将本宫带在身边,细心教养,妥帖照顾。如今,姨母却是遭此横祸,本宫岂能不问个明白。”一字一句,说的客气,实为凌厉。 字里行间的意思,无不透露着,如若老太医敢对丽太妃的死有所隐瞒。她香妃娘娘,绝不轻饶。 见惯了宫里头那些娘娘的手段,老太医怎会不明白香妃的意思。 附和着,点了点头,恭谨的答, “娘娘与丽太妃的情意,让人感动。只是,太妃娘娘毕竟年事已高,冷宫里的下人们毕竟比不得宫里头的贴心,难免照顾不周。加上三伏天的天气,炎热难耐,所以……” “你胡说!”未等的老太医把话说话,香妃一记厉喝,随着投来一记犀利的眼神。生生把老太医没说完的话逼回喉咙里, “本宫不是刚刚进宫的小丫头,太医院的门门道道,本宫熟的很。少拿你那些花里胡哨的托辞来敷衍本宫。” “老臣惶恐!”绿颜姑姑早有严明,要在逼不得已的时候,才能说出实情。沿着眼前的情景,老太医露出惶然的神色。 瞧的香妃眉目一挑,迸出威肃的严厉来, “穆大人,您都已经迟暮,何苦还搀和到这些事情里。用不着多少时日,你便可告老还行,颐养天年。难不成,你还想在这节骨眼上生出差错不成。本宫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嗯。”淡若无声的一丝浅哼,轻轻的哼入老太医耳中,哼出激浪千层。 时机已到,老太医不再拿捏,“噗通”一声,跌跪在地上, “娘娘恕罪,老臣糊涂。丽太妃的死,亦算是中暑的一种。不过,是因为误食用了搀着肉桂的凉茶,引起气血上涌,才导致逆脉身亡。” “果真如此!”坐着的身子,猛然一瘫,香妃软软靠在榻上, “多谢大人如实相告,月珠,送送大人。”听到真相正如绿颜所说,香妃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吩咐着月珠将太医送出宫门,转眼,又把冷宫的宫女传召过来。 冷宫的宫女可不比老太医沉稳,跌跌撞撞的被月珠推入宫门,诚惶诚恐的就跪拜下去。粉黛未施的小脸上,散落着惊慌失措, “奴婢拜见香妃娘娘!” “嗯,起来吧。”也不比对待老太医的客气,香妃脸上的悲愤未曾褪去,只是淡淡的瞥了榻下的人一眼, “本宫听说,冷宫里每日都有人给太妃们熬煮消暑降火的夏桑菊凉茶?” “回娘娘,是的。”不敢隐瞒,宫女如实回答。 “那这煮茶的活儿,一般是谁来做的。” “回娘娘,是于绯诗。” 原来,果真如此。眼中的疑惑慢慢散去,香妃眼底的恨意逐渐清明。好你个于绯诗,害死本宫的姨母,还想平安无事,休想。好你个皇后,明明知道真相,竟不惩治凶手,还息事宁人。 全都休想。蓦然间在眸底浮过怨愤的恨意,香妃眉角挑起狰狞。冷冷的启了启唇,道, “来人,把她们都带上,与本宫一齐去见皇上。本宫就不信,谋害太妃,还治不了她的罪。” “妹妹息怒。”香妃的话刚刚落尽,手下的人正要领命。一道轻飘飘的女音悠悠然的宫门口,一路漂浮进来,飘入香妃的耳中。顺着声音望过去,良妃窈窕的身影,翩然出现在门口, “妹妹此举,甚为不妥。”多加一句,移开优雅的莲步,良妃缓缓踱步进来,走到香妃身边。 也不等香妃出口请坐,自顾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身子。 “妹妹可知道,那于绯诗是谁?” “冷宫一个卑贱的宫女罢了,还能是谁。”行程无端被良妃拦下,香妃心中窜起的怒意无处可发,自然未能给良妃摆出好看的脸色。 “非也非也。妹妹你啊,就是太自视清高,都不理会这宫里头的风吹草动。她于绯诗可不是冷宫的宫女那么简单,妹妹可还记得被皇上宠到天上的于嫔不?” “于绯诗就是于嫔?”香妃惊然一愣。 “可不是么。”良妃点了点头, “还听说,丽太妃出事那日,昭元宫的绿颜姑姑正在当场。而且呀,绿颜姑姑已经把于绯诗给逮了起来,后来,冷宫的肖姑姑见过绿颜姑姑后,就把人放了呢。” “冷宫的肖姑姑?” “嗯哼。”良妃再次点了点头,似是说的话太多,有些渴了。良妃扬手端起身旁案上的茶碗,小呷一口,才接着道, “是呀,冷宫的肖姑姑,先帝的肖贵妃。” “本宫明白了。”顷刻间,香妃好像恍然大悟, “昭元宫那位不想得罪肖姑姑,又不想饶过于绯诗。所以找上我,想借刀杀人。” 第三十八章 出谋划策 “妹妹这样想也没错。”狭长的凤眸底掠过一丝似有若无的轻笑,良妃将端在手中的茶碗轻轻放回案上, “只是呀,昭元宫那位的手段,你我是见识过的,她的针大的心眼,能饶的过谁。只怕,是在肖姑姑手里吃了暗亏。妹妹想,肖姑姑可不是平常的人。能从昭元宫那位手里把人给救出来,说明她手中有着足够于绯诗脱罪的证据。妹妹你何苦明白费那么大的功夫,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算是听明白良妃话里的意思,香妃心中一恼,一把将榻边案上的茶盏挥扫落地,铿锵而起的响声,清脆入耳,响遍整座寝宫, “姐姐的意思是想让我息事宁人么,我做不到!” “不,自然不是的。”温婉的笑了笑,良妃优雅起身,踱步上前。走到香妃身边,屈身坐下, “妹妹想呀,于绯诗那个贱婢害的冷妃小产,皇上都没有要她的命,只是打入冷宫,心里必定是存着怜惜。如今,又有肖姑姑在身边帮持她。妹妹你巴巴的把她推到皇上眼前,肖姑姑若帮她脱了罪,保不齐她那张狐媚妖娆的小脸不引起皇上心底的怜惜。如此一来,妹妹你岂不是得不偿失。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静下一想,香妃将良妃的话仔细考量一番,觉得确实颇有道理, “姐姐说的极是,可是总不能就此饶过她吧。她可是杀害本宫姨母的人,这口气,本宫怎么都咽不下。” “妹妹,”抬起云袖,良妃柔柔的抚过香妃白皙的手背,轻轻的拍了几拍, “妹妹莫要心急。仇自然是要报的,但妹妹想,有什么法子既能让于绯诗非死不可,还能治下昭元宫那位。” 心下一喜,香妃唇角往后稍稍弯起, “姐姐的意思是?” “你且俯耳过来。”轻言落,良妃靠身过去,香妃贴过来。良妃在香妃耳边低语几句。 “妙,真妙。姐姐的心思,妹妹佩服。”听完良妃的计谋,香妃不由发出欢喜的呼声。依着良妃话里的计谋,若是真成了,于绯诗必然是非死不可,连带着还能将中宫陷入治宫不严的旋窝中。 这皇家的颜面是普天之下最不容折损的东西。让于绯诗触及到这一条,莫说是肖姑姑,就是当今皇上也救不下她。而中宫,治宫无方,足以让她在六宫面前威仪尽失。 就算皇帝不治她治宫不严之罪,太后也会不待见她。 真真是一箭双雕。 “此计如何?”挑了挑眉梢,瞅着香妃脸上的喜色,良妃启唇询问。 “真是妙极了。”极其赞赏般,香妃如实的答。 “那便好。”合着香妃的笑颜,良妃也是婉颜轻笑。 于绯诗,定然是留不得的。本想在冷宫里除去她,没想到她因祸得福,还多出肖姑姑这个帮手。 漠然的在唇角勾起一道嗜血的弯度,良妃眼底抹过一丝冰凉的狠凛。 把握着她那么多秘密的人,她怎么可能留着她在世上逍遥。每每想起,于绯诗还紧握着自己的咽喉,良妃就寝食难安。 在宫中浮沉多年,良妃可不相信有谁能真正的保存秘密,除非是死人。 目的达成,良妃心中不甚窃喜。 起身辞别香妃,悠悠然踏出香妃的寝宫。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心中梗着的那根刺即将有人替自己除去,良妃眼下觉得整个人从发梢到脚跟,都是极为愉快的。 许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这盛夏的天,看起来也是格外的顺眼。 不想这么快就回寝宫闷着,良妃寻思着找个好的去处乘乘凉。倏想起,前段时间刚好听的宫里服侍的婢女嗑牙,说玉波潋宸的芙蕖开的极好,比往年都要美艳几分。良妃眯眸半想,反正都出来,何不过去看看。于是,便转了脚步,前往玉波潋宸。 玉波潋宸乃是宫中八景之一,更是一处避暑的佳地。背山面湖,松林环抱,湖中盈盈独立着一座八面玲珑的琉璃水榭。檐角顶端铺的是琉璃青瓦,雕栏玉栅,砌的是翡翠金箔。 就连地砖都是极为名贵的汉白玉。 从着湖面延去,九曲九折的蜿蜒长廊,宛若横卧在湖波之上的长虹廊桥,直通水榭。桥下碧水悠悠,清光涟涟,荡漾着十里芙蕖娇娆婀娜的身姿。当的是炎炎夏季里,宫中最美的光景。 更妙的是,栖身水榭内,四面通风,柔软的清风沾染着玉石的凉意,扑在脸上丝丝清凉。三下两下的就可瓦解了盛夏给人带来的炎热。 越是想着,良妃就越是怀念起玉波潋宸里的芙蕖美景。 宫里的宫阙虽然繁多,地势复杂,但良妃自小就在宫里走动。宫里的一草一木,一楼一阁,哪个她不是了若指掌。 很快,就走到玉波潋宸。 临在廊桥入口,微风吹开涟漪,迎面而来,吹的良妃心底心花怒放。吩咐着身后的宫女在外头候着,独自移开脚步,踏上廊桥。一步一步,走入湖心水榭。 漫在水榭四周的纱幔迎风飘起,恍然入目的修长身影,使得良妃的脚步愣的一停。 水榭里的人似乎也发现良妃,转过身后,款笑盈盈的朝着良妃点了点头, “良妃妹妹好。”温婉轻柔的女音好似廊桥低下缓缓浮开的水波,一圈一圈的,荡到良妃耳中。 那人堇色的衣角也在这时被拂来的风猛然抛起,扫过地上荧光潋滟的白玉地砖,漾开一团旖旎的霞彩。 迈开停下的脚步,良妃踱到美人跟前,盈盈福下一礼, “见过淑妃姐姐。”皇帝虽然年纪不大,但权衡着各方的利弊,后妃极多。良妃眼前的这位,正是在皇帝仍是太子时,就已经被封为侧妃的张淑妃。因为淑妃嫁给皇帝的时日比良妃还要早一些,所以良妃得尊称淑妃一声姐姐。 “妹妹多礼,来,快坐。”似乎不敢受下良妃的大礼般,淑妃立时起身,伸手过去扶起良妃福下的身子。与她一同坐到水榭内的长椅上,倏尔,拢了拢被风拂乱的发梢,指着眼下开的正好的芙蕖,笑声道, “妹妹也是来观赏着芙蕖美景么。今年的芙蕖开的倒是极好,瞧这身段,这模样,争妍斗艳的,可比往年都要好。” “可不是么。”抬眸朝着水波上望去,良妃应合般接着淑妃的话, “这三伏天,也只有这里跟冰窖里最舒心。躲到哪儿,都躲不过磨人的热。” “噗。”云袖忽的扶起,掩在唇侧。淑妃掩唇,低低发出一声嗤笑, “跟妹妹在一起,总能让人心神愉悦。妹妹的话语,总那么的妙语连珠呢!” 倒是不客气的如数接下淑妃的赞语,良妃嫣然回下一句, “姐姐就打趣我吧,我就这落破的性子。未出阁的时候,被我父王瞎养的。” “瞧妹妹这话说的,王爷不是疼爱妹妹么。瞧,若不是这落破的性子,哪能入的了皇上的心。” 听的淑妃提及皇帝,良妃的眸色蓦然间黯淡下去。掐指算算,皇帝已有多少时日不曾去过她宫里,好似,自冷妃小产后,就没有来过了。一想,声音也随之低沉下来, “姐姐说笑了,皇上心里,哪里有过我的位置呀。” 良妃话刚刚说完,忽然间听的淑妃发出一声惊呼, “妹妹快看,那不是皇上么。” 顺着淑妃的眸光望过去,果然是皇帝的御舟,正泛在湖上。一艘极大的画舫,四周还有十余小舟簇拥相随,舫中隐约飘出丝竹之声。 船首作龙纹,船头簇拥着辂伞冠盖。一道裹着明黄色衣袍的颀长身影,正负手站立在船头,宛如一棵顶天立地的青松。将水榭内良妃及淑妃的心,轻而易举的蛊惑了去。 如此气势,不是当今皇帝易无风,还能有谁。 但见的御舟在悠悠湖水中荡漾而过,在良妃及淑妃的目光仍能触及之际,从舫仓内轻步走出一素衣女子。身形极其单薄,恍若弱柳扶风,袅袅楚楚的走到皇帝身边。 皇帝顺势回头,将女子搂入怀里。不知低头说着什么,女子轻轻摇了摇头。 忽尔便见的皇帝将身侧的女子一把拦腰抱起,大步跨入舫仓内。 良妃心底,愤怒夹杂着嫉妒,如同燎原而来的烈火,烧她的眼眸都簇起熊熊的火焰。还未想好该如何开口,已听的淑妃的声音里,涤着苦涩的哀切, “冷妃就是好福气,孩子没有了,皇帝的恩宠还在。看咱这宫里,谁有她的福气。” “姐姐此话差矣。”心里正怨恨着占去皇帝宠爱的人,良妃一口接过淑妃的话,表示并不赞同, “就她那身子骨,天大的福气,她也消受不住。” “嘘。”良妃的余音堪堪飘落,淑妃忙忙做出噤声的动作,长指抵在良妃唇边, “这话妹妹在姐姐跟前说说就罢了,万不可到外头说去。冷妃可是站在皇上心尖上的人,若被皇上知道了,可有妹妹苦头吃。” “难道,我还怕她不成。”自知淑妃说的是实话,良妃心里越发的不服气。 “妹妹,”拉下她因激动而站起的身子,淑妃再次开口,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 “皇上跟冷妃的情意,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然,就冷妃那出身,如何能居上妃位。到底是青梅竹马。皇上念着冷妃的好,连太后娘娘的意思都给驳了。当初立后那事儿闹的风风火火的,如今,不也连昭元宫那位也奈何不得冷妃么。” 第三十九章 妒忌心起 众所周知的事实,让淑妃以一种酸楚的语气说出来,听入良妃耳中,心里翻天覆地的难受。早前在香妃宫里扬起的欢愉,如今好似被淑妃一头冷水泼下,灭的干净。 闷闷的咬着唇齿,良妃差点捏碎手中握着的丝帕。 若说青梅竹马,她与皇帝又何尝不是。还是年少的时候,皇帝还未当上太子,拜在她叔父门下。 打小家里女儿便少,她又是嫡亲的闺女,王府上宠的她跟绝世的宝贝似的,宠的她不可一世。时常跟在哥哥身后,一起学武习艺。而还是二皇子的皇帝,也是时常与她还有哥哥们一起玩耍。 她还记得,那年青莲寺的牡丹开的极好,他带着她偷偷溜出王府去看牡丹。寺内的和尚长的一双势利的狗眼,看不出他们尊贵的身份,硬是不让他们入内。后来,他与偷偷爬墙爬了进去。 因她不小心闹出动静,被人发现。一路被人追逐下,他带着她疯跑,却不忘给她摘下一朵牡丹。他说,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记在心上,极力做到,哪怕做不到,也会一直记在心上。 就是因为这句话,让她好似在心里刻上烙印般,将他记在心里。 本来,先皇的未去之时,最属意的皇子也不是他。若不是她与她父王直言,今生今世,非他不嫁,哪来他今日的君临天下。 她对他的情意,哪里不如冷妃。他竟是把冷妃捧在心尖上,处处冷落她。 想起幼年旧事,良妃不甚觉得心中委屈,越发的怨恨起冷妃来。 “妹妹。”瞧着良妃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淑妃探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良妃这才从愤恨及回忆中醒过神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何时已被泪水打湿。也不怕淑妃笑话,抬袖拭去脸颊上划下的泪痕,与淑妃笑道, “让姐姐见笑了。” 淑妃倒是体谅,握着她的手,拍了拍手背。神色柔软而温和,带着暖和人心的安慰, “妹妹,咱们都是深宫沦落人。谁笑话的了谁呢,妹妹也别太伤怀了。一入宫门深似海,这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仗着陛下的宠爱过活,没了陛下的荣光,谁又好的过谁。”轻言淡语,极尽哀伤。话落,淑妃无奈的摇了摇头。 又是坐了一会儿,淑妃似是乏了,踱步起身,撵平身上因坐立太久而微微皱起的衣角。出言与良妃告辞, “坐了这么久,姐姐有些乏了,就不陪妹妹。妹妹也别想太多。” “好,多谢姐姐。”接下淑妃的话,良妃漠然的点了点头。 淑妃这才转头,抬步走出水榭。就在淑妃身躯稍稍移动的时候,从她的袖间跌下一颗青绿色的小草来,恍惚瞧着,有点像草,又是像花。良妃向来对花草没有深究,倒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只是知道是淑妃身上掉下来的,便开口喊了淑妃一声, “姐姐,你有东西掉了。”说完,起身走过去,就要蹲身帮淑妃捡起。 淑妃闻声回头,急忙踱步回到良妃身前,一把推开她的手,先一步将小草拾起。惊声道, “妹妹不可,这东西不能乱碰。” 不过一颗小草而已,良妃实在没看出有何尊贵的地方,竟是连碰都不让她碰。看着淑妃脸上的惊慌忌讳,良妃心下难免有些不快, “难不成是什么灵丹妙药,姐姐还怕妹妹糟蹋了不成。不碰就不碰,姐姐也不必如此慌张。” 知道她定然是误会了,淑妃无奈的笑了笑,将小草妥善的藏好在袖间,才道, “妹妹你误会了,姐姐不让妹妹碰那东西,是因为担心妹妹的身子会受到损害。那东西可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是毒药。” “毒药。”听闻淑妃此言,良妃赫然一惊。脸色瞬间变的刷白,差点跌坐在原地。 “妹妹别怕。”撑开云袖拂到良妃跟前,淑妃扶住良妃差点被吓的跌倒的身子。 顺着淑妃的搀扶,良妃微微稳住身形,难以置信的看着淑妃, “姐姐,你也是宫中的老人,怎可做这些傻事。宫中严禁私自待毒药进宫,莫非姐姐忘了么,还有景帝爷玉妃的教训,姐姐也忘了么。” 相传,景帝爷的皇妃玉妃娘娘出身医学世家,娘家世代行医,玉妃自己也习的一身好医术。毕竟是跟花草药材处的惯了,后来进了宫,玉妃也喜好摆弄一些药材花草。 宫中更是收藏着各种各种的奇药,其中,不乏毒药。 后来,万万没想到,玉妃所出的七皇子与景帝爷的其他几位皇子到玉妃宫中玩耍。趁着玉妃不在宫中,私自拿了玉妃收藏的毒药当成好吃的东西吞下。当晚,几位皇子就中毒身亡。 玉妃痛不欲生,难受打击,也在宫中悬梁自尽。 自此之后,景帝爷颁下严令,宫中除却太医院,各处不得私留药物,无论是否是毒药,皆是不得。若有违令者,定斩不饶。 传至当今圣上,这条禁令仍是宫中大忌。 “姐姐自然是记得的。”此等宫闱憾事,宫里的人哪个是不知道的,何况是高居妃位的淑妃。扶着良妃的身子,淑妃移开几步,两人一齐坐回到长椅上。淑妃投以良妃一记安定的眼神, “事情并非妹妹所想。这毒物,乃是姐姐用来保命的。在姐姐进宫之时,也是得皇上应允的。” “保命?”淑妃此话一出,良妃甚为不解,抬起疑惑的双眸,询问着。 “嗯。”淑妃点了点头, “姐姐比不得妹妹的尊贵,自然也没有妹妹的好福气。自姐姐出生开始,体内就带着从娘胎里带来的热毒,若不服用此毒物压制着。不出三日,姐姐必定会因体内热毒发作,高烧而亡。” “什么?”倒是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奇怪的病,良妃一时间,惊诧了眉眼, “世间还有这种病,从娘胎里待来的毒。” “呵呵。”淑妃不禁一声苦笑, “世间无奇不有,只怪姐姐命不好,福气薄。纵然生在富贵之家,却是天生的隐疾。” 自知挑起了淑妃的伤心事,良妃忙忙敛下眸中的疑惑好奇,飘起愧疚之色, “姐姐,对不起。是妹妹鲁莽,让姐姐伤心了。” “无妨,这又不是什么大不得的事情。幸好妹妹没碰到那毒物,这东西毒性极大,不管是碰触,还是闻到它的气味,毒性都会慢慢的透入体内。若是不慎食用,量少还好,量大了,必然是要丢了性命的。还好妹妹没碰到,不然,姐姐真的担待不起呢。”摇了摇头,淑妃朝着良妃婉婉一笑。舒下口气, “好了,姐姐就不阻着妹妹赏花了,先告辞。” “好,姐姐慢走。”也不再耽搁着淑妃回宫休息,良妃出声与淑妃告辞。 待的淑妃走后,良妃才是细细的考量起淑妃的一番话来。自娘胎里带来的热毒,需用毒性如此剧烈的毒物才能保住性命。看来,这宫里无福的人还真是多,一个比一个短命。 想着,良妃嘴角扯开一道嘲讽的浅笑。 不知怎的,忽然间就想起冷妃那张柔弱的脸,想起皇帝对冷妃的宠爱,想起冷妃卑微的出身。又想起自己,身为玉阳王府嫡生的郡主,又与皇帝有过幼年的情意,哪里不如冷妃。 心下的怨恨,就越发的沉重。 确实,冷妃的出身着实的不好,冷妃的母亲,曾是皇太后的陪嫁侍女,后来经太后指婚,嫁给了太后娘家府里的管家,生下冷妃。但冷妃的命格也是不好,自小体弱多病就罢了,五岁的时候,父母还因一场意外而身亡。 而后在冷妃父母身亡的次年,还是皇后的太后回家省亲,见着冷妃觉得投缘,才将其带回宫中抚养。才有了冷妃与皇帝青梅竹马的情意。 但说到底,冷妃也不过是一个婢女与管家的女儿,身份算不得尊贵。所以,良妃一直瞧不上冷妃。偏生的,皇帝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冷妃。 让良妃如何不恨。论面貌,她并不输于冷妃,论家世,冷妃更是不能与她同日而语,论才华,她是帝都公认的才女。因此,良妃一直想不明白,为何皇帝的眼里就只有冷妃,就是没有她。 心里一恨。良妃鼻端冷冷哼出一口怨气,好看的娥眉,弯成狰狞的弧度。若是能够,她恨不得将冷妃碎尸万段。 或者,当初设法打掉冷妃孩子的时候,她就该下狠一点的药,反正有于绯诗那个替死鬼。如今想来,良妃不禁有些懊恼,当真是错事良机。 紧接,仔细想来,淑妃刚刚的那番话又好似提醒了她。良妃心里,很快就生出一计。不就是下药么,既然一次毒不死她,就不信第二次她还有那么好的运气。 还有便是,她良妃可是玉阳王爷的闺女,冷妃想独占帝宠。她良妃拗不回皇帝的心意,难道皇帝还能漠视满朝文武百官的谏言不成。转念一想,良妃心下主意马上定下来,霍的起身,匆匆折回自己的寝宫去。 吩咐着怀袖,立刻传召玉阳王进宫。 玉阳王是所有异姓王爷中,权势最大的一位,并且,他曾辅佐过三代君王。在先皇在位的时候,还曾救过先皇的性命。所以朝野上下,包括当今圣上,都是极为敬重玉阳王。 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帝特意给玉阳王权利,可以随意进出皇宫。 第四十章 良妃之谋 良妃从来都是玉阳王最为疼爱的闺女,一听闻良妃的传召。玉阳王立马扔下还在与他商议政事的朝臣,换上朝服,匆忙赶进宫。 早早的站在宫门口,远远的看见玉阳王走来,良妃如蝴蝶一般,飞了出去,脆生生的喊了一声, “父王。” “微臣给娘娘……”见良妃奔来,玉阳王正要行礼,还没跪下,已被良妃拉了起来, “父王,你是我爹。怎可给我行礼,快起来,快起来。” “礼不可废。你是皇上的人,就是我的主子。”玉阳王向来是个遵守法度的人,自然不会跟着良妃胡闹。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正正经经的说道。 “那我不管。”自小就被玉阳王宠坏了,良妃完全不惧怕玉阳王的威严,直接拉着他走进宫里。 扶着玉阳王一齐坐到堂前的榻上,命人奉茶,并且嘱咐怀袖不许任何进来。 不知道良妃在闹什么名堂,玉阳王端起怀袖刚奉上的茶盏,饮下一口。瞟过良妃一眼, “怎么回事,看你神神叨叨的。” 良妃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父王,你不知道,女儿好苦呀。” 见的良妃这么一哭,玉阳王彻底就慌了。众多的儿女中,他最宝贝的就是这个闺女,打小都舍不得轻吼一句,哪里见得她哭,急忙哄道, “怎么了怎么了,乖,不哭。与爹说,谁欺负你了。” “父王,皇上他好狠的心肠,自那冷妃小产之后,他就夜夜宿在冷妃宫中。女儿都不知有多久未曾见过皇上的面了,他若是当真绝情,当初与女儿许下那般诺言,害的女儿巴巴的一颗心全给了他,全给了他。” 听完良妃所言,玉阳王本就威严的脸漠然一沉, “当真有此事,皇帝独宠冷妃?” “可不是么,”哭出来的软腔,良妃抹着泪,点了点头, “不仅是我,这后宫里的妃子全都成了摆设。离冷妃小产已有多久,她又不是纸糊的,需要皇上这么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么,今日,我与淑妃还见她与皇上在玉波潋宸泛舟来着。” “姒儿莫急,这事父王自有办法,绝对不叫我的姒儿吃了委屈。”亲自扬起衣袖,温柔的抹去良妃脸颊上的泪,玉阳王轻声安慰着。 乖顺的任由着玉阳王将自己脸上泪痕拭去,良妃撒娇般的窝入玉阳王怀中, “可是皇上已经登基为帝,不再是当年的太子殿下。父王万事,皆得小心。” “乖,放心。他纵然登基,但他少不得父王的帮持。他可以欺负我玉阳王,但是他不能欺负我玉阳王的郡主。”顺势将良妃搂入怀中,玉阳王大放着厥词,脸上一片冷凛。心里暗然定下主意。 “父王。”听闻玉阳王的话语,良妃感动不已。而后,似又是想起什么,仰头在玉阳王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听候,玉阳王摸了摸良妃的头,宠溺般笑着点了点头, “好,既然是姒儿的要求,父王定帮姒儿做的妥妥帖帖的。” “谢谢父王。” 而后,父女两又是说了好一会儿的体己话,玉阳王才请旨出宫。良妃本想留玉阳王在宫中用膳,但被玉阳王拒绝。说是外姓王爷,在宫中用膳多有不便,容易给良妃招致祸端,硬是给辞了。 良妃没有办法,也只能任由他去。 得到父亲的许诺后,良妃的的心总算安定了一些。在寝宫内苦苦等了几日,终于等来玉阳王的消息。 “娘娘,这是王爷命人送来的。”手中捧着玉阳王命人从宫外送进来的东西,怀袖含着笑,一路小奔着跑到良妃榻前。屈身下礼。 “嗯。”伸手从怀袖手里接过,良妃点了点头。打开包裹的红布,里面只有一只简陋的簪子。 看的站在榻下的怀袖甚为不解, “娘娘,这簪子如此的简陋俗气,王爷竟让人给您送这东西。” “你懂什么。”横过怀袖一眼,良妃出声啐她一口, “去,想法子把冷妃跟前,贴身的伺候的那丫头给本宫请过来。” “是。”恭敬应下一声,怀袖领下良妃的命令,转身踱步出去。 怀袖是良妃从玉阳王府带来的家生奴才,在王府时,曾被玉阳王命人专门的教养过。做事,自然是不需要良妃操心的。很快,就领着冷妃跟前贴身伺候的宫女明媚,走了进来。 恭敬的给良妃行下一个万福的礼,明媚的声音,做派倒是与冷妃极其相似。婉约中带着柔弱的清冷, “奴婢拜见良妃娘娘。” “起来吧。”良妃细细打量着跟前的宫女,缓缓答。 待着明媚起身之后,转眸瞥了怀袖一眼。怀袖会意,赶忙踱步上来。良妃随之将手中的簪子递到怀袖手中, “我父亲给我来了一封信,说在京城西子巷里头,救了一妇人。这是那妇人的簪子,那妇人还说,她有个闺女在宫里头当差,让我父亲帮她传句话给她闺女,说她一切安好,让她闺女勿念呢。” 接过怀袖递过来的簪子,明媚蓦的脸色变的刷白,“噗通”的一声,跪倒在良妃跟前, “娘娘,请不要为难我母亲。” “那就要看你听不听话咯。”满意看着明媚意料中的表情,良妃漫不经心的答。 …… 巨大的阴影从背后的焰火里扑下来,在丹墀玉阶上伸展。美人榻下跪立着的卑微身影,在火光里隐约狰狞。 男子放的极低的螓首,几乎埋入地里,贴合地面。双手伸长,掌心往下,与额头一般贴在天青色的青石地砖上。晶莹透亮的荧光,闪过一张温软的紫檀海棠红香榻,一身段妖娆的女子伏在那里,面容艳丽中带着冷清。 殿中错金大鼎里焚着苏合香,淡白轻烟如缕,一丝丝飘入人的内心深处里去。 “小人叩见香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浑浊中透着卑怯的男音,从男子跪倒的地面上,一声一声的传上来,传上美人榻。唤的女子敛了敛眼眸,厉起来的一双杏眸,严谨的盯着榻下跪着的人。 “你就是明滟涛?”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刚刚涂好的蔻丹,香妃的眸子里是与她的神色并不相符的凌厉。 “回娘娘,正是小人。”不敢抬头,保持着磕着地面的姿势,男子答。 “好。”淡然从红唇边挤出一个“好”字,香妃半眯起眸,侧首瞟过站在一侧的宫女月珠。月珠会意,走到明滟涛身侧,居高临下的道, “你跟我来。” “是。”明滟涛领命,抬起头。薄薄的灯光里,月珠隽秀的丽颜清晰的映在他污浊的瞳仁里,膘肉横生的脸上,忽的扯开一道猥琐的淫笑。 月珠嫌恶的横过眸光,剜他一眼。率步往里殿走去。明滟涛忙忙起身,急急跟上。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月珠又领着明滟涛回到殿上。此时的明滟涛已然换上一身内侍太监的服饰,暗沉的蓝色,稍稍遮住些他突出的腹部。倒是光滑的圆脸上不见一丝清须,乍一看,还颇有些太监的味道。 香妃瞅了一瞅,满意的点了点头, “与你说的,可是记下?” “记下了,定不叫娘娘失望。”明滟涛急忙点头哈腰,恭敬作答。 似乎仍然不放心一般,香妃动了动身子,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懒懒的瞥过一眼一同出来的月珠,月珠立马折回内殿,出来时手中着一张丹青卷轴。递到明滟涛手中, “给,仔细看好,别认错了人。” “确实。”接着月珠的话,香妃多加上一句, “这里是深宫,可不比你在外头,如何胡闹都可以收场。在这儿,你若有出个任何纰漏,都是掉脑袋的事儿。而且,本宫也救不了你。” “是,是。小人明白。”连连点头,明滟涛一边答着,一边打开从月珠手中接过的丹青画卷。 画里的人儿刚刚触入眸中,明滟涛不由的眼前一亮。 真是一举世无双的绝代佳人,看的明滟涛差点滴下口水来。 月珠又是嫌恶的看了他一眼, “便宜你了,记得娘娘的话,此事可出不得任何差错。” “是是。”恍若整个人浮在云霄般,明滟涛笑的都要合不拢嘴。不过,看了画中的人一眼,眼下便觉得刚刚还奉若天仙的月珠姑娘霎那间成了庸脂俗粉、索然无味起来。 见他全然被画中的人儿迷去心神,香妃的心微微一定。不再与他多言,令月珠领着他从出去。 离开香妃去寝宫,踏过长长的宫道,掠过满眼的王宫天阙。月珠领着明滟涛停在冷宫门前。 迎面而来的阴冷气息,让明滟涛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舔了舔口水,巴着脸问了月珠一句, “姑娘,这到底是什么地儿。那天仙般的姑娘,真在此,当真能由着我……” 还未等的明滟涛把话说完,手中昏黄灯光的照耀中,月珠警告般的目光冷冷投来。将明滟涛剩下的话全部压回到喉咙间, “哪来那么多话说,你只管进去找到画里的人,然后与她一度春宵便好。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你若不愿意,我回头禀了娘娘,找别人便是。” 说完,月珠作势转身,就要离去。 第四十一章 半夜惊魂 早被画里的人儿迷去所有心神,见自己的迟疑惹恼了月珠,明滟涛真怕她换了别人,忙忙拉住她,道, “姑娘别生气,别生气,是小人不懂事。这么好的差事,小人是一百个愿意,一万个愿意。”眼看着就是要到手的美人,那样的身段姿容,看一眼他骨头都要软了,岂有便宜别人的道理。 话落,月珠颇为警醒的将他全身上下再扫一遍,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提醒着, “我告诉你,等下娘娘带人来的时候,你千万的一口咬定你与那贱婢在宫外的时候早有私情,是她深宫寂寞,托人带口信让你进宫,与她共度春宵的。听清楚没有,不然,不仅你的族人,还有你自己的这颗脑袋,都别想再挂脖子上了。” 当然知道月珠不是再开玩笑,明滟涛当下也敛去轻挑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是,小人明白。不会让娘娘跟姑娘失望的。” “好,去吧。在第二个院落,左手边的第一间房间。” “好。” 仔细叮嘱好明滟涛,月珠上前伸手推开大门。冷宫的一切,香妃早就暗中打点妥当,只待明滟涛这阵东风吹进去,吹的于绯诗魂飞魄散。 听下月珠的吩咐,明滟涛不再耽搁,照着月珠所说的路线,跨门进去。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着于绯诗的房间。见到入门的院子里有灯亮着,伸手数了数,朝着第二个院子的亮光走去。 “原来你在这里。”亮灯的地方,正是第二个院子,左手边的第一间房。心中大喜,明滟涛快步走过去。脚步太急,又或许是被欢喜迷了眼睛,不小心踢到房间前走廊上摆放的花盆。 算不得大的动静,但在寂静的深夜中还是弄出极大的声响来。 立马就从房里传来一声清泠的询问声, “是谁在外面?” “这声音还挺好听的。”明滟涛色迷心窍,听着声音暗暗发出一声称赞。闪身躲到门口一侧。 房里的人见没有回答,“吱呀”一声打开房门,探出头来,左右巡视一遭。害怕被人看见,明滟涛努力的将肥胖的身子缩回到里面。计算着女子探身回去,即将关门的一刻,以响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入女子房中。 从身后搂着女子,用脚踢上房门,小声奸笑着, “美人,我来了。” 突来的袭击,让肖姑姑一时慌了心神,猛的抓起搂着自己的手臂,咬下一口。没想到怀里的美人如此泼辣,明滟涛一个吃痛,不觉的松开手,被肖姑姑挣出怀中。 转过身,肖姑姑防备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人,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 看着肖姑姑蒙着的面纱的脸,明滟涛一下子也蒙了, “你是谁?”不是说好左手边的第一间房么,怎么看着不像画里的那个人。她们也没说那人是蒙着面纱的。 明滟涛当然不知道,甚至连香妃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来,肖姑姑暗中查到绿颜曾经见过香妃,而香妃还召见过太医及冷宫的宫女。担心着绿颜会从中使什么阴谋,更害怕于绯诗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故意将自己的房间与于绯诗的房间做了对调。 这不,三更半夜的,居然闯进来这么一个人。 瞧着眼生,并不像是宫里的人。 “说,你到底是谁?”狠凛的盯着眼前的明滟涛,肖姑姑严厉的逼问着。 明滟涛心中暗叫不好,若是传出去,自己定然小命不保。香妃交代的事情未完成,自己宫外的亲人必定也逃不过香妃的毒手。索性,心里一横。 “还不快说,你到底是何人,不然,就别怪我……”只是,还未等的肖姑姑把话说完,明滟涛一下子扑身过来,捂住肖姑姑的嘴。将她拖到房间的角落里。 “唔唔……唔唔”肖姑姑拼命的挣扎嘶喊,奈何抵不过明滟涛的力道。 “你别怪我,是你坏我好事的。别怪我。”默默的在肖姑姑耳边低声几句,明滟涛眸底飘过几许狠色。杀意渐起,抱着肖姑姑的头,撞向一旁的墙上。 重击之下的昏眩感伴随着疼痛感,一阵一阵从头顶袭来,肖姑姑顿时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想喊,嘴又被明滟涛死死的捂着,双手胡乱的挥舞,乱抓,奈何都撼不动身后的人半分。 一次又一次,手上的力道也一次比一次加重。 嫣红的血慢慢的从肖姑姑额头上流下来,滑过她的眼眸,意识也逐渐变的模糊。 肖姑姑想,她是不是快要死了。挥舞的手,也越来越无力。最后,身子一软,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下去。 见手下的人没有了动静,明滟涛手上的动作微微停了一停。捂在肖姑姑嘴上的手往上移了移,探了探肖姑姑的鼻息。发现肖姑姑还是有着一些微弱的鼻息的,心里害怕肖姑姑在装死。 心里一狠,拉着肖姑姑的头又撞了好几下。 直到肖姑姑没有了丝毫的动静,才停下手来。 扔下已经奄奄一息的肖姑姑,明滟涛跌坐地板上。忙活这么一大圈,他还真的有些累了。目光偶然的流泻在肖姑姑遮脸的面纱上,一时不由的起了好奇的心思。 缓缓的挪动身子,移到肖姑姑身边,伸手揭下肖姑姑的面纱。 “啊。”赫然入目的破损面容,让明滟涛一时失措,惊呼出声来,挪起的身子又跌坐回去,正好撞到一旁茶案上。 被他肥胖身子带来巨大冲击的茶案摇晃几下,案上的茶盏摇摇欲坠的,终于落到地上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因为天气炎热,于绯诗与点红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相约着一起出去纳纳凉,回房时经过肖姑姑的门口。本来肖姑姑无缘无故的给自己调换了房间,于绯诗已经是心中生疑,此时又听得肖姑姑房里传来清脆的声响。 心中隐约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拉着点红走到肖姑姑的门口。 伸手敲了敲房门,出声询问着, “凝姨,你没事吧。” 听到有人敲门,明滟涛越发的慌了,想逃出去,又想起这房间的纱窗是开在门一侧的。若从窗子里跳出去,定被门口的人看见,惊动宫里的侍卫,自己难逃一死。 可若是不走,门口的人如果进来,看到他,他一样难逃一死。 顷刻间,明滟涛陷入浓浓的恐慌中。 “凝姨,你在房里么,我是诗儿。”见房里没有丝毫的动静,于绯诗抬起手,又敲了一次门。 在于绯诗清婉的嗓音过后,漆黑的夜,一片寂静。 房里的灯明明亮着,于绯诗与点红刚刚从外头回来,根本没有看到肖姑姑。难道……于绯诗心里没来由的一慌,敲门的动作也急促了些许。 见到于绯诗脸上的慌张,点红的心一下也急了,给于绯诗使了使眼色。 于绯诗会意过来,与点红一起走出几步,正对着门口的位置。猛用力的冲过去,“砰”的一声,门板顶不住两人力道的冲击,被破开,于绯诗跟点红纷纷摔入房门。 “凝姨。”顾不得摔到地上的疼,两人忙忙爬起身来。目光触及到室内的惨况时,惊愕中带着心慌还有悲伤。 满头鲜血的肖姑姑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头上不停溢出的鲜血已经染红她半边脸颊。平日用来遮面的面纱也被扔在一旁,被鲜血染红的颜色怵目惊心。 “凝姨。”于绯诗大喊一声,盯着坐在肖姑姑身旁的明滟涛,眼里迸出勃发的恨意。 顺着于绯诗与点红破门而入的动静,明滟涛也在破门声中抬起头,视线落在于绯诗脸上。惊然一愣,眼前的美人分明就是画卷里的那人。如此说来,他岂不是…… 惊叹于于绯诗倾城绝色的面容时,明滟涛暗暗叫着不好。看来这回他是必死无疑了。走投无路的压迫之下,明滟涛霍的站起身,狠狠的盯向于绯诗两人。 看出来眼前的人就是打伤肖姑姑的凶手,于绯诗紧紧的握着拳头。破口大喊起来, “来人啊,抓刺客。来人啊,有刺客。”奇怪的是,于绯诗惊亢的声音从唇齿间蹦出,一声一声在漆黑的夜里徜徉,却如石子投在棉花当中,静谥的都没有发出一丝的响动。 心中暗叫不好,于绯诗似乎明白了什么。 明滟涛同时也明白过来,想来,香妃已经安排好,调开了冷宫里的人,好方便他行事。眼下,他是没有那种好运能消受美人恩了,眼前的两个丫头发现了他,无论如何是留不得的。 心中主意一定,明滟涛顺手操起一旁的木椅子,一步一步的朝着于绯诗与点红走过去。 看着明滟涛越来越逼近的身影,于绯诗心里蓦然的惊起恐慌。心底不停的有个声音在喊她快走,但肖姑姑的生死未卜又让她不能走。愤愤的盯着眼前的明滟涛,于绯诗鼓起勇气就要冲上去跟其扭打。 还未冲出去,被点红一把拉了过去。两人一起闪到一旁,避开明滟涛凶狠的一次重击, “绯诗,不要冲动。我们不是他的对手。”紧紧拉着于绯诗的手,点红企图安抚下于绯诗的情绪。一边想着解决的方法,目光监视着明滟涛再次逼来的身影时,无意扫过肖姑姑放在一旁的针线篮子。 闪着银光的剪刀,让点红心里生出一计来。 待的明滟涛越走越近,点红忽的扑上去,紧紧的抱住明滟涛肥胖的身躯。 明滟涛始料不及,没有想到点红会有如此的举动,突如其来的禁锢及动弹不得让他莫名的起了惊慌。扬起手中把着的木凳,狠狠的砸到点红身上。 第四十二章 肖妃遗愿 不顾身上的疼痛,点红死死的搂着明滟涛,匆忙喊着于绯诗, “绯诗,快,拿剪刀,拿剪刀。刺死他。快。” 听出点红跟于绯诗的意图,明滟涛越发的惊慌,拿着木凳的狠手越下越狠。一凳一凳的砸在点红身上,如接连不断的雨滴,痛的点红龇牙咧嘴。好似全身的骨头都要砸断了一般。 紧咬着牙,点红强撑着一口气,逼的自己死都不能放手。 听到点红的呼喊,于绯诗明白过来,冲过去,拿起针线篮子的剪刀。又冲到明滟涛身后,狠下心,闭着眼睛,一剪刀捅了进去, “啊。”一边捅着,一边发出惊恐的吼声。 身后传来的疼痛感,刺激的明滟涛更加的疯狂,急着想甩开禁锢着自己的点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提着木凳,在点红身上砸着。 木凳不停的砸,于绯诗手中的剪刀不停的刺着。 一刀,两刀,三刀……一直到十一刀。砸在点红身上的凳子逐渐停歇下来,从明滟涛手中脱落下去,发出巨大的声音。与此同时,明滟涛硕大的身形也慢慢倒在一旁,恍若一座轰然倒塌的大山。 从他身上流出来的鲜血像断了线的珠子,又像绝了提的湖海,喷涌而出,染红天青色的青石地砖。连空气中,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在明滟涛倒下之后,于绯诗的身子也缓慢瘫软下来,手中还握着带血的剪刀。 而在明滟涛重砸之下的点红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 “点红,你怎么样?”边呼喊着,边爬过去,于绯诗扶起点红残破不堪的身子。白皙的手抚过她的背部,满手的嫣红。 努力的朝着于绯诗挤出一道微弱的笑,点红答, “没事,我没事,快去看看肖姑姑。” 于绯诗这才想起,肖姑姑还躺在一旁。吃力的搀扶着点红坐起来,坐到案下的木椅上。于绯诗快速走到肖姑姑身边,扶起肖姑姑的身子,拾起被扔在一旁的面纱,用来包住肖姑姑头上的伤口, “凝姨,你快醒醒。快醒醒。”手颤抖的肖姑姑的鼻息,手间传来的微弱喘息,使得于绯诗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疼着。眼泪止不住的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 “凝姨,你快醒醒,快醒醒。不要吓我。凝姨。” 此时正趴在案上歇气的点红听见于绯诗的呼喊,生怕肖姑姑出什么事情,强撑起身子挪步过去,趴在肖姑姑身边,与于绯诗一起喊着肖姑姑, “姑姑,姑姑,快醒醒。” 在于绯诗跟点红不懈的叫唤下,肖姑姑终于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放大在自己眼瞳里的丽颜。吃力的扯开一道微笑, “诗儿,诗儿。” “是我,是我。”紧紧的握住肖姑姑的手,于绯诗不停的点着头, “凝姨是我,是我。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说着,像是在安慰着肖姑姑,更像是安慰着自己。而后,似是想起什么,轻轻的将肖姑姑的身子搁到点红的怀里,忽的站立起身, “凝姨,你等着,坚持住,我去找太医。我去找太医。”于绯诗抬起脚步,就要走。忽然发现裙摆被肖姑姑牢牢的抓住,她惨白的看不到一丝血色的唇艰难的动了动, “诗儿,别去。别去。外头指不定设下什么陷阱,你别去。” 于绯诗的脚步因肖姑姑的提醒,愣然停住。是呀,今晚如此大的动静,居然不见一个守卫过来。摆明了,是有人要故意而为之。 可是凝姨的伤。 倏的蹲下身,于绯诗又帮着肖姑姑把了把脉。孱弱的几乎停止的脉搏,颤的于绯诗把脉的手一怔。脸色刷的惨白,身子也跌在地上, “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的。”喃喃自语着,于绯诗再次起身,翻箱倒柜的去找药, “药呢,药呢,不会的,凝姨你不会死。” “诗儿,别找了。”盯着于绯诗惶惶然然的身影,肖姑姑接着点红的搀扶,强撑起一口气,再开口, “诗儿,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知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哇”的一声,于绯诗哭出声来,扑回到肖姑姑身边。 “凝姨。” “傻孩子。”肖姑姑却是婉婉一笑,从腰间的腰带里掏出一枚通体晶莹的玉佩。递到于绯诗手中, “诗儿,拿着这个,答应凝姨一件事。” “好,凝姨你说,你说。” “拿着这个,找到我的孩子,然后,然后交给他。”一句几乎接不上一句,肖姑姑还是努力的攀到于绯诗耳边,想清清楚楚的告诉她。 “他,他叫易无轩。诗儿,如果。如果你找到他,帮我告诉他,母妃,母妃对不起他。……母妃很爱,很爱他。让他不要,千万不要,不要报仇。不要。”接连几声不要在于绯诗耳边轻轻的回荡,不绝于耳。 于绯诗还未能理清肖姑姑话中所有的意思时,肖姑姑的手已经低低的垂了下去,跌在地上。开始扩散的眸光,眼睑慢慢的合上。 “凝姨。”扑到肖姑姑身上,于绯诗大吼一声,泪如雨下。 “姑姑。”握着肖姑姑跌下来的手,点红也哭喊出来。 只是,任由着她们喊的再大声,肖姑姑都没有再睁开眼眸。 于绯诗紧紧的握着肖姑姑刚给她的玉佩,紧紧的握着, “凝姨,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它交给无轩的。也一定不会,让卷入皇室的倾轧之中”也是在这个时候,于绯诗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的凝姨,冷宫的肖姑姑竟然是先皇的肖贵妃。 零星散落的碎片在一瞬间贯连成片,很多东西也在一刻,变的清明。难怪绿颜甚至皇后对凝姨都有着稍稍的忌惮,难怪凝姨会知道那么多的深宫忌讳,难怪凝姨…… 可是,再厉害又怎样,终究是逃不过宿命。 终究还是死在了深宫内院的算计里。抹不完的清泪,诉不完的抱怨,一点一滴积压在于绯诗心口。努力的压下心中窜起的悲伤,于绯诗抬起头,看了看躺在不远处的明滟涛的尸体。 眼下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当,她们都会大祸临头。 仔细的将肖姑姑给的玉佩妥当的收好,于绯诗站起身,走到明滟涛的尸体旁边。轻唤了一声还沉浸在肖姑姑的死里的点红, “点红,快过来,帮把手。” 无法回神的思绪被于绯诗唤回心神,点红转头看着于绯诗, “绯诗,你这是?” “如果不出我所料,很快就有人来捉奸了。我们得快点把尸体移到别处去,不然让来人看到,我们都会有麻烦的。”于绯诗答。 这时,点红也反应过来。 确实,今晚如此大的动静,都没有惊动巡夜的禁军。如果说没有人在故意安排,是绝对不可能的。 目前还不清楚来人的后招,也只能静待其变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点红踱步到明滟涛的尸体边。 狰狞的面目,还有满身的血迹,使得明滟涛的尸体呈现出一派说不出的诡异。点红拧着眉心,几乎是眯着眼缓慢望过去。只一眼,就觉得胃口翻江倒海的难受。 捂着胸口,就要呕出来。 这人生的凶恶,死状更恶。 “点红,快。”瞟了一眼门外越来越黑的月色,于绯诗咬着唇,努力压下自己的心悸,催促点红几句。 “好。”深深吸下口气,点红定了定心神,移动过去。拉着明滟涛的脚,于绯诗在另一头,拉着明滟涛的头。 不得不说,明滟涛这厮还不是普通的重。费了于绯诗与点红九牛二虎之力,也才将尸体移到门口。 而两人,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坐在门口,于绯诗不停的思索着,要将尸体抬往何处。细细的思量一番,终于找到一个好的去处。便是西头的院子里,那口枯井。 不敢再歇下去,于绯诗招呼着点红,两人继续行动起来。 咬着牙,使着全身的气力,于绯诗跑到后头,与点红拉着明滟涛的脚,拖着前行。走过之处,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一时间,于绯诗计上心来, “点红,不行,我们不能这样拖。来。”说着,放下明滟涛的脚,走到点红身边,贴耳轻语几句。 “什么?”点红疲倦的小脸顿时刷的发白,指着明滟涛的尸体,战战兢兢的道,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不待点红把话说下去,于绯诗已经先屈身下去,扶起明滟涛的尸体,扶到自己肩头, “来,小心点,别让血迹沾到自己身上。” “好。”没有办法,点红捏着胆量,与于绯诗一同扶着明滟涛的尸体。 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于绯诗与点红好不容易,才将明滟涛的尸体扶到西头院落里的枯井旁。 伸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枯井。点红正欲将明滟涛的尸体推到井里,被于绯诗一把拦了下来, “别,别推到井里。” “什么?为何?”点红甚为不解,转头疑惑的看着于绯诗。 “你想,如果把他推到井里,那么我们找谁当成杀害肖姑姑的凶手。指不定,她们又出什么诡异陷害我们。所以,不如,我们给她们来一个出其不意。”于绯诗答。 “怎么个出其不意?” “你且附耳过来。”说着,于绯诗又靠到到点红身边去,轻声在她耳边低语。 第四十三章 险象环生 “好。”点红点了点头。 拿定主意,两人赶紧忙活起来。扶着明滟涛的尸体,坐在井边,半身靠在井沿。乍一看,还有点像他正在井边休息的模样。 忙活好后,于绯诗与点红又忙忙赶回自己的房间,换下沾着血迹的衣物。 正待的于绯诗和点红刚刚准备妥当,院子里嘈嘈杂杂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时有人高声说着, “你,去那边,你去那边。给我仔细的搜。” 寻着脚步的声音,于绯诗与点红相携故意从院子后边绕到西头,再绕到肖姑姑居住的那个院落。 堪堪进的门,入目的灯笼,明亮的灯火,耀的于绯诗与点红几乎睁不开眼眸。 视线清明之后,才是看清,居然是晚来的禁卫军。 见两人走来,禁军首领从队伍中脱颖而出,大步迈到于绯诗与点红的跟前, “你们,可有看到什么人经过。” 并不急着回答,于绯诗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劈开禁军首领的问题。反倒开口问道, “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禁军首领看了她们一眼,答, “有人秽乱宫闱,我们特来缉拿。” “还有这等事,真可怕。”仍是装出的吃惊的模样,于绯诗往后退一步,靠在点红声色。发出一声惊呼,而后,似是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开口, “刚刚我与点红听见这院里头有动静,过来看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影闪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大人要找的那人。” “当真,往哪边走了?”紧追着于绯诗话,禁军首领出声问。 “西头的院子里。”于绯诗答。 正待这禁军首领要带着人离开,忽然有人急急忙忙的从房间里跑出来,双手抱拳,朝着禁军弯腰下礼, “回禀大人,肖姑姑,不好了。” “什么?”禁军首领也是一愣。不是说是有人私下苟且么,怎么会出了人命。自知事态严重,首领忙忙快步迈入肖姑姑房内。 果然看的肖姑姑一脸鲜血的躺在房里。 于绯诗与点红也跟了进来,立刻跪立哭出声响, “姑姑,姑姑!”然后,哭诉着拉着首领的衣摆,怆怆的道, “大人,我们刚刚就是听到动静才想过来看看发生了何事,没想到竟是看到一个人影跑过。想来,定是那人害了姑姑,大人,请快把真凶抓下,还姑姑公道。” 首领也冷下脸来,冷冷的吩咐着, “去,带起沿着西头,搜。” “是。”立马有禁军领命,踏步出去。 因为禁军多是男儿,不便处理肖姑姑的遗体。只能由着于绯诗与点红给肖姑姑整理着装。一边给肖姑姑清理着血迹,于绯诗一边暗暗的道, “凝姨,我们给你报仇了。但是你放心,诗儿发誓,一定让害你的人,血债血偿。”忖着,于绯诗清澈的眸底,散出清冷的狠光。 还没等的于绯诗与点红清理干净,院落外头又传来一道高亢的喊声, “香妃娘娘到!” 于绯诗与点红会意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立是清明。 没有等太久,香妃就领着一众奴仆,走了进来。一听闻禁军首领说肖姑姑死了,愣的脸色一变,盯着禁军首领问, “那其他人呢,还有其他的事情不?”癫狂的神色,让人瞧出深深的不妥。月珠忙忙暗自拉下她一把。 香妃的脸色才缓和过来, “呀,宫里出了这种事情,本宫也是担心。” “娘娘请放心,除了肖姑姑,其他人都安好。杀害肖姑姑的人,卑职也已经派人去搜了。必定不让他逃脱。” “好,好,那就好。”计划的落空,让香妃胸有成竹的心蓦然变的七上八下。如此说来,明滟涛那蠢货定然是搞砸了。心下越发的恐慌。 她本想着,等的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再把故意调开的禁军引回冷宫,将于绯诗被明滟涛羞辱的场面抓个正着。到时候,明滟涛被压入牢里的时候,她一边安抚着他不把她供出来,然后再暗中把他除掉。 如此,就可以坐实了于绯诗私下苟且,秽乱宫闱的罪行。 眼下看来,于绯诗又逃过一劫,最该死的是,还不知道明滟涛有没有供出她来。 香妃正想的入神,于绯诗与点红已经从肖姑姑的房间里出来,规规矩矩的给香妃行礼, “给香妃娘娘请安!” 看到安然无恙的于绯诗,香妃心里的怨恨愤愤而起,偏生只能压着,唤她们起身, “起来吧。” “谢娘娘。” 正待的于绯诗和点红话音刚落,被禁军统领派去寻找凶手的禁军拖着明滟涛的时候,走了进来。跪在香妃与禁军统领的跟前, “见过娘娘,见过大人。启禀大人,在西头院子里的井边找到凶手是尸体,卑职查看过尸体,是被利器刺死的。” 恐怖的尸体一抬进来,香妃等一众女眷赶忙别过头,不敢再看, “抬走,把他抬走。”香妃控制不住,发出吼声。见到明滟涛已死,心里微微安定下来。 禁军统领使了使眼色,示意手下将尸体抬走。 接着,又见的禁军统领双手抱拳,弯腰在香妃跟前揖下一礼, “娘娘,既然凶手已经抓到,卑职就先将凶手与肖姑姑的尸首带下去。” 眼看着于绯诗就要逃脱掉自己布下的陷阱,香妃略有不甘。寻思该如何挽回败局。这时,宦官的另一声高喊,让所有人皆是跪下身来, “皇后娘娘驾到!”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于绯诗低着头,虔诚的跪倒在地。自头顶潺潺传来一道清雅的女音, “起来吧。” “谢娘娘!”众人应声起身。 清雅的女音再次传过来, “听闻冷宫发生不幸之事,本宫担忧,故过来看看。” 听闻皇后此言,香妃心中没来由的一颤。她素来与皇后不和,此事皇后若搀和进来,当真是不知是福是祸。不敢回话,香妃默不作声的站在一侧。 禁军首领接命站前一步,抱拳屈在皇后跟前,将所有的缘由讲述一遍。 听完之后,皇后脸上神色骤变, “荒唐。”随后,移步走到于绯诗与点红跟前, “是你们看见凶手从这院里跑出去?” “回娘娘,是的。”不敢抬头,于绯诗与点红弯着腰,低着头回答, “今晚太过闷儿,我们睡不着所以就出去纳凉,听到姑姑的院落里传来响动,我们正想过去看看,远远的看见一道人影窜了出去。然后,我们来到姑姑院里的时候,就看到众位大人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 见于绯诗提及到自己,禁军统领再次上前跟皇后回禀着自己前来的原因, “回娘娘,有人告诉卑职,说冷宫有人在行苟且淫乱之事。所以,卑职才?” “那是谁给你传的话?”闻言转头,皇后扫过禁军统领一眼。 “这个,卑职没有看清。”自知失职,禁军统领跪在皇后跟前。 似是终于歹到机会般,香妃悻悻的开口, “肖姑姑的死,没准就是因为这事儿。她命不好,撞见人家好事,所以,才人杀人灭口。” “你先起来。”先是将跪下的禁军统领唤了起来,皇后这才理会着香妃的话, “那依妹妹所言,这淫乱的人是何人?” “这妹妹就不知道了。”并不直接的回答着皇后的话,香妃意有所指的望了望站在一旁的于绯诗, “这做贼的人呐,往往都是喊捉贼的那个。”在禁军来时,于绯诗与点红是最先出现的,香妃话中所指,极为分明。 “噗通”一声,于绯诗跪下身来,义正言辞的为自己辩解着, “娘娘若是怀疑奴婢,大可请宫里的嬷嬷们来给奴婢验明正身。若奴婢不是清白,奴婢自愿领死。” “什么。”于绯诗此话一出,莫说是香妃,就连皇后都是一怔。 于绯诗曾被皇帝封为于嫔,怎么可能还是清白的身子。难道是…… 皇后心中亦是了然,瞟了香妃一眼,颇有些警告的道, “够了。此事到此为止,将胆大包天的贼人,拖下去喂狗。其他人都散了吧,至于肖姑姑,就让内务府好生安葬吧。” “是。”既然皇后发下话来,没人敢不从,纷纷点头。 又见的皇后走到于绯诗身边,亲自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你们今天也吓坏了吧,早点回去歇着。没事了。”说完,移开脚步,离开了冷宫。 盛夏已经走到尽头,但烈日依旧毒辣。 狠烈的日光,穿透透明的天际洒到莹白剔透的白玉地砖上,亮起一道道耀眼的明光。 玉宸宫前,有一道九十九级的白玉阶梯。是在修葺玉宸宫的时候,易无风特意命人修建的。寓意为,他与冷妃的情意就如那阶梯的白玉一般,清透无暇,而他与冷妃的人生也会如这阶梯一样,长长久久。 可是,这世间之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冷妃卑微的出身,能够封妃已是上天恩赐。加上当初易无风执意要立冷妃为后,不仅惹怒太后,还让朝中大臣一个个视冷妃如眼中钉肉中刺。 眼下,借着冷妃小产,身子虚弱的缘故,易无风一直陪伴冷妃左右,日日夜宿在玉宸宫内。六宫嫔妃,皆是被易无风冷待。 第四十四章 良妃之死 朝中的关系错综复杂,后宫的关系更甚。 不少宫妃,都是朝中大臣的女儿。如此一来,被玉阳王轻轻一挑拨,大臣们只恨不得将冷妃凌迟处死。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于是,玉阳王领着众位大臣们,顶着炎炎烈日,跪在玉宸宫的门口。 痛彻心扉的喊声,一道连着一道,搀和在夏季的炎热里,传入玉宸宫中, “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皇上雨露均沾,恩泽广布,方才是我朝之福啊!” 接下朝臣的一声又一声的呐喊,玉阳王挺直了跪立的身子,双手抬起捧在手中的玉尺。 今日,玉阳王穿的是绛紫色的,胸前用明色丝线绣着金莽的朝服,金色的玉冠,腰间玉带镶着墨绿色的沉玉。通身的气派无不昭显着他异姓王爷的尊贵,本就是一张方正严肃的方形脸,因着场面的肃穆,他的语气亦是坚硬许多, “陛下,如若陛下一意孤行,无顾后宫众位娘娘的痴心盼望,未免让众大臣寒心呀,陛下!” 今日一起来的大臣们,有许多都是玉阳王往日的旧部,还有一些与玉阳王的交情向来甚笃。哪怕是与玉阳王没有深交的,也是宫中某位妃嫔的娘家人,亦是想借着玉阳王的气势,压一压冷妃盛宠的风头,为自家女儿争的一分田地。 听的玉阳王的话语义正言辞的传来,众人急急忙忙的开声符合着, “陛下,请勿一意孤行,让吾等寒心呀。” 然而,玉阳王等人在炎炎酷日之下跪了许久,玉宸宫内仍是宫门紧闭。并无只言片语传出来。 似乎并不死心,玉阳王伸长脑袋,对着宫门的位置,扬高声音, “陛下,今日若不能劝的陛下回心转意,臣等必定长跪不起。跪到陛下哪日心回意转,臣等再起身。如若不能,臣等愿跪死在这玉宸宫门口。” 紧跟这玉阳王的话,众臣接连出声, “臣等求陛下回心转意,臣等愿跪死在玉宸宫门口。 呐喊呼声,一声盖过一声,响彻天际。 玉宸宫的宫门,还是紧紧闭着,不见一丝响动。 不时之间,玉阳王胸腔里好似是谁烧了一团火,堵的他恨不得提杖打入宫去。他乃是三朝老臣,不管先帝,还是先先帝,都不曾让他如此的低声下气过。易无风这个黄毛小儿,竟敢让他如此的难堪。 想当初,若不是他心爱的姒儿执意嫁给易无风,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又怎么可能是他易无风。 越想越起,玉阳王忽有种站起身来,闯入玉宸宫内的冲动。 但还是理智压制下他的冲动。 栗红色紧闭着的宫门像是没有感受到玉阳王心底的怒意,还是纹丝不动,隔开的是两个天差地别的世界。 玉宸宫内,珠帘流光潋滟,绘成狻猊模样的黄鼎香炉里不停吐出缕缕轻烟,飘忽袅袅。熏的淡雅的内殿里,都透着隐隐的暗香。 堂前铺着墨绿色褥子的美人榻上,冷妃靠着软榻的靠背,斜斜的躺在上面。她穿着水色的广袖襦裙,长袖逶迤,层层叠叠相互偎依着裙裾直垂到地上的红色地毯上,如日暮时分天际飘起的绚丽霞光,又似春风荡漾开的一湾春水。 正是暮夏迟迟,炎热拢起的焦躁烦热触到她的眉间,如数被化开,被揉成她双颊的片片惨白。 “风。”挣扎着欲坐起身,冷妃眉目噙着深沉的哀思忧虑,轻轻的拂过同坐在榻上的易无风,干涩的唇艰难的往后扯了扯, “玉阳王爷还有多位大人都在门口候着,要不,你出去见见他们?” “他们喜欢跪,就让他们跪着好了。想用这种法子逼迫朕妥协,休想。”想起玉阳王他们的心思还有算计,易无风就气不打一处来。 此言一落,冷妃并不美艳的脸,温婉中飘起更深的担忧, “风,如果因为我,因为我……”似在想说着什么,却是一口气上不来,冷妃忽的揪着自己的胸口,猛烈的咳嗽起来。本就惨白的无一丝血色的面容,越发的森白吓人。 她的一声声咳嗽,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无意间紧紧的抓着易无风的心。探身过去,扶着她的身子,易无风随手递来一面帕子,拭在她的唇边,帕子拿开后,展开一片怵目惊心的红。 看的易无风惊愕的坐在榻上,呆立很久、很久。 直到冷妃孱弱的嗓音再次传来, “今生今世能得你如此相护,我已无憾。真的,无憾。风,就当我求你,不要这样。他们是朝中重臣,你这样会让他们寒心的。”与易无风青梅竹马的感情,是冷妃寂然的人生中唯一的一丝柔软。 毋庸置疑,她深爱着易无风。所以,她比谁都清楚,这个皇位易无风争的如何的不容易。她怎么忍心,因她自己让易无风皇位不稳。 “风……”冷妃还想说什么,易无风已经靠近过来,挽着她的身子,轻轻把她压回到软榻上。薄唇吻过她的额头,努力压下心底翻涌而起的情绪,深眸缓缓阖上,再睁开时,唯余有痛到极致都不愿松手的痴狂, “嫣儿,别说了。嗯,如果这个天下与你不能兼得,那我宁愿不要这个天下。” “啪”的一声,易无风的话刚刚落,冷妃的巴掌甩过他的脸庞。看的出来,冷妃用的力道极大,易无风的脸上立刻就腾现出鲜红的五指映红。而冷妃也因用力过猛,抚着心口不停的喘着粗气, “胡闹。咳咳。你,你荒唐……这个皇座我们争来的多么不易,岂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你可有想过我,又可有想过太后。咳咳。为了你,太后她吃了多少苦,多少苦。咳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控诉,从冷妃薄唇间抿出,她又不住的咳嗽起来。惨白的双颊,随之落下泪痕。 “嫣儿,嫣儿。”顾不得她刚刚打了自己,易无风更加担心她的情况,见她咳嗽的更加猛,急忙低下身去拍打她的后背。却被她一把推开,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你知道么,这样的人让我好恨我自己,恨我拖累了你。”将易无风推离自己身边,冷妃的眼泪簌簌滑落。 “嫣儿,我错了,我错了。好,我现在就出去,我现在就出去。”哪里见的她如斯的模样,易无风再起身将她扶好。顺着她的意思应答下来, “只要你说的,我都做。嫣儿,也请你为了我,好好保重好不好。来,你先休息。我这就下去打发他们。” “好。”见易无风答应下来,冷妃总算平静着激动的情绪,点了点头,应着易无风。随后,阖上眼眸。 等到冷妃睡去,易无风才抬起脚步,走向门外。 厚重的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易无风颀长的身影鲜明的出现在跪立的众臣跟前。见到易无风的大臣皆是面露喜色,纷纷磕头请安,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淡淡的点了点头,易无风无波无痕的答。还亲自走到玉阳王的身边,将其扶起, “玉阳王辛苦了,众位的谏言,朕定然铭记于心。不会让众卿失望的。”说话间,不忘紧紧握着玉阳王的双手,黑眸里闪现出痛改前非的绝然。殊不知,努力的压着心底翻涌的怨恨,压的他何其的辛苦。 皇帝既然示了弱,玉阳王不好再步步紧逼,接着易无风的话答, “多谢陛下体恤老臣苦心,陛下能够明白,乃是我王朝之福,百姓之福呀。” “是。”易无风好似赞同玉阳王的话般,欣然点头,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与跟前的玉阳王道, “朕想起,好似许久没有去看过良妃了。既是如此,那朕先去看看良妃,各位爱卿就请先回府上吧。有什么事情,明日早朝再议。” “是,恭送皇上。”听的易无风说要去看望良妃,玉阳王心中不甚欣喜。立刻跪身下去,恭送易无风。 不再理会宫前的众人,易无风命人摆驾良妃宫中。 走在青石铺就的宫道上,易无风心中不停的翻涌着惊涛骇浪。良妃的那些小把戏,他怎么会看不清楚。借着与他幼年的情分,在宫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如今又见不得嫣儿受宠,将她的父亲搬出来逼他屈服。 他易无风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别人的威胁。既然良妃如此的挑战着他的底限,那就不要怪他不再顾及当年的情分。 一幕幕的思索着,嗜血的恨意渐渐浮上易无风的眼眸。 在这深宫里,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想着,易无风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快速,很快就来到良妃的宫中。守门的宫人见到易无风的銮驾到来,乌压压的跪了一地,正要出声,被易无风制止下来。 听闻怀袖说良妃正在午睡,并且不许她们打扰她,所以,怀袖就带着一班子宫奴在外殿候着。 易无风摆了摆手,将怀袖等人遣出去。怀袖以为他要给良妃一个惊喜,领着宫女们风一样的飘了出去。直到宫里空无一人,易无风才缓慢的走入内殿。抬手掀开遮挡视线的珠帘,进去就是良妃休憩的床榻。 只是,入目而来的场景,让易无风生生的愣在原地。 眼前良妃的模样,并不像在熟睡中,嫣红的唇边挂着两丝血痕。平日里凌厉的双眸瞠的大大的,遗留着最后的不甘还有惊讶。 第四十五章 冷妃中毒 “来人,快来人。”易无风再怎么愚笨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朝着宫外大喊一声,将在宫门外的宫人喊了进来。 听到易无风的呼声,候在宫门外的怀袖带着一众宫女内侍匆匆忙忙的闯入内殿来。跪在易无风跟前, “陛下有何吩咐!” 却在抬起的目光落到躺在榻上的良妃身上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娘娘,娘娘!” 一霎那的愕然已经被易无风平复,淡然的扫过哭成泪人的怀袖一眼,易无风出声询问着, “在朕来之前,可有人来见过良妃?” “回禀陛下,没有。刚娘娘还特意嘱咐奴婢,说她要小憩一会儿,让奴婢任何人来都不得打扰。”边抹着脸上不停漫出的清泪,怀袖依着良妃给她的吩咐,原话回答着。 “好,吩咐下去,此刻起,任何人不得进入良磬宫。还有,叫个人去宣太医。”快速的整理下自己的思绪,易无风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 “是。”怀袖忍悲领命,立马吩咐个人下去请太医。 找个舒心的位置,易无风坐了过去,并不允许任何人去动良妃的尸体。易无风冷冷的看着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良妃。心里,忽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他并不喜欢良妃,但是如果没有良妃,他不会如此顺利的登上皇位。 如今,看着她无故惨死,易无风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还没等的易无风把心思调整过来,高亢的一声呼喊,玉公公略显丰腴的身子,跌跌撞撞的闯入内殿来, “主子,主子,不好了。冷妃娘娘,冷妃娘娘她好似不好了。”端着因跑的太急,喘不过来的一口,玉公公还是强撑着把整句话说完。 一听的冷妃不好了,易无风“嚯”的一声,立刻站起身来,盯着玉公公的眼神,凶狠的要把人吃掉一般, “说,冷妃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玉公公也被易无风的眼神吓到了,压着疾跑之后的疲惫,恭恭敬敬的回答, “回禀陛下,冷妃娘娘说自个儿出去散散心,结果,似是闷了热。好在被冷宫的一个宫女撞见,才将娘娘送回玉宸宫。” “宣太医了么?” “过来回禀的奴才说,已经宣了。” “起驾,返回玉宸宫。”易无风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神被冷妃的犯病一下扰的十分混乱,哪里还得顾得了良妃的死。脱口吩咐一句,马上就摆驾玉宸宫。 易无风走的急,未能留下什么交代。多的玉公公贴心,不忘回头叮嘱良磬宫里的宫人一句, “太医来了,看看良妃娘娘是何种情况,到时候回禀陛下。” “是。”心中虽不甘愿,怀袖还是点了点头,答。 待的易无风一行的脚步刚刚走远,在良磬宫内殿的窗外,回廊拐角的旮旯里,让人不易察觉的地方,幽幽然踱出来两道人影。 “娘娘,这是……”开口的,是一女子的声音,声音脆生生的,跟珍珠落到玉盘里一般。 “既然良妃她撞破我的好事,我自然留不得她。”接着女子的话,答话的亦是一道女音。较之之前女音的清脆,这道女音显得有些清冷疏离。 “是,奴婢明白。” “嗯。”恍如鼻端哼出来的余音般,落尽之后,四周恢复一片静然。 …… 几乎是两步并成三步走,易无风连奔带着跑,用着最快的速度赶到玉宸宫。在易无风到的时候,太医也已经过来。 知道冷妃是站在易无风心尖上的人,玉宸宫的宫人们不敢马虎,把太医院里头德高望重的太医全都请了过来。 但是,易无风一进的宫门,看到的,却是这么一副景象。 一道身姿单薄的身子,正半蹲着身子,候在冷妃的榻前。白皙细腻的长指,逆着泛着银光的梅花针。一针一针,非常专注的扎到冷妃周身的穴位上,从她施针的手法中可以看出,她的全神贯注。 那样的身影,让易无风隐隐觉得的很熟悉。 “叩见……”见到易无风进来,候在殿上的人就要下跪,被易无风噤声的动作唤起身。 小心翼翼的踱开脚步,生怕惊扰着施针的人,易无风脚步极轻。直到走近之后,易无风才看到那张秀颜,倾国倾城,举世无双的丽颜。 蓦然间,易无风心稍稍一怔,整个人愣在原地。 “是你?” 于绯诗拔出动作的金针,一连贯的动作作完,才是恭谨的转身面向易无风。慢慢屈下身子,不卑不亢的下拜行礼, “奴婢见过皇上!” “平身!”极少的记忆,慢慢恢复到易无风的脑海中来。他记得他把她遣入冷宫,没想到,冷宫的残酷非但没有把她折磨的身形消瘦,反倒把她历练的更加婷婷玉立。 “谢皇上!”于绯诗答,眼神中并没有因见到当今天子而窃喜的清光。 这时,冷妃也从昏迷中悠悠转醒,没有想到易无风这么就赶过来,冷妃眸底闪过继续愧疚, “对不起,我……” “没事。”知道她想说什么,易无风起身坐到她身侧。扬手抚了抚她清秀的面容,柔声安慰着,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如此清楚明白的看着易无风脸上毫不掩饰的疼爱、担心,于绯诗心里只觉的冷冷的薄凉。虽然早就知道,当初易无风对自己的深情只是为营造一种假象,好保住冷妃的安全。 可到真正的面对的时候,心里难免还是一阵抽疼。用力的憋回眼底要溢出来的泪后,于绯诗强迫着自己去释然。 “风,是这个宫女救了我。”终于想起还站在旁边的于绯诗,冷妃指着于绯诗跟易无风说。 原来,冷妃因为自己给易无风造成这么大困扰而自责不已,心烦意燥之下,冷妃撇开宫人,自己出去散散心。岂料,在烈日的暴晒之下,旧疾复发,被从内务府中出来欲回冷宫的于绯诗撞见。知道她是皇帝冷妃后,才将她送回玉宸宫。 因为太医来的太慢,怕冷妃会有不测,于绯诗就斗胆用以前学过的医术,给冷妃施针。好在,于绯诗的医术还是可以信赖的,冷妃终于无事。 “娘娘客气,这是奴婢份内之事。”无心救下冷妃,当初因良妃的逼迫,于绯诗迫不得已害的冷妃小产,一直心存愧疚。又怎么感接受冷妃的谢礼,于绯诗朝着冷妃福了福身,答。 况且,那是易无风曾说,让她生不如死。不知道这回,易无风想起旧事,要如何处置自己。 “你会医术?”听过冷妃的话,易无风也是转眸,看向于绯诗。 “当年为救家母顽疾,曾学过一二。”于绯诗答。 “很好。”易无风没来由的吐出一句。 很少见的易无风对一个宫女如此上心,冷妃也来了兴致,仰着头,疑惑的望着易无风,询问, “你们认识?” “回禀娘娘……”于绯诗正想回答,被易无风抢先接过话端, “傻嫣儿,这天下间有谁是需要我认识的。她之前来过缕霞殿送衣物,我见过几次。” “原来如此。”冷妃恍然大悟。 既然冷妃已经无视,易无风瞧着这一屋子的众人着实也有些碍眼,就将众人都遣了下去。等的众人都走光之后,于绯诗却还留在殿上。 见她还没有走,易无风深感迷惑的望着她, “行了,你下去吧。”还是耐下性子,再与她说下一句。 没想到,于绯诗忽然间,跪了下来, “启禀皇上,冷妃娘娘中毒了。以奴婢看来,娘娘的顽疾并非是天生的,而是有人故意给娘娘下毒。”若不是因小产一事,于绯诗是不愿多管闲事的。肖姑姑的葬仪办完,需要她去内务府复命。回来的路上,看见冷妃虚弱的站在墙边上。 问及后,知道她是皇帝的冷妃,于绯诗才出手相助。而刚在把脉的时候,于绯诗明显的感觉到冷妃的脉象不对。这并不是久病沉疴之人该有的脉象,明明是有人在日积月累的给她下毒。 “什么?”易无风握着冷妃的手骤然一停。这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冷妃从小家境贫寒,身子一直很差。而且,他对冷妃的事情事无巨细,都极其上心,他实在不敢相信,谁敢在他的眼皮底下,谋害冷妃。 “娘娘的脉象混乱而冗杂,并不是久病沉疴之人的缓慢虚弱。只有被毒物扰乱心悸的人,才会有此脉象。”虽说,易无风不全然相信于绯诗,宫里那么多的太医,都诊断不来冷妃中毒,她一个被黜的宫女,还比宫里的太医还厉害不成。 但是,易无风又害怕于绯诗说的是的。 于是,暗自吩咐下玉公公,悄悄将玉宸宫的宫人们都带下去审讯一遍。 玉公公是谁,做事哪回让易无风操过心。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玉公公就命人拖着冷妃跟前贴身伺候的宫女明媚,走进来。一见到易无风,明媚“噗通”的跪倒他跟前, “陛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没想到真的是有人下毒,易无风只恨不得将明媚碎尸万段。狠狠踹她一脚,冷冷的道, “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跟在冷妃身边多年,甚至冷妃在易无风心里的位置。明媚自知易无风绝不会放过自己,仍是不停的磕着头求饶恕。 第四十六章 冷妃之死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待如亲姐妹的明媚会对自己下毒手,冷妃难以置信的看着明媚, “为什么,本宫待你不好么,为什么?” “娘娘,奴婢对不起您!”又是重重的磕了一记响头,明媚眼中,缓缓有泪水流下来, “奴婢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奴婢的母亲在良妃娘娘手中,若奴婢不照着她的意思去做,奴婢的母亲,定然……”似乎不忍再说下去,明媚磕着头,泪如雨下。 “良妃?”听下明媚的话,易无风赫然一怔,失口出声。居然是良妃,可良妃不是已经…… “可是,内宫检验如此森严,你把毒下在哪儿呢?”几乎是与易无风的话同时出声,于绯诗也怏怏开口。 “良妃娘娘给了奴婢一些药草,说,只要让奴婢用来给娘娘熏衣。因为娘娘常年服药,身上带着药草味儿,定然是闻不出来的。”明媚如实答。 “还真是个好计谋。”这回,开口的易无风。早就知道良妃善妒,因幼年的恩情,往日里的胡作非为,只要不太过分,易无风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胆大妄为,当下,对她的死仅存的一丝不舍,也死的干干净净。 像是不想再看到明媚般,易无风冷凛的斜睨过榻下的明媚一眼, “来人啊,把她带下去。” 易无风的话,堪堪落下,立即有侍卫进来,将明媚拉下去。也知道明媚此番被带下去,必定不会有活命的机会,但冷妃实在是被她伤了心,别开眼,闭着耳朵不去听她的吼叫跟求饶。 押下明媚之后,易无风亲自带人前往良妃宫中,进行搜宫。 良磬宫里的一干宫女,包括怀袖,接被赶出宫中。 经过一番的翻箱倒柜之后,前来搜宫的侍卫找到了明媚熏衣用的毒草,还有当初害的冷妃小产的子母酒,以及少量的没有用完的红花。 欲盖弥彰的真相想突然被拨开的迷雾,一条条明晰的线贯穿在易无风的脑海中,让他岂是难以置信的惊愕。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印象里那个天真灿漫,偶尔带着些小娇蛮的丫头,会变的如此的心机深沉,还有狠毒。是进了太子府后,还是进了宫后。忽然之间,易无风心中酸涩的几乎发疼。 宽厚的手掌紧紧的握着座下木椅的把手,几欲将红木雕铸的把手捏碎。看的一旁的玉公公冷汗涟涟,忙忙跨上前去, “主子息怒,息怒。千万得担心自个儿的身子。” “担心,她们一个一个都这般的算计这朕,放着安生的日子不过,非得搞的翻天覆地才安心。还有玉阳王,若不是玉阳王,她良姒儿能仪仗什么,不就是仪仗着她父亲是三朝元老么。朕不信,朕就奈他们不得,朕要将良氏的人全都处斩,还有良姒儿,她的尸身就拖出去喂狗,休想进皇陵。” 玉阳王姓良,良妃是玉阳王的闺女,亦是姓良,小字姒儿。如今皇帝火冒三丈的直直呼出良妃的姓名,当真是到了气头上。也不知道皇帝说的实话,还是气话,俨然有着将玉阳王府一门操家灭族的阵势。 玉公公也是活了几世的人,哪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忙忙跪下身去, “陛下息怒,陛下三思。” “三思,你让朕怎么三思。她屡次三番的谋害嫣儿,还害的嫣儿小产,那是朕的第一个孩子啊,朕的第一个孩子。还有这次,若不是于绯诗发现嫣儿不妥,指不定,嫣儿就已经死在她的谋算中。”在找到子母酒的时候,易无风恍然间就明白了冷妃小产的真正原因。 虽然如此,玉公公还是得劝着易无风, “陛下,玉阳王爷他毕竟是三朝元老。而且,他手里握着镇北大营的三十万大军,真真是动不得。至少,眼前还动不得。” “那朕由着他们虎作为非么?” “陛下,如今良妃娘娘自食其果,陛下千万息怒。千万息怒才是。” “她那是咎由自取。”被玉公公这么一劝,易无风震怒中的心神总算有着点点的回复。安静下来想想,玉公公说的也不无道理。 玉阳王手中握着兵权,又是三朝元老,在朝中的势力根深蒂固。若是贸然动他,只怕自己的皇位都会岌岌可危。看来,自己还是得忍着。 咬了咬牙,易无风选择隐忍下来。 命人诏告天下,良妃突发恶疾,暴病身亡。并且加封为良贵妃,葬入皇陵。如此荣耀,也算对的起良家,平着玉阳王的心。 虽然玉阳王悲痛万分,但怒火也不敢发在易无风身上,听的易无风将良妃加封为良贵妃,并葬入皇陵。只好老泪纵横的领旨谢恩。 而知道真相的易无风,当晚就去找了于绯诗。 那日后,于绯诗没有再在玉宸宫里多久,回了冷宫。 忽然看见匆匆而来的玉公公,于绯诗心里一愣。莫非易无风想起杀子之仇,特意来找自己算账了。 但是,愣归愣,于绯诗还是跟着玉公公的脚步,前往易无风跟前。 见面的地方,是在于绯诗记忆中,留有最什么的念想的水榭。也是在进了冷宫之后,于绯诗才知道,那里叫玉波潋宸。 于绯诗到的时候,易无风正趴在桌子上喝酒,被酒气熏过的俊脸,涌着微弱的潮红,他说, “你来了?” “奴婢叩见皇上!”恍若心底的景象重现般,于绯诗神色掠过一记恍惚,回神过来时,规规矩矩的给易无风行礼。 在鬼门关走过几糟,经历过宫里的这些事情后。于绯诗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也不会再相信易无风之前的那些话。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奴就是奴。她只是卑贱的宫奴,卑微的没入尘埃里,这是任何时候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倒是没有看出于绯诗心里的那些计较,易无风染着醉意的眸光,频频流连在于绯诗脸上,带着清晰可见的歉意, “你是不是恨朕。朕知道,你一定很恨朕,恨朕欺骗你,利用你,还把你打入冷宫,吃尽苦头。但是,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如果你说的话,也许朕就不会把你打入冷宫了。” “奴婢说了,皇上就会信么。”没有丝毫的软弱,没有丝毫的哀求。于绯诗用着陈述的语句,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好像自己在冷宫受的苦从来没有存在一样。她的语气里,甚至听不出丝毫的埋怨, “那是良妃娘娘,奴婢只是个宫奴,最卑贱的粗使宫女。况且奴婢对皇上来说,只是棋子,奴婢的话皇上能信几分,会信几分,怕是只有皇上最清楚。”末了了这几句话,倒是没了之前的平伏,带着丝丝的嘲弄。 “呵呵呵。”易无风忽的就笑了, “是,那时候你直言的话,朕确实不会信,说不定朕还会杀了你。毕竟,良妃是玉阳王的女儿。不过,还好你没供出良妃,你才能活到现在。”并不想瞒着于绯诗,易无风将会有的结果,和盘供出。 于绯诗也没有伤心,更没有悲喜,只是薄然的站在原地。 悠然独立的身姿,散发出来的镇定不惊,让易无风一时间迷花了眼。明明还是那张清秀的脸,偏偏他总觉得,她不一样了,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却就是找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既然此事已真相大白,那朕还你公道,你就回到芳华宫中,还做你的于嫔。”既是找不到,那就不找了吧,把她留在身边,慢慢找好了。微不可闻的想法,从易无风脑海中一啸而过。君无戏言的许诺,就这样脱口而出。 第二日的时候,玉公公果然来到冷宫,将于绯诗接回芳华宫。 于绯诗再次成为了于嫔。 与芳华宫里的一切安好不一样,玉宸宫里,可谓是愁云惨淡。 冷妃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在凉风逼近的秋日,单薄的像是即将从树上飘零的落叶。看的易无风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疼。 前所未有的害怕,聚集在易无风心头,交汇成无奈。 太医院几乎所有的太医都被传召到了玉宸宫,在冷妃的榻前乌压压的跪了一群, “皇上恕罪。” 看着昏迷中不见转醒的冷妃,易无风气不打一出来,站立起身,指着榻下的一群太医,怒骂出声, “恕罪恕罪,朕不是要你们求朕恕罪,朕是要你们救冷妃。如果冷妃没了,那你们就一起下去陪葬吧。” “皇上恕罪,娘娘已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除非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不然,别无他法。”所有的太医听完易无风的话,都忙忙低下头颅,不敢抬头。唯见的一年纪超长的太医捏着脑子,颤颤出声。 “你,你们……”易无风越发的生气,正欲发作。美人榻轻轻拂过来的玉腕,将他的怒气生生压了下去,虚弱的声音从榻上传来, “皇上息怒。” 易无风眉目一喜,屈身坐回榻上,紧紧握着伸过来的手, “嫣儿,你醒了,你吓死我了。你知道么,你吓死我了。” 冷妃却只是嫣然的笑了笑,抬起手,温柔的抚过易无风的眉眼。潋开的笑容像是春风吹开的一湾春水,浮动着易无风的心, “风,我想起去看花,看你为我种的木槿花。你曾说,我就像木槿花一样。我好像再与你一起去看木槿花。” “好,好。”易无风从来没有拒绝过冷妃的要求,这次亦是如此。无视着还跪在堂上的太医们,易无风抱起冷妃,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 在冷妃刚刚进宫的时候,为讨她欢心,易无风特意让人修葺了一座木槿花园。园子里栽满了木槿花,颜色各异,姿态缤纷。 不过眼下已入秋季,木槿花早就谢去,只留下光秃秃的枝桠摇曳在萧瑟的风里。 易无风抱着冷妃,在园子内的凉亭里坐下来。紧紧的拥着冷妃,易无风跟她说起幼年的往事, “嫣儿你看,又一年了,那年那棵树还没这么高呢。我们还在树身上刻着彼此的名字,说好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是啊。”被易无风的话勾起往事的回忆,冷妃面露出微笑,答, “风,遇见你,是嫣儿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如果还有下辈子,嫣儿一定还要成为你的女人。” “不,不要下辈子。我们这辈子都没完,没完。”冷妃无端的话,戳的易无风的心一寒,害怕着什么事情的发生,又抗拒着什么事情的发生。易无风难得的驳去冷妃的话,抱着冷妃手紧了紧。从轻易落下的男儿泪,轻轻弹出, “嫣儿,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这辈子,只要这辈子。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然而,世事岂有尽如人意的,纵然再抗拒,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发生着。 冷妃艰难的抬起手,慢慢的拭去易无风眼角溢出的泪, “风,别自欺欺人了。也不要伤心,更不要难过。其实我,我没有离开……我会,一直看着你。看着……守候着你。”虚弱的声音渐渐的低下去,最后,没入秋季的风中,了然无痕。 只听的易无风留在风里悲痛的呼喊, “嫣儿!” 第四十七章 帝王情殇 秋风残月,冷雨骤然而至。点点更漏在深宫里渐渐连成一片,张扬的狂风肆意呼啸,吹的高悬在芳华宫外廊檐上的九枝凤鸣风灯,摇摇晃晃的,忽地熄灭数盏。夜,越发黑的沉寂。 漫长的黑暗像撒泼开的沉墨,将王宫天阙层层笼罩住;骤风急雨,在天地间疯狂肆虐,像在掩盖着什么。但掩不住人尽皆知的结果…… 看着窗外的寒风冷雨,于绯诗心里飘浮起隐隐的不安。 忽尔间,一阵旋风夹杂着骤雨呼啸,未关严的长窗冷不防被扑开,殿内梁柱上缠绕的纱帐霍然扬起,扫灭一片灯火。漫天风雨如被囚困了多时的怒龙,挣脱樊笼,咆哮直入,吓得宫人们顾不得急雨扑面,七手八脚涌去关窗。 担心于绯诗会受凉,点红手中拎着一件披风,从里殿出来,披到正站在殿上的于绯诗身上。那日,易无风恢复于绯诗于嫔封号,并下旨让于绯诗重返芳华宫。念着点红与自己在冷宫的交情,就把点红一起带了出来。 对此,点红是非常的感激于绯诗的。 染着雨意的夜风带来的寒意被披风阻隔在身体之后,突如其来的暖意,使得于绯诗缓缓转过头。看着点红眉目中点缀着关心的小脸,露出会心的浅笑, “谢谢。” 以往的时候,说于绯诗对任何人都是那么的客气,点红还无话可说。毕竟身份卑微,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所以,谦卑一些,可以让自己少得罪一些人。但如今,她已经贵为妃嫔,却还是那么的彬彬有礼,让点红真真的不习惯, “娘娘,你老这么客气,我会觉得你把我当外人的。” 点红的话,让于绯诗微微的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那好,以后我就说不用谢。” “娘娘,说过多少次,您如今是于嫔娘娘,不能再用我了,要用本宫。本宫。”没有接下于绯诗这一茬,点红又找到于绯诗的另一茬。不厌其烦的,开口纠正于绯诗。 故意做出受教的模样,于绯诗含着笑朝着点红屈身福下一个万福的礼,用着打趣的语气,道, “是,多谢点红姑娘提点,小女子一定铭记在心。” “娘娘!” 正待于绯诗与点红闹的极欢,门口的方向清楚传过来一声高亢的呐喊声, “于嫔娘娘,于嫔娘娘!” 停下与点红的打闹,于绯诗跟着声音,朝着门口走去。迎面吹来一阵带着雨意的凉风,玉公公丰腴的身姿踉踉跄跄的跌到于绯诗跟前,深蓝色的衣袍已然被雨水打湿了大半,有点像被晕开的墨迹。 忙忙伸手过去,在玉公公跌倒前扶下一把,于绯诗问, “公公,这么晚了,可是有何要事?” 直身立起在于绯诗跟前,玉公公顾不得行礼。玉公公惶然开口,许是因为冷,声音都有些发僵, “娘娘,奴才深夜打扰,实在是十万火急。陛下他如今在东华门的城楼上,怎么也劝不下来。奴才怕惊动太后,不得已只得来麻烦娘娘。” 听完玉公公所言,于绯诗蓦然一怔,问, “发生了何事?” 玉公公的脸色变的更加的难看,答 “冷妃娘娘,甍了。” 难怪。于绯诗瞬间明白过来,不再迟疑,转头与玉公公道, “那劳烦公公带路。” 玉公公做事向来妥当,前来接于绯诗的车已经停在门口,是宫人们日常往来的大车。玉公公扶着于绯诗坐上去,于绯诗轻手挑开车帘,朝外边望了望,天黑的根本辨不清方向。 走了许久,车子才停下来,帘幕一掀,于绯诗只觉得眼前一亮。一名十六七岁的小内官提着一盏精致的琉璃宫灯靠近过来,照亮于绯诗脚下的路,看到跟在车旁的玉公公,激动的差点跪下去, “师傅,你总算回来,主子还不不肯下来。这该如何是好?” 玉公公顾不得答他,默不作声的扶着于绯诗下车,地上早有人张伞相候。 于绯诗抬头四顾,只见电闪雷鸣的空隙里,隐约可见檐角飞翘,峻墙宏伟,正是东华门前。 雨还在泼天泼地的下着,落到地上,溅起无数的水泡。 径直的走到城楼底下,于绯诗略一沉思,转头望向玉公公, “公公,可有油衣,要两件。还有不怕水的灯。” “有,有,都有。”玉公公忙不迭的答,话还未落尽,已有内官去取了过来。伺候着于绯诗穿好油衣,把灯交到于绯诗手里。 于绯诗扬袖,抹了抹沾在脸上的雨水,转头吩咐着众人, “我一个人上去,你们别跟着。” “好,好。夜色深靡,又雨大风急的,娘娘千万得小心。”玉公公应命的点头,临了,不忘提醒于绯诗几句。 “嗯。”于绯诗亦是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话。踱步,踏上城楼。 一上城楼,果然见的易无风颀长的身躯直挺挺的立在风雨里,身上明黄色龙袍早被雨水打的湿透,黏糊糊的粘在他身上。雨水顺着他的俊颜蔓延下来,一直往下淌,淌成泛滥的江湖河海。 于绯诗见的这情形,只得叫了声, “皇上。”抢步过去,临在他身侧,手忙脚乱的给他披上油衣。见是于绯诗,易无风倒是安静,顺从的任由于绯诗摆布,过了良久,才问, “是玉喜把你喊过来的?这奴才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不,不关玉公公的事,是臣妾自己过来的。”见他愿意开口与自己说话,于绯诗忙忙接过话,应答。而后,小心翼翼的忖度着心思,颇为慎重的开口, “陛下,雨下的这么大,又冷,陛下先回宫吧。” 话落,于绯诗只觉身前推来一阵力道,逼的她连连后退几步。凝目望去,易无风伟岸的身躯轰然的跌坐到地上。握成拳的双手,一拳一拳的砸着青砖铺砌的地面,直到鲜血顺着他手上的纹路慢慢的流下来,渗在地上的雨水里,把雨水染成耀眼的红。 “皇上。”怕他会有什么损失,于绯诗慌忙丢掉手上的灯,扑身过去,将他的双手紧紧握住, “如果冷妃娘娘看到皇上这样,她该多伤心呀。皇上,冷妃娘娘定然是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易无风忽尔间抬起头来,脸上水路纵横,根本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这万里江山,这天下,都是朕的。可是朕偏偏就留不下一个她。其实朕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只有她。”说到激动处,易无风猛然站起身,挥手一把将于绯诗推开, “凭什么,凭什么。朕想要的,也就一个她,凭什么,凭什么朕就是留不住。” “皇上!”险险的稳住身子,于绯诗又欺身上去,搀住易无风的胳膊, “难道皇上如此消沉,自我折磨,就能把冷妃娘娘唤回来么。”扔在一旁的灯火已灭,倾天雨珠淋头直下。深夜中一道明闪自虚空中劈开,银色般的电光划开层云,照亮着于绯诗的脸,苍白中带着坚毅。 易无风用力一挣,脱开于绯诗的搀扶,抬起的手直直的指着于绯诗的鼻子,脸上又是哭又是笑, “哈哈哈,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你懂什么?” “是,臣妾是什么都不懂!”随着易无风莫名其妙的指责,于绯诗冷硬应下一句。索性,心里一横,赤裸裸的挖开易无风的伤口, “我什么都不懂,好过你懦弱无能。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也只能在她死后,怨天尤人。你明知道她为何而死,竟不去想着找出凶手,为她报仇。还只顾着自己宣泄伤痛,让爱你的人跟着担心,还任由让凶手逍遥法外。这就是你对冷妃的爱么?易无风,冷妃她真的爱错你了。” 于绯诗的话,一字一句都好像是利刃,一刀一刀的划着易无风的心。 易无风的神色逐渐冷淡下来,回头扫视一眼城楼外风雨交加的夜色。心腔内喷涌勃发的情绪被渐渐压下去,簇着烈焰的黑眸缓慢阖上,睁开后,只余下风雨过后的宁静、深沉, “你说的,朕要找出杀害嫣儿的凶手,朕要将他碎尸万段、五马分尸!”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心里的恨被易无风咬出唇齿。 于绯诗总算是安然无恙的将易无风劝下城楼。 待的两人从城楼上走下来,候在城楼下的玉公公的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匆匆的迎上去,扶着易无风上车,返回寝宫。 眼下的场面,于绯诗没的选择,只能跟着一起去了易无风的寝宫,钦安殿。 顾不得自己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物还未换下,于绯诗跟钦安殿里的宫女一起,帮易无风褪下湿漉漉的衣物。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于绯诗亲自帮易无风拭擦着身上的水滴。 独属于女儿家的淡淡幽香有一阵没一阵的触入易无风的鼻端,于绯诗倾城角色的面容更是放大般的轻晃在易无风眸底。惹的一晚上都处在悲愤交加里的易无风,心神一松,顿时心猿意马。喉头一紧,扯着于绯诗还在自己身上拭擦的手,把她拉入怀里。 自顾的就把于绯诗拦腰抱起,转身就往里殿的龙榻走去。 “皇上,皇上。”没有想到易无风会有此举动,于绯诗不由慌乱了心神,推打着易无风的胸膛,喊叫着。 殿里的宫女看着这阵势,纷纷识趣的退出殿外。 “你喜欢朕的,是不是。”浓浓的赤焰又回到易无风深沉的黑眸底,禁锢在于绯诗脸上的眼神,浓烈而炙热,让于绯诗无端生出惊慌来。失口否认着,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皇上,你放下我,你先放下我。” “你说谎。”严厉一声轻喝,易无风已走到龙榻边缘,把于绯诗放上去。立刻欺身压下, “如果不喜欢朕,为什么会来,还这么直白的,就戳中了朕的心。” 顷刻间,于绯诗的心跳怔的一停,推打着易无风的手也定格在原处。易无风以为自己猜中了于绯诗的心思,眼底泛起得意, “承认吧,于绯诗,你喜欢朕!”说完,唇寻着于绯诗的唇,碾压下去,带着开天辟地的压迫,掠夺。 “不是。”唇边触过来的柔软,将于绯诗的心神唤了回来。一把推开覆在自己身上的伟岸身躯,于绯诗滚落到地上, “不是,不是的。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接连着喊下三次,于绯诗摇着头,好似要将心里最初的悸动摇出心腔。 易无风一时不觉,被于绯诗一把推开。听着于绯诗口口声声拒绝的话语,易无风的脸色一丝一丝的阴沉下去。向来高高在上,四海臣服的优越感一瞬间被于绯诗打的破碎,荡然无存。声音也一同冰冷下来, “你说什么?” “噗通”一声,于绯诗起身跪在易无风跟前, “皇上,冷妃娘娘尸骨未寒,皇上若是执意如此,她会伤心的。难道皇上舍得让冷妃娘娘伤心么,皇上!”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毋庸置疑,冷妃就是易无风的七寸。 果然,易无风冷静下来,看了看于绯诗一眼。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炙热,冷冰冰的道, “今晚朕很感谢你,你跪安吧!” “谢皇上,臣妾告退。” 第四十八章 相克之毒 回到芳华宫后,昨天夜里的差点擦枪走火,让于绯诗在第二日的时候仍然心有余悸。 却也明白过来,冷妃是易无风的软肋。也许,她可以借着冷妃,换的易无风一个许她离宫的承诺。出了皇宫的高墙,没有尔虞我诈的争斗,更加没有相府里的刁难。天地浩大,总能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心中主意一定,于绯诗顿时计从心来。吩咐着点红, “点红,摆驾玉宸宫。” “什么?”听下于绯诗突如其来的话,点红先是一愣。才答, “娘娘,玉宸宫现在是……”而后,觉得说出口的话颇有些折辱皇帝嫔妃的意思,仔细思考一般,才再次开口, “反正这个时候,还是最好别去玉宸宫!” “你呀,胡思乱想。”轻声细语软软的将点红的一番思量堵回去,于绯诗扬起素腕,悄无声息的爆栗在点红额角落下。说出口的语音里,透着毫不在意的淡然, “哪来那么多的计较,人死为尊,我们过去拜祭拜祭也是应当。” 见拗不过于绯诗,点红撇了撇嘴,只能吩咐下去。 于绯诗到达玉宸宫的时候,易无风还没有下朝。空旷的灵堂,随风起舞的白幡,怎么看着都有一些冷清的寂静。 垂泪的长烛还没熄灭,在青天白日里耀着亮眼的光。 因为皇帝的偏爱,还有太后的不待见,冷妃在宫里并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虽然,这深宫里本就不会有好朋友。所以,没有多少人来拜祭冷妃,至少,于绯诗来的时候,偌大的灵堂只有于绯诗一个。 玉宸宫的宫人们闲来无事,领着于绯诗进入灵堂后,自顾整理起冷妃的遗物来。太后那边早有密令传下,冷妃的遗物,细无遗漏的通通都得销毁,免的让皇帝睹物思人。 这些,于绯诗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踱步走到冷妃的灵位前,拿了三支香,神色恭谨的在灵位前鞠下一躬,插上香后。见易无风不在,于绯诗打算返回芳华宫。临出宫门的时候,看见一内侍拿着一罐子药渣,匆匆从跟前走过。 隐约的药香飘至于绯诗的鼻端,使得于绯诗感到不同寻常,出声问着, “慢着,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被喊住的内侍忙忙止步回头,给于绯诗见过一礼, “奴才叩见于嫔娘娘,回娘娘,这是冷妃娘娘生前服用的药渣子。” “药渣?”于绯诗拧了拧眉, “拿过来,我看看。” 内侍不敢违抗,端着药渣子递到于绯诗跟前。于绯诗伸手接过,从罐子掏出一把药渣子放到鼻下,闻了一闻。刺鼻的味道,让于绯诗瞬间花容失色,这味道,明明是……压下震惊,于绯诗淡然的将内侍遣下去, “行了,我再看看这药,你下去吧。我回头让人处理掉便是。” “是。”内侍巴不得有人帮他处理掉这难闻的药渣子,应着于绯诗的话,开心的弯下一躬, “多谢娘娘。” “嗯。”余音里哼出来的一声轻微应答,于绯诗点了点头。目送着内侍蹦蹦跳跳的退下去,于绯诗才是神色谨慎的环视下四周,巧身溜到玉宸宫的内殿,并嘱咐着点红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进入内殿后,于绯诗才把药罐里的渣子掏出一把来,放到一旁的木案上,仔细的翻寻着。 翻了许久,不辜负于绯诗的一番努力,在药渣子中找到千寒草。虽然已经被熬的几乎烂了,于绯诗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气味,于绯诗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于绯诗还记得,她初初跟师傅学医的第一年,就是有人拿了一棵千寒草让师傅辨认。于绯诗也是在那时,才认的千寒草。那时候,于绯诗见千寒草跟一般的花草无异,而且模样要比一般的花草都要好看些。欲伸手去碰,被师傅一把推开。 师傅说,千寒草奇毒无比,品性极寒,远远闻着它的气味都有可能中毒。并且,这种毒是没有解药的。但是,世界万物,皆是相生相克,诛心草品性燥热,正是千寒草的克星。 不过,诛心草也不能解掉千寒草的毒性,只是缓和。 而那日,明媚供出是良妃指使她用毒草给冷妃熏衣,那毒草于绯诗曾经看过,正是诛心草。 心里猛然一颤。同时服用诛心草还有千寒草,两种毒草的毒性可以相生相克,互相牵制,不会使人立刻身亡。更为神奇的是,两种毒性的互相压制,还会让人看不出身中两种毒之人,有中毒的迹象。 只是,身中这两种毒的人,身子会越来越差,越来越虚,最后体能被毒慢慢的耗空,最终走向死亡。 蓦然间,于绯诗明白过来。 其实,冷妃不是死于久病沉疴,而是,死在千寒草的毒性里。先前太医们都断不出冷妃有中毒的迹象,是因为明媚用诛心草给冷妃熏衣,而还有人在冷妃的药里添了千寒草。 两种相互压制的毒汇聚在冷妃的体内,使的冷妃的身子越来越差。而众人只是认为冷妃是因为小产,才会体虚。后来,冷妃在于绯诗面前命悬一线,于绯诗怕冷妃会有不测,用金针之法救她性命,让看出冷妃脉搏里的异常。 也是因此才揪出用毒草给冷妃熏衣的明媚。 易无风将明媚发落了后,再没有人拿诛心草给冷妃熏衣,但是仍然有人在冷妃的药里放千寒草。所以,失去诛心草压制的千寒草,毒性在冷妃身上发作,才导致冷妃身亡。 没想到,居然是这样。这样看来,他们都上当了,包括良妃。 来人真是好深的心思,这计中计,把所有人都算计在里边。如果,如果不是她看出冷妃的脉象,揪出明媚,也许冷妃不会死的那么快。 思及此处,于绯诗不禁一阵懊恼。小产之事,她已经够对不起冷妃,如今又害的冷妃连性命都丢了。可是,转念一想,于绯诗又有些释怀。其实,纵然没有揪出明媚,冷妃也没有多少时日好活了。 两种如此剧烈的毒存在冷妃的体内,她的身子已经被掏空。左右也不过是一个月的事情。 但是,于绯诗想不明白的是,既然那人能设计的如此周密,肯定是与良妃合计好的。那为何又要杀了良妃呢,还是在冷妃死之前。 放眼后宫,谁人不知,良妃乃是玉阳王的女儿,连中宫的皇后都得忌惮她几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把良妃给杀害了。 心里的疑惑好似一团慢慢聚起的迷雾,笼在于绯诗心头,茫然的抓不住头绪。 一点点的亮光,一颗颗微薄的碎片,逐渐的在于绯诗脑海中连成一条线。难道说,那人本是想让良妃当杀害冷妃的替死鬼的,后良妃不知撞破了他什么,逼的他不得不提前下手。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大事不好了。 于绯诗霎那间,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就在这时,外殿里头传来一声高亢的呼喊, “皇上驾到!”一听是易无风到了,于绯诗忙忙走到外殿,走到易无风跟前,盈盈拜下一礼, “臣妾叩见皇上,陛下金安。” 易无风并无回答,只是迷惑的扫视于绯诗一眼, “你怎么在这里?” 于绯诗也不忙着给易无风回答,朝着易无风使了使眼色,装成脚一软,跌向易无风。接到她的眼色,易无风顺手扶住她跌过来的身躯。于绯诗趁机窝在他怀里,小声说道, “陛下,借一步说话。” 易无风会意过来,扶起于绯诗的身子,作出关切的慰问这, “爱妃,你没事吧?” “陛下,我好似扭到脚了。”于绯诗答。 于是,就着于绯诗的小计谋,易无风扶着于绯诗进入内殿。而站在易无风身旁的玉公公早已看出端倪,守在内殿门口。 堪堪进的内殿,于绯诗就挣脱出易无风怀里。因是怀里软玉生香的离开,易无风怀里一空,顷刻间浮起深深的失落感,没等的易无风感慨太久。 于绯诗稀薄的嗓音,已经传入易无风耳中来, “陛下,冷妃娘娘的死有蹊跷!” “什么?”俊秀的眉目忽的一冷,易无风上前一步,抓起于绯诗手,逼近她几分,再次确定般问着, “你说什么?” 并不反抗,于绯诗盯着易无风的视线,一字一句的答, “原来,冷妃娘娘身上不止中着诛心草,还有千寒草。之前太医看不出冷妃娘娘中毒,是因为两种毒草在冷妃娘娘体内相互牵制,混乱了太医的判断。造成大家都以为娘娘只是因为小产而身体虚弱。” 于绯诗的一番话,让易无风的眸缓慢的深沉下去, “接着说。” “后来,我用金针之法看出娘娘中毒,陛下抓出明媚。于是,诛心草的毒一停,没有了诛心草的压制,千寒草的毒性开始在娘娘身上发作。才造成娘娘她……”说到这里,于绯诗不敢再讲下去。 “千寒草,那毒下在哪里的?” “药里。”于绯诗答。 “什么!”不同于之前的阴沉,此刻的易无风恍然一愣, “竟然有人敢在嫣儿的药里下千寒草?”似是难以置信般,易无风握着于绯诗的手一松,往后后退几步。 于绯诗不敢接话,只是在易无风面前微微的低着头, “陛下,请节哀!” “节哀?”似是嘲讽般,易无风扯开唇笑了笑, “我自以为将她保护的极好,竟让人在她药里下了毒而不自知。哈哈哈,哈哈哈。是我害死了她,是我。” 眼见着易无风又要触景伤情,于绯诗忙忙出声将他的神志轻唤回来, “陛下,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应该早日找出谋害娘娘的凶手才是。”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易无风答。 第四十九章 北方寒草 “千寒草!千寒草!千寒草!”一字一句,细细的呢喃着从于绯诗口中得知的药名,易无风不停的重复着。平复下来的脸色阴沉不定,让人看不出是是喜还是怒,是哀,还是乐。 于绯诗不敢打扰他,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隐隐约约之中,易无风只觉得这名字熟的很,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 再一次的重复起这害死他心爱之人的药名, “千寒草。”久远记忆跟着这声呼唤,以一种细水流长的姿态,慢慢的复苏到易无风的脑海中。 他想起来了,是张庭喻,北方八府都督张庭喻。 那年他被立为太子,母后替他做主向父皇求了恩典,将张庭喻的嫡长女张敬淑纳入太子府,封为侧妃。后来,父皇归天后,他登基为帝,太子侧妃张敬淑也被抬至妃位,赐封号为淑,是为淑妃。 易无风记起,在他登上帝位之后,张庭喻曾向他请旨,允许他每月贡上两株千寒草进入后宫,给他女儿淑妃。好似说,是因为淑妃从小体带热毒,得服用千寒草。不然,性命堪虞。 原本在太子妃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计较。如今进了宫中,因为景帝爷曾有禁令,宫里的人不得私带药物进宫,否则定斩不饶。但因为淑妃没有药物压制她体内的热毒,她必定是活不了的,所以张庭喻才斗胆请旨。 易无风还记得,当时他好像是答应了。 莫非,这些事情还跟淑妃脱不了干系。 心里渐渐有了主意,易无风转头看过于绯诗一眼,淡淡吩咐她一句, “你先回宫吧。” “是。”娉婷袅袅的给他行过一个跪安的礼,于绯诗轻言回应。而后,退开脚步,离开玉宸宫。 等的于绯诗走远,易无风才命人摆驾淑妃宫中。 “皇上驾到!” 一声高亢激昂的呐喊,像是秋日突起的凉风,润过延喜殿众人的耳朵里,纷纷喜出望外。在宫门口乌压压的跪倒一片。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皇上来了!”淑妃的贴身宫女,趁着御驾还没临近,火急火燎的奔入内殿,给淑妃报喜。 “真的。”闻言,突如其来的欢愉像被风吹来一般,撩过淑妃的眉梢。自从太子成了皇帝,她成了淑妃之后,她自己都忘了,她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易无风。 虽然,淑妃清楚的知道,易无风心里从来都不曾有过自己,他会娶她,也是因为需要借用爹爹的势力来稳固北方八府。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爹爹用来巩固朝中地位,一个那个人用来稳固自己宫中地位,一个皇帝用来统治北方八府的工具。 但是,她还是在易无风或有或无的柔情里,渐渐弥足深陷。活生生的把自己作践到,如同这宫里的每一个女人一般,望穿秋水,只等他的身影。 起初,她是无意进这步步惊心的深宫的。后来,她突然有些庆幸,入了这后宫。 “皇上真的来了?”似乎是难以置信一样,淑妃抓着宫女的手,再次确认着。 “是,是,娘娘。皇上来看你了。”宫女再次确认的点了点头。 话音还没落尽,一声声“皇上驾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俨然到了宫门口。 “殊儿,你看看,本宫的头发有没有乱。还有本宫的衣服……”淑妃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带着淡淡的娇羞还有把握不定,转头问着身旁的宫女殊儿。 殊儿肯定的望着眼前的淑妃,镇定的有一次点头, “娘娘,你今天美极了。可是,你再不出去的话,就要让皇上等急咯。” “对,对。”淑妃这才慌乱起来,急忙领着殊儿迎到外殿去。 易无风的明黄色的身影堪堪步入殿内来,淑妃已经移开莲步,迎接到跟前。身子婀娜的盈盈拜下身去,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福!” “爱妃不必多礼!”亲自的伸出手,扶起淑妃屈下的身子,易无风答。携着淑妃,两人一起走到殿上的榻上坐下, “朕多日不曾来看望爱妃了,爱妃进来可好?” 一句言不由衷的关心之语,惹的淑妃眼底差点泛滥成灾,见他心中还挂念着自己,淑妃化哭为笑,扬袖抹去眼角的酸泪,答曰, “多谢陛下关心,臣妾一切安好!” “那就好。”佯装做出的温柔多情,易无风见的她落泪,抬袖帮她拭去眼角的清泪, “怎么哭了?” “臣妾,臣妾是被沙子迷了眼。”淑妃自己也说不出自己为何会落泪,只能编造出一个勉为其难的理由。 好在,易无风也不深究,反而是捧起淑妃的小脸,抬起头,对着她的眼睛轻轻一吹, “沙子入眼睛了,来,朕给你吹吹。”吹过几次之后,易无风又问, “怎样,好点没?” “好点了,好很多了。谢谢陛下。”还是跟太子府里时的温软柔情,淑妃的一颗芳心,差点在易无风的眸光醉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被柔情迷晕了眼的淑妃,丝毫想不到,眼下冷妃都还没入殓,向来视冷妃如命的易无风又怎么会去琵琶别抱。只是,陷在温情里的女子,从来都是没有任何的思考能力的。 直到,易无风探测的一席话,让淑妃的心恍如从云霄落到谷底,从九重天阙跌到十八层地狱。一如既往的柔情不曾退去,易无风的黑眸里荡着软软的清波,轻轻的拥着淑妃柔软的身子,易无风故作无意的开口, “爱妃,眼下渐入八月,你父亲可有送千寒草入宫?” 一番话落,淑妃心中警钟大响。却又布恩那个罔顾了易无风的意思,只好小心翼翼的答道, “回陛下,还没呢,约摸要月半之时才会到。” “那,你父亲送过来的千寒草,可有增加。” “陛下真会说笑。”似乎易无风说的是什么笑话一般,淑妃嫣红的唇角扯开一道嗤嗤的浅笑, “这千寒草呀只能在北寒之地生长,而且,极其的不好养育。并且生长的一个周期是五年,只有植种五年的千寒草才可入药,不然,就跟一般的野草无异的。而且,千寒草极其的娇贵,受不得热,稍有不慎,它就死了。父亲也是为了我的命,跟舅舅才想尽办法的栽植着。只是,一年也就那么几十株。哪里还有的增加。” 像是听出淑妃话里的怀疑,易无风话风一转,继而又转成关心起淑妃来, “爱妃,那你可还是一个月食用两株?对你的身子,可有何影响,别耽误了你给朕生小皇子才是。” 虽然听出易无风是在故意的套着自己的话,但听的他说让她为他生小皇子,淑妃心里还是暖暖的一软,小脸不自觉的红了一片,娇嗔一声, “陛下,陛下你就是喜欢捉弄臣妾。陛下你是知道的,这千寒草养活一株多不容易,我每月食用两株已是极其奢侈的。哪里还能多服用的道理。不过,陛下请放心,父亲有请过名医给臣妾看过,那,并无影响的。” “那就好,那就好。”易无风似是送下一口气般,点了点头。 其实,不是易无风愿意去拐弯抹角的套着淑妃的话,而是淑妃的身份非同小可。淑妃的父亲是张庭喻,北方八府的都督,整个北方都在张庭喻的管辖之中。若易无风想安然无事的统治着北方八府,必须得仰仗着张庭喻。 而淑妃的母亲张郑氏,乃是已故老郑国公的嫡长女,现任郑国公的嫡亲妹子。郑国公一族手握着朝廷大半的兵权,而郑国公又极其疼爱他的那个妹子。据说,在获悉淑妃唯有千寒草才能保命的时候,郑国公花费重金在北方开辟了一片荒地,开在雪山之巅。 凿开雪山,引下山上的雪水,将开出的荒地灌溉为田,用以种植千寒草。并且重金请来数十位名医,花匠,日夜悉心照料着千寒草田,务必栽植出最好的千寒草来。 每月淑妃所服用的千寒草,正是从雪山上的千寒草田中摘采出来的。 试问,这样的功夫,这样的能耐,若不是财大气粗,实力雄厚,何人能够做到。而做这些,仅仅是为了保住淑妃的命。 想来,可以看出郑国公是有多疼爱他的妹妹,还有外甥女。 眼下,易无风的登基的时日还未长,根基未稳,还需要着他们的支持。 所以,需要人家父兄的支持,就得对人家的女儿好一点。 而易无风通过从淑妃口中套出的话中,可以猜到千寒草虽为毒药,却是无比的珍贵。看来,淑妃手中的数量也并不多,再说,淑妃是靠着千寒草来救命的,她该不会笨到为了害冷妃把自己的性命搭上才是。 “皇上,你想什么呢?”见易无风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想的深沉。淑妃轻轻推他一下,询问着。 “哦。”易无风回过神,笑了笑,答, “没有,没什么。没什么。” 既然没有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来,易无风无心再留下来,脑海中飞快的寻找起离去的理由。灵光一闪,握着淑妃的手,极为抱歉的对她道, “爱妃,朕突然想起今日玉阳王要进宫与朕商议一下重要的政事,朕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说完,也不理会淑妃失望的眼神,自顾起身迈步离去。 看着易无风越走越远的身影,淑妃眼底慢慢的溢出清泪来,眼底的痴恋逐渐翻涌成翻天覆地的遗恨。 第五十章 淑妃的苦 等到易无风的銮驾已经走远,退至宫门外的殊儿才跌跌撞撞的闯入殿里来。刚刚还是眉飞色舞的表情,恍如被突如其来的飓风卷散一般,只余下惨烈的残骸。 惊慌失色的模样,让淑妃狠凛的从她脸上剜过一眼, “慌什么慌,又查不到你身上!” “娘娘恕罪。”“噗通”一声,殊儿猛的跪身下地,低着头不敢淑妃此时乌云密布的丽颜。 “起来吧。”淑妃没好气的答。 殊儿不敢违抗,战战兢兢的站立起身。仔细的盯着淑妃脸上只见怨恨,不见惊慌的容颜,慌乱的神色才算安定下来, “娘娘,陛下莫不是怀疑到我们头上?”刚刚她躲在宫门外,早已将易无风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不管是良妃的死,还是冷妃的死,跟自家主子都是脱不了干系的。易无风如此不留余力的探着淑妃的话,必然是已经起疑,不过是碍着淑妃的身份,留着面子罢了。 不是不明白殊儿的担忧,淑妃心里早有计较, “你倒是怕的紧,当初杀良妃的时候,怎么不手软?” 只淑妃说的是埋汰的话,殊儿不敢回口,低着头,杵杵的愣在原地。 “放心。”隐下对易无风的痴恋,也褪去眸底由生成的恨,淑妃不动声色的瞟过殊儿一眼。才是开口, “他如果有真凭实据,就不会到延禧宫来问那么多了。此时此刻,你跟我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而是在天牢。” 见淑妃若无其事的将“天牢”二字脱口而出,殊儿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战。小心翼翼的给着淑妃建议, “娘娘,那我们要不要而大人捎个信儿?” 闻言,淑妃似是有些乐了,眯着眼眸,望着殊儿, “那信上写什么呢,说皇上发现了我们?” “奴婢知道错了。”几乎哭着应出的一句话,殊儿再次跪下身去。 “笨蛋,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按兵不动。像你这样自乱阵脚,不是怕别人查不到东西么。”冷冷的瞥过跪着殊儿一眼,淑妃脸上丝毫不见刚刚听说易无风前来时,露出的不知所措。留下的,只有冷然的镇定, “本宫既然敢下手杀良妃那个贱人,自然是做了两手的准备。查到千寒草又怎样,有什么证据说是本宫往冷妃药里下的药。再说了,皇上现在敢对外说冷妃是中毒而亡么?” 确实,杀良妃的时候,淑妃就已经预料到冷妃药里的千寒草会被暴露出来。诛心与千寒,两种毒性相生相克,若无万分细心考究,根本看不出中毒的人身中剧毒。 那于绯诗倒是极厉害,竟然能看出冷妃中毒的脉象。 还有那良妃也是蠢,偷听到她与殊儿的谈话又如何,知道她要毒死冷妃又如何,难道她良妃心里不是如此想的么。如果良妃有心,她们两人大可联手。偏偏,良妃不识抬举,说什么要去她给供出来。 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栽赃嫁祸都不会,这般直白的告诉她想把她推出去独自顶罪,不是逼着自己杀她么。 想起良妃,淑妃嘴角隐隐的浮起一道森冷的笑。 看的一旁的殊儿是心惊胆寒。忙忙候上前,移开话题, “娘娘英明,可是娘娘,就算娘娘医术了得,识得诛心与千寒相生相克的毒性。可是娘娘如何知道,良妃娘娘一定会诛心呢?” “哼。”淡漠如烟的寂寥慢慢的在淑妃眼底氤氲开,茫茫的白雾里,倒是让人看不清,此时此刻她艳丽化开的是笑还是悲。唯有嘴角拢起的淡淡嘲讽,清晰明了, “本宫是不知,但自有人会知。再说了,那人凌厉的手段,她必定会让良妃照着设定的路走。” “娘娘是说,是表……”殊儿瞬间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刚要把淑妃口中的那人说出来。被淑妃狠狠瞪过来的一眼吓的又缩回喉咙里去, “奴婢该死!” “如果你再这么口无遮挡的,本宫就剪了你的舌头,省得你胡说八道,连累本宫。”似是对殊儿规规矩矩的认错视而不见一般,淑妃狠戾的眼神并未退去,依然笼罩在殊儿身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娘娘饶命。”知她说的不是玩笑话,殊儿忙忙求饶,不敢再多说一句。 “行了。”似乎被殊儿缠的烦了,淑妃摆了摆手,将殊儿遣退下去, “你下去吧。” 殊儿下去之后,空荡荡的大殿,与淑妃的心一齐空了下来。 那人,那个人。别说殊儿,就连淑妃自己,都是投鼠忌器。想想那人的狠心,淑妃的心就好像被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划着伤口。疼的痛彻心扉,看着鲜血淋淋,偏偏的无可奈何。 莫说她无可奈何,连她的父亲北方八府都督张庭喻亦是无可奈何。 如果不是,她亦不会出现在这深宫里,不会成为眼前这个名不其实的淑妃。 占着这个名头又如何,得不到心爱的人的宠爱。还有,千寒草,她心底最伤的疼,千寒草。 其实,这个世上,哪有什么毒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她母亲是郑国公府上的小姐,她父亲是北方八府的都督,名门子弟,怎么可能会染毒。她自小出身富贵,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严密的保护之中。 如果不是那个人,她从小视为亲人般的人,她怎么会有这种热毒。 为逼她进宫,在身上下蛊。蛊虫是沂南那边带过来的,下在人体内,会吸食人的精血,释放着一种毒液,使人体温升高,烧成痴傻。慢慢的,会变的越来越憔悴,最终枯槁而亡。 那种狠毒的蛊虫,喜热怕寒,遇寒就会休眠。所以,为让体内的蛊虫休眠,她只能不停的服用着千寒草。名贵却毒性极大的千寒草。 说什么她需要帮手,张家也需要有个人在宫里,陪王伴驾,保张家百年荣华。说白了,她不过是想保住她尊贵的身份地位。为了她的目的,她甚至可以不折手段,对亲人下手。 只要想到这里,淑妃心里就发了疯一样的恨。 一样的恨。 …… 自淑妃宫里回来,易无风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去了于绯诗的芳华宫。点红难得见易无风过来,领着满宫的宫女内侍,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结果,被易无风一来,就直接挥手遣散下去。 于绯诗坐在殿上的美人榻上,丝毫没弄明白易无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起身下榻,正要见礼,被易无风一把拉住,扶起,两人一起坐到榻上, “起来吧,不必多礼”易无风道。 “谢皇上。”于绯诗答。 从易无风紧紧锁着的深眉间,于绯诗隐约猜出一些端倪。又不敢妄自猜度,出口询问着易无风, “陛下大驾光临,可是有何要事?” “确实有要事。”易无风还真是不避讳,直接点头,开口, “千寒草在宫里只有淑妃那里才有,但是,淑妃自小体带热毒,需要千寒草以毒攻毒,方可保住性命。千寒草虽然毒性极大,却是极难栽植,唯有在北方的苦寒之地才能生死,淑妃每月也只有两棵。” “如此说来,冷妃娘娘药里的千寒草,定然不是淑妃娘娘宫里的。臣妾看过冷妃娘娘的药,药里千寒草的份量,少说至少五株。还只是一次的,冷妃娘娘一日都得服三次药,一次五株,那三次就得十五株,一个月下来,也得几十株。”接下易无风的话,于绯诗根据自己从冷妃宫里得来的消息,分析着。 “正是因为如此,朕才头疼。千寒草是淑妃用来救命用的药草,如果说她为了害嫣儿还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似乎说不过去。最为主要的,如你所说如此数量庞大的千寒草,如何送入宫中的,要知道,宫里头是不允许私藏药物的。”顺着于绯诗的分析,易无风捏了捏自己发疼的额头。 “这……”一时间,于绯诗也陷入茫然。当年景帝爷颁下旨意,宫里的人皆不能私自带药物入宫。但现下宫里,只有体带热毒的淑妃才可以带千寒草进宫,而冷妃药里又正好是被人家下了千寒草。 这个巧合,未免也太过巧合。 只是,这也不能排除说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陷阱。 而易无风说的,也极有道理,淑妃自己体带热毒,都需要千寒草来保住自己的性命。她不会傻到,用自己的性命来谋害冷妃才是。 但是,也极有可能是淑妃的破釜沉舟之计。 千头万绪,好似一团胡搅蛮缠在一起的丝线,绕在易无风跟于绯诗的心里。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静静的坐在殿内的榻上,易无风想了很久,忽然开口, “千寒草长在北方。京城气候炎热,根本栽植不成。所以,他们定然要将其送到京城来。还有,良妃的死,定然跟冷妃也是有关系。朕知道了。”突如其来的一道灵光,让易无风豁然开朗, “医馆,还有药材铺,为掩人耳目,他们必定会将千寒草放在药材里头,送过来。” “那道未必。”于绯诗摇了摇头, “上百株的千寒草用一个木盒就可以全部装完,没有陛下想象中的那么劳师动众。” 相信,觉得于绯诗所言也颇有道理,易无风顿时又拉耸起脑袋来, “那你有何好的法子。” “没有。”于绯诗摇了摇头。 第五十一章 扶棺入陵 秋阳的余光一层层的拂过宫阙的檐角,灿漫的秋光里,于绯诗与易无风悬着在百思不得其解的的疑惑中。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冷妃的七日守灵之期已过。 按照皇室的规矩,七日之后,需要由着娘家的人将冷妃的灵柩送入皇陵。 但是,冷妃娘家早就没有了人,于是易无风想亲自护送冷妃的灵柩进入皇陵。一来,是舍不得冷妃;二来,是想借着护送灵柩的由头出宫,到宫外看能不能查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考虑到近来于绯诗如此不留余力的帮助自己,害怕于绯诗在宫里会遭遇到冷妃一样的命运。易无风决定,将于绯诗一块带走。 这消息一传出来,莫说朝中的大臣,连太后都是不答应的。 但是,易无风想做的事情,又有谁可以拦的住。 这日,在于绯诗的芳华宫内,于绯诗小心翼翼的踱到易无风的面前,思前想后之后,才敢开口, “陛下,此举甚为不妥。” 闻言,易无风瞥过眼眸,瞪于绯诗一眼, “如果你也是来劝朕收回成命的,那你可以不用开口了。如果你是惧怕太后那边的话呢,实在无需担心,这事儿,朕自会解决。” “可是,陛下出宫,非同小可。若有差池……”想想后果,于绯诗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你这女人。”许是被于绯诗念叨的有些恼了,易无风狠狠的剜于绯诗一眼,开口, “罔朕还担心把你留在宫里会被她们刁难,想着带你一起出去,你还不领情!你若不想去,那你自己留下好了。”说完,易无风气愤的挥了挥衣袖,迈步离开了芳华宫。 当然,易无风一走,于绯诗是不可能一个人留在宫里的,宫里的那些嫔妃们,不把撕了才怪。所以,于绯诗乖乖的跟上易无风的脚步,不再多言。反正易无风是皇帝,他说他来解决,就让他去解决。于绯诗正好落的轻松。 皇帝宠妃的丧仪,肯定没有寒碜的道理,浩浩荡荡的随丧队伍,还有哀乐队伍,单是抬棺的就有十六人。加上随行的杂七杂八的人群,少说也有百八十人。 易无风又执意亲自护送,这样以来,护驾的队伍,除却宫里的禁卫军,神都营的将士。还有随行伺候的宫女太监,场面不是一般的壮观。 于绯诗百无聊赖的陪着易无风坐在皇撵里,漫不经心的掀开帘子的一角,看着街道两道挤满的人群。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百姓们只是看着这风光,却从没想过这背后的酸楚。 冷妃霸着易无风的独宠又怎样,还不是一样逃不过被害的宿命。向来,自己的命运亦是不会比冷妃好上多少,也许,会比冷妃更加悲催。至少,冷妃还有易无风的宠爱,死后,还有易无风亲自给她守灵,护棺。 而自己呢?什么都没有。 在于绯诗有一遭没一遭的瞎想中,队伍很快就到达皇陵。 皇陵地处在皇城外,璧凤山一脉,算不得远,大约一日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所以,易无风与于绯诗到达皇陵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西斜的日光洒下薄薄的胭脂色,给气势威严的皇陵,染下一丝柔和的色彩。 宫里头早有旨意传下来,易无风的御驾还没到,皇陵里的人早在门口跪了一群。只待的御驾到来,纷纷磕头拜礼,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悠悠的低唤一声平身,易无风扶着于绯诗走下皇撵。从跪着的宫人中间走过去。 于绯诗的眼角余光斜斜掠过,扫在跪在最前头的人脸上,触不及防的认出那张穷凶极恶的脸。正是皇陵里头的管事姑姑,寒秋。 心里没来由的一紧,想当初,她可是想方设法的要害死自己。哪怕自己后来进了宫,在浣衣局中当粗使宫女,她都没有要放过自己的打算。 与此同时,寒秋也看到跟在皇帝身边的于绯诗。 心里更是一阵一阵的发寒,跟于绯诗之间的恩恩怨怨,她自己心里头哪能没有个底。当日为讨好玉阳王,她想尽办法的让于绯诗去配阴婚,后来,于绯诗进了浣衣局,她也没少暗中使绊子。 倒是没想到,那丫头有如此好的运气。不是说失宠被打入冷宫了么,怎么又重回了皇帝身边。依着目前的情形看来,皇帝对她是宠爱有加。 生怕于绯诗会认出自己来,寒秋的脸忙忙的低垂下去,几欲贴着地面。虽然皇帝已经喊了起身,但是皇帝没走远,没人敢起身。 待的皇帝携着于绯诗步入皇陵内的行宫,寒秋才敢站起身来。 动了动因舟车劳顿一日变的极其酸软的筋骨,易无风放下往日里的高高在上,帝王威严,痞痞的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微微转眸,看见于绯诗若有所思的坐在一旁,便出声询问着, “你在想什么?” “啊!”于绯诗在易无风的喊声中回过神,回着, “没有呀,没有。” 多年来的步步为营,与人为谋,易无风早就练就一身窥人心思的本领,哪能看不出来于绯诗此时的心不在焉。忽的想起,于绯诗亦是当初入宫参与选秀的秀女,后因父皇驾崩,被送入皇陵。 看来,这皇陵留给她的记忆算不得美好。心中稍稍明白了什么, “怎么,在皇陵的时候,有人让你不痛快?” 见被易无风看出来,于绯诗也不再隐瞒,答, “痛快?作为最卑微的下人,能有什么痛快的。能够或者已是万幸。” 听的于绯诗这么一说,易无风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在皇陵的日子是多么的难过,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抽痛。猛的站起身,站到于绯诗跟前,握着她的手, “说,在皇陵的时候,谁给你气受,朕帮你讨回来。” “这……”实在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说,于绯诗一时僵在原地,倒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索性,心一横,将寒秋的恶行娓娓道来。 “放肆,这该死的奴才好大的胆子!”对宫里头的那些龌蹉手段,易无风可以说是从小就耳濡目染。但是他没想到,区区一个皇陵的小管事,也敢如此大胆。私下将秀女送于人配阴婚不说,在于绯诗入宫后,才敢将人从宫里配出去。 此举乃是挑战着皇权的威严,挑战着皇帝的威严。 霎那间,易无风是怒不可截,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他是心疼于绯诗,还是真的是为维护皇权。只听的他怒喝一句, “不行,朕一定要将这该死的奴才碎尸万段。” “不可。”于绯诗忙忙将易无风拦了下来, “此事他们做的极其干净,并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此事牵扯到玉阳王,如果陛下惩治了寒秋姑姑,不是等于打了玉阳王的脸么。” “打他又如何?”易无风并不以为意。 “陛下,良妃刚刚身亡,玉阳王因此对陛下已心生不满。寒秋是玉阳王的人,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陛下真把那奴才处置了,不是明面上跟玉阳王叫板么。”身在宫里多日,其间利弊关系,于绯诗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你说的倒也在理。”让易无风不得不承认于绯诗说的在理,但是,易无风仍是心有不甘, “既然那奴才杀不得,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 “陛下,有何吩咐?”话音刚落,玉公公立马候命进门而来。 “传朕旨意,让寒秋到外头跪着,跪到明天。就说朕让她为冷妃祈福。”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易无风借着冷妃的由头,编出一茬, “还有,找人盯着她,她若敢抗命,直接就地正法。” “是。”玉公公不知道这寒秋到底怎么惹了易无风,让他对她如此重罚,眼下也不敢多问,匆匆的下去颁布旨意去了。 于是,寒秋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被押着在冷妃灵柩前足足跪了整晚。 到第二日的时候,冷妃的灵柩又要被送入寝陵,易无风亲自执行礼仪,皇陵中所有的人皆要到场行礼。寒秋只能挺着一夜未眠的疲惫身子,目送着冷妃进入寝陵。 杂乱无章的一套礼仪下来,又是折腾了整整一天。 回到房里的时候,寒秋累的直想趴下。却在看到房间角落里站着的人影时,吓的差点叫出声来。若不是那人,先出声招呼一句, “寒姑姑,别来无恙。” “是你。如今圣驾在此,你如此大胆,也不怕被抓住凌迟处死么。”真真的将寒秋吓出一身冷汗来,易无风此时就在皇陵的行宫里。这人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来自己这里,若被抓住,他死不说,自己还得被连累。 “是么,就是因为圣驾在此,在下才来。听闻,姑姑昨夜无端被罚跪了?” “别提了。”揪着的心,还未放下。但想起昨晚毫无征兆的处罚,寒秋就觉得倒霉, “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了,竟然让我去给冷妃娘娘跪礼。我在皇陵多年,还真没听说过还有这礼的。” “只怕,皇上想让你跪的不是冷妃,是于绯诗吧。”见寒秋没有完全读懂皇帝的意思,来人轻飘飘的提点着。 “什么,你是说?”寒秋的心,越发的冷下来。 “姑姑你想,在皇陵时,你是如何对待的于绯诗的,如今她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能放过你?”来人的话,可谓是字字珠玑,一字一句都戳中寒秋的心腔。 新仇旧恨,只怕于绯诗是万不能放过自己的。 “还有,姑姑想想,皇帝送冷妃的灵柩入殓,与她何干,她为何要跟着前来。难道不是为了姑姑而来么?” 第五十二章 皇陵遇刺 裹在黑巾下面的眼色细细的扫过寒秋因自己的话而被撩拨起的颤抖,来人看着时机已然成熟,继续开口, “所以,我是来救姑姑的?” 听明白来人的意思,思索着凭借自己的能耐,今生只怕都无法与于绯诗抗衡。寒秋咬了咬牙,压下心底的害怕,跳入来人给自己挖的坑中, “那你想怎么做?” “我这里有一包迷魂药,你下到所有人的饭菜里,待的他们被迷晕后。我帮你杀了于绯诗。”伸手过去,来人递给寒秋一包药粉。 “好。”想也未想,寒秋立刻答应下来。 “记得,明晚动手。所以,你要在他们明晚的晚膳中下药。”见寒秋答应下来,来人眼底浮起明显的笑痕,嘱咐一句。 “好。”寒秋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不再多言,懒懒扔下一句后,来人推开一旁的纱窗,跳窗而出。 与那人达成协议后,好不容易等到次日日暮。寒秋姑姑装模做样的来到行宫的膳房,因为皇帝的膳食跟宫人们的膳食是分开的。皇帝的膳食独在一处,而随行的宫人侍卫们的膳食则是跟皇陵里的宫人的们一起。 寒秋率先来到皇帝的专属膳房,借故看看厨子们做的好不好,趁着厨子们不注意,将迷药洒在汤里。完成这一切后,寒秋又绕到宫人们的膳房中,绕到烧饭的锅前,借口看饭有没有熟,把迷魂药洒在饭里。 大功告成之后,寒秋才优哉游哉的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而宫女送来的晚膳里,她是一口也没有吃。但在寒秋看到晚上发生的惨烈一幕后,她忽然后悔,自己为何不吃下迷魂药。 晃眼一过,一日的时光又在寒秋的盘算中稍纵即逝。 寂静的秋夜,连风都慢慢的陷入沉睡之中。 好像被夜风晕开的寂寞,深沉的笼罩着整座行宫。 今夜的行宫,有着不同寻常的寂静。连守夜的宫人都在靠着门口,歪歪扭扭的睡成一团,还有巡夜的侍卫,横七竖八的倒在小桥边,草堆里。 危险,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 用过晚膳后,于绯诗就觉得昏昏欲睡。早早的回到自己房间,摸着床就躺了下去。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感觉有人往自己口中灌入了冰凉冰凉的冰水,于绯诗才从沉睡中清醒过来,睁眼一看,是易无风, “皇上,你怎么会在这里?”惊诧的瞪着眉眼,于绯诗不解的问着易无风。 “走,跟我走。”易无风来不及跟她解释太多,拉着她就往门口走去。 “去哪儿,明天不是就回宫了么?”不明白易无风此时的举动,于绯诗一边跟上易无风的脚步,一边问着。 直到,出了门口。 两队黑衣人正在刀光剑影中,不留余力的厮杀着。剑光破开的胸膛,鲜血流满一地。遍地躺着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尸体。吓的于绯诗连连尖叫出声。 于绯诗的惊叫声引来了杀手们的注意,看到易无风与于绯诗,纷纷冲着往易无风与于绯诗身边靠来。 “走。”易无风心中暗叫,拉着于绯诗就跑。 不停的有另外一群黑衣靠近过来,阻挡着杀手对易无风的攻击。 奈何杀手越来越多,保护易无风与于绯诗的黑衣人渐渐占了下风。只见的一名黑衣男子不顾一切的挡在易无风身侧,不时出声提醒着易无风, “皇上,娘娘,你们快走。” 见黑衣堪堪阻止着杀手的动作,易无风拉着于绯诗往行宫外跑去。一路疾奔,黑暗的夜色里,根本分不清方向。 跑着跑着,易无风忽然停了下来。 “陛下,怎么了?”于绯诗抚着因跑的太急而喘不过气来的胸口,气喘吁吁的看着易无风, “他们,他们应该追不上来了吧。” “错了,他们已经追上来了。”省度的看了一眼四周,易无风紧紧的握着于绯诗的手,说。 “什么?”顿时,吓的于绯诗花容失色。 易无风并没有说谎,杀手们确实已经追了上来。待的易无风的话堪堪落下,黑暗中走出一拨又一拨的杀手。 慢慢的围成一个圈,将易无风与于绯诗围住。 易无风拉着于绯诗,一步一步的后退。瞅着圈里的突破口,易无风亮出腰间的软件,如一道闪电般劈出去,银光闪烁之后,陆续有黑衣人倒下。 不敢放开于绯诗的手,易无风拉着她从突破的缺口,边打边退着。一脚没踩稳,踢到石头,石头滚下去的声音,久久没有传入耳中来。易无风一阵心惊,莫非今晚当真要命绝于此,这前路居然是悬崖。 “皇上,怎么办?”于绯诗也发现眼前的无路可走,咬着唇,问着易无风。 易无风脸上并没有露出惊慌之色,只是仍然紧紧的抓着于绯诗的头,笑着问她, “怕不怕?” “不怕。”于绯诗摇了摇头。 “好。”一个好字的余音还没落尽,易无风猛的抱过于绯诗,两人纵身一跳,跳下悬崖。 没有料及到易无风会有如此举动,杀手们忙忙趴到悬崖边去寻看。深不可测的谷底,他们手中的油灯灯光打下去,只有一团见不到底的黑。 没有办法,杀手只得先回去。 周身传来的沉重,压的于绯诗几乎睁不开眼眸。用力的睁着双眼,在于绯诗不知道第几次用力之后,总算睁开双眼。 “绯诗,你醒来。”清脆如宫铃的女音轻缓入耳,带着深入骨子的熟悉。于绯诗凝眸望去,那张熟悉的容颜,让她差点哭出声来, “慕婉,慕婉。居然是你,居然是你。” “是我,是我。”许是于绯诗的哭腔感染了慕婉,慕婉带笑的眼,隐隐泛起泪光。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重见慕婉的喜悦,在于绯诗心里激烈撞击。终于引出她眼底泪,挣扎着起身,一把将慕婉抱在怀中, “慕婉,你个大傻瓜,你知道不知道,你吓死我了。好在,你没事了,终于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了。”轻轻反拥着于绯诗扑过来的身躯,慕婉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心, “绯诗,你才是大傻瓜,你个笨蛋。为什么要答应良妃,你难道不怕死么。” “好了好了,我们都活下来了,都活下来了,真好。”知道慕婉肯定是知道当初的事情,于绯诗笑了笑,答。 忽尔间,猛的想起易无风,抓着慕婉的手,问, “那个,跟我在一起的那个男子呢?” “他呀,放心,他也没事,我安排他想隔壁房间歇着呢。大夫过来看过了,说你们都是皮肉伤,养下几日就会没事的。”从来没见过于绯诗会露出这种关切的神色,慕婉心里明白过来,慢慢的给于绯诗解答着疑惑。 “那就好,那就好。”于绯诗的心,总算安定下来,又是抬眸看了看眼前的慕婉, “慕婉,这里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这里呀,是万语别庄,玉阳王府上。”一听的玉阳王的名字,于绯诗立是脸上露出骇色, “慕婉,你怎么还跟玉阳王府的人有来往?” “你莫着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那时,你不是与良妃达成协议么,玉阳王说他们会信守承诺,不让我去配阴婚。但是,他们并没有放过我。他们想要我的命,毕竟强迫民女去配阴婚,说出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为保住王府的颜面,玉阳王决定要除掉我。” “什么?”万万没想到玉阳王会如此的狠毒,于绯诗惊呼出声, “后来呢,后来你怎么逃了出来的。” “后来呀,后来我遇到玉阳王的小公子良钥,他看不惯他父亲跟姐姐的作风,就偷偷救了我。并把我送到万语别庄,避开玉阳王的耳目。”想起后来的事情,慕婉的脸色渐渐的浮上桃红般的绯色。特别是提醒良钥的时候,慕婉的眼底闪着浓浓的深情。 “良钥?”于绯诗若是还看不出端倪来,也罔她在深宫里走过一遭,抓着慕婉的衣袖,故意做出凶狠的表情,逼问起慕婉来, “啧啧,看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快说,你们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慕婉被于绯诗盯的脸都要红成瞎子,不自然的别过头,连话都回的断断续续的, “那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们就是,就是……反正,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斜着眼睛,于绯诗根本不信的看着慕婉, “仅此而已?”再重复一句。 “你啊,再这样,我不理了。”恼怒的啐于绯诗一眼,慕婉别过头, “好啦,别再折腾我了,说说,你过的如何。你到底跟良妃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又怎么会从山崖上跌下来。知道么,我刚从镇上回来,看到你们奄奄一息的躺在路边,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了。”看着慕婉眉角的担忧,于绯诗柔柔的安慰她一句。接着,再将自己这些日来的遭遇娓娓道来。 第五十三章 重遇慕婉 等的于绯诗说完后,慕婉早已泪流满面。搂着于绯诗,哭的声泪俱下, “绯诗,对不起。我本来想帮你的,没想到还给你添了麻烦。这些日子,你一定过的很辛苦,很辛苦。” “好啦好啦,都没事了。都过去了。”早知道她会哭的如此伤心,于绯诗想自己就不该跟她说的。此时也只能反过来,轻轻的拍打着慕婉的背心,安慰着。 哭了许久,慕婉似乎明白什么。蓦然一愣, “这么说来,隔壁那位是当今的……”说到最后两个字,慕婉不敢再说下去。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那到底是谁想杀你们?”慕婉颇为不解,照理说,应该没有人敢那么大胆才对。 “我也不知道。”于绯诗摇了摇头。 后来,于绯诗又是央着慕婉扶着她到隔壁房间看一眼易无风,见到易无风真如慕婉所说的并无大碍,才是放下心来。但是因为易无风在跳下山崖的时候,一心护着于绯诗,倒是把自己的腿给摔折了。 虽然慕婉已经找人帮他包扎起来,但短时间内,他还是禁止走动。 因而,于绯诗与易无风只得暂时留在万语别庄。 也因为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毒手,易无风也只是暗中给他的暗卫传了信,并不敢给朝中的任何人传信。 在庄子里呆过几日之后,于绯诗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闲的无聊,就缠着慕婉,让其带着她到处走走。慕婉被她缠的没有办法,只能依了她。 出了厢房,两人一路往后山走去。慕婉说,后山哪里有一片石林,是良钥幼年的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 听的慕婉句句话里都离不开良钥,于绯诗趁机又打趣她几番。 说说笑笑的,两人很快就来到后山。 入目的石林,似乎望不到尽头般,嶙峋怪石,应有尽有。而且形状各异,林林总总的构成这片独特的石林。 于绯诗跟着慕婉走在其间,假山搭建的弯桥,走的摇摇晃晃的,颇有着味道。还有假山与假山间连成的洞口,还比宫里的玄门别致几分。 于绯诗与慕婉流连其中,你追我赶的,玩的不亦乐乎。竟是像小孩子一般,玩起捉迷藏来, “来呀来呀,来捉我呀。”偷偷的穿过石洞,绕到慕婉身后,拍她一下。等她转过身来的时候,于绯诗又躲了起来。 “哈,好个绯诗,捉弄,看我抓到你怎么处置你。”见她顿时没了踪影,慕婉四处张望着,不忘出言恐吓着她。目光在看到某处假山一侧露出来的水色衣摆时,悄悄的靠近过去, “你要躲好哦,我来咯,来咯。”故意压低的声音,造成自己还在很远很远之外的一般。 于绯诗乐的不行,抚着唇低低的笑着。 忽然间,慕婉在她肩膀一般, “还不抓到你。” 没有防备的,于绯诗身形一闪,跌往一旁去,慕婉忙忙伸手吧她拉回来,两人齐齐跌向一旁的假山。 奇怪的是,两人冲击的力道竟是使得假山移动了一圈。停下来后,假山后面打开了一道门,门后面是一条幽深的小径。 “还有机关?”于绯诗不解的望向慕婉。 慕婉亦是一片茫然。 幽幽曲径藏在重峦叠嶂的假山石林之后几经周折,蜿蜒逐开,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于绯诗往前探了探身子,忽然一股一股的冷风从里边吹来,撩起于绯诗漏在鬓边的碎发。寒风入脸后,挑起阵阵寒栗,使得于绯诗与慕婉皆是不自觉的打下一个寒战。 “没想到初秋的风,也这般的渗人。”慕婉紧了紧身前的衣襟,转头与于绯诗说。 于绯诗摇了摇头,并不赞同, “不是,是这里边有玄虚!” “什么?”没办法在于绯诗突来的话下拐过弯来,慕婉惊诧着眉眼,扬起询问的语气。 “你想,”于绯诗亦是转过头,耐心的与慕婉做起解释, “那风是从里边吹出来的。今日阳光明媚,日照极足,你我在外头的时候,四处吹来的风皆是柔和中带着热气。唯有从里边吹出来的风带着阴寒阵阵,这足以说明,里头定有玄虚。” 仔细听着于绯诗的分解,慕婉当下也觉得极有道理, “我来这庄子也有数月,从来没听说石林子里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呢。” “那,我们要进去看看不?”好奇就像是扎根在心里的种子,不过转眼间就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成苍天的大叔。于绯诗蓦的转过头,望着慕婉,带着跃跃欲进的眼神,询问的语气。 “嗯,反正我也没进去过,我们就进去瞧瞧吧。”慕婉的好奇心也被撩拨起来,朝着于绯诗点了点头,答。 于是,两个人相互搀扶着,爬过跟前的假山,跨到山后的曲径上。 身子刚刚处在幽径内,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气,让两人再次不由的打下寒颤。 “似乎,真有些玄虚。”慕婉这回是千真万确的相信于绯诗的话,抖了抖身子,冒出一句。 “走。”于绯诗并不以为然,拉起慕婉的手,一起往深处走去。 越是靠近,周围的寒意越来越弄。 眼前,似乎是一个洞穴,唯有一条幽径直通洞底。慢慢走下去,小径两边出现两湾湖泊,样式不大,湖水清澈见底,奇怪的是,湖面上零零散散的漂浮着琐碎的冰渣。 若是抬头向头顶望去,会看见嶙峋尖锐的石乳长短不一的自洞穴顶端垂下。最先入目的会有一段不适的漆黑,走过去,尽头闪烁着微弱的亮光。 加快脚步,两人寻着光的方向走去。两侧的湖泊也慢慢的消失,变成林立的冰石假山。 只是,四周只听得见的滴水声,未免让人心里禁不住的犯寒。 紧紧的拉了拉于绯诗的手,慕婉心底有些害怕, “绯诗,我们还要往下走吗,我觉得好不妥。” “没事的。”反手握着慕婉,于绯诗定声安慰着, “你看,前面有光,我们走过去就是出口了。说不定,让我们寻到世外桃源了呢。” 偶尔也会有风吹拂过来,是比先前的还要严寒上几分的冷冽。 “我们应该多穿几件衣服再进来的。”慕婉冻的不由说了一句。 “噗”惹的于绯诗嗤嗤笑出声。 笑声过后,前方稀稀疏疏的传来走动的脚步声,伴随着嘈杂的闲聊声, “我们也真是够倒霉,被主子派遣到这个鬼地方。” “可不是么,整日面对着这些冰渣,还有这些什么鬼千寒草。不就是一些毒草么,瞧主子上心的跟宝贝似的,还让咱们这么尽心尽力的侍候着。” “行了,你们就别抱怨了,小心点,别碰到这些东西,不然小心你们的小命。” …… 隐隐约约的,还有声音传来,听见话里边有提到千寒草,于绯诗格外的竖起耳朵。害怕引起里边人的发现,于绯诗拉着慕婉,躲到冰石假山林子里。透过山石间的缝隙,仔细的扫描着前面的情况。 只见的前面豁然开朗之后,一片平坦的白。 四处皆摆着与人齐高的琉璃鹤嘴长灯,平坦的白地上头撒着沃土,上边种着正是话里边的千寒草。 抬起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于绯诗这才看清楚,沃土之下白白的垫高的东西,居然是寒冰。真是了不起,生生凿下冰川来造冰田,一次做成千寒草能够生长的寒苦之境。 眸光又是往上边移了移,一串连着一串的竹排从洞穴后边铺陈上去。如果于绯诗没有记错的话,后边应该就是皇陵倚靠的碧霞山。原来是从碧霞山上引下来的雪水,难怪刚刚走过的两湾湖泊上会飘着冰渣。 于绯诗总算明白过来,为何这里头会让人感到严寒无比了。又是雪水又是冰田的,能不冷么。 努力的张了张眼眸,心中暗暗数着。眼前的冰田少说也有好几亩地,如此算来,这里头栽植的千寒草,怎么也有上千株。 坏了。一丝丝不好的预感从于绯诗心底浮起,挑起于绯诗记忆深处猜测出来的恐慌。 悄悄的挪身过去,贴在慕婉耳边小声说道, “走。” 隐约感觉到于绯诗的不同寻常,慕婉没有多问,小心翼翼的起身。两人惦着脚步往回走去,总算安全的走出幽径。 慕婉心底揣着太多的疑惑想问于绯诗,在看到于绯诗脸上的沉重时,不敢再问。 但见的于绯诗出了幽径后,大步加快,赶去易无风房里。 万语别庄虽然是玉阳王府的产业,却因为地势偏僻,少有人来,只留下几个打扫的人。后来,良钥亲自送慕婉到此。 难得来个正儿八经的主子,别庄里的人连带着也高看慕婉几眼,将慕婉都奉成主子。 匆匆忙忙赶到慕婉给易无风安排的房里后,于绯诗拉起易无风就走。好在易无风身上的伤势经过几日的调养,已无大碍,不然哪里经受的住于绯诗这样风风火火的拉扯, “快走。” 莫说易无风,连一直跟于绯诗身后的慕婉也是一脸的茫然。看着于绯诗,想问着什么,又什么也问不出来。想了许久,才想出一句, “绯诗,到底怎么了,一从那里边出来你就神神叨叨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五十四章 事出突然 突如其来的骇然,让于绯诗不敢有所耽搁。心底下呼之欲出的真相,更是让于绯诗难以置信。 好不容易在慕婉的呼声中,于绯诗回神过,深深的看过一眼身旁的慕婉。顺便也将其拉上,道, “慕婉,你也跟我们一块儿走,这事儿一时半伙解释不清楚。你快去让人备几匹快马,我们立刻赶回宫里去。” “好。”见于绯诗神色凝重,慕婉自知事态严重,不再拖拉,赶忙退下去准备快马。 易无风虽然也觉得奇怪,但看着于绯诗慎重的神色,便也不问于绯诗缘由。待的慕婉命人备好快马后,率先上了马。 看见慕婉只准备了两匹快马,于绯诗先是愣了一愣。而后,走到慕婉身边, “慕婉,你听我说,你跟我走。不然,你会有危险的。” 心知于绯诗不会害自己,无奈心里头的那道身影根深蒂固。终究是舍不得离开,慕婉仍是摇了摇头, “绯诗,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到此是小公子带我来,如果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离开,太对不住小公子了。” “这个好办,大不了我们回宫后,捎封信便可。” “不,绯诗,你不明白。”一口回绝掉于绯诗的提议,慕婉接过一句。余音落尽之际,眉梢眸底,泛着浓郁的深情。那样亮堂的清光,迷的于绯诗差点别不开眼眸。颤颤的动了动嘴唇,于绯诗不着边际的说出一句, “你,你喜欢上他了?” “嗖”的小脸一阵通红,慕婉点了点头, “嗯。” “好吧。”于绯诗明白过来,世上最难堪破之事,莫过一个情。于绯诗不再强求,但为着慕婉的安危着想,还是多嘴的嘱咐一句, “慕婉,你要记着,不管何人问起,你都不能跟他们说起刚刚的事情,还有我们的身份,你也要当作不知。知道吗,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让人捎信给我。哪怕你捎不进去,也可以找良钥,他定然会有办法的。“ “好。”投给于绯诗一个安心的笑容,慕婉温婉的下了笑,答, “你们快走吧,虽然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绯诗,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好好的!” “嗯,那我走了,后会有期!”亦是回复慕婉同样安心的笑容,于绯诗抚上慕婉的手,沉重的拍了拍。才转身上马,上马后并不着急着扬鞭启程,而是再次的凝望着慕婉, “慕婉,你真的不跟我走么?” “绯诗,好啦,你们快走吧。”似是受不得于绯诗的依依不舍,慕婉有些不耐的啐于绯诗一句。扬手往马屁股上拍了一拍,于绯诗胯下的马儿嘶鸣一声,朝前奔去。 “好好保护她,拜托了。”既然易无风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慕婉也当是不知。趁着易无风还没启程,慕婉朝着易无风鞠下一躬,柔声请求着。 “好,我会的。”易无风轻声应下,双手抱拳还慕婉一礼, “保重。”而后,才是扬起马鞭,追上于绯诗。 易无风的马骑的极好,很快就追上于绯诗。于绯诗并不善骑马,被慕婉这么一下,只能死死的拉着马鞭闭着眼朝前奔着。好在,就在于绯诗欲摔下来的时候,易无风及时赶了过来,拉住狂奔的骏马。 不忘低低的打趣于绯诗几句, “不会骑马,又让人备马。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女人。” 此时身处宫外,易无风又没有端着皇帝的架子,一时间,于绯诗也褪去心里该有敬畏。没好气的横过易无风一眼,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难不成备马车啊。别说这儿穷乡僻壤的找不到马车,就算找到马车,但马车总归是没有骑马快的。不快点回到宫中,出了差错,我只怕人头不保呀。” “啧啧。”倒是没发现她竟然如此的伶俐,易无风一时被她脸上洋溢的娇蛮夺去目光。总觉得,她就该是这般的模样, “倒是没发现,你口齿还如此的伶俐。” “你没发现的事情多着呢。”毫不客气的,于绯诗回下一句,惹的易无风连连低声发笑, “好,好,那我们走吧。驾!”说完,扬起马鞭,轻喝胯下的骏马一声。听到指令的骏马跃起前蹄,风一般飞跃出去。只留一片滚滚的烟尘,漫在于绯诗眼前。 “喂,你等等我。我没骑过马的。”轻俏中带着浅浅的恐惧、懊恼的嗓音穿过风,慢慢从身后传过来,吹入易无风耳中。易无风御马的手,稍稍减退力道,速度也缓缓减下来。 含笑的眉眼间,黑眸底浮荡着若隐若现的戏谑,还有温柔。 好不容易,于绯诗终于追了上来。 易无风数落的话语,凉薄的迎头劈下, “笨死了,骑马都不会。来,听好了,手中握紧缰绳,身子朝前倾去。记住,脚一定要扣入马镫里。” 砸在于绯诗的心里,生起一圈又一圈的不满。但于绯诗又不知怎么还口,谁让自己不会骑马呢。只好照着易无风的话,抓紧缰绳,放好脚,慢慢的伏地身子。 “好了,走了哈。”见着于绯诗渐渐进入状态,易无风轻轻一笑,低喝一声, “驾驾驾!” 两匹骏马如同脱线的风筝般,在小路上奔驰起来。 风的呼啸在耳边一掠而过,带来快速而急掣的冲击。 风驰电掣、御马乘风的快感,让于绯诗体验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还有自由。一直都被压抑着的心,也慢慢的放开来。愉悦像是开在心底的花朵,绽放出缕缕清香。 跑过小路,拐过山林,于绯诗与易无风朝着京城的地界奔去。 因为他们是从皇陵的后山山崖跳下,被慕婉救回万语别庄。没想到,从万语别庄出来后,竟是比从皇陵那边出来还减少不少的路程。不想多做耽搁,于绯诗与易无风加紧赶路。 在进入唯一一条通往京城的官道路口,遇见了正带着暗卫等候在此的铁眼。 远远的认出易无风,铁眼带着手下跪在前方, “参见主子,属下保护不周,主子恕罪。” “起来吧。”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易无风停下马步,示意铁眼等人起身。 于绯诗这才看请,马前跪成乌压压一片的男子们,皆是身着黑衣,手执长剑。想来,就是那晚拼命保护他们的黑衣人了。 接着,又听的易无风道, “什么先别说,先回宫去。” 易无风的声音唤回于绯诗的思绪,想起在万语别庄见到的千寒草,又见的保护易无风的人已经赶来。于绯诗这才敢跟易无风说出实话, “那个,主子。其实,我在万语别庄的石林子后头,发现了栽植千寒草的冰田。少说也有上千株。” 心中也曾猜测过于绯诗急急忙忙拉着自己离开的原因,但确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当下蓦的脸色一变,易无风看着于绯诗的眼神变的狠凛起来, “那你如今才说,在万语别庄的时候,你为何不讲。” 当然明白易无风的愤怒,于绯诗低低的低下头,不敢接话。 又听的易无风冷冷一声, “铁眼,你安排几个人送她回宫,你跟我折回万语别庄。” “不行。”听完易无风的吩咐,于绯诗不再保持沉默,蓦然抬起头,堵着易无风的话冒出一句, “你不能折回去。” “这天下间还没有我不能做的事情。”于绯诗隐瞒万语别庄栽植千寒草的事情,已让易无风心生愤怒,眼下又拦着他前往万语别庄。易无风气更不打一处来,狠狠的剜过阻拦自己的于绯诗一眼,几是威胁的开口, “你最好滚回宫里去,我回来再处置你!” 并没有被易无风的威胁吓到,于绯诗无所畏惧的回视着易无风的目光, “就算你现在杀了我,我还是反对你回去。我当初不说,是因为我怕你会亲自去看。那冰田不仅种植的产量庞大的千寒草,而且有很多人把守。如今情况未明,你贸贸然闯进去,若是遭了埋伏,可如何是好。” 深知于绯诗讲的在理,易无风还是不愿意放弃亲自前往的念头。 “不如这样。”似乎是想到法子般,于绯诗眸子一亮,开口, “你让铁眼大人带着几个人过去看看,他们武功高强,怎么比你去好。然后我们先回宫里,等他们的消息。” 其实铁眼亦是极其的担心易无风亲自前往。那晚的刀光剑影,让铁眼至今胆战心惊,若易无风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听的于绯诗这么一说,忙忙再次跪下身来, “是呀主子,你们先回宫去,这事就交给属下去办,属下定不会让主子失望。” “也好。”易无风的语气总算缓和下来,点了点头, “那此事就交由你们去办,我们回宫等你们消息。” “是,恭送主子。”得易无风命令,铁眼身后的暗卫们也纷纷跪下,领旨道,恭送着易无风与于绯诗。 另外有两队人马跟着易无风与于绯诗的马步,齐齐折回回宫的方向。随程保护着。 第五十五章 无功而返 目送着易无风与于绯诗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化成天边的一抹云烟之后。铁眼才带着手下上马,折返奔往万语别庄。 尽管是马不停蹄的赶路,等到铁眼一行人到达万语的别庄的时候,夜幕亦是缓慢的降临。 夕阳的余晖染尽风沙,露出醉人的旖旎胭脂色,掉落别庄内沉寂的湖里。像是谁的纤纤玉手,轻轻一推,夕阳被推落地平线。 黑暗覆盖着整片苍茫大地。 铁眼带着手下,扯停胯下奔驰的骏马后,用手拍了拍马脖子,安抚着不停嘶鸣的坐骑。不想惊动任何人,一行人绑好马匹后,用轻功跳入庄子内。 庄子里安静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是看到檐角悬挂的风灯散落着幽幽的荧光。 小心的寻找到于绯诗口中的石林子,铁眼等人很快就到达石林。因为白天的时候,于绯诗与慕婉两人不小心撞开石林里的机关,出来的急速并没有关上。 这会儿到了夜晚,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入口处竟传来隐约的亮光。 “走,在那里。”铁眼赚个眼就看到亮光,指了指方向,带着手下走过去。 走过于绯诗与慕婉白日里走过的幽径,一路走到底。见到漂浮着冰渣的冰湖,也看到了冰石假山林子。最后,走到最尾端的冰田,但是,却是没有看到于绯诗口中的千寒草。 数亩连成一片的冰田一块接连一块,延绵在广阔的洞穴里头铺开,还是谁用白雪撒开的一幅画卷。奇怪的是,冰田上并没有看到于绯诗口中的千寒草,冰上的沃土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全然袒露出垫在低下的坚冰。在晕黄的烛光里,闪烁着诡异的莹白色。 铁眼转了几圈,还是没有找到千寒草。倒是看到了一旁烧的漆黑的灰烬,烧的太过彻底,根本看不出来到底烧的什么东西。而且四周空荡荡的,点漏着滴水的声音,不闻一丝人气。 难道晚了一步?铁眼心里暗想着。 “来人,四周搜一搜。看有没有没烧尽的药草,或者有没有人躲在暗处。” “是。”齐声领命应答,铁眼带来的暗卫纷纷分散,四处寻找起来。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分散的暗卫聚合到铁眼跟前,除却寻到一张未燃尽的信笺,旁的什么也什么找到。 “大人,请过目。”找到信笺的暗卫,已将信笺奉到铁眼跟前。 铁眼顺手接过,看了一眼,信笺上只能模糊的看清“久留不安,撤。”几个字。 看来是有人通风报信了,铁眼瞬间明白过来,收好信笺。 这样的别庄,这样的静谥,总让铁眼觉得哪里的不对劲。从山洞里出来后,铁眼命属下在庄子外头等着,自己则在庄子里,里里外外的巡视一遭。居然发现偌大的庄子,已经人去楼空。 万般震惊之下,铁眼带着暗卫们快速返回宫中。 自古以来,暗卫都是直属于皇帝管辖,直接听命于皇帝。更是帮助皇帝处理一些不想让世人知道的事情,所以,铁眼回宫复命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明目张胆。 而是悄无声息的潜入易无风的御书房。 夜已经深了,寂静掺杂在夜色里,像一张撑开的网,将整座皇宫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沉静里。 自从外头回来,易无风就一直呆在御书房。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让他痛心的事情,更是目不暇接。冷妃的死本是他心头最沉重的痛,偏偏其中有牵扯着如此多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好怕,纵然是查出凶手,他也无能为力。 无可奈何的在心底微微叹出口气,易无风低咛一声。 闻到有人侵入的气息,易无风手中的书未曾放下,连眸光都不曾一抬。猜出来人是谁,懒懒的启了启唇, “回来了,如何?” 铁眼这才从暗处走出来,跪到易无风跟前, “回主子,属下进入万语别庄,并且找到了娘娘说的那个地方。但是,并没有找到娘娘所说的千寒草。冰田有,但千寒草没有,估计是被烧毁了。属性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这个。”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信笺,上前几步,递到易无风跟前。 接过信笺,易无风仔细看着,随口问着万语别庄的情况, “那万语别庄里的人呢。”因为易无风知道,好像救他们回万语别庄的那个女子,跟于绯诗是好朋友。 “回主子,万语别庄里亦是空无一人。”铁眼如实答。 “什么?”易无风看信笺的眼,忽尔一滞。很快回神过来,扫过信笺,念出信笺里的字, “久留不安,撤。”看来,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除了这个,可还有其他?”捏着信笺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翻看一遍,易无风还是没找出什么端倪来。易无风开声问着铁眼。 “回主子,那里空无一人,除了灰烬,没有再找别的。”跪在地上,未敢起身,铁眼低着头答。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易无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把铁眼遣散下去。 寻思着,该跟于绯诗如何说明万语别庄的事情。如果真照铁眼所说,庄子里空无一人,那庄子里的人若不是提前离开,便是遭了毒手。 “是。”得易无风赦令,铁眼恭敬回应一声,站立起身,缓缓的往后退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易无风的案前已经不见了人影,唯有着夜里的清风拂入,空荡下来的天地,静晦如墨,好似易无风的御书房里从未有人来过。 捏着铁眼呈上来的信笺,易无风仔细摸了摸,这纸张柔软丝滑,不像粗糙的纸张。又将纸张放到鼻下闻了闻,烧焦的气味中,隐隐拂来淡淡的墨香,不浓郁,但是清凛中带着馨香,有点像宫里头常用的沉香墨。 “宫里头。”易无风猛然一愣,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有什么在脑海中一啸而过。 难道说,是宫里的人通风报的信。 可转念一想,易无风又觉得不可能。万语别庄里头栽植着千寒草,他亦是快回到京城的时候才知晓,而未回到宫中,他就派暗卫过去调查。宫里的人,又如何得知。 再说,他与于绯诗掉下山崖,就是忌讳着宫里有眼线,所以并未与宫中联系。 因此,宫里没人知道他的行踪。既然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那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会去查万语别庄,更不会有人知道,他发现了万语别庄里头栽植着千寒草。 虽说如此,可眼前的信笺又该做如何解释。 百思不得其解后,易无风捏了捏自己发疼的额头。 倏尔间,一张清丽娇俏的容颜闯入脑海中来,时而娇蛮任性,时而温婉柔弱,时而善解人意,时而顾全大局。 “也许,她知道呢。”易无风不自觉的在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笑,心里暗自说道。朝着御书房的门口,扬了扬声音, “来人,摆驾芳华宫。” 一直在门口候着的玉公公,赶忙接令传递下去, “摆驾芳华宫。” 下边的人不敢怠慢,匆匆忙忙的就把龙撵安排过来。 易无风已经从御书房里走出来,玉公公随着他脚步,紧跟其后,搀扶着易无风坐上龙撵。清扬高亢的一丝嗓音吼起, “起驾!” 龙撵御驾浩浩荡荡的朝着于绯诗的芳华宫走去。 这会儿已是深秋,一轮明月高高的悬挂在天际,通体清圆透亮,恍若一轮洗的洁白的圆盘挂在天幕之上。 皎洁的月光从九重天阙垂直泻下,洒在地上晶莹的青石地砖上,潋出一片溢彩流光的旖旎。 看着月光,易无风一下子就失了神。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可是,他心里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再归来了。 他的嫣儿。 …… 虽然说一路快马加鞭,于绯诗与易无风是在入夜前赶回宫中。 几日来的折腾,可把于绯诗累的够呛。回到宫里之后,于绯诗并没有与易无风过多的黏糊,行过礼就自顾回了自己的芳华宫。 宫里头早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皇帝在皇陵遇刺,并且下落不明。怕生出事端来,太后极力压下后,还是没能压的干净。仍然有着只言片语传出,听的点红是心惊胆战的,早也盼着,晚也盼着,总算将于绯诗盼了回来。 细无遗漏的将于绯诗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打量一番,确定下于绯诗没有受伤后,点红才算放下心来。 亲力亲为的吩咐着宫女备好热水,给于绯诗洗浴。又吩咐着宫人们传膳,给于绯诗好好的洗洗尘。 一路闹腾下来,于绯诗闲下来的时候,差不多深夜。 深秋的夜,染着秋风的萧瑟,还有秋夜特有的薄凉。吹的内殿里的纱帐轻飘飘的飞起,有点像迎风起舞的人影,看着有种幽怨的味道。 早早躺在床榻上的于绯诗,盯着眼前绣着金色蓝色的纱帐帘顶,本是很困的意识,此时倒是歇不下来。 脑海中,不停的闪过断断续续的片段,隐隐约约的有些东西飘过,却是怎么也抓不住。 第五十六章 误由心生 沙沙的响声,一声一声的传入耳中,于绯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索性爬起身,掌起灯,坐到书案前。 外头守夜的宫女见的内殿里边亮了灯,误以为于绯诗需要伺候,匆匆的闯入殿内, “娘娘可有何吩咐?” 于绯诗愣了一伙儿,明白过来,摇了摇头, “没事,你下去歇着吧。” “是。”宫女这才赶退身下去。 莹莹的烛火将安静下来的内殿照的通亮,于绯诗披着薄纱,精致的面容洋溢在烛光里头,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美丽。 素白皓腕轻轻执起,被手下的墨色砚台衬着,越发的白皙细腻。 想起万语别庄里头的千寒草,又想起还在别庄里头的慕婉,于绯诗总觉得心七上八下的,高悬在半空,放也放不下来。旎丽的秀眉,跟着心底的愁绪,娓娓簇成一座小山峰。 “哎!”低低叹出一口气,思及无奈之下,于绯诗拿起一旁的狼毫,执笔在台上的白纸上写下一个安字。 安!世间最难求的,不过两字安好。 慕婉,你一定要安好才是。仔细看着自己笔下写出的字,于绯诗心里一声又一声的轻叹着。 是易无风闯进来的声音,将于绯诗的魂魄从轻叹里勾了回来。爽朗的笑声发出,居然没有劳师动众的惊醒芳华宫的众人, “在想什么呢?”易无风颀长的身影走入殿里来,玉公公一行被他遣在门口。 见到易无风,于绯诗也是一阵恍惚,很快反应过来。从书案边走出,走到易无风跟前,盈盈拜下一礼, “拜见陛下!”似乎没有想到易无风会在这时候到自己宫里来,于绯诗的眼里浮过猜测,伴随着担忧。 难道他…… 心里的想象还没有想完,易无风看到她搁置在书案上宣纸,还有墨色的字迹。缓身踱步过去, “怎么,这么晚还在练字?” 于绯诗站起身,顺着他话答, “回陛下,不知道为何,就是睡不着,随便写着玩玩,打发时间。” 然而,在易无风看清楚于绯诗写在宣纸上的黑字后,蓦然脸色一变。刚还是爽朗柔和的神色,变得狠凛暴虐,抓起于绯诗刚写下的“安”字,冷冷的看向于绯诗, “这是你写的?” 于绯诗不明他意,茫然着如实点了点头,答, “回陛下,是的。” “于绯诗,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朕耍的团团转。”惊天爆出的一声厉吼,易无风从袖子里掏出铁眼呈上来的信笺,扔到于绯诗跟前, “朕还想着让你来瞧瞧,这是何种情况,没想到,原来是你。” 捡起易无风扔过来的信笺,于绯诗捧到眼前,细细扫过一眼。信笺上的字迹,笔划,字体居然跟自己的一模一样,丝毫的差异都不曾有。 顿时间,于绯诗脸色变的刷白。又听的易无风道, “难道你阻拦着朕重返万语别庄。这是铁眼从你口中栽植着千寒草的地方找到的,千寒草已经被烧毁了。朕还想不明白,从墨香闻出,分明是出自宫中的沉香墨。但是朕还未回宫,也未曾将行踪告知宫里,甚至太后。宫里有谁能知道朕要去查万语别庄,又有谁知道,万语别庄栽植着千寒草。” 无视着于绯诗苍白的脸,易无风的黑眸一圈一圈的闪过狠凛, “没想到,是你。朕这才明白,为何嫣儿出事的时候,是你在身旁,是你用金针之法发现嫣儿宫里有人下毒,也是你发现嫣儿的药里有千寒草。在万语别庄,又是被你的朋友所救。更是你发现的万语别庄里头栽植着千寒草。于绯诗,你是不是要给朕一个解释,或者一个借口?” “噗通”一声,于绯诗跪在易无风跟前, “如果臣妾跟陛下说,一切皆是巧合,那陛下信么?”自知自己在易无风心中的地位,于绯诗并不抱着他会相信自己的幻想,淡然的跪在他面前,淡然的进行着无力的辩解。 “你觉得朕该不该信你!” “哼嗯。”淡然的冷漠一笑,于绯诗笑着带着苦涩, “如果陛下不信,那臣妾说的再多,又有何用?”说着,于绯诗抬起头,目光如炬的看向易无风中。眸里泛着清澈的光,那样的干净,那样的纯洁,那样的无惧。就像她此时的表情。 唬的易无风一时哑口无言,定在原地。气愤中的心情,一下被平定下来。很快又被挑起,转过头,别过脸,挥了挥衣袖,跨步离开了于绯诗的芳华宫。只留下恶狠狠的一句, “于嫔禁足芳华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芳华宫一步。” “呵!”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握着的心微微松了下来,于绯诗跪着的身子,瘫软在一旁。 他这是算相信了自己么,还是不信。 “娘娘,怎么了,你没事吧?”易无风的震怒惊醒了沉睡中的芳华宫,点红也从睡梦中醒来,匆匆奔进内殿。看见跌坐在地上的于绯诗,忙忙俯身到她身边,将她扶起。 顺着点红的搀扶,于绯诗站起身,转头投给她一记温和安心的浅笑,于绯诗答, “没事,没事。你回去歇着吧。” 见她神色如此安定,误以为她只是跟易无风闹着性子。点红心中虽是疑惑,又不好多问。安抚于绯诗几句,就退了出去。 空落落的大殿,又剩下于绯诗一个人。 刚写下的安字也给盛怒中的易无风一起带走了,书案上没了笔墨的映衬,显得格外冷清。 横来的祸端,让于绯诗没了再写字的兴致。索性移步到纱窗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就快到八五了,那个人月两圆,阖家欢乐的日子。可是,她没有家,没有亲人,什么都没有。 看着银白色的月光一点一点的垂泄下来,照在身上,恍若给自己披了一层薄薄的白纱。似乎,还能感觉到月光的冰凉。 将头沉沉的倚靠到纱窗的木沿上,于绯诗的思绪早就乱成一团。 能将她的自己临摹的如此相似,简直一模一样。看来,自己早就活在别人的目光当中。可是,会是谁呢。能够将她跟易无风的行踪知道的如此清楚,是那个要是杀易无风的人么。但,既然要杀易无风,为何又让他回宫呢。 还有便是,入宫之后,自己好像很少有机会写字。易无风说,那信笺里用的是宫里的墨,那么那人定是宫里的人。拿起手中还捏着的信笺,于绯诗将其放到月光下,细细打量着。柔软光滑的纸面,在月光的晕染下,泛着柔和的光。 摸了摸纸质,于绯诗好似明白什么。 这种质地,软而滑,柔而硬,跟北方的一种兰轩纸好像。记得她小的时候,无意闯入父亲的书房,看见嫡姐于绯颜正在作画,巴巴的凑过去。被于绯颜甩了一脸的墨,还被于绯颜数落道,她这条命连于绯颜作画的一张纸都不如。那纸可是北方才有的兰轩纸,价格昂贵。 她不服气,顶着于绯颜的嘲讽,还有大夫人的数落,硬是抢了一张纸过来。当时的触感,跟眼下的这个,一模一样。 北方的兰轩纸。那么说,那个人来自北方。 于绯诗想的正沉,“嗖”的一声,一柄短刃插着一封书信迎面飞来,定在纱窗边沿上。镇的于绯诗回过神,幸好没有惊呼出声。探身出去,环顾四周一遭,却是没有看见任何的人影。 只好拔下插在窗沿上的短刃,拿下书信,打开。纸上赫然写着, “一切安好,勿念,婉。”于绯诗当下就明白过来,是慕婉给她的来信。 不想再多生事端,于绯诗拿起看完的书信,放倒烛火上端烧毁。并将灰烬,扬在纱窗外的风里。知晓慕婉一切安好的消息,于绯诗的乱七八糟的心绪总算平下少许,不再多想,踱步回到床上,酣然入睡起来。 而在另外一头。 高雅别致的阁楼里,慕婉正在房间内不停的踱着碎步,走来走去,等待着未归的良人。 听的“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后,慕婉匆忙的迎上去, “怎样,消息传给她么。” 门后带来一阵凉风,吹的房内的烛火无端跳跃几下。进来的人是一体形修长的男子,长的一张隽秀的脸,剑眉星目,穿着黑色的夜行衣。 一进门,就用脚踢上房门,携着慕婉走入房内, “放心,给她了。” “那她还好不?” “看样子,应该挺好的。”男子答。 慕婉似是还是不放心,挣脱开男子的携同,自顾坐到床上,自言自语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我在别庄里头呆了少说也有数个月,从来都没发现石林子后头有异样。还有今日闯进来的那群人,到底是什么人?” “慕婉。”跟着慕婉的脚步,男子坐到她的身边,放大般的俊脸撑在她的眼前。表情有些凝重, “有些事情,知道的多,并一定是好的。” “良钥。”蓦的心里一沉,慕婉忽的握上男子撑在床边的手,唤出男子的名字。是的,此时慕婉跟前的男子,正是玉阳王的三公子,良钥。 “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对不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摇了摇头,良钥站立起身,从慕婉的床边走到窗前, “也许,这一切跟我姐姐,还有冷妃的死。都有关系吧。”他答。 第五十七章 父子之争 静谥的洞穴,沉寂好似渗透在风里的雾霾,将封闭起来的空间层层包裹。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水滴石穿的声音,还有细微的脚步声。 四处散落的灰烬,漂浮起来的尘埃,跳跃在洞穴顶端漏下来的阳光里,恍若调皮的精灵。触入人的鼻端,刺激出一阵烧焦的气味。 “你确定,你们当日就是来的这里。”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南往北踱来。清醇温厚的男音似前方不远处流淌的冰湖,缓缓流潋入耳。 “是的,当日我与绯诗无意撞开石林子里的机关,就是来的这里。”点了点头,跟着男子的音起,慕婉答。 “好。”停下脚下的步履,男子宝蓝色的衣袍一半陷在洞顶漏下来的阳光。反射出浅蓝色的赢光映着男子清澈的黑眸,泛着让人琢磨不清的微光。 一个“好”字落下,男子站了许久,转头环顾着四周。眸光扫过角落里那根突出的石乳时,深眸涌起疑惑。 其实,男子张着一张极好看的颜,剑眉星目,唇若刀裁,恍若利刃削出来的双颊脸骨透出一股清高的贵气。也难怪,京城的人都说,玉阳王府的三公子是世间不得多得的儿郎,貌赛潘安,文武双全。 一时间,慕婉不自觉的眼光投望过去,将自己的心也一同落在立在阳光里的人身上。久久的失了神。 但见的男子挪步过去,在突出的石乳上轻轻一扭,石乳被扭开。吱咯一声,洞穴一侧的墙壁忽然间打开一道石门,就像于绯诗与慕婉当日不小心打开的石门一般。 从石门之后,泄出来的日光好似破堤而出的洪水,汹涌澎湃,在一瞬间灌满整个洞穴。 “走,过去看看。”淡淡扫过一眼门外的空间,良钥踱步过去,拉起慕婉的手。 软软的触感,暖暖的温度缠绕在慕婉手上,落在她的心底。好像谁在她的心腔里养了一只小猫,软糯糯的爪子有一遭没一遭的正挠着她的心。羞的慕婉的小脸,顿时一片通红,迎着阳光,怯怯低下头,任由良钥牵着她朝着门口走去。 出的门口,眼前的景色倒是优美。 水波涌动的流光里,游荡着五颜六色的鱼儿。放眼望去,入目的姹紫嫣红是难得一见的花海。赤橙红绿青蓝紫,泛滥在秋风凛冽的潮波里,隐隐飘来隐隐的暗香。 “好美。”慕婉不由自己的赞出口。 “这些花儿有毒的。”毫不怜惜的扯开自己的袍子,扯下两段衣物,蒙在慕婉与自己的鼻间,良钥说。 “有毒?”慕婉难以置信的扬起眸。 “嗯。”良钥确定的点了点头。 拉着慕婉穿过花海,一面约有五米高的高墙拦在两人面前。好在,墙的中间有一玄门,可以供人穿过。 透过玄门,良钥跟慕婉清楚的看到,高墙之后的亭台楼阁,秋水湖光,空濛山色映着的艳丽风景,是普通人家绝对打造不出来的奢华。 还没待的良钥与慕婉靠近主楼,两个穿着天青色棉衣的男子隔着长长的回廊,吼住良钥与慕婉的脚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良钥牵着慕婉的脚步微微一怔,牵着慕婉的手立刻放开,变成将慕婉搂在怀里。一起转身,对着对面的人道, “我们夫妻两四处走走,没想到进误闯了贵舍。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这就走。”说完,拥着慕婉大步快走。 “站住!”对面的人确实不依不饶,已经匆匆追过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蒙着脸做什么,站住,把面巾拿下。真是好大的胆子,我们张家的别院都敢乱闯,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听的来人说张家别院,良钥奔跑起来的脚怔怔停下, “张家?可是张大人家?” “自然,我家大人可是堂堂的北方八府都督。”看见良钥两人的脚步停下来,来人追逐的脚步也松松慢下。 “原来如此。”喃喃从唇齿间吟出的沉音,良钥的深眸底浮上看不清的暗色。在来人就要靠近之际,忽尔搂上慕婉的腰。提上一口气聚在丹田,足尖一跃,两人如风筝般飞出回廊。 两个追过来的小厮始料不及,朝着从眼前掠过的两道人影大叫大喊, “站住,站住。”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 神色匆匆的赶路,一路直直奔回玉阳王府。 良钥的脸色一直不好,慕婉在旁边看着,不敢多言。 将慕婉安置在玉阳王书房前的院子里,良钥细心的叮嘱几句, “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出来。”温柔的余音落下,执着慕婉的手已然松开。颀长的身影拐入眼前的玄门,进入书房。 玉阳王正在书房里看着提案,近日来,北方的事端层出不穷。多年来,北方边境蛮族对帝国沃土是虎视眈眈。还有今年夏日南边洪涝,北方干旱、天灾不断,北方的士兵迫切的需要粮饷。 皇帝将这不好办的差事压到玉阳王头上,让玉阳王头疼不已。 玉阳王想,皇帝绝对是故意的。 “父亲!”见着玉阳王正在沉思,良钥放轻步伐,靠近到玉阳王身边。低声轻唤,双手抱起双拳,弯腰在玉阳王跟前拜下一礼, “孩儿给父亲请安!” “钥儿!”玉阳王应声抬头,看清来人,唤出名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良钥并没有答话,慢慢的起身,目光定定的看着玉阳王。想了想,削薄的唇动了动,问出他极其不愿意去问的话, “父亲与北方八府的张家,可是有合谋?” 自从大儿子死后,玉阳王所有的期望都放在良钥的身上。无奈良钥生性单薄,不好权势,更喜爱游山玩水,自由自在。玉阳王知道逼他不得,也随他去了。 而良钥私下救走玉阳王本用来给大儿子配阴婚的慕婉,玉阳王不是不知道,不过疼惜儿子,没有去多做追究。但是此时,良钥眼底翻涌着的痛楚,还有语气的逼问,着实伤了一把玉阳王的心。 冷冷的掠过良钥的眸光,玉阳王冷冷的答, “你不是不喜欢搀和朝中的事情么,既然如此,这些事情也就与你无关。” “可是我听说,陛下的冷妃娘娘死在千寒草的毒性下。” “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啪”的一声,一掌拍了拍身下的桌案,玉阳王怒视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儿子。最终,神色变成难以相信, “你去了万语别庄?” “是。”良钥坦然回答。 “你把那丫头藏在万语别庄?” “是。”良钥再点头。 “你荒唐!”玉阳王脸上布满的盛怒瞬间变幻成眼下的暴怒,一把抓起案上的镇砚,向着良钥狠狠扔去。良钥无心躲避,被砸个正着。鲜红的血从被镇砚砸出的伤口中,溢溢流出,在他英俊的脸上划开一道鲜红的痕。 “噗通”一声,良钥跪在玉阳王跟前, “父亲,为官者最忌讳结党私营,难道你忘了么。外戚不专权,是你跟姐姐说的,难道你也忘了么?” “别跟本王提你姐姐。”几乎是从喉咙里怒吼出来的嗓音,玉阳王将良钥的声音吼回到他的嗓子里, “你姐姐死了,她死了。是为父愚笨,不然,你姐姐也不会死。” “你知道么,易无风不爱你姐姐,我知道,他不爱我女儿。但我以为,只要我在的一天,他就不敢欺负我女儿。哈哈哈,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是,是姒儿让我撩动群臣,阻拦他独宠冷妃。可是他要这么狠呢,就为此,要了我的姒儿的命。”一声接着一声,像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急浪。 想起自己惨死的女儿,玉阳王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将案上的笔墨纸砚,还有摆放着书籍,通通推倒在地。 文静典雅的书房,顷刻间一片狼藉。 “父亲……”良钥还想说着什么。 “滚,你给我滚出去!”却被玉阳王的一声厉吼,吼出书房。 “那孩儿先行告退!”无可奈何之下,良钥跪着的身子朝着地面磕了一个头,起身退出玉阳王的书房。 堪堪走过玄门,等候多时的慕婉立马候了上来,瞧见良钥额角的伤口,差点没落下泪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的?” “没事没事,我们走。”投以慕婉一个安心的笑容,良钥轻轻的答。 回到良钥在王府的院落,慕婉忙忙让人捧上热水,伤药,七手八脚的给良钥处理的额头的伤。良钥并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顺从的任由慕婉的摆布。 处理妥当之后,良钥将所有的侍女全都退出院子,只留下慕婉。 自然而然的将慕婉拥在自己的怀里,良钥的头靠在慕婉的颈间,声音低低的,透着不着边际的无奈与苦涩。他说, “慕婉,你如果不小心知道了你父亲的秘密,你会如何?” 不明白良钥话里的意思,但能体会到良钥心里的苦楚。慕婉撑开手,伸手反抱着他,答, “那要看这个秘密是个什么样的秘密咯!” “我姐姐死了,你知道么?” “知道。”慕婉点了点头。 “父亲说,是皇帝杀的。” 话到此处,慕婉已然明白,良钥在担心着什么,在苦恼着什么。 倏尔想起,在万语别庄的时候,于绯诗在看到那片冰田时,急忙要带着皇帝走的表情。心里的灵光,一道一道的闪过,接连成线,真相呼之欲出。 第五十八章 慕婉进宫 “这……”慕婉亦是哑口无言。 “父亲要为姐姐报仇,其实,父亲早就有打算了吧。说是保护姐姐也罢,维护整个玉阳王府也罢,反正父亲走了一条极其危险的路。稍有不慎,或者担上乱臣贼子的罪名,又或者是落的人头落地的下场。” 从知道万语别庄内连着张家别院的时候,良钥就猜到,玉阳王跟张庭喻之间,定然是达成着某种共识。还有,那片被毁去的冰田。其实,良钥根本不知道冷妃是死在千寒草的毒性之下,他是猜的,但从玉阳王的反应看来。 良钥倒是确定了。 “不,不会的。”害怕听着良钥说出这些话,慕婉紧紧的抱着他。 这世上,可以仗势欺人,可以无法无天,但是若跟哪两个扯上关系。只怕,九族都难以避免。 深深的吸下口气,慕婉在心里定了定主意, “良钥,你送我进宫吧。” “为何?”想不明白慕婉为何有这么一说,良钥抬起头。 “让我帮你。”慕婉答, “我进宫去帮你查,查良妃娘娘的真正死因。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 秋风的轻轻一吹,山上的枫叶就由绿变成红,染的碧水青山,炽烈如火。 余光散漫的惬意里,酒意润的低迷,笼在王宫天阙的顶端。整座王宫,好似都罩在浓浓的迷雾里。 外头的头向往着它的繁华,里头的人,恐惧着它的变化无常。 时光的安宁被于绯诗点缀成眸底的那抹微波,漾着清澈单纯的光泽。好似她的日子,其实并没有那么的难过。 静谥下来之后,反而是另外一种祥和。 笔墨纸砚依次排开在书案之上,于绯诗执笔作画,泼墨就洒出一幅秋光红叶图来。 熠熠秋山,灼灼如火,正如同她心底渴望的东西一般。 “娘娘,娘娘,内务府那边给我们拨了个人过来。”匆匆忙忙的脚步,不着边际的语调,点红人还未到,声音到先传送进来。 于绯诗抬眸,入眼的是一道婀娜的身影,水绿色的宫装,漆黑中泛着水缎光泽的长发,发间别着精致小巧的珠花。跟她的小脸一样,生动明艳。 “慢些说,我听着呢。”怕她跑的急,磕着碰着,又怕她说的快,噎着呛着。于绯诗无奈的在嘴角扯开一个微笑。温言缓道。 “没事。”点红不以为意的回过一句,来到于绯诗跟前,屈身弯下,没有忘记见礼, “奴婢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知她永远都改不了这个习惯,于绯诗说过几次之后,就没再手。停下手中作画的手,示意点红起身。 起身后,点红破天荒的没有谢礼,而是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进来吧!” 从门口的位置莲步踱进来的身影,风姿绰约,袅袅娉婷之间,流溢着耀眼的霞光。一样的水绿色宫装,黑色的发,精致的面容在逐渐靠近之后,才能的看的一清二楚。 来到于绯诗面前,盈盈就拜了下去, “奴婢见过娘娘!” 痴痴的,嘴角凝固着笑,于绯诗的眸底已然看不出喜忧。愣在原地很久,很久。 “娘娘!”点红开口轻唤一声。 于绯诗回神,从书案前挪身出来,走到青衣丽人跟前,亲自将其扶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噗哧”顺着于绯诗的搀扶,女子缓缓站起,看着于绯诗惊诧的眉眼,嘴角掠过一记调皮的笑, “这回,我是有事要麻烦你。” 拉着她一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于绯诗示意点红下去奉茶, “何事?” 捧着茶碗上来的点红完全没有想到,内务府平白无故的拨过来一个宫女,居然还是于绯诗的故人。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搁下茶盏之后,开口询问, “娘娘,你们?” “哦。”于绯诗顿时尴尬的笑了笑,这才朝着点红解释着, “这是慕婉,我的救命恩人。” “噗”听她说的那么慎重,慕婉又是笑了,回下一句, “这是于绯诗,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然后,点红彻底的被她们弄的蒙了,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好吧,那姑娘们慢慢叙旧,奴婢先下去了。”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待的点红走远,于绯诗才是转头,看着慕婉,再问, “不是说舍不得你的小公子么,怎么又溜进来了?真是胡闹。” 哪能不知道于绯诗说的是玩笑话,慕婉还是被打趣的红了脸颊,低下头。小声的嘟囔几句, “真是小心眼,还记着。” “噗。”这回,到于绯诗笑了, “姑娘,我今年才是二八年华,你这几日前才与我说的事情,我若记不得,那还得了。” “好啦,好啦。我说不过你。”在于绯诗的伶牙俐齿下,慕婉实在不是对手,很快就拜下阵来。 玩闹过后,于绯诗敛去轻挑的神色,和慕婉说起正事儿, “说吧,到底怎么了?” 慕婉撇了撇唇,吞下几口口水,决定跟于绯诗和盘托出, “我此次前来,是为了良妃的死?” “良妃的死?”于绯诗挑了挑眉。 慕婉则是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还是不敢光明正大的告知于绯诗。缓缓的站立起身,挪到于绯诗跟前,贴在耳边小声的说起在玉阳王府的事情。 “什么?”惊的于绯诗瞬间花容失色。 “嗯。”慕婉点了点头, “兹事体大,良钥想救他的父亲。所以,我们唯有此举。” “我明白了。”于绯诗脸上惶然退去,换上恍然, “那需要我做什么?” “绯诗,我需要你的帮忙,帮我们一起查明良妃的死因。” “慕婉,虽然我不知道良妃是怎么死的,但是,她的死绝对跟皇上无关。” “这……”因着于绯诗的话,慕婉征的一愣, “此事我们明白还不行,得让玉阳王明白。不然,真的会出大事的。” 点了点头,于绯诗表示赞同。 玉阳王手中握着朝廷三分之一的兵马,又是三朝元老,还救过先帝。朝中的威望极高,人脉极广,若他不想让易无风好过,那易无风是绝对不会好日子过的。 这个道理,于绯诗非常的清楚。 想到眼下自己还被易无风禁足当中,又是看了坐在身旁的慕婉一眼。于绯诗敛了敛心神,看来,她得让自己先解禁。 将点红唤进来,妥善的安排好慕婉。于绯诗命点红,给自己准备了一套内侍的衣服。 “娘娘,你这是要干什么?”仔细的伺候着于绯诗更衣,点红甚是疑惑的看着眼前一身内侍打扮的于绯诗,万分的不解。 似是故意卖着关子,于绯诗并没有给点红回答, “乖,好好看着家。我去去就回。” “娘娘!”见的她如斯的模样,点红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还想说着什么。追着于绯诗的身影喊过去,声音落地的时候,于绯诗的身影也一同消失在门口。 无可奈何,点红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出了芳华宫,于绯诗早就探出易无风此时正在御书房中。 小心的将藏在袖子里的信笺收的隐匿些,于绯诗四顾之后,悄无声息的拐入御书房。此时,正是守卫换班的时候,趁着他们不注意的空档,于绯诗很顺利的溜了进去。 房门打开,易无风正坐在书案前埋头看着奏折。听见开门的声响,头都未曾抬起,只是启了启唇, “玉喜么?今日就在这儿传膳吧。” 于绯诗不敢答话,快速的将门关上,踱步走入房内。 见等了半天都没有回应,易无风有些不耐的抬起头,眸目中触入一身内侍打扮的于绯诗时,易无风着实惊艳了一把。这女人,女装的时候倾国倾城,就是一身奴才的装扮也是惹人注目。 但很快,易无风就恢复过来,冷冷的看着于绯诗,冷冷的开口, “你好大的胆子,不是让你在芳华宫里闭门思过么?” 先是走到易无风跟前,跪下拜礼,于绯诗才是开口, “参见皇上。臣妾此举,也是为了自保。如果臣妾不为自己辩护的话,那么本不是臣妾的过错,也将成为臣妾的过错了。” “哼,多日不见,倒是能言善辩了?”从来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么狡黠的一面,易无风眉角拂过冷色。 “皇上且看。”不理会他言语的嘲讽,于绯诗自顾起身,拿出手中他给她的信笺,递到他跟前。 “给朕看什么,看里头你的字迹么?” “莫非,皇上只看的臣妾的字迹?”拧了拧眉,于绯诗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敢顶回易无风一句, “臣妾想给皇上看的,是这纸张。” 易无风也怪,竟然也不怪罪她话里的忤逆,接过她递过来的信笺,接着她的问道, “纸张有何问题?” “这纸是兰轩纸。”于绯诗答。 “那又如何?”易无风挑了挑眉。 “莫非皇上忘了,这纸市价是一百两一张,而臣妾区区丞相庶女,哪里买的起。再者,这纸出自北方,京城极为罕有。纵然是家财万贯,若没有一定门路也是用不着的。”于绯诗再答。 第五十九章 宫女怀袖 “这就是你想告诉朕的?” “臣妾只是不想,陛下冤枉了好人,反而让凶手逍遥法外。”极力无视着易无风语气里的轻蔑嘲弄,于绯诗保持着淡然的口气,道。 “好,你说的话朕记下了,你下去吧。”收好于绯诗交还回来的信笺,易无风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漠的扫了于绯诗一眼,就将于绯诗遣散下去。 虽然于绯诗说的极有道理,消了一半易无风对她的怀疑,但是并没有完全消除易无风对她的怀疑。 “陛下,如果臣妾能查出谋害冷妃娘娘的凶手,陛下可否给臣妾一个心愿?”自知单凭这个还不足以洗脱自己的罪名,于绯诗索性放手一搏,再次跪在易无风跟前。 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一出,易无风微微一愣,许久,才回神过来, “倒是有些意思,好,若你能查出凶手,朕就成全你一愿。” “那能否恳请陛下,收回让臣妾闭门思过的旨意?”既然得到易无风的应允,方便行事,于绯诗再次开口与易无风要求道。 “可以,今日起,你的禁足解除了。”易无风点了点头。 “谢陛下,臣妾告退。”目的达成,于绯诗不再多留,转身缓慢退出易无风的御书房。 出了易无风的御书房,于绯诗心情大好,往她的芳华宫走去。 已临秋日,宫中的花草皆是呈现出萧条的景色。青石小道两侧的梧桐林子,叶子飘零落下,唯余下光秃秃的枝干,独立风中。 芳华宫离的御书房颇有些距离,若想快一些回到芳华,则得从玉波潋宸的廊桥入口穿过去,绕过延禧宫。 不想在外头多呆,怕自己这身装扮惹出麻烦,于绯诗决定跟她来的时候一样,抄近路。 可就在于绯诗进入梧桐林子之后,清清楚楚的听见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害怕撞着人,于绯诗忙忙躲入林子,藏身在梧桐树后。偷偷探头往出去,居然看见淑妃带着两个衣着华丽尊贵的女子走过。 “这次,多亏两位,才能如此顺利呢!” “娘娘客气,能为娘娘效劳,那是我们的福分!” “娘说的对,那个贱丫头,我们早就想除掉她了。是我们要多谢娘娘才是。” “于夫人跟于小姐真是太客气了,本宫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了,就带两位好好赏赏宫里的景光。” …… 熟悉的女音一道一道的传来,在于绯诗的心里翻起惊涛骇浪。定晴看去,跟在淑妃两侧的两个女子,分明是于绯诗的嫡母,还有嫡姐。 蓦然之间,于绯诗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意外,总会发生在一念之间。 回到芳华宫中,于绯诗快速的换好衣服,就将点红唤了过来。命下她下去查访下,之前跟在良妃跟前的怀袖,此时在哪个宫里伺候。 领命之后,点红匆匆退步下去。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点红带着怀袖的下落,回到芳华宫中。 依着规矩,规规矩矩的给于绯诗行下一个万福的礼,点红才道, “奴婢参见娘娘,回禀娘娘,奴婢查过了,在良妃娘娘死后,怀袖被差往了掖庭司。” “掖庭司?”仔细回味着点红口中的这三个字,看来,这怀袖着实的不讨人喜欢。怎么就让人扔去掖庭司了呢。 掖庭司莫看着名字不错,其实也算不得是个好的去处。跟浣衣局差不了多少,甚至比浣衣局还要苛刻。都是犯了错的宫女,被下放的地方。只不过浣衣局是主管宫里的主子们的衣物,而掖庭司,则是处理夜香。 整日与那些污秽之物作伴,着实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 “那我们就走一趟掖庭司吧。”想了想,于绯诗缓缓吐出一句。差点没把点红的下巴都给惊掉下来,听到于绯诗说要去掖庭司,点红急急忙忙的就开口阻拦着, “娘娘,你今时不同往日,掖庭司那个地方岂是你能去。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嘛,我替你去就好了。” “你啊。”知道点红是为自己好,于绯诗也不忍心责怪她,只是笑了笑,道, “哪有那么多的忌讳,我不也是从浣衣局出来的么。” “可是,你如今是娘娘了。” “好了好了,我们去掖庭司我也是娘娘。”不想再浪费时间,于绯诗兜着弯儿逗点红两句,率先移开脚步,走了出去。 掖庭司与浣衣局可谓是宫里头最卑贱的两个地方,特别是掖庭司。 哪里来过像于绯诗这般尊贵的主子,管事的领着乌压压的一排排内侍跟宫女出来跪迎着。 “起来吧。”于绯诗向来不喜欢拿捏主子的架子,微笑着就让众人起身。直接跟管事的姑姑说明了来意,姑姑也是个明白的人,领着于绯诗就往后堂走去。 正巧,怀袖正在刷洗池那边刷洗着今日收回来的恭桶,因为刷洗池那边,臭气熏天的。所以姑姑请于绯诗在后堂的大厅里头等着,她命人去将怀袖请过来。但于绯诗怕途中会出什么变故,执意亲自过去。 姑姑所言不假,刷洗池那边果然是臭气熏天。 没有清洗过的恭桶横七竖八的扔在一旁,一群宫女坐在刷洗池子旁,用刷子刷着恭桶。麻木的神情,似乎对手中的工作已经全然不在意。 在于绯诗等人到的时候,怀袖正蜷缩在池子边缘的角落,被几个宫女围着毒打。 凄惨的叫声,一声一声的从角落里传出来。伴随着宫女的咒骂声, “你以为你还是良妃娘娘跟前的红人么,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身份,比我们尊贵多少。” “就是就是,以前没少挨你欺负,现在你总算得还回我们了。” “姐妹,打,狠狠的打。打死这贱蹄子。” …… 场面的混乱,简直不堪入目。 “你们在干什么?”跟在于绯诗身侧的管事姑姑,眼角不自觉的瞟着于绯诗的脸色。先于绯诗一步走过去,轻喝一句。 听到喝声,宫女终于停下手来,见到管事的姑姑,纷纷跪身下礼, “参见姑姑!” 被打的满脸伤痕的怀袖,许是听见姑姑的声音,哭喊着从角落里爬出来。爬到姑姑脚下,抓着姑姑的裙摆,哀求着, “姑姑,救命,姑姑,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偷懒了,我再也不敢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于绯诗微微有些心酸。 其实,这宫里就这样,见高踩低,锦上添花的人多,而雪中送炭的人少。怀袖的为人处事,算不得厚道。之前良妃在世的时候,仗着良妃的身世,她得罪过不少的人。如今良妃一走,没有良妃的帮持,新仇旧恨纷纷找上身来。 宫里的那些事儿,于绯诗也是经历过的。 缓缓移开脚步,走上前来, “姑姑。” 管事的姑姑应声回头,弯身鞠躬在于绯诗跟前, “娘娘有何吩咐?” “看这宫女着实的可怜,我宫里正好缺了一个人,想要了她去,不知姑姑可否行个方便。”也好,她此时的处境倒是让自己更易开口。想着,于绯诗借题就跟管事的姑姑开了口。 眼下的情况谁不知道于绯诗正站在皇帝的心尖上,前往皇陵的时候,谁都不带,就带了她。管事的姑姑也是人精,怎么会得罪于绯诗,点了点头,就答应下来, “娘娘能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就让她跟着娘娘多学学规矩。” “那就多谢姑姑了。”客气的回应管事姑姑一句,于绯诗从袖子间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姑姑手中, “请姑姑喝茶,姑姑可别嫌寒碜才是。” “娘娘见外了,见外了。”收好银子,管事姑姑笑的差点合不拢嘴来。 毫不意外的,于绯诗将怀袖从掖庭司领回了芳华宫。 经过一番里里外外的梳洗,换上宫女的服饰,怀袖看起来总算没有了在掖庭司时候的落魄。只是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小脸在此时显得格外沉寂,从门口进来,战战兢兢的走到于绯诗身前,缓身跪拜下礼, “怀袖参见于嫔娘娘,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起来吧。”从她身上似有若无的传来一阵一阵的臭味,让于绯诗隐隐的觉得不适。看来,在掖庭司呆的久了,身上的气味一时半伙儿还是去不掉的。 摇了摇头,于绯诗强迫自己适应下来,让人给怀袖看座,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多谢娘娘关心。”一句话落,怀袖眼底的泪也跟着一齐飘落。想起良妃过世之后,自己生不如死的日子,恍若一场噩梦般,让怀袖想都不敢回想。 料想她定是想起往事,于绯诗再开口安慰她几句, “好了,都过去。别想了。” “好,谢娘娘。”怀袖点了点头。 见怀袖的情绪安定下来,于绯诗决定不再拖拉,径直的说明自己的意思, “想必姑娘也是知道,这宫里,不养无用的人。我的芳华宫也是一样的,姑娘若想在芳华宫里好好的呆下去,就得拿出诚意来。” 此话一出,怀袖的小脸顿时又变的刷白。“噗通”一声,跪地下去, “奴婢惶恐,只要奴婢有,娘娘要,奴婢无怨无悔。” “好一个无怨无悔。”于绯诗寥寥一笑, “我什么都不要你的,就问你一些事情。” 第六十章 若隐若现 “娘娘请问,奴婢知无不言。” “是这样的,我奉皇上的旨意,彻查良妃娘娘的死因。你是娘娘身前身边最得力的宫女,想必知道不少的事情。良妃娘娘是否有命令过冷妃娘娘宫中的明媚,给冷妃娘娘下毒?” “这……”倒是没有想到,还有人记挂着良妃的死,怀袖的心里先是一阵安慰。后听的于绯诗问起,良妃给冷妃下毒之事,怀袖顷刻间,有种不知所措的茫然。良妃虽死,但玉阳王还在,这些话,她不是非常的敢说。 见她犹豫,于绯诗做出冷漠的一笑, “刚还知无不言呢,如今到犹豫了。你只管实话实说,后头有皇上给你撑着,旁人动不得你。” 适时的搬出易无风,果然让怀袖的心安定下来。狠了狠心,怀袖答曰, “有,良妃曾囚禁了明媚的老母亲,逼的明媚就范,用毒草给冷妃娘娘熏衣。” “什么毒草?” “千寒草。”怀袖答, “那日在玉波潋宸见过淑妃娘娘后,我家娘娘就生了心思,不知道从何处弄来的千寒草,拿给明媚,让明媚给冷妃娘娘熏衣。” “你确定是千寒草?”一时间,于绯诗也是愣了,明明给冷妃熏衣的是诛心,怎么会变成千寒。 “是的,娘娘自个说的。娘娘还说,这种草宫里头只有淑妃娘娘有,因为淑妃娘娘体带热毒,需要这种草药救命。日后若被查出来,也只会怀疑到淑妃娘娘头上。” 这其中关系,还真真是错综复杂。于绯诗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计中之计,一山更有一山高。良妃的算盘打的虽好,看来还是输了一筹。 想来,良妃本是想用千寒草毒死冷妃,借此推到淑妃头上。不料,被人暗中调了包,换成诛心。 隐隐约约之中,于绯诗已经猜出,其中的缘由。 不再询问怀袖,让其回去休息后。于绯诗召见了当日,给良妃殓尸的太医。 忽然得到于绯诗的召见,太医急的欲出的一身的冷汗,惶惶然然的就跪到于绯诗跟前, “微臣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于绯诗懒懒的答,看着太医诚惶诚恐的表情,瞧的于绯诗还真的有点于心不忍。再说,她有那么可怕么,让那太医吓成这模样, “太医大人不必慌张,本宫召大人前来,问几句话而已。” “是,是。”抹着额前的冷汗,太医战战兢兢的答。 “据说,良妃娘娘过世当日,是大人诊的最后一脉。” “是。” “据说,良妃娘娘是中毒身亡?” “是。”太医点了点头, “娘娘是误将断魂香当成沉水香,因此才误了性命。” “断魂香?”喃喃着太医口中的毒药,于绯诗心中渐渐明朗之后,豁然生了一计, “打扰大人了,没事了。大人请回吧。点红,送送大人。”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一度轮回过后,裁出月华如练。泻下的银白轻盈似薄纱,飘忽似云雾,笼照着庄严肃穆的王宫天阙,掩不住人尽皆知的汹涌。 淡淡云烟拨开嘲弄,琰琰韶光拢开浮华。 绽放在倾世瞩目的盛世华年里,点蘸着君不见的珠泪滴滴,写满寂寥心酸。 在这后宫里头的人,有谁能一世无忧,又占着心安理得呢? 摇了摇头,细微几若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从于绯诗小巧的琼鼻下端叹出,悲悯聚在她的眼眸。让人看不清的,是她到底在悲悯着别人,还是悲悯着她自己。 点红与慕婉,默不作声的站在于绯诗身后,面面相觑许久。 点红率先开口, “娘娘,今天是八五。” “那又如何?”应声回眸,于绯诗拧了拧眉,在庄秀的柳眉末梢,拧出一座微惑的小峰。 抬脚上前几步,点红站到于绯诗跟侧,几乎挨着于绯诗的身子。清悦的嗓音从于绯诗跟前,直直落入于绯诗的耳膜, “早上的时候,昭元宫里头下了旨意,说是近段时间,宫里接连殒了两位娘娘,今年的祭月大典就罢了,让各宫自行去拾计。” 于绯诗转眸想想,也是。今天是八五,一年一度的八五佳节,中秋之月寓意着合家团圆,是个极好的日子。往年的时候,像这等好日子,宫里必定是要大操大办的。只是眼下,良妃殁去不久,冷妃也跟着殁了。 一个是朝中重臣之女,一个是被皇帝捧在心尖上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欢天喜地的欢度佳节,无疑是在玉阳王跟皇帝心头捅上一刀。 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好,我知道了。”封妃也有好些时日,于绯诗还是不惯在亲近的人跟前自称本宫。懒懒的应下点红一声,转头望向窗外高悬的明月。忽然想起,易无风好像免了自己的禁足,还有那天在御书房自己与易无风的交易。 还为查出些蛛丝马迹,于绯诗将怀袖留在芳华宫。那日,怀袖说,良妃本无意给冷妃下毒,但在玉波潋宸见过淑妃之后才萌生的想法。还有便是,太医也说,良妃是死在断魂香下。 淑妃么,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敛下心底所有的盘算,于绯诗微微阖上眼眸,在睁开时,清澈的眸子透亮见底。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杂质。转过身,往前走来几步,对着还在殿上的慕婉与点红开口, “我要去一趟延禧宫,点红陪着我去就好,慕婉你就别去了。” 作出这样一番考量,于绯诗心里自是有计较。慕婉也曾出入宫中,不管是浣衣局还是司乐局的人都是见过她的。于绯诗不知道良钥用的是何方法将慕婉送进来,但少些抛头露面,总归是好的,未免被人认出多生事端。 慕婉当然明白于绯诗的心思,点了点头, “好,那你凡事小心。” 但点红不明白,扬着朦胧的眸子,不解的望着于绯诗, “娘娘,我们是要去给淑妃娘娘拜礼么?”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并没有打算给点红解释的太多。 领命之后,点红退身下去准备。因为于绯诗只是正六品的嫔,所有没有太过声势浩大的排场。只有一顶软轿,几个随身伺候的宫女内侍,踩着凉洁的月光,摇摇晃晃的,就摇到淑妃的延禧宫。 这样的好日子,硬是让冷妃与良妃的死蒙上几许浓浓的凄凉。 昭元宫都下了旨意,淑妃正好乐得清闲,在宫中的榻上闭目小憩。猛的听见殊儿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颇有些不耐的睁开眼,瞪着从门口进来的殊儿。丹红的唇一翕一合的勃动,吐出清晰的恼意, “什么事儿这么慌里慌张的,整个延禧宫都听得见你的脚步声,规矩都白学了,眯会儿眼都不让人安心。” “奴婢该死!”向来知道淑妃有起床气,殊儿不敢回嘴,规规矩矩的给淑妃行一个欠安的礼。然后,才是道, “回禀娘娘,于嫔到了。” “于嫔,就是那个害的冷妃小产,被贬去冷宫,后又因救冷妃有功重得欢心的那个于嫔?”流潋着精明眸光的眼眸适时掠过几抹精光,淑妃快速的在脑海中搜寻着有关殊儿口中于嫔的消息,忍不住确定几句。 “是的,娘娘。”低下头,殊儿恭恭敬敬的如实回答, “正是那个用金针之法断出冷妃娘娘身中剧毒的于嫔。” “她来做什么?”想起差点被于绯诗破坏的好事,淑妃甚感不悦的挑了挑柳眉。 还没等的殊儿开口作答,门口候着的内侍已经高喊一声, “于嫔娘娘到!” 淑妃只得忙忙的穿鞋下榻,理了理因躺的太久有些送乱的衣衫,抬步迎至门口。 “芳华宫于氏给娘娘请安!”一进门,瞧见淑妃迎上来的身影,于绯诗盈盈的就拜下身去,正正经经的行下一个万福的礼。 端开一道贤淑得体的温和笑靥,淑妃伸手过去,扶起于绯诗的身子, “妹妹不必多礼,快请起!” “谢娘娘!”于绯诗仍是规矩的回礼。却在起身的时候,眼角似有若无的扫过淑妃佩戴在头上的珠花,眸底隐隐浮起一丝思量。任由着淑妃将自己扶起,两人相互牵着走到殿上的榻上,落座。 热络的叮嘱着于绯诗不要客气,淑妃一面示意殊儿奉茶。 趁着殊儿下去奉茶的空当,于绯诗回以淑妃一道尊敬艳羡的眸光,再次开口, “妹妹入宫的时间尚短,对宫中的规矩也不甚明白,姐姐千万别笑话妹妹。早就听闻姐姐温柔贤淑,美丽大方,一直都想来拜访姐姐,又怕打扰姐姐。借着今天是中秋的好日子,妹妹特地不请自来,姐姐千万别见怪才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于绯诗将话说的珠圆玉润的,把淑妃好好的夸奖一番。听的淑妃心里甜丝丝的,顺着的于绯诗的语落,满脸和蔼的接着话, “哪里哪里,妹妹过奖了。若是妹妹愿意,随时过来坐坐。能够一同伺候陛下,也是我们姐妹的缘分,可别生疏了。” “是,是,姐姐说的是。”连连点着头,于绯诗出声应合着。望着淑妃面容的目光不时打量着淑妃头上的珠花,脑海中飞速运转,总算让她想出一计, “姐姐是不是刚起身,发髻好似有些歪了,妹妹帮你扶扶。”说着就伸手过去扶了一下,趁机摘下最边缘的一颗珠花藏在手中。 第六十一章 道高一尺 “咦,怎么少了一颗珠花?” “也许是刚小憩的时候掉了吧,让妹妹见笑了。”没弄明白于绯诗此举为何,淑妃不好应对,只能接着于绯诗的话,灿灿笑着答。 “姐姐又见外了,咱可是自己人呢。要不,让妹妹给姐姐梳理下发髻吧,虽说没有姐姐宫里的秒人儿们手巧,但是妹妹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常给姊妹们梳理发髻的呢。”为避免尴尬,于绯诗收回帮淑妃扶过发髻的手,胡乱扯出一句。 果然将淑妃的心思引往别处。误以为于绯诗此番过来是跟自己套近乎拉关系的,淑妃心底不免有些嗤之以鼻,噙着得体的笑,心中早就涌起轻蔑与不屑。婉转的回绝着于绯诗的提议, “那怎么敢,回头我让殊儿她们弄就好。这下人们做的活儿,可不能劳烦妹妹。” 见淑妃不愿意,于绯诗也不再强求。待的殊儿将茶奉来,两人又是喝了好一会儿的茶,聊了好一伙儿的话,于绯诗才起身告辞。 自以为猜透于绯诗的心思,淑妃纵然心里瞧不上于绯诗,但脸上仍是没有将那种轻视表态的太过明显。亲自将于绯诗送到宫门口,才折身回来。 等的于绯诗走远之后,淑妃脸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难的见的她如此身形,殊儿不由好奇的多嘴问一句, “莫不是于嫔与主子说了何舒心的事儿,让主子心神愉悦?” “什么舒心的事儿。”轻蔑的撇了撇嘴,心里藏着的不屑此时通通漫到淑妃面容上来, “不过就是一贱丫头为就安稳,来巴结你主子罢了,也没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就是就是。”不敢逆淑妃的意思,殊儿立时顺着淑妃的话巴结着, “主子您身份尊贵,那些出身卑贱的贱婢们,自然要极力的巴结您。不过主子您听听就算了,别让她们辱没您的高贵才是。” “德行。”淑妃本就畅快的心情,被殊儿这么一捧,更加的心花怒放。倏尔似想起什么,转头笑着嘱咐着殊儿, “哦,差点忘了,那贱蹄子说我头上的珠花少了一个,你记得找找。” “好,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帮主子找回来。” 与延禧宫里的心花怒放不同,回到芳华宫后,点红再也忍不住。在伺候于绯诗更衣的时候,出口问道, “娘娘,你为何要故意摘下淑妃娘娘的珠花,然后骗她说她的珠花少了一颗?”方才在延禧宫时,点红一直站在于绯诗身边。于绯诗的一举一动她皆是看的清楚,所以才越发的不明白。 知道瞒不过点红,于绯诗索性与她明说, “因为,我想证实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点红接着问。 “明天你就知道了。”于绯诗答。 在点红满肚子的疑惑中,一晚上的时间悄然而逝。 又一天的时光,如期降临。 奉淑妃的命令帮她寻找珠花的殊儿一大早就指挥着延禧宫里的宫女内侍们,翻箱倒柜的寻找着淑妃的珠花,但是寻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殊儿正想去里殿给淑妃回话,听的还在墙角翻找的两个宫女正有一拨没一拨的聊着天, “你听说了么,好像说良妃娘娘的死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将良妃宫里的香换成了断魂香,才是良妃殒命的。” “听说了听说了,不是说良妃宫里的怀袖还看到那身影了,那人还掉了颗珠花被怀袖捡到了。” “你也听说了?” “是啊,早上我去御膳房拿早膳的时候,听见的。现在整个皇宫都在传,据说当初怀袖是怕被灭口,才不敢说出来的。后来她被于嫔娘娘收到芳华宫,有于嫔娘娘的保护,才敢说出真相。” “也对,这宫里头的事情,谁知道呢。做奴才的命本就卑贱,弄不好,小命就没了。怀袖也真够不容易的,不过如今,她也算对得起她的旧主子了。” “就是就是。” 一声又一声窃窃私语般的讨论,无比清晰的灌入殊儿耳中,荡漾起一阵又一阵的惊慌。强行的让自己镇定下来,厉喝还在聊天的两个宫女一声, “不知道宫里头不能私下议论的主子呢,是不是想去慎刑司。还不用心干活。” “是,是。”被殊儿严厉的声音唬的一愣,两个宫女忙忙停下闲聊,努力的翻找起来。 不再理会闲聊的宫女,殊儿匆忙大步踏入内殿。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无法掩盖的惊慌在殊儿心底一波连着一波的窜起,加快着脚下的脚步,跌跌撞撞的扑腾到淑妃的床前。 时辰还早,淑妃还未起身。 被殊儿吵醒的恼火,粉黛未施的面容上洋溢着被吵醒的起床气。大力的掀开遮挡在床榻边缘的纱帐,淑妃穿着单薄的里衣,坐起身,斜着眼眸盯着已经跪在自己脚下的殊儿, “一大早就慌里慌张的,本宫看你得从到内务府去,再学学规矩。” “娘娘,大事不好了。”也顾不得淑妃的起床气,想起今早从宫女闲聊中听到的话,殊儿整个人就好似遭雷劈了一样的愕然。 “什么事儿,说。”见惯了她那些大惊小怪的做派,淑妃并不放在心上。理了理自己微乱的发梢,懒懒的瞟了殊儿一眼。 “娘娘,良妃宫里头那个叫怀袖的贱丫头,还记得不?”似是害怕事情来的太突然,淑妃会承受不住,殊儿先是从怀袖开始说起。 “当然记得,怎么了?”淑妃点了点头,表示记得。 “她被于嫔带到了芳华宫,还有便是,当日我们偷偷去良妃宫中换掉她的香的时候,被怀袖看到了。还有娘娘您的珠花,许是掉到良妃宫里了。” “什么?”一句带过的话,恍如晴天霹雳一般,劈的淑妃顿时怔怔一愣。许久未能回过神来, “于嫔这个贱人。” “娘娘,我们该如何是好。”早就吓的三魂不见七魄,殊儿可没有淑妃那么好的心思,还在怕人,战战兢兢的问着淑妃的打算。 淑妃也总算明白过来,原来于绯诗昨晚之举,就是为了敲山震虎,来给她设谋的。好你个于绯诗,竟敢给她来这么一出。 “娘娘。”见淑妃还在沉思,殊儿不由的再次唤她一声。 “在呢,别喊了。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怀袖么,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冷冷瞥过惊蛰上的殊儿,淑妃逐渐冷静下来, “再说了,她们又如何能肯定那珠花就是本宫的。佩戴珠花的人,宫里头多了去了,若她们真确定是本宫,早禀明了皇上,派人过来捉拿本宫了。” “可是娘娘……” 殊儿还想说什么,却被淑妃冷冷的一截,将她的话全部堵回到肚子里, “没有什么可是,听着,本宫从来没有丢过珠花。”虽然是说的轻巧,淑妃心里也是明白。一时间,更是明白过来,于绯诗为何会提及自己的发髻,想来是特意来看自己的珠花的。那么如此说来,于绯诗早就认定自己是凶手了。 若真等到于绯诗拿着珠花带着怀袖到皇帝跟前去,只要皇帝一搜,她定然瞒不住的。 “不过,怀袖那丫头着实的留不得了。”捏了捏有些发疼的额头,淑妃冷冷冒出一句。 见的淑妃心中有所打算,殊儿的心也微微安定下来,看着淑妃,问着, “那娘娘的意思是?” “嗯。”把手放在脖子处,比划出一个杀无赦的手势。淑妃眼底的杀意遮挡不住的涌出,然后,又是道, “你是说,怀袖在芳华宫?” “是的。”殊儿答。 “那好,等下本宫让人将芳华宫的送膳宫女换下一个,然后你顶上去,拿一节断魂香放到怀袖的房里的香炉里。珠花找不到的没所谓,但是怀袖一定要死。” “是,奴婢明白。”重重的给淑妃磕下一个头,殊儿怎能不明白淑妃的意图。 她们就不相信,怀袖死了,于绯诗拿着那颗珠花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常言道,死无对证。 想到次,淑妃嘴角泛起冷凛的笑意。 淑妃毕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加上她的家世地位,换下一个宫女的事情,自然难不住她,轻而易举的就将殊儿安排到芳华宫的送膳宫女中。殊儿是属于那种,没有主见,但是心思狠毒而单纯的女子。 殊儿会害怕,会慌张,但是淑妃的命令,她会不顾一切的完成。因为殊儿的命是淑妃给的,所以,杀人害命的事情,她反倒不是很害怕。 如愿混入送膳宫女的行列后,殊儿很快就找到给怀袖送饭的宫女。因为于绯诗担心怀袖的安危,所以怀袖被于绯诗安排在最靠近主殿的厢房中。并且,怀袖的饭菜都是有专门的人来送,送给怀袖之前,都会有人专门的验过。 殊儿稍稍使了一些小手段,就让那个给怀袖送饭的小宫女跟她做了对调。 轻车熟路的去到怀袖房间,将饭菜搁在木案上,殊儿又是贴心的将还躺在床上的怀袖扶起来。待的怀袖用膳之时,殊儿借口怀袖房里头有异味儿,帮怀袖点点香熏熏。就自作主张的走到香炉旁,打开顶子。拿出袖子里藏的断魂香,就要点燃。 忽尔听怀袖阴沉下来的声音,从木案那边传了过来,她说, “当初你们也是这样害死良妃娘娘的么?” 第六十二章 魔高一丈 “什么?”殊儿愕然一愣。 还是没有点燃断魂香,门猛然的就被打开了,于绯诗带着点红还有慕婉走了进来。 于绯诗径直的走到她身边,将她手中的断魂香夺了过来,看了几眼, “断魂香,果然是你们。”而后,转头跟门口候着的内侍道, “来,把她抓起来。”一声令下,候在门口的内侍立马涌进来,擒住殊儿,将她押往芳华宫的暗房。 在皇宫里头,每一座宫殿都有一间暗房,为了方便主子惩治不听话的奴才。而在这宫里,奴才的命算不得命的,死了,拖到西场子那边,烧了就是。左右不过一把灰烬。 没想到自己会着了于绯诗的道,殊儿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的盯着于绯诗,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跌跌撞撞的被推入暗房之后,殊儿惊慌失色的小脸,不满未知的恐惧。 看的于绯诗一时于心不忍。曾几何时,自己也曾这般。但是后宫就是这样,你若不狠,便站不稳。 横了横眉,于绯诗命人带来行刑的器皿。 什么鞭子,烙铁,竹棍纷纷在殊儿面前展开。 殊儿从小跟在淑妃身边,自小的情分,虽然淑妃偶有责骂,但总体来说淑妃对殊儿还是挺好的。因而,殊儿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于绯诗索性也不卖关子,直接跟殊儿道, “本宫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告诉本宫本宫想知道的东西,本宫就放了你。如何?” 自然知道今日必定是难逃一劫,殊儿吞了吞口水,抬头看着于绯诗, “娘娘请说。” “你手中的断魂香,从何而来?” “捡到的,奴婢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在路上捡到的。奴婢见它长的极像我们平日里点的沉水香,就捡了起来。恰巧路过芳华宫的时候,送膳的姐姐不知何故让奴婢帮她走一趟。所以奴婢就帮忙将怀袖姐姐的膳食用入房来,而奴婢也是闻的怀袖姐姐房里有些异味儿,正巧奴婢手上还有沉水香,奴婢还会想着帮姐姐熏一熏。” 紧接着于绯诗的话,殊儿当下飞快的转动脑子,编造出一番天衣无缝的说辞来。 于绯诗早料到她会如此,指了指站在一旁,故意安排跟她对调的点红。笑的一脸淡然, “可是,据我的人说,是你硬要跟她对换,来给怀袖送饭的。对此,你怎么说?” “奴婢……”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戳穿殊儿的谎言。顷刻间,殊儿哑口无言。 “看来,你是想全都试试看这些家伙的滋味?”拧了拧眉,于绯诗故意做粗狠凛的表情。声音也沉下几分。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不敢再说什么,殊儿只剩下磕头求饶。 “本宫说了,只要你告诉本宫本宫想知道的东西,本宫就饶了你。不然,就算你主子来了,也救不了你。”加重着口气,于绯诗又威胁几句。见的殊儿不再答话,过了好一会儿,于绯诗才又开口, “这样吧,本宫问你,良妃的死,是否是因为你跟淑妃将她点的香换成断魂香?” “不是。”至死不愿出卖淑妃,殊儿摇了摇头,否认着。 “好,好一个衷心的奴才。”赫然一怒,于绯诗拍了拍一旁的木案,转过脸,对着身边跟进来的内侍吩咐着, “好好招呼殊儿姑娘,她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你们再来跟我回禀。”话落,领着点红还有慕婉踱步走出暗房。 于绯诗等人还没走远,殊儿凄惨的惨叫声就从暗房里传了过来。凄厉的喊声,恍如谁在于绯诗心里扎了一根针,震的她的脚步停了停。 “娘娘。”点红关心的问候一句。 “没事。”敛了敛心神,于绯诗抬起停下的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那批内侍,是易无风命玉公公特意挑给于绯诗的。所以,于绯诗并不担心。 风平浪静的在正殿里头等了大半夜,暗房那边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 点红这时候也明白了于绯诗跟慕婉的举动,亦是坐立不安,在殿里头走来走去。于绯诗瞧着心烦,就将她遣了下去。偌大的宫殿,就剩下慕婉就于绯诗两人。 “绯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眼看着殊儿宁死不招,慕婉心里也微微有些着急。 “那你可有好计谋?”于绯诗自然知道,天一亮,殊儿未归,淑妃那边定然会有动作。 “你且附耳过来。”缓缓的站起身,靠到于绯诗身侧,慕婉于绯诗的耳边轻语几句。 “这,能行么?”听完慕婉的主意,于绯诗还是觉得不可行。扬着疑惑的眸子,不解的望着慕婉。 “这我也不知道,姑且试试吧。”并不敢确定,慕婉摇了摇头,答。 “好吧,那就试试。” 余音话落,于绯诗与慕婉齐齐起身,走向暗房。 只是,还没等的于绯诗与慕婉走近。暗房里的一内侍匆忙奔了出来,慌慌张张的与于绯诗道, “于主子,不好了。那丫头咬舌自尽了。” “什么?”于绯诗跟慕婉皆是一愣,回神过后,快步走到暗房内。 果然看到殊儿悄无声息的躺在地上,满嘴的鲜血。 愣然的蹲下身子,于绯诗探手过去,摸了摸殊儿的鼻息,已然没了呼吸。 “呵!”骇的于绯诗跌坐到地上,脸色的刷的一声变的惨白。 “绯诗,你听我说。”见此情形,慕婉率先晃神过来,又是俯身到于绯诗耳边,轻语几句。 于绯诗蓦然回头,盯着慕婉,决然的道, “不,不行,这绝对不行。” 并不理会于绯诗的反对,慕婉回下一句, “放心,不会有事的。”说完,拔开腿跑了出去。 没有想到,宫里的人还有如此刚烈与衷心的。 整整一个晚上,于绯诗都陷入殊儿咬舌自尽的震撼中。呆呆的,坐了一晚上,直到天际发白。 还没到用早膳的时候,点红突然慌里慌张的跑进来,事态严重的与于绯诗道, “娘娘,不好了,淑妃娘娘来了?” 于绯诗沉寂的眼眸总算因点红的话泛起微澜的波光,用眼神安慰下点红慌乱的情绪,低声回着, “没事,别慌!” 待的于绯诗的话刚刚落下,淑妃就带着大队人马堂而皇之的闯入殿里。身旁还跟慕婉。 点红颇为不理解的瞪过慕婉一眼,抢先逼问一句, “你怎么在哪里?” 话没落尽,淑妃扬手一巴掌挥在点红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在殿内欢快的响动着,淑妃才是开口, “好个不知道规矩的奴才,见到主子不行礼就罢了。还敢逼问主子?” 那句话,淑妃自然是知道点红是对慕婉说的。从慕婉口中,她已经知道殊儿已经死了,因此她是恨透了于绯诗。只是,于绯诗毕竟是皇帝的妃嫔,她不好放肆,只能拿着于绯诗身边的人下手。 “奴婢该死,娘娘恕罪。”因为一时的疑惑与愤怒才失了分寸,挨了淑妃的一巴掌,点红也晃神过来。跪在淑妃跟前。 见的点红挨打,于绯诗的心猛的一紧。绽开笑靥走到淑妃跟前,盈盈拜下一礼, “妹妹给姐姐请安,不知姐姐这么早过来妹妹这里,可是有何要事?” “自然是有的。”不理会跪在一旁的点红,淑妃答, “本宫身边的殊儿昨晚一整晚都没有回来,有人在芳华宫见过她。所以我过来瞧瞧,她若有什么冒犯妹妹的地方,还望妹妹多多包涵。” “姐姐说的哪里话。”于绯诗极不自然的接着话答了答, “既是姐姐的人,那也就是妹妹的人。只是,妹妹真的没有见过姐姐宫里头的殊儿姑娘。” “妹妹。”听的于绯诗不承认,淑妃顿时敛下脸色, “这宫里头的门道,姐姐可比妹妹见识的多。妹妹还是不要跟姐姐撒谎的好。”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于绯诗不好再隐瞒,直接答, “是,昨日那丫头无意撞见本宫,还出言不逊,本宫一时气不过,就将她带回来,教训了几番。” “既然妹妹教训也教训过了,可否将人还给姐姐。” “这……” 见的于绯诗迟疑,淑妃挑了挑眉,朝着身后带来的禁军,下令道, “来人啊,搜,把殊儿给本宫搜出来。”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看见淑妃要搜宫,又想起昨晚与慕婉的话。于绯诗免不得做做样子,愤愤的踱步到慕婉跟前,扬手甩给慕婉一巴掌,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让你在姐姐面前瞎嚼舌根。” 慕婉挨了打,并不说话,只是“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淑妃倒是没见的有任何的神色,自顾走到榻上坐下,看着于绯诗,眼神里弥漫着毫不遮掩的恨意, “妹妹,有些时候多管闲事,还得量力而行。” 正待淑妃的话说完,被淑妃派下去的禁军已经从暗房中找出殊儿的尸体。拖着出来,拖到淑妃的跟前, “回禀娘娘,找到殊儿姑娘了。只是……” 凝了凝眸,淑妃深深的看了已无声息的殊儿一眼。死死的咬着唇,沉默了半晌,才是转头恨恨的看着于绯诗, “妹妹这份大礼,姐姐记下了。” 第六十三章 淑妃计谋 哪里敢等待淑妃把话说完,于绯诗“噗通”一声跪到淑妃跟前, “姐姐恕罪。可是那宫女着实的可恶,出口闭口的辱骂妹妹身份卑贱,还说姐姐心里压根瞧不上妹妹。这般挑拨离间的奴才,着实留不得,所以妹妹才想着替姐姐教训一番。没想到下人们下手没个轻重,才……” “够了。”不想再听于绯诗说下去,淑妃挥了挥衣袖,喝出一声, “就算她不懂规矩,她也是本宫的奴才,轮不到妹妹来教训。如今妹妹也教训过了,人也死了,尸体可否还给本宫。” “任由姐姐处置。” “如此甚好。”又是狠狠的剜过于绯诗一眼,淑妃眼底泛着恨不得将于绯诗五马分尸的冲动。极力的压下,命人先一步将殊儿的尸体送回延禧宫。临走的时候,淑妃故意在于绯诗身边停了一下,俯身在于绯诗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妹妹,不是一颗珠花,或是一个宫女,就能将本宫扳倒的。本宫奉劝妹妹几句,往后,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免的害人害已。” “什么?”自然听明白淑妃话里的意思,于绯诗骇然一愣,跪着的身子跌坐到地上, “妹妹,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不明白么?”淑妃冷冷一笑, “妹妹的演技,真是一点都不好。”说完,带着手下的人还有慕婉扬长而去。 见戏演完,于绯诗自顾从地上坐起身来,走到还跪在地上的点红身边,扶起她。仔细看着她的脸,关切的问着, “点红,怎么样,疼不疼?” “不疼,谢娘娘关心。”顺着于绯诗的搀扶,点红站起身,摇了摇头,答。 “对不起,连累你了。”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过点红受伤的侧脸,于绯诗眸底瞬间涌起水意,看着点红,抱歉的开口。而后,才是转头朝着门口的人喊道, “来人,快端些热水上来,还有一些毛巾。还有一些热鸡蛋,快。” …… 另一端,淑妃让人抬着殊儿是尸首,回到她自己的延禧宫。 仔细的命人准备一口上好的柳木棺材,将殊儿好生安葬。还飞书给她的父亲,记得妥善安置殊儿的家人。 一些都做完之后,时间一晃就晃到晚上。 淑妃神色黯然的坐在软榻上,清丽的容颜沉寂在熠熠夺目的烛火里。潋滟出伤神来。 殊儿是淑妃的家生奴才,从幼年的时候起,殊儿就一直陪在淑妃的身边。不管淑妃要做什么,想做什么,殊儿从来都没有怨言。 没有想到,殊儿竟是这样子就死了。死在于绯诗的手里。 “于绯诗,本宫与你不共戴天。”咬牙切齿的吟出于绯诗的名字,淑妃端着一旁案上的茶盏,差点生生的将茶盏给捏碎。 “砰”的一声,怒不可截之下,淑妃扬手一挥将茶盏扔在地上。清脆的响声落地而起,碎成一地的瓷片。 听完殿内的动静后,一直在门口候着的慕婉推门进来。并不打扰淑妃沉思,慕婉慢慢的蹲身下去,拾捡着一地的碎瓷片。低眉顺耳的模样,穿过盈盈烛光,灌入淑妃眼中。 使得淑妃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一直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殊儿, “殊儿。”念出这个自己经常使唤的名字,几行清泪缓缓从淑妃眸底溢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瓷片用手帕包裹好,慕婉才是起身,温婉一笑,规规矩矩的在淑妃跟前行了一个万福的礼。清声道, “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奴婢不是殊儿,奴婢是慕沁。” “慕沁?”吟唱出慕婉口中的名字,淑妃拭去眸底溢出的泪,不解的看着身前的慕婉, “你是什么人?” “奴婢本是芳华宫内的宫女。”慕婉如实答。 “于绯诗的人?”听到慕婉提及芳华宫,淑妃稍稍沉寂下来的神情忽又变的狰狞。 “非也非也,其实,于嫔是奴婢的仇人!” “于绯诗是你的仇人?”倒是没有料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淑妃一时间也对慕婉的话来兴趣,接着她的话端,询问起来, “说说看,还有,你帮助本宫的原因。” “好。”慕婉点了点头, “不知道娘娘可否知道,于绯诗曾被遣去看守皇陵。” “自然是知道的,她是先皇的秀女,可惜时运不济,还没开选,先皇就甍了。她们也只落得看守皇陵的下场。后来当今圣上登基,她们才能重返宫廷。” “是的。”就着淑妃的话,慕婉继续答, “当初,我姐姐亦是秀女中的一位,先皇甍逝后,与于绯诗一起被派遣去看守皇陵。在皇陵里,我姐姐对于绯诗多加照顾,两人逐渐成为极为要好的朋友,后来,于绯诗被玉阳王看中,要被送去与玉阳王的大公子配阴婚。于绯诗不愿意,由此得罪了玉阳王。” “阴婚?”倒是没想到于绯诗还有此番遭遇,不过玉阳王的大儿子,淑妃也是知道。那人是良妃的哥哥,据说从小天资聪颖,熟读兵书,八岁起就随着玉阳王南征北战,在十三岁那年,死在战场上。 “是的。”慕婉再次点了点头, “宫里的那些事情,娘娘也是知道的,她得罪了玉阳王,回到宫里,自然也是没有她的好日子过。在浣衣局的时候,浣衣局的月槿姑姑故意想弄死她,好让她去给玉阳王的公子配阴婚,后来,我姐姐代替她去了。我姐姐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慕婉生生的从眼里挤出两滴泪来, “所以,我恨于绯诗,如果不是她,我姐姐就不会死。还有良妃,我姐姐就是被带去配她的哥哥。才因此丢了性命。” “本宫明白了。”听完慕婉的叙述,淑妃恍然大悟, “所以,你想借本宫扳倒她们。” “是的。”慕婉答,而后,似是又想起什么。一下子跪倒在淑妃跟前, “也是这个原因,奴婢才甘愿进宫来当宫女。但是开始的时候,内务府是将奴婢拨到了芳华宫,还希望娘娘将奴婢要到娘娘身边来。奴婢愿意帮助娘娘,除掉于绯诗。” “那自然是极好的。”难得眼前的人与于绯诗有仇,淑妃高兴还来不及,当下就爽快的点了点头。 …… 静谥的秋夜,沉默如影随形。 过往风华正茂的时光,如同镌刻在记忆的剪影,染着一抹朦胧的晕彩。刻骨铭心的熟悉,相伴偎依的眷恋,遗失在一瞬间失去后的落空失望。像是秋高月色卷起风荷的轻盈,带着微凉水意,浸物无声。 所有的柔软,在现实残忍的狰狞中渐渐分崩离析。 曾几何时,淑妃也曾是一个善良美好的女子,知书达礼、温柔贤淑。如世间所有的女子一般,期待着被人细心收藏妥善安放。 只可惜一入宫门深似海,在不由自主的浮沉当中,所有的善良美好都死的一干二净。 延禧宫虽然不算是宫里最好的地方,但也不算是宫里最差的地方。 在延禧宫的一侧,用上好的汉宫白玉框出一面椭圆形的湖。湖上出初升的半弦月如半块残缺的玉玦,嵌在黑绸布一般的夜空中,泛着清冷的辉光,隐隐透出清白的玉色。皎皎月华自九重天阙倾泻之下,倒在荡漾的湖水里,潋滟着瞬息万变的碎波。 璀璨若星辰的波纹映入淑妃漆黑的眸底,愈加的变幻莫测。 自嫁入太子府那日起,淑妃除却自己,就不曾相信过任何人,哪怕是为她而死的殊儿。所以,转头她就让人去彻查了一番慕婉的底细。得来的消息,跟慕婉与她所言如出一辙。总算消除掉淑妃不少的疑惑。 如此看来,上天从她身边夺走殊儿的同时,又给她送来一个帮手。倒也是挺好的。 恍若用朱砂染开的唇,优雅的往后微微勾起,淑妃敛去眼底的眸色。转身坐回到榻上,朝着定立在门口的身影,轻唤一声, “慕沁。” 听闻淑妃的传唤,慕婉忙忙从门口走入,低眉顺耳的在淑妃跟前屈身拜礼, “奴婢在,娘娘有何吩咐?” “本宫已跟内务府的人打过招呼,将你从芳华宫要到我的延禧宫。往后,你就在本宫身边伺候吧。”似是坐的累了,淑妃侧身躺下。慕婉见此急忙细心的上前,扶着淑妃缓缓靠下的身子,拿过一侧的软枕垫在淑妃身下。 “劳烦娘娘,奴婢定当好好伺候娘娘,不辜负娘娘赏识!”扶好淑妃后,慕婉才是退回到一旁,弯着身子毕恭毕敬的回着。 “嗯。”淑妃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此时天色也晚。你下去歇着吧。” “是,奴婢告退!”并未抬头,一直保持着弯身的姿势,慕婉低声告礼后,缓步退出淑妃的寝宫。 一夜一如既往的纠缠着噩梦,淑妃睡的并不踏实。 其实,从淑妃嫁给易无风以来,她睡的就不踏实。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原因,还是旁的原因,晚晚噩梦缠身。以前的时候身边还有殊儿作伴,如今…… 轻轻叹下口气,淑妃阖了阖,从床上起身。 慕婉已经等在殿外,听到殿里头的动静,恭婉的推门进来。熟络的帮淑妃挽起帘帐,熟络的打开角落里边的衣柜,拿出淑妃最得心的衣裳,给淑妃更衣。 那样熟悉的动作神情,好像这些事情就是她与生俱来的一般。使得淑妃不禁微微一愣,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衣裳?” 第六十四章 取得欢心 扶着淑妃坐到妆台的菱花镜前,慕婉执起木梳给淑妃梳理着一夜侧眠弄乱的发丝,清浅的笑着,答, “奴婢怕殊儿姑娘不在娘娘会不习惯,特意向宫里其他伺候的姐姐们问了娘娘的喜好。” “你倒是有心。”极为赞赏的,淑妃点了点头。不再多话。 梳洗完后,慕婉又是让传了膳,自然全是淑妃爱吃的一些膳食,跟殊儿在的时候并无多大的差异。 一边端着蓝底白瓷的羊脂凝玉碗给淑妃凉汤,慕婉一边解释着开口, “姐姐们说娘娘平日里最好这白果莲子银耳羹,奴婢问了每日给娘娘请平安脉的太医,大人说娘娘体质偏燥热,服用多一些品性纯凉的药材对身体极好,类似夏枯草桑菊一类的。于是,奴婢斗胆在更里头加了枯草还有桑菊跟甘草,怕味苦,奴婢还加了冰糖。不知道合不合娘娘胃口。” 任由着慕婉不好汤碗,淑妃拿起勺子,舀下一口。入口即化的甘甜清香沁入心脾,温暖中带量的丝丝清凉,让淑妃有着前所未有的吃欲,连连开口称赞着, “是你亲手熬的,味道很好。” “娘娘喜欢便好,奴婢还怕娘娘喝不惯。”见合淑妃的胃口,慕婉也面露出喜色,谦逊的回着淑妃的称赞。 待的淑妃用过膳后,慕婉正想收拾碗筷。被淑妃喊了手上的动作,说是让慕婉陪她一起去一趟昭元宫。 昭元宫,到处是中宫,处处都昭显着当朝国母该有的凤仪威态。 一盏盏与人齐高的镀金灯台,被雕刻出凤凰展翅的模样,周身流潋的熠熠金光彰显着得天独厚的贵气。一道道玉楹珠帘,在描着凤鸟鸾纹的宫砖上洒落点点幽亮,摇曳着清贵的光影。 满室洋溢着浓郁热烈的龙延香,鲛绡烟罗软丝帐拖曳着挽在榻前两侧的漆红鸾柱上,随风轻舞,微荡的舞姿映的坐在榻上的女子容颜更加妩媚动人。 这是慕婉第一次见到皇后,白皙粉面似笑非笑,一双凤眼媚意天成不怒而威。一时间,慕婉竟是找不到任何的形容词来形容皇后的容貌。 只能温顺的跟在淑妃身后,恭敬的给皇后见礼, “参见皇后娘娘。” 鹅黄色的衣袖的余影在眼下软软抬了抬,清潋入耳的女音从头顶传来, “起来吧,看座。” “谢娘娘!”淑妃温婉的欠了欠,领着慕婉顺意坐往皇后手下的席位。 在淑妃来时,皇后就已经退去宫里伺候的宫人,只留下贴身伺候的女官。只等的淑妃坐下,清潋的声音又一次行云流水般,轻缓入耳, “说吧,今日这时辰就到本宫这儿来,又是谁给你气受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娘娘!”连回话的敬称都给省了,不难看出淑妃与皇后的熟络。 “你个没心肝的小蹄子,平来无事的,你岂会来本宫这里。”嗤嗤的咧开一道轻微的笑,皇后恼中带趣的刺淑妃几句, “就你这出身,莫说宫里头,就是朝野上下敢给你气受的人都极少。莫非,是皇上膈应你了?” 还没的皇后将话说完,淑妃“噗通”一声就跌下椅子,跪到皇后的跟前。颜色颤颤的带着声泪俱下, “娘娘,臣妾自知在宫里不讨喜,但臣妾自嫁给皇上以来,哪次吃了亏不是暗自忍着,这次,臣妾是再也忍不下了。于嫔她,她竟然占着皇上的宠爱,羞辱臣妾不说,还将臣妾的家生奴才殊儿,活活的给打死了。娘娘,求娘娘给臣妾做主!” “什么,还有这等事?”闻言,皇后立是眉目一凛,全然没了方才的逗趣轻笑, “你可是亲眼看见?” “是。”淑妃哭着答, “还是臣妾亲自去芳华宫领回来的尸首,那尸体上伤痕累累,臣妾都不忍再看。娘娘若是不信,可问现今在臣妾跟前的慕沁,当日就是她给臣妾报的信,否则臣妾是连殊儿的尸首都找不着。”说着,淑妃一把抹去眼角溢出的泪,一手指着站在一侧的慕婉,道。 慕婉忙忙踱步出来,跪在淑妃身后,答话, “启禀皇后娘娘,确实是奴婢看见殊儿姑娘被带入芳华宫。也是奴婢给淑妃娘娘报的信儿。” “那你可曾是亲眼看见于嫔命人给殊儿用刑?”深深拧了拧秀眉,皇后对淑妃与慕婉的话似乎还持有迟疑,略略一忖,再开口时清潋的声音低低沉下几分,带着明显的警告与威胁, “你要知道,在宫里头,挑拨主子之间的情分,可是死罪。” “奴婢明白!”明白皇后的意思,慕婉诚惶诚恐的低下头。 见的皇后如此胁迫慕婉,淑妃生怕皇后的胁迫下慕婉会改口,匆忙开口帮腔, “她就是给臣妾捎个信而已。再说了,臣妾亲自去了芳华宫,于嫔自己也承认是她打死臣妾的殊儿。臣妾位卑言轻,如今于嫔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臣妾自知动她不得,特来请娘娘支持公道,求娘娘做主。” “你啊,还真是给本宫出了一个难题。”皇后颇有些为难的捏了捏额头, “你是知道的,皇上最厌烦后宫中吵吵闹闹。莫不是你的奴才冒犯了于嫔?” “纵然是臣妾的奴才有所冒犯,于嫔也该回了臣妾再行处置,着实不该如此的越俎代庖,目中无人。臣妾怎么说,也是皇上金口玉言册封的堂堂二品淑妃。”容不得皇后有大事化小的心思,淑妃声音扬高几分,落着泪答。 无奈的摇了摇头,皇后敛下混乱的心神,定声道, “好吧。崔姑姑,你下去彻查一番,看是否如淑妃所言。倘若于嫔当真如此放肆,就传本宫懿旨,芳华宫上下杖责三十大板,命于嫔亲自往延禧宫给淑妃磕头赔罪。”皇后一声令下,立马有一身着灰白色宫装的女官从门口走入,领命之后,又弯身退下,答曰, “是!” 皇后这才转头,看着淑妃,问着, “这可否满意,还不起来?” 闻皇后之命,慕婉会心的挪上前去扶着淑妃起身,坐回到榻下的椅子上。对于皇后对于绯诗的处罚,淑妃自然是还不满意的。自顾的端起一旁案上的茶水,呷下一口,接着开口, “后宫皆说娘娘面仁心善果真不假,只是那于嫔,出身浣衣局,不过一介粗使宫女。一朝得皇上宠信,就变得目中无人。这做派,实在有辱皇家颜面,更是让娘娘蒙羞。娘娘若不趁机教养教养她,这后宫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她委屈呢。” 倒是对淑妃的话并不赞同般,皇后挑了挑眉, “本宫怎么听说她是于相府上的二小姐。” “那也不过是区区的庶女,不是嫡女,所受教养自然不是世家小姐能够比拟的。”接着皇后,淑妃答。 “这倒也是。”这回,像是对淑妃的话表示赞同,皇后点了点头, “好吧,玉燕,传本宫懿旨,让内务府指两个德高望重的教养默默到芳华宫去,指点指点于嫔,别让她闹出笑话,辱没皇家声名。” “是。”在皇后跟前伺候的贴身女官玉燕闻言,踱步走出,鞠身一躬,答。 “娘娘!”淑妃仍有不满。 “你还想如何?”皇后亦是略有不满的转头,斜睨淑妃一眼。 “没了,娘娘英明!”在皇后威严的眼色里,淑妃所有的不满皆是被压回到心底。 没有再多做停留,淑妃便起身辞别皇后,返回自己的延禧宫。 回程的时候,淑妃还特地的绕到芳华宫去,看着芳华宫的众人在两个教养姑姑带来的皇后懿旨下,打的哀鸿漫天。顿时,对皇后轻判生出的不满又被好心情给褪换上,心情大好起来。 “于绯诗,这次暗亏是本宫初送你的见面礼。下次,本宫可不会这么心慈手软了。”心底暗暗的思忖一句,淑妃才是带着慕婉回到延禧宫。 淑妃本身长着一张极好的颜。 柳眉蜿蜒似烟云拢月,若水秋瞳横剪袅袅轻纱,琼鼻俊秀英挺,点在如花似玉的画颜之上。既有着江南女子才有的婉约娇柔,又有着北方女子独有的英气隽秀。 此时却因心中喜怒变幻无常而萌生出的风云变幻,使得一张好容颜布有几分狰狞。 回到延禧宫后,心中愤愤不平,对皇后胆小怕事有意姑息的不满,逐渐又充斥到心腔里头来。 蔓上秀额之后,占据理智。 “如此胆小怕事,做什么后宫之主,当什么皇后。对自家姐妹出手倒是挺狠。”淑妃抄起案上的茶盏,欲向地上砸去,手已经高高举起。视线撞向一旁慕婉轻轻摇了摇的头颅后,忽然缓缓放了下来。 若无其事地端着茶碗,怔怔了一会儿, “慕沁,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很无用,很可怕?” “娘娘说的什么话儿,娘娘心里的苦,奴婢都懂!”慕婉躬身上前,从淑妃手中接了过来,掀开盖子,才是搁回淑妃手中, “娘娘在宫里头的时间自是比奴婢长,想必宫里头的事情娘娘懂的比奴婢要多。这宫里头自然不是能抱怨的地儿,再有不甘埋怨,都像这茶咽下便是。何况,来日方长,多的是机会,娘娘何苦为难自己。” 淑妃终于呷下口茶,放下茶碗,声调也平静下来, “你说的倒是在理。” “奴婢胡言乱语呢,只当给娘娘解闷儿。”退回到淑妃跟前,慕婉再施下一礼。 第六十五章 淑妃隐疾 淑妃的声色平定下来,眉眼怒色渐渐隐去,漆黑的眸子平静如水。 站于淑妃跟前的慕婉朝着身后的宫女使了使眼色,宫女立刻会意,退身下去。回来时,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之上搁着一面晶莹剔透的水晶圆盘,圆盘里头躺着几片金黄色的不知名的瓜果。 果皮已经被剥去,露出金黄金黄的果肉,在沉霭的日光里显的格外精致。 宫女直直端着走到淑妃跟前,行礼后,才把托盘递给慕婉。 慕婉一边接过,一边与淑妃解释着道, “据说这是外邦使臣进贡给皇上的秋莲蜜果,入口清脆甘甜,味有清香。皇上只赏给了宁寿宫,还有昭元宫,再有便是是娘娘的延禧宫了。别的娘娘可是一口都没有呢,看来,皇上心里还是惦记着娘娘的。” 其实,赏赐的名单里头,还有于绯诗的芳华宫。知道此时淑妃定然不想听到芳华宫,慕婉故意隐去不说。 果然,淑妃平静下来的神色露出隐晦的笑意,娇嗔着恼了慕婉一眼。言语里并未听出恼意,道, “就你会说话。” 明白淑妃心气已去,慕婉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果肉喂入淑妃口里, “来,娘娘尝一口,别辜负了皇上的心意。” 听话的张口,淑妃将果肉含入口中。不愧是外邦进贡的果品,滋味不是一般的美妙,脆爽的口感,丝丝的清甜伴随着淡雅的馨香,使得淑妃顿时食指大动。 “真不愧是进贡的贡果。”忍不住,淑妃多吃了几口。 还没吃的过瘾,忽尔间,果肉入腹之后恍若在淑妃体内成了精。淑妃周身的气血,翻江倒海般的闹腾起来,那种刺骨揪心的疼痛感,熟悉到让淑妃恨不得咬牙切齿。 “千寒草,快,千寒草。”一边抚着胸口,淑妃一边开口吩咐着慕婉, “在本宫的梳妆台下边柜子里,有个檀木盒子里面。” “好好。”早就手中的果肉扔在一旁,慕婉忙忙抽身冲入内殿,找出淑妃所说的盒子。但是,打开之后盒子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淑妃所说的千寒草。 “娘娘,里边什么都没有。”拿着盒子走到淑妃跟前,慕婉焦急的跟淑妃如实禀告。 “啊,疼,疼死本宫了。”惊诧之中,淑妃发出撕心裂肺的喊疼中。同时想起,前段日子她将千寒草如数用到冷妃的药中,本来还剩下一些,她就与父亲说这月还是够用。没想到,竟然没有了。不得已,只好将另一条隐秘的渠道告诉慕婉, “慕沁,你现在,现在,立马去朝华门,在那里挂上红灯笼。快,快去。会有人给你千寒草的。” “好,好,奴婢立刻就去。”不敢拖延,慕婉应下淑妃的话后,急急忙忙跑出延禧宫,往朝华门跑去。 到达朝华门后,依着淑妃的吩咐将一旁搁置在角落里的红灯笼挂上。 然后,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候。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个穿着禁军服饰的男子从朝华门的城楼上走下来,走到慕婉的身后,拍了一拍。 吓的慕婉急急回头。入目的男子身形高大健硕,但是面容如数隐匿在宽大的帽檐里,让慕婉瞧的并不清楚。 也不知道此人是不是淑妃所说的那人,慕婉结结巴巴的道, “大人,奴婢,奴婢是淑妃娘娘宫里头的。淑妃娘娘吩咐,吩咐……”还没等的慕婉结结巴巴的把话讲完,那人随手递过来一个檀木盒子,跟慕婉在淑妃的梳妆台见的盒子几乎一模一样。 “拿着。”那人道, “还有,你回去跟娘娘说。因为于绯诗的搅和,在别院的冰田已经被如数的烧毁,让娘娘自己注意身子,目前没有足量的千寒草。还有,嘱咐娘娘千万别食用品性燥热之物,这样极易唤醒她体内的蛊虫。” 来人说的一番话听的慕婉云里雾里,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慕婉还是点了点, “好,奴婢记下了,奴婢这就回去复命。”说完,不再理会身后的人,慕婉又急急忙忙的赶回延禧宫。 等的慕婉赶回到延禧宫时,淑妃正挣扎在疼痛当中,宫里头伺候的宫女已经被她遣的干干净净。 只见的淑妃独自一人,蜷缩着单薄的身子窝在床榻的一角。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在床榻上不停的翻滚着,咒骂着,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看着淑妃痛苦的神情,慕婉很是怀疑,淑妃所言的自己体内自小就携带着的热毒。 若真的只是热毒,又怎会出现这种情形。 还有淑妃口口声声的恨,到底她恨的又是谁呢? 凝了凝眸,慕婉不再多想,拿着拿过来的千寒草,走到淑妃身边,抬手帮淑妃拭擦着散在额头上的汗水, “娘娘,千寒草拿回来,给。” 而淑妃并没有顺手接下,只是更加努力的抱紧自己,朝着慕婉道, “摘下一片叶子,然后倒一杯水,将叶子放到水里。再将泡好的水端进来给本宫。” “是。”听从淑妃的命令,慕婉打开盒子,从盒子里的千寒草上摘下一片叶子。才是转身折往外殿,倒下一杯水,放下叶子。又回到内殿中,将泡好的水端到淑妃跟前,扶起淑妃的身子,伺候着她喝下千寒草泡成的水。 药水下肚之后,淑妃的症状慢慢缓解下来,刚因疼痛而变的扭曲的面容也缓缓舒展平。脸上血色,也开始回复。 “好了,没事了。”体内的痛楚终于被镇压下去,淑妃躺好身子,闭着眼,虚弱的张了张口, “慕沁,你把拿到的千寒草放到本宫梳妆台的柜子里。那个空盒子底下有一颗丹药,你吃了。刚刚你摘叶子的时候碰到它,这东西的毒性非常强烈,那是解毒丹。以往都是给殊儿的,如今,给你了。” “好,谢谢娘娘。”没想到还有这遭,慕婉不由的一愣。很快回神过来,收拾好盒子放回到淑妃的梳妆台下面,再从空盒子中拿出解毒丹服下。 “今日,真是多谢你了。但是你要记住,今日之事绝对不能与外人说。”堪堪服下解毒丹,床榻上淑妃虚弱的嗓音又是传来。 “是,奴婢遵命。”慕婉点了点头,答。而后想起朝华门那个侍卫说的话,匆匆的又开口, “回娘娘,那位大人还让奴婢给娘娘带一句话。他说在别庄的冰田被于绯诗他们搅和的烧毁了,如今并没有足量的千寒草。让娘娘多注意身子,千万别服用品性燥热之物。他还说,品性燥热之物容易唤醒蛊虫。” “什么?”听完慕婉的传话,淑妃忽的睁开眼眸,满眼的难以置信。随后,疑惑退去,苍凉浮起,点缀着声音也是苍苍的薄凉, “好,本宫知道了。行了,你下去吧,本宫小憩一会儿。”开口遣着慕婉退下,再次阖上眼眸。 “是。”温婉应下,慕婉却没有退下的意思。 躺了一会儿,淑妃又睁开眼,看见在守在自己床沿边上的慕婉,蓦然一怔, “你怎么不下去?” “奴婢,奴婢就在这守着娘娘。若是娘娘再似刚刚的不适,奴婢可以随时照顾娘娘。”慕婉答。 “噗”的一声,淑妃血色并完全恢复的小脸,咧开浅浅的笑来, “你放心吧,蛊虫已经喂了千寒草,已经陷入冬眠了。只要它不醒过来,本宫是不会有事的。” “蛊虫?”仍是没有听明白淑妃话里的意思,慕婉睁着一双疑惑的眸子,不解的问着。 “是啊!”淑妃悲凉的点了点头,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身,向来春风得意的丽颜上漂浮着几许落寞的悲哀。她的声音亦是如窗外的秋景般萧瑟凄凉, “这世间哪里有自娘胎里带过来的热毒,本宫的体内,被人养了一只蛊虫。若无千寒草的喂养使它冬眠,那它就在本宫的体内搅和的翻天覆地。” “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害娘娘!绝不能饶恕!”听的淑妃这么一说,慕婉越发觉得不可思议。照理说,淑妃出身名门,血统尊贵,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跟胆子敢给她下蛊。 “呵呵!”淑妃无奈的扯出一声苦笑,脸上悲欢愁苦如数尽显, “那个人啊,那个人……” 总归,慕婉还是听不到淑妃说出那个人。在淑妃的一声声凄声苦笑里,外殿传来一声内侍的高喊, “延禧宫淑妃接旨!” 不敢耽搁,慕婉快手的扶起淑妃,一直走到外殿,跪下身子, “延禧宫淑妃在!” 但见的已在殿内站着的内侍打开手上捧着的明黄绸布,嘴巴一翕一合的念起旨意里的内容, “太后懿旨: 流年不利,万民同哀。宫里进来多遇缟素,故哀家决意,率后宫众妃嫔前往碧华山普陀寺吃斋念佛祈福七日。祈佛祖佑我朝国运昌隆,易氏江山万代千秋! 钦此!” “臣妾延禧宫淑妃谨遵太后懿旨,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重重磕下一个头,淑妃才是从内侍手中接过旨意。 既然旨意已传到,内侍也不再多留,寒暄几句,就离开了淑妃的延禧宫。 “什么?太后懿旨,让各宫的主子一同前往碧华山的普陀寺祈福,你说的是真的么?”当点红听到怀袖带来的这个消息,差点没欢呼的要跳起来。 自从延禧宫的殊儿死在芳华宫内,淑妃便去往皇后告上于绯诗一状,害的芳华宫的众人皆是挨的一顿好打。不仅如此,内务府还调来了宫里头最为严厉的两个嬷嬷,整日里盯着他们这群人,稍微有点循规蹈错,就是一顿好打。 第六十六章 道士胡言 整日被笼罩在压抑与恐慌当中,点红只觉得往常的好日子就像做梦一般。 不过好在,多了一个怀袖给她作伴。 那日淑妃带人来到芳华宫搜宫之后,于绯诗就亲自去了一趟内务府,将怀袖要到芳华宫。所以,怀袖此时跟点红一样,都是于绯诗的贴身宫女。 更是与点红一样,承受着两个嬷嬷带来的重压。 “自然是真的,我刚从主子宫里头出来,传旨的内官也才刚走呢。”不似点红的欣喜若狂,怀袖脸上并没有见的太多的欢喜。上山祈福之事,她在良妃身边时就常去,对怀袖而言,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但点红不同,她自进了宫,就没有离开过皇宫。眼下有着出皇宫的机会,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何况此时的她,正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见的点红如此的开心,怀袖实在的不想泼她冷水,却是不得不不合时宜的开口, “点红,你先别开心的太早。没准,我们不能跟着主子一起去呢。” “什么?”刚还雀跃在云霄的狂喜被怀袖迎头来的一泼冷水,焦的干净。点红立刻拉耸下脑袋,怏怏的看着怀袖, “为何,我们不去,谁伺候主子?” 怀袖撇了撇唇, “这个,一般只能带两个贴身的宫女随行伺候。你看,宫里头不是来了两个莫名么,自然是她们跟去伺候主子。” “她们?”极为夸张的扬起眼眸,点红差点仰天长啸一声, “她们不把主子折腾死就好了,没看到自从她们来了之后,我们整个芳华宫的人都要被她们折腾死了。” 这话刚刚落完,两道高大阴森的背影缓缓靠近怀袖与点红, “不去干活你们在这儿瞎磕唠什么,主子那头不留人伺候么?”恶狠狠的嗓音,惊的点红差点跳起身来。回了一句, “嬷嬷好,奴婢这就去。”匆匆忙忙的拉起怀袖,就往于绯诗宫里头跑去。 还没等的人靠近,点红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入于绯诗耳中来, “娘娘,您去祈福可否带上我们?” “噗”的一声,于绯诗搁下刚刚端起的茶盏,笑出声。看着跑的跌跌撞撞的点红,想起内务府新调来的两个嬷嬷,好心的提醒着她, “你啊,规矩都学去哪儿了,回头遇见挽翠跟挽青嬷嬷,有你们好受。” 知道于绯诗说的是事实,点红后怕的吐了吐舌头,这才跟怀袖盈盈的给于绯诗拜礼, “奴婢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于绯诗轻笑着颔了颔首,早就知道她想问什么,径自就道, “冬祭日,要启程前往碧华山,你们好好收拾收拾。” “我们也可以去?”幸福来的太过突然,点红有点难以置信,再次问着于绯诗。 点了点头,于绯诗肯定的答, “莫非你不想去?本宫可是好不容易才求的皇后娘娘同意,让我带你们两个去的。你知道,淑妃的事情之后,咱们这芳华宫可是龙潭虎穴了。” “呵呵呵,不是不是,想去想去。”傻笑着摸了摸脑袋,点红憨憨的回应于绯诗。 “想去就乖一点,别惹恼了两位嬷嬷,她们若是去皇后娘娘那里告你们一状,你们就去不成咯。”颇有些好笑的看着点红,于绯诗一半警告一半提醒的提点着跟前的怀袖与点红。 “是,是。奴婢明白。”齐齐开口,怀袖与点红答, “那我们下去做事了。”说完,纷纷拔开腿,跑出宫殿。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冬祭日,因是太后旨意,又有皇后及后宫所有宫妃陪同,场面极其的浩大。于绯诗不过区区六品的嫔,位置自然不能拍到前头的去,落在后头。 于绯诗正好也落的清闲,带着挽青挽翠还有怀袖跟点红,跟着众人给太后皇帝皇后见礼后,准备踏上马车。没想到,你不去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找你。抬眼过去,恰巧看见淑妃娉婷袅袅的带着慕婉走来,径直走到于绯诗身边, “妹妹,山路艰险,妹妹如此单薄的身子,还得小心的好。” “多谢姐姐关心。”上次在淑妃手中吃过暗亏,于绯诗不想再与她起争执,低眉顺耳的顺着她的话答。 而后,又是听的淑妃道, “此时前往碧华山祈福,皇上可没有一同前往,妹妹若出了什么事情,可没有皇上给妹妹撑腰。妹妹应该求皇上免去妹妹此行才是,不然,怎么昭显的出皇上对妹妹的宠爱呢。”说着,淑妃边是咯咯的笑出声来。 “姐姐说笑了。”仍是极力的隐忍着,于绯诗没有回嘴,淡然的应话。 一来一往之下,淑妃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不免乏了,从于绯诗身边走过去,不忘推了于绯诗一把。于绯诗一时不察,差点被她推倒在地。幸得跟在淑妃身后的慕婉扶了一把, “娘娘小心!”不经意间,一张小纸条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慕婉手中移到于绯诗手中。 “多谢!”于绯诗仍是淡然道。 瞧的一旁的点红极其的气愤,大步跨过去,推开慕婉,自己扶着于绯诗,愤愤道, “不需要你猫哭耗子,走开。” “呵呵呵!”淑妃笑的倒是越发的开心了, “妹妹怎么那么不小心,这平地里都站不稳,若去到山上,妹妹该如何是好?慕沁,我们走。”目的达成,淑妃心情大好,也不责怪慕婉扶了于绯诗一把,带着慕婉花枝招展的离开了于绯诗等人的视线。 这出难登大雅之堂的的闹剧落幕之后,启程的喊声从前边不停的传来,怀袖与点红忙忙扶着于绯诗坐上马车。 只听的叮叮当当的响声,马车缓缓的移动起来,于绯诗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启程。 从刚刚淑妃的挑衅当中,于绯诗心里充满满满的担忧。但是,担忧亦是无可奈何。索性,逼着自己淡定下来。 马车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日午时到达碧华山的山门前。 太后带着宫妃出巡,所有的一切皆是安排妥当,普陀寺的方丈清尘大师带着门中的弟子,亲自迎接在山门口。 待得太后下轿,乌压压的跪了一群人, “叩请太后金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朗朗的女音轻缓传开,太后身体一想安康,正如她的声音一般硬朗。 众人应声起身,不忘谢礼, “多谢太后娘娘。” 行过虚礼之后,普陀寺方丈清尘大师亲自迎上来,领着太后就往山上的普陀寺走。 随行的御林军早在四周布下防御,山门前的庄严肃穆的阶梯两侧,御林军队伍隔开的是摩肩擦踵的人群。不时,相互推攘着,希冀能看清当朝最尊贵的皇太后,还有皇后及各嫔妃的尊颜。 无奈御林军拦的严实,他们也只能候在御林军组成的人墙之外。 怀袖跟点红细心的跟在于绯诗身侧,左右两边的扶着于绯诗。不时提醒着于绯诗小心脚下的阶梯。 忽然之间,人潮中传来一声骚动,似乎是前边淑妃走过的地方。宫妃的队伍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点红本就对淑妃没什么好感,见又是淑妃惹出的事端,没好气的低低啐一句, “真是个祸头子,去到哪儿都不让人安生。” 她的声音虽然低沉,但于绯诗离的她极近,听的是一清二楚,懒懒的横过她一眼,道, “不许胡说。” 唬的点红极为不服气的嘟了嘟嘴。 就在这时,惊天的一声叫喊声在吵杂的喧嚣中格外刺耳,好像是一男子, “你,你。妖孽,妖孽啊。如此沉重的煞气,不是害死身边的人,就是克死自己啊。你冤魂缠身,注定的没有好下场!没有好下场!” “来人,你们都死的么,把他拖下去。给本宫乱棍打死。”嘈杂之中,男音落下,一道女音突兀而起。尖锐中透露着愤怒,还是让于绯诗等人明显的听出,是淑妃的声音。 原来,不知道从哪来的落魄道士,竟然跑到淑妃跟前,指着淑妃的鼻子骂淑妃是妖孽,煞气重,并注定没有好下场,冤魂缠身。向来心高气傲的淑妃,哪里受的住这厢,当下就下令,让御林军将道士拖下去乱棍打死。 眼看着,道士就要被御林军拖下去。 本是已经走在前头的太后与皇后竟然不知道何时折回头,威严的一声厉喝,将场上的骚动都镇压下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臣妾延禧宫淑妃参见太后娘娘,参加皇后娘娘!”太后跟前,淑妃哪里还敢放肆,屈身就跪下去见礼。委委屈屈的跟太后哭诉起道士对自己的诅咒,本还想着太后会给道士一记重罚。 万万没有想到,太后会将道士无罪释放, “行了,佛门重地,不得杀生。他如此年纪,神志看着并不清楚。你跟他计较什么,也不怕辱没了自己的身份。好了,放了他,继续前行。” “是。”得太后命令,御林军将擒到的道士押下去后,放其自行离去。 而淑妃无端遭的一顿辱骂,又平白的惹了太后的嫌弃。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第六十七章 百年古刹 朗朗乾坤,幽幽日月,悠远百年的宝刹俨如一只俯瞰尘世的苍鹰,又如一位心怀悲悯的慈者。以一种傲然独立的姿态,屹立在山巅之间。 沿着金红色圣光两侧逐开的碧绿山林泛涌出的潮海,鲜翠欲滴中滴出浓郁的绿色。 香火弥漫的袅袅轻烟,从红墙金瓦的古刹内溢出,笼罩着山间涌涌碧涛,最后浮跃摇晃着汇上苍穹之顶。勾勒出普陀寺百年古刹的庄严肃穆,与耳熟能详。 普陀寺,立在碧华山之腰。而碧华山,相传是东阙上神碧华夫人静修得道升仙之所,汇聚天地灵气,汲取日月精华,可谓是人杰地灵。位于其山腰上的普陀寺,更是名不盛传,经历几朝战火,浮生未歇。 渡过乱世的凄风苦雨,也见证过盛世的烟雨繁华。 不管是哪朝哪代,普陀寺都被奉皇家寺院。 纵观历朝,还曾有数位帝皇在此了却尘缘,皈依佛门。每逢诞辰寿日,节气盛典,更有皇亲贵胄、达官贵人来此祈福参拜。 有此渊源,使得普陀寺越发的雄伟壮观。 穿过庭院,迈上九重石阶,就到了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殿高十多米,四个飞檐挂有铜铃,微风拂过,铃声叮铃悦耳。走入大殿正门,一尊五米高的如来佛正含笑坐在莲花台上,佛身皆是用赤金贴塑,呈铜色。 大佛两旁有弟子、菩萨、力士、天王、罗汉等,个个慈眉善目,容貌安详。 因是皇家祈福,普陀寺早下令这几日不接待外客。偌大的寺院,就只有当朝皇太后带来的宫中女眷一行。尽管往日在宫里奢靡浮夸、妖娆作态,此时到圣严的佛家圣地,众人也皆是收敛宫中做派。 端出虔诚,屈膝跟在太后身后,朝着大佛行佛道之礼。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太后向来喜欢礼佛,对佛教僧尼更是礼遇。加上多年来对普陀寺多有照拂,清尘大师与太后早成了禅友。 抛却世俗的尊卑礼仪,我佛面前,人人平等。 似是仍是在意刚在山道上发生的事宜,沐浴佛礼过后,太后在女官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踱步走到清尘大师跟前。缓缓低头,先问一礼,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最近以来宫中多生事端,故此哀家带着宫中女眷前来,求佛祖垂怜眷顾,赐福于我朝。还请大师开启法眼,看看哀家这些儿媳们往后的命数运理。” “太后善心,老衲定当为太后解忧!”既是当朝太后,又是禅友,清尘大师焉有拒绝之理。当场就应承下来,带着太后及宫中一众女眷,朝着偏殿而去。 照着封号的尊卑,宫中女眷一个接着一个,徐徐走到清尘大师跟前,请安问礼。 最先的当为位及尊贵的皇后。 “大师有礼!”双手合成十,皇后虔诚的走到清尘大师跟前。 慈眉善目浅浅一笑,清尘大师命皇后伸出左手,探过手相之后,又窥皇后面相。方答, “娘娘九尊命格,自打出生之日起就享尽尊荣。一朝封后,更是母仪天下,逞尽富贵荣华。唯怕物极必反,盛极必衰。所谓善因结善果,善意结善缘,凡事不可太尽才是存世之道。” 字字珠玑,将皇后出生一世一一点透。谦逊平和的低下头,皇后不见应该责怪清尘大师犀利直言的恼怒,反而叩行答谢之礼, “多谢大师点悟,本宫一定铭记于心。” “嗯。”清尘大师满意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皇后又是宫中贵妃,妃等等,清尘大师不无一一细看,精心点悟。直到到了淑妃,缓慢从队伍中踱步走出,淑妃生怕再惹太后不快,盈盈下礼,拜见清尘大师, “大师有礼。” 照着先前的规矩,清尘大师先探手相,二窥面相。但在看过淑妃的面向之后,清尘大师面露出难色,摇了摇头, “娘娘,执怨伤人更伤已。常言道,害人终害己,娘娘需得早日明白此道理才是。娘娘本是极贵的命格,无奈横来杀戮戾气,压制下贵气。若不趁早收心回头,只怕后果堪虞。” 当着宫中众妃嫔的面,清尘大师毫无保留,也丝毫不委婉的说出所看之相。骇的淑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也不是,怒更不是。只得扬着怏怏的笑,答, “多谢大师提点!”而后,极快的抽回伸在大师跟前的手,走回自己的位置。脸上露出的暴戾不满,无一不被站在一旁的太后收入眼底。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总算轮到于绯诗。醒了醒差点因沉闷而睡去的神志,于绯诗小步走到大师跟前。左手伸出,甚至还来不及窥看于绯诗的面相,清尘脸上猛然露出惊艳之色,连连喊奇, “娘娘的命格可谓千古难得一见。” “什么?”突如其来的一眼,让兴趣缺缺的于绯诗不得不强打起精神。 先是抬起头,看过于绯诗的面相之后,清尘才是继续道, “妙,妙啊。娘娘是红鸾星主紫薇宫,命中带利,利中带险,险中带凶,凶中带极。乃是极罕见的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万凰之格。此等命格,老衲此生还是第一次得见,娘娘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此话一出,莫说是于绯诗,连场中众人都是一阵诧异。一时间安静的偏殿,涌起窃窃私语的冗杂声。连身经百事的皇太后都是一愣,万凰之王,传说中的天命之后。 不由的,多看了于绯诗一眼。 承受不住这样突然重压过来的考量目光,于绯诗自顾的悻悻一笑,朝着清尘屈身福礼退下, “大师谬赞,妾身愧不敢当!”忙忙退身回去。 万凰之格的批言,就好似处处溜走的风,传走在宫中女眷之中。 更是像一堆巨石,沉沉的压在皇后心里,压的皇后几乎透不过气来。 烧开的嫉妒,亦是像一团熊熊烈火,在淑妃心里撩起燎原的怒焰。连同凝望着于绯诗的目光,都是带着咬牙切齿的怨恨。 又是批示了好久,直到宫中所有妃嫔的命数全被批完,太后才许众人退下,前往分置好的院落。 淑妃带着慕婉跟在领路的内侍身后,左拐右拐,来到一出僻静的院落门前。暗红色的木匾上,端端正正的写着“休憩落”三个大字。 请的淑妃入内之后,内侍请身告辞。 淑妃进门后,径直坐在正厅堂上。满目清雅淡香的桌椅几案不无昭显着佛家的静谥安宁,都化不开淑妃眼底深浓的戾气。端起一盘素白的茶碗,高高的举起,狠狠的砸下。 碎成一地的瓷片,光影落在沉色的青石地砖映面上,伴着清脆响起的声音,让人的心在这宁静里不由一拧。 慕婉忙忙蹲身下去,细细捡起地上破碎的瓷器,小心翼翼的用怀中的手帕包裹着。收拾干净之后,才是起身,在淑妃跟前沉默拜下一礼, “娘娘息怒!” “息怒息怒,你让本宫如何息怒?”盛怒未截,淑妃几乎是从喉咙间爆吼出来的声音,不见往日的淑宁婉转,温柔娴淡。一双黑眸,簇起的焰火几欲将她的理智烧成灰烬, “你今日也看到了,那老和尚说的什么鬼话。什么叫害人终害已,本宫看他跟于绯诗根本就是一伙的。什么万凰之命,就她那卑贱的出身,她配么。区区庶女,也敢造次,也不想想她只是从浣衣局出来的贱婢罢了。” 眼前的情况,慕婉深知只能顺着哄,不能逆着拂。淡淡敛下眼眸,在淑妃跟前低下头,安着声音道, “娘娘说的是,她如此卑贱的身份,不是凭着方丈大师几句批言便能改变的。再说了,皇后娘娘还在呢。自然没她的命数的,娘娘千万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才是。” 听的慕婉的劝拂,淑妃的怒气稍稍有些收敛,眸色能见着些许的清明, “你说的也对,中宫有皇后在,她翻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但是你也看到了,太后对本宫的心思,厌恶的如此明显。这休憩落乃是心思不净的弟子聆听佛语的地方,太后把遣到这儿来,心思表露的极其明白。没想到,此行没让于绯诗吃了梗,倒是让本宫先赔了乖。” 而后,又是仔细想了一想,道, “不行,本宫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不趁着在宫外除掉那贱蹄子,传出这样荒唐之言,回到宫里,指不定皇上如何宠她。” “娘娘说的是!”眸中飞快的掠过一抹精光,慕婉低眉顺耳的答。 “好了,你下去寻个岔子,将那贱蹄子身边的挽青跟挽翠给本宫带这儿来。记得,行事稳妥一些,别让人瞧见。”压下心间翻涌的情绪,淑妃阖了阖眼眸,复睁开时,怒焰如数熄灭,唯余下冷凛的戾狠。 “是。”慕婉恭谨的答,慢慢退身下去。 到了夜幕入沉的时候,慕婉如淑妃所愿的就将挽青跟挽翠两位嬷嬷带了过来。 踏着室内潋滟的烛火,两位嬷嬷步伐稳健徐缓,面容安定沉稳,并不见得宫女们拜见贵人时的谄媚与惊慌。不卑不亢的见礼,恭谨的无可挑剔, “奴婢拜见淑妃娘娘!” 挽青跟挽翠两位嬷嬷乃是宫里头的老人,曾在先帝爷的元后懿德皇后跟前伺候,很得懿德皇后赞赏。后来懿德皇后仙逝,两位嬷嬷才被调往司仪监教导新入宫的宫女。 莫说眼前只是区区的二品淑妃,就是当今的皇后,她们也未必需要去卑躬屈膝。 当然知道两位嬷嬷的来头,淑妃也不恼,若无其事的端起宫女重新奉上的茶碗。玉白的手捏着茶盖子,有一拨没一拨的撩着碗里的茶梗,笑的衣带都生了风, “两位嬷嬷不必多礼,慕沁,看座。” 第六十八章 逃过一劫 “是。”慕婉领命,引着两位嬷嬷到淑妃席下的次席上落座。 云淡风轻的呷下一口清茶,淑妃才是放下茶碗,冗直的望向跟前的两人。散落在晕黄烛火里的眸光,泛起碎碎的低沉,瞧的两位嬷嬷都看的不甚明白。只是听的淑妃懒懒的道, “听闻昭和七年的时候,两位嬷嬷曾协助懿德皇后重新修葺清安殿。” 染着丝丝凉薄的话语,轻缓入耳,在两位嬷嬷的心底掀起惊天的波浪。太过久远的记忆,冲破深渊汹涌而来,带着一路的碎屑,气势汹汹的划破拿捏太久的清高与淡然。 似乎对两人出现纹动的面容不为所动一般,淑妃继续开口, “重葺清安殿时,殿内重置了金丝楠木刻的镂花椅,红檀软榻,菱花镜台,据说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足足花费了国库一千万两银子,后来,得当今皇后娘娘的赏识,本宫奉旨去清查当年后宫的账目。发现其中,清安殿修葺中,数目有所不对,少说不见了四百万两银子。” “奴婢该死,娘娘饶命!”真真是没想到,当年的一贪之念会在多年之后,被人如此清楚的查出。两人的不卑不亢瞬间土崩瓦解,惶然的跌下椅子,跪倒在淑妃跟前。 “饶命?哈哈哈,嬷嬷说笑了,嬷嬷是宫里头的老人,本宫岂敢对嬷嬷无礼。本宫无非是想嬷嬷帮本宫一个忙罢了。”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般,淑妃朗朗的笑出声来,亲自起身,扶起两位嬷嬷跪立的身子。蹲到她们跟前轻声道, “两位觉得如何?” “娘娘尽管吩咐,我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两位嬷嬷答。 …… 一灯如豆,在花白的墙壁上投下巨大的阴影,烛火潋滟中于绯诗手中捏着针,针细如发。针下白缎光泽如水,牡丹争春的盎然景色跃然缎面,花苞的边缘压压的贴着一只展翅的蝶。两片薄翼披着晕彩,只打了底色,未见纷呈。 一墙之隔,外面秋风凛冽。呼啸闪烁过的光影,使得于绯诗拿着的手蓦然一停。指间一记猛然抽疼,已有血珠溢出,滴在素白的缎面上,恍如划开的朱砂。 在荧荧的灯影里,泛着旖旎的霞彩。看的于绯诗不由的痴了。 见她伤着,点红忙忙的靠近过来,惊呼出声, “娘娘,怎么那么不小心,小心点。”话落之后,拉起她扎到的手指伸入口里,轻轻的吮着。 密密麻麻的死蚂蚁蠕动的微痒之感从于绯诗的指间一直传至心里,漾的她的眼眸晃出浓浓的深意来, “没事的,别担心。一时晃神,扎了手。” “那也不能马虎。”慎重的答,点红才把含在口中的于绯诗的手拿了出来。又仔细看了一下,确定没事,才算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晕着黄光的纱窗之外快速的闪过一道人影。 “谁。”点红厉喝一声,怀袖先一步起身,推门追了出去。 从纱窗的明纸上破开的洞口,一张被卷成一团的纸条直直被扔到于绯诗的怀中。放到烛台下方,于绯诗将纸条打开,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夜不能寐四个大字。 “看来今晚,我们不能在房里呆着了。”无奈的摇了摇头,清缓的话音被于绯诗轻吐出口。 “为什么?”想不明白,扬着不解的眸子,点红疑惑的问着。 “为了保命。”于绯诗答。 等的怀袖回来后,于绯诗立刻命点红与怀袖二人熄灭了烛火,从纱窗的位置爬出窗外,往静心堂的方向走去。 静心堂,顾名思义是让人静心的地方。 以往的时候,是为了给六根不净的佛门弟子打斋诵经用的。如今宫中女眷住入寺内,为避免事端,普陀寺的弟子皆是被移往前方的客舍居住。正院留出给宫中的贵人们居住,并且不得传召,不能擅入内院。 此时此刻,处在内院的静心堂也空置下来,正好成了于绯诗等人今晚的避难之所。 “娘娘,我们今晚就要在这里睡么?”抬目四顾了一遭静心堂内的摆设,除却蒲团木鱼,还有堂前的佛像,再无其他。点红不禁拉耸下脑袋来,为今晚的不能入眠而感到伤感。 “谁说我们今晚要睡,今晚我们要诵经一整晚。”不理会点红眼底的失望和伤感,于绯诗自顾的回答。 怀袖倒是明白,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自顾扶着于绯诗跪到佛像前的蒲团上。 点红毕竟是资历尚浅,见于绯诗无心搭理自己,又埋怨起挽青跟挽翠两位嬷嬷来, “真是的,不是说是宫里头的老嬷嬷么,结果一晚上都不见人影。两个约着不知道躲哪儿睡大觉,让我们在这里念经诵佛。过分,什么老嬷嬷,还懂宫里的规矩呢,我呸!” 点红的话虽然莽撞,但是却是清晰的提醒了于绯诗一些差点被遗漏的事情。压着心思淡淡的横过点红一眼,逼下她闭嘴之后,于绯诗才是转头跟怀袖小声问道, “今日可有见过两个嬷嬷?” 怀袖敛了敛眸,靠到于绯诗身侧,亦是压低着声音答, “用过晚膳之后,就一直没有得见两位嬷嬷。” “好。”于绯诗点了点头,回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又是扫过点红一眼,看着她满脸的沮丧,无奈的摇了摇头, “点红,难道你想在那儿坐到天亮么,还不快过来诵经,我有事与你说,快过来。” “哦,好。”仍是怏怏的提不起兴趣,点红恹恹的挪到于绯诗身边。贴着她的耳边靠身过去,于绯诗轻声低语几句,点红恹恹的眸光忽的发亮起来,不住的点着头, “好,娘娘,我明白了,明白了。” 尔后,跟打了鸡血一样,跟着于绯诗一起敲起木鱼,念起佛经。 波涛暗涌的一夜在于绯诗等人的诵经声中逐渐过去,阳光撕破层云,天空散出一丝发白。 “天亮了。”动了动几乎僵硬的筋骨,点红冒出一句。 “嗯,走,我们去看看昨晚她们玩的什么把戏。”点了点头,于绯诗放下手中的木鱼,站起身。领着身边的怀袖与点红走出静心堂。 临出的门,就看见住在静心堂隔壁院落的洁嫔打开了房门。 “洁嫔娘娘安好!”虽然洁嫔与于绯诗同属于妃位,但于绯诗还是规规矩矩的给洁嫔行了一个万福的礼。 见到于绯诗,洁嫔也是忽的一愣。揉了揉还有些朦胧的睡眸,问着于绯诗, “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于绯诗灿灿的笑了笑,答, “许是认床,昨晚怎么都睡不着,所以就去静心堂诵经。” “原来昨晚敲了一晚上的木鱼的人是你啊,吵的本宫一个晚上都没睡好。”不自觉的的打下一个哈欠,洁嫔边抱怨着,边气恼的斜过于绯诗一眼。 “打扰娘娘了,臣妾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又是规矩的行过一个欠安的礼,于绯诗带着愧疚的嗓音,缓缓踱出唇齿。 低眉顺耳的认错姿态,倒是使得洁嫔不好再责怪起她来。摆了摆手,答, “罢了罢了,也没多大事儿……”似乎洁嫔还想说着什么,忽尔间,一个宫女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看见于绯诗,好似看见救星一般,“噗通”的就跪到于绯诗跟前, “娘娘,你在这儿呢,出大事儿了,你快回房吧。” “出什么事儿了?”眉目漠然一凛,于绯诗张嘴就问着跑来宫女。 “挽青跟挽翠两位姑姑死了,就死在娘娘你的房里。”宫女答。 “什么?”于绯诗顿时一怔,匆忙抬起脚步,往自己居住的院落赶去。 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于绯诗赶回到房间的时候,于绯诗房里已经挤满了人。太后端坐在主位之上,皇后与淑妃分别站在她两侧,一次站着后宫的各位妃嫔们。堂下的灰白地砖上则是硬邦邦的躺着挽青与挽翠的尸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忍看着堂下的惨景,太后一边诵着经文,一边闭眼默念。 于绯诗仔细看了一下堂下的两具尸体,发现在两人的的脖子出皆有两个细微的血印子。心中似是明白什么,也顾不得其他,抬步走入房内。避开尸体,走到太后跟前,跪拜行礼,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给淑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摆了摆手,太后睁开阖着的眼眸,示意于绯诗起身,才是问道, “于嫔啊,你房里这是怎么回事这是?” 似乎在脸上漂浮过一记惶恐,于绯诗刚站起身,又跪了下去, “回娘娘,臣妾昨晚并不在房里。因为睡不着,所以臣妾就去静心堂。所以,臣妾并不知道眼下是怎么一回事。” “是么?”还没等的太后答话,淑妃先抢先一步,接过话端, “这是你的一面之词,谁知道,指不定是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让两嬷嬷撞见了,所以要杀人灭口。” 本就是在惶恐当中,又被淑妃这么一呛,于绯诗的脸色不免有些惨白。一句话也接不上来,只是诚惶诚恐的在太后面前磕着头, “太后娘娘明察,娘娘明察!” 这时候,洁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朗声道, “昨晚于嫔确实在静心堂,臣妾听的实实的,她敲木鱼的声音吵的臣妾一晚上都没睡好。”洁嫔以往曾受过淑妃的数落,眼下见于绯诗受着淑妃的欺凌,忍不住上前说两句。 第六十九章 梦见良妃 又未等的洁嫔话落,淑妃再次呛声道, “不过是敲木鱼的声音,你就确定是她,莫非你还能从声音中分辨出人不成。” “你……”堵的洁嫔顿时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本是低声私语的人群中传出一声不大不小的轻语, “瞧,尸体的脖子上有两个血印子。莫不是,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听说,这间院落是以往良妃来祈福时住的。”不知是谁,随着先前落下的那句,接下一句。顷刻间,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连气氛都冷下几分。 “胡说八道什么?”好好的祈福闹成如此模样,太后心中已有不悦,又听的这么一说,恼意更甚。厉喝一声。 慌的众人噗通的全部跪到地上。 “娘娘们莫慌,这伤口,乃是毒蛇所咬。”如同室内拂来的一卷清风,吹入众人耳中,抚平了又良妃引起的恐慌和焦躁。顺声望去,清尘大师道骨清风的蹲在尸体旁,正细细的打量着。 清尘大师一来,太后的心思也安定下来,捏了捏有些发疼的额头,对着清尘大师道, “大师,给您添麻烦了。此事,哀家一定让人彻查。” “娘娘英明!”众人皆答。 缓缓的蹲下身子,太后亲自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来,与哀家说,你为何不在房里歇着,反而去静心堂?” “这……”于绯诗支吾了许久,并不敢开口。随后,再次跪回到地上, “臣妾,臣妾不敢欺瞒太后。臣妾昨晚,曾在房里听到良妃娘娘的声音。还,还恍惚的看到良妃娘娘的身影。世人解说,我佛慈悲,臣妾想良妃娘娘许是有何余留之言要说,得我佛指引,让娘娘寻到此处。所以,臣妾才去了静心堂。” “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儿么。”听的于绯诗这么一讲,顾不得太后未曾接话,淑妃又抢过话去。 先前道士与批命一事,已让太后对淑妃诸多的不满。眼下,极为严厉的瞪过她一眼,道, “既然你觉得她说的是假的,那么你与她调换房间,就搬到这院子来吧!” “什么?”淑妃也是一慌,砰的立刻跪在地上, “臣妾知道错了,太后恕罪,太后收回成命。” “别说了,立刻换,你搬到这院子来。”太后却是跟铁了心一样,理都不理淑妃眸底的哀求,斩钉截铁的道。 金口玉言的一句,岂有反驳的道理。 皇太后一声令下,对淑妃的辗转哀求视而不见。没有任务回旋余地的,淑妃跟于绯诗对调了居住的院子。 淑妃无力反抗的住进了那间,当年良妃伴驾到普陀寺时,常住的院子。 漆黑的夜色一点一点黯淡下来,弯眉般的弯月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就匿了踪迹。浓郁的像宝蓝色绸布的夜空中,安静的不见长物。 明明屋子里点着灯,淑妃还是觉得很冷。 那种莫名而来的冷意从脚底直直钻进心底,横冲直撞,似一把尖刀所向披靡。让淑妃与生俱来的冷静自持都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只余下无可奈何的隐忍。 忙忙碌碌中,院子已经换好。 心中许是对自己做过的事情隐藏着深沉的恐惧,淑妃没有办法面对着这个良妃曾经居住过的房间里头的黑暗。命令着慕婉几乎点亮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害怕,却还是在无边的蔓延着,笼罩着。 最后,逼不得已,淑妃将慕婉留了下来。 并非淑妃不信鬼神之说,只是之前利益权势蒙蔽了内心该有的感受。让她误以为后宫的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忘记了还有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特别是挽青跟挽翠的死。明明她是命令她们将两条毒蛇放到于绯诗房里,没想到,于绯诗没有被蛇毒咬死,她们反而死了。难不成真有厉鬼索命,可是这良妃素来也不喜于绯诗,若真要索命,不是也该先索于绯诗的么。 还是说,于绯诗早就看到了良妃,所以她才逃到静心堂去。 想到这里,淑妃内心的恐惧进一步的加深。 “慕沁,慕沁!”好不容易闭上的眼,此时又睁了开。淑妃慌张的努着嘴唇,喊着慕婉。 “娘娘,奴婢在,奴婢在呢!”没有淑妃的指令,慕婉不敢出去,一直候在淑妃的房里。这会儿累的正打盹儿,一听到淑妃的传唤,急急忙忙的扑到淑妃身侧,答。 “你别走,留下来陪本宫。”紧紧的抓着慕婉的手,淑妃一向自视清高的神色变得有如低入尘埃里的祈求。 “好,好。娘娘别怕,奴婢不走。”安慰般回抓着淑妃的手,慕婉轻声哄着。 慢慢的,慢慢的,就在淑妃的双眸正要闭上。 慕婉也放开淑妃的手,准备起身,没有来由的往后跌退一步,跌在地上,惊喊出声, “啊,啊,啊,娘娘,娘娘。娘娘!” “怎么了?”听到慕婉的喊声,淑妃也从床上爬了起来,奔到慕婉身边,扶着她的手,询问着。 颤颤的扬起手指,慕婉战战兢兢的指着不知何时打开的纱窗,声音颤抖的说着, “娘娘,良妃,良妃娘娘。良妃娘娘!” “你胡说什么!”淑妃吓的脸色瞬间血色渐无,仍是强撑着轻喝慕婉一句,转头望向窗外。从眸底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打碎了淑妃心底所有的自持。死死的咬着唇,转头扑到慕婉怀中, “不会的不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良妃已经死了已经死了,良妃已经死了。”不停的念叨着,总算强迫着自己安静下来。 再凝眸望去,窗外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娘娘!”亦是战战的盯着窗外,慕婉心有余悸的看着淑妃。 “只是看花眼,我们都看花眼了。”不知是安慰着慕婉,还是在安慰着自己,淑妃自言自语的说着。 一直折腾到大半夜,淑妃才在慕婉的陪伴浅睡过去。 但是漫长的夜晚里,淑妃睡的极不安稳,在梦里总有人不停的叫着她,在追着她。她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凭着声音有点像冷妃,又有点像良妃。 越是回想着,淑妃心里就越发的发寒。 第二天醒来时,淑妃的脸色惨白犹如一张单薄的白纸,两对无神的眸子下投射出浓浓的阴影。 “娘娘!”慕婉也没有睡好,还是强打精神伺候淑妃。 用过早膳之后,便有内侍过来传话,说是太后有旨,让所有人都大宝殿听清尘大师做早课。 进来淑妃一直惹的太后不快,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在出事端,匆匆忙忙的就跟着去了。 迷迷糊糊中,淑妃只觉得自己如同踩在云端,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也看清眼前的人哪个是哪个,特别是在香火的熏扰中,淑妃的神志越发的游离。 几声敲钟过后,清尘大师开始将早课。 迟缓沉笃的男音,润着佛法的魔力,像是山涧流淌下来的清泉,清缓潋入场上众人的耳中。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夜未睡的缘故,淑妃听着清尘大师对佛法的讲解,渐渐的昏昏欲睡。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陷入沉沉的梦中。 “放肆!”一道威严而尖厉的女音打破了淑妃的睡梦,将淑妃从沉睡中唤醒过来。淑妃睁开眼眸,朝着头顶的声音望去。 太后勃然大怒的面容,赫然入目。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大喝一声, “你,滚出去,给哀家滚出去!” “太后恕罪,臣妾知道错了!”残余的一点睡意被瞬间腾起的骇然退的干净,清醒过来之后,忙忙翻身跪下,在太后面前不停的磕头, “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滚,滚出去,哀家再也不想看到你。”视而不见的无视着淑妃所有的言辞,太后衣袖带起的冷妃撩开淑妃的发梢,惊怨哀恐的眸子里清晰的映着太后冷峻的面容。不留丝毫的余地。 再一次没有挽回之地的淑妃爬出大雄宝殿,再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太后严惩。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淑妃整个都消沉下来,沉寂的坐在床上。 晌午的时候,慕婉捧着在后山采来的萱草花走了进来,看到淑妃如此神色,慌忙的放下手中的草花,奔到淑妃身边, “娘娘,怎么了?” “慕沁!”“哇”的一声,淑妃抱着慕婉哭出声来,将在大雄宝殿中的事情和盘托出。 边是拍打着淑妃的背心,慕婉边轻言劝慰着淑妃, “没事的,娘娘,没事的,太后只是一时之气。回头你再好好的讨好下她老人家,她一定会被您感动的。没事的娘娘。” 劝下淑妃之后,慕婉继而扶着淑妃躺下。似是害怕发噩梦般,猛的又抓住慕婉的手, “慕沁,别走。”而后,想起什么一样,嘱咐着慕婉几句, “点安神香,慕沁,点安神香。” “好,好。”怕她的情绪再激动起来,慕婉低声轻哄着。转身插好摘回来的萱草花,又摘开香炉盖子,给淑妃点上安神香。 见到慕婉点上安神香,淑妃的心微微安定下来,缓缓阖上眼眸。忽尔又睁开, “慕沁,你别走,留下来陪我。” “好,好。”慕婉点了点头, “奴婢不走,娘娘您安心的睡吧。” 好一番折腾,才算让淑妃安分下来。 第七十章 与贼之谋 许是彻夜不眠的缘故,淑妃睡的比较沉稳。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沉。 慕婉已经备好晚膳,等待着淑妃用膳。 草草的用过几口,淑妃就不再动口。 沉思起白日里慕婉说过的话,淑妃此时想来觉得颇有些道理。跟慕婉低低嘱咐几句,抬步去了太后房中。 这个时候,时辰尚早,太后还未睡下,正在佛堂礼佛。 收敛起所有的怒气不甘还有哀怨,端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淑妃定了定心,踱步进去,盈盈的拜下给太后行礼, “臣妾见过太后,给太后请安!” 太后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答下一句, “起来吧。” 闻言,淑妃非但没有起来,反而跪了下去, “臣妾不敢,臣妾糊涂,让太后揪心了。” 礼佛之人,向来做不出得理不饶人的,见此时她如此落魄的模样,太后一时也不忍心再去责怪。转过身,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轻声道, “行了,起来吧。这是佛门圣地,你如此放肆,真真是丢尽我皇家的脸。你若心存悔改,就陪哀家一起礼佛吧。” “是,谢太后。”听出太后话语里的原谅,淑妃顿时喜出望外。匆匆拭去眼中泪水,就搀扶着太后一起走到佛像前,跪身下去。敲起木鱼,念起诵经,一起礼起佛来。 木然的敲着,木然的念着,木然的跪着。淑妃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跪了多久,双脚的麻木一阵阵的传来,半身好似一万只蚂蚁在爬一样。偷偷的睁开眼,望了太后一眼,见的太后仍是纹丝不动的念着,好像对外头的事情充耳不闻。 再也忍受不住,淑妃悄悄的爬起来。却是一个不慎,跌向前出,好巧不巧的手臂挥到佛柜前,将佛像挥落在地。清脆的破碎声音在安静的四周刺耳的响起,倏的睁开眼眸,太后好不容易恢复的慈祥立刻变回冷肃, “你到底想干什么?” “太后,臣妾……臣妾……”“砰”的跪身下地,淑妃不知该如何的作答。 “来人啊!”不由分说的一声厉喝,太后和蔼的眉目边城冷漠森严,爆虐的朝着门口吼出一声,立刻有内侍推门进来, “娘娘有何吩咐?” “将淑妃连夜带回京都,现在就走,立刻就走!”一字一句从唇齿见咬出来的声音,太后的神色冷的几乎冻结成冰。 “太后,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真的知道错了。”死死的拉着太后的衣角,淑妃顷刻间泪流成河。 “带走,将她带走,哀家一刻也不想看见她。” 苍青色的风从山间拂过去,草木低伏,叶尖上滴着晶莹的白露。在凄冷秋风的冷寂之下,结成白霜。 夜沉沉的天幕以着一种沉缓的姿态被撕成一条条的亮线,亮线越来越宽,眨眼间,天就大亮。 于绯诗从床榻上坐起身,换过衣裳,望向窗外。晴朗的天不知何时飘起细雨。雨气苍茫,百年宝刹无数殿堂楼宇,尽融入迷蒙的烟雨里。 昨夜太后房里的状况,当时就已经传遍了整座普陀寺。 寻草花香可以安神,安神香亦可以安神,但若是两者合二用之,会使人精神萎靡不振,彻夜难眠。这些是于绯诗告诉慕婉的,加上淑妃对良妃跟冷妃的死有着脱不了的干系,因此,在药里的作用下,还有于绯诗等人故意造成的舆论谣言迫力下。 淑妃难免会出现心神不宁之况。 早些时候,慕婉那边就已经给于绯诗来了消息,包括挽青跟挽翠的事情。于绯诗愿意不过吓唬下那两人,趁她们要加害于绯诗时,将她们关入房内。她们倒是心狠,放的居然是毒蛇,结果于绯诗没被蛇咬到,她们自己先丧了性命。 淑妃的心狠手辣彻底让于绯诗寒了心,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我也无需再顾念着慈悲。于绯诗这才让让慕婉在淑妃的香中做着手脚。 怔怔的愣了有一会儿,于绯诗才是回过神,唤在自己身边伺候的点红, “点红!” 木门被推开,点红躬身走进来, “娘娘!” “你去准备一下,我要去送送淑妃!”于绯诗的声调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响动, “怎么说,她落到如此田地,本宫亦是脱不了干系。” “是。”明白下于绯诗的心思,点红应话后退身下去准备。 淑妃的行装已经收拾妥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不外乎一些衣物首饰。但事情来的突然,祈福之时被太后遣送回宫的宫妃,淑妃还是第一个。因此,淑妃居住的院落,一片愁云惨淡。 从延禧宫里一路跟来的宫女脸上,皆有戚容。 慕婉一直候在淑妃身侧,手中拿着帕子,不时为淑妃拭擦着眼泪。于绯诗见着淑妃满脸的泪痕,心中不免生出悲意,上前安慰她几句, “太后不过一时之气,过后,定会全消。姐姐往后的福气大着,千万别太过忧虑,伤了身子才是。” 此话若是由别人口中所出,淑妃许会觉得并无他意。但偏生从于绯诗口中说出来,淑妃顿时觉得好似是谁在她心里吐了一口痰,那样泛酸的恶心感在她心底连连泛出。能够想到的,都是于绯诗的惺惺作态,猫哭耗子。 她能落得今时今日着地步,还不是皆拜于绯诗所赐。当下,也给不出于绯诗好的脸色,却也平静下来,冷冷的道, “妹妹果然心胸宽广,极好的手段,不但将皇上服侍的服服帖帖,连太后都被妹妹哄的晕头转向。姐姐我,输的心服口服。不过还是得奉劝妹妹一句,在这宫里,靠的可从来都不是命。希望妹妹的好运会长长久久,悠远绵长。” 于绯诗只装作不懂,依然笑着, “承蒙姐姐贵言,妹妹不甚感激。姐姐的提点,妹妹自当铭记于心。” 本就话不投机,此番送行亦不过是探探虚实,做做样子。寒暄过后,于绯诗就请辞离去。淑妃位极妃位,依礼是无需相送于绯诗的。只是淡淡的看着于绯诗走远的身影,抄起案上的茶碗,就向地上掼去。 一旁候着的宫女被腾起的脆响吓的脸色发白,想上前去劝着,被慕婉投来制止的眼神给拦住。福了福身,一行宫女自顾退了下去。 就唯有慕婉留了下来。 扔下茶碗之后,淑妃静坐席上许久,沉吟不语。慕婉连唤了数声, “娘娘!”淑妃才是抬起眼来,看过慕婉一眼,漆黑深沉的眸底滚着深不可测的浪潮,哀怨的痛苦像是强光撕开的裂片,充斥着她眸底的底色,她说, “慕沁,你听到于绯诗的话了么,本宫不甘心,不甘心。你说,她凭什么,凭什么?” 慕婉神色恭谨的答, “娘娘宽心,切莫自乱阵脚。既然时不与我,何不回了宫中再做计较。” “不行。”简短的轻言一语锵落,淑妃眸底的戾色横过凶狠的杀意,比眸色更冷的话语接连着出口, “宫中有皇上给她撑腰,只怕本宫更是动她不得了。良妃跟冷妃的死,她能如此明目张胆的纠缠下去,定然是皇上给她的优待。不行,本宫必须得在宫外解决了她,未免夜长梦多。” 戾语狠言飘落,震的慕婉神色稍有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低头过去, “那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要她横尸荒野!”淑妃答。 …… 是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染着夜色沉寂的风灌在山间,呼呼的啸着,啸出几许凄清,还有几许哀然。 天霄早就没有了月,更没有星。整片天幕就好似被墨迹染黑的绸布,粘稠的又像化不开的墨。 毅然独立在山间的山寨,熊熊火光烧开喧哗。 挂着义薄云天四个字的大堂,堂上高高在上的摆着一把高椅,椅子上的虎皮在火光的熏陶里,显得格外具有气势。 堂下则是横七竖八的列着一排排沉色的酒坛,斜斜歪歪的躺着好几道身影,一个个面络胡腮,凶神恶煞。果然当之不愧碧华山山贼这名头。 袅袅一道轻音,跟似天际舀下来天河的清水,从杂乱无章的劝酒声中徐徐淌开。描着不可思议的酥软入骨,媚的场上喝酒的众人皆是不约而同的停下捧碗的手,痴痴的看向门口。 那到窈窕妖娆的身影披着一件墨黑色的斗篷,顶着墨黑色的纱帽,只听的声音清缓入耳,并不见的面容, “小女子与各位当家有一笔生意要谈,不知各位可是有兴趣?”朗朗女音,沉哑吐出。已走到堂上的女子缓缓摘下纱帽,纱帽下艳丽的一张脸,惑的场上众人皆是迷了眉眼。 以为是梦中,恍惚唯有一瞬间。 女子又道, “如何?” 为首的土匪头子,率先回神过来,放下手中酒坛子。粗狂的身子迈开大步,径直走到女子跟前, “生意上门,哪有不接的道理,就是我等皆是粗人。只怕我等开的价码,姑娘给不起呐。哈哈哈哈!如若姑娘能将自己许给我,做我的压寨夫人,莫说一笔生意,要我的命我也愿意。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疯言浪语,有如潮涌。砸下之后,哄笑声顿起, “哈哈哈哈!” 女子也不见恼,撇过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朱砂染开的薄唇勾起一抹荡人心魂的媚笑,声音却是冰冷如铁。 第七十一章 谁算计谁 “就算小女子愿意,怕大当家也受不起。毕竟,这北方八府张家的姑娘,不是普通人家能沾染的。” 漫不经心的神色,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的话语却恍如重若千斤。 惊的大当家脸色大骇,双手抱拳立刻在女子跟前揖下一礼, “原来是大小姐到临,多有冒犯,小姐恕罪!” “治罪就谈不上,毕竟这又不是在宫里。是吧。再说,本宫已经嫁作人妇,再唤小姐多有不适,还是叫夫人吧。”女子悠悠的答。 是的,眼前的女子,正是被太后遣送回宫的淑妃。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出的普陀寺,淑妃转头就上了碧华山的左峰,檀青峰。 檀青峰,位在碧华山左翼,山高且陡。但让它闻名于世的,是峰中有山贼出没。那群山寨自称绿林寨。 若想从檀青峰中过,不留下七成的财物孝敬绿林寨的众人,是休想渡过檀青峰的。因此,商贾路人都极少走檀青峰。有时候,檀青峰的山贼们也会去碧华山的主峰生事,但普陀寺的僧侣们个个武功高强,他们在普陀寺的高僧手下吃过不少亏。 渐渐的长了记性,不敢去惦记主峰。 因为绿林寨的大当家明胜在少年的时候曾落迹北方,得北方八府都督张庭喻相助。于是,与张家之间常有往来。后来,张家大小姐张敬淑进宫为妃之后,双方的往来更加的密切。 因而,明胜一听的来人抬出北方八府张家,立即就明白过来。从淑妃的话中,更是认出其身份,不敢造次,神色无比恭敬。 绿林寨众人见的他们的大当家如此神色,也猜出来人的身份不低。不敢再怠慢轻薄,纷纷站立起身,给淑妃行着道上的礼。 淑妃虽然在宫里很喜欢拿捏主子的做派,但在这里却是极其的识得大体,微微抬了抬手,算是受下众人的里。命众人无需多礼, “大家伙无需多礼,都随意吧。本宫这次是有求于各位,受不得各位的大礼。” 当然知道她说的托辞,明胜不敢轻慢,接话就答, “夫人尽管吩咐,在下在所不辞。” “那请大当家借一步说话!” “好,夫人请。”说着,明胜就领着淑妃走出大堂,拐入自己的房里,关上房门,又是恭恭敬敬的揖在淑妃跟前, “夫人请吩咐。” 并不客气,淑妃直接开口, “本宫想杀一个人。” “谁?” “于绯诗,当今皇帝的于嫔。”淑妃答。 “请夫人示下!” “好。”点了点头,淑妃挪开几步,幽幽道, “三日后,太后会带着前往普陀寺祈福的宫妃沿着碧华山主峰下山,返回宫里。本宫会命人在路上设下路障,你们趁机前往制造混乱,然后让人牵出于绯诗的车驾,将于绯诗带来檀青峰下的寒月山庄,本宫在那等候。记着,太后带去的侍卫众多,还有普陀寺的也会高僧相互,你们制造出混乱就好,将于绯诗带出就好。” “是,小的明白,可是为何不当场解决了她,还要带到夫人跟前?”听明白淑妃的意思,明胜抱拳一礼。开口询问着话里的不解。 “因为,本宫一定要亲手杀了她,方能解本宫的心头之恨!”狠狠的潋过眸光,淑妃冷冷的答。 “是,小的定然不让夫人失望。” 淑妃走后,于绯诗的日子在天天吃斋念佛中,很快就挨到了回宫的那天。 山中的天气瞬息万变,早上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万里无云,到了中午时分,忽然间下起倾盆大雨。 漫天的雨气,恍如盛怒中的怒龙,张牙舞爪的,将世间万物笼罩在朦胧之中。 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行走在大雨当中,脚下的山路经过雨水的冲击,变得泥泞不堪。人走过后皆是一脚深一脚浅,更别说马蹄过后。 摇摇晃晃的,于绯诗坐在马车当中,听着窗外的雨声,心中忖度着慕婉送过来的消息。 如无意外,应该快到那个地点了。 毫不出于绯诗所料,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掀开帘子,于绯诗探头出去,询问着车外头的点红, “怎么回事?” 点红忙忙伸头过来,答, “好似是皇后娘娘的车驾卡住了,他们都在推呢。没事主子,你好生呆着。” 忽尔间想起慕婉信中所言,于绯诗略略的看过点红一眼,又是跟怀袖与点红道, “这样的天,好生的麻烦。这样,你们快去前头帮忙推车。” “可是,主子……”于绯诗一出此言,不仅点红,还有怀袖都觉得甚为意外。看着于绯诗,想说着什么。被于绯诗一口给堵回喉咙间去, “没有什么可是,让你们去你们就快去。” 没有办法,点红跟怀袖只能点了点头, “好吧。”说完,走入大雨中,朝着被陷住的车驾走去。 又是过了一会儿,乒乒乓乓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又传过来,其间还伴随着宫女的叫喊声。于绯诗再次掀开帘子,看到不知从何处跑出来的黑衣人传入宫中队伍,跟随行的禁军侍卫刀剑厮杀起来。 鲜红的血染在雨水里,将泥土都染成一片耀眼的红。 就在混乱当中,于绯诗的车驾忽然发了狂一边冲出队伍,朝着僻静的小路奔去。 飞快的速度,颠簸的路程,使得于绯诗坐在车里都不安稳,摇摇晃晃的差点没有摔出车外来。 车外的那人肯定没有驾过车,于绯诗心里想着。又忍不住的庆幸,幸好将怀袖跟点红支开,不然只怕她们会有生命危险。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来。 由于惯性的作用,于绯诗死死的抓着窗檐的一角,整个在窝在马车车厢内的角落里。 倏然间一阵熏着雨意的凉风迎面扑来,挡在车厢外的帘子被人一把掀开,一张蒙着黑色纱巾的身影闯入车厢内来,恶狠狠的道, “下车!” 于绯诗自是不是,扭着窗沿的手越发的紧了。 不料,来人似乎并不懂得怜香惜玉,一把扯过于绯诗的手,将于绯诗扯下马车,扔了下去。 外面还下着雨,一跌下地,雨水打在于绯诗身上,将她的头发衣服全都打了湿。雨水顺着发梢流淌下来,淌在她脸上,好不狼狈。 整个人跌在雨里,堇色的衣裙沾在雨水跟泥合成的泥水里,一块块墨迹一样的纹印落在她的裙角。 见的于绯诗落地后,那人也从马车上跳下来,抓起于绯诗,径直的往眼前的宅里走。 拐过廊桥回廊,拐过亭台楼阁,在一出绣楼前,黑衣人带着于绯诗停下脚步。 一个模样俊秀的婢女,从楼里走了出来,看见黑衣人盈盈一笑, “好汉回来啦,快请进,娘娘可是等急了呢。” 于绯诗定晴一看,模样端正的婢女,分明就是慕婉。 接着,黑衣人又是一把抓过于绯诗,老鹰拎小鸡一般,拎进绣楼。 这是一间女子的厢房,有着珠圆玉润的珠帘,点着甘苦芳凛的瑞脑香。红檀木软榻,榻上的女子美貌如花。 看清之后,于绯诗差点没在心里笑出生来。端着镇定与冷静,理了理身上被拉扯乱的衣服,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女子跟前,规规矩矩的行过一礼, “妹妹见过姐姐。”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但在眼前的淑妃看来,于绯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狼狈。 开心的咧开红唇笑出声来,淑妃洋溢着得意的神色,开口, “如何,妹妹。姐姐都说了,这宫里头,靠的不是命。” “姐姐说的,自然都是真理。”淡然一笑,于绯诗抬头直面着榻上的淑妃,清澈的眸底浮闪着淡淡的嘲讽。 “哼,就你这卑贱的出身,也敢痴心妄想。”冷冷一哼,淑妃眸底的不屑压过于绯诗眼底的嘲讽,淑妃的声音直泻着她的轻视, “你以为买通一个满嘴胡言的道士,几个和尚就可以讨得太后欢心,就能让本宫万劫不复?还是你觉得,你自己编出来的谎言还当真就是你的命数?可笑,本宫倒想看看,如果你今天死了,还有没有你痴心妄想的万凰之命!” “姐姐说的是。”眼中的嘲讽并未退去,尽管心中明白淑妃对自己早生杀意。于绯诗眼底还是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更加的镇定自若, “这宫里头靠的都是手段,姐姐的手段,妹妹自是不能及。想想,连身份显赫的良妃都不是姐姐的对手。还有站在陛下心尖上的冷妃,姐姐都敢肆无忌惮的下手,姐姐怎么会万劫不复,姐姐自然是无所畏惧的。” “你……”还真是没想过她也会如此伶牙俐齿,淑妃一时被于绯诗顶的哑口无言。 很快,于绯诗风云变幻的又嘲讽换成冷然,就像是看透了自己的生死一般, “不过,姐姐就不怕冤魂缠身么。良妃跟冷妃的冤魂未熄,若再加上我这一条,姐姐可还能镇定自若?” 忽然间,于绯诗淡定的面容之下涌开低低的讽弄,又带着丝丝的狡黠, “姐姐你看,良妃娘娘她正在门口看着你呢!” “啊!”顺着于绯诗的声音,淑妃无意的看望门口,浮光掠影的一霎那,赫然看见良妃的身影停在门口,含着遗恨望着她。 很快的闪过去,淑妃惊魂未定的脸色变的越发的癫狂。 第七十二章 棋差一招 “于绯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吓唬到本宫么。本宫告诉你,本宫不怕,不怕。来人,来人啊。”虽然这样气焰嚣张的说着,淑妃还是撕开嗓音,将守在门口的家丁喊进来。 听的淑妃的呼喊,蒙着面的黑衣人冲门进来。 “娘娘!” 见的黑衣人进来,淑妃的心微微安定一些。对着进来的黑衣人吩咐着道, “来人,将她拖下去,乱刀砍死。本宫不想再看见她。” 淑妃本意是将于绯诗带来,亲自动手,但经过于绯诗的层层撩拨之后,淑妃顿时生出恐惧。摆了摆手,命人将于绯诗带下去。 而后,又听的于绯诗道, “姐姐,我会与良妃娘娘还有冷妃娘娘一起回来找您的。” 一句话落,淑妃恍如被雷激中一样,呆愣许久。看着于绯诗,随后大声呼吼出来, “你少拿良妃还有冷妃来吓唬本宫,本宫告诉你,本宫既然敢杀她们,就不怕她们找上门来,她们活着的时候本宫都不怕,她们死了本宫还会怕她们不成。笑话。” 吼完,稍稍停歇半晌,又是继续道, “这些事情,能怪本宫么。良妃她若无心生杀人之意,又怎会被本宫利用。是,是本宫利用良妃给冷妃下诛心之毒,然后再在冷妃的药里搀下千寒草。本想让冷妃死的无声无息,没想到良妃那个贱人,竟然发现本宫的谋算。她的本意不就是跟本宫一样,想冷妃死么。到头来还想让本宫给她当替死鬼,还威胁本宫。本宫如何能留她,如何能留。她们都是自己该死,自己该死。” 斯歇底里的吼完,淑妃漆黑的眸子变的通红。瞪着于绯诗,又是瞪过刚受命押着于绯诗的蒙面人,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押下去,杀了。杀了。” 然而,让淑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蒙面的黑衣人非但没有听她的命令将于绯诗带下去,反而是在她面前缓缓的摘下面纱。面纱落尽之后,俨然是易无风还有良钥的俊脸。 “皇上!”淑妃癫狂的脸,瞬间变的惨白。 “噗通”一声,跪到易无风跟前。 隐忍的愤怒烧开一团火充斥到易无风的眸底,躲着冷肃的目光,拧着双拳。易无风没有说话,只是漠然的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淑妃。 于绯诗缓缓的蹲下身来,在淑妃耳边道, “姐姐,你说的对,在这宫里靠的从来都不是命。” “本宫要杀了你。”恨不得将此时的于绯诗碎尸万段,淑妃挣扎起身,扑向于绯诗。被于绯诗一把退开,竟是扑到易无风身上,又被易无风一脚踹开。 窝心脚传来的疼,一阵接着一阵蔓延到淑妃的心底, “陛下,臣妾冤枉,臣妾是被这个贱婢陷害的。陛下,陛下!” “滚。”愤怒烧的易无风几乎说不出话,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看清易无风脸上的表情,淑妃的心一点一点的冷却下去。变的冰凉,俯身在地上,神色变的凄凉哀婉, “陛下心里从来没有过臣妾,臣妾知道。冷妃是陛下的心肝儿,臣妾也知道。但是臣妾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什么错?”说完,又是转眼横向一旁的于绯诗与良钥, “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责怪本宫,良妃就清白么,还是你于绯诗就清白。没想到,倒是小瞧了你。” 淑妃还想说着什么,易无风已经狠狠的斜过眼,吐出一句, “来人,将她带下去,押解回京。”一声令下,立刻有侍卫得令进来,押着淑妃往门外走去。 待的淑妃走后,慕婉才从暗处走了出来,走到堂前。规规矩矩的行过一礼,柔声道, “奴婢见过皇上,于嫔娘娘,小王爷。” 哪能真的受下她的礼,于绯诗忙忙将她拉了起来, “跟我还这么多礼,快起来。这次若不是你,恐怕我都要死上个千百回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其实,这些日子来,慕婉藏在淑妃的身边,为于绯诗打探到不少的消息。本来,于绯诗不过是想利用闹鬼之事,逼的淑妃说出实情,没想到,淑妃因为安神香神色恍惚,还惹怒太后。 若是淑妃就此回宫去,于绯诗等人也是拿她没有办法的。 偏偏她不甘心,跑去檀青峰与绿林寨的人合谋,想杀害于绯诗。 不得已之下,慕婉与于绯诗只能将良钥还有易无风拉入棋局。这才造成如今不可收拾的局面。 淑妃,只能说她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一场刀光剑影的厮杀,就像是当天那阵突如其来的雨,雨停之后。雨气散在漫天飞舞的阳光里,了然无痕。 于绯诗与淑妃的恩恩怨怨,也随着回宫,一同被按压在沉寂之中。 也是回到宫里之后,淑妃才知道,原来,她极为信任的慕沁根本就不是慕沁。她叫慕婉,于绯诗最好的朋友慕婉。 那般处心积虑的混入延禧宫中,就是为了获取她的信任,为了查清楚良妃跟冷妃真正的死因。 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还是拜在于绯诗的手里。 对于绯诗的恨,无可避免的又加重一层。浮现在淑妃阴沉的眸子当中。 延禧宫,还是以往的延禧宫。但只有淑妃自己知道,淑妃再也不会是以往的淑妃了,至少在易无风的心里。 如果说易无风的心里对淑妃还存有一丝因为利用的愧疚跟怜爱的话,只怕出了这等时候,也是死的干净。每每想到这个,淑妃就心如刀割。 淑妃这一生并没有太大的愿想,只想陪着易无风一生一世。 有着富贵荣华也罢,没有也罢。只要让她在易无风的心里存着一丝一毫的地位,淑妃都是心满意足的。 但是眼下,虽然易无风没有处置她。那不过是因为她的身后站着北方八府,她的父亲是张庭喻。易无风纵然恨她,却也不能轻易处置了她去。 即使淑妃还住在宫里,还占着淑妃的名头,还是延禧宫之主。只是,她早已成了囚徒。身边的人如数被换的干净,还有朝华门那边,慕婉知道怎么联系他们,也被易无风除的干净。还有寒月山庄,只怕绿林寨的人,也都全部被一网打尽。 易家皇族的人,连流着血都是冷的,更何况是心。 心底深处,没有来由的隐隐一痛。痛的淑妃落下泪来。 于绯诗,这个名字,成了淑妃心中最深沉的恨。 本是无所依恋,心如死灰,又被恨意支撑着,不肯甘心。怨念跟理念抵死纠缠,一番较量之后,淑妃脑海中灵光一闪,闪过一道精明的光。 对,皇后。 好似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在沉溺的黑眸底浮起隐晦的光。 皇后乃是现任郑国公的女儿,是她嫡亲的表姐。若是皇后肯出手相助,她定然能渡过这一劫。对,一定可以的。只要皇后帮她,易无风一定能对她回转心意。何况,何况皇后与她,还有着…… 心中主意一定,淑妃赶忙换过衣裳,带上宫人,匆匆赶向昭元宫。 雨过天晴之后,被雨水冲刷的干净的宫殿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片明晃晃的亮堂。闪着晶莹的光,恍如搁在水晶盘子里的精致器皿。看的人流连忘返。 秉着待罪之身,淑妃不敢坐轿子,一路从延禧宫步行走到昭元宫。 停在朱红色的大门前,淑妃缓缓停下脚步。 大门却是紧闭着的,淑妃正想进去,门口站着的两个宫女恭谨的拦住了淑妃的脚步, “娘娘留步,皇后娘娘有令,概不见客!” “你说什么?”骇然浮起的愕然,聚集在淑妃的眉梢。冷漠晕染开的落寞,散在她的眸底,碎成破碎的星光,热不起心里的严寒, “概不见客,本宫是客么,本宫是娘娘的嫡亲的表妹。本宫是郑国公的嫡亲的外甥女。你们也敢拦本宫?” 知淑妃所言皆是实话,宫女惶然低下螓首,不敢再接话。 场面安静的僵持下来,没有皇后的指令,宫女亦是不敢放淑妃入内。 而淑妃见不到皇后,又岂会甘心的离开。 僵持着等候许久,昭元宫的大门终于徐徐打开,皇后跟前伺候的大宫女玉燕从宫内步履娉婷的走了出来。径直走到淑妃的跟前,中规中矩的拜下一礼, “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下人们不懂事,娘娘别介。只是我家娘娘最近身子不利索,从普陀寺中回来就感染风寒,怕把病过给各位娘娘,所以我家娘娘才避而不见客的。” “既是如此,那你还不快带我去见你家主子!”宫里的那些门道,淑妃历经多年,怎可能不懂。斜睨玉燕一眼,接着话就道。 “只怕是不行的。娘娘,我家娘娘刚吃过药,躺下了,要不如此,等娘娘请来,奴婢在去延禧宫里头请娘娘过来?”玉燕毕竟也是宫里的老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被淑妃唬住,转念就解开了僵局。 淑妃仍是不死心, “那本宫就在这儿等着。” 听闻淑妃此言,玉燕蓦的神色一怔,但也只是一瞬间。眨眼后,神色又恢复如常,淡定自若的与淑妃道, “娘娘这又是何苦呢,娘娘此举不过更加惹的陛下厌烦。还不如休养生息,寻求东山再起。有我家娘娘在,还能委屈了娘娘不。娘娘该好自为之才是。” 第七十三章 挑拨离间 话说到这份儿,又表述的如此明白,淑妃若还是不懂,未免糟蹋了她当上淑妃来的这些时光。 知道今日是见不着皇后了,淑妃暗自叹下一口气。 丢车保帅,兔死狐悲,还是人情冷暖世情如霜。嫡亲的表姐又怎样,到头来想到的唯有自己。 不再纠缠下去,无奈的摇了摇头,淑妃不再接话。疲惫的迈开不在,转身离开昭元宫。 这就是后宫。 一步一步,踩过地上暴露在阳光凛冽下的青石地砖。晶莹透亮的砖面上映过淑妃落寞的身影,明明是秋高艳阳,为何淑妃还是觉得冷。那种冷,像是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一般,钻到五脏六腑,钻到四肢,全身的没一处无比贴切的体验着它带来的冰凉。 最初的恨,变成不甘,到现下几乎绝望。 不再惧怕,不再顾及,也不再理会旁人的目光。淑妃肆无忌惮的从眼眸中涌下清泪,一路走过去,一路泛滥成海。 父亲,是你的一念之差,毁了我所有的年华。 纵然可以活着,却是要在遥遥无尽的岁月里,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看到芳华宫那头走出来的两道人影,淑妃也许会一直沉浸在浓浓的绝望里。 定了定被眼泪朦胧的眼,淑妃扬起袖子,拭去泪水。 那两道匆匆走来的身影,淑妃是认识的,居然是于相的夫人还有于府的大小姐于绯颜。上次因为要临摹于绯诗的字迹,淑妃曾与她们合作过,为此,淑妃还特意飞书她的父亲张庭喻,将于绯颜的三弟于衍安排到郑国公麾下的神策营里头当教头。 深知那两母女的为人,淑妃一时计从心来。朝着她们的身影,迎面上去, “于夫人,于大小姐好。今日如此得空进宫来,是看望于嫔娘娘?”看她们脸上不悦的神色,淑妃猜想着她们定然是从于绯诗处吃了脸子。便故意提及于绯诗,让她们膈应。 果然,听的淑妃提起于绯诗,于夫人跟于绯颜脸上皆是不悦的神色,纷纷啐了一句, “真是一只白眼狼,也不想想,若不是我们,她能进宫么。” “嘘。”似乎是好意劝解一般,淑妃柔声劝下一句, “既是一家人,就别这般计较才是。何况,宫中人多口杂,夫人跟小姐如此爽快,可是会惹出事端的。” 于夫人跟于绯颜这才回神过来,忙忙给淑妃欠身行礼,一是答谢,一是见礼, “见过淑妃娘娘,多谢淑妃娘娘提点!” “不碍事,既然这么巧能遇见两位,不如两位到本宫宫里头坐坐?”难得的好机会,淑妃自然不会放过,自然而然的向于夫人跟于绯颜提出邀请。 淑妃的事情易无风还没做出惩处,也未曾公开,所以于夫人跟于绯颜并不知晓。难得淑妃邀请,她们自然是不会拒绝,当下又欠下身,答, “那就叨扰娘娘了。” “请!” 三人相伴而行,很快就走到了淑妃的延禧宫。 命人奉好茶,淑妃又是将宫里的宫人全都都退了出去。友善的劝着于夫人母女喝茶,淑妃亦是一边端起茶碗,一边开口, “刚见得两位怒气冲冲的模样,莫不是于嫔给两位气受了?” 听的淑妃这么一问,于夫人想起刚在芳华宫于绯诗给自己端的姿态,就忍不住抱怨起来, “可不是么,如今她成了皇帝宠妃,我就是想让她给家里的姊妹兄弟们谋个前程,没想到。她如此的目中无人,一句无能为力也就罢了,偏生还拿捏着旧时的事情膈应我。娘娘你说气人不气人。” “可不是么。”接着母亲话,于绯颜继续开口, “再说了,当初若不是我跟娘求父亲让她进宫选秀,她能有今日的荣光么。如今富贵了,倒是把家里的人都忘了。没心肝的白眼狼。”说完,不忘啐于绯诗一口。 细无遗漏的,将于家母女的抱怨如数接下。淑妃并没有应话,也没有劝解。只是懒懒的开口,带着不以为意的漫不经心,又有着一丝笃定, “其实,本宫觉得大小姐的模样长的要比于嫔妹妹可俊俏多了,若当初进宫的是大小姐。只怕如今就不只是区区的嫔了,凭着大小姐嫡长女的身份,还有于相在朝中的声威,就算是贵妃都还辱没了大小姐呢。” 听的淑妃不留余力的夸奖着自己,于绯颜脸上涌起潮红,忙忙谦逊的答着, “娘娘过奖了,臣女姿色平庸,当不得娘娘如此夸奖。娘娘才是国色天香,只是那贱丫头走了一遭好运,才得到皇上的崔青。凭她是没有资格的。” “就是就是。”于夫人紧跟着于绯颜的话,应答。 “两位过谦了,本宫瞧着大小姐也极是喜欢呢。巴不得能跟大小姐一同伺候皇上,那样,我们就可以成为极好的姐妹了。” 见的淑妃言语间不像谦词,于绯颜不知该如何接话。于夫人最先明白过来,心下顿时也是有了主意, “的娘娘错爱,是小女的福气。就是小女地位卑微,见的皇上一面都难,谈何容易。若由此机会,能让小女帮持伺候娘娘,倒也是极好的。就是无此机会呢。” “谁说的。”于夫人此言一落,淑妃也算听明白她的意思,答, “这儿不是还有本宫么,放心,本宫自会替大小姐张罗的。若是大小姐日后承了皇恩,千万得记得本宫才是。” “一定一定,有劳娘娘!” 华灯初上,入幕夜色,宫里徐徐掌开灯。 银白色月华自九重天阙缓缓流淌,清明照拂在延禧宫前的玉阶之上,如水银泻地,十分的亮堂。 静下来的夜,凉风阵阵,吹得殿中鲛纱轻拂飞舞。 烛火微光撩起来的迷糊光影错落在隐隐约约的华年里,夹杂在“咝咝”嘲弄的灯芯爆开声中。聚散在淑妃眸底的情意暖暖,一丝一丝融入骨血,化开深沉如墨的黯然绝望。 白日晨间前来传旨的太监高亢昂锐的嗓音,仿佛在喉咙间含着一颗极利的刺。像是要把声音活生生的凿入人的耳膜中去,更像是将他喉咙口里的那根刺扎入淑妃的心里。 疼的淑妃紧紧的拧着手心儿,朱红色蔻丹染开的指甲锋利如刃,戳入手心的肉里,根本分不清是手心里的疼还是心里的疼。 那太监说, “淑妃张氏,素行不良,德行不敬。心胸狭隘且狠毒,谋害冷、良二妃,不配瞻仰皇家天仪。故罢黜封号,贬为庶人,遣出延禧宫,斥入冷宫永不得出。” 好一句永不得出,好一句永不得出! 北方蛮族素来狼子野心,对中原领土虎视眈眈,而北方八府正是雍朝万里江山的天然屏障。淑妃的父亲张庭喻更是以武将出身,数年来行军布阵,与蛮族抵死相博。才将蛮族拦在北地的祁歌山外,也才换得朝中安宁繁华。 北方的安定,乃至泱泱万里江山的安定,易无风都得仰仗着张庭喻。或者说,易无风暂时的需要着张庭喻。哪怕不忌讳着张庭喻,张庭喻原配夫人郑氏的娘家郑国公一族,族中多人为官,郑国公更是掌握着朝廷三分之一的兵马。 千丝万缕的关系之下,逼的易无风不得不仔细思量。 因而,易无风动不得淑妃。至少,得留着她一条性命。 这个道理,淑妃怎么会不懂。但淑妃更明白,从此她将成了易无风心里的一根刺。每每看到她,易无风都像是看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还有受制于人的窝囊。 从此之后,易无风对她,只怕除却恨,再无其他。 刻骨铭心的认知,比那道废妃的诏书还要来的让淑妃痛彻心扉。漆黑深沉的眸子里辗转过破碎浓烈的荧光,带着万念俱灰的绝望,又透着孤注一掷的决然。 明日司礼监的人就会来押她进入冷宫,从此之后,她的人生将会生不如死。 因而,唯一的念只在今晚。 匆匆的将宫里的宫人如数遣下,淑妃拿出三尺白绫,绕在房梁之上。神色黯然的抬步踏上粱下的木凳,轻轻阖上眼眸把伸入白绫绕成的圈里。双脚微微一蹬,木凳被踢翻在地,磕在青石地砖上,发出笃定的响声。 易无风,我就拿你们之间最后的情分跟你赌这一把。淑妃心里无声的呐喊。 淑妃自尽的消息传到易无风耳里的时候,拿着御笔的手,恍然一怔。抬起头,眸中眼波无痕的望着前来禀报的玉公公,怔了有一会儿,才是开口, “她如何?”问出口的话简短有力,声色无息,语间并没有夹带着丝毫的关切以及担心。只有微薄的凉意,透过单短的话语点点透出。 跟在易无风多年,纵然猜不透他心里全部的心思,但好歹能猜中一点点。冷妃的死,是易无风最恨的劫,最不能触拂的鳞,淑妃偏偏动了这一念。易无风不下杀机,全然是为大局考虑着,并不是不杀,只是暂时的杀不得。 眼下,玉公公拿捏着语调,缓慢弯下腰,低下头,恭谨的回话着, “回主子,延禧宫里头的奴才发现的早,也传召了太医,已无大碍。” “嗯。”停下的笔又被执起,易无风点了点头。 玉公公并不觉得意外,还是多嘴问下一句, “那主子,可是要过去瞧瞧?” “嗯?”鼻端下用尾气拉开的余音,易无风执笔的手又是一停。深若寒潭的黑眸浮过几许幽深的算计,终于,放下手中的御笔,从书案前站起身, “那就过去瞧瞧吧!” 第七十四章 活色生香 “诶!奴婢遵旨!”玉公公顺应一声,匆忙转身出殿,高声扬旨, “起驾延禧宫。” “皇上驾到!”寂静的深夜里,一声高亢的喊驾声显得格外刺耳。此起彼伏的传入延禧宫中,荡开淑妃眼底的泪意,化开希望。 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晕黄的烛光里,绕在淑妃脖颈间的红印子显得极其入目。 抬袖擦去脸上泪痕,淑妃转眼透过身侧伺候的一瞧着颇为眼生的宫女,宫女会意,欠身退下去备上一壶清酒。奉上殿中。 撇开所有人的搀扶,淑妃如弱柳扶风一般跌跌撞撞的迎至宫门口。见的易无风的御驾一靠近,声泪俱下的跪身下去, “臣妾恭迎皇上圣安,臣妾自知罪孽深重,罪该万死。”一语落下,泪跟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下来。 瞧着着实的楚楚可怜。 易无风最是厌烦女子哭泣,可眼下淑妃寻死腻活的,顾及着北方八府还有郑国公府的脸面,也不好这时候驳了她。只能耐着性子,弯身下去将她扶起,声音却还是带着软不下来的刚冷, “起来吧,有话好好说。” 得易无风如此对待,淑妃误以为他对自己还存着恩情,心中不免有着少许的慰藉。任由易无风扶着,两人一起走入殿内。 扬起衣袖,慢慢将眼中泪水擦去,淑妃与易无风齐齐落座到殿中的软榻之上。 虽然太医已经看过,说淑妃并无大碍。但毕竟是芊芊弱质的贵族千金,哪里挨的这惊吓,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带来的余影还没从她脸上退去,漫着青白色的惨淡。看的易无风既是厌烦,也无可奈何,搀着她躺回榻上,英俊的面容冷若冰霜, “你我也算夫妻一场,但你行事太过让朕失望。你张家对朝廷素来有功,所以朕不杀你。你就在冷宫中好好反省,好自为之吧。”说完,易无风就欲起身。衣袖却被淑妃猛然一下拉住,哀切的眸光渡着凄婉的话音俨然脱出口,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真的知道错了。可臣妾所做的一切,皆是因为臣妾将陛下看的太重,是臣妾无知,才会犯此大错。臣妾知道留下臣妾一条贱命,已是陛下仁慈。臣妾不敢奢求陛下的原谅,只求陛下给臣妾一个恩典。那年臣妾初嫁陛下,因冷妃玉体违和,陛下缺了臣妾一杯交杯酒。自此之后,臣妾许是此生再不得见陛下天颜,求陛下恩典,与臣妾喝下一杯交杯酒,当是了臣妾此生残愿吧!” 余音落尽,淑妃的身子随着她出口的话跌落在地,白皙到见不到一丝血色的玉手丝丝的揪着易无风的衣角,不愿放开。 看着那张梨花带雨,楚楚凄凉的面容,易无风忽尔想起,当年娶她入府之时。确实是因为冷妃身子微恙,而在花烛之夜冷落于她。想来,心中一软。转身回头,蹲落下身, “好,朕答应你。”铿锵一语话落,恍如决绝的断然。 早有宫女捧来壶酒端到易无风与淑妃跟前,易无风与淑妃相互执酒,仰头一口饮下。 长指挣开,手中玉杯翩然落地,碎成一地破镜难圆的瓷片。 不再有着任何的眷顾留恋,易无风冷然起身,踏出延禧宫的大门。衣袂带起的劲风掀开淑妃散落在两鬓的发丝,浮光潋滟过她的眉眼,升腾起深不可测的戚然算计。 刚刚走到门口,易无风虎虎生风的脚步猛的一踉跄,差点跌下玉阶。幸亏玉公公机灵,及时伸手扶过一把,才是将易无风的身子扶住, “皇上,可否圣安?” “没事。”易无风摇了摇头,脚步步伐越渐觉得虚软,头脑中也逐渐变的混沌不清明。终于眼前一黑,靠着玉公公的搀扶,身子软了下去。 “皇上,皇上!”这可吓坏了玉公公,一边扶着易无风不让他跌倒,一边尽力的呼唤着他。正想让人传御医,便见的淑妃娉婷袅袅的从延禧宫内踱步出来,走到玉公公身边,从他手中接过易无风, “玉公公,先让皇上到本宫宫里头歇着吧,先头皇上跟本宫喝了酒。许是醉了。” “可是娘娘……”在宫中伺候数年,宫里的那些门门道道玉公公哪能不清楚。更是明白易无风心中的主张,玉公公当下也不敢轻易拿了主意,硬着头皮绝了淑妃的念想道, “娘娘,奴婢在陛下身边伺候多年,从未见过陛下如此,还是让奴婢送陛下回宫,传太医吧!” “放肆!”闻言,淑妃脸色立即冷漠下来,狠凛的横斜玉公公一眼, “莫非本宫会害皇上不成,还是公公认为,本宫是即将废弃的宫妃,不配伺候皇上。但是公公莫忘了,在这宫里头,从来都是瞬息万变的。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犀利的言语,堵的玉公公冷汗涟涟,偏生一句话也回不过来。 不再理会玉公公,淑妃扶着易无风径直的走入殿内。 看着两人渐渐消失在眼前的身影,玉公公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顿时杵在延禧宫的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沉寂半晌,玉公公倏尔灵光一闪,丢下延禧宫前随驾的一行宫女内侍,独自一人匆匆的跑去芳华宫。 见不惯玉公公如此神色匆匆的模样,候在宫门口的点红刚想问候一句。话还没问出口,玉公公已经脚步急促的入了宫内。径直的闯到于绯诗跟前,跑的太急,一口喘在嗓子眼儿里,久久都顺不下来。 话也是说的断断续续的, “娘娘,娘娘。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了,延禧宫,延禧宫。” 没头没脑的一席话,听的于绯诗云里雾里,正想问个明白,玉公公抢先一步拉过于绯诗,将她拉往延禧宫。 一路走着,才是一路慢慢的解释。 听明白玉公公的话后,于绯诗心中也暗暗觉得不妥。 两人急急忙忙的赶到延禧宫,宫中灯火渐熄,只余下檐角的几盏风灯。高悬在凄迷的夜色里,泛着诡异而深沉的幽光。 宫门口不同寻常的站着好几排宫人,皆是往日在延禧宫内伺候的宫女内侍,见的于绯诗等人走来,说是淑妃娘娘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延禧宫。 当下,于绯诗喝下一声, “放肆,本宫有急事儿找皇上,若耽搁了,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玉公公也急忙在一旁帮腔, “就是,还不快速速让开。都不要命了么。” 奇怪的是,于绯诗与玉公公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延禧宫内居然不见任何的响动。淑妃亦是没有出现,延禧宫门口的宫人们总归是顶不住于绯诗与玉公公的气势,被强逼着让开一条道。不由分说的,于绯诗推门进去。 走入宫殿深处,殿内灯火尽熄,只余下里殿一侧的两盏凤鸣灯,晕黄的灯光氤氲起濛濛的暗黄雾气。青石地砖之上洒落点点幽亮,摇曳着床榻上两道交缠的人影。 映入于绯诗清澈的眸子里,翻起骇然的滔天大浪。 鲛绡烟罗软丝帐拖曳榻前,朦朦胧胧,清晰可见内中的两道人影引颈纠缠。于绯诗慢慢踱步到榻前,眸中骇色如数退去,伸手掀开罗帐,眼中冷漠如霜, “你好大的胆子。” 易无风面色潮红,眼中翻涌着炙热的火光,身上的明黄色衣袍退至腰间,雪白的里衣也因热潮的动作被退开,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膛。在他身下,压着一女子,堇色绮烟罗纱衣被扔在地上,白皙中泛着被情欲拨开的潮红浪色浮在雪肌上,赤裸触入于绯诗的眼眸。 女子身上只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面上描着大朵牡丹的锦缎兜胸,下身也只有一条短直腿部的亵裤。柔若无骨的玉手,白肌若雪的双足,软软酥酥的缠在易无风身上,端的那个叫活色生香。 让还未经人事的于绯诗看的都是满脸的通红。 闻至于绯诗的嗓音,女子睁开沉闭在情潮里的眸,在看到于绯诗的面容时,满目的热潮褪去涌上惊骇之色。 看清女子面容之后,于绯诗的脸色变的越发的阴沉。一把将易无风从女子身上拉了起来,扬手就往女子素颜如画的脸颊上甩下一巴掌, “于绯颜,你放肆!” 又惊又羞又恼又恨之下,于绯颜“噗通”一声滚下床,跪在于绯诗跟前,恨恨的看着于绯诗。并不答话。 斜睨的回望于绯颜一眼,一字一句,几乎是从唇齿间咬出来的一般,于绯诗又吐出一句, “你可知道魅惑君上该当何罪,莫说是你,只怕整个于家都难逃干系!” 明明与淑妃合商好,此事必定是万无一失。无奈被于绯诗从中作梗,硬是插入一脚进来,于绯颜当下也没有了主意。心下也知,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梦此时此刻已无可能,只好顺应局势服下软来, “娘娘恕罪,臣女一时糊涂,一时糊涂!” 先是严厉的扫过于绯颜一眼,于绯诗又是细细省度过易无风。看着易无风神志不甚清明,眼中浪潮如火,心下立即明白过来, “你竟敢给皇上下毒?” “不,不是我下的,不是。是淑妃娘娘,是淑妃娘娘。娘娘明察,娘娘明察!”身为朝中重臣之女,于绯颜哪能不知道“给皇上下毒”这一句重责之后的严惩。莫说是她,就是她的父亲丞相于暻笙也担不起这个重责。 第七十五章 不甘错爱 他们于家上下,都担不起。 重骇之下,万般惊吓的磕着头,于绯颜连连求饶。 看着易无风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于绯诗无暇理会于绯颜,将在门口候着的玉公公传召进来,扶着易无风返回到易无风的寝宫钦安殿。 两人的无暇顾及,给了于绯颜喘息的转机。 慌里慌张的穿好衣服,于绯颜让人将淑妃寻来。 原来,在给易无风喝下的酒里面,淑妃早就下了调兴情欲的合欢散。此药在民间最为时兴,可以提升男女情事的兴趣。特别是在青楼里头,为了让恩客尽兴,青楼女子多会在酒里加上合欢散。 自易无风的圣旨下延禧宫,淑妃就知道自己的这一生跟易无风已无可能。 却又不甘心就这样输给于绯诗,索性,借着于绯诗与于家母女的恩怨,尽兴挑拨。借着于绯颜的嫉妒之心,给她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但淑妃跟在易无风身边多年,知道易无风将男女之事向来看的极淡,当初冷妃在时,亦是不过尔尔。 凭着于绯颜的姿色让易无风意乱情迷,几是不可能。 无奈之下,淑妃才铤而走险,在酒里下了合欢散,给两人推波助澜。但易无风毕竟是淑妃心爱的男人,让她亲眼看着易无风跟别的女人颠鸾倒凤,她着实的做不到。所以,在得手之后,淑妃就独自的离开了延禧宫。 在淑妃见到于绯颜遣来寻找自己的宫女之后,心中就觉得不妥。而在听宫女说了延禧宫中发生的事情之后,脸色更是瞬间变的惨白。 本想借助于绯颜给于绯诗狠狠的一击,没想到棋差一招,反倒被于绯诗将了一军。淑妃心里又是怨恨,又是不甘。 加快脚步赶回到延禧宫后,触入淑妃眼帘的是已经穿戴整齐的于绯颜哭哭啼啼的模样, “娘娘,这该如何是好。您不是说万无一失么,于绯诗那个贱人怎么会闯进来。娘娘,你可得千万救臣女,臣女不想死!不想死!” 突如其来的变故,本就让淑妃的心烦躁无比,于绯颜眼下的哭哭啼啼让淑妃烦躁的心变的更加烦乱。碍着她的父亲是当朝丞相,也只能耐着性子,安慰着她, “是玉公公那个贱奴才去把于绯诗搬过来的,大小姐也无需担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此事眼下没成,但也保不齐皇上就不会因此记下大小姐。既然好事被于绯诗搅和了,那大小姐就先歇下,明日宫门一开,本宫立即让人送大小姐回府,等候消息。” 听的淑妃说易无风有可能会记下自己,于绯颜死去的念想,渐渐又热了起来。清浅的眸子底,潋起荡漾的笑纹。拭去眼角溢出的泪痕,一切都听从了淑妃的安排。 任由着延禧宫中的宫女牵引,在延禧宫的偏殿住了下来。 不同于延禧宫的故作镇定,钦安殿内,于绯诗是焦头烂额。 仔细给易无风诊过脉后,于绯诗立是让人去芳华宫将她的银针取来,给易无风施了几针。易无风的涌动的情绪似乎稍稍有些稳定,但脸上的潮涌还是并未退去。又是给易无风把过一脉后,于绯诗顿时面露灰色。 易无风所中之毒,其实,算不得是毒,只是一种媚药。这种药物的药性极强,根本解不去,除非找个女子与他一起欢好,泄了这药性。 否则,根本无法根除药性。 无奈的摇了摇头,于绯诗心中暗忖着,这淑妃下手还真是狠。 顺手洗了洗宫人递上来的冷帕子,于绯诗将起敷在易无风火热的额头上。收回戳在他身上的银针,于绯诗顺带着帮他整理好凌乱的衣襟,却在于绯诗收回手时,易无风猛然的抬手,将于绯诗的手握住。 火热的温度,烧的于绯诗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挣扎着脱开易无风的手。于绯诗连忙起身,将玉公公传召进来,在玉公公的耳边低语几句。 玉公公会意之后,快步离开殿门,还将殿门一齐合上。 沉重的关门声让于绯诗心中一凛,她分明是让玉公公去旁的宫中,将以为宫妃请过来。顷刻间,于绯诗似乎明白了玉公公的意思,心里一慌,赶忙抬脚跟着走。 还没走到门口,不知何时醒过来的易无风已经走到于绯诗身后,猛的将她拦腰抱起,抱到一旁的床榻上。 躺在床榻上的于绯诗,直直面对着易无风满目熠熠的闪烈潮光,慌的她措手无策。翻开身子,滚到一边,却被易无风一把转身,捞住她的腰又把她捞回到床上。 他整个人如大山压境一般。 于绯诗瞪着大大的眉眼,死死的盯着易无风。战战兢兢的开口,慌乱的话不成一句, “皇上,皇上。您冷静一些,您冷静一些……您若真这样做,您会后悔的。” 易无风似是对于绯诗的话恍若未闻一样,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寸一寸的吻过去。薄唇柔软的触感,缓慢的侵过于绯诗双手的肌肤,暖暖的痒痒的感觉,在于绯诗心中翻起一阵一阵的悸动。 一向灵活的头脑,顿时好似卡住一般,一片空白。 直到,易无风的唇吻过她的眉眼,喂过她的琼鼻,最后流连在她的唇齿间。如狂风过境,气力极大,像要把于绯诗胸中的空气全部挤出。分明不是缠绵的吻,而是一种吞噬,一种掠夺。 于绯诗不由惊呼出声,尾音在来不及发出的时候已被淹没在易无风的狂虐中。 于绯诗拼命的挣扎,死命的抵抗,在易无风的强而有力下都化成了他意识里的一声声嘤咛,堪比他体内的媚药,还要来的诱人。 殿外的玉公公,双手抵在唇间压着低低的笑,贴在门上,仔细听着殿内的动静。嘴角露出满意的笑靥, “于嫔娘娘,往后您还得感谢奴才才是。” 殿内的气氛,接连不断的升温。 于绯诗身上穿着的浅蓝色广袖流仙裙被易无风揉在手上,缠着他身上的明黄色衣袍,在旖旎的烛光里被扔出帐外。划开一道蜿蜒的弧度,翩跹落在床榻外的金色地砖上,优雅如飞舞的蝶。依次是里衣,亵裤,然后是于绯诗的兜胸。 情到浓时,于绯诗身下撕开般的疼,逼的她不得不紧紧抓着易无风的臂腕。尖锐的指甲刺入易无风的血肉,让易无风不禁倒吸一口气。低吼一声,喊出口的却是, “嫣儿,朕的嫣儿,不要离开朕,不要离开!” 叮咛似的轻呼软唤,让于绯诗被欢爱捂暖的心似顷刻被冷水迎头淋下,冻结成冰。两行清泪随着心底最深的疼,缓缓的从眼角流出,在于绯诗倾国绝色的面容上,刻出两道深深的泪痕。 原本就不该有的期待,为何要让她在这个时候死心。 还未来得及燃起的爱,在这样秽乱不堪的时刻,死的干净。 死的干净! 天亮了,斑驳的阳光透过纱窗,在金色的宫砖上折射出一滩明亮的光。 于绯诗拉过床上的锦被,团团的将自己赤裸的身子裹住。凝着眸子,深深的看着跳跃在阳光里的尘埃,不知不觉的就失了神。 其实,她连那卑微的尘埃都不如。还想着借助帮易无风查出杀害冷妃凶手的契机,向易无风求一个恩典,被废也罢,出宫更好。然后,她可以离开这个让人憋闷的地方,去到另一处广阔的天空。 她定然可以找一个相守一生的人,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 如今想来,那一切只成了痴人说梦。再无可能。 又转头,眸光落在阳光照耀下零零散散的躺落的衣物上,落在自己青青紫紫的手臂上,脖颈间,还有身下床单那抹暗色的残红上。无一不在告诉着于绯诗昨晚战况的惨烈,无不告诉着她,那个木已成舟的事实。 顿时间,于绯诗的心就好似缺了一口一般,愣在原地。 “你在想什么?”易无风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也翻起身,坐在于绯诗身侧。并没有跟于绯诗抢夺被子,他光裸着上身。 于绯诗顺声转头,看了易无风一眼。猛然抓起他的手臂,在他腕间狠狠的咬下一口。直到咬出血来才松开,鲜红的血染在她的唇间,泛着艳丽的颜色,她说, “易无风,你欠我的!” 易无风稍稍愣住,很快回过神,爽朗一笑, “好,算朕欠你的。你说,让朕怎么去还?” 悄无声息的一声轻叹,不动声色的从于绯诗唇角漫出。倾国倾城的绝色姿容,掠过几许心酸的苦涩,渺渺一笑,于绯诗的声音飘渺的好似从幽冥地府而来,带着她心底最沉重的无奈, “还,还不了了,这辈子,都还不了了!”轻言淡语飘过,伴着苦涩的神色,刺入易无风的眸里。让他的心猛然一紧,平生第一次让他对临幸妃子这件事情感到愧疚。 不再理会易无风,于绯诗自顾的走下床榻,将跌在地上的衣物旁若无人的,一件一件穿回到自己身上。直到穿戴整齐才站起身,走回到易无风跟前,轻轻一欠身,福下一礼, “臣妾昨晚斗胆,将陛下从淑妃娘娘的延禧宫中带出。陛下体内所中的合欢散,药性也如数散去。不知陛下需不需再将太医召来,诊脉一番。” 第七十六章 相府平妻 昨晚之事,易无风并不是全然没有记忆。 他依稀记得,喝下淑妃给的酒后,他头脑逐渐陷入混乱,紧接着全身开始燥热不安。有一女子将他带入殿里,后来,所有的理智都被欲望吞噬。 “朕依稀记得,好似还有一个女子?”他说。 “是于相府上的大小姐,于绯颜。”于绯诗答, “她误信淑妃谗言,还会痴心妄想。不过臣妾昨晚去的及时,并没有铸成大错。若是陛下有意,可以再将大小姐召进宫来。”一席话落,于绯诗说的不卑不亢,听不出她的故意打压,也听不出她的姐妹情深。 “于绯颜,你嫡姐?”易无风挑了挑眉。 “是。”于绯诗点了点头。 易无风恍若明白了什么,深深看过于绯诗一眼,缓缓开口, “昨晚之事,算朕欠你的。只要你说的出口,朕一定补偿于你。君无戏言!” “陛下此话当真?”于绯诗拧了拧秀眉,眸底拂过省度。刚提起于绯颜,忽尔想起年幼时在相府的日子,还有于夫人的刁难欺压。心里升起计较, “如果臣妾说,臣妾想让臣妾的母亲与于夫人一起当平妻呢。” “可以!”易无风答,立刻就朝着门口喝下一句, “来人!” 玉公公早就带着一行宫人候在门口,听的易无风一声令下,立马鱼贯而入。伺候着易无风梳洗更衣,随后传了早膳。 用过膳后,易无风才是唤来玉公公,传令拟旨。 命人立即将淑妃打入冷宫,然后还将于绯诗晋封为于妃,并且三日后陪于绯诗一起返回丞相府。出席于绯诗的母亲被扶为平妻的典礼。 如此浓烈而盛大的恩宠,一时之间,将于绯诗推上新的漩涡顶端。 连于绯诗自己也弄不明白,易无风此举到底是为何。 那晚初临人事,内心所有的慌乱跟期待,在易无风的一声“嫣儿”中,碎成一地的碎片。也让于绯诗彻底死了心。 帝王之爱,从来都是深不可测的。 于绯诗已不敢去肖想,更不敢去奢望。 可迎头而下来的恩宠,让于绯诗又陷入不可知的茫然。 这种茫然一直伴随着于绯诗乘坐龙撵,回到丞相府中。 皇帝出行,万民仰仗。御驾降临于府门前之时,于暻笙带着一宅子的妻妾奴仆,乌压压的跪了一群。高声呐喊着,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懒懒的抬起手臂,轻轻一挥,易无风慵懒应下一声, “平身吧!”而后,亲自搀着于绯诗走下龙撵,踱步进入于府。走过于绯颜的眼前时,于绯诗特意给她留了一个趾高气昂的眼神,气的于绯颜满心的怒焰,只能低低的压在心底。 入了宅子,于暻笙将易无风一行安排在最为华丽的景园。 落脚之后,于府各房的妻妾小姐公子们,纷纷过来请安。 连于暻笙的正房夫人莫氏也不例外。于绯诗几乎是睁着眼睛,看着莫氏带着于绯颜惶然惶恐的走进来,眼中夹杂着太多的不甘还有怨恨,却又逼不得已的走到易无风与于绯诗跟前。恭恭敬敬的弯下身子,欠身行礼, “臣妾(臣女)参见皇上,于妃娘娘!” 每每想起,于夫人及于绯颜此时此刻的表情,于绯诗就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特别是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会让于夫人等人撕心裂肺,于绯诗就更加的愉悦。 于是,还没等的易无风示意于夫人跟于绯颜起身,于绯诗已经先一步走下软榻,亲自扶起于夫人,软声道, “绯诗出身卑微,怎受的起母亲跟嫡姐如此大礼。女儿不过区区庶女,这皇妃的位置,也该是嫡姐的才是。”于绯诗这话说的婉转,低沉,又略带着心酸。听入于夫人跟于绯颜耳中,瞬间冷汗涟涟。 当然知道于绯颜当夜所为,于绯诗故意又道, “嫡姐出身尊贵,又心仪皇上。都是那般的放下身段,不如臣妾就为嫡姐求个恩典,不如皇上就将嫡姐纳入宫里吧。” 闻于绯诗此言,于绯颜心中忽然一喜。 转眼间,于绯颜正待着易无风回答。然而,易无风接下来的话,却让于绯颜及于夫人恍如晴天霹雳一般。 本就冷峻高贵的神情变的更加阴沉不定,透出隐晦的淡漠疏离,还有隐约的不悦。拧起剑眉,易无风薄唇稍稍削起, “爱妃莫胡闹,于大小姐既然是你的嫡姐,朕自然亦是与你同视之。哪有纳入宫中的道理,还有,你既是朕的后妃,就是天家的人,焉能有身份卑微的道理。来人,传朕口谕,于妃温婉贤淑,善解人意,甚得朕心,惠及其母。朕特许其亡母扶正为妻,与正室平起而坐。” 金口玉言一出,于绯诗立刻跪地领旨谢恩, “臣妾代亡母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忽如其了的圣旨,让于夫人措手不及,猛然出口一句。醒悟后方觉自己失言。 自是听到于夫人的话,易无风当下板下俊颜,横过于夫人一眼, “夫人对朕的旨意,可是不服?” 于夫人岂敢,忙忙磕头, “不敢,老妇不敢。” “既是如此,恰巧今日是良辰吉日,平妻典礼就今日进行吧。”看了一眼于夫人吃瘪的神情,像是帮于绯诗出气一般,易无风接着说。 皇帝之言,向来是君无戏言,于家的人哪敢反驳。除却谢恩后,就由于暻笙亲自领着,下去主持扶妻的事宜。 因为是皇帝亲临,自然不能寒碜,即便仓促,但有玉公公等人的帮手,场面还是非常的浩大。 于府二姨娘,于绯诗生母许如云的灵位由于暻笙亲自移出,送往于家祠堂。 易无风还特意一封旨意,将钦天监的太卜请来,将灵位改成于门许氏之灵位。若是照着常理,妾侍是不允许有此灵位,更别说能够进入祠堂。 不仅如此,浩大的场面还盛如迎娶正妻。该有的花礼果栏,场面排场,连到场的宾客都是朝中重臣。 许如云的牌位由于暻笙请出后,由八抬大轿抬着一路敲敲打打,被恭送入于家祠堂。 场上众人看着眼前盛大的好似闹剧的场面,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心里不禁对于绯诗刮目相看。想着这于府的庶女还真是好手段,不仅自己爬上妃位,还让死去的亡母扶正为妻。 纵然各怀心思,但还是无人敢在易无风面前表露。 就连最为气愤的于夫人跟于绯颜也只能深深的压着自己的怒气。怎会不知道于绯诗跟易无风是有备而来,不然钦天监的太卜,还有朝中的各大臣,还有八抬大轿。这些琐碎的东西,皆是准备的细无具漏。 而于绯颜则是想着,必定是自己那晚惹恼了于绯诗。所以于绯诗才会想出这出,如此一来,于绯诗亦是丞相嫡女,身份之尊贵与于绯颜可以同日而语。 这般想着,于绯颜更恨不得将于绯诗碎尸万段。 时光就像是握在指间的沙,散落在秋季萧瑟的余晖里,渐走渐远。 一目回首之后,惊然发现,凛冽的寒冬不知何时悄悄降临。 窗外下起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钦安殿里头,宫人打起厚重的锦帘。徐徐的热气裹挟在上好檀香幽淡的暖意里,轻轻的拂在易无风脸上,却丝毫褪不去他俊颜上的冷意。 寂静的暖阁,被轻拢起的帘子,重帘深深皆是珍珠串成,每一颗同样浑圆大小,淡淡的珠辉流转,隐约如有烟霞笼罩。 书案之下,红色软毯铺起几层阶梯,阶梯两侧置有数品茶花。这个时节原不是花季,这些花皆是从江南府的火窖中培出,再由装了暖炉的贡船从清江水路送入京中。 红红白白的颜色汇聚在一起,看起来煞是好看。 易无风高高端坐在锦座之上,清永隽朗的面容布着浓浓寒色,眉目冷淡的看着阶上绽放的繁花。在他的眼前,方方正正的搁着一书提案,而紫檀色红木雕刻而成的狼毫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 御笔朱砂点在笔尖,拿笔的手竟是微微抖着。 眉目舒然的淡薄里,透着坚定不移的杀意。 生在皇家,从来都有太多的生不由己。步步为营,如履薄冰,甩不掉如影随形的算计。从来都没有知道,易无风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肆无忌惮的算计自已。冷妃的死,就好似有人在易无风心里用尖刀剜了一个坑。 鲜血淋漓的疼痛之下,他还得将那痛楚忍着。 但淑妃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着易无风的耐性,让他忍无可忍。 眼前笔下的提案,正是对淑妃凌迟处死的最后判处。只要他御笔批下,那淑妃三日之后,就定能被推出午门斩首。 北方八府又如何,郑国公又如何,莫不能他们还能真的反了。 丝丝入扣的恨意交杂着百感汇聚的挣结,缚在易无风的心里,让他寝食难安。 阖了阖眼眸,纯缓的淡定慢慢从易无风深若寒潭的眸底浮过,化做他笔下最后的斟酌。正打算批下定乾坤的一笔,玉公公火急火燎的脚步被掺杂在惊慌失措的声音里,咚咚的敲响了易无风的殿门, “主子,军部大臣郑国公求见。” 第七十七章 北方之乱 “来的还真快!”拧了拧英挺的眉,易无风眸底掠过一丝不经意的嘲讽。撇了撇,示意玉公公将其迎进来, “让他进来。” 余音刚落,一身锦衣玉带朱冠华服,穿着云蟒紫缎朝服的郑国公行色匆匆的跨门而来。脚步一落过门口,人到中年略显发福的厚重身躯屈身跪下,拜在易无风案前,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易无风静听其言,眉宇间隐隐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玩味, “爱卿平身!”天家的皇子最讲究修为,易无风能坐到今时今日的皇座之上,早将这些为君知道练的是炉火纯青。纵然心中早就心知肚明,面上还是端着云淡风轻。 但的郑国公战战兢兢的磕下头来,接着道, “陛下,大事不妙,北方蛮族忽然举兵进犯。张大人正亲率校骑营的兵士,拼死抵抗。” 果然如此。易无风心中恍然,还是微微皱了眉,低下眸去,询问着郑国公, “那爱卿觉得,当是如何?” 听的易无风声色软下,郑国公逐着声音追去,边探着易无风的神色,缓慢开口, “蛮族此番来势汹汹,为北方安定,也为能让张大人安心抗敌。淑妃娘娘之事,是否能缓一下解决。好歹,别让忠臣寒了心。” “也好。”易无风点了点头,像是认同了郑国公的道理, “爱卿言之有理。”说完,批着御笔的手停下,搁置一旁。抬眸望着郑国公,晦暗不明的眸色,反倒让郑国公看不出动静,只听的他说, “既是如此,那淑妃就先好生在冷宫自省,待得北方战事结束后,再做惩处。” 目的达成,郑国公心中不甚欢喜,忙忙磕头谢恩, “那微臣替张大人多谢陛下体谅。” “嗯。”扬手捏了捏发疼的额头,易无风似是有些累了,将郑国公遣了下去, “朕有些累了,跪安吧。” “是,微臣告退!”行过跪安之礼,郑国公欣然起身,退出钦安殿。 待的郑国公身影走远之后,易无风眸底阴沉之色被波涛涌去,泛滥成滔天的怒意。烧的的易无风手掌紧握成拳,狠狠捶在身前的书案上, “混账!” 来不及退下的玉公公面临着皇帝的怒意,吓的慌忙跪身拜下,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忍了许久,易无风才算将心中所有的盛怒隐下,望了一眼玉公公。怒意拂开的声音竭力压着暴躁,曝显出迟缓, “行了,你走一趟芳华宫,将此事只会于妃一声!” “是。”玉公公恭敬领命,迈开小碎步,匆匆忙忙往芳华宫走去。 自经历过淑妃的媚药事件,还有丞相府的平妻之事后,易无风跟于绯诗的关系有着微妙的变化。谈不上鹣鲽情深,更不会相互倾心,只是多了一些互相索取的利用默契。 于绯诗的父亲于暻笙是当朝的丞相,而于绯诗被易无风一纸圣令晋封为于妃。倒也将于暻笙推上朝堂漩涡的新高峰,还有便是良妃的死因也真相大白,于绯诗与慕婉的关系,慕婉与良钥的关系,良钥与玉阳王府的关系。 中间错综复杂的千丝万缕,对易无风来说,都是一把利器。 这些事情玉公公也许看的不是很明白,但于绯诗心中慢慢的也有些想的明白。 当玉公公匆匆赶来芳华宫的时候,于绯诗面上并不动声色,听着玉公公将易无风让他表达的意思表达的一清二楚。听完后,于绯诗看过慕婉一眼,慕婉会意的点了点头。 立刻就起身离开了芳华宫。 在重重保护之下,回到玉阳王府,慕婉直接闯入玉阳王的书房。 早些时候,良钥与玉阳王也有所明言,对慕婉替玉阳王查明良妃真正的死因。玉阳王对慕婉的偏见,稍稍有些缓解。也对慕婉的限制,解除少许。 没有下人的阻拦,慕婉怡然自得的走入玉阳王的书房。 良妃的死对玉阳王打击颇大,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几乎一夜白了为数不多的黑发。以往满脸的精光神气,皆是化成此时的满目沧桑。 规规矩矩的欠身下礼,慕婉在玉阳王面前福身, “奴婢见过王爷。” 玉阳王闻声抬头,有些恍惚的看着慕婉。纵然眉目沧桑,但眼中锐气不减, “何事?” “奴婢斗胆,因为事关良妃娘娘的大仇,所以奴婢才大胆打扰王爷。” “说。”玉阳王果断的答。 “淑妃心怀不轨,算计良妃娘娘,设计娘娘去谋害冷妃,又在暗中将娘娘欲下的千寒草换成诛心草。淑妃本想造成冷妃娘娘体虚病亡的假象,纵然后被查出,也可将良妃娘娘当成替死鬼,没想到被良妃娘娘发现其居心。狗急跳墙之下,淑妃才丧心病狂的对娘娘痛下杀手。”虽然知道玉阳王对良妃的死已经明明白白,慕婉还是多此一举的再说一遍。 偷偷打量着玉阳王变幻莫定的神色,慕婉忖度几番言语,小心翼翼的开口, “皇上本想将淑妃处死,奈何北方蛮族大举进犯。北方大将也只有北方八府的都督张庭喻有领兵之才,怕寒了张庭喻的心,皇上无奈之下将淑妃延后处置。奴婢人微言轻,自然左右不了圣裁,所以,特赶回来禀告王爷。” 北方变故,玉阳王多多少少也有些耳闻。 立即眸色一变,怒喝一声, “皇上怕寒了张庭喻的心,就不怕寒了本王的心么。” “王爷息怒!”面临着玉阳王泼天怒意,慕婉岿然不动,并不见丝毫慌张害怕之色。敛了敛眼眸,接着答, “张庭喻背后还有郑国公,皇上亦是无可奈何。” 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慕婉的点睛一语,让玉阳王恍然大悟, “这倒也是,郑国公手掌大权,女儿又是当今皇后。权势地位确实不容小觑,也难怪皇帝会顾及于他。也罢,本王明白了。” 见的意思已经如数转达,慕婉不再回答,安静的站在一侧。 又听的玉阳王道, “行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回头本王会让帐房给你支出五百里银子,当是给你的赏赐。” “多谢王爷。”也不拒绝,慕婉温暖的回谢应答。 没有在书房呆下多久,玉阳王便将慕婉打发下去。 第二日的时候,玉阳王简装出行,故意绕道孟关,将自己屯在孟关的三万精兵带往北方。 三万人马以一种悄无声息的动作,潜入北方八府,没有惊动任何一方势力。 没有入驻校骑营的大帐,也没有居住在朝廷为官员设置的行馆。玉阳王将精兵驻扎在北方樊城,自己则住在别院当中。 夜幕深沉的时刻,玉阳王落脚的别院内,一黑衣男子悄悄的潜入到玉阳王的厢房当中。 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赶往北方八府,接连几日来,玉阳王并没有很好的休息。此时天色已晚,玉阳王却还未睡下,挺着清减不少的身躯逆着晕黄的烛光,站在窗前。窗外白色的雪光映着他刚毅的面容,沉沉伤痕布满在满脸沧桑的脸上。 他似乎在等着人。 单薄的人影稍纵即逝般的从窗前晃过,一个小起手勾住窗台顶端的木檐,翻过一个跟头,跃入房内。跪在玉阳王跟前, “卑职参见王爷。” “起来吧。”玉阳王并没有回身,只是淡淡的应下一句。 那人便缓缓的站起身来,站在玉阳王身后。 “让你查的事情如何?” “回王爷。”双手抱成一拳,那人弯着身子,委屈在玉阳王身后。恭恭敬敬的接着话,道, “卑职奉王爷之命,暗中观察张庭喻的一举一动。果然不出王爷所料,张庭喻与蛮族的主帅木里,向有往来。” “此话当真,你可是看的清楚?”穆然的神色忽尔变幻几番,玉阳王猛然回过神,盯着来人。省度的余音,用着询问的语气。 “得王爷赏识,卑职不敢疏忽。日夜守在都督府,上个月十日夜里子时,张庭喻离开都督府,与木里在常州里会面。卑职一路跟随,瞧的十分清楚。”怕玉阳王不信任自己,那人信誓旦旦的道, “卑职恐怕自己看错,还特意跟着木里,一路跟着他跃过祁歌山,进入蛮族大军营帐。” “好!”赞赏般给那人一个“好”字,玉阳王脸上腾起凉薄的笑意, “好好盯着他们,尽量将他们来往的信函弄给本王。” “是。”那人答。 寒风凛凛的冬季,北国的冬天,总要比南方,甚至京都更要冷下几分。 第一场雪下过之后,鹅毛般的大雪接二连三,飘满天际。将北方八府染成银装素裹的白,银白色的光辉映入人的眼珠子里,闪烁着亮人的泽光。 这样素白的雪,让战场上的血迹显得更加的怵目惊心。 与蛮族的大军交战以来,王朝的将士接连失利。节节败退,俨然有守不住祁歌山之势。 校骑营的大帐里,张庭喻正襟危坐,神色黯然的坐在木案前。 王朝与蛮族的交战,并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而是不知道第几次。北方蛮族,生活在祁歌山外,流连在万里冰川之上,朝不保夕。一直对中原领土,虎视眈眈。 第七十八章 成王败寇 特别是对北方八府,这片塞上江南垂涎已久。 张庭喻与蛮族大军之间的战役,亦是从他还是小兵开始时就已经开始。一步步做到北方八府的都督,他对蛮族的熟悉,还多过他对自己的熟悉。 根本没有理由,王朝的战局如此失利。 当然,这其中原因,只有张庭喻自己知道。 淑妃是张庭喻与原配夫人郑氏的女儿,送淑妃入宫,乃是万不得已之举。而如今,淑妃的下场,早已是王朝内外人尽皆知的结果。这让作为父亲的张庭喻如何忍心。 于是,他找上蛮族大将木里,合谋唱出这场戏。 他可以将这北方八府的肥沃之地,拱手送给木里,只为谋一个他女儿平安的机会。 郑国公那边,只要他拖延下时间,他们就可以将淑妃送出宫廷。 但是,看着因自己将行军计划泄露给木里,害的跟随自己多年的兵士死伤无数。看着满地嫣红的血,浓浓的愧疚就聚在张庭喻的心头。 那些士兵,都是跟随他多年,立志保家卫国的好儿郎。如今,为他一人之私,都将战死沙场。 让张庭喻心里,如何的不难受。 接下来的这场仗,会更加的惨烈。根据他跟木里的计谋,他会将占据设定在祁歌山下,而木里的人会埋伏在山上,将王朝大军团团围住,然后,全军覆没。 想到如此,张庭喻心里就一阵一阵的难受。 他亦不想如此,是皇帝让他没有选择。 深深的叹下一口,张庭喻站立起身。准备命令将士们出征,却是听的帐门外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还有低沉内敛的问候声, “主帅,玉阳王爷来了,要见您。” “什么?”张庭喻脸色稍稍一变,玉阳王居然来,他不是驻守在常州里么,怎么会到了北方。心中警铃大响,张庭喻立刻多问一句, “他是孤身一人前来,还是带着他的三万精兵?” 门口的人一时语噎,没有办法回答上张庭喻的问题。 而后,一道爽朗的男音透过厚实的帘帐,传入张庭喻的耳膜, “张大人,这么想知道,何不亲自问本王呢。”余音落尽,厚实的帘子被掀开,玉阳王高大的身影踏入营帐中来。 玉阳王乃是异姓亲王,身份尊贵,手中又有权有势。张庭喻哪里敢怠慢他,亲自迎上去,将玉阳王迎至案上,双手抱拳弯身下礼, “下官给王爷请安,不知道王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好说好说。”玉阳王谦逊笑回一句,并不客气的高居主位之上,受下张庭喻的大礼。 寒暄过后,玉阳王并不想再与张庭喻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张老弟啊,你们也算多年同僚,但你实在让圣上失望了。” 玉阳王突来的一语,让张庭喻心中俨然一寒。但也是一瞬间,很快镇定下来,舔着笑与玉阳王道, “王爷所言,下官愚笨,听不明白。战败乃是兵家常事,下官技不如人,输了战局,甘愿领罚。”当然知道玉阳王意有所指,但张庭喻哪里敢直接严明,拐着歪将事情扭歪了去。 玉阳王并没有被他所惑,仍是笑着道, “张老弟,你不老实呀。这回,老哥都救不了你了。来人,带进来。”只听的玉阳王一声令下,立马有人押着一男子掀帘进来,跪到两人跟前。直直跟玉阳王磕着头,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张庭喻看的清楚,这人分明是他的心腹。 “王爷!”大骇的直呼一声。 玉阳王并不理会他,径直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沉声道, “说,把你知道都说出来,不然。私通外敌的大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好,好。小人全说。”一听到玉阳王说罪连九族,那人就立刻软了下去,连连磕头,将张庭喻与蛮族大将木里之间的合谋,娓娓道来。 听完之后,玉阳王不动声色的看着张庭喻,问着, “张老弟,你可还有话说?” 一瞬间,张庭喻面如死灰,看着玉阳王。尽力扯开一道浅浅的笑, “单凭一人之言,如何能定下官的罪?” 见他死不悔改,玉阳王并不慌张,让人将他与木里联络的书信一同呈了上来。扔在张庭喻面前,淡淡的道, “如何,这些呢?” 慢慢的蹲下身子,捡起被玉阳王扔在地上的纸张,看着白纸黑字上分明自己的字迹。张庭喻顿时哑口无言,只是黯然的看着玉阳王, “王爷,可是皇上的意思?” 漠然的扫视他一眼,玉阳王索性如了他的愿,答曰, “有些事情,老弟你早就心知肚明,何苦让自己更加的难堪呢。你糊涂,糊涂啊,你若不如此,淑妃兴许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你如此一举,莫说淑妃,只怕是郑国公为自保都不会在搀和进去。” 这些道理,张庭喻哪能不明白,但当初送淑妃进宫的时候,他就已经踏错一步。 一步错,步步错,哪里还会有回头的道理。 摇了摇头,张庭喻念想都如数成了灰, “王爷,要如何处置下官?” “杀无赦。”玉阳王答。 一声令下,立刻有侍卫走进来,将张庭喻押了下去,就地正法。营帐的士兵,都是跟随了张庭喻多年的亲信,看到张庭喻这样的下场,哪里能服。无奈,玉阳王手中有张庭喻通敌叛国的证据,还有张庭喻今晚与木里合谋,意欲将王朝兵士坑杀在祁歌山的书信。 让所有的士兵都对张庭喻寒了心。 一代名将,就在这么一个雪国冰天里,以着这样一种屈辱的姿态,人头落地。 消息传回到宫里的时候,淑妃正呆在冷宫等待这易无风的最后判决。只是,易无风的判决没有等来,却是等来了自己父亲通敌叛国,被军前处斩的消息。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淑妃所有的认知所有的心神,毁去的彻底。 她早就知道,她用着这样一种方式不断的去挑战着易无风的耐性,易无风定然不会绕过她。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父亲为保住她,居然做出这样的抉择。 “父亲!”惊天的一声悔恨的呐喊,从淑妃口中迸出。两行清泪也缓缓从淑妃眸底溢出。 一直以来,她都是不停的去埋怨,去责怪别人,其实,她更应该的是她自己。是她的不自量力,是她的痴心妄想,才还的张家如此下场。 父亲既已身亡,那易无风肯定是不会饶了她的。 既然都是死路一条,她何不自我了断。 趁着送饭的宫女还没有来,淑妃将带入冷宫的衣物撕成布条,挂在房梁上。搬来凳子,踱步踏上去,然后,将自己的头颅放入到布条围成的圈里。 双脚轻轻一蹬,木凳倒地,撞击到地上,发出笃定的声响。 在满眼的泪水中,淑妃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她的神志也越来越不清明,恍恍惚惚间,她仿佛看到了母亲,看到了父亲。看到了幼年的时候,她在都督府里,无忧无虑的日子。 也许,真的可以结束了。 冷宫毕竟不同与延禧宫,宫门口时刻有宫人候着。这回,没有人再来救淑妃。在她父亲死去的第三日里,淑妃在冷宫里头,悬梁自尽。 似乎见惯了这些事情,左右淑妃已经失宠,她的娘家也被打成乱党,被判了罪。所以,淑妃的尸体也只是被草草的收拾了事。 但怎么说,淑妃也是上过金册的,跟易无风也是夫妻一场。玉公公还是将这事儿禀了易无风,易无风的神色只是微微一怔,很快恢复过来,只有一句, “拉下去,拖到西场子烧了。既然封号已经罢黜,皇陵她就别肖想了。” 淑妃对冷妃还有良妃的迫害,玉公公也是清楚的。玉公公更加清楚冷妃在易无风心里的地位,对于易无风对淑妃的这种无情,似乎也是意料之中。领命下去后,玉公公照着易无风的意思,将淑妃的尸体处理了去。 事情过了五日之后,一直飘飘洒洒的白雪,忽然就停了。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还出了冬阳。红墙绿瓦的王宫天阙,好似端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盘里,瞧着格外的好看。 一切的一切,还颇有着尘埃落定,雨过天晴的美好之感。 总算将北方八府的势力除去,易无风心情大好。 大刀阔斧的将张庭喻的剩余党羽除之殆尽,在北方八府全部换上自己的亲信。 照着以往的规矩,北方八府直接由都督府掌管。不管是军权,还是政权,皆是由八府都督一人定夺。 这些年来,易无风看到自己的父皇受到这些集权制的压迫,所以,他将北方的权势一分为二。北方八府不再是一方独大,将政权和军权还分了开。另外分设了巡按府,司管政事,与主管军权的都督府相互制约,相互牵制。 如此一来,所有的权势,还是牢牢的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此举一出,朝中的明眼人并不难看出。这登基不久的小皇帝,其实并没有他表面看起来的不谙世事,他的手段,比他的父辈还要狠。 他早就对张庭喻心生不满,也许他对淑妃做的一切,不过是想逼反张庭喻。然后,好让他一网打尽,除之后快。 第七十九章 慕婉婚事 但是,皇帝的心思,谁知道呢。 张庭喻一死,校骑营的调配权,如数落在玉阳王手中。 既然接过张庭喻的权势,当然,也得解决掉张庭喻留下来的麻烦。 于是玉阳王亲自领兵作战,与蛮族的大军周旋。 有玉阳王带来的三万精兵相助,这场仗,如期望里的一样。王朝大军,大败蛮族。但是,在这场长达三个月的战役里,玉阳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逐渐到了灯枯油尽的边缘。 王朝军大败蛮族,玉阳王功不可没。班师回朝之日,皇帝亲自出迎。 也许是在北国的冬日里受了风寒,又或许是在日以继夜的劳累中被累倒,玉阳王从回京的一日起,就一直病着。 连皇帝出迎,也未能亲自觐见。 易无风也不恼,只是吩咐着玉阳王府的下人,仔细照顾好玉阳王,还宣了太医前往玉阳王府给玉阳王诊脉。 虽然如此,却还是在开春的时候,玉阳王在盎然的春光里,长眠不醒。 感激玉阳王的功勋,易无风给玉阳王举办了国葬,还从国库中拨款给玉阳王修建寝陵。盛大的恩典,空前绝有。 让所有人都不明白,易无风此举是为何。 在玉阳王的葬礼过后,良钥奉着易无风的旨意,继承了玉阳王的爵位,成为新的玉阳王。 于绯诗虽然是易无风的后妃,但朝中发生的事情,她多少还是能知道的。从淑妃倒台之后,慕婉就一直在于绯诗身边伺候着,没有提及回玉阳王府,也没有提及良钥。 但于绯诗知道,她心中,必定是挂念着良钥的。 这日,于绯诗正坐在宫中品茗,看着慕婉站自己跟前,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不禁起了思量,叫唤她一声, “慕婉?” 慕婉应声回头,扬起不解的眸光,询问着于绯诗。 故意刺探一般,于绯诗说出一句, “皇上已经下旨,由良钥继承玉阳王的爵位,成为玉阳王。” 不知为何,这明明是天大的喜事,但透过明朗的春光,于绯诗分明的看到慕婉眼底隐含的哀伤。然后,于绯诗出声询问道, “怎么,良钥当上王爷,你不开心?” “怎么会呢。”敛去眸底的哀色,慕婉故意做出欢喜的神色,在嘴角扯开笑意,望向于绯诗, “公子成了王爷,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就是,玉阳王一死,朝中暗涌浮沉,公子未必能够应付的来。” 总算闹明白慕婉心中所忧,于绯诗不由噗哧一笑,打闹着慕婉, “啧啧,想忧虑思的可还真够远的。不然,给他寻一门贤内助,给他如虎添翼。还是,你自己来?凭你的心思才能,必定能让他后顾无忧呢。” 哪能不知道于绯诗是故意闹自己,慕婉还是被她糗的满脸通红,有些娇嗔的道, “娘娘,别瞎说,你……”而后,羞涩褪去之后,黑眸底浮上隐晦的心酸, “他如此尊贵的身份,我怎么能辱没了他呢。他的夫人,应该是出身高贵,性格温婉,才华横溢的。我,配不上他的。” 不漏分毫的将慕婉的神色尽收眼底,于绯诗心中为慕婉隐隐感到心疼, “慕婉。” 慕婉摇了摇头, “没事的,绯诗。我没事。我一直都明白我与他之间的距离,那是我们永远都跨越不了鸿沟,我知道。我一直都有自知之明。”虽然慕婉说的洒脱,但于绯诗听的更加难过。 起身站起,踱步走到慕婉跟前,握上她的手,安慰着, “只要他有心,就没有什么跨越不了的鸿沟。” 却是见的慕婉苦涩一笑, “世人皆是讲究门当户对,我与他之间……呵呵!”说到最后,不忍再说下去,慕婉偷偷抹去眼角溢出的清泪。 揪的于绯诗的心,猛然一紧, “慕婉,我会帮你的。”说完,于绯诗放开慕婉的手,朝着芳华宫的门口走去。 淑妃的事情,让于绯诗若隐若现中,明白了一些道理。 不管皇帝心中有没有你,但是娘家的背景,永远保命的第一道符。就如淑妃,她害死了冷妃又怎样,害死了良妃又怎样。哪怕在她犯下滔天大罪之后,还给易无风下药,借此在易无风身边安插棋子。但易无风仍然不敢要她性命。 因为她的父亲是北方八府的都督,掌握着北方八府的命脉。肩负着守护北方的大任,所以,易无风不到万不得已,不敢轻易去动淑妃。 纵观到自己,自己虽然是丞相之女。但是依照着自己与于家的浅薄的情分,若出的什么事情,怕不得第一个想自己死的人就是于府的人。所以,于家的人,于绯诗是指望不着了。 不过,慕婉跟玉阳王府的渊源,倒是一根极好的线。 说不定,还能因此成就慕婉一段美好的姻缘。 如果真能如此,她在于妃这个位置的一天,慕婉也许就能保住她姻缘的一天。 跟易无风的多日相处,对易无风的心思,谋算,于绯诗也有着一丝一毫的理解跟了然。于绯诗并不相信,张庭喻的通敌,易无风没有点滴的动作,还有玉阳王的前往北方。甚至,淑妃所做的一切。 既然易无风由此考量,也许,他们还能谈一个交易。 想着想着,御书房就在于绯诗跟前。 在门口的伺候的玉公公看到于绯诗走来,忙忙迎接上去, “娘娘吉祥!” “公公好!”于绯诗点了点头头, “本宫有事要求见皇上,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近来将易无风对于绯诗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玉公公不敢怠慢于绯诗,应下一礼,立刻就进去禀报了易无风。 并没有任何的意外,易无风将于绯诗宣了进去。 也不忌讳自己正在批阅奏折,易无风直接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于绯诗, “来找朕,有事?” 于绯诗也不扭捏,直接就答, “是。”连行礼,都一同省略了去, “臣妾有一事想求皇上成全!” 似乎已经将于绯诗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易无风恍然一笑, “可是为了慕婉跟良钥的事情。” 于绯诗微微一愣,许久才回过神来,给易无风欠了欠身, “皇上英明。” “坐吧!”并没有直接的就给于绯诗答案,易无风合上手上的奏折,先是让于绯诗落座,而后,才道, “说说看。要知道,良钥现在是堂堂的亲王,虽然是异姓,可是亲王的品阶。我朝素来讲究门当户对,你让一个宫女嫁给亲王,成何体统。” 并没有被易无风口中的体统吓没了心思,于绯诗接着他的话,道, “身份地位,不是凭皇上一句话的事情么。眼下她只是区区的宫女,但摇身一变,也不过需皇上的一句金玉良言。”紧接着,也不等易无风答话,于绯诗继续开着口, “北方初定,朝内仍有各方势力独大,能够分君之忧的人虽多。只怕得陛下心者,并不多吧。如若陛下能将慕婉赐给玉阳王,那么在玉阳王身边可是多了一双皇上的眼睛。凭着臣妾与慕婉的情分,玉阳王哪有不给陛下肝脑涂地的道理。” “你就这么肯定,良钥心中有着慕婉?朕看那丫头算不得什么倾国倾城之色,她能让良钥对她动心?”知道于绯诗说的也有道理,但易无风还是想给于绯诗多出一条难题。 然而,对于易无风的问话,于绯诗只是笑而不语。半晌过后,才答, “动没动心,皇上何不亲自去试试良钥的意思呢。陛下要知道,这事对陛下而言,可是有利无弊。陛下觉得如何呢?” 转念间,易无风哈哈大笑起来,指了指于绯诗倾国倾城的面容,宠溺的道, “还是你懂朕的意思,好,朕就如你所愿。封慕婉一个清平县主,以你于妃义姐的身份出嫁。如何?” “多谢皇上恩典。”当下,于绯诗立刻就跪下身去,叩头谢恩。 从易无风处领下恩典之后,于绯诗笑容满面的回到芳华宫。 赐封的圣旨,随着于绯诗的脚步一齐来到芳华宫。似乎是感染到于绯诗与慕婉心底的喜悦一般,玉公公念出圣旨的声音,都扬着深深的愉悦。一字一句,像是凿入慕婉耳朵里一般,牵引出惊涛骇浪。 一直到玉公公读完圣旨,许久,慕婉都还跪在原地。未能够回神。 于绯诗连连喊了好几声, “慕婉。” 慕婉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接过圣旨,叩谢着易无风的恩典, “奴婢慕婉,叩谢皇上恩典。” 待的玉公公走后,慕婉才是转身,忽然跪到于绯诗跟前, “绯诗,谢谢你,谢谢你。” 脸上浮着真心的笑靥,于绯诗蹲下身将慕婉亲自扶了起来, “傻瓜,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再说了,这事儿又不是我一个人就能成的。还得多谢你们良钥呢,从今往后,你可是清平县主了,再也不许说自己身份卑微,知道了么。” “绯诗,我……”慕婉还想说着什么,一串清泪吧嗒吧嗒的从眼眶里灌了出来,打湿了脸颊,也凝噎了未说出口的话语, “绯诗。谢谢你,谢谢你!” “傻瓜。”缓缓的,于绯诗走近几步,和慕婉拥抱在一起。 第八十章 新婚大喜 易无风的圣旨下来之后,慕婉不仅摇身一变,变成清平县主,还被赐婚给新任玉阳王良钥。这个消息,可谓震惊朝野,对于这个新冒出来的清平县主,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头,只是知道,她是于妃的义姐。 并且,得皇帝恩典,成亲那日,她可以从宫中出嫁。 玉阳王的丧事敲敲打打的闹了一个冬季,来年开春的时候,所有的噩运终于尘埃落定。 宫里头的桃花,仿佛是春风的轻轻一嘘,就渐次绽放盛开。丹云彤霞似的桃花,夹着嫩黄的垂柳,沿着两岸敷水争竞绽放。妖娆妩媚的丽影映入清澈的湖水中,倒影出波光潋滟的旖旎春色。 大红色的灯笼一盏连着一盏,挂在芳华宫高高的弯檐上,换下淡金色的九枝凤鸣宫灯。艳丽的红色,点缀在盎然的春光里,拂开一片喜气洋洋。 给慕婉与良钥赐下婚事之后,易无风特下旨让钦天监算出良辰吉日,给他们成婚。 今日,正好就是钦天监算出来的良辰吉日,三月初八。 响震天际的喜庆鼓乐,早早奏起,芳华宫的宫人们来来往往,为慕婉的婚事张罗着,忙碌的要胜过春天里采集花蜜的蝴蝶蜜蜂。 半片花容含着胜喜吟羞的怯涩,慕婉穿着大红色的喜袍,正襟端坐在金铜色的菱花镜前。暗沉色檀木雕刻着浮花的妆台上,依次摆开着凤冠珠钗,胭脂花粉。浓烈的香气散在芳华宫殿内狭小的空间里,绕在慕婉的鼻端,泄开压都压不住的欣悦。 于绯诗执起放在台上的木梳,眉眼噙着盈盈漾开的笑意,温柔的给慕婉梳着头。红唇轻轻启起,声音清悦灵动,带着显而易见的欢欣, “一梳梳到底,二梳举案齐眉,三梳儿孙满堂!”一梳,两梳,三梳,梳梳梳下,慕婉乌黑柔亮的好似上好水缎的黑发,从于绯诗白皙的指间垂泄直下,倾至腰间。在春光明媚的艳阳里,拢上一袭淡薄的轻烟。 细致妥当的拿起描笔,帮慕婉描开弯若柳月的新眉,胭脂水粉淡淡抹开。额间恍若用朱砂晕开的梅花花钿,边缘洒着细腻的金箔。金色与红色相互交杂映衬,泼开当下最为时兴的梅花妆。 慢慢的,于绯诗将手中发丝挽起,八支凤头衔珠步摇斜斜插在慕婉的发间。 用上等赤足金熔炼而成的凤冠,镶着八颗通体晶莹剔透,闪烁着熠熠夺目的晶石。依布罗列开,亮丽白光耀在赤足金富贵的金色里,俨然淌出让人艳羡的荣光。 噙着喜带着笑,轻轻的将凤冠戴在慕婉的头上,于绯诗细心的用拨了拨两边步摇垂下的串珠。看过一眼,赞出一声, “慕婉,你今天真好看!” 闻声抬眸,慕婉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旁的于绯诗。缓缓的抬起手,握住于绯诗的手,轻言软语,道不完心中感激之情, “绯诗。”只唤的出一声名字,两行清泪立即落下,湿了描好的红妆。 “大好的日子,哭什么。擦擦,往后就是玉阳王妃了,可不能这般轻易的掉眼泪。”见的慕婉落泪,于绯诗顿的一笑,立是拿出袖间的帕子。帮她拭去挂在两颊的泪,边轻声劝慰着。 慕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稳稳的,于绯诗伸手下去,抓紧她的手,再次开口, “慕婉,别怕。只要我在于妃这个位置的一天,你玉阳王妃的位置,必定能坐的安稳。” 轻言淡语的一句话,硬是将慕婉心里满满的感动倾巢引出。转过头,慕婉眼中含泪的望着于绯诗, “绯诗,大恩不言谢。但慕婉此生,若不是遇你,哪来如今。哪来如今。” “傻话。”扬起手帕,挡住慕婉眼底就要溢出的泪,于绯诗轻哼一句, “往后莫说这些,你我之间,如果要算,怎么都算不清了。当初在皇陵,在浣衣局,若是没有你,我如今也只是阴司地府的一缕孤魂,又哪来如今的皇妃之尊。往后了说,于家的人对我恨之入骨,那个娘家我是倚靠不着了,有你在玉阳王府,还不是我的倚靠呀。” 字字句句,于绯诗说的皆是在理。 但慕婉更加清楚,她自幼父母双亡,是被姑姑跟姑父养大。姑父虽说在皇陵里头当个不大不小的统领,若和玉阳王府相比,无异于天上地下。所以,她的娘家,亦是于绯诗。 想必于绯诗也是明白其中道理,怕她嫁入玉阳王府后受委屈,才让她从宫里出嫁。 皇帝的一道恩典,无疑告知世人,她这个玉阳王妃,乃是圣上宠妃于妃的义姐。清平县主不过一个虚名,配的上良钥的一个虚名。为了让人家知道,她的娘家是于妃,才是真正的目的。 点了点头,慕婉咧开一道会意的笑,回复着于绯诗, “绯诗,若我还是玉阳王妃的一日,那么玉阳王府就是你的娘家。” “好。”于绯诗答,缓慢蹲下身子,轻拥着慕婉。 没过多久,点红从外头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看着于绯诗跟慕婉当下正姐妹情深。自觉不好打扰,碍着吉时将到,又不得不开口提醒着, “娘娘,慕姑娘,吉时已到。花轿都宫门口了,请慕姑娘上轿,仔细误了吉时才好!” 两人这才应声回过神,齐齐扬袖抹去眼角冒出的泪,齐齐扯开会心的笑,答, “好。” 用着金丝银线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被于绯诗一把拿起,盖在慕婉头上。随着点红一声高呼, “新娘子出阁!”于绯诗亲自扶起慕婉,缓步走到花轿旁。 宫里头是不允许外头骑马进来的,因而,良钥领着迎亲的队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等在宫门口。 只待的花轿出来,便奏响喜乐,队伍浩浩荡荡的往玉阳王府走去。 老玉阳王已逝去,老王妃也早已故去,族内直系的长辈也是寥寥无几。慕婉跟良钥,只能对着灵位拜堂。所幸的是,因为他们的婚事乃是易无风亲自赐婚,因此婚礼上,易无风也是带着于绯诗亲临。 皇帝亲临,毕竟不同小可。 看出些许门道,朝中的大臣们哪敢失礼。婚礼席上一时间座无虚席,盛况空前绝后。 吵吵闹闹过后,慕婉被侍女扶着进入新房。 于绯诗要陪着易无风,加上这是慕婉的新婚之日,于绯诗自然也是不能再陪着的。慕婉只能隐在红色的盖头里,由陌生的侍女牵着,由热闹一路走向安静。 听的房门推开的声响,移开碎步,任由侍女搀扶着坐到床上。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又听的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伴随着稳健的脚步声。在脚步声停下来之后,沉稳纯厚的男音从头顶流泻之下。慕婉当然可以听的出,是良钥的声音,他说, “你们都出去吧!” “是!”侍女们弱弱的答,答完后,纷纷移开莲步,退去门外。 突起的嘈杂过后,房里瞬间安静下来。使得的慕婉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不禁抓紧手中的帕子。 似乎是感觉到慕婉的紧张一般,良钥哼了哼嘴角,瞥开一抹轻微的浅笑。拿起一旁搁下的杆称,挑开了慕婉的盖头。 笼罩在头上的沉重一下子被掀开,慕婉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一番。深呼出一口气,不经意抬头望入良钥似笑非笑的眼中,猛然涌起脸上的两片潮红。不甚羞涩的,又低下头。 踱开步子,良钥屈身坐到慕婉身边。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定定的看着她,声音儒雅稳重,他说, “婉儿,从今以后,你我就是夫妻。相信我,我一定会待你好的。” 没有山盟海誓,也没有信誓旦旦,很温软的语调,平坦的让人安心。像被他的话蛊惑了一样,慕婉抿着羞涩,再抬头。浓妆艳丽的娇颜触入良钥漆黑的眸子里,不甚娇羞的模样,让良钥喉间霎那间一紧,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她说, “公子,婉儿往后就是公子的人了。” “还叫公子,”接过她的话,良钥接下一句,儒雅的音色里染着压抑的沙哑, “都已经拜过堂成过亲,娘子,你该叫相公才是。”说完,英俊的面容放开般贴近慕婉眼前,削薄的唇徐徐亲上慕婉的额头,她的眼,她的唇。 丝丝缠绵,流连忘返。 魅惑入骨的悸动,从慕婉的唇角挑开,颤动在心里的甜蜜一圈一圈的扩散。慕婉迟缓的闭上眼睛,涌动的情潮在良钥的牵引下随风起舞。 长指摘下慕婉发间的步摇凤冠,柔顺的长发垂泄之下,欲掩还羞的模样匿在昏黄的烛光里,比任何的催情药都要来的动人。 良钥哪里还把持的住,压着慕婉倒到一旁的榻上,游离在她身上的手掌挑开腰带。繁复的嫁衣在他手下被层层拨开,在旖旎的荧光里划开一道道优雅的弧度,像一直美丽的蝴蝶翩然落在地上。 大红的纱帐也缓缓的落下,满园春色隐匿在熄灭的烛火里。 春宵几度,一夜缠绵。天忽然就亮了。 慕婉脸上的红潮还为褪去,阖在眼睑上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终于睁开眼眸。墨黑色的眼瞳润着水色的泽光转动几下,闪过娇羞茫然惊蛰,灵动的神色让躺她身旁的良钥看在眼里。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伸手过去拂了拂她的脸,道, “醒了?” 第八十一章 圣意微服 顺着良钥的声音,慕婉抬眸望过去,视线落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时又是一番好羞,忙忙别过眼去,才答, “嗯。” “昨晚累坏了吧,要不再多睡一下?” 听他提及昨晚,慕婉想起昨晚的战况,小脸越发的通红。羞的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想要起身,掀开被子的时候忽尔想起此时身上不着寸缕,忙然的又回到被子里头。 她这一系列冒冒失失的举动,又是惹的良钥连连发笑, “看都看过了,还如此的害羞。”放肆大胆的言语,撩的慕婉的脸一阵一红一阵的白。 知道慕婉她怕羞,良钥不再逗她,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想睡了的话,就起来吧,等下我们还得进宫去谢恩呢,不想被于妃娘娘取笑的话,就快起来吧。” 难得良钥正经下来,慕婉不敢再耽搁,急忙的起身。 良钥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丫鬟婆子端着梳洗用的器皿走进来,伺候着良钥跟慕婉更衣梳洗。 一阵乒乒乓乓之后,两人总算穿戴整齐。又是在府里用过早膳,才一起乘坐着马车进宫,叩谢易无风的恩典。 入宫之后,慕婉先是随着良钥一起前往钦安殿叩见易无风谢恩。而后,慕婉便由钦安殿的宫人领着,去了芳华宫。 良钥则是留在钦安殿。 良钥既然继承了玉阳王的爵位,又成了婚。朝中大事,他就再也不能置之度外。 隐晦的省度着易无风的神色,良钥心中暗暗惊觉,想来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易无风不说,良钥也不敢问,跟着易无风的脚步,天马流星的走往御书房。 书房里头,早就候满了应召而来的朝中大臣。 这个时候,早朝的时辰已经过了,是廷议的时辰。奉诏的大臣,皆是得在皇帝的御书房外等候传召。 虽说已是开春,但春寒未过,料峭的冷风一阵一阵的吹拂直过,吻过人的肌肤,多多少少还是能感觉到一些严寒。 自从易无风继位以来,廷议的时辰从为推迟过,眼下,足足推迟了一个时辰。 站在御书房外的大臣们猜不准皇帝的心思,纷纷在窃窃私语。其中有丞相,御史大夫,郑国公,大将军等。远远看到易无风的御驾,众人还没等的易无风靠近,已然跪下拜礼, “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易无风的脸色并不见好,阴沉的俨如乌云压境,面无表情的回下一句, “平身!”就领着良钥大步的跨入到御书房内。 众大臣急急忙忙跟随进去,鸦寂无声的站在易无风跟前,没有敢率先开口。 “砰”的一声,易无风将一封奏折扔到众大臣面前,脸上怒意一寸一寸的显出。声音也是极力压制的冰冷, “自己看看,你们报上来的详情。” 龙心盛怒之下,更加没有人敢去撩拨龙须,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去,悄无声息的捡起奏折。大臣们字不遗漏的查阅起捡起的奏折来,连连看过几次,仍然是没发现其中的不妥。 碍着易无风面上的怒色,又不敢开声询问。 君臣之间就这样僵持着,场面静谥的让人心惊。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是易无风率先开的口, “看看你们呈上来的东西,可有发现自己的失职?” “微臣该死!”也管不得自己错在哪里,众人“噗通”一声,齐齐跪倒下地。 “荒唐!”易无风厉喝一声, “看看你们奏上来的东西,江南江北天灾已过,一切安然无虞,顺利渡过难关。但据朕的暗卫回报,去年夏季,澄江因堤坝年久失修,遭遇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洪水,八州十郡尽成一片荒泽,无一幸免。直入年末冬季,再逢燥冷干旱,不见雨雪,江南江北之地农作物尽毁,全年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早已民不聊生。这些,你们可是知道?” 一字一句,易无风咬字极重,无不在昭显着他此时此刻的满心怒意。 案前的众大臣总算明白皇帝之怒,战战兢兢的磕着头,回答, “回禀圣上,江南江北之事,不是已经拨下赈灾的款项,还有几万石的粮食么。这事儿,好似是郑国公去督办的。” 听到自己的被提及,郑国公周身一凛,恭恭谨谨的朝着皇帝磕下一个头,接过话急忙答, “此事确实是微臣督办,微臣已令门生并州刺史亲自开仓放粮,救济灾民。而江南江北两地也回报,说是灾情已经得到控制,并且得已缓解。州府衙门也令将士帮助百姓耕作,恢复生机。” “全是谎话!”丝毫不顾及郑国公乃是皇后的父亲,易无风又是一声厉喝,将手中的另外一封奏折直接扔到郑国公的脸上, “这便是你说的得到控制,得到缓解。若不是林锦国前往北方八府上任,途经并州等地,朕还不知道朕的子民居然处在水深火热当中。” 北方八府之乱被平息,张庭喻被玉阳王军前处斩,皇帝将之前并不掌实权的太傅林锦国封为北方八府巡按,调往北方八府掌管北方政事。郑国公当然知道,林锦国乃是皇帝心腹,倒是没想到,林锦国前往北方赴任,还会从江北绕过去。 闹出这一出,真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说不慌张,是不可能的,眼下龙颜震怒,稍有不慎便会落地。但郑国公毕竟是几朝老臣,与玉阳王一样的人物,很快就镇定下来。抚着易无风的怒气,先是认下罪过, “微臣该死,皇上恕罪。看来此事定有蹊跷,微臣必定严查,给皇上交代!” “查?”眼底翻过丝毫的嘲讽,易无风冷冷扫过跪在跟前的郑国公一眼, “只怕那赈灾的几百万两银子,都被他们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一句飘渺无着的话刺来,不偏不倚,正好的刺入郑国公的心里头。额头滴下几滴冷汗,郑国公忙不迭的只能磕头, “微臣用人不慎,皇上恕罪。微臣定查明其中黑白,给陛下交代。” “行了。”似有些不耐烦的喝过郑国公一声,易无风眼底的怒气稍稍有些褪去。挑了挑眉,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丞相于暻笙还有御史大夫,道, “于暻笙,这件事情,朕交给你去查。”此话一出,莫说是郑国公,连于暻笙自己都是一颤,颤颤兢兢的站出列,站到易无风的跟前, “微臣领旨!”拒绝不得,于暻笙也只能领了下来。 心中早已叫苦不迭,为官多年,其中猫腻哪能看不出。并且,自入仕以来,于暻笙一直奉行中庸之道。特别是对郑国公一党,他是不奉承也不相背,独善其身,相安无事。但于绯诗逐渐博得易无风宠爱,郑国公一党对他已是诸多的不满。 他不过是文臣,就算是为百官之首,亦是不能跟郑国公抗衡。 郑国公乃是三朝元老,又手握重兵,女儿还是当今皇后。如若可以,于暻笙是万万都不想得罪于他的,可眼下看来,不得罪都不行了。 冷眼观着朝中的局势,良钥隐隐像是有些看明白些什么。 …… 跟在御书房里的波涛暗涌不同,芳华宫中,春情袅袅,笑意涟涟。 慕婉本是于绯诗的宫女,忽然摇身一变,变成玉阳王妃。点红可是羡慕不已,哀怨的望着于绯诗,埋怨的想着,这等好事情为何不落到自己头上。 于绯诗明白她的女儿家心思,打趣着她,说是让她好生瞧着各家的世家公子,她若瞧上了。于绯诗亦去易无风跟前,帮她讨恩典去。不仅如此,慕婉也跟着帮腔,说只要点红看的上,她定然也跟良钥说去,以她们两人之力,定然能帮点红寻一门好的亲事。 打趣的点红又羞又恼,红着一张小脸,不敢呆在她们跟前伺候,踱着脚步跑出了芳华宫。 安静下来后,于绯诗跟慕婉相对而视一眼,会心一笑。 倒是慕婉先开的口, “我这一档子事儿,想必不少宫女都巴巴的挤进你的芳华宫。都恨不得你去帮她们求个恩典了,这回,你这于妃娘娘可是有的忙了。”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噗。”顺着慕婉的话,于绯诗笑语一句, “不过呀,不是每个人都你这玉阳王妃的福气的不是。快说,良钥待你可还好,昨晚,你们……” “绯诗!”本是想聊着家常,打趣打趣于绯诗,没想到又转成自己被于绯诗打趣。听的于绯诗提及昨晚的花烛之事,慕婉就觉得脸颊红的就要烧起来,嗔怒的恼她一句, “好歹也是二品的于妃娘娘呢,怎可将这些事情提在嘴边呢。” “啧啧,害羞了?”可不理会她的搪塞之言,于绯诗紧缠她不放,继续开口着。 打打闹闹的,就闹到晌午。 于绯诗命点红传了膳,留着慕婉一同在芳华宫中用膳。用完膳后,两人又一起睡了个午觉。然后于绯诗又带着慕婉到宫中各处随意走走,再折回芳华宫时,天色渐渐入幕。见的良钥还未来接慕婉,于绯诗正想着继续留下慕婉在芳华宫中用膳。 却听得在门口伺候的内侍高扬一声, “玉阳王到!” 听闻良钥前来的消息,本还是跟于绯诗闲聊的慕婉,心思即刻就飞出门外,眸光也一同飞了出去。 第八十二章 微服私访 故意装出失落的神情,于绯诗怏怏的开口, “得得,我看呀,这晚膳还是别留了。玉阳王一来,你的魂儿都要飞到他那儿去了。” 数落的余音堪堪落尽,良钥的脚步也正要落入宫中。将于绯诗所言,听的清清楚楚,也不尴尬,双手抱拳,弯下腰身规矩的给于绯诗问下一礼, “微臣参见于妃娘娘。内子无知,给娘娘添麻烦了。” “行了行了,这些虚礼就别寒碜我了,赶紧将你家的婆娘领回去。”跟慕婉随意的惯了,爱屋及乌般,对良钥于绯诗也变的不见外起来。摆了摆手,将慕婉往良钥身边推了一推。 慕婉一个脚步没站稳,被她推了过去。 又羞又恼的娇嗔她一句, “绯诗。” 于绯诗可不理会她,径直的移开脚步,走到良钥的跟前。用着只有他们两人方能听的清楚的声音,极其郑重的与良钥道, “玉阳王爷,本宫也就这么一个姐妹,希望你好好待她。不然,本宫也不会轻饶了你。” 听明白于绯诗话里的意思,良钥点了点头, “娘娘放心,良钥今生绝不会负慕婉。” “如此甚好。” 这等情形,于绯诗自是不好留下慕婉送膳,就送她与良钥离开。 坐在出宫的马车里头,慕婉细细打量着良钥的脸色,关切的询问开口, “怎么了,皇上那边,有事儿?” 也不敢跟慕婉说太多,良钥微微的点了点头, “嗯。” “难道跟于妃娘娘有关?”倒是没有见过良钥这样的神色,慕婉拿捏着分寸,继续询问着。 良钥转而摇了摇头, “不是。”话落之后,方是想起什么,又与慕婉道, “回去之后,你好好收拾收拾,过几日我们得去一趟江南江北。” “去江南江北?”忽尔扬起疑惑的眸子,慕婉不解的高扬出声, “去那边做什么?” “如今是阳春三月,江南的春光正好,皇上想带于妃娘娘一起江南领略江南的风光。顺带带上我们两个。” “原来如此。”慕婉恍如大悟,明白过来,答。 将所有的事宜安排妥当之后,易无风带着于绯诗,良钥带着慕婉。一行悄无声息的,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离开了京城。 慕婉与于绯诗坐在马车内,靠着柔软度靠垫,看着窗外满目斑斓的春光。 隐匿的花香搀在轻微的风里,送到鼻下,让人心旷神怡。 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自由自在,慕婉好似被放出笼子的小鸟,一路走过去,都舍不得放下手上的帘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的春色,恨不得将醉人的春色定格在她的眸子。不时,还拉起靠在软垫上的于绯诗,一齐观赏。 于绯诗可没有她的好兴致,兴趣缺缺的偶尔符合她几句,便又靠回到软垫上,闭目养神。 似乎也发觉了于绯诗的不同寻常,慕婉敛下心底的雀跃,挪身到于绯诗身边。仔细的盯着她,开口询问着, “绯诗,怎么了,感觉自从出了京城,你就一直这么萎靡不振的。” 顺着慕婉的话音于绯诗睁开眼眸,看了看慕婉一眼,红唇微微启起, “兴许是有些累了。”摇了摇头,于绯诗答。并没有将心中真正的想法,与慕婉直说。 于绯诗向来清楚,她与易无风之间是何种关系。 然,莫名其妙的,易无风居然要带着她出宫游山玩水。且不说冷妃死去还没多久,就是之前北方之乱才刚刚平息,朝中多少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易无风去处理。此时此刻,他如何有心情带着自己游山玩水。 正是如此,于绯诗才不得不思索着易无风的用心。 尽管于绯诗嘴上说的若无其事,但慕婉还是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不妥。并没有相信了她所说的话,再次问道, “绯诗,你到底在烦恼什么嘛,说出来,没准我还可以帮你。” 自知瞒不过慕婉,于绯诗索性不再隐瞒,如实答, “我在想,皇上此举,是为何?” “皇上不是说带你出来游山玩水么?”不同于于绯诗的深谋远虑,慕婉倒是真的信了良钥的说辞。听的于绯诗这么一说,心里也犯了嘀咕, “王爷说眼下正是阳春三月,春光正好,特别是江南的春色。所以,皇上才要带着你去江南好好的观赏观赏。” “江南?”那日易无风与她说时,并没有明言他们到底是去往何处。易无风只说让于绯诗与他一起到宫外走走,如今慕婉提及江南,于绯诗隐隐明白过来, “江南江北不是闹了一年的天灾么,原来如此。”对于江南江北的天灾,于绯诗虽然身处深宫,多少还有有些了解。因为陪伴在易无风身侧,难免会听到他与大臣的一些商议。 当下,于绯诗算是想明白了易无风的心思。 被于绯诗无心的一点,慕婉灵透的心思,也是转了过来, “如此说来,皇上是微服私访,暗察民情?”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是与不是,很快就可以知晓了。” 确实,他们离京已经五日。京城离江北府的并州城,差不多也只有五日的路程。纵然他们一路不忘游山玩水,但马车的驾程,还是没有耽搁。 不过中午的时刻,他们就进入江北境内。 江北府和江南府,分别立在澄江北岸和南岸。得澄江滋润,两地气候温暖多雨,又是在帝国的腹地,一直被喻为帝国的粮仓。 朝廷对江南江北亦是极为的重视。 因为两地青山水泊也极多,景色秀丽幽美,不少文人墨客都喜好到两地游玩。就连皇室,都在江南府设有行宫,以供皇室盛夏之时,前来避暑。 据说,江北跟江南两府极具富奢,民风开放繁华,女子温婉大方。 可谓是吊足了世人对两府的一切幻想。 然而,让慕婉跟于绯诗意想不到的是,她们眼前所看到的江北府,跟传言极其的不符。传言中的繁花簇锦,骄奢富态,根本没有。进入江北境内开始,一眼望过去,都是萧条荒凉。荒野坡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散落桃花。 正值眼下春回,绿满大地的时节。 地上亦是光秃秃的,没有禾苗,没有青秧。只有灰黑色的,裸露泥土。 种植在道路两旁的绿树,也不过是飘零着几片枝叶,摇摇晃晃的,树皮都是有一块没一块。却是靠近州府,路上的行人就越来越多。 不过,不能说是行人,只能说是乞丐。 老人,孩子,男人,女人,有相互结伴同行,也有在地上缓缓爬行。无一意外的是,皆是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有的身上还带着伤,因为身上所穿衣衫颜色太过污秽,反倒看不出身上伤势的血迹,只有在走过之后,留下的血痕让人看出身受重伤。 看的于绯诗与慕婉,是心惊胆凉。 传言之中,江北与江南两府,是帝国最为富奢的州府。为何眼前的江北,会落的如此境地。 更有甚的是,于绯诗还看到有人在树上割着树皮,然后放到在路边撑起的锅里煮着。接着,就往嘴里送。 还有怀抱婴儿的女人,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喂给孩子。 看的于绯诗不忍再看下去。 许是也受到一路上沉重气氛的影响,马车的速度渐渐减慢下来,最后,停在路上。 为方便赶路,易无风跟于绯诗等人皆是便装装扮,与平常人家的公子小姐无异。又为不耽误行程,易无风跟良钥特意骑马,让于绯诗跟慕婉坐的马车。 见的马车停下来,于绯诗掀开帘子,看到在前方马背上的易无风跟良钥已经翻身下马。 于绯诗与慕婉立即跟上他们两个脚步,也从马车中走了出来。走到易无风两人的身旁,看见易无风正伸手过去扶起一位跌倒在地的老人家。极力的压制着心底波涛汹涌的情绪,易无风敛去眸中暗色,低声询问起老人家, “老人家,你为何不在家中歇着,而是奔波到此?” “家?”但见的老人家苦涩一笑, “哪里还有家,那场洪水把四州五郡都淹了,我们的家也被淹了。入冬又遇到干旱,今年竟是雨雪皆无,颗粒无收啊。孩子们都走了,还剩下两个孙子,我想拼着我这把老骨头,去州府看能不能讨些粮回来,不然,孙子也没了。” 听的老人家说的实在心酸,于绯诗跟慕婉忍不住偷偷抹起眼泪。 易无风似是不解,接着老人家的话,又问, “朝廷不是拨下粮食,还有赈灾的款项么,为何你们还会落的如此境地?” “粮食?款项?”老人又是苦涩一笑, “我们是一粒米都没有见到。” 虽然心中早就所一想,但真正面对着这样的情况,易无风还是无法扼住心里的震撼。他真真是没有想到,朝中的官员,竟敢胆大如斯。还有下面州府的官员,丧心病狂如斯,连赈灾救命的银两跟粮食都敢私吞。 心中的恨意跟冷意,冷不跌的倾巢而出。 此行他们是轻装简车,如果说让他们救助灾民是不现实。问题的根治,还得在州府衙门身上。无奈之下,易无风从袖子里掏出几锭银两塞到老人手中,嘱咐老人几句,迈步回到车驾旁,翻身上马。 一行人加快行程,快马加鞭的连夜赶到并州城内。 第八十三章 闯州府衙 因为天色已晚,易无风等人不能闯入州府衙门,又不想惊动地方官员。所以,易无风等人找了一间客栈落脚,渡过无法入眠的一夜。 天亮之后,一行人气势汹汹的闯入到州府衙门内。 与城外的惨淡不一样,州府衙门内一派宁静祥和。 在易无风等人闯入时,守在衙门口的衙役还想拦截下易无风等人的脚步。说是先去通报刺史大人,但在气头上的易无风等人哪里等的及。立刻就命令随行,乔装成家丁的暗卫直接打了进去。 被重重包围在府衙的大堂上,易无风冷冷的看着场上的所有人,冷声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并州刺史呢,让他滚出来。”余音堪堪落完,并州刺史睡眼朦胧的从后堂踱步出来,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淡淡扫过易无风一行一眼之后,看来人瞧着实在眼生,直接就要将他们轰走, “哪里的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走走走。别打扰本大人休息。”跟在刺史身边的师爷,连连符合着刺史的浑话,也说道, “就是就是,把他们都轰走。” “你敢!”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官员居然是如此的德行,易无风心中是又气又恨。锐利的眸光恨不得在刺史身上剜出几个血窟窿来,厉声喝着, “你甚为州府刺史,居然不为民请命。你看看,这江北府都成了什么样子了?百姓朝不保夕,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而你还有闲工夫睡大觉,你头顶的乌纱不想要了么?” 不知是不是易无风的话语太过严厉,气势太过威严,吓的并州刺史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随后转念一想,想想易无风等人不过是一群少年人,便不当回事。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又故作威严的道, “混账,大胆刁民竟敢教训本官。你不要命了,再不走,本官将你们通通打入大牢。” 即使不知道江北府为何变成这个样子,但看到眼前的这个父母官,于绯诗心中也是明白了大半。 易无风恨不得想将眼前的碎尸万段,但忖度着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的太早,不然会打草惊蛇。压下心底的怒火,从长计议一番,做过盘算后。不想再与眼前的刺史讲什么道理,直接带着于绯诗等人离开州府衙门。 慕婉刚做好跟刺史大战几个回合的准备,忽尔见的易无风转身走了出去。 愕然的惊愣在原地,还是良钥拉了她一把,才是回过神来。 忙忙跟上易无风的脚步。 走出富丽堂皇的州府衙门,春日的光阴,太阳正好。 明灿灿的阳光从九重天阙直照而下,照耀在人的身上,笼起柔和的温暖,晕染起朦胧的睡意。 如何暖和而美好的时节,向来富奢的并州城内,却是一片狼藉。 沿路的商户不敢开口,一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不知道是死还是活的灾民。 破破烂烂的衣裳,瘦骨嶙峋的体魄,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与敲碗声,看的人一阵一阵的心酸。 易无风深若寒潭的黑眸,在巡视完并州城内的惨况之后,眸底的阴沉慢慢的转为沉寂。于绯诗抬起眼色,有意无意的瞧过他几眼,不敢多言,也不敢挑话。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易无风忽尔停下脚步,与跟在身边的良钥道, “眼前的情况甚是不妙,看来若想指望州府是不可能的了。我们兵分两路,我与绯诗前去寻找并州城里的粮商,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入手,先匀出一些粮食,解决灾民的燃眉之急。而你,则去明察暗访,将这并州城乃至附近郡县的情况都摸清楚。看看有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听闻易无风所言,良钥当下就能猜出易无风此举之目的,立刻点了点头,答, “是。”应完话后,良钥立即带着慕婉往另一头走去。 出门在外,自然不能暴露易无风的身份,于绯诗聪明的改口,唤的易无风, “公子,眼下我们当如何?”潦潦看过良钥与慕婉越走越远的身影,于绯诗踱步上前,临近易无风身侧,低声询问着。 易无风沉默半晌,抬头,眸中撇过一抹坚定,答, “去找粮商。” 江南跟江北两府,都是朝廷的天然粮仓,因此两地的粮商更是不少。 听下易无风的命令,跟随着一起出宫的暗卫首领明白过来,马上走前去为易无风开路。兜兜转转,寻寻觅觅,并州城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粮商都让易无风与于绯诗寻找了个便。 可是奇怪的是,各粮商家的粮仓,皆是好似被洗劫过一番,仓中大门敞开,空空如也。也剩下几只讨食的老鼠,和稀稀疏疏的糟粕。荒凉的境地,跟并州城里此时的情况并无异处。 让易无风跟于绯诗甚为不解。揣着满心的疑惑跟猜测,易无风带着于绯诗亲自上门,走访并州城内大大小小的粮商。 各家皆是避而不见,除却并州城最大的一家,周府。 周老爷倒是个好客的人,亲自迎接着易无风与于绯诗进宅子。 草草的介绍过于绯诗乃是自己的内室后,易无风看门见山,跟周老爷谈论起借粮救灾的事情。一听完易无风所言,周老爷立是露出爱莫能助的难色, “风公子,不是老朽不愿出手相助,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为何?”实在不解的挑了挑眉头,易无风就着周老爷的再问。 “公子有所不知呀,去年洪水泛滥之后,江北府四州五郡被淹成湖泽,老朽与各家粮记掌柜商议之后,决意开仓放粮。无奈州府衙门下了公文,让我等低价将粮食售给官府,再由官府去进行开仓救灾之事。这本也是好事,但据可靠消息得出,州府衙门实为与黑市勾结,收下我等的粮食之后会转投到黑市,然后高价卖出,大发灾难之财。” 这段一直被官府深埋掩盖的真相,遭易无风的轻轻一问,周老爷压低着声色,偷偷道出。 勃然涌起的怒火,蓦然在易无风心中汹涌成一片火海。怒拍了一掌在坐下的木头椅子把手上,易无风厉声喝出一句, “他们好大的狗胆。” “哎!”周老爷又是摇了摇头, “公子慎言,常言道,民不与官争。咱们并州城的刺史大人来头可不小,是当朝郑国公的门生。这里是天高皇帝远,层层压迫之下,天灾人祸接踵而来,江北府怕是连表面的风光都维持不下了。” 难得来一个义愤填膺的年轻人,不忍心他因此等闲事罔送性命,周老爷好心的提醒着。 易无风本想接下话说些什么,被于绯诗的眼神轻轻制止下来,于绯诗替下易无风开口, “那后来呢,各商家的粮食就这样被州府给收走了,你们为何不上诉呢。朝廷历年都会有巡按到各府审查。” “上诉?”周老爷又是苦苦一笑, “新皇登基,少不得郑国公的扶持。放眼朝野上下,谁敢撩拨郑国公的虎须,这刺史既然是郑国公的门生,又有谁敢去查他的底。这不是自断前程么。” 对于郑家的权势,易无风当然知道。作为皇后的娘家,又掌管兵权,郑国公又是三朝元老,与老玉阳王可谓是朝廷的两根擎天大柱,普通人当然动他们不得。 可他易无风,又岂是普通。 眸中巍然的浮过笃色,撑开的手掌逐渐握成铁拳,易无风毅然的开口, “我敢!” 没想到,却是引来周老爷的嗤嗤一笑, “年轻人血气方刚,不懂官场之道。公子有这份为灾民请命的心,这江北府的百姓都会感激公子的。不过公子也请放心,后来各家的粮食都没有被官府收去。在官府收粮的前一夜,各家的粮仓都被洗劫一空,连州府衙门的粮仓亦是如此。” “洗劫一空?”周老爷突来之言,莫说是于绯诗,连一向沉稳镇定的易无风也是微微的一怔, “何人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在一夜之间就将各家的粮仓洗劫一空,还连同州府衙门的粮仓一同给劫了?” “这,老朽可就不知道了。”周老太淡然一笑,答, “据说,是师从清晏老人的剑客一剑封喉做的此事。但谁也没见到,因此也不能确定。不过,一剑封喉倒是经常夜访各大官员的府邸,盗取他们的不义之财去救济贫苦百姓。” “一剑封喉,这人还挺有些意思。”想不到小小的江湖剑客还有这等胸襟跟能耐,易无风不禁对周老爷口中的“一剑封喉”生了些许兴趣。淡淡笑着接话,道。 “不过,州府衙门正到处通缉他呢。” 见着所查之事已经探查的差不多,易无风与于绯诗打算着跟周老爷告辞。起身时方是想起,再次开口问起周老爷心中未解的疑惑, “为何各家粮商都不愿意接见我夫妻二人,而周老爷您却是如此的不顾忌?” 余音堪落,周老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年轻人,老朽知道你担心什么。我老周家世世代代都在江北,得江北乡亲眷顾,才有今日繁荣。如今江北府如斯境地,老朽亦是想出的一份绵薄之力。世道如此,个人皆是自顾不暇,自然不愿抛头露面。 公子贤伉俪今日在州府衙门之事,老朽早已知晓。自然也知道公子乃是外地人,对江北府的了解自是没有老朽来的清楚。所以,老朽愿意为公子解除疑惑。公子大可放心,如需用的着老朽之处,大可直说。老朽无能,无力救江北百姓脱离水火,就只能拜托公子了。” 说完,不忘弯身下礼,朝着易无风规规矩矩的拜下一礼。 第八十四章 病态公子 “不可!”易无风伸手过去,忙忙扶起周老爷, “多谢周员外直言相告,在下定当竭尽所能,解百姓之苦。” “好,那公子一切小心!” 又是一番体己之言,过后,易无风才带着于绯诗离开周府。 如周老爷所说,各大粮商所屯的米粮皆被洗劫一空,那这并州城内,定然是无粮可用。如果传书入京,让京城拨粮下来,几乎更不可能。去年赈灾,朝廷已从国库中拨下几万石粮食,还有北方之乱,国库耗费不少,早就入不敷出。 哪里还腾的出手来,救济江南江北两府之灾。 但如果各家的屯粮是被人洗劫,那是不是抓到那人,就可以找到那批粮食。还有便是,朝廷拨下来的粮食还有银两,到底是落在谁的手中。只要揪出这些人,那这些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主意拿定下来,易无风深眸云雾散去,回复清明。 正打算再走一趟州府衙门,忽尔间被一青衣打扮的小厮拦住去路。恭恭敬敬的挡在易无风跟前,恭恭谨谨的道, “公子,我家公子有请几位一见?” 前行的脚步缓缓停下,易无风仔细的打量过跟前拦住自己的人。缓后,才是点了点头, “带路。” 穿行过并州城的大街小巷,在一个挂着“赌”字旗子的门口,青衣小厮的脚步停了下来。朝着门口,向易无风做出“请”的动作。易无风也不迟疑,带着于绯颜跨步就走进去。 里头确实是一赌场,但似乎今日没有开张。 空空旷旷的场子里,并没有噪杂的人群。只见的屋子中间摆着一张长长木桌,一头坐着一个面容惨白的男子。从易无风等人的方向望过去,男子的身形极其单薄,单薄到不像是一个男子。 眉目消瘦而细腻,如用水墨描开的画儿,氤氲在飘渺的白雾里,让人瞧的不甚真切。 见到易无风一行人走进来,男子抬起拿着白骨扇的手,抚在唇边,轻咳几声。才是开口, “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朝着声音的方向回眸,易无风才算真正看清男子的脸,两簇弯弯的柳月眉,点缀着溢彩流光的两颗眸子。怎么看都觉得极显秀气,许是光线的缘故,男子的脸色看起来白的像一张纸。 “客气。”淡淡的回应一声,易无风转开脚步,迈过去。 “请坐!”在男子低靡到难辨雌雄的嗓音里,易无风带着于绯诗大大方方的坐到男子的对面。紧接着朗朗开口, “公子请在下前来,不知所为何故?” “呵呵!”低低一笑,因着嘴角扯开的笑意牵动体内的病势,男子又是抚着唇咳嗽几声。这次的咳嗽比先前的要激烈许多,一声又一声不断的咳嗽声里,男子咳的连唇色都变的极为惨白。好不容易停下咳嗽,男子才涣然出声, “听闻公子在城内购买米粮?” “嗯哼。”易无风并不否认,直接点下头,表示如他所说。 紧接着易无风的轻哼,男子又是开口, “我这儿倒是屯下不少米粮,给公子也无妨,就是不知道公子开不开的起价?” 凛然的拧了拧眉,易无风几乎是半眯起眼眸,细细的打量下一番跟前的眼前的男子。沉声询问, “你想要什么?” 还没待男子回答,于绯诗突然闯出一句, “你的病我可以医。” 本是噙着淡然浅笑的男子,忽然间愕然一愣,笑意定格在皙白的唇角。散开后,才是对着于绯诗道, “姑娘,眼下我们谈论是这江北府的米粮,跟在下的病无关。” 似是对男子的话恍若未闻般,于绯诗自顾的再开口, “经常惊悸,气喘。想来你定然看过不少大夫,他们定然也说你是自娘胎里带来的哮喘。其实你自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用毒去续命毕竟不是一种长久之计。” “你……”三言两语,就点头男子体内顽疾缘由。使得男子不得对于绯诗刮目相看,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如何?用你一命换取那些你怎么吃也吃不完的米粮,这桩生意,你可是稳赚不亏呢。”从男子的神色间,于绯诗看出男子的松动。赶忙趁热打铁,接着撩拨道。 岂料,男子莞尔一笑,答, “若是我说不呢。”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告辞。”猛然的站起身,易无风横来一句,站立起身。就要拉着于绯诗往外走。 “慢着。”对易无风此举,男子深感意外,为留住易无风,脱口而出一句, “难道公子不想知道那些失窃的米粮到底在何处,也不想顾及江北府灾民?” 此话一出,果然使得易无风的脚步一滞,高大的身躯在原地站立许久。缓缓回头,定定的望向另一头的男子, “跟一个连自己性命不顾及的人做生意,在下心中着实忐忑。若某日一觉醒来,你忽然死了,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放肆!”易无风这话说的着实冒犯,站男子身侧的两名手下,顿时气的面色铁青,厉声回喝易无风一句,就要拔出手中钢刀。 被男子一把给压了回去,男子的神色倒是不见丝毫的在意,反而轻描淡写的喝下自己的手下。轻缓开口, “不得无礼。公子所顾及亦是道理,不若如此,烦请姑娘替在下诊治。米粮之事,我们再好好合谋,另外,公子还得另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个好说。”男子既是退步妥协,易无风也不再步步紧逼。转身坐回到桌子前,于绯诗随着易无风的脚步,一同坐回去。 让于绯诗去帮那男子治病,就等于将男子的命握在手里。易无风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不管那男子是何来路,又有何目的,还有那批被洗劫一空的粮食到底在不在他手里。易无风都不害怕,只要他握着男子的命,一切总有清楚的一日。 眼下,最为紧要的,是弄一批粮食过来,救济灾民。 像是看透易无风的心思一般,男子清澈的眸底流潋过若有若无的笑痕,嘴角拂过不动神色的云淡风轻, “玉阳王爷身边,果然能人异士不少。公子与姑娘的胆色,让在下佩服。”托辞之言因他语中的“玉阳王”三字,骇的易无风与于绯诗心中皆是一沉。没想到,来人居然已将良钥的底细摸的清楚。 听闻对方没有点出自己的身份,想来是并未查到。易无风心中隐隐一松,笑着谦答, “公子过奖,若公子能助我家王爷此行,我家王爷必定好好酬谢公子。” “好说好说!” …… 不同于易无风两人的因缘际遇,良钥带着慕婉在并州城内兜兜转转的,转了一圈。 入目的荒凉,及满城的萧索,让良钥在难以置信之下,添下几分黯然神伤的忧虑。江北繁华之地,并州城又是江北府的门口,怎会变成如斯惨淡。 更让良钥觉得奇怪的是,这样的并州城里,还有不少的官兵在来来往往的巡视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忽然间,慕婉好像发现了什么,低低惊喊一声, “看,他们好像在贴告示。”听下慕婉所言,良钥抬头朝着慕婉所指的地方望去,果然看见一群做衙役打扮的兵士正在布告牌上张贴着告示。 贴完之后,兵士匆匆踱步就走了。 待的兵士走远,良钥带着慕婉靠近过去,仔细扫视一眼布告牌上的告示。土黄色的纸张上,画工细腻的画着一张男子的俊颜,鼻翼之下蒙这一方面巾,唯能看清楚那双英挺剑眉,还有那双炯炯有神的鹰眸。 单是看那双眼,就可以让人感觉到,那是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 在画像之下,用笔墨清清楚楚的写着:江洋大盗一剑封喉,胆大妄为竟敢洗劫官府粮仓,还入官衙内偷窃,罪大恶极。若有人遇见此人,速到州府衙门报信,必有重赏。若敢包庇此人,视为同罪,格杀勿论! “呸,胡说八道。”还没等良钥跟慕婉看个明白,耳边轻蔑的蓦的传来一声啐音,伴随着吐唾沫的声音。 一道身姿灵敏的身影嗖的一声窜到良钥等人跟前,一下子将告示揭下,随手撕掉。碎成纸屑的告示被他洋洋洒洒的抛往半空,落成漫天的飞絮。 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人又匆匆起步,寻着先前那一对官兵的脚印,追了上去。 良钥跟慕婉一时好奇,随着那人的身影,抬步跟了上去。 见的那人拐到东城门门口,等到官兵在门口告示牌上贴下告示之后,如良钥等人之前瞧到的那样,再次将告示揭下。 然后,继续寻上官兵的脚步。 看的良钥等人未免觉得好笑,这人还真是有趣的紧,跟在官兵后边不停的撕着官府的告示。难道他不知道,此等行为若被抓到,必定重罚。 良钥心里不由的对那人的行为产生了浓烈的好奇,抬起脚步,带着慕婉等人又是追上。 这回,那人似乎并没有之前的好运。在西城门门口处,不知为何已经走远的官兵突然折返回来,将正在撕告示的抓个正着。 凶神恶煞的官兵,像河水泛滥一般潮涌过来,把那人团团围住。为首的官兵率先站了出来,指着已经将告示撕成碎片的那人厉声大骂, “你个挨千刀的刁民,竟敢撕毁官府告示。老子看你是嫌活的太长了,来人,给我打,狠狠的打。老子辛辛苦苦的贴了半天,你居然给老子撕了,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第八十五章 义剑侠盗 骂骂咧咧的话刚刚落下,围上的官兵们纷纷对着那日拳脚相加。圈的密不透风的禁锢,拳头脚印齐齐落下,那人很快就被打倒在地。整个身子蜷缩在地上,并不吭声,只是用双臂保护着自己的头。 一群官兵越打越狠,越发的来了气力。忽然间,有一官兵从腰间拔出长剑, “头儿,难怪咱们天天贴告示,每日告示都无翼而飞。原来是这小子搞的鬼,小的看,他八成是一剑封喉的同伙,留着也是个祸害!” 官兵所言,像是给他们的首领提了一醒。长着尖嘴猴腮模样的首领,顿了顿,很快就拿下主意,接过官兵递过来的长剑。高高的扬起,就要朝着撕告示的人挥去。 明晃晃的长剑在半空亮开一道银色的光,骇人的杀气迸出。良钥毫不迟疑的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着那只拿剑的手扔去。利索的气劲划破虚空,打在官兵首领的手中,手背立刻出现一片乌青。手下一麻,手中长剑铿然落地。 警觉的转身回头,官兵首领爆喊出声, “谁暗算老子,出来,给老子出来。” “是我!”悠悠然的应答,良钥幽幽从一旁走出。径直的走到一群官兵跟前,冷峻的眸色淬着压迫的厉色,瞪过为首的官兵首领一眼, “谁给你的胆子,能胡乱杀人。” “你算什么东西。”被压在良钥的气魄之下,官兵首领暗暗吞下一口口水,斜睨良钥一样,故作出镇定和嚣张,与良钥对视着, “你又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家伙,没见到大爷正在执行公务么。你若是阻拦,大爷将你一起抓起来,一起处死。还不快滚,多管闲事。” 区区州府的小衙门也敢跟堂堂的玉阳王叫嚣,良钥心中瞥过不屑的嗤笑。双手负到背后,嘲弄的望着眼前的人,冷冷开口, “此事,我若是管定了呢。你能奈我何?” “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兄弟们,给我上,把他拿下。”见的良钥如此斩钉截铁的模样,官兵首领气不打一处来,头脑一热,大吼一声,示意手下将良钥一齐拿下。 站在良钥身后的护卫,赶忙靠上前来,护在良钥及慕婉的周围。 “你们敢!”毫不在意的横过剑拔弩张的一群人一眼,良钥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掏出亲王的令牌,撑在众人眼前, “还不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看清楚本王是谁!” 冷凛沉笃的一番话落,护在良钥跟前的护卫统领接着大喝一声, “放肆,玉阳王尊前,你等还不速速下跪行礼。不要命了么。” 遭这么一下,并州城州府的官兵们哪里还有先前的嚣张跋扈,一个个都像被霜打了茄子,战战兢兢的扔下手中刀剑,跪到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 “小的不知道王爷驾临,多有冒犯,还往王爷恕罪。王爷饶命!” 抬出身份本来就是想吓唬这群仗势欺人的奴才,见目的达到,良钥也不想与他们多做纠缠。收起令牌,淡漠的启了启唇, “够了,这人是本王的朋友,本王带走了。你们都滚吧。” 吓都吓死了,官兵们哪里还敢跟良钥叫嚣,听良钥说那撕告示的人是他朋友,也不敢再追究那人的罪过。跌跌撞撞的,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就往府衙的方向跑去。 等的那群官兵都跑的差不多,良钥才命人将那人扶了起来。理了理身上沾满了泥土,又凌乱不堪的衣裳,那人走到良钥跟前,规规矩矩的给良钥拜下一礼,磕头问安,多谢良钥的救命之恩, “小人给王爷请安,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不必多礼,起来吧。”摆了摆手,良钥浅浅的答,示意那人起身。 起身后,良钥才是再次开口,询问着那人,他心中的疑惑, “本王跟了你许久,发现你一直在撕官府的告示。难道你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么?” “知道。”那人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要撕?” “因为官府为官不仁,欺压百姓。若无一剑封喉的救助,我们这些人早就死了,哪能活到现在。他们竟然还要杀一剑封喉,我们怎能让他们如愿!”一字一句,言语间毫不掩饰着对一剑封喉的包庇,还有对官府的怨恨,那人清清楚楚的道,应答着良钥的疑问。 良钥忽然间,清楚的看到,在百姓的心里,并州的官府是多么的不得民心。 原来,在澄江发大水之后,官府根本就没有管过百姓疾苦,朝廷发放下来用作赈灾之用的粮食,灾民们是一粒米都没有看到。 不仅如此,官府还伙同黑市,将粮价抬高,趁着两地农田全被淹毁,颗粒无收之际,大发灾难之财。 是一剑封喉,冒着生命的危险,洗劫官府的粮仓,给无家可归,无米可食的灾民送米送粮,还送银子。 此等恩德,让百姓如何能看着他被通缉而坐视不理。 夜色入幕,天地间如同被黑布笼下的沉寂,黑的像泼了墨的画布,伸手不见五指。 刺史府内,高悬在房檐上的风灯一一被点亮,晕黄的光圈投射在地上青色的地砖面,染开一片不同与府外萧瑟荒凉的旖旎。 艳丽百花争香,洒漏满园,玲珑剔透的亭台楼阁,琳琅满目。 氤氲在富贵华光里的荣华,绚丽在荣光里的隐香,让人不免有着一丝错觉。总觉得府外的光景,与府中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这会儿时辰尚早,还没到入睡的时候。 并州刺史安知信,褪去官服,换上家具锦服。腰间七尺玉带,昭显他四品文官的身份。两侧凸出的膘肉,使得他的身形看来极为的滑稽。此时,安知信正弯着身子,点头哈腰的站在自己的房中。 上好的红梨花木点缀着精细木工雕刻而成的书案软榻,太师木椅,书柜妆台等堆满房里。径直入目的香榻一侧,案上搁在沉金色的狻猊模样炉鼎,正燃着袅袅轻烟。 一道挺拔的身影,正襟危坐,缭绕在轻烟弥漫里头。自鼻翼而下,遮着一方黑色软帕,只留下两道横眉星目,气势迫人。 规规矩矩的见着礼,并不敢起身,安知信问礼的声音里无处不透着深深的谄媚阿谀, “下官叩见大人,不知大人前来,可是上头有所吩咐!” “你大胆!”无视着安知信满脸的讨好,坐在榻上的黑衣人大手一挥,立马厉声喝下安知信一句, “你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看看偌大的江南江北两府,被你整的乌烟瘴气的。成什么样子。” “大人,下官惶恐。这天灾之事,实在不是下官能力之所及呀。”威严震怒的语气,让安知信心中忐忑不已,低着头越发的低下去。端着委屈的语调,跟坐在榻上的人喊着冤屈。 “不是你能力所及?”坐在榻上的人不为所动,横眉一挑,冷冷瞥他一眼, “不是你能力所及,你这么大的胆子将朝廷拨下来的几万石粮食,还有几百万灾银,全吞了。还真是好大的胃口,也不怕噎死你。” “噗通”一声,也没将来人的话全部听完,安知信颤抖的跪下身子, “大人明察,那几百万两灾银,下官不是跟恩师做了汇报的么。还有那些粮食,都全部运往……” “住口。”未等的安知信把话说完,来人狠狠剜过他一眼,将他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堵回到嗓子眼里。 安知信会意过来,连连点头, “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明白?”闻言,来人怒意更甚, “明白你还弄出这么一个残局,你知不知道圣上已经派遣玉阳王前来,处理江南江北的灾情。你弄出这么一个烂摊子,如何收场。” “这,这玉阳王是来查那些事情的?”管不得来人话中的震怒责怪,听闻玉阳王是因此前来,安知信瞬间吓的通脸发白。话都说的断不成句, “玉阳王,玉阳王……那岂不是,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见他说话吞吞吐吐,来人不耐烦的喝他一句。 安知信越发颤颤抖抖的答, “白日里的时候,下人们回禀,说在城里头见到玉阳王。原来,他竟是为此而来。大事不妙呀。” “他已经来了?”安知信面无血色,来人亦是一怔, “动作还真快。” “这可如何是好呀?”一声长叹,安知信跌坐到地上。 “慌什么?”鄙夷的瞅过安知信一眼,那人满脸的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不过区区的玉阳王,只要将后事做的漂亮,让他抓不住你的把柄,他能耐你何。左右不过一个刚继位的小毛孩,翻不了天去。” 当然知道老玉阳王已经归天,如今的玉阳王是由老玉阳王的三公子继承爵位。安知信也没有见过这位新上任的王爷,只是听说,年纪极轻。如此想来,心中微微定下,答曰, “是是,大人说的是。” “但是,也不可掉以轻心。既然他已经开始查了,那你就得把痕迹全部给抹掉。还有那个劫了你粮仓的一剑封喉,此人不除,必成大患。若是让他知道玉阳王就在江北境内,两人搅合在一起,你这顶乌纱帽,也不定戴着了,连的脑袋一同掉了吧!” 第八十六章 一剑封喉 “是是,下官一定小心谨慎!”知道来人说的不是假话,也知道若事情败露,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种结局。安知信心中就一片慌张,只得茫然无措的点着头。 “行了,你自己知道怎么做就好,本官走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眯眼瞟过安知信后,坐在榻上的人缓缓起身,踱步走出房内。 “恭送大人。”不敢抬头,安知信低头磕在地上,扬声送着来人。 寂静无声的夜在安知信的坐立不安中,一点一滴的漏过去。 清晨的阳光好似是一只推手,推开漆黑的夜幕,将光明拉入天地间来。 天亮了。 安知信从惴惴不安中醒来,立马召来自己的心腹爪牙,执行着自己思考了一夜的良策。既然玉阳王在并州,那么一剑封喉就绝对不能碰见玉阳王。一剑封喉手中握着他们太多的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在州府的大牢里。 但是,一剑封喉武功高强,整个并州城内只怕无人是他的对手。 于是,安知信想来一计。 一剑封喉不是要为那些贱民出头么,那么,他就将那些贱民全部都抓起来。不信,他不出现。并且,连名目安知信都已经想好。一剑封喉胆敢洗劫官府粮仓,抢劫官银,那么受他恩惠者便是以同党视之,除非一剑封喉认罪,否则那些受他恩惠的人,就得替他去死。 安知信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 一声令下之后,早已处在水深火热里的并州城,更加的悲惨凄凉,哀号漫天。 从州府衙门出来的官兵,不问因由,胡乱的抓着从城外闯进来避难,讨食,无家可归的难民。左右不过是充个名目,他们有没有罪,都没有太大的所谓。 当铁眼将这个消息带回给正在客栈内用早膳的易无风等人时,易无风差点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一字一句似是从唇齿咬出来的冰冷狠凛, “这个安知信,真是狗胆包天!” “看来,他是狗急跳墙。”放下捧在手中,未用完的白粥,良钥偶然冒出一句。 易无风甚是不解,扬起眸子,询问着良钥。 猛的站起身子,良钥双手抱拳,弯着身子问礼在易无风的跟前,才道, “公子,属下鲁莽。昨日为救一百姓,暴露了身份。” “原来如此。”易无风瞬间恍然大悟,摆了摆手,示意让良钥坐下来, “无妨。就算你不说,他们也会查到的,你的身份早就在人家的眼线之中。” “额。”这回,轮到良钥目瞪口呆。 也顾不得给良钥做清楚解释,易无风带着众人,匆匆的起步,赶往刑场。照着安知信如此丧心病狂的做法,倘若一剑封喉不现身,他还真的会将那些难民全部问斩。 如此看来,一剑封喉定然知道着他不少秘密。一听闻玉阳王到了并州,他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逼出一剑封喉,杀人灭口。 不敢再拖延,易无风等人加快脚步,急急忙忙的往刑场跑去。 到的时候,刑场上已经密密麻麻的跪满了难民。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体态单薄。却还被州府的官兵们强迫的押着跪在邢台上,等候问斩。 并州刺史安知信穿着锦丽堂皇的官服,带着四品文官的乌纱帽,高高端坐在监斩台上。不时抬眼看了看天际悬着的日头,装腔作态的道, “并非本官想杀你们,而是你们不知好歹,竟敢勾结乱党一剑封喉,洗劫官银还有官粮。罪该万死,不仅如此,你们还敢包庇一剑封喉,帮他藏匿身份。今日,若一剑封喉不出来认罪,你们全部人都得替他死。” 忍无可忍,易无风正想冲上去,被良钥一把拉住,在他耳边低声道, “公子,我的身份已经暴露,还是我去吧。您身份尊贵,不宜太多人知道。”说完,良钥越过易无风,朝着监斩台的方向走去。 还没的良钥走进,一道清朗的男音从天际缓缓泻下,冷凛中带回疏远淡漠的清冷, “狗官,放了他们,我来了。”余音落尽,翩若潇洒的身影从空中一跃而下,俊朗隽秀的面容,隐匿在他白色的衣袍里。实在让人看不出眼前的翩翩少年,竟然就是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剑客一剑封喉。 被风撩起的衣袂飘洒在空中,并没有随着他的脚步落在邢台上而停下。稳稳的站住脚步,英挺硬朗的面容毫无惧色的直视着监斩台上的安知信,凌厉的眸光,像是一把淬了毒刀子,割的安知信浑身都在疼。 “砰”的一下站起肥胖的身躯,安知信抬起笨重的长臂,指向站在台上的一剑封喉。试图用声音的高亢,来压住一剑封喉的气势, “大胆逆贼,如此目无王法,还不快束手就擒。来人,把他给本官拿下!” 安知信一声话下,台下围着的官兵纷纷哄拥而上,却在一剑封喉拔出宝剑的那一刻,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一剑封喉,难道你还想拘捕么?”见的一剑封喉拔剑,安知信的心恍如提到嗓子眼。若是一剑封喉动武,只怕场上无人能拦住他。眼神一狠,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师爷, “本官告诉你,你若敢拘捕,本官就将场上的这些贱民全部杀掉。” 无视着安知信的威胁,一剑封喉淡然的道, “放了他们,我跟你们走。”说完,撑开掌心,手中长剑铿然脱落。 已经涌上去的官兵忙忙将一剑封喉擒住,才又是听的安知信道, “将他押走,把那些贱民放了。” 春霞浮开的岁月依然静好,万里丹阳,潋潋普照。 在无耻重迫之下,不得不沦为阶下囚的男子,一身干净的白衣,被擒押在披着最初级衙役服饰的官兵手中。一脸傲然淡色,在周身流淌成朗朗正气的无所畏惧,遗世而独立。并没有在安知信的淫威里低头。 得到自由的难民们,看着重重包围中的侠客即将蒙尘,纷纷不肯离去。 自发的聚在一起,七手八脚的去抢夺官兵手中的木棍、刀剑,不时奋力的呐喊着, “狗官,不得对一剑封喉少侠无礼。快点放了少侠,少侠没有罪!” “狗官,快点放人,你欺压百姓,如今又想枉杀好人么!” “狗官,快点放人,放人!” …… 四面八方聚过来的怒意,像是决堤泛滥的河水,势不可挡。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难民作势就要挣开官兵围成的包围圈。 安知信的脸色由着一剑封喉就擒的得意,慢慢的变成如今的难堪。被肥肉堆满,几乎看不见的小眼睛横过一撇狠光,阴阳怪气的厉喝一声, “大胆刁民,本官放你们走你们还不知好歹,如此无礼。那就别怪本官心狠手辣,来人,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一同治罪!” 眼看着安知信的爪牙就要向难民动手,不动声色之间,一剑封喉从锢在自己身侧的官兵手中,抢过一把长剑。以着响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在安知信的脖颈上,冷冷的道, “住手,不许伤害他们。” 霎那间,安知信震怒中的脸色变成惊吓的发白,肥胖的身躯动也不敢一动,站在原地。意欲对难民动手的官兵见次形势,马上停下手,刀口转回向着一剑封喉。 “一剑封喉,你别乱来,本官若出了什么事情,你也别想走出这并州城。”生怕一剑封喉一个气不过,就一剑了结了自己,安知信颤颤的开口。软弱的威胁中,屈服的成分还要多一些。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几乎是看都不看安知信一眼,一剑封喉锐利的眸子里横过一抹冷色,淡淡然答曰, “像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杀你,还脏了我的剑。”唾弃完安知信后,一剑封喉拎着安知信走出官兵的包围,面临着难民们开口。声音不似对安知信的冷凛,稍稍柔和下来, “乡亲们,你们别管我,这狗官不敢对我如何。你们都散了吧。” “不行,少侠,你是我等的恩人,岂能再让您因我等而送命。” “是啊是啊,少侠,你快走吧。别管我们了。” “对呀,少侠!” 安知信到底有多恨多怕一剑封喉,这是个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一剑封喉落入安知信手中,必然是凶多吉少。因此,对于一剑封喉的话,难民们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于是,不约而同的劝着一剑封喉自行离开。 当然,一剑封喉是万万不可能离开的。 “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你们都散了吧!”沉稳笃定的音色,像是源远流长的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将场上所有的难民都蛊惑了去,似乎,对他的话有着稍微的相信。 “真的。”一剑封喉又道。 “可是……”还有人要说什么。良钥踱步走上前如,拦在难民与官兵之间,面朝着难民,跟着一剑封喉的余音开口, “乡亲们,你们先回去吧。既然少侠都这么说了,我们该相信他才是。况且,你们留下来,也于事无补只会给少侠添麻烦。” 良钥的一席话,果然引发了难民们的深思。 一番窃窃私语之后,聚在一起的难民总算都散了去。 也没有继续找安知信的麻烦,一剑封喉将手中的剑扔下,束手就擒。 围在外侧的官兵如狼似虎,纷踊而上,押着一剑封喉走入州府衙门的大牢。 第八十七章 私下陈情 四面高墙围堵,大牢里面,不见天日。各种各样的刑具搁置一旁,浓浓的酸味搀和在未曾散去的血腥味里,让人不由自主的犯恶心。 一进入牢内,安知信就让人将一剑封喉锁在刑架上,如人手臂一样粗大的铁链一圈一圈的禁锢着一剑封喉的手脚。 手中拿起皮鞭,安知信扯开阴险的笑,一步一步的朝着一剑封喉走去, “一剑封喉,清晏老人最得意的弟子。竟敢处处与本官做对,本官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阴险言语落下,长满膘肉的手握着皮鞭高高扬起,就要落在一剑封喉身上时。静谥的虚空中传来一道温朗醇厚的男音, “住手!” 安知信回头,看见良钥,易无风等人不知何时也走入到大牢中来。 好事被阻,安知信心中恼意四处聚来,狠狠的盯着良钥,恶狠狠的发问着, “你是何人,私闯大牢,想劫狱么。不要命了?” “哈哈哈!”面对着安知信的威胁,良钥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般,捧腹弯腰哈哈大笑起来。漆黑的眸底浮着深深的嘲弄,道, “安知信,你好大胆子,见到本王还不下跪?” “你,你……”顿时语缺,安知信愣在原地半晌。在良钥犀利的阵势下,哑口无言。 这时,在牢中等候的官兵轻轻移步,挪到安知信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轻身的提醒道, “大人,他是玉阳王!” “什么!”此话一出,安知信手中的皮鞭铿然落地,连带着他肥胖的身子也一同跪倒下去。颤颤兢兢的磕起头, “下官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哼!”无视着安知信眼前阿谀奉承,谄媚的举动,良钥轻蔑的瞟过他一眼,开口, “本王奉皇上之命前来查看江南江北两府灾情,如今看来,安大人这刺史似乎做的不靠谱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安知信听入耳中,只觉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急急忙忙的磕头,仓仓促促的为自己辩解着, “启禀王爷,下官冤枉。实在,实在是……这一切全因逆贼一剑封喉,洗劫了州府的粮仓,才使得州府无粮救灾呀。这不,下官才将起擒获,欲问出粮食下落。好用来救济灾民。王爷明察,王爷明察!” “是么?”微微扬高了话尾的余音,良钥漫不经心的瞅过安知信一眼, “行了,此事本王自有打算。至于这一剑封喉,此事既然跟他有关,那他就死不得。来人呐,你们两个留下,好好看着一剑封喉。若他少了一根头发,这整个并州城的州府衙门,就都给他陪葬吧!” 轻缓而迟稳的语气,使得良钥的话听起来并不像是在说笑。扣入安知信心中,撩开一涛又一涛的海浪。不敢反驳,更反抗不得,也只剩下认命接受般的磕头。 “是。”应下良钥之命,跟在良钥身后的护卫,有两人迈步出列。走到良钥跟前,双手抱拳,弯腰下礼领命。 “记着,本王要他活着,毫发无损的活着。若他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提头来见。”似仍不放心一样,良钥再次提醒一句。 “是。”两护卫再答。 等的所有事宜都安排妥当,确保一剑封喉在牢中安全无疑。良钥才带着易无风,还有慕婉于绯诗等人离开州府衙门。 身份已然暴露,自然不能在宿身客栈,良钥一行转投入行馆之中。 好在之前,易无风就做好准备。命良钥以监察特使的身份,到江南江北两府巡视,查阅灾情。如今玉阳王令牌一亮出,自然是无人敢挡。 轻轻松松的入的行馆,众人在大厅内歇着连日奔走的腿脚。忽尔见的在行馆中伺候的侍女,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朝着良钥福了福身,禀道, “启禀王爷,有人求见。” “那让他进来吧。”良钥点了点头,答。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跟着引路的侍女进入到众人的视线里来。慕婉擦了擦眼眸,分明看的清楚,居然是那日在并州城内撕着官府告示的男子。 径直的走入堂内,走到良钥跟前,男子“噗通”跪下行礼, “草民参见王爷,那日得王爷出手相救,草民深知王爷必定不是糊涂之人。特来请王爷做主。”说完,将手中的一卷讼纸递到良钥跟前。 良钥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易无风,易无风点了点头,示意他接下。良钥这才接过男子的讼纸,打开仔细看过之后,视线并没有从讼纸上离开,却是出声询问起男子的名字, “你叫何名字?” “草民姓应,字子琰。”应子琰答。 “应子琰,名字还不错。”低声吟过应子琰的名字,良钥含笑赞赏一句。正想说什么,看了看还站在一旁的侍女,先是将其遣了下去, “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有事本王自会叫你们。” “是。”侍女欠了欠身,移步退下。 等的侍女走远,良钥才是收起手中的讼纸,示意应子琰起身, “起来吧。” “谢王爷。”虽然口中应着良钥的话,但应子琰并没有真正的起身,已然保持着跪立的姿势,臣服在良钥跟前。脸上哀色尽显,弥漫着请求, “江北天灾以来,州府对百姓疾苦不闻不问,是一剑封喉少侠冒着性命危险,救百姓于危难疾苦。如今官府要置少侠于死地,恳请王爷明察,别让官府枉杀好人。” 已将应子琰所呈讼纸看的一清二楚,良钥自然知道他此行所求。却是答非所问, “本王看过讼纸了,这状文是你写的?” “是。” “条理清晰,文笔不凡。你倒是有些才华,为何不选择入仕,为百姓请命,为万民谋福?”文中所呈,字字精切而在理,文笔斐然,良钥从中看出眼前的这人,也算得是一人才。暂且的放下一剑封喉之事,询问着。 奈何应子琰苦涩的一下,抬起头,摇了摇,叹声道, “王爷有所不知,当今朝廷推行的乃是举荐制,草民出身微寒,无人举荐。自然,没有入仕的门道。” “那你为何不拜一名师?” “名师?”应子琰又是一声苦笑, “如今的世道,官官相护,没有了身世背景,何家的名师愿意收留呢?” 转念一想,良钥当下亦是觉得应子琰所言,颇有道理。便不再纠缠, “也罢。本王既奉皇上之命,巡视江南江北两府,既然让本王遇着了。自然不会视而不见。放心吧,一剑封喉的事情,本王会加以严查,至于州府衙门,也必定严处。” 听下良钥信誓承诺,应子琰破苦为笑,连连朝着良钥磕下头,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应子琰所言,字字句句好似利刃,刀刀剜在易无风的心头。 刺的易无风的心窝子,一阵一阵的抽痛,鲜血淋淋。 自本朝建朝开始,为维护着贵族的利益,朝中选才一直推行着举荐制。可由朝中大臣举荐,或者是德高望重之人举荐,而后再经内阁府审查过后奏给皇帝,视才能而分配用之。 由此,也造成朝中各方势力罗布,党派之争日益尖锐。 徇私枉法之风,更是日益见长。种种鼻端分林网布,并非是易无风看不见,而是其中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甚,便会动摇根基。 这才使得易无风不可轻举妄动,就如当初的北方之乱。 并不是不知道淑妃所为罪该万死,但张家势力显赫,与郑国公府又是连襟。北方八府大半势力都握在张家手中,若是贸然处置淑妃,必定引起张家不满。如此一来,祸端必定,还会招致战乱。 因而,张家不除,淑妃就动不得。 但张家怎么去除,又才能不牵扯入郑国公府,还能让张家连带的盘综关系不能借题发挥。这就是一门学问了。 不过,除掉一个区区的张庭喻对易无风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如今真正逼临帝国的,是这枉法之风,党派之争。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用以选才的举荐制。 拥有举荐资格的,除却朝中重臣,便是各地拥有名誉声望之人。 拥有被举荐资格的,也只有他们的亲人朋友,旁的出身寒微而又有学之士,只怕一辈子都得不到被举荐的机会。 也就造成,入朝为官的不是世家子弟,就是官宦子孙。 看来,回宫之后,他得好好商议下选才的制度。势必要做到海纳百川,唯才善用才行。捏了捏有些发疼的额头,易无风如是想着。 在易无风眼下,跪着的应子琰已经被良钥扶了起来。 良钥所言倒是不假,刚良钥放下讼纸的时候,易无风自顾的拿过来看了一眼。这个名叫应子琰的男子,还真是颇有些能耐。单是看他求见王爷为一剑封喉请命,又怀着百姓疾苦之心,就该赏赐于他。 至少,他可比并州城的那位刺史靠谱的多。 胸有成竹的应下应子琰的请求,良钥扶起应子琰。看着良钥答应下自己,应子琰也不再打扰良钥等人,自顾请辞离去。没有挽留,良钥命人请其送了出去。 等的应子琰走后,良钥才是转头,望向易无风, “公子,你看此事……” 第八十八章 敲山震虎 然后,还没等的良钥把话说完,奉易无风之命去追查赈灾粮食下落的铁眼,闯入堂上来。双手抱拳,屈身跪在易无风跟前,朗声问礼, “回禀公子,属下一路查访,朝廷拨下来的粮食确实有运入江北府,不过,入了江北府后就被人送去了无暇山。并且,粮食并没有出江北府。” “无暇山?”挑了挑眉,易无风颇为不解,扬着疑惑的眼神问着铁眼。 “是的。”铁眼答, “属下还查到,无暇山里头,有军队驻扎。不过,属下实在认不出到底是隶属哪营的将士。” “军队?”闻言,易无风眼中的疑惑,瞬间变成骇然, “江南江北两府一带,也只有常州里那边,良钥手上的精兵在驻扎。何时有军队驻在这江北府内。” “是,属下亦是如公子所想,但是,让属下更为奇怪的是,那批粮食,好似被当成那批军队的粮饷。” “好呀,他们还真是好手段。”听下铁眼的话,易无风仔细考量一番,恍然大悟,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张家一倒,他们倒是想着自保起来了。还是说张家还没倒,他们就未雨绸缪了。明里头拿着朕的粮食赈灾,背地里却是私自屯兵用来反抗朕。还真是大了他们的狗胆!” 正是因为想明白,易无风就越发的怒不可截,猛然的拍一把身旁的木案,案上的茶碗被他一扫落地。清脆的余音回荡在堂上所有人的耳膜中,撩起一番惊涛骇浪。 天子震怒,堂上众人皆是一慌,纷纷跪到地上, “公子息怒!” 这种时候,旁的人自是不敢劝的,也唯有于绯诗能开这个口。敛了敛眸色,于绯诗定了定心神,望着易无风,开口, “公子,请息怒。眼下我等身处他乡,切不可莽然行事,打草惊蛇。还望公子息怒,三思呀!”温言软语,细腻流潋入易无风耳中,总算将他的怒气规劝下来。 阖了阖眼眸,易无风平顺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双眸再睁开时,只余下一片沉寂的清明, “是我气昏头了,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敢站起身来。 不自觉的玩转着戴在拇指间的墨绿色戒指,易无风的心思转了几转,终于有了主意。抬起头,淡然的扫过良钥,缓缓的说出声, “良钥,你今夜就动身前往常州里,领一队精兵过去,将无暇山里的那群,全给我剿了。” “公子的意思是?”易无风的声色极缓,良钥也听的极为清楚,仍是不确定易无风真正的目的。 “无暇山贼匪作乱,胆敢抢劫赈灾的官银粮食,死有余辜!”像是从唇齿间一字一句咬出来的沉音,易无风的脸色变的异常阴翳, “当然,若有投降者,你可收入你的军中。但,万事小心,别遗留祸患。” “是,属下明白!”经易无风这么一解释,良钥立刻明白过来,答。 “好,还有,带上应子琰。” “带他?”良钥纵然明白易无风此举的心思,但还是猜不透易无风为何会让自己带上应子琰那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的意思。问曰。 易无风凝了凝眸,看着良钥的眼神遂变的深沉, “你再仔细想想。” 忽然间,良钥豁然开朗, “属下明白了,定不让公子失望。” “嗯。”易无风满意的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你下去准备准备吧。小心行事,别打草惊蛇。” “是。”良钥答,落完话后,才帅气起身,离开堂上。 好不容易等到夜色降临,因为易无风万分叮嘱,切不可打草惊蛇,所以良钥出行时,慕婉跟于绯诗都没有去相送。 等在自己房里,沐浴着温暖又旖旎的烛光,慕婉总觉得心中上上下下的,忐忑不安。 似乎就知道慕婉会担心一般,于绯诗亦没有陪伴易无风,而是来到慕婉的房里。 见到于绯诗,慕婉不禁有些愕然, “这个时候,你怎么会过来的?” “来陪我们温柔贤淑的玉阳王妃呀。”有意缓解下眼前压抑的气氛,于绯诗故意打趣着慕婉,答。 “行了行了,别闹我了。”当然知道她是故意打趣自己,慕婉娇嗔着啐她一口, “你不在房里陪公子,跑到我这里,不怕公子生气?” “放心吧,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没有事情的。” 见她说的那么风轻云淡,慕婉忍不住糗她一句, “是啊是啊,你最有能耐了。好不容易有机会陪着公子出来,你自己也不知道抓住机会,没准你努力一些,回去的时候,能怀上个小公子呢。这样,你的地位就稳固了。” “说什么呢。”岂会不明白慕婉言中所指,于绯诗被她说的小脸一阵通红。大步的迈过去,毫不客气的坐到慕婉身旁,于绯诗端起一边案上的茶碗,呷下一口, “我可是好心来陪你呀,你还想着法子来打趣我。不厚道。再说了,你不担心你家良钥呀。” “担心呀。”慕婉直言答, “我是担心我家王爷,不像某些人咯……” 看着慕婉又又要借题发挥,于绯诗忙忙拦下她, “打住打住,适可而止。不许再闹了,我今夜过来,确实是来陪你的。我知道你担心,毕竟良钥此行多少还是有些风险。是公子让我过来的,他说让你放心,良钥不会有事的。” “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出了京城,我就迷迷糊糊的,不是巡视江南江北的灾情么,怎么会扯上军队呢。白日里公子的话又说的那么有禅意,我这凡人呐,还真听不明白呢。” “噗”难得见她吃瘪,于绯诗不由嗤笑出声, “你说,你这话要是让公子,或是你家良钥听到,他们该是何种表情?” “那你去跟他们说说,不就知道了呗。”哪能不知道于绯诗跟她开着玩笑,慕婉故意呛着她的声。 “我可不敢。”于绯诗狡黠的横了慕婉一眼, “怎么说你可是玉阳王妃呀,身份尊贵,小女子可不敢得罪。” “哼,你今晚是来埋汰我的吧。”见于绯诗越闹的越欢快,慕婉心中也起了玩意,板起小脸,张牙舞爪的朝着于绯诗扑过去。两人嘻嘻哈哈的闹成一团。 闹过一阵之后,总算安静下来。 于绯诗平复下跟慕婉玩闹的心,声色压低几分,与慕婉道, “我们此行确实是要巡视江南江北两府的灾情,但眼下看来,似乎事有蹊跷。有人挪用赈灾的粮食,用作吞并的军饷。私自屯兵,居心不良呀。还胆大妄为到挪用赈灾用的粮饷,真是好胆色。” “私自屯兵?”对朝中之事虽然了解不多,但慕婉从今日几人脸上的神色看来,也可看出事情不妙, “那是谁,有这么大的胆?” “这个呀,只怕要问你家王爷了,不过,他也未必知道。其实,也没事啦。公子此举只是敲山震虎,并没打算现在就擒住这只大老虎。就是剪剪他的爪子,免的他太目中无人了。”隐隐的猜出易无风的心思,于绯诗半知半解的给慕婉解释着。 慕婉听的云里雾里,不甚明白, “我都被你们说的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过几日你就明白了。”于绯诗又是一笑,答。 揣着对于绯诗与易无风心思的猜度,慕婉苦苦挨了好几日,好不容易挨到良钥归来。 良钥这一次归来,可是不同凡响。不仅将在无暇山作乱的贼寇一网打尽,还将被他们抢去的粮饷一举夺回来。更让人意外的是,良钥还查出并州城刺史安知信与贼寇勾结,私自将朝廷拨下的赈灾粮饷送与贼寇,从中换取厚利。 罪大恶极。 在贼窝中,良钥还搜出多封安知信与贼寇首领的通往信笺,在带回来的贼寇当中,还有指认出安知信,就是与贼寇首领密切有来往的那人。 人证物证俱在之下,安知信无从抵赖。服罪后,良钥顺应百姓心意,将安知信问斩。 不可谓不大快人心。 慕婉总算稍稍有点明白于绯诗口中的敲山震虎之意。 安知信一案,闹的沸沸扬扬,良钥的当机一断,将其斩首之后。此事在帝都,在朝堂,都掀起轩然大波。 如此大刀阔斧的处理江北府天灾一案,又如此肆无忌惮的问斩朝廷命官。何况那人,还是三朝元老郑国公的门生。一时之间,玉阳王的威名传遍朝野上下。 此事,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波涛汹涌的官场浪潮里,不经意间,翻起惊涛骇浪。 各人心中,都是各有盘算。 过了三月天的末春,凉意还未褪去,染在晚风的末梢,吹的房中烛火摇摇曳曳的。就好似此时,摇摇晃晃的时局。 这座处处金碧辉煌的宅子,坐落在帝都皇城西郊,隐匿在山林的郁郁葱葱之中。 夜色入幕,宅子四处檐角皆是点亮风灯,晕黄的灯光从房檐顶端流泻垂下,洒下一片恬淡的旖旎。 青石地砖铺开的小道,两侧种着姹紫嫣红的不知名小花。小道通往的尽头,是一间威严端庄的阁楼。 暗红色金丝楠木雕铸的木门,紧紧关闭着。 一派潋滟的火光,透过紧闭的纱窗,缓缓流出。 第八十九章 红粉帮主 极致的沉默,笼罩着这座安静的宅子。 房间里头,一路铺陈开的红木,被雕刻成桌椅,软榻。软榻一旁有一具香案,案上的香炉点着袅袅的轻烟。隐晦的香气慢慢的扩散在空气,虽不明显,但足以让人心旷神怡。 有一身材健硕的中年男子双膝点地,黯然的跪在软榻之下,他的声音与他的神色一般消沉, “父亲,是儿子的疏忽,父亲恕罪。” 顺着中年男子的声音往上望去,一睿智的老者威姿卓越的端坐在软榻之上。银灰色的云丝锦袍,边角用水色的丝线勾勒着竹节的痕迹。 并没有中年男子的消沉,老者怡然的把玩着自己颔下花白的山羊长须,漫不经心的瞟过男子一眼,缓缓开口, “是你的疏忽不差,只是,咱们都小看这儿皇帝了。” 自知老者说的皆是道理,男子不敢反驳,沉默的跪在原地。 “小皇帝这招用的好呀,剜了你一只手臂不说,安知信都斩了。敲山震虎,还果真把你给震住了。”如此沉重的事实,老者却是用着一种轻快的语气表达出来,其间还带着皇帝的赏识。 男子仍不敢答应,只是低声符合着, “是儿子无能。” “罢了,”老者又道, “敲山震虎都用着了,小皇帝无非就是想敲打下你。眼下这时局,他万不会动你,不过,他拉拢下玉阳王,你若想动他,也着实的费力。既然如此,他敲了,你就受着呗。日后处事,别像这般轻狂张扬。” “是,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还有,江南江北两府的事情,你万不可再插手进去。如此看来,咱们的皇上可不在宫里,已经到江北府啦。” “什么?皇上在江北府?”听闻此话,中年男子黯然的神色蓦然一怔, “他出宫了?” 但见的老者淡然一笑, “如若不是皇帝旨意,玉阳王区区一个亲王,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占了堂堂的刺史。” “儿子明白了。”中年男子恍然大悟。 “明白?”又见的老者嘲弄一笑, “等着皇帝回来,有你们好受着呢。明白。” “这……” “行了,且接着吧。” “是。”男子答。 …… 安知信一死,确实让人大快人心。 早上起来,于绯诗看着满目的艳阳,都觉得心情格外的好。 只是,还没有站一会儿,就有内侍前来,说有人求见于绯诗。于绯诗一时想不明白,仍是让内侍将人传了进来,人来之后,于绯诗才是想起。这莫不是那日在赌场,见到的青衣小厮么。 见到于绯诗,那小厮也不骇生,大大方方的走到于绯诗跟前,落落得体的下了一个礼, “见过姑娘,我家主人说,与贵公子之约可还做的数?若是作数的话,还请姑娘跟小的走一趟,为我家主人治病。” 易无风与那病公子之间的约定,哪能不作数。眼下江北府江南府都是满城的灾民,自然少不得那公子手里的米粮。心思转过几转,于绯诗当下点了点头, “自然是作数的。” 听完于绯诗所言,青衣小厮又道, “那姑娘,可愿意随小的的走一趟。” “自然是愿意的。”于绯诗答。 “那姑娘请。”见的于绯诗愿意,青衣小厮不再多言,做出请的动作,领着于绯诗往门外走去。 出去时,于绯诗不忘跟门口的侍卫交代一声,给易无风等人留了口信。 因为安知信之事,今日易无风与良钥早早的去了衙门。商议赈灾之事,许是料到那公子今日会遣人过来,易无风特意不让于绯诗跟随。 想到此,于绯诗就不得不佩服易无风的神机妙算。 出的行馆门口,已有马车在外头等候。青丝小厮扶着于绯诗上了马车,兜兜转转,马车将于绯诗带离了并州城。临近河边时,马车停了下来,青丝小厮掀开车帘子,扶着于绯诗下车。 很快,就有一艘画舫从清河深处缓缓驶来,停在于绯诗与青衣小厮跟前。 又有两模样俊俏的侍女从画舫上下来,迎着于绯诗走上画舫。 画舫在河面上飘荡了许久,终于停下,出现在于绯诗面前的,是一个满眼葱翠的小岛。领着于绯诗上画舫的两个侍女,此时又从画舫里头走出,扶着于绯诗走下画舫,领着她往小岛的深处走去。 春意盎然的时节,岛上一片繁花似锦,鸟语花香。 走过一条条绮丽嫣然的小道,两个侍女将于绯诗领入一所锦绣富丽的庄园。青绿色的屋瓦,朱红色的高墙。翘起的屋檐划破天际,匿在涟涟清河的烟波浩淼之中。 宁静又安逸的气息,让人的心都随之安定下来。 于绯诗跟着侍女的脚步,一路走过去,在一亭子前,终于见到他们的主子,当日的那个病态公子。 青色琉璃堆砌的屋檐,眼前着八角玲珑亭的模样,丝毫不输给宫里头的亭子。 亭子后头,靠的是一片宽广的湖泊。 水流悠悠,烟波袅袅,丝毫都及不上眼前人的一瞥一笑。让于绯诗不禁骇住眉眼,惊愕许久。 明明那日见到的是一翩翩公子,此刻眼前站的却是一如玉佳人。 水色的拢烟襦裙,袖口烧花,层层叠叠绕着绽放的木兰。乌黑柔亮的发丝垂泄到她的腰畔,似湖面腾起的一拢青烟,淡薄而雅静。只是在发间简单的挽了一个髻,斜斜的插着两个珠花簪子。 便是如此,也是衬得她眉目如画,淡漠的唇色跟她的脸色一样白皙娇弱。窈窕的身子盈盈的立在风里,于绯诗总算懂的,什么叫做弱柳扶风。 愣了有一会儿,于绯诗终于回神过来,盯着眼前的美人,呼出自己的惊奇, “你是,你是……” “我叫云箴。”美人答。 “云箴?”于绯诗柳眉稍稍一簇,心下却想,这名字起的还着好,雅而不俗,简单不耐。 “嗯。”柔柔的笑了笑,云箴点头,算是应下。 “算了。”也懒的再去纠结于云箴是男是女,于绯诗懒懒冒出一句,大步上前,就要帮云箴诊脉,却被她一把推了开。 恍惚间,又听的云箴说, “我听闻,玉阳王将安知信斩了?” “嗯。”于绯诗应承一样的,点了点头。 “那为何,还不释放一剑封喉?” “一剑封喉?”挑了挑眉,听的云箴提及一剑封喉,于绯诗深感不解。难不成眼前的美人还是为一剑封喉而来,不由出声询问着, “姑娘是为一剑封喉而来?” “是的。”云箴倒是不扭捏,直接就应了下来, “听说说江南江北两府的云水帮么?” “没有。”于绯诗摇了摇头,因为她确实是没有听过。 “也是。”像是从余音里叹出的轻息,云箴似笑非笑,自己应下一句。而后,才道, “云水帮只是江南江北两府的第一大帮,姑娘久居京城,没听过也是自然。其实,我就是云水帮的帮主,一剑封喉是我师兄,我们都是清晏老人的弟子。” “哦。”不解云箴这是何意,于绯诗只是应付的附和一句。 “并州城内各粮商商号的米粮,确实在我手上,因为是我让劫的。” “为何?” “因为,我要救一剑封喉。”云箴答, “你们只知道一剑封喉是一个侠客,其实,他还是一个杀手,让人风闻丧胆的杀手。可惜,他是一个会心软的杀手。两府天灾初起,我就知道他定会搀和进来。他看不得民生疾苦,他看不得民不聊天,因为那是他心中永远都填不完的梦。” “什么?”此番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席话,听的于绯诗一头雾水,着实的弄不明白。 “没什么。”云箴却不给于绯诗解释,只是莞尔一笑, “并州城的刺史,并不是个好官,这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可以说,这整个江北府,都没有一个好官。但是,天灾来的势不可挡,也只有官府朝廷才有这能耐解救百姓,一剑封喉他自然会找上官府。他的道与官府的道并不同,所以,官府容不下他。于是,我才会找上你们,找上玉阳王。” 仔细听完云箴所言,再是思索一番,于绯诗大概明白,云箴的意思, “你劫粮仓,其实是想帮一剑封喉。而你找上我们,其实是想借助玉阳王救下被官府通缉的一剑封喉?” “是。”云箴答。 “你喜欢他?”做的这么多,很容易的就让人看出云箴心底的真正心思。而于绯诗忽然脱口而出的一句轻问,却是像一阵清风,微微拂入云箴的心里,挠着她心中微弱的疼。 顷刻之间,云箴恍似失去心神的木偶,在迎面扑来的风里,站了许久,许久。 凛冽的阳光洒在跟前涟涟的水面上,晕开的春光汇聚成一片氤氲白雾,笼罩在云箴的眼底,笼罩在她的心底。于绯诗的突来之言,像是轻手叩门的余音,轻轻的扣着云箴的心扉,挑开那根早在年幼之时便已经悸动的心弦。 朦胧婉约的思绪,随着潋潋春波,穿过濛濛白雾。百转千回的,勾勒出那张朝思暮想的俊颜,那道念念不忘的身影。 一剑封喉宣无亦,是她云箴今生今世都解不开的劫,化不开的念。 第九十章 芳心无着 柳月弯簇的眉梢,撩起似是而非的隐笑。若一滴清酒落入湖面染开轻薄的微醺醉意,点点滴滴,醉在云箴的唇角。淡然又幽深的点了点头,云箴答, “是,我喜欢他。早在很多年前,我就喜欢他。可是,我一个人喜欢又有什么用呢?”清缓入耳的女音,越到尾端,越是低沉,最后逐渐隐匿在浩淼的水波里。只留下单薄的一声轻问,像在问着别人,更像是问着自己。 “云姑娘。”于绯诗一时,也陷入云箴隐忍的忧伤里。不忍心般开口轻唤着她。 晃过神,云箴莞尔一笑, “我没事。” 轻撇无奈的摇了摇头,于绯诗没有忽视云箴眼底的坚忍,走上前几步,把上云箴的脉门。作势要给她诊脉,再一次被云箴挣脱开, “姑娘,你说一剑封喉会死么,玉阳王会不会放了一剑封喉?” 此言一出,于绯诗颇觉无力, “一剑封喉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的再不医治,你必定活不成。” 饶是于绯诗说的信誓笃定,云箴却是恍若未闻,还轻缓一笑, “是么,他若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云姑娘。”从未见过如此固执的女子,于绯诗不禁也心生下恼意, 无视着于绯诗的恼意,云箴接着她的话,继续开口, “并州刺史的后台是当朝郑国公,能跟郑国公相抗的,也只有玉阳王。可惜,老玉阳王已死,不知道这小玉阳王可有这魄力。一剑封喉洗劫州府粮仓,处处与官府做对,挑战的可不是区区的并州州府。你说,玉阳王能放过他么?” “我不知道。”于绯诗如实答。 “看来,这几千石米粮的份量,终究还是轻呀。”微声轻叹,云箴像从鼻端叹出来的微漾,极若未闻,却是又道, “当然,如果一剑封喉死了,我必定不会独活。这几千石粮食,我自是不会白白留给你们,我会一把火烧了,给我跟一剑封喉陪葬。虽然区区几千石米粮做不得什么大事,不过对目前的江北府而言,可是能救好些人的性命呢。照理说,这个买卖,你们并不亏。” “你……”当然知道云箴言之有理,但于绯诗还是没有办法去接受云箴如此绝烈的作法。一是之下,不知如何接话。 “姑娘,你觉得呢?” 云箴的追问,渐渐惹起于绯诗的不耐,挑了挑弯眉,索性答,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其实姑娘有此打算,那今日该约来的是我家公子才是。若不,将王爷约来也成。约了我一个小女子过来,着实给不了姑娘任何的承诺。” “你说谎。”几不停顿,毫不迟疑的戳穿了于绯诗的谎言,云箴温婉撇唇, “我虽不知道你身边的那个公子是何等身份,但他必定不是寻常人。你既然是他的夫人,这事岂有你做不了主的道理。再说了,有些事情,只有女子能懂,男子未必能懂。他们的心都太高,太大了,容的太多反而容不下儿女私情。” 最后的一句儿女私情,犹如晴天里的霹雳,轰雷阵阵,在于绯诗的心中荡起巨响。晃的她一时恍惚心神,容的太多反而容不下儿女私情,寻常人尚且如此,何况是易无风,当今的圣上,真龙天子。 莫名的感伤恍如雨滴,倾天而下,湿了于绯诗所有的心情。 无力的启了启唇,于绯诗答, “姑娘,跟我一趟行馆吧。姑娘所愿,我是极想助姑娘救出一剑封喉少侠,毕竟他是当今世上少数的可以为百姓着想的人了。但是,王爷的决定,我实在无力左右。还请姑娘亲自去王爷协商。” “好。”心知于绯诗说出这些话,定然是有意帮助自己,云箴破忧为笑。当下就点下头。 两人一齐迈开脚步,走上接于绯诗来时的画舫。 明明路途还是来时走过的那一段,湖面也还是来时见过的那一片。但此时于绯诗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同。 一路通行无阻、毫不意外的下了画舫,坐上马车,前往行馆。待的于绯诗与云箴到时,良钥跟易无风已经回来,听到下人通传于绯诗回来了,已然在等在大厅。 于绯诗领着云箴缓缓踱步进去,走到良钥跟前,微微福下一礼, “见过王爷。”本来,今朝是没有皇妃给王爷拜见的礼数,无奈如今身在宫外,为掩人耳目,也只能意思意思。 见的于绯诗下礼,云箴跟在于绯诗身后,亦是盈盈欠了欠身, “草民见过王爷!” 当然受不得于绯诗的礼,碍着场上局面,良钥硬生生接下来,干干的笑了笑,示意于绯诗起来, “不必多礼,起身吧。” 而坐在一旁的易无风,仔细打量跟在于绯诗身侧的云箴的面容,隐隐觉得熟悉,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想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的易无风想清楚,于绯诗已经先开口, “这位是云箴姑娘,公子,云箴姑娘便是当日在赌坊与我等有着约定那位公子。云箴姑娘愿意将那批从并州城粮商手中抢得的米粮赠予我们,但是,姑娘有一个要求。” 听闻云箴愿意将米粮归还,易无风也无追究她的抢夺之举,直接开口就问, “有何要求?” “我要一剑封喉平安无事的活着!”应着易无风的话,云箴自己答。 易无风跟良钥本意就没有想过要一剑封喉死,听的云箴这么一说,心中还稍微有些悬着的大石立刻就落了下来。送了口气,立即就应下, “原来是这个事情,这有何难,现在就能放了他?” “当真?”幸福来的太过突然,云箴几乎有点难以置信。照理说,一剑封喉所犯之事,随便一条都是死罪。再者,并州刺史身后便是位高权重的郑国公,一剑封喉处处得罪州府衙门,无异于是在与郑国公叫板。 眼下玉阳王一怒之下斩了并州刺史安知信,他不该是押着一剑封喉回京去,卖郑国公一个台阶么。怎会如此轻易的就答应将一剑封喉放了,还是说,真如传言所说,郑国公一党与玉阳王一党素来不合,所以玉阳王不屑卖郑国公面子。 如此的话,那真是让她捡了个便宜。 可读不懂云箴心底的沟沟壑壑,见的易无风点头,良钥哪有反驳的道理,马上点了点头,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是自然就是是,哪里还有作假的道理。”说完,良钥朝着门口的方向,清喊一声, “来人,带这位姑娘去天牢,释放一剑封喉。” 良钥话落,立刻有两个护卫模样打扮的男子从门口走进来,先是在良钥等人跟前鞠下一躬, “是。”而后,才是走到云箴跟前,领着云箴往天牢的方向走去。 闹腾到这个时候,日暮渐渐西沉,斑驳的日光透过斜阳的余晖,洒在城墙上,漏出点点旖旎的胭脂色。 云箴站在天牢的门口,薄薄的日光斜洒下来,在她的周身渡了一层潋滟的光。 眉目如画,淡淡的绽在霞光里,含苞待放的期待,在她面上盛开了一朵妖娆的木槿花。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得到释放之后,一剑封喉昂首阔步的从天牢中走出。雪白的长衫被绚丽的霞光染成绮丽的颜色,颀长的身躯迎着云箴的眸光,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千言万语,千丝万缕堵在云箴的嗓子口,百转千回绕成无穷无尽的情丝,匿成眸底呼之欲出的相思清泪。逼的她涣然开口, “师兄,我总算见到你了。” “箴儿?”见到云箴,一剑封喉亦是微微一怔,脚步停在原地许久,才是回过神,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迎着一剑封喉的询问,云箴回口反问。 “罢了。”一剑封喉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吧,我带你回去。你这身子,怎么能到处乱跑!”说着,一剑封喉大步跨过去,扶过云箴的手臂,就要挽着她往前走。猛然间,云箴一下子搂住一剑封喉的脖子,扑入他的怀中。 怆然泪下。 “师兄,我总算见到你了,总算见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好担心!”声泪俱下的软糯女音,听的一剑封喉心中隐隐一酸,亦是有些不忍心起来。抬手温柔的环着云箴窝在自己怀里的娇躯,手心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心,软言安慰着, “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没事了。乖,别哭了!” 总算哄的云箴止下眼中的泪来,正待着云箴欲与一剑封喉一起离开,易无风与良钥还有于绯诗慕婉,不合时宜的从暗处走了出来。 良钥并不嫌自己碍眼的,径直走到云箴与一剑封喉的跟前, “云姑娘,如今依你所言,人也放了,那姑娘可否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云箴点头答。 听不明白两人在打着什么哑谜,但是一剑封喉明确的知道,云箴定然是与眼前的人有着某种协议。眸色不自觉的一转,省度的盯着云箴,逼问, “箴儿,你答应了他们什么?” “我,我……”支吾许久,云箴还是败在一剑封喉眼底的严厉里,如实回答, “我答应他们,如果他们能够平安把你救出来,我就将从并州城里劫来的那批粮食,送还给他们。” 第九十一章 久病沉疴 “并州城的粮食?前段时间,各粮商的粮仓皆被洗劫,是你派人做的?”拧了拧英挺的剑眉,一剑封喉有些恍然的盯着云箴, “我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除了你,还有谁有这能耐一夜之间,劫了所有的粮仓。”喃喃自语之后,一剑封喉眉目阖过,再睁开,眼底拢过沉沉的失望, “你胡闹,真真的胡闹!”厉声威喝过后,一剑封喉一把甩开云箴,独自往前迈步走去。 顾不得一旁还在的良钥一行,云箴匆匆抬步追上去, “师兄,师兄。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一剑封喉却是恍若未闻一般,埋头直走,丝毫不理会追在自己身后的云箴。 一时间,等在一旁的良钥一行愣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嫣然触来的悲伤,敷开心底沉冗的忧虑。 天际散开的云霞,涌入云箴的眸底,云箴看着跟前一剑封喉被残霞拉的冗长冗长的身影,眸中亦如半天的霞光一般,一分一分的黯淡下去。 踉跄叠开的脚步,晃动裙角摆动的衣裙,艳丽如湖面上荡漾开的波纹。 深浅一眼,映的单薄的身子,撩开人微微的心疼。 “师兄,师兄。”仓促的跟上一剑封喉稳健的脚步,云箴一边柔声轻唤。走的太急,胸腔里头的气息早已紊乱,言语落下之际,不时喘着粗气, “师兄,你等等我,你且听我说呀!” 于绯诗着实的看不下去,从易无风身后踱步出来,厉喝一声, “一剑封喉,你站住。不管她做了什么,她纵然对不起天下人,唯一不会对不起的,就是你。”正是因为熟知着云箴心底所有的秘密,于绯诗才对云箴格外的心疼。为她的隐忍,更为她的痴心。 于绯诗这一吼,不仅良钥易无风一行,连一剑封喉都被她吼的一怔,脚步猛然停下。 云箴追的太紧,一时不觉,差点磕上他的后背。 “你什么意思?”一剑封喉回头,显然这话,问的是于绯诗。 “你不明白么?”于绯诗挑了挑眉, “确实,她是派人劫了各家的粮商,但是若不是你胆大妄为去触怒官府。她有必要为了给你求一线生机,而铤而走险,利用米粮来与玉阳王谈条件么。” 三言两语,简单明了的一席话,就给一剑封喉解释着云箴所有的罪行。 一剑封喉的身形明显的一愣,不过只是眨眼的瞬间,就回应过来,看着于绯诗,又扫视着良钥, “我知道他是玉阳王。但为官者,不能解民生疾苦,这王爷当的也真够窝囊的。” 无视着一剑封喉的嘲弄,于绯诗凝了凝眸,立即反唇相讥, “堂堂七尺男儿,靠一个弱女子费尽心思相护。反还有脸面去相责,你这名扬江湖的大侠,不也一样窝囊。” “你……”一句不留余地的狠话,句句戳中一剑封喉的痛处,逼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什么我。”铁了心的得理不饶人,于绯诗继续开口, “是,你是大侠,你行侠仗义救万民于水火,但她只是一小女子,她用她的方式去保你平安,她有什么错。你非但不感激也就罢了,还这般责难于她,你扪心自问,这是侠者所为么?” “你……” “于姑娘,别说了。”于绯诗字字句句,迫的一剑封喉哑口无言。看着他吃瘪的模样,云箴不可避免的于心不忍。投给于绯诗一个感激的微笑,缓缓的开口,却在余音稍稍落尽的时候,脚步虚浮一软,整个人忽然陷入无边的黑暗当中。 “云姑娘!”看出云箴的不妥,于绯诗惊呼出声。 “箴儿。”一剑封喉快速反应过来,伸手过去,接住云箴软下来的身子,搂在怀里, “箴儿,你怎么了,箴儿!” “别喊了,先抱她回行馆吧!”于绯诗随之靠步过来,看了一眼云箴惨白不见一丝血色的面容,在一剑封喉耳边进言。 不敢再耽搁,一剑封喉赶忙将云箴抱起,往行馆的方向走去。 良钥等人亦是迈开脚步,一同返回行馆。 日头缓缓落尽,夜幕逐渐降临。 囫囵的夜色一寸一寸的吞噬了光明,黑暗慢慢的倾天罩下,遥远的天际悠然升起一轮久违的明月。 皎洁的月光从天霄垂泄之下,洒在行馆内铺着青石地钻的小道上,像漾开的水银。粘稠的颜色,像极了刚从母牛身下挤下来的牛乳。银白中,又散着清冷的光。 冷光折射入一剑封喉的眸中,晕的他的心,都是冷冷的担忧。 他与云箴由小一起长大,一同拜在清晏老人门下。这些年来的兄妹情谊,早让他将云箴当成亲人。云箴的心意他并非不懂,只是他毕竟不是寻常的人。江湖的血雨腥风,他沐浴的太多,他早已一手的血腥。 “一剑封喉。”随着木门“吱呀”的打开,刚给云箴把过脉的于绯诗从房里边走了出来。一同等在房门外的良钥等人,亦是闻声回头,望过于绯诗。奈何皆被于绯诗选择性的无视了去,径直的走到一剑封喉的跟前, “她已经病入膏肓,久病沉疴。若想根治,几不可能。” “什么?”于绯诗的话就如一颗石子,“噗通”一声投入一剑封喉向来波澜无痕的心湖,激荡起微澜的波漾,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难以置信的,脚步稍稍往后退去,一剑封喉脸上一片沉寂的黯然。 “怎么不可能。”于绯诗直言答, “心悸之病是娘胎中带来的,发病时会心慌意乱,喘不过气。全身软弱无力,若是挨不过去,今生也到此为止了。依她的情形看来,硬撑到今日,也是不易。她倒是大胆,为续命竟然服用临珠丸。” “临珠丸?”听完于绯诗所言,一剑封喉从愕然中抬起头,不解的望着于绯诗,问, “临珠丸是何物?” “临珠丸是一味利用百种药材配置而成的丸药,我亦是从医书中看到过。不同药材配置的临珠丸,功效各有不同,但是是药皆有三分毒,何况百种药物。如今她体内,除却她顽疾难医,她更是身中剧毒。”于绯诗答。 “剧毒?”于绯诗轻言软语泼落,声色并不犀利,可听入一剑封喉耳中,骇的他不知该如何自处。云箴自幼体弱,他是知道的,所以她的父亲才会将她送到清晏老人门下,想借着修习武艺,来保住她的体魄。 万万没想到,她续命之法,竟是如此的惊心。 无力的阖下眼眸,一剑封喉顿了许久,才是开口, “那可还有医治的可能?” “我不知道。”于绯诗如实答, “以我给她诊脉的情况看来,我只能猜测出,她身中之毒,有一种青莲。此物极为罕见,虽有定心安神之效,但自身带有剧毒。服用过量,必定耗损寿元。如今照她的情况,最多也只能活一年。” “一年?”脚下的步伐无端踉跄一步,一剑封喉几乎站不稳脚跟, “只剩一年?” “是。”于绯诗点头,答。 忽然间,一剑封喉“噗通”一声,屈膝跪在于绯诗跟前, “恳请姑娘施以援手,救她。” 于绯诗被他突来的行为吓的一跳,茫然一怔,赶忙上前去将他扶起, “你别这样,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但是能不能救回她。一切皆得听天由命,不过眼下,你得将她所服用的临珠丸给我,我好知道她服用的临珠丸到底是用何种药物配置而成。这才能够解她体内的剧毒。至于她的心悸之疾,我在医书中曾见过,据说有一味银月浮莲,可以补人心脉不足。” 并没有因为于绯诗的搀扶而起身,只是在听闻于绯诗说云箴尚有的救的时候,一剑封喉抬起的眸光中,隐隐闪过亮色,盯着于绯诗, “银月浮莲?” “是。”于绯诗点了点头, “心悸之疾缘由于天生的心脉不齐,据医书记载,银月浮莲可以稳固不足的心脉。但是,这味药引极其难找,传言只有在月光之下,它才会翩然绽放,闪烁五彩流光,艳若莲花。若无月光之时,于平常的花草无异。根本分辨不得。” “那,哪里会有这种银月浮莲呢?” “我依稀记得,医书上说,在明山之上有。曾有人在明山上见过。”于绯诗答。 “那我们现在就去明山。”听说在明山之上有银月浮莲,一剑封喉不用于绯诗的搀扶,自顾的站起身。就要往后走,忽尔间,房内传来微弱的呼声, “师兄!”是云箴。 一声轻唤,唤的一剑封喉停下脚步,转身走入房内, “我在,我在!” 看着一剑封喉走如房内,于绯诗耸了耸肩,颇有些无奈的看了易无风与良钥及慕婉一眼。似是非常感到惊讶一般,易无风走到于绯诗身旁,凉凉吐出一句, “没想到,你还有此等能耐。” 稍稍敛下眉眼,于绯诗在易无风跟前低眉顺耳, “公子过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易无风还想再说什么,倏然间听的房内传来清脆的瓷器落地的声音。众人心中皆是一惊,慌然的闯步进去。 看见云箴满脸泪痕的坐在床榻之上,脸色惨白孱弱,双手紧紧的揪在心口。绝然的望着站在一旁的一剑封喉,声色与她的神色一般绝望, “宣无亦,纵然是到了此时此刻,你也非要如此么。你若对我无心,又何须救我,我死了不是更好么,省得你看着心中烦扰。” 第九十二章 心之所忧 面临着云箴的哭诉,一剑封喉并没有靠近,也没有低哄,保持着站立在原处的姿势。站了很久,看过于绯诗一眼后,反而与于绯诗道, “于姑娘,我师妹就拜托你了。”把话说完,大步一迈,走出门外。 见的一剑封喉要走,云箴越发的悲怆,扑腾着身子就要从床上扑下,吓的于绯诗忙忙过去,扶住她身子, “云姑娘,你小心。” 然而,云箴并没有接受于绯诗的好意,固执的朝着一剑封喉已经走到门口的身影,扬声呐喊, “宣无亦,你敢走,你敢走!” 撕心裂肺的余音,压的一剑封喉的脚步生生停下,也没有回头,只是听的他的声音疲惫中带着无奈,答, “我不走,在你痊愈之前,我都不会走的。”说完,大步迈开,彻底走出房中。 这种情况,良钥与易无风一行自然不好再留,纷纷跟着一剑封喉的脚步走了出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慕婉从头到尾都没有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自顾的回了自己的房中。易无风则是给良钥使了使眼色,也折步回房。只有于绯诗留在云箴身边,照顾着她的病情。 等的众人皆走之后,良钥寻着一剑封喉的脚步跟了过去。 “王爷可是有事?”一剑封喉是练武的行家,哪能听不出良钥一路跟随的脚步。停下步伐,询问着。 “少侠好耳力。”被发觉,良钥亦不觉得可耻,淡然的从暗处走出来,对一剑封喉的赞赏又多加一分。 “王爷过奖。” 未继承爵位之前,良钥也曾在江湖中浪迹多年,所以也明白江湖中人的习性。索性开门见山的与一剑封喉直接道, “少侠心系百姓,又才华横溢。可有心求取功名,入朝为官,为百姓谋福祉?” “没有。”还没等的良钥将话说完,一剑封喉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了良钥的询问, “在下素来放浪惯了,实在受不了束缚。王爷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少侠何必着急着拒绝,何不……” “不必了,王爷好意,在下心领了。多谢王爷。”良钥还想说什么,无奈一剑封喉语气强硬,根本不给良钥劝说的余地。坚定不移的回绝过去, “至于于姑娘对在下师妹的救命之恩,在下会相报。这些时间给王爷添麻烦了,明日师妹病情稳定一些,在下定会带师妹离开,不叨扰王爷。” “不是,本王不是那个意思!”听的一剑封喉说要走,良钥误以为他误会自己的意思,忙开口解释着。 奈何一剑封喉并不给良钥解释的机会,接来就是一句托辞,说完,直接大步迈开,消失在良钥的视线中,只留下凉薄的余音,飘荡在晚间的风里, “王爷多虑了,天色已晚,在下就不打扰王爷休息,告辞。” 一夜沉寂无眠,濛濛夜色在众人各有所思中,渐渐隐去。 天亮之后,一剑封喉果然如他所言,带着云箴回到云水帮的驻地,烟雨岛上。 因为当初有言在先,云箴将所劫的米粮赠还,而于绯诗治好云箴的隐疾。所以,一剑封喉带着云箴离开,于绯诗也一同随着离开。 这是于绯诗第二次来烟雨岛,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昨日。 时间虽短,但似乎一切都已是不同。 让人细心的伺候着云箴睡下,于绯诗跟云箴的贴身丫鬟云霓拿到了云箴一直都在服用的临珠丸。因云箴此时情况及不稳定,不敢贸然停药,只能依旧给她服用着临珠丸。 连日来,不知道是身子越来越差的缘故,还是临珠丸毒性的缘故,云箴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害怕云箴会出什么情况,于绯诗也不敢离的远,就在云箴的绣楼内,让人腾了一间药房出来。专门研究临珠丸,还有给云箴配置临珠丸的解药。 但让于绯诗奇怪的是,自她住入烟雨岛之后,都没有再看一剑封喉。 都说情字伤人,还真是不假。哪怕云箴还昏迷,嘴里念着的依然是一剑封喉宣无亦的名字。 这晚,于绯诗刚配好最新的解药,也不敢贸贸然给云箴服用,于是她先拿着一点点,来给云箴试一试。 云箴还真是大胆,毫不顾忌的将于绯诗端来的药一饮而下。在云箴将药碗递给于绯诗时,于绯诗稍稍有些心神恍惚, “云姑娘,值得么?他心里明明没有你。” 轻若鸿毛的一句问言,让云箴潋开在眸底的笑瞬间凝固。怔了许久,云箴才答, “姑娘喜欢过一个人么?有没有那么一个人让姑娘喜欢到牵肠挂肚,念念不忘?” 并没有想到云箴会反问自己,于绯诗亦是惶然一愣,而后才答, “没有。” 于是,又见的云箴缓缓的开口, “我叫云箴,是云水帮前一任帮助云骞的女儿。云水帮是江南江北两府中最大的帮派,我父亲为人仗义豪爽,性格耿直,为此得罪过不少的人。我自出生日起,就带着心悸的顽疾。为让我活下来,父亲将我送入到静秋山,拜入清晏子门下。想着借助武艺修为,稳固我心脉不全。” 听着云箴将过去娓娓道来,于绯诗不忍打断,放下手中药碗,坐到她身旁,静静的听她诉说着。 “也是在静秋山上,我遇见了宣无亦,或许,你们习惯叫他一剑封喉。他早我入门两年,师傅说,他是我师兄。我身子不好,他待我极好,处处照顾我,还背我上山看日出,看斜阳。他说,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他说的话,我都信。” 提到与宣无亦的相处,云箴的嘴角不自觉的撇开浅笑, “日子相安无事又怡然自得的过着,若不是,父亲出事。惨死在帮中,为查明父亲死因。我回到云水帮,因我向来不管帮中之事,所以帮中长老极不服我。而右长老顾名思对父亲早有不服,更是怀有取而代之的心。我一介女流,哪里是他们那群老狐狸的对手,是师兄,下山来到我身边,助我平定了一切,更助我登上帮主之位。” 听到这里,于绯诗已然明白,为何宣无亦会在云箴心里留下那么深刻的执念。世事就是如此,锦上添花的人多,但雪中送炭的人少。在那样孤苦无依又举足无措的境地里,宣无亦以着一种天神的姿态,降临到云箴身边,让她如何能不念。 也难怪,云箴会如此想护着宣无亦周全。 但于绯诗仍有一事不解,问着, “可治你病的方法何其之多,你为何非要选临珠丸?” “姑娘亦是学医之人,对我的病情只怕比我更深。其实,我病根本没有医治之法,除非换心。早些年的时候,我父亲曾请过神医给我看过,但换心之术古今未有,残忍不说,成效后果也无人敢保证。”听的于绯诗所言,云箴深深的看过于绯诗一眼,苦涩一笑, “我自知时日无多,但我真想与他做这一世的夫妻。除了临珠丸,还有什么能让我多活几年呢。” “换心?”虽然于绯诗熟读各种医书,闻所未闻换心之术,如今听着云箴这么一说。亦是觉得心里发寒, “这不是一命换一命么。” “是呀。”云箴点了点头, “如此有损阴德之事,我自是做不得的,况且,成效后果也无人敢保证。若是无效的话,我死了不说,还多累了一条人命。” “姑娘倒是仁慈。” “也没什么仁不仁慈的。”云箴答, “从小受心悸之疾所累,我早及看来了。自知我活不不会长久,我压根儿也没想过要活太久,只是遇见他,心中想要的,自然就多了一些。” “我明白的。”见的云箴眼下酸涩苦楚的神色,于绯诗越发的于心不忍起来。出言安慰着, “我懂,是人都有一念。或早或晚而已。” “是呀。”云箴赞同的点了点头。 “好了,天色也晚了,你该休息了。”不知不觉的,于绯诗转头看了看窗外,浓重的夜色才让她惊觉过来。夜色已深,云箴病情尚且不稳,自是熬不的夜的。 转回头,于绯诗扶着云箴仔细躺下,并帮她拉好被子, “睡吧,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好。”微笑着应下于绯诗的话,云箴阖上眼眸,答。 等的云箴真正睡下之后,于绯诗才放心的离开云箴的房间。合上房门,却在回房的路上撞见不知何时等在一旁的宣无亦。 因心疼着云箴的痴心,于绯诗实在无法对无动于衷的宣无亦摆出好脸色来,挑着眉,有些不善的问道, “有事?” 倒也不怪罪于绯诗对自己的无礼,宣无亦自顾开口, “她怎么样?” “放心,她没事,配出的药丸,疗效极好。”虽说不待见宣无亦,但是总也不能隐瞒云箴的病情,于绯诗如实作答。 “那就好。”听闻于绯诗所言,宣无亦一直的冷着的脸色,总算浮上些淡薄的生气。 见的他如此担心云箴,却又对云箴的痴心视而不见。于绯诗表示甚为不解,不明所以的开口问着宣无亦, “既然你如此关心她,为何又不愿意接受她的心意?” 第九十三章 开仓放粮 “心意?”当然明白于绯诗话里的意思,宣无亦没来由的嘲讽一笑, “心意这东西,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就是负累。” 还真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于绯诗一时被宣无亦的话,气的几乎说不话来, “你……” “我?”宣无亦反倒不慌不忙,接着于绯诗的话,继续答, “知道我为什么叫一剑封喉么,因为我杀人从来没有失手过,都是一剑封喉。只有开不起的价钱,没有我杀不了的人。” “你是杀手?”实在想象不出,一个会为受灾的百姓而甘愿得罪官府,一个为百姓甘愿入狱甚至丧命的人,会是一个杀手。于绯诗的表情,不禁微微一愣。 “嗯。”宣无亦点了点头, “是,而且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但箴儿不一样,她虽身在江湖,但她却是干净的,不像我,满手血腥,满心的仇恨。” 连宣无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从来都不愿跟别人说的心里话,此时此刻,他却是愿意跟于绯诗说。在削薄的唇角,扯起一道自嘲般的轻笑,宣无亦似有若无的瞥过于绯诗一眼,继续道, “她自幼得父母庇护,本该无忧无虑过一生。虽然后来出了一些波折,但她总归都会是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的。而我,天生就该孤独终老,或者是身首异处。连自己父母都不要的人,怎样的结局都是无关紧要的。” “怎么可能,天下间怎会有不要自己孩子的父母。”从宣无亦的言语间,于绯诗隐隐听出他的心伤,颇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不可能,”宣无亦无所谓的答,淡薄的语气仿佛他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与他自己无关, “在我两岁那年,父亲以为我母亲与别人有染,我并不是他的骨肉,而想杀死我。后来,为保住我,我母亲将我送离开了家,自己引火自焚,以示清白。” “那至少,你娘还是在乎你的呀。” “这样的在乎,有与没有,又有什么所谓呢!” “对不起!”见惯了宣无亦面无表情的模样,他一下子露出悲凉的神色,于绯诗一时还真的难以接受。迟缓的低下头,为自己勾出别人的伤心事而道歉着。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宣无亦倒是并不在意, “说来,我还得感谢你呢,如果不是你,只怕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额。”于绯诗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其实,往后若是你心里有事,都可以跟我说的。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 “噗。”不知为何,看着眼前女子陌生又热络的神情,宣无亦的心就没来由的一暖,涟涟逐开一抹浅笑, “你还真有些意思。” “额。”于绯诗再次一愣,还真是听不明白宣无亦的话里是褒还是贬。正尴尬着,索性将话题转了开, “云姑娘是个好姑娘,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动心。如此伤她,你就忍心?” “难道你会对自己亲哥哥动心?” “这,这不一样,你又不是云姑娘的亲哥哥。”万万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比喻,于绯诗一下被他驳的措手不及。踉跄答道。 “但在我心里,她就是亲妹妹。”不理会于绯诗话里的辩驳,宣无亦自己的应答。 “可是,她就要死了,如果寻不到银月浮莲,就算是临珠丸也延长不了她多久的性命。莫非你想她临死之前,还留下遗憾?” “她不会死的。”哪能不明白于绯诗的意思,宣无亦一把接过话,笃定的答, “没有如果,我一定会找到银月浮莲,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哪怕是我的命!” 云箴的身边有一小厮叫云重,自小就入了云家,一直在云箴身边伺候着。 云重喜欢穿青衣,长的眉清目秀的,对云箴更是忠心耿耿。 从云箴跟易无风等人有着交易开始,云重就一直帮云箴忙活着,毕竟云箴身子不好,是整个云家乃至整个江湖都知道的事情。加上,当初也正是云重领着易无风等人见云箴的,相对而言,易无风等人对云重亦是有些熟悉。 所以,云箴特意派云重运送米粮到并州州府衙门。 早就得到消息的良钥、易无风还慕婉,在云重等人未到达之前,已经在州府衙门门口候着。 沐着春日早晨艳艳的春阳,云重的一袭青衣好似在荒野中脱颖而出的一抹新绿,让易无风等人,一眼就可以看的清楚。 径直的领着队伍,走到易无风跟前,云重不卑不亢的问候一礼, “风公子,玉阳王爷,小的的奉我家小姐之命,特送来米粮。”害怕身份暴露,易无风一直化名为风逸,所以外人皆是唤的他风公子。 “有劳。”良钥婉婉一笑,抱拳还下一礼,命人接过云重送过来的米粮。 “客气。”站回起身,云重点了点头,答。接着,又是道, “我家小姐还有令,若是王爷需要,我等任凭王爷调遣。” “如此甚好!”听的云重一说,良钥面露出喜色,接话就应答下来, “正好我们要开仓放粮,城北的地势比这儿要宽广一些,因此我们打算在城北开仓。为避免场面太过混乱,我们人手势必是不够的,恐怕得劳烦诸位了。” 当下就明白过良钥的意思,云重自然是愿意相助,连连答曰, “王爷客气了,此等有利于民之事,我等义不容辞。” “好!”为云重的深明大义所感,良钥立时大喝一声,拍了拍云重瘦弱的肩膀。立刻下令众人推着米粮,往城北走去。 相比城中道路横贯,处处屋舍堆积,城北的地势要平阔许多。 在一片数亩之宽的广场上停下脚步,良钥让人解开粮车上的绳子,将粮食一袋袋的搬下。 因早与云箴有言在先,米粮未送来之前,良钥就已经让人在城中发布告示。此时待的良钥等人安排妥当,广场上渐渐的站满前来领粮食的民众。 洪水跟旱灾火急火燎的祸害了整整一年,整个江北府几乎颗粒无收。百姓在煎熬中,苦苦度日,好不容易挨到雨过天晴,云开月明。看到官府突然开仓放粮,大家都喜出望外,又深恐是一场骗局,三三两两的站做一堆,想靠前,又不敢上前。 哪能不知道百姓心中的顾虑,毕竟安知信等人太过可恶,让百姓对官府的恶行,早已寒心。 这种事情,不管官府的人,包括良钥去说什么,只怕百姓都是不信的。 于是,只能由这云重等人开口。 招呼着手下,帮助良钥的人摆好粮食,桌子,云重慢慢的走了一圈,走过围在外围的百姓跟前。慎重的朝着聚满的人群,鞠下一躬, “乡亲们,流年不利,江北府天灾不断,人祸又临。也知道大家受苦了,如今玉阳王爷奉朝廷皇上之命,前来给大家解除疾苦,助大家脱离水深火热当中。眼前这些,乃是王爷从贼寇手中抢回来的,朝廷拨给大家的赈灾米粮……” 还没等的云重把话说完,人群中立马爆发出窃窃私语的噪杂声, “真的么,有可能么?” “是啊,都说官官相护,这玉阳王可信么?” “我看能信,玉阳王不是将安知信给斩了么!” “管他的,既然开仓了,我们就领呗。” …… 私底下的讨论声,一声盖过一声。最后,协商好之后,聚拢在外围的人群慢慢走进官场,在摆开的桌子前,自行的排起队伍。 害怕引起场面的混乱,更害怕因为混乱而早上伤亡,云重的人与良钥的人不时在队伍周围巡视。解决着突发的情况。 队伍缓慢的前进着,每一个轮到的人,都被分到了一袋满满的大米。 许是灾难过后的庆幸,又或许是对上天怜悯的感激。拿到大米的人走出队伍之后,纷纷跪在地上,叩谢苍天。拜完天地之后,不忘叩谢着良钥与云重一行。 良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瞅向易无风,正要说着什么,被易无风投来的眼前给制止住。易无风启开唇,说出口的话里透着浓浓的赞赏, “做的好。” “谢……”一个“皇”字差点出口,还好良钥及时反应过来,转口答, “公子!” “嗯。”易无风似笑非笑的受下良钥的谢礼,莞尔一笑。看过场上有条不紊的局面,心中微微松了下来。 良钥自然是不能让易无风去亲自发米的,一时间,易无风觉得空闲下来,百无聊赖的往城外走去。 看着主子走了出去,铁眼不敢失职,移步紧紧跟上。 自从安知信死后,并州城内的景象稍微有着恢复。城中的萧条逐渐褪去,换上隐约的生机。只是被大水肆虐过的屋舍,因笼在朝不保夕的阴霾下,露出破堪的痕迹。而城外的光景,依旧与之前没有多大的不同。 扬目望去,裸露的泥土,干涸中结固出浓墨的黑。 在大水中被淹死的动物尸体,也因没有处理而腐烂在田里。荒凉萧瑟的苍茫,映入易无风的眼中,看不到农作物的痕迹。 “这还是帝国的粮仓么,这还是朕,朕的江北府么?”看着眼前枯槁,易无风心里蓦然的一阵阵抽疼。不由自主的循声发问,似乎问的是苍天,更像是问的是自己。 第九十四章 事有转机 知道易无风心中不好受,铁眼也不敢打扰,只是远远的站着,远远的看着,远远的守护着易无风的安全。 不知何时,良钥也从城中跟了出来。 不同铁眼的小心谨慎,良钥径直的跟随过去,走到易无风身后, “公子。” “你怎么来了?”易无风闻声回头,看见良钥的时候,忽尔一怔, “大家已经领完粮了?” “还没。”良钥如实答, “有慕婉他们在那边,还有云重,出不了什么事儿。刚属下看着公子脸色不对,公子似乎有心事?” “心事啊?”易无风叹息似的一笑, “眼下这模样,还能算是心事么。” “也是。”自解嘲般笑了笑,良钥接着话答, “江北府江南府素来是朝廷的粮仓,如今这副鬼样子,哪里还能是粮仓啊。只怕,朝廷有一段苦日子要挨咯。” “是呀。”当然知道良钥说的句句是实话,易无风无奈的叹下口气, “来,陪我走走。” “公子。”面对着易无风的要求,良钥现实顿了一顿,许久,才开口, “眼前的情况,我们早就看的很清楚。如今并州城内,一片狼藉。莫说并州城,只怕整个江北府跟江南府都是如此。” “你到底想说什么?”虽然对良钥不能说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但因为于绯诗跟慕婉的关系,易无风对良钥还是有着些许信任的。而且,易无风也有意将良钥拉拢成与自己一派的人, “直说吧,有话的话。” “是,那属下就斗胆了。”纵然只是在宫外,毕竟天子之威不可犯,良钥还是恭恭敬敬的抱拳行下一礼, “眼下并州城里民不聊生的,而且公子你也看到,如今的农田里颗粒无收,什么都没有种。如今正是春季,如果不赶紧播种的话,只怕来年又是颗粒无收呀。” “然后呢,你觉得该如何呢?”良钥的一席话,可谓是说到易无风的心坎里。半眯起眼眸,易无风隐去心中的沉思,瞄着良钥。 “属下打算,将驻扎在常州里的将士调过来,帮助江北的百姓,重建家园,还有帮助他们播种耕作。” “你确定?”良钥那一支驻在常州里的军队可是朝廷的精兵,哪个佣兵的主帅不是将自己的兵士握的牢牢的。像良钥这般,主动请求让自己的士兵帮助百姓耕作建房,易无风还是头一遭见到。难以置信的瞪着眸子,询问着良钥。 “是,属性确定。”笃定的点了点头,良钥答。 “好!”从喉间爆发出一声赞赏的吼声,易无风扬声大笑起来,又是连连说了两个“好”字, “好!好!” 见的易无风同意下来,良钥亦是面露喜色,在易无风跟前下了一个抱拳的礼, “既然公子也同意,那属下就去办了。” “去吧。”易无风答。 得到易无风的赞许,良钥更加的肆无忌惮,动作快速的将常州里的兵士全部调遣过来。 到底是老玉阳王亲自带出来的兵,不管做什么,都是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 不过短短的数日,并州城里破损的屋舍,在士兵的帮助下,已经修建的完好如初。而干干净净的农田上,也可以看着兵士们如火如荼的忙碌身影。 渐渐的,干涸的农田里,慢慢的蔓延起绿意。 不仅是并州城,接连过去的四州五郡,都得到福赐。都有着常州里大营的兵士们,忙活的身影。 哀鸿遍野的江北大地,逐渐的恢复着复苏的春意。 满眼的生机绿意,让易无风忧心忡忡的心情,有着缓慢的回转。 因为感激着士兵的帮忙,江北的百姓们也没有歇着,纷纷都跑到田里头来帮忙。男人们就劳作,女人们跟孩子就给辛苦劳作的男人们送饭送水。完美的分工,配合的天衣无缝。 看着眼前的一切,易无风好似又看到了江北回复过往的荣光。 顺着人民耕作的农田,易无风一路走过去,走到澄江的堤坝上。一个冬天的干涸,澄江的水不再嘶吼咆哮,呈现出静谥的安静。 一路走过去,堤坝上尽是坑坑洼洼。还有好几处出现巨大的缺口。有的地方,竟然还出现成段成段的缺失。 “这……”眸光触入如此残破不堪的堤坝中,易无风稍稍定下的心,又被悬了起来, “眼下澄江虽是安静,很快步入时夏。夏季是雨季,到时候澄江又将泛滥了。” 紧随着易无风自言自语的话,一道轻缓低沉的男音缓慢逐过来, “可不是么,堤坝不修,江北永无宁日。” 听着传入耳中的声音,易无风随身转头,望过去。出声的人居然是应子琰, “是你?” “小人见过风公子。”自知已被易无风发觉,应子琰大步上前,走近易无风身边,低身行礼。 “不必多礼。”易无风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应子琰也不矫情,顺着易无风的意思,就站起身来。刚听的易无风在忧虑江北之事,应子琰一时情不自禁的插入一句。既然已经开了口,话到嘴边,又岂有收回来的,于是,应子琰继续道, “这样的堤坝,势必是挡不住澄江的雨季的。雨季以来,江北大地,又是一片河泽。” 瞧着应子琰的神情,易无风忽想起良钥对他的赞赏。顿生起对他的考验之心,遂问道, “那你觉得当如何?” “修建堤坝。”应子琰答, “而且,这些还不够。江北江南之地夏季多雨,冬季却是干旱。如果我们能将夏季的雨水续起来,用作冬季之用,那这样就不必担心了。” “想法倒是不错,可这雨水,如何蓄?” “修建十二渠。就好似在澄江下游建一个蓄水的水池,给设下十二道闸门,十二条渠道,连通着江南江北两府的八州十郡。不管是那一片土地缺了水,都可以开闸泄水过去。”应着易无风的提问,应子琰头头是道的答曰。 “好主意。”没想到应子琰还有这能耐,易无风亦是被他的想法震撼的一惊,骇然爆出声来, “行,行。回头你做一个具体的计划出来,呈给玉阳王。让他助你。” “好。”应子琰亦是没有想到能够得到易无风的赞赏,心中一喜,连连点了点头,答。 夜色已深,没有月亮的晚上,很烈的风。云压的极低,仿佛就在人的头顶,随时可能欺压下来。 压抑下的长夜,就如同眼下房中的景况。 温软馨香的女子闺房,与人齐高的长烛屏灯点了四盏。沿着房中的梁珠,妖娆的排开。罩在琉璃色灯盖里的烛火,耀过灯盖的阻拦,射到房内,在白玉地砖上潋开了一滩潋滟的旖旎。 然而,再艳丽的灯火,也照不亮云箴日益惨白的脸色。 入夜之后,云箴就一直不停的咳嗽起来,咳着咳着,还吐出血。吓的房中伺候的丫鬟,惊的跌掉手中的水盆,叮叮当当的就跑去赶于绯诗。 把过脉后,于绯诗的一弯柳眉,簇成两峰叠起的山丘。 这些日子来,于绯诗一直给云箴服用解除临珠丸毒性的解药,但是,临珠丸的毒性一除。云箴不全的心脉并没有药物稳住,使得云箴的境况越来的不好。这些天,她也只是昏昏沉沉的睡着,到后来,慢慢的开始咳嗽,到今日已经开始吐血。 照着这样下去,别说一年,只怕连一个月她也撑不下去。 从于绯诗的眼神中,云箴就可以猜测出自己的情况。强行的撇开嘴角的笑意,并不在意的开口询问于绯诗, “于姑娘,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努力的绽放一道微笑给云箴,于绯诗紧紧的握住云箴的手。笃定的答。 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具白色的瓷瓶子,拔开瓶子红色的布塞子,从里头倒出一颗丸药。丸药呈现出通体的碧绿色,含有清凛甘苦的芳香。示意一边的丫鬟将云箴扶起,于绯诗将丸药搁入云箴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清凛的甘芳在云箴口里化开,蕴成满嘴的清香甘甜。 药性入肚之后,云箴的咳嗽逐渐缓解下来,头渐渐的变的有些沉重。睡意缓慢的袭来,再也抵抗不住,云箴陷入昏睡当中。 “小姐,小姐。”见的云箴昏睡,一旁伺候的丫鬟低下身子,将她的身子放的平坦。不忘轻声唤她几声。 “别喊了,让她好好睡一会儿吧。”害怕丫鬟将云箴吵醒,于绯诗轻声制止丫鬟。将其遣退下去, “行了,你下去吧。小姐没事了。” “是。”丫鬟答,温婉的福了福身,才移开碎步退身下去。 等的丫鬟走后,于绯诗细心的给云箴拉好有些下滑的被子,才抬步离开了云箴的房中。 一路直走,沐着苍茫的夜色,于绯诗步不停歇。径直的走到宣无亦的房中,并不顾忌的抬起手,敲了敲宣无亦的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宣无亦风流倜傥的身影,出现在于绯诗的眼眸。淡淡的扫视于绯诗一眼,宣无亦颇为意外的启了启唇, “有事?”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那进来说。”将门打开的宽一些,宣无亦示意于绯诗进来,于绯诗也不计较,大步一迈走了进去。 第九十五章 出外寻药 寻了位置坐下之后,丝毫不拐弯抹角,于绯诗径直的将云箴的病情告明, “云姑娘情况不大好,她天生体魄心脉不全,若是没了临珠丸的扶稳,只怕她连一个月都挨不过去。” “什么?”从没想过云箴的情况会如此的严峻,宣无亦稍稍的一怔, “那如果给她服用临珠丸呢?” “顶多也只能延长一年,临珠丸是一种毒药。服用的多了,也会损害她的体魄。还会让她更加的痛苦。”于绯诗答。 “那我能做什么?”于绯诗能看出这些情况,宣无亦想来,她定然是想到解决之法,也不扭捏再问,直接开门见山。 “我要去明山,寻找银月浮莲。如果没有银月浮莲,云姑娘只怕是药石罔顾。回天乏术。”于绯诗心中确实是有主意,但因为银月浮莲只是医书中的圣药,现实中也没有见过。于绯诗自己也不确定,这种药,到底有没有。 “好。”丝毫不怀疑于绯诗话中的可靠性,宣无亦接话答, “我陪你去。” “嗯。”于绯诗点头。明山一行,必定是极其危险的,她不谙武艺,不可能独自前往。但是,她又不能不去,因为除了她没有知道银月浮莲是什么样子的。如果找的不对,浪费时间不说,更是耽搁了云箴的治疗。 宣无亦武功高强,如果有他相同一起去,自是极好的。 “明山此行也不知道会如何,你自己准备准备吧。我先回去了,我得备下我们离开的这些日子云姑娘所需的要,我不在。总的留下些防范于未然的。”于绯诗此来,本就是询问宣无亦的意思的,宣无亦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于绯诗也不再多留。 起身就告辞。 “好。”男女同处一室,也是多又不便,宣无亦也不再多留,亲自开门送于绯诗离去。 然而,说到底,于绯诗毕竟是易无风的人。此行要离开江北,前往处在淮南与江南交界处的明山,自然是得跟易无风报备一声的。 易无风也是开明之人,何况与云箴有言在先,答应只好她的隐疾。易无风断然没有拒绝道理,但思索着于绯诗毕竟是女子,一路舟车劳顿,分餐露宿的。担心着于绯诗会遇到危险,易无风本意想派遣两名暗卫,随于绯诗一同前往。 不想,竟然被于绯诗给拒绝了。 从座椅上悠悠的站起身,于绯诗踱步走到易无风跟前,盈盈的欠身一礼,开口曰, “公子,此行是为寻药。人多了反而不便,再说了,你身边可不能少人伺候。”深知暗卫的重要性,于绯诗当然不敢要易无风的暗卫前往。若是因人手的缺失,导致易无风遇到什么危险,于绯诗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索性,还是将暗卫留在易无风身边保护着他为好。 宣无亦也是不喜欢旁人跟着自己的,也站起了身,与易无风道, “公子请放心,在下一定保护好于姑娘。” 见的于绯诗与宣无亦都这么说,易无风未免心里也来了气。自己好意的想派人跟去保护他们,他们还不领情。于是,易无风不再坚持,摆了摆手, “既是如此,那就照你们的意思吧。你们打算何时动身。” “明日。”于绯诗答。 “这么快。”易无风猛然一愣。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云姑娘现在的情况非常的不好,实在是拖延不得。” “那好吧。”易无风似乎明白过来,也答应下来, “那你们万事小心。还有,绯诗这个给你,你们途经江南府,将这个给江南柳家的柳老。若是有事,他们定会助你。”虽然心中有恼意,不再执意派人跟去保护于绯诗,但易无风还是担心着于绯诗的安危,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通体墨绿的玉珏,塞到于绯诗手中。 “好。”接过易无风递过来的玉珏,于绯诗不忘欠身,谢礼, “多谢公子。” 于易无风协商好之后,于绯诗又跟着宣无亦回到烟雨岛上。 云箴的情况着实的不好,他们这一离开,指不定是十天半月的事情。为保护云箴的性命,于绯诗研制出一种清风雨露丸,可以暂时的稳住云箴的心脉。并且让云箴多数处在休眠当中,这样可以减少她体能的流失。 当然,单是有药还是不够的,于绯诗还让云家的人请来江北府所有的名医。亲自考验他们的医术,过关的人,让他们留在烟雨岛上,以备不时之需。 做好一切的准备后,于绯诗与宣无亦才是启程。 因为时间紧迫,耽搁不得,于绯诗跟宣无亦起身的都及早。天才蒙蒙亮,两人就已经来到渡口。 接他们出岛的画舫已经停在渡口,就等着他们上船。 宣无亦率先上去,正要扶着于绯诗上去。后面的桃花林中,仓仓促促的跑出来一道身影,伴随着一声低微的呼喊, “师兄,于姑娘,等等,等等。” 于绯诗的脚步被微薄的喊声,喊的稍稍停住。转头望去,居然是云箴。 穿着单薄的春衫,发髻也没有梳好,柔顺的批在肩上,垂泄直腰畔。柔亮乌黑的颜色,衬的她的小脸越发的惨白。 虽说已是春末,但早晨的天气还是有些薄凉,好在云箴身上还披着一件碎花斗篷。 她走的很急,斗篷的边角跟着她急促的脚步被扬起的风撩起,鼓在风里,掀开一道好看的弧度。 白皙的脸也因脚步的急促,涌起并不健康的潮红。 “云姑娘。”见云箴走来,于绯诗等人自然不能立刻就走。宣无亦又从画舫上,走了下来。 “于姑娘,师兄。”又唤一声,云箴的身影,终于靠近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看着云箴单薄的身影,宣无亦责备中浮闪着担忧,挑了挑眉, “晨间风重,你怎么能出来呢,还不快回去歇着。”说完,又是瞟一般的横过跟在云箴身后的侍女一眼, “你们是怎么照顾小姐的,怎么能让她出来。” “师兄。”见的宣无亦动怒,生怕宣无亦会责怪自己的丫鬟,云箴开口辩解着,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是我硬要来的,你们就要去明山的,我想来送送你们。” 好说也是相处了好几日,于绯诗哪能不知道宣无亦的臭脾气,生怕他在这个时候责怪云箴。开口缓和起气氛, “没事没事,云姑娘有心了。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寻会银月浮莲的。不过,我们离开的这段日子,姑娘千万的保重。岛上的大夫,我都交代过了,他们会好好照顾姑娘的。” “谢谢。”与于绯诗之间,也不过是各有所需。但面对着于绯诗对自己的尽心尽力,云箴不禁感动的热泪盈眶。然,除却一句多谢,云箴再也想不出别的话来。 眼看着时辰越来越晚,于绯诗与宣无亦不再耽搁,与云箴话别, “姑娘放心吧,没事的。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好”云箴点了点头,后看了看于绯诗,又看了看宣无亦,再次启唇, “答应我,不管能不能找到银月浮莲,你们都要平安的回来。” “嗯。”于绯诗与宣无亦一同镇定的点了点头头。 在云箴感激又不舍的目光中,宣无亦扶着于绯诗慢慢的走上画舫。荡着涟涟的水波,离开了云箴的视线之中。 明,日月相合者也。 故而明山,一直被世人喻为神圣之山。山体挺拔而高耸入云,山脉延绵悠远,山上郁林葱葱。奇珍异草无数,珍兽更是数不胜数。因沾染着神迹之名,加上山体陡峭嶙峋,极难攀登。所以,明山上人迹极其罕见。 并且,在明山之上常有神迹显现,倒让明山的在神秘之中又让人多了几分向往。 而且明山的位置,并不遥远,就在江南府淮南府的交汇之处。 不过,明山的路势不是一般的陡峭,沿路还有凶猛虎兽,倒让很多慕名而来的望而生畏。于是,明山虽有圣名,能攀上明山的人并不多见。 江南府就在江北府的下沿,若想到达明山,必须先得路过江南府。若想进入江南府,必须得先出了江北府。 于绯诗对路不熟,但宣无亦从小就在江湖中打滚,哪能不知道。于是,两人一人一匹马,策马扬鞭,风风火火的出了并州城,进入到兖州城内。 因为云箴的相送,宣无亦与于绯诗的行程在所难免的有所耽搁。进入兖州城的时候,已经入暮。 沉寂的夜色缓慢的笼下来,天地间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宣无亦是行走江湖的侠客,风餐露宿对他而言不过家常便饭。但于绯诗毕竟是女子,可受不得这样的苦。因而,哪怕时间紧迫,宣无亦还是没有选择连夜赶路。在兖州城内挑了一间不好不坏的客栈,两人在此落下脚来。 江北此时正是重建的时期,虽然比起之前,已是好了不好。但是萧条之境,还并未全部退去。一路走过去,还是看见荒凉的影子。 兖州城算不得是江北的主城,又是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不见繁华。兖州城里的客栈,更是不能与行馆相比。好在宣无亦是走南闯北的人,见多识广,挑的这间客栈算不得极好,倒也不坏。 房间干干净净的,饭菜也还算合口味。 马不停蹄的赶了一天的路,宣无亦是铁打的身子,受的住。于绯诗向来在宫里养着,可挨不住这样的奔波,用过晚膳后,寻着自己的被褥,沉沉的睡了去。 第九十六章 危险重重 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觉的口渴,琢磨着起来喝水。 这个时节,已经没有了明月,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房里更是黑漆漆的一片。于绯诗起身后,压根看不清房里的路。正要去点灯,拿折子的手忽然被人一把握住。 “啊!”手中突来的暖意,骇的于绯诗猛的大呼出声。蓦然间又别一只横来的口,捂住口舌, “是我,别叫。”听清楚是宣无亦的声音,于绯诗才安定下来,眼角的余光在黑暗中斜斜瞥着宣无亦的脸。即便肯不清,于绯诗还是狠狠的盯着他, “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嘘,别吵。”轻轻给于绯诗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宣无亦低声嘱咐着。 于绯诗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从宣无亦的阵势中也看出不妥来。不敢再吭声,安静的四处省度着房间四周的情况。 忽然间“嗖”的一声,宣无亦搂着于绯诗一跃到房梁上,将于绯诗放在房梁上,待她坐稳后。才轻身跳了下来,躲在床榻旁边。 等候了许久,一侧的纱窗忽尔被缓缓的推开,蹑手蹑脚的跳进来一道人影。四处查看之后,发现没有什么异样,那道人影朝着窗外吹了吹口哨。 立刻有好几道人影通过窗子,一人接着一人的跳了进来。 寻着床榻的方向,伸手就过去。 什么都没摸着的落空感,让来人生起警惕的心。朝着身后的人轻语一声, “没人。” 说时慢那时快,宣无亦快速的从床榻后边闪出,腰间的长剑被他一把拔出,在漆黑的虚空闪过一道银亮银亮的凉光。 “小心。”寂静声爆出一声惊呼,隐隐看见闪躲的身影。 “他只有一个人。”不知道是谁在黑暗中呼出一言,人多势众的杀手,迅速将宣无亦围在包围圈里。 学武的人眼力都极好,在黑暗中适应过一段时间后,宣无亦渐渐的能在黑暗中视物。纵然还是未能看见来人的真面目,却是能够看清来人的身影。 这些,已经足够。 不停的挥舞起手中的长剑,霍霍的舞出,杀手们哪里是宣无亦的对手。 一轮对战下来,已有好几日身受重伤。 “大哥,不行,他太厉害了。”不知是被宣无亦打出来的恐惧,还是怎的。黑暗中,不知是谁发出一眼。 “住口。”又一道声音,狠狠的厉喝着, “一剑封喉,你杀我大哥之仇,今生若不手刃你,我誓不为人。” 即便着恐吓的声音说的极狠,但宣无亦全然的不以为意。轻轻的一记冷哼,答, “是么,那看来今生你是做不成人了。” 听的这话,坐在房梁顶端的于绯诗差点没笑出声来。 又是一轮刀光剑影的打斗,宣无亦真不愧是名震江湖的侠客。很快就将剩下的杀手打的落荒而逃,剩下房内尸体无数。 这样的情景,这屋子自然是住不得了。 连夜带着于绯诗从窗子离开,牵着马,寻了一个破庙。宣无亦将庙里的干草草草的给于绯诗铺了一床,示意于绯诗先在此地委屈一晚, “于姑娘,客栈我们是不能回去了。那些人没有得手,想必回去带人之后再次折回。此地简陋,还望姑娘委屈一晚。” “无妨。”眼下的情形,于绯诗也明白不能太过讲究。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见于绯诗不责怪,宣无亦不再多话,轻身一跃跳到破庙的房檐上,闭目养神起来。 尽管他是练武之人,但赶了一天的路,都打了一晚上的架。第二天还得额继续赶路,他就算是铁打的,也得阖阖眼。 一晚上非常不舒服的难眠之后,在阳光的照耀中,于绯诗与宣无亦从浅眠中醒来。 寻了个地方,用过早膳后,两人继续赶路。 现在他们连江北府都没走出,若想穿过江南府,到达明山,还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路程。 云箴的情况可是刻不容缓,特别是此时于绯诗已经离开了烟雨岛,无法时时刻刻看着云箴。倒是越发的担心,越发的想快速到达明山。 心中太急,逼的手上的马鞭也急。 本是五日路程,被两人生生缩成三日。 好不容易,终于出了江北府,进入江南府境内。似乎江南的情况要比江北好一些,没有看到太多的流民。 想来是易无风跟良钥的手段起了作用,要不就是江南府的官员没有江北的那么荒唐。 于绯诗略略在心中寻思着,一路走过去。 正值正午时分,于绯诗不禁有些渴了,也有些饿了。刚好前方有个茶寮,宣无亦便提议歇歇脚。 将手中的马交给宣无亦,于绯诗先一步进入茶寮。 这个茶寮处在江南府的入境处,荒郊野外的,算不得大。零零散散的摆开几张桌子,稀稀疏疏的坐着几桌客人。挑了一个没人坐的位置,于绯诗屈身坐了下来。 立刻就有小二上来伺候,于绯诗随意的要了一壶茶,跟一些吃的。 许是还要喂马,等了有一会儿,宣无亦还没进来。于绯诗不好先用膳,便搁着小二已经端上来的膳食,左顾右盼的乱瞄着。 不瞄还好,一瞄就让于绯诗看到了不能容忍的事情。 在茶寮入口的地方,似乎有一群人不知道在争执着什么。于绯诗挑的位置本来离的入口就不愿,从于绯诗坐的地方望过去,正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是一群彪形的大汉,在缠着一个弱质的女子,拉拉扯扯的,女子怎么也挣脱不出大汉的禁锢。 想想眼下的环境,荒郊野岭的,这么一群人。不用问,于绯诗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迈开脚步,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挡在女子的跟前,大声厉喝着 “你们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要强抢民女?” 听闻于绯诗的厉喝,一群大汉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哪来的娘们,长的倒是不错。怎么,不让大爷抢那小妞,让大爷抢你么?”风言浪语之下,肥胖的手还朝着于绯诗的脸袭来。于绯诗险险避过,拉着身后的女子退后几步。 得于绯诗相助,女子微微从于绯诗身后探出头。于绯诗这才看清,还真是一妙龄的女子,长的清姿卓约的,还真是一个没好的姑娘。心里的想着,绝不能让这群给糟蹋了。不自觉的就握住女子的手。 故作出镇定,瞪大眸子盯着眼前的大汉, “你们大胆,如此放肆,莫非就没有王法了么。” “王法?哈哈,她居然跟我们讲王法。”于绯诗的话,让大汉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的更欢了, “你这娘儿们,还真有趣,居然跟山贼将王法。” “你们……”于绯诗素来受着传统礼仪的教养,哪里能跟眼前这群粗人的粗鄙言语讲的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场面瞬间静谥的有些可怕,僵持着。 忽然间,于绯诗只觉得眼前一阵清风撩过,整个身子已经被一阵力道拉开,跌入一个温暖的胸膛当中。 于绯诗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宣无亦英俊的侧脸放大一样的在自己头顶。 “毒娘子朱砂,什么时候也做这种勾当了。”冷冷的言语,从于绯诗头顶缓慢的淌下。于绯诗听的出,是宣无亦的声音。 再定晴望过去,刚刚那个于绯诗极力想救的女子,正手捏着银针,站在眼前不愿,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与宣无亦。答, “对付你一剑封喉,总得用些不一样的法子不是。”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晦莫忌深的江湖,有着太多鲜为人知的杀戮以及血腥。 站在于绯诗眼前的女子,有着一张姣好容颜,极致魅惑的眉眼。染着江湖的杀意,腾出的冷意,晕熏着她手中的银针。冷凛的光,望的于绯诗有着不合时宜的出神。 这样美好的年纪,这样美好的佳人,着实不该浸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中。 而后想想,若是可以谁不愿被细心收藏,妥至安放。其实相比着江湖,她深处的后宫又几时宁静过。 无声的嗤嗤在嘴角扯开一抹隐匿的微笑,于绯诗再次望向女子的眼,悲悯中转为不以为然的淡然。 拉着于绯诗往后边退开几步,宣无亦扯开两人与眼前杀气腾腾一群人的距离。不管怎么说,于绯诗毕竟不谙武艺,宣无亦总要得顾及着她会受伤。 追缠宣无亦多年,外号毒娘子的朱砂从没见过宣无亦这样的神色。不禁轻蔑的唬起嘲讽般的轻笑, “倒是没想到,向来无心无情的一剑封喉,还有此温情的一面。还真是我等的福音呢,看来这女子,是你的软肋呐。” 对于朱砂的出言挑衅,宣无亦并不以为意,忽视的敛开眼眸,扫着薄凉的目光,掠过眼前的女子, “再多的无心无情,也比不上你们毒医门的人不是。” “我等本来就是强盗,若有心有情,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你还真是喜欢说笑。”听入宣无亦的反唇相讥,朱砂也不以为逆耳,反倒悠悠笑靥出声。 “既是如此,你何苦揪着我不放。”应声接话,冷凛的男音自宣无亦唇角洒下。连带着他的面容,都浮上不容置疑的冷若冰霜。 “若不是你多管闲事,杀我兄长在先,我等又怎会寻你麻烦。”一剑封喉的威名在江湖之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想起杀兄之仇,朱砂眼底对宣无亦的忌惮,如数变成埋怨,愤恨。只是,在那些愤恨里,夹杂了一些抛不开舍不下的旖旎云彩, “当初我好心收留于你,赏识于你,未料想你如此的不知好歹,居然。居然还杀了我哥。杀兄之仇,今生今世,有你没我。”断然裂开的决绝,恨意迸发在朱砂的眸底。浓烈的字里行间,不时透着求而不得的破碎。 第九十七章 毒医门人 于绯诗虽是听不懂,宣无亦却是听的明白。正因为听的明白,他淡然的脸色越发的让人恨不得咬牙切齿, “我是一剑封喉,谁开的出价格,我就杀谁。你哥得罪别人,你不去找你买凶杀你哥那人,缠着我何用。” “可是,可是你不该,不该……”接连的两个不该,毅毅从唇齿间夺出。朱砂几乎是从唇间咬出来的字眼,愤愤的看着云淡风轻的宣无亦,残留眼底的旖旎云彩。刹那间死的一干二净。 “来人,给我杀了他们。”只余下伤心欲绝过后的置之死地。 得令后的杀手,纷纷挥舞起手中的钢刀长剑,朝着宣无亦与于绯诗如潮涌般砍去。 长臂迅速的环上于绯诗的腰,宣无亦搂着于绯诗在空中旋转一圈,优雅的避开涌来的攻势。猛的抱起于绯诗,长腿抵开于绯诗的秀足,突如其来的横扫千军,迫然的使得一群彪形大汉招架不住。 浅蓝的薄纱衣角跟随着于绯诗在宣无亦指导下的动作,翩翩在风中散开,逐成一朵美丽的水仙花。看的朱砂更加的愤恨。 抽出环在腰间的鞭子,啪啪的就想宣无亦与于绯诗挥去。 凌厉的攻势,粗狂的鞭子响过锐耳的声音,刺的人耳中不由的发疼。 不敢轻敌,宣无亦放开于绯诗,将其推出剑气刀光笼成的包围圈,提起长剑,涉身入险而去。 泛着锐利银光的长剑在宣无亦手中轻快的舞出一朵一朵的剑花,剑气驱逐散开,慢慢围成一个圈。华丽的剑影团团将围着他的杀手裹住,朱砂的长鞭不时在虚空响过明亮的嘶鸣。 于绯诗站在不远处,看着宣无亦轻舞的身影,清风吹的他发梢散乱,玄墨衣衫包了满袖的风,人裹在风里。有着极为英挺的风姿,毅然而独立。忽然间,风里闪过微弱的锐气,是针。只见的宣无亦微微一仰首,针影如霜堪堪从他头顶擦过去,深寒。 一闪而过,没入身后的横木柱子上,一排排下去,入木三分。 暗算落空,朱砂快宣无亦一步,咫尺之间不下叠影千重,她像是极高明的乐师,手中长鞭是她手中的琴弦,在最意外的位置等着宣无亦束手就擒,谱出瞬间喷薄而出的骇人艳色。 那是一种蛊惑。 宣无亦被逼的退无可退,大吼一声,身躯拔出跃起。剑花转过一个华丽的圈,横扫过去,剑气荡漾的气势,震的围在左右的大汉,皆是站不住脚跟。跌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 好强的内力。朱砂亦是被震伤,跌在一旁。 收回剑势,宣无亦如同神祗,墨色衣袂在风中翩然飘飞,颀长的身躯缓缓落地。银色的长剑末端,滴着未干的血迹。 淡漠而疏离的看着跌坐一旁,抚着胸口的朱砂,清缓开口, “还要打么,我无意杀你。” “一剑封喉,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像是从心底咆哮出来的呐喊,朱砂猛的抬手,眸底戾光闪烁,手中散出的银光却是投向站在一旁的于绯诗。 “小心。”宣无亦大喝一声,扑身过去,还是晚了一步。虽然及时推开于绯诗,还是未能避开朱砂的暗算,几根银针没入于绯诗脚间。 毒娘子朱砂向来以用毒闻名江湖,宣无亦不敢轻视,点住于绯诗脚伤穴道,用内力逼出银针。 朱砂却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宣无亦,你逼的出针,逼的了毒么。我的毒,无人能解。你还是给她收尸吧,哈哈哈!” “你……”一时间,宣无亦气恼不已,怒然起身,要向朱砂走去。还未等的宣无亦靠近,落在朱砂身侧的一个大汉朝着宣无亦的方向砸下一颗烟雾弹,砰的一声,宣无亦跟前立马腾起一片白茫茫的烟雾。 待的宣无亦穿过烟雾走过去时,哪里还有那群人的影子。 不得已,宣无亦只好返回到于绯诗身边,查看着她的伤势, “你怎么样?”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宣无亦只手脱下于绯诗的鞋袜。毒针没在于绯诗的脚背上,总管宣无亦及时将毒针逼出于绯诗体内,但于绯诗还是中了毒。整只脚踝,肿的像个粽子,青中带紫。 好在宣无亦有先见之明的点住于绯诗的穴道,未让针毒在于绯诗体内流通。 “没事。”于绯诗朝着宣无亦扯开一个安心的笑容,自顾的拔出宣无亦手中的长剑,往自己的伤处割开一道口子,黑色的毒血缓缓从她脚踝上流淌了出来。 宣无亦被她的当机立断骇的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默然的撕开自己的衣袍,帮于绯诗包裹着伤口。 “扶我起来。”放出毒血后,于绯诗的脸色稍稍有些血色,转头与宣无亦道, “这里是江南府了,走,我们进城去。去江南的柳家。” “好。”宣无亦尽管并不知于绯诗的打算,仍是相信她的决断。伸手扶着于绯诗起身,两人缓慢的朝着城里的方向走去。 于绯诗自己本身就是大夫,也知道朱砂的毒非同小可,及其霸道。虽然自己刚刚将脚上的毒血放出,宣无亦也是及时封住自己的穴道。但是毒性还是缓慢的在自己体内蔓延,若不加以医治,自己定然要命丧在毒药之下。 仔细的跟自己把过脉后,于绯诗虽然不知道体内的毒做何解,仍是相处延治之法。寻一出药铺,捡过几副药,给自己服用之后,于绯诗才是与宣无亦进城而去。 离开并州城时,易无风曾给过于绯诗一枚玉珏,说是让她带给江南的柳家。见到柳老,柳老自然会明白,还会给他们帮助。 柳家是江南府的大族,并不难找。 进入怀安城后,宣无亦与于绯诗很快就找到了柳家的别庄。说明来意,并直言曰寻找柳老有急事。柳家的下人们不敢耽搁,立马就派人回本家禀报了柳老。 不过是傍晚的时刻,柳老就从本家匆匆赶来。 见到柳老,于绯诗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万福的礼, “小女子于绯诗见过柳老。” “姑娘不必多礼,请起请起。”柳老既然被人称为柳老,年岁自然不小。已是迟暮之年,但并未显出龙钟老态,精神极好,荣光焕发的。见到于绯诗,细细打量过一遭,摸着自己花白的长须,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于绯诗也不再耽搁,直接就给柳老呈上易无风给她的玉珏。 接过玉珏之后,柳老看了一眼,瞬间脸色大变。作势就要给于绯诗行礼,被于绯诗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了起来, “不可,万万不可。”一边扶起柳老,于绯诗一边传达着易无风给自己的隐意, “柳老您德高望重,我等小辈岂敢受您的大礼。公子说了,这整个江南府,还得仰仗您的照顾呢。” “公子,公子他可还好?”听的于绯诗说出公子,柳老当然能猜出是谁。碍着宣无亦在场,不好说出易无风的身份。只是顺着于绯诗的搀扶起身,握着她的手,询问着易无风的情况。 “公子眼下,正在江北呢。柳老您知道,旧年事多呀,公子放心不下,就亲自前来了。公子也说了,这些年来,也是多得柳老您的照拂,才有如今的荣光。江南的憾事,还指望柳老您的力挽狂澜呢。”当日接下易无风的玉珏时,于绯诗就猜到易无风的心意。 眼前的柳老,乃是镇安大将军柳全的父亲,先帝时的阁老。后因年岁已高,才辞官返乡,在江南养老。 但柳老就朝中局势的影响,还是有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已是从风里浪尖打滚过来的人,哪能不明白于绯诗的意思。恍然的点了点头,柳老答, “公子放心,姑娘也放心,老朽定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那有劳柳老。”得柳老应允,于绯诗释然的绽开笑颜,本想着先将易无风的意思说明,再与柳老说自己的请求。无奈之下,体内蔓延的毒性已经开始肆虐,已然撑不到将来意说明。 当下只觉得头脑中一阵昏阙,于绯诗的脚步陷入虚浮的踉跄。 忽尔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整个人倒在柳老跟前。 “于姑娘。”宣无亦蓦然一愣,匆忙跨步上前,接住于绯诗倒下来的身躯。 “来人,找大夫,快,叫大夫!”害怕于绯诗会有什么闪失,柳老亦是慌然的朝着门口的下人,大声喊出。 于绯诗的伤势是在脚处,虽然毒性来势汹汹,但江南的柳家既然当的是江南第一大族,岂有让于绯诗死在柳家的道理。 请来不少名医救治,不出几日,于绯诗已然化险为夷。 亲自给柳老道过谢后,因为时间仓促,于绯诗没有在柳家多留,随着宣无亦匆匆的又踏上给云箴寻药的路程。 尽管身上带着伤,于绯诗也没有耽误赶路的时间。 一路快马加鞭,两人短短五日之内,就赶到明山山脚下。 巍峨郁郁的高山,耸立在两人跟前。一半历历在目,一半隐入云端。连绵不绝的山脉朝着两边似线一样散开,宛如天然的屏障,阻隔在江南府与淮南府之间。 触入而来的压迫与庄严肃穆之感,让人不由的肃然起敬。 第九十八章 瘴气荒林 春日里不算太浓烈的日头从天际直直垂射下来,照耀入于绯诗的眼里,仿佛给眼前的巅峰渡了一层华丽的光。耀眼,又耐人深思。 “好壮丽的山峰。”于绯诗不由自主的赞了一口。 宣无亦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接着话答, “那是自然,不然如何当的起这天下第一峰的名头。” “也对。”听下宣无亦的话,于绯诗含笑的点下头。确实,明山自古便有天下第一峰的威名。若没有着些气势,自然是当不得着名头的。 并没有呆杵的太久,都还没待的于绯诗观赏个够。宣无亦跳下马背,牵着缰绳,便抚摸着坐骑的头,边与于绯诗开口, “眼下已是正午,我们得上山了,如若不然,到了晚上,我们就得在银月山林中过夜了。” “银月山林?”这个新鲜的地名,引起于绯诗的好奇。跟着宣无亦的身影翻身下马,开口询问着宣无亦。 “嗯。”宣无亦点头, “银月山林在明山的山腰上,若想上山,必定得过这银月山林。但相传林中极其的危险,有野兽出没。万不能在林中过夜。” 瞧着宣无亦慎重的模样,于绯诗知道他定然不是在说谎,也知道此行的危险。于是,不再磨蹭,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宣无亦。 他们两人骑的马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非常的有灵性。毕竟这是在明山山脚下,谁也不知道上山之后会如何,宣无亦索性没有将两匹马绑住,而是把它们牵到一旁,解开了它们的缰绳,任其自行离开。 对此,于绯诗感到非常的奇怪,正要问宣无亦。宣无亦已经抢先一步的解释着, “此行祸福难料,此处也常有野兽出没,绑着它们若是遇到野兽,岂不害了它们的性命。还不如放它们离去,若它们不死的话,定会在此等候我们的。” “你就这么确定?”于绯诗越发的对宣无亦的话感到好奇。 “它们是经过严加训练过的,与一般的坐骑不同,它们有灵性。”宣无亦答,答后看过于绯诗一眼,拉过她的手, “走吧,上山的路难走着呢。” 也不忌讳着男女授受不亲,于绯诗任由宣无亦拉着。 宣无亦说的还真是不假,上山的路确实非常的难走,山林迷路的小路,又窄又小。弯弯曲曲的绕着山体环过一圈,一旁就是山谷。越往山上走去,高度越高,一侧山谷的深度就越深,根本望不到头。 偶尔于绯诗也会探身望下去,白茫茫的一片,让于绯诗望而生畏,只能往里边移着再移着。 看到于绯诗胆怯的模样,宣无亦顿时觉得好笑, “怎么,害怕呀?” 于绯诗并不以宣无亦的打趣为耻,倒是理直气壮的答曰, “是呀,这么深的深谷,掉下去肯定是尸骨无存的啦。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哼嗯。”宣无亦只是含笑的点了点头,笑而不语。从鼻尖轻哼出一声余音。 也不理会他,于绯诗自顾的往里边靠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从中午的艳阳高照,到渐渐的落日西沉。夕阳的余晖透过天边的云层,潋滟的照射下来,跟群山都洒了一层胭脂色的迷光。郁郁葱葱的翠绿渲染在胭脂色的霞彩里,像脂粉醉开的旖旎。 清新的空气一阵扑着一阵,涌到于绯诗的鼻下来,于绯诗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愉悦着。 慢慢的往前走,弯曲狭窄的小道逐渐变的开阔,一侧的深不可测的深渊也慢慢的不见了踪影,成了高耸入云的山体。目光往前面投去,更加广阔的山林赫然出现在于绯诗与宣无亦的眼眸中来。于绯诗想,那就是传说中的银月山林。 待到达那片被重雾封锁,望不到边的密林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浓重的雾色遮去残余的阳光,锁住深山老林中唯一的光亮,使得整片山岭都陷入一片昏沉的混沌中。浮光游荡,幻影万千,诡异而深沉。 不敢再贸然前进,宣无亦拉着于绯诗踱身步入离的林子极远的草丛里。 正要生火,草丛外头的小道上稀稀疏疏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因草丛靠的小道极远,宣无亦施展着轻功,拉着于绯诗跳往另一处的大石后边,躲在石头后面。压低着声音,宣无亦在于绯诗轻轻喃下一句, “有人。” 于绯诗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两人隐下身影,往着银月山林的方向缓缓踱去,悄然移至边缘,接着藏身的大石,隐匿踪迹。数道火光自山岩之前隐隐透露,山林前,几个大汉执着火把而立,火光跳跃映着他们的面容阴晴不定。 黑暗中,四处飘忽的荧光,参杂在火光里,让他们的脸在幽暗中显现出暴戾的贪婪。 因隔的近,宣无亦与于绯诗不便交谈,宣无亦抬手在于绯诗手上写下“毒医门”三个大字。 于绯诗正不解,便听得大汉中一身形彪悍的男子率先开口出声, “长老,这山上真有银月浮莲?” 此话一出,男子立刻被唤为长老的人横过一眼, “谁知道呢,我等自管服从门主的命令便是。休要再多言,不然门规处置。” 被长老这么一训斥,男子不敢再多话。声音连带着心底的不满,一同被压制入心底。 过了一会儿,长老扬起手中的火把,另一只手臂往虚空中挥了挥, “第一批人,走,进去。” 号令一下,立刻有由几个男子组成的小队纷纷进入林子中去。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林子里接二连三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悲鸣凄婉,让人不由心生退意。 “长老。”旁边的一名属下被叫声所骇,出声劝道, “这林子如此诡异,传言夜里这林子闯不得,不如我们等候到天明再做打算。” “等候到天明。”犀利的眸光像是淬了毒一样,冷冷的剜过劝言的属下,长老的声音更是冷若冰霜, “等到天明,只怕你没命进这林子了。得到确切的消息,一剑封喉来明山就是为了银月浮莲,用来救他的师妹云水帮的帮主云箴。因为我们之前伤了他身边的那个女子,拖累了他的进程。若是不加紧闯过这林子,待他们追上,莫说入林子,你有没有命回去还是未知数。” “可是,我们已经损失了十几批人了,何苦跟一剑封喉呕这个气,我们何不让一剑封喉自己进这林子送死。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就好。”那属下想来是被惨叫声吓到了,坚持不懈的劝解着自家的长老。 又听的那长老冷然一笑, “如果真有银月浮莲呢,难不成你们看着它让一剑封喉拿走。还是你们有把握从一剑封喉手中夺过来?” “这……”话堵在未出口的嘴边,属下低下头。一剑封喉的能耐他是见识过的,在一剑封喉手下,他连三招都过不去了。 属下顿时不敢再多言,只能硬着头皮跟在长老身后。一行人又是加了几把火把,照亮四周,紧紧的握着手中兵器,朝着林子里走去。 等的眼前的火光被银月山林内的浓雾吞噬殆尽,于绯诗才刚轻声开口,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宣无亦挑了挑眉, “一群贪得无厌的人罢了,可惜有勇无谋。他们势必要葬身在此。” “额。”看着宣无亦黑暗中笃定的神色,于绯诗蓦然一愣,随后问道, “那我们呢?” “等。”宣无亦答。 “可是……” “没有可是。”宣无亦再答,说完,自顾的跳上跟前的石头,躺在石头上闭目养神起来。薄唇微微启了启, “这林子多瘴气,夜晚时分,瘴气最甚,他们这时候进去不是找死么。再说了,传言皆说这林子有猛兽,猛兽自然是夜里出没,他们还硬要往里头闯,不是去喂猛兽是进去做什么。” 当然知道宣无亦分析的极有道理,于绯诗还是觉得很好奇, “可是他们要银月浮莲做什么?” “威胁我。”宣无亦撇了撇眉, “他们消息倒是灵通,知道这东西可以救箴儿的命,自然是拿来威胁我。毕竟他们的门主是死在我的手中。” “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他们的门主?” “因为有人出钱买他的命。” “可是……”越与宣无亦说下去,于绯诗心里的问题就越多。问的宣无亦有些烦了,不耐烦的瞟过她一眼,喝住接下来的问声, “你问够了没有,哪那么多的问题,明日要闯银月山林,多的事情做。你还不快找个地方眯眯眼。” “哦。”被宣无亦突来的严厉唬的一愣一愣的,于绯诗不敢再问,自己找个块平坦的石头,靠了过去。 许是觉得自己这火发的着实的莫名其妙,宣无亦心中隐隐有些过意不去。又担心着山中风冷,会让于绯诗受寒,脱下自己的外袍,扔到于绯诗身上。又是跳下石头,在于绯诗身边生了一对篝火。 刚遭了宣无亦的训斥,于绯诗不敢与他说话,倒是不客气的接住他扔过的衣袍,盖在身上。缩着身子,闭着眼睛养起精神来。 在山风的呼啸当中,黑夜慢慢的退去,光明再一次充斥着天地之间。 在亮光照入眼眸时,于绯诗快速的蹦起来,将衣袍扔回到宣无亦身上。 第九十九章 索命猿猴 不慌不忙的穿好衣服,宣无亦灭了篝火,领着于绯诗开始走入银月山林中。太阳的升起,让林子里的浓雾散了大半,但是扑面而来的瘴气还未必褪去。还没走几步,于绯诗便觉得头昏眼花,体虚无力,再也走不下去。 自知再走下去,两人一定支撑不到走出林子,于绯诗忙忙拉住宣无亦的衣角, “别走了,瘴气太甚,还未等的我们走出林子,只怕我们先得死在这里了。” 当然知道于绯诗说的在理,不敢硬撑,不得已下,宣无亦拉着于绯诗往回头走了出来。出了山林,于绯诗紊乱的气息才算慢慢恢复正常。 自顾的走到宣无亦身边,从他身上撕下两块布料,于绯诗走到一旁的草丛中。摘采着药草,不忘自顾说道, “天地生万物,必定相生相克。这些草能够在银月山林外生长,说明它们不怕瘴气。” 一席话落,才让宣无亦恍然大悟。 已见的于绯诗拿起摘来的药草,放在石头上磨着,磨出的汁液,全部沾在从宣无亦身上撕下来的布料上。直到将两条布料全部浸湿,于绯诗才停下来。自己将一条撕来的帕子蒙在脸上,另一条递给宣无亦, “拿着,蒙住鼻子,这样就闻不到瘴气了。” “多谢。”接过于绯诗递过来的草药帕子,宣无亦蒙在脸上,不忘致谢道。 于绯诗的方法还真是管用,蒙上鼻子之后,再进入银月山林中,果然可以抵制瘴气的侵蚀。加上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太阳的光辉照耀下来,散了夜晚的浓雾,路也看的要比晚上清楚很多。 于绯诗跟在宣无亦身后,穿行在银月山林当中。 越进入深处,尸体出现的越加频繁。临近入口的地方,只是偶尔看见几具白骨,死去的年月太过久远,只看的清白花花的骷髅头。 反而到了林子深处,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鲜血淋漓的,让人看的觉得格外怵目惊心。 宣无亦胆子要比于绯诗要大一些,上前几步,将尸体翻了过来,奇怪的是,这具尸体身上,满满的尽是刀伤。 “刀伤!”放下尸体,宣无亦转头与于绯诗道。 “难道这林子里头还别的人马?”于绯诗不禁觉得奇怪,出口问道。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银月浮莲的魅力,足以让世人疯狂。”不再理会脚下的尸体,宣无亦站起身,继续往前走,答。 没走几步,又躺着一具尸体,身上还是满满的刀伤。瞧这伤势,跟之前的那具尸体有些像对砍的阵势。 一时间,于绯诗来了兴致, “这伤口凌乱而麻利,倒像是神志不清下砍的。一般说来,这些人都是练家子的。没理由会乱挥刀。而且,这个我见过,不就是在我们昨晚看到的那批人么,还有之前那个也是。难道他们内讧?” “内讧是不可能的,不过极有可能,是瘴气让他们乱了心神,从而使他们互相残杀。”草草瞥过一眼跟前的尸体,宣无亦想起一些传说中的事情,说出自己的猜测。 于绯诗明白过来, “有可能。”说完,两人继续往前走着。 陆陆续续的,又看到好几具尸体。越走下去,尸体就越加的怪异,离的越发的近,有的尸体上还通体青紫发黑,俨然一看,就是中毒的迹象。 “这模样,是中毒呀。”凭着自己医学的天赋,于绯诗看过尸体后,脱口而出。 小心翼翼的蹲身下去,宣无亦仔细扫视了一眼跟前的尸体, “确实,可是这伤口细小而密密麻麻,到底是什么东西咬的。” 听的宣无亦的话,于绯诗也来了兴致,就要伸手去拨尸体的伤口。被宣无亦一把拉开, “别碰,小心中毒。”宣无亦的话才落,果然从尸体的衣服里爬出几只通体发蓝的蚂蚁。 “蓝色的蚂蚁?”于绯诗惊呼出声。 “小心,别让它们咬到你。”忙忙拉过于绯诗,往后边退了几步,宣无亦开口叮嘱着, “这是有毒的蓝丝蚁,被它咬上一口,只怕就要毒发身亡了。” “这么毒?”于绯诗挑了挑眉。 “你要不要试试看?”应着她的话,宣无亦省度般瞅着她,继续开口, “据说被这种蚂蚁咬到,会全身犹如针刺,好似一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疼到可以听到自己骨头被啃食的声音呢。” 本来宣无亦的声音就低沉,如今故意捉弄于绯诗而弄出诡异的声响,听入于绯诗耳中,只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恼怒的横过他一眼, “别说了别说了,恶心死了。”害怕的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于绯诗害怕被蓝丝蚂蚁给缠上,抬起脚步,快速前边走去。 见她这模样,宣无亦不禁失笑,从袖子间掏出一包药粉,撒在地上。陆续从尸体中爬出来的蓝丝蚁在粉末中,于阳光下化成一股白烟。 “你等等我,慢些走。”害怕于绯诗走的太快会在前方遇到危险,宣无亦低喝一声,急促的追上她的脚步。 等到宣无亦追到于绯诗时,她正停下脚步,捂着眼不敢看眼前的血腥惨况。 宣无亦走上去,走到于绯诗跟前,看的清楚,眼前的这人分明是昨晚的那个长老。很明显,他已经没有生还的气息,一动不动的躺在树下,头歪歪扭扭的挂在脖子上。上身却了一般,像是被人活生生撕开一般。 未干的血迹,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淌着,滴出一地的嫣红。 “好狠,肯定不是人。这人是毒医门的长老,武功不弱,放眼江湖还没有人能将他撕开。”仔细看过眼前的人的死因之后,宣无亦黯然开口。 “好恐怖。”不敢放开遮挡住眉眼的手,于绯诗说出口。 “走吧。”也不强迫她继续看,宣无亦拉着,绕开尸体朝前走去。 隐约间,已经可以看到林子尽头的日光。却是稀稀疏疏的听见越靠越近的沙沙声,越靠越近。 “什么声音?”于绯诗惊恐的瞪大着眼睛,询问着宣无亦。 宣无亦亦是一脸的茫然,两人回头望过去。 眼前出现的现象,惊骇的两人瞬间面容失色。 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蓝色蚂蚁夹杂着青绿色的蜘蛛还有血红的蝎子,正在以着包围的态势,逼近宣无亦与于绯诗。 “怎么办怎么办?”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于绯诗霎那间被吓的六神无主。紧紧拉着宣无亦的衣袖,逼问着。 宣无亦定了定神,安慰着于绯诗, “别慌。” 但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不慌。于绯诗想拔腿就走,可是转身往前面看去,也是五颜六色的一片。顷刻间,于绯诗慌张的哭出声来, “哇,这可怎么是好,我不想死的这么难看呀。” 呼声一声,使得宣无亦一时之间哭笑不得,这女人,死到临头还不想死的太难看。 一边想着,宣无亦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包药粉,从地上迅速剑气一堆干柴,捆成一团,吹燃火折子,点燃干柴。然后将药粉洒在火堆里,依着这样的法子,又是快速拾了几捆柴火,点燃洒下药粉,摆在他与于绯诗身侧。 点着药粉的火光,呈现出晶莹的亮色,还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白色的浓烟缓缓的从宣无亦与于绯诗身边往周围散去,所到之处,蝎子蜘蛛与蚂蚁围成的圈子急急的退去。 看着危险慢慢的退去,于绯诗立刻擦干眼泪,崇拜的看着宣无亦, “没想到,你居然还留了一手。” 不屑的望着于绯诗,宣无亦答,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在白烟的熏陶中,那些围成恐怖包围圈的蚂蚁蜘蛛,逐渐翻了肚子,死成一片一片的。剩下的也惧怕着白烟的威力,慌乱的散去。 危险解除,两人继续往前走去。 有手中的火把在手,宣无亦与于绯诗两人一路通行无阻的走到银月山林的尽头,就要出了山林。于绯诗深感好奇的问着宣无亦, “宣无亦,你的那些药粉到底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功效的?” 淡然的扫过于绯诗一眼,宣无亦并没有回答,自顾的朝前走着。 遭到无视的于绯诗稍稍感到不悦,追上宣无亦的脚步,强加追问着。无意间,宣无亦的脚步猛然停住。于绯诗本来走在宣无亦的身后,一时没发觉,直直的磕上宣无亦的后背。 宣无亦乃是练武之人,全身跟去铜墙铁骨似的,磕的于绯诗好似撞到墙上一般,满眼直冒金星。正想发难,宣无亦冷冷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动她头顶传下来, “闭嘴,别吵!” 摸了摸被撞的发疼的鼻子,于绯诗走到宣无亦身边,抬头看了下眼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大跳,眼前唯一的山路入口处,门神一样堵着两只比人都要高大的猴子。说是猴子又不像猴子,猴子哪有这么大只,但是它们都全身长满长毛,面目与猴子相差无异。 “这是什么东西?”于绯诗咽了咽口水,凝了凝眸。 “我也不知道。”敛了敛眸,宣无亦如实答。 “看它们这阵势,倒是极其的强壮呀,你打的过不?”看了看眼前的宣无亦,颀长单薄的身躯,虽然风流倜傥。但在两只高大威武的猴子跟前,略显的单薄,于绯诗不由担忧起来。 第一百章 寒潭涉险 “不知道。”宣无亦仍是如实答。 “那怎么办?”于绯诗挑了挑眉,对宣无亦眼前的回答,深感不悦。 无视着于绯诗的不悦,宣无亦依旧答, “不知道。” “你……”于绯诗逐渐的就要恼了,深切的发觉,跟在宣无亦身边以来,她的脾气是越来越差了。 无奈,宣无亦仍旧无视着于绯诗的神色,嚯的拔出腰间的长剑,喝退于绯诗一句, “闭嘴,站到后边去。”一句话落下,轻身往前飞去,墨色的身影化成一阵清风。又化成一道剑气,朝着两只巨大型的猴子劈去。 猴子嘶吼一声,挥舞着锋利的巨爪,朝着宣无亦就是一抓。 宣无亦堪堪躲过,足尖点在一旁的草叶上,借力一蹬而起,在空中翻过一个跟头。往着其中一只猴子的头颅踢过一脚,手上长剑挥开剑花,朝这另一只猴子刺去。 被踢中的猴子受不住他的力道,生生往后退去几步。 被刺中的那只猴子,身上立刻出现一道深刻的痕,鲜血直流。 许是鲜血刺激了猴子的兽性,它们嘶吼着,越发凶猛的朝着宣无亦发起进攻。它们的招式扎乱无章,却有力大无穷,宣无亦渐渐招架不住,身上多出受伤。 血迹隐匿在黑色的衣袍下,让人看的并不清楚。 忽然间,巨大的猴爪在于绯诗的眼眸里闪烁一道狠凛的白光,骇的于绯诗大喊出声, “宣无亦,小心!” 惊骇到极致的呐喊,像一道明亮尖锐的光,撕破层层叠浪。 唤的宣无亦心神一宁,翻身后退,掠过几个跟头。跃身而起,手中长剑直入地心撑起身子,横扫千军的态势围在身边的两只巨大猴子踢出。 两只猴子被逼退了攻势,待的宣无亦落身下地时,锋利的猴爪又铺天盖地的拢来。 许是也听到于绯诗的呼喊,本不注意于绯诗的猴子一时间也望向于绯诗的位置,迈开脚步,巨大的身影慢慢的向于绯诗笼罩去。 迎面而来的力道,绝对是于绯诗不能承受的重量。 此时,宣无亦被另一只猴子纠缠着根本脱不开身。眼看着于绯诗就要命丧猴爪,宣无亦情急之下,周身内力聚在剑端,横过猴子的脖颈。拼尽全身的力气,逼退缠在自己身侧的顽猴。用着飞蛾扑火的姿态,扑向于绯诗,将其搂在怀中。 原本是要落在于绯诗身上的猴爪,一丝不漏的落到宣无亦的后边。 巨大的力道冲击,撕的宣无亦的后背皮开肉绽,巨大的力气也震的宣无亦口吐鲜血。 “宣无亦。”泪眼再也隐忍不住,破眶而出。于绯诗扶住宣无亦翩翩欲倒的身形。 “无事。”投以于绯诗一个安心的眼神,宣无亦抹去嘴角的血迹,答。 眼看着,又一轮的猴爪子即将劈下,于绯诗心一狠,拿过宣无亦握在手中的长剑。转圈过去,将自己塞入到猴子与宣无亦之间,掏出袖间藏匿的药粉,洒向面前的猴子。趁着猴子眼睛被迷之际,执剑刺向猴子的心脏。 巨大的猴子挨不住这穿心的一剑,轰然倒地。 见同伴被杀,另一只猴子如发了狂一样,扑腾着向于绯诗冲过来。宣无亦忍着身上的剧痛,旋身抱过于绯诗,挡在她身前,受住猴子的重击。咬着牙,拉过于绯诗手中的长剑,从自己的腰侧刺出,穿透身后猴子的胸膛。 “嘶。”突如其来的一剑,撕裂猴子命脉一般,刚还是凶猛跋扈的顽猴体形一软,整个人往后倒去。 猴子一倒,宣无亦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瘫着身子,半跪倒在地上。 “宣无亦!”于绯诗扶着宣无亦的手,染满他身上渗出来的鲜血,满手都是艳丽的红。骇的于绯诗满目的心慌, “宣无亦,你不要死啊!” 吃力的抬起手臂,抹去嘴角漫出的血迹,宣无亦咧嘴淡然一笑, “放心吧,死不了。”余音落完,却是双眸一闭,整个人昏倒在于绯诗的怀里。 “宣无亦。”又是大声的呼喊宣无亦一声,于绯诗扣过他的脉搏,跳跃的脉搏间传来的孱弱,听的于绯诗一阵一阵的无措。 眼下的情形,回头是不可能的。银月山林中危机四伏,没有宣无亦,她一个人着实应付不了。也只能往前走,于是,于绯诗吃力的撑起宣无亦的身子,扶着他掠过躺在地上的猴子,朝着唯一的山路前行。 就在于绯诗两人走过最后一只猴子身边时,本是奄奄一息的猴子,忽然间睁开眸子。挣扎着扑身起来,推了一把于绯诗与宣无亦。 于绯诗本就是弱质女流,一个人支撑着宣无亦的重量已是不易,哪里受的住猴子的一推,与宣无亦措不及防的跌下一旁的山谷去。 “啊!”惊天的喊声,在静谥的山谷里头,激荡回旋。 “噗通”一声,于绯诗与宣无亦落入一深潭之内,掩面而来的冰寒之水灌入口鼻,呛的于绯诗连连咳嗽几声。 尝试着放轻身子,慢慢的把身子浮起,于绯诗朝着可以看到的岸边游动着。 不时,轻喊着宣无亦, “宣无亦,你在哪里?宣无亦!” 于绯诗在寒潭里游荡好一会儿,终于看到宣无亦墨色的身影缓慢的从水里浮起。身上淌出来的鲜血,合入到清澈的水中,将他身边的水全部染成怵目惊心的红。 看宣无亦一动不动的模样,俨然已经陷入昏迷的状态中。 “宣无亦!”边是呼喊着,于绯诗边是朝着宣无亦游过去。 游到宣无亦身边,托住他的腰身,拉着他,两人一起往岸边游去。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于绯诗总算将宣无亦拉到岸上。岸边靠水,寒意一阵阵的袭来,自然是不能在岸边歇着的,宣无亦此时身受重伤,又失血过多,如果再让他感染风寒。他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扶着宣无亦往里头的方向走了一段,于绯诗发现了一个洞口。 先是放下宣无亦,于绯诗率先进入打探一番,安全之后,于绯诗才是扶着宣无亦进入洞穴内。 找来一些甘草,铺了一铺简易的床榻,于绯诗安置着宣无亦躺下。 然后又找来一些干柴,因为刚刚掉入寒潭,身上带的火折子已经吹不燃。于绯诗只好捡起一旁的石头,敲打着要生火。敲的很久,于绯诗才是把火生着。 宣无亦受着伤,因落了水,全身湿答答的。衣服还在不停的淌着水,这样下去,必定得受寒。眼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亲,于绯诗架起一个木架子,帮宣无亦脱下身上的外衣袍子,里衣,架在火堆旁的木架子上烤着。 接着,又是脱下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好在宣无亦现在正在昏迷,根本看不到眼前的情形,不然于绯诗非得把自己害羞死不可。 于绯诗捡的柴火足够多,燃的火堆很旺,很快衣服就被烤干。 急急忙忙把衣服穿回到自己身上,于绯诗又把衣服穿到宣无亦身上。忙活下来,不知不觉的,夕阳已经西落。很快就入暮了,如果不捡多一点干柴,长夜漫漫,他们就算不被冻死,也有可能被附近的野兽吃掉。 野兽怕火,这个常识于绯诗是知道的,所以得再捡多一些干柴。而且,打斗了半天,她腹中早已饿如火烧,身上带的那些干粮,也因为落水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去了。 宣无亦现在这样子,不吃东西是不行的。 想了想,于绯诗毅然的走出山洞。 在外头围着刚刚他们掉入的深潭走过一遭,总算让于绯诗发现了一棵果树。于绯诗也不知道树上结的是什么果,七手八脚的先爬到树上,摘了几个,放到嘴里尝了尝。发现味道还不错,甜甜的,吃下后等了有一会儿,自己也没有什么不适。才又摘了几个,放到怀里,准备拿回去给宣无亦。 摘到野果后,于绯诗又捡了一些干柴。才是回到洞中。 宣无亦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的不见一丝血色。平日里见惯了他冷酷漠然的模样,此时可怜兮兮的躺在自己眼前,于绯诗反倒格外的不习惯。 上前再次把了把宣无亦的脉搏,手下传来的烫热感骇的于绯诗蓦然一惊。 居然发烧了。 于绯诗暗叫不好,扒开他的衣服,发现被猴子抓伤的伤口已经开始发肿。想来是因为泡了水,所以伤口开始溃烂。 如果这么任由他下去,宣无亦定然要命丧于此不可。 不行,得找草药给宣无亦退烧。于绯诗如是想着,也顾不得此时已是夜色降临,于绯诗壮着胆子,走出洞口。 以前翻看医书的时候,书上曾记载,有一种舞草,可以消肿散热。服用的话还可以退烧,此草极为特别,在风中会随风起舞。 这里荒山野岭的,想要找医馆买药是不可能的,也只能寻找这传说中的舞草。 仔细的在四周探看一番,满眼的石崖峭壁,让于绯诗不禁有些绝望。 顺着一旁的蜿蜒小道,于绯诗慢慢的攀爬上去,爬了一段距离之后。于绯诗到达一个平坦的好似石台的地方,这个时候,夜色已经降临,半弯的弦月高挂在漆黑的夜空。洒下银白的月华,给于绯诗照亮了眼前的路。 石壁的陡峭处,倒是长了不少的野草。 于绯诗细细的一棵一棵的翻看着,沿着石头的空脚处,继续攀爬。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月光中那抹悠然独舞的柔韧身子,让于绯诗眼前一亮。伸手过去,于绯诗将起摘下,放到怀里。 正要爬下石壁,突然间手中握住的石头居然松掉了,于绯诗整个人连人带药从石壁上摔了下来。 第一百零一章 澄江堤坝 本能的用手臂去护着头,手背的位置被尖锐的石头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幸好于绯诗爬的不是很高,除却手背被擦破皮,其他的地方倒是没有大碍。 捂着手中的舞草,于绯诗私下一片衣角,保住自己受伤的手,往山洞的方向走去。 回到山洞后,从角落里寻到一个石槽,把舞草放到里面磨成末,挤出水来。倒入在路上顺便摘来的叶子中,于绯诗扶起昏迷中的宣无亦,喂他口中。 重伤中的宣无亦紧紧的抿着唇,无论于绯诗怎么喂,还是滴水不进。 无可奈何之下,于绯诗只得先将草汁含入口中,再吻上宣无亦渡入他的口里。 这种法子还是有着效的,在于绯诗的孜孜不倦下,一大碗的草汁已经全部喂入宣无亦口中。又怕晚间风大,宣无亦会受寒,于绯诗一直守在火堆旁,将火堆掌到最大。 不仅如此,怕宣无亦夜里会生出什么变故来。于绯诗再次折出洞外,舀了一些水,放到火上煮着,煮滚之后,私下衣物煮过,用来烫宣无亦的伤口。 几乎是一晚上都没有合眼,于绯诗丝毫不敢离开宣无亦的身旁。 天亮的时候,宣无亦终于从昏迷中缓慢的转醒, “于绯诗,于姑娘。”干裂而发白的唇,微微启了启,宣无亦因高烧太久,声线也被烧的沙哑。 实在是累的挨不住,于绯诗打了一个盹,听的宣无亦唤自己,猛的就醒了过来。匆匆忙忙的踱步到宣无亦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高烧已退。于绯诗松松定下心来,舒心一笑, “你醒了?好了,烧终于退了。” “嗯。”宣无亦艰难的点了点头,挣扎着要起来,被于绯诗强行压的躺了回去, “躺好别动,你这模样还是好好歇着吧。” “辛苦你了。”见她有些熬红的双眸,宣无亦干涸的喉咙里微微一怔,沉寂太久的心湖猛然间好似被什么扎了一下一般。看着于绯诗的眼神,不像以往那么冷凛。 “无妨。”于绯诗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好歹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你,我只怕已经被那两只死猴子撕开了。你好好歇着吧,我会照顾你的。” 不知为何,一句听不出任何感情的“我会照顾你的”,恍如是腾入宣无亦心里的一道光。使得他黯淡多年的心崖,蓦然就亮堂起来。 沉默的看了于绯诗许久,他莞尔一笑, “好。” “那你再谁一会儿吧。我再去拾些柴火。”自顾的打理着跟前的火堆,于绯诗并没有回头看宣无亦,只是自顾的说道,而后,像是想起什么,起身都一旁拿起昨日摘回来的野果字,端到宣无亦跟前, “哦对了,这是我昨日摘的果子,你吃一些,你也该饿了。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再弄些来。” 重伤之下的宣无亦,看着多了几许柔和,并不拒绝,接过于绯诗递过来的野果,放入嘴里,咬下一口, “好。” …… 并州城,行馆。 温软馨香的大堂,赤红色的花梨木桌椅依着先列顺序,有条不紊的并列排开。椅子把手的位子,用着时下最时兴的雕刻手法,篆刻着绽放的木兰。 同为赤红色的香案上端端正正的搁置着一个金铜色的狻猊模样香炉,炉顶青烟袅袅,隐约的香气慢慢的蔓延整个室内。 良钥穿着蓝宝色的袍子,裹是银色的锦缎,用金色丝线绣着云纹,极为富贵的样式。一头青丝乌黑柔亮,束在头顶,别着一具玉冠。衬的他当真是面冠如玉,翩翩公子。 他并没有说话,安静的坐在大堂主位的木椅上,一只手握着一旁的把手,一只手放在一边的木案上。安静沉谥的面容,静晦中显出几丝威严来。 这么一静谥,连带着堂下坐在良钥下方的江北府各州府官员皆是不敢开声。 易无风并没有落坐,静然的站在良钥身侧。负手而立,斜睨众生的眸子,若无其事的打量着堂下的众多官员。地方的官员,是没资格面见皇帝的,所以易无风倒是不担心有人会认出他的身份。 反而越发的肆无忌惮。 这一回,良钥可是将江北府所有的官员都请到了并州的行馆来。 关于澄江大坝修建的文书,还有让应子琰做出的具体方案,此时就压在良钥身旁的木案上。如今一遭,不仅仅是要重建澄江大坝,还要修建澄江十二渠。如此巨大的工程,没有强大的资金做后盾,是万万不可能的。 江北府与江南府一直是帝国最为富奢之地,这些官员任期以来,绝对搜刮了不少的民脂民膏。 良钥将他们全部叫过来,正是想从他们身上,压榨出一些油水来。 等候许久,静谥的堂上,还有没有人开口。 若无其事的,良钥自顾的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碗,修长的手指捏着茶盖,拨了拨碗内的茶梗,呷下一口。淡然中带有犀利的眼神,笼罩过的扫过堂上的官员,削薄的唇微微动了动, “各位大人,可是想好了?” 清醇中带着点点询问,又夹着淡淡的压迫的余音,似是一锤重鼓,落入场上众人的耳中。捶的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并不像应承下良钥的要求,绞尽脑汁的想着推脱的言辞。终于,有一出头鸟开口出言, “启禀王爷,水患跟旱灾以来,安州城一直都最为严峻的。安州府衙实在拿不出银两来,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开口的这人,乃是江北四州之一安州城的刺史,莫怀古。 “哦。”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良钥转过头,漠然的踱过莫怀古一眼, “如此说来,众位大人定然也是与莫大人一般,无能为力了?” 实在是巴不得良钥说出这些话来,众位官员点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连连附和, “是啊,王爷,这水患跟旱灾一齐。我们等所有的能耐都拿去安置城中民众,哪里还有多余的闲钱……” “那行。”为等的众人把话说完,良钥自顾接话过去, “既然众位大人都无能为力,那本王就禀明圣上,让圣上裁夺吧。” “辛苦王爷,辛苦王爷了。”听的良钥此言,场上的各官员无不喜出望外。江北一年之内,连遭两次天灾,破损不堪。这些个地方官员,哪个不是人精,定然是想足法子给朝中重臣递银子,希冀往外调去。 眼下这时候,又怎么可能肯拿出银子来给良钥重建澄江大坝,还有修建江北十二渠。 就在各官员松下一口气间,良钥端在手中的茶碗,不经意的从他手中滑落。 “砰”一声,清脆的响声,碎声一地的瓷片。 跟在响声之后,良钥狠狠的拍了拍一旁的木案,狠凛严厉的声音随之而起, “食君之禄,解君之忧。看来各位大人是当不得陛下的官了,此等区区小事,皆是无能为力。回头本王定然回禀了陛下,各位大人才能实在有缺,主不了其位,更谋不了其事。还是让陛下换一批人吧。” 此话一出,场上的官员莫不冷汗涟涟。朝野上下,谁人不知,这新上任的玉阳王乃是皇帝最新宠爱的重臣,还将最为宠爱的于妃娘娘的义姐封为清平县主,赐婚于他。再就听闻,玉阳王此行前来江北,就是为了平抚江北的灾情。 若真让他上报上去,他们头顶的乌纱,还真的是保不住了。 不由的,众人纷纷挪身下椅,跪在良钥跟前,不住的磕头,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各位大人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并不理会眼前众人的磕头求饶,良钥疏离淡薄的瞥了他们一眼,眼神里尽是嫌恶,余音薄凉的让人生畏, “各位大人不是说无能为力么,本王这也是帮各位减轻负压不是么。这官府的差事,可不好当,若不能为民请命,解民所苦,解民所忧,你们当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引咎辞官归去,也落的自在。莫不知那日,陛下查明真相,莫说头顶的乌纱,只怕是项上人头都难保。” 轻描淡写的一席话,语气轻忽不定,听入场上众人的耳里,激起万层波浪。 当然知道良钥说的不假,既然他玉阳王出现在这里,那么他定然是有备而来的。再说了,这些州府的官员们,又有哪一个是清白的。 “大人们,觉得如何?”轻轻挑了挑眉,良钥似笑着启唇。 这一似若无意的笑,倒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各州府官员心底最后的一丝顽固,丧气的磕着头,无奈的屈服, “江北遭逢大难,落入今日局面,是我等为官无道之过,我等,我等愿意变卖家中农田家产,倾家荡产也要助王爷筹集到重建澄江大坝的款项。” 见的眼前的人纷纷屈服,良钥故意做出惊讶之状, “各位大人可是当真?” “绝不敢欺瞒王爷。”众人纷纷磕下头。 “如此甚好!”良钥朗朗开口, “只是,各位大人是知道的,本王就是个闲人,闲来无事,总会派人去挖一些别人见不得光的私事出来。如果有人胆敢戏弄本王,那本王定会让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昭告天下。希望各位大人不要让本王失望才是呀!” 第一百零二章 镇水神兽 “王爷请放心,下官定不负王爷所望!”良钥这话说的虽然隐晦,但足以让场上的人心惊胆战。为官者,最害怕被人抓住小辫子。 良钥这个玉阳王,就好像无所不知盯着他们的眼睛。让他们坐立不安,只能屈服在良钥的威胁当中。 目的已经达到,良钥不再多言,当下放场上的众人离去,准备需要的东西。 在良钥的强大助力下,澄江大坝终于如期进行。 应子琰新官上任,为不负良钥所托,事事亲力亲为。日日夜夜都守在大坝修建的工地上,不是在修改着图纸,就是指导着重建的事宜。 易无风倒是不知道,原来应子琰还有这等才能。 在所有的努力之下,澄江大坝的重建速度,比一般的工程还要快速几分。 但是,突来的一个关卡,可谓是把应子琰给难住了。 澄江是帝国内最波涛汹涌的一条主江,波流湍急,声势浩荡。之前的大坝就是因为根基太过薄弱,又年久失修,才导致决堤。这一回,在地基上,应子琰可是下了苦功夫。 应子琰曾在古书中看的,如果在炼铸地基时,在两侧搁置镇水神兽,可更好的奠定地基。让澄江大坝铸成,岿然不动的万夫莫敌之势。 不过,镇水神兽的要求极高,必须要赤金浇灌而成,因为金是世上最为沉重的东西。但金又是世上最为昂贵的东西,两尊这样的镇水神兽,可不是区区的几百两就能炼铸成的。 为了澄江大坝的万无一失,在深思熟虑之后,应子琰还是将此事禀告了良钥。 良钥想了一想,回禀了易无风。 已临近深夜,因担忧着于绯诗的安危,易无风并没有睡。而是站在门口的廊下,抬头望着天上已经变圆的明月。 易无风亦是练武之人,饶是良钥将脚步压的极低,还是被易无风听出了端倪来。没有回头,易无风直接开口问着, “有事?” 闻言,良钥不再闪躲,径直走到易无风身后,答, “回禀公子,确实有事。” “说。”这回,易无风才是转回头, “有关澄江大坝的事情。” “是。”良钥如实答, “刚应子琰来报,当初澄江大坝被毁,一半原因是因为堤坝年久失修,还有一半是因为大坝的根基不够稳固。澄江两岸,多的是沙石,沙石极其容易被水冲散。所以,大坝的根基如果当靠在两岸挖掘而成的话,只怕过不了了几十年,大坝还会被江水冲毁。” “然后呢?”听出良钥的意思,易无风挑了挑眉,问。 “如果用赤金炼铸出镇水的神兽,然后将神兽融入地基中,那地基必定万世岿然不动。” “倒是极好的法子。”易无风点了点头,表示对此法的赞赏。 “只是,这镇水的神兽不好寻。”见的易无风并无反对的意思,良钥才敢将难处直接言明。 “你给我出的难题不小呀。”当然知道这神兽不好找,首先必须是用赤金炼铸,因为只有赤金方可抵挡住江水的侵蚀。二来,这神兽必须足够高大重量,不然也抵不住江水的推动。三来,如此巨大的神兽,得需要多少赤金如融。 易无风当下瞅了良钥一眼,虽是责怪的语气,却不是为难的眼神。 “属下知道这确实不容易。”良钥接话,缓缓低下头。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胸有成竹的莞莞一笑,易无风看了良钥一眼。 “公子有妙计?”良钥听闻易无风此言,不禁喜上眉梢。连带着声色,也是愉悦的。 “别担心。”易无风并没有立刻就给下良钥确切的答案,只是笑着道, “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两尊镇水神兽。” 为重建澄江大坝,良钥特将他从常州里调来的军队,驻扎到江北府中,在帮助着江北府的民众重建好家园之后。又命令他们投身进入到重建澄江大坝的工程当中,感激良钥的恩德,江北府的百姓们,也纷纷投身到工程当中。 应子琰还真是极好的人才,图纸画的准确无疑,指挥的也很合妥当。很快,整个大坝的地基已经挖好,因为考虑到大坝的生存时限,应子琰并没有贸贸然的就对地基进行构建。而是等着良钥允诺他的镇水神兽。 不得已,工程只好停了下来。 眼看着工程停下,良钥心里也着急,奈何又不敢催促易无风,只能自顾的在行馆内走来走去。 一日又一日,三日的时间就这么过去。易无风那边还是不动声色,良钥却是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光阴稍纵即逝,眼看着春季就要临近末端,进入盛夏时节,就是江北的雨季。如若不能及时修建好大坝,那么江北必定重新陷入河水的肆虐当中。 看着良钥这么心急,慕婉心里也未免跟着一起着急,于是给良钥提议道, “要不,我去问问公子,探下他的口风?毕竟是绯诗的义姐,有些事情,我开口比你要方便的多。”慕婉的这个提议是极好的,虽然眼下易无风是微服私访,但他毕竟是天子。良钥是他的臣子,如果贸然去追问,恐怕会引起易无风的不满。 但慕婉不同,她是于绯诗的义姐,又是良钥的内眷。她大可借着问候于绯诗行踪的借口,随机探易无风的口风。 奈何,良钥阻止了慕婉, “别去了,公子说让我等放心,他必定是有良策的。此时于……于夫人那边也不知道是何种情况,江北府又是这等症状,想必公子比我们还要着急的,我们就别去给公子添忧了。” 不得不说,易无风是一个好皇帝,自他登基以来,不管是朝中各方势力,还是举国上下的政事。都被他处理的井井有条,各方势力也被他控制的得当有宜。 特别是如今江北跟江南的灾事,他更是亲自探看,亲自处理。 良钥岂能不懂易无风心中的忧虑,当下阻止了慕婉前去探问。凭着易无风的心思,只怕慕婉还没开口,易无风就已经猜出她的来意。 想想,还是作罢。 既然良钥不答应,慕婉也不强求,退至一旁。 等了一会儿,良钥正准备到堤坝上去,看看工事进行的如何。忽然有侍卫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上气不接着下气,与良钥道, “王爷,王爷,大喜,大喜呀!” “喜从何来?”不明白侍卫言中之意,良钥挑眉询问着侍卫。 “神兽,镇水神兽。江南的柳家送来了,两尊,几十个人抬过来的。”微微歇了口气,侍卫甚至忘记了跟良钥行礼,继续答。 闻言,良钥更是喜出望外, “真的?” “嗯。”侍卫点了点头头。 顾不得在理会侍卫,良钥拔开脚步,急促的跑了出去。慕婉心中也是欢喜,跟上良钥的脚步,也跑了过去。 侍卫说的并不假,柳家的确实是将神兽送了过来。并且是由镇南大将军柳全,亲自护送过来的。 径直的将神兽送到了澄江的大坝上,柳全看到了正在工地上的易无风,眉目稍稍一愣。正要行礼,被易无风一把扶了起来, “柳将军好!” 柳全眉目一愣,倒也是聪明,很快就明白易无风的意思,口风一转,朝着易无风双手抱拳,下了一个江湖的礼, “风公子好!” 待的两人寒暄过后,良钥与慕婉也匆匆赶来。当初老玉阳王去世的时候,柳全亦是有出席葬礼的,还有良钥的婚礼,柳全也有出席。所以,柳全可是认的良钥。见的良钥跑过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拜见亲王的大礼。 还没等的柳全跪下,良钥先一步把他扶了起来, “柳将军不必多礼,快请起,请起!” 柳全任由着良钥将自己扶起,打量了一眼站在良钥周围的慕婉。当下明白过来, “想必这位,就是王妃?” 慕婉莞尔一笑,微微欠身, “柳将军有礼。” 怎么说慕婉也是玉阳王的正妃,柳全岂好白白受她的大礼,当下就还着, “王妃客气,客气。” 实在受不得他们那么你来我往的,易无风显得有些不耐,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好了好了,都别客气。既然神兽送过来了。就快填入根基吧。” 听的易无风这么一说,柳全跟良钥等人也反应过来。知道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这澄江大坝了,立刻就命令着属下,将柳全送来的镇水神兽推过去,放置到地基当中。 照着民间的规矩,请神下礼,又是一大堆的礼仪过后。 迎接神兽的事宜才算告一段落,弄好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柳全千里迢迢,从军营被柳老召唤回来,就为给易无风运送神兽。一路上日夜兼程的赶路,马不停歇的。可谓是万分辛劳,为慰劳柳全,良钥特意让人准备了一大桌的好酒好菜。用已告谢柳全。 全来,这两尊神兽乃是柳家的镇族之宝。 也是柳家先祖留下来的宝物,一直被柳家的人供奉在先祖的陵墓之内的。 当初应子琰提议说要重建澄江大坝的时候,易无风就派人好好查过澄江两岸的地势还有根基。易无风知道澄江大坝被冲毁的主要原因,也知道,若想澄江大坝万年不倒,势必得在地基上填入可以稳住水势的东西。 第一百零三章 深宫远谋1 那时候,易无风就想到了柳家的那两尊神兽。所以,于绯诗提出要去帮云箴寻药的时候,易无风知道他们必定路过江南,特意将随身携带的玉珏给了于绯诗,命其一定要交给江南柳家的柳老。 柳老果然不负他所望,看懂了他的意思,给他送来了神兽。 酒席之上,易无风亲自举杯,给柳全敬酒, “令尊深明大义,在下不甚感激。柳将军,来,在下敬你一杯。当是在下对柳老,以及你们柳家一族的敬意。” 知道易无风的身份,得他亲自敬酒,柳全既感荣耀,又感到惶恐。忙忙站起身,还着易无风的酒, “公子客气了,能为公子分忧解难,是家父乃至柳家一族的福气。” “好,好。将军果然深明大义,喝!”听的柳全的话,让易无风心情不禁愉悦。 不过,人家话虽如此,但自己毕竟是要了人家的家族之宝。岂能就这么算了,于是,易无风又道, “柳氏一门的恩德,在下会铭记于心的!” “公子言重了,这一切实乃是柳氏一门的荣耀。”实在是不敢受易无风这样的大礼,柳全再次还礼。 虽然没有给良钥说明眼前的情况,但看这真实,良钥也明白过来。从易无风的言语间,也可以听的出,这两尊神兽对柳家而言,必定是举足轻重的宝物。 接着易无风之后,良钥也站起身,给柳全敬酒, “柳家的气魄,本王佩服,来,本王敬将军一杯。”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玉阳王良钥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柳全自然也是不能白受他的礼的。急忙再次起身,还礼。 觥筹交错之中,镇水神兽的事宜在柳家的倾囊相助之下,安然解决。 喝过酒后,众人都在东倒西歪中,酒醉睡去。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梳洗罢,良钥在慕婉的伺候下用过早膳。一夜宿醉,头还是隐隐的发疼。但是想着江北还有这么多的事情没有解决,良钥的头就不是酒醉那样的疼。 捏了捏有些发疼的额头,良钥准备起身。 又被慕婉一边推的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随手端过来一碗解酒的汤。慕婉端到良钥的跟前, “来,先把这样喝了。昨晚喝了那么多的酒,不醒醒,只怕到了公子跟前,你连话都说不清楚。” 想想也是,良钥接过慕婉递过来的碗,一饮而尽。将空碗还到慕婉手中,不忘在慕婉脸上偷了一个香吻, “婉儿,有你在身边真好。” 突来的一举,让慕婉没来由的脸色涌上潮红。 没等的慕婉潮红退去,回过心神,良钥已经匆匆走去易无风的房中。 镇水神兽的事情解决了,澄江大坝大事可算是如愿处理。但是,还有澄江十二渠的事情,如果能修建澄江十二渠,那么江北府,乃至整个江南府都不再惧怕旱灾。 只是,修建大坝花费就极其巨大。为保证大坝的使用年限,所有的石料皆是从晴山运来的用以修建皇家寝陵之用的石料。而且耗费几欲十万的征夫民众,还有士兵。因为赶着要在雨季来临之前完工。他们可谓是下了血本。 财力物力人力的损耗,让他们在江北府官员身上搜刮来的银两已经捉襟见肘。 若再想修建十二渠,必须得再寻他法。 良钥的心思,自然也是易无风所想的问题。 等的良钥来到易无风的房中时,易无风已经醒来。没有于绯诗在身旁伺候,易无风房里头多了几个侍女。 看到良钥走入房来,易无风将侍女全部遣退出去。 “公子。”微微双手抱拳,良钥弯下腰,行下一个虚礼。 “嗯。”易无风点了点头,示意良钥坐下,然后继续开口,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我思索几番,倒是相出一计。如今朝廷不是盛行举荐制为朝中推送人才么,那我们何不借助举荐制的便利。” “借助举荐制的便利?”易无风的言辞说的太过隐晦,良钥听的并不是很明白。 “你说,你这个玉阳王的门生,或者是天子的门生,值多少银两?”见的良钥没明白,易无风隐隐一笑,继而给他点了一点。 良钥瞬间,恍然大悟, “公子是说……” “嗯哼。”易无风点了点头。 当下,良钥不禁对易无风感到万分的佩服,立马站立起身,再次弯腰在易无风身前行礼, “公子圣明!” …… 时光扰尽,三尺光阴醉了澄濛恍惚的天色里。 春末的凉风习习散去,带着隐匿的最后一缕花香,越走越远。 艳阳高照带来的轻轻一“嘘”,炎热的酷夏,姗姗来迟。明烈而耀眼的光芒从九重天阙的一轮正阳中投下,皇城宫阙,金瓦红墙,用着庄严肃穆的一种姿态毅然独立在世人的眼眸底。 退去层层叠叠的春衫,宫中来来往往的宫娥美女纷纷换上夏日薄衫。挽起的高髻,贴着细碎的花黄,插着伶仃作响的步摇。摇曳的光影,有着纤姿袅袅的婀娜仪态。 入夏了,一年的光景又复一年,一年的花容月貌,又散一年。 一层层似光圈涌开的寂寞,慢慢的似水波拢聚般,涂在皇后的眉梢。 碧绿成荫的阴影,遮去势要将人烤的熟络的烈光。玉波潋宸的四方亭中,轻纱娆娆,缭绕着迷幻的朦胧。 皇后半倚着身子,靠在红漆涂满的梁柱上。身上穿的明黄色千褶凤尾群,在脚下的汉白玉地砖上铺开了一片耀眼的黄。金色丝线穿引出来的凤尾,熠熠夺目,栩栩如生。 三千青丝垂泄腰畔,挽着华丽而端庄的百鸟朝凰髻,斜斜插着八根衔珠凤头步摇。晶莹剔透的翡翠珠串子低垂在她的发鬓两侧,透明的颜色,映衬着头顶的金色凤冠,昭显着当朝国母的威仪。 两弯柳眉不描而黑,两片砂唇不抹而赤,光洁白净的额头间用着颜色的朱砂笔描着颜色的梨花。庄严之下,更显的妩媚。 修长而素雅的纤纤玉手,缓缓的扬起,捏在额头。 皇后狭长的凤眼,半阖半眯着。 耳中稀稀疏疏传过来的嘈杂脚步声,使得她甚为不悦的睁开眼眸。望过去,一个身穿着水蓝烟罗纱衣的女子,正惶惶然然的站在四方亭的入口处。见她瞪开眸,战战兢兢的跪下身去磕头,颤声见礼, “臣妾移花宫洁嫔,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皇后这才看的清,原来是洁嫔。无心刁难于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 “起来吧!” “谢娘娘!”洁嫔轻声应礼,规规矩矩的起身。不敢太过靠近,远远的站在亭子外头。 微微撇了撇眉,皇后看了看外头的日头,又看了看洁嫔被晒的发红的脸。终归是有着于心不忍,便招呼着洁嫔进入亭子里来,一同同坐, “这个时节的日头毒,妹妹还是进来歇歇脚吧,可别晒坏了这一身的好容颜。” 得皇后怜爱,洁嫔心中甚喜,又是朝着皇后服下一礼,才是踱步进入亭子内, “臣妾多谢娘娘怜爱!” “说的什么傻话,你我一同伺候皇后,便是自家姐妹,着实无需那么的规矩。进来吧。”宫中规矩严明,皇后当然知道。但她毕竟是后宫之主,一朝国母,总要端出皇后的风度来,眼下就作着仁慈,与洁嫔道。 洁嫔又哪里不知道皇后的姿态,如约应着,踱步到皇后身边,站在一侧。 轻轻的拉过洁嫔的手,皇后将洁嫔拉了过来,拉着她坐到自己身旁,有一句没一句的磕起闲话。 捏着小心,洁嫔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后的脸色,不敢多加抱怨。只是捡着有些无关紧要,却有暗藏门道的话来说, “这些日子,宫里还真是安静。皇上的面见不着,好似于妃娘娘也不见了踪迹。” “于妃?”皇后微微挑了挑柳眉,深沉的凤眼中,掠过一抹深思。 “是呀。”洁嫔继续答, “闲来无事,臣妾本想去各宫走走,跟各宫的姐姐们好好亲近亲近。可是臣妾去芳华宫的时候,那边的奴才说是他们主子没在,说的不清不楚的,臣妾也听的不明白。后来想想,还真是许久没见过于妃娘娘了呢。” 似是不经意的一席话,却在皇后的心底,翻起滔天的骇浪。易无风出宫的事情,皇后是知晓的,但是她并不知道,于绯诗既然可以伴驾同行。 隐隐腾起的愤恨,慢慢烧开一把火,热在皇后的心里。 依照祖制,她才是皇后,是皇上的发妻,陪在皇上身边该是她不是。于绯诗不过区区二品的妃嫔,有何资格陪王伴驾。 虽是这么想着,但皇后毕竟是皇后,最讲究的就是休养。将自己的情绪可谓是拿捏的登峰造极,丝毫没有让洁嫔看出自己的怒气。反而是轻言软语的安慰起洁嫔, “许是妹妹去的不巧吧,这宫里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呢。只是皇上国事繁忙,多少又顾及不到妹妹之处,妹妹千万得谅解才是。” 此话一落,洁嫔顿时骇然一惊,“噗通”就跪到皇后身前。她确实是去过芳华宫,从宫人的言语中,她猜出于绯诗也许不在宫里,本想借皇后的手,来惩治于绯诗。没想到,皇后话锋一转,倒成她的不识大体,不懂体谅皇帝了。 第一百零四章 深宫远谋2 恍然惶恐的磕下头,洁嫔忙忙请罪求饶, “臣妾口无遮掩,娘娘恕罪。皇上为国忙碌,臣妾自是不敢惊扰,万不敢生埋怨之心。” 见的她如此惶然,皇后敛敛眸,掩唇低笑,俯身伸手过去将起扶了起来, “妹妹言重了,妹妹如此明白事理,乃是皇家之福,也是皇上之福。你我姐妹私下里的体己话,妹妹也不必太过在意。快起来吧!” 任由着皇后将自己搀扶起来,洁嫔万万不敢在多言。 又是无关紧要的聊些家常,等到时至正午,用膳时分,两人才相互告辞。 尽管装的若无其事,皇后还是将洁嫔的话听入心里。离开玉波潋宸,皇后并没有回昭元宫,而是折步去了芳华宫。 于绯诗不在,宫里头也没什么好伺候的,点红跟宫里头的内侍宫女们正排着队坐在宫门口晒着太阳。 远远的听到有太监大喊, “皇后娘娘驾到!”惊的她们,差点没从台阶上滚下去。 急急忙忙的起身,乌压压的在芳华宫前跪了一地。 “叩请皇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吉祥!” “起来吧!”轻描淡写的示意一地的奴才们起身,皇后伸手由玉燕搀扶着,踱步走下步撵。径直的走到芳华宫门口,抬口就问, “本宫闲着无聊,来你们这儿走走,你们家主子呢!” 因为于绯诗走的秘密,连点红跟怀袖不知道于绯诗此行是去哪里。只是的于绯诗交代,若有人问起,就说于绯诗的母亲得已升为平妻,于绯诗特意出宫回乡给母亲祭礼。 当然点红也知道这些都是托辞,加上一直以来,芳华宫里头也没有人来。他们渐渐的就松懈下来,今日皇后这么一来,着实把他们吓的不轻。支支吾吾的,居然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见的点红等人对皇后的问话无动于衷,跟在皇后身边的玉燕有些恼了,压着高挑的音色,喝着点红等人, “放肆,娘娘问你们话呢,还不赶紧回话。” “是,是。”点红被玉燕的严厉唬的一愣一愣的,茫然的点了点头, “回禀娘娘……”脑子转了几遭,居然把于绯诗交代之言忘记的一干二净。 “奴婢恭请娘娘圣安!”本是在宫里头收拾于绯诗寝宫的怀袖听出前头的不妥,从内殿里头走出来,见此情形,匆匆踏步上去,跪在皇后跟前行礼, “回禀娘娘,得皇上怜悯,于妃娘娘的母亲有幸升为平妻。为尽孝道,于妃娘娘领皇上旨意,回乡给夫人祭礼去了。”对于点红的冒冒失失,怀袖自然也是知道,行礼过后,接着点红的话答了过去。 “还有这事?”怎么可能相信怀袖的说辞,皇后眸色蓦然一凛,看着眼前众人的神色猛的一寒, “为何本宫从未得知?” “回禀娘娘,奴婢也未曾得知。是于妃娘娘告知奴婢的,如果娘娘不信,可传皇上跟前的玉公公过来,一问便知。”不似点红的青涩,怀袖毕竟曾在良妃身边伺候过,对于后宫里头的门门道道,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当下,不着痕迹的回着皇后,并把皮球踢给了皇帝身边的玉公公。 玉公公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皇后当然不会真的傻到去传他过来问话的。心里也是明白过来,没在继续刁难芳华宫的众人,领着宫人回了自己的昭元宫。 越是想着,皇后越发觉得心中不甘,收拾一下,换了一身衣裳。又是领着宫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太后的寝殿。 这个时候,正值正午,太后正在午睡,守在宫门口的宫女并不敢让皇后进去。 在宫中打滚多年,皇后自然不会硬闯。在太后宫前,沉默半晌之后,回到昭元宫中,回头将人将自己的父亲郑国公请入宫里头来。 郑国公倒是着急,顶着夏日的炎炎烈日,很快就赶到皇后宫中。 人到中年,发福的身躯在皇后榻下规规矩矩的叩拜一个问安的宫廷之礼,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父亲不必多礼!”皇后亲自下榻,将郑国公扶了起来,答。 “娘娘,礼不可废,礼不可废!”虽是如此说着,郑国公还是任由皇后将自己扶了起来,随着皇后一同做到殿中的软榻上。 皇后随之命玉燕,将宫里头的宫人们,全部遣散下去。 等到宫里头的人头退的干干净净,皇后才是亲自端起一碗清茶,递到郑国公的跟前, “父亲,大事不好,皇上没在宫里。并且,带上了芳华宫那位。” 接过皇后递过来的清茶,郑国公布满岁月沧桑的老脸,浓浓的聚上阴冷的沟壑。散开的阴翳,浮闪在他的眸底,他的声音深沉中带着浓郁, “皇上带了于妃?”皇帝不在宫里,郑国公心中早就有底。但是他倒是没有想到,皇帝还带着于妃于绯诗前往。当下,脸色怎么可能太好。 “嗯。”皇后慎重的点了点头, “本宫去过了芳华宫,本还想求见太后来着,但太后避而不见。想来,此事太后也是知情的。” “呵呵,这姨甥女跟亲生儿子之间,太后自然选的是儿子。”并没有因为皇后所言,对太后生出什么不满。郑国公摸了摸颔下的长须,笑呵呵的答着皇后。 其实当朝的太后乃是皇后的姨母,郑国公正妻的亲姐姐。 “这本宫当然明白,可是,皇上出宫为何带上于妃呢,莫不成,对那于妃还当真动了心思?”姨甥女算什么,了不得就是一外戚。自己与皇帝在太后心里头的份量,皇后不会没有自知之明的非要去计较个明白。 皇后不懂的是,皇帝的心思。 “管他有没有动心思,既然于妃跟着出了宫,宫外头危险重重,谁知道她能不能平安回来呢。” “那父亲的意思?”听明白郑国公的意思,皇后凑身过去。 “嘘!”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郑国公答, “佛曰,不可说。娘娘心中明白就好。” …… 醉过烟雨浮沉三月雪,便胜人间无数。 山间的岁月,沉寂而安静。纵然步入炎暑,丝丝山风缀着水潭的凉意,拂入山洞。平歇了盛夏带来的燥乱,让人不免心旷神怡。 被巨大的猴爪所伤,利爪凶猛的力道,并入宣无亦的筋骨。伤势从春末,一直养到盛夏,宣无亦总算痊愈。 躺了许久的骨头,不乏觉得酸软的紧。 这日晴光潋滟,芳华正好。热烈的阳光落入水潭中,耀过夺目的光,折入山洞。折入宣无亦的眼中,动了动躺了很久的筋骨,宣无亦挣扎着坐起身。 于绯诗在洞外,不知道忙碌着什么的身影匿在阳光的灼热里,闪闪烁烁的辉映在山洞门口。 看着看着,宣无亦的心没来由的一暖。 自受伤的日子来,于绯诗不曾离弃,多加照拂。 还有那夜,他伤势加重,猛起高烧。她用捡来的石皿装着寒潭的水,撕开身上的衣裳,不眠不歇的擦拭着他的身子。后来,后来……想起后来,饶是见过江湖腥风血雨的宣无亦,没来由的双颊涌上潮红。 重伤带来的高烧,让他通体严寒不止,颤抖不已。没有御寒之物的情况下,她用了一种最为古老的法子,相依取暖。 那晚,他曾对她说,她大可不必如此,他是江湖众人,死生早就置之度外。她不必为他赔上这辈子的清白。 她说,她所做之事并不是只为他一人,她只是心疼云箴。救他也并无他意,医者仁心罢了。 他还说,脱险之后,他可以娶她。 她却说,她早已嫁作人妇,所以,今夜之事实在无需挂怀于心。她还说,其实他真的无需挂怀,因为她蒙上了他的眼睛。 眼不见为净。 想到此,宣无亦的心里狠狠的抽了一抽。那种紧致的疼,是宣无亦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心酸。是一种,雀跃着快要得到的满足,在浑然不觉中跌碎的一干二净。了然无痕,连抱怨都来不及。 唯剩下一种感觉,那便是疼。 “你怎么起来了?”不知何时,于绯诗已经走入洞里头来。端着一只崭新的石碗,样子有些奇怪。周身还算光滑,就是情状有点歪斜。 “我没事了,躺的久了,总要起来活动活动。”悄悄的避开于绯诗的眼睛,宣无亦根本不敢去面对她。应该说,不知如何面对她。 径直的将手中的石碗递到宣无亦的跟前,于绯诗没有左顾言其他, “拿着吧,刚煮好的汤药。看来你好的也差不多了,再多家几副,我们就可以启程了。” “嗯。”顺从的接过于绯诗递过来的石碗,宣无亦仰头一口饮尽。 没有多留,于绯诗端过空了的碗,打算出去。忽的被宣无亦拉住手腕,手上横横斜斜的伤痕,触的宣无亦眉目一疼, “你受伤了?” “没事。”于绯诗颇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无奈抵不过宣无亦的力道,手掌被他牢牢擒在手中。 “这么多的伤痕,还说没事?” “呵呵。”于绯诗尴尬的笑了笑, “那啥,我是闲着无事,非的磨个石碗出来,才整的这副模样,你实在无需放在心上。” 看着她这副云淡风轻的不在意模样,宣无亦内心就控制不住的一火。凛起眉眼,挑明着不悦,问她, “那你想我把什么放在心上,那一夜?” 第一百零五章 情愫暗涌 “住口!”被他呛的骇然一惊,于绯诗眉目也是变了颜色, “我说了那晚不过是无可奈何之计,我不用你报答我救命之恩。你也不用挂在心里。”如果能有别的选择,她着实不会用那样的法子,但当时情况紧急,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宣无亦伤势太重,高烧不退,她用金针之法给他退烧。但气脉逆流,让他全身通体发寒,如果不能取暖,他必定会逆脉而亡。 那种时候,那样的地点,她是没有选择。 说是为了救宣无亦,不如说是为了救她自己。这样的山林,宣无亦若是死了,她自己是怎么也走不出去的。因而,她还会不顾一切的要救下宣无亦的命。 无奈的叹了叹气,于绯诗再开口曰, “你真的无需放心上,我那样做不是为了救你,也为了救我自己。这个鬼地方,你若死了,我怎么走出去。还有云箴,拿不到银月浮莲,她也活不成。所以,我并不是为了你。” “我明白了。”于绯诗把话说的如此明白,宣无亦终于慢慢控制住自己的心性,放开了于绯诗的手, “在下唐突姑娘了。” “无妨。”悄无声息的收回自己的手,于绯诗转身,走出洞口。 又是相安无事的呆了几日,于绯诗与宣无亦决定动身。 这零零散散的,就从春末拖到了盛夏,云箴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尽管有药物维持着,于绯诗与宣无亦也很是担心。 看的宣无亦的伤势差不多了,两人就收拾收拾,寻找着前往的路。 沿着陡峭的山路,一路直行,于绯诗走的很是吃力。 拖拖拉拉的,两人总算走出谷底,那时候已经是正午。好在于绯诗聪明,启程时包裹起摘的果子,这时候刚好可以充饥。自己拿出一个放到嘴里,又是拿了一个递给宣无亦。 非常的时刻,宣无亦没有扭捏,接过来就咬了一口。 用过午膳之后,继续赶路。 明山的路并不难走,就只有一条山路。好不容易绕过嶙峋的山道,进入古木山林。于绯诗以为就要看到希望,没想到的是,两人在林子里头兜兜转转的转了半天,都没有走出林子。 走的于绯诗都累了,扶着一棵大树,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道, “怎么走了半天还没走出去呀,不会这里又有那些五颜六色的蜘蛛啊蚂蚁吧。” “这里不是银月山林。”仔细的看了一番周围的情况,宣无亦答, “但是,这林子里有五行阵法,所以我们走不出去。” “那怎么办?”于绯诗不免有些担忧。 “跟着我。”宣无亦站起身,于绯诗闻言,忙忙也跟着站了起来。 年幼之时,宣无亦跟在清晏子身边,对五行阵法之术也有所涉略,经过刚刚走过一遭之后。破解之法,已经存在他的心间。 五行八卦,上乾下坤,辅之为阴阳。 生生相克,且有生死之门。 眼前这个阵法,乃是宣无亦曾从书中看过的九宫阵,也称为九宫连环阵。由九阵环环相结而成,且只有一生门。这还不是这个阵法的奇异之处,这个阵法最为奇异之处是,九宫阵的生门,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变换位置。 所以,就算你找对一次,一个时辰之后,它位置变幻。一样也出不了阵。 细细研究过阵局,宣无亦看过阵眼,算过时辰,推算出生门。 正是在东南方,抓紧着时间,宣无亦领着于绯诗朝东南方走去。 走了约摸一个时辰,两人又是折往方向,去了西北。 “为何要转?”于绯诗甚为不解,跟在宣无亦身后,边走边问。 “这是九宫连环阵,一个时辰生门的位置就会变一次。”脚步没有停下,宣无亦开口给于绯诗简易的解释着。 “那你怎么知道,已经一个时辰了?”对阵法于绯诗是一窍不通,更加好奇的问着宣无亦。 寻思着走出林子之后,想必还有什么难招在前边等着自己,宣无亦保存着力气,没有再给于绯诗作答,只是淡淡的道, “我的师傅是清晏子,精通五行八卦之法。” “好吧。”于绯诗听出宣无亦口中的不耐,不再多言,跟着宣无亦的脚步,前行着。 还真如宣无亦所料,堪堪出的林子,已经晚下来的天色。在于绯诗与宣无亦眼前,却是灯火通明。 两排身着劲装的两排人马候在前头,把于绯诗愣愣的吓的一惊。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询问着宣无亦, “这是什么情况?” 宣无亦恢复了他一贯的冷酷,答, “不知道!” 就在于绯诗的怔愕中,从两排火把中,走出来一个模样清秀的黑衣男子。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于绯诗与宣无亦的跟前,双手抱拳,浅笑盈盈的见下一礼, “两位好能耐,居然能破我们大祭司的九宫连环阵。我们大祭司惊叹两位之才,特请一见!” 虽然那人笑的笑靥如花的,于绯诗总感觉他的笑之中,含着一丝不知名的微笑。 摇了摇头,于绯诗瞪目盯着那人, “能否不去不?” 那人挑了挑眉,脸上笑意不减,答, “姑娘觉得呢?” 并不似于绯诗的好脾气,宣无亦握着手中的长剑,也盯向来人。没有拐弯抹角,看门见山的道, “银月浮莲可是在你们手中?” 似乎是没想到宣无亦会这么直接,那人也是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银月浮莲,乃是我族宝物。” “那走吧!”不再废话,宣无亦出声时,脚步也一同抬起。 跟着来人,走了长长的一段山路。崎岖的小路变的平坦起来,眼前也出现闪闪烁烁的灯火,像是一个村庄。 由那人引着,于绯诗与宣无亦走入了一座阁楼。 木制的阁楼,凌空架起,由木梯引着而上。 进入楼内,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端坐在房内。清隽的眉目,弯弯的柳眉,璀璨若星辰的眼。面若桃花,唇似朱砂轻点。如此的样貌,着实不像是男子该有的容颜。 看的于绯诗不禁赞叹出声, “你长的真好看。” 给于绯诗与宣无亦引路的那人,听闻此言,默不作声的哼声轻笑。笑声过后,却是伴随着一记轻微的吃痛冷哼。 然后,在玄衣男子跟前弯身见礼后,循声退下, “大祭司要的人已经带到,属下告退。”说完,快步的走了下去。 看到于绯诗与宣无亦进来,坐在席上的玄衣男子优雅的站起身子,透过目光,凉凉的打量着身前的宣无亦与于绯诗,启唇脱口, “果然不愧是清晏子的徒弟,竟然能破本座的九宫连环阵。还杀了本座的两只猴儿。” 听闻男子的话,于绯诗又是一愣,怔怔的看着男子, “那两只怪物是你养的?” 听的于绯诗说那两只猴儿是怪物,男子眉目一凛,目光射向于绯诗的一刻。几枚凌厉的气劲一道射出,就在于绯诗欲受伤之际,宣无亦反身拉过于绯诗,险险避过。气劲从于绯诗方才站的地方掠过,没入后边的木壁上,映下一道深刻的印子。 放稳于绯诗惊魂未定的身子后,宣无亦冷冷的盯着身前的男子,冷冷的问着, “你想如何?” “本座需要你帮本座做一件事儿。”男子答。 “你凭什么任务,我一定会答应你?”宣无亦挑了挑眉。 “就凭我手上有银月浮莲。”男子继续答, “如若你帮本座做成那件事,银月浮莲,本座自当双手奉上。”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骏马嘶鸣的声音,在空旷的古道上飘过。 两匹并行而驰的骏马,一红一白。红枣马之上的男子一袭黑衣,神情严峻冷酷,正是一剑封喉宣无亦。而宣无亦身旁的白马上,女子青衣飘飞,帽若仙子,正是一路与他同行的于绯诗。 两匹快马折过山坳,突然不约而同的放慢速度。宣无亦眉峰一样,手勒缰绳,用手掌拍打安慰着胯下的坐骑,而后转头,与于绯诗轻声道, “过了前面的山谷,就要进入江南府了。只是前面山谷,许有埋伏,得多加小心。” 看出宣无亦眉目间的谨慎,于绯诗并不以为意。反倒对明山之上,到底那个大祭司让宣无亦所做何事,倍感惊奇, “宣无亦,那个大祭司到底让你做的什么事情。那事情还重要到他愿意拿出天下人都像要得到的银月浮莲,来跟你做交换?” 实在受不得眼前的局势之下,于绯诗居然还好奇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耐烦的拧眉,瞪过她一眼, “前面山谷极为险恶,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憋回去。” 听出宣无亦口吻中的冷峻,于绯诗撇了撇唇。显得极为委屈, “那么凶做什么,不就是好奇么。反正你武功那么厉害,那些不入流的杀手算什么,还不是打不过你。” 虽然于绯诗语中带着恭维,但宣无亦并不领情,丝毫不给于绯诗面子的说道, “如若只有我一人,倒是无所畏惧。但是带着你,自是另当别论了。” 第一百零六章 平安归来 骏马嘶鸣的声音,在空旷的古道上飘过。 两匹并行而驰的骏马,一红一白。红枣马之上的男子一袭黑衣,神情严峻冷酷,正是一剑封喉宣无亦。而宣无亦身旁的白马上,女子青衣飘飞,帽若仙子,正是一路与他同行的于绯诗。 两匹快马折过山坳,突然不约而同的放慢速度。宣无亦眉峰一样,手勒缰绳,用手掌拍打安慰着胯下的坐骑,而后转头,与于绯诗轻声道, “过了前面的山谷,就要进入江南府了。只是前面山谷,许有埋伏,得多加小心。” 看出宣无亦眉目间的谨慎,于绯诗并不以为意。反倒对明山之上,到底那个大祭司让宣无亦所做何事,倍感惊奇, “宣无亦,那个大祭司到底让你做的什么事情。那事情还重要到他愿意拿出天下人都像要得到的银月浮莲,来跟你做交换?” 实在受不得眼前的局势之下,于绯诗居然还好奇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耐烦的拧眉,瞪过她一眼, “前面山谷极为险恶,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憋回去。” 听出宣无亦口吻中的冷峻,于绯诗撇了撇唇。显得极为委屈, “那么凶做什么,不就是好奇么。反正你武功那么厉害,那些不入流的杀手算什么,还不是打不过你。” 虽然于绯诗语中带着恭维,但宣无亦并不领情,丝毫不给于绯诗面子的说道, “如若只有我一人,倒是无所畏惧。但是带着你,自是另当别论了。” “你……”于绯诗顿时被他呛的气结。 其实,宣无亦的担忧也不是全然没有到底。当两人进入山谷时,静谥的空气传透过来的杀气,压迫的于绯诗隐隐觉得不安。转过头看着宣无亦拧的紧紧的眉眼,于绯诗变的不敢多话起来。 还是宣无亦先开的口, “有杀气。” 于绯诗会意,紧紧的抓着缰绳,拉着胯下的骏马,保持着平稳的乘骑姿势。 果然,刀光剑影掠过,骇的胯下的骏马都嘶鸣声连连。 山谷四处的崖壁上,接二连三的跳下来一群身穿神色劲装的蒙面人。将宣无亦与于绯诗团团包围在杀气当中,疑似头领的一个人从中走了出来,话,却是对着宣无亦说的, “你我之间并无过节,有人出钱买这女子的命,你可以离去。” 有人出钱买她的命。杀手头领的这句话,惊的于绯诗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是谁如此恨她,还买通杀手来取她的性命。 难道是于夫人?于绯诗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于夫人怎么知道她出宫了。莫非是淑妃的人,可是淑妃不是已经死了么,张家都一并被易无风铲除了。再说,就算恨怎么也轮不到她头上不是,有易无风在前面顶着呢。 就在于绯诗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宣无亦冷冷的看过眼前的蒙面人一眼,冷凛的答, “想娶她的命,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不识抬举。”宣无亦的话激怒了杀手的头领,狠狠的撇过宣无亦一眼,杀手头领呼喝一声, “动手。”一声令下,围住宣无亦与于绯诗的杀手纷纷潮涌过来,刀光剑影铺天盖地的挥下。 宣无亦大吼一声,跃身过去,抱着于绯诗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跳出杀手的包围圈,站到安全的位置。 从容的拔出腰间的长剑,冲向黑衣人。 正气凛然的黑色身影,化作一道剑光,冲入团团包围当中 华丽的剑花一朵一朵的绽开,划过缠斗在他身侧的杀手身上,如数化成一道道犀利的伤口。浓稠的血迹,没在沉色的黑衣里,看的并不清楚。 眼看着手下们与宣无亦的交锋,渐渐的落入下风。杀手的统领隐隐有些着急,猛然间,看到站在打斗圈外的于绯诗,飞身过去。手上的钢刀拔出,朝着于绯诗的面门一刀之下,银色的刀光闪过于绯诗的容颜,惨白的一片。 “铿”的一声,不知何时跳出杀手的包围圈的宣无亦执剑而来,格开杀手头领致命的一刀。拉着于绯诗闪往一旁。 带着于绯诗加入战局,宣无亦的攻势变得极为被动,处处要顾及着于绯诗。看到宣无亦的破绽,杀手头领会然于心,专门寻着于绯诗下手。 顾及不暇之下,宣无亦身上多出好几处伤口。 “宣无亦。”于绯诗破口喊出一声,在宣无亦腰间受过一剑之后。 消耗过多的体力,使得宣无亦的身子渐渐的感到不支。那日在明山,完成玄衣男子的事情之后,宣无亦身上本就带着伤。眼下无休止的打斗,让他早就倍感吃力。 大大小小的伤,又缠身而上,宣无亦逐渐的落入下风。 看出宣无亦的不支,杀手头领轻蔑的剜过宣无亦一眼,出声, “你何必多管闲事,我们要杀的只是这个女的。” “宣无亦。”扶住宣无亦摇摇欲坠的身形,于绯诗阖了阖眼,看向杀手的头领, “是不是我死了,你们会放过他?” “我们跟他又没有仇怨,杀他作何?”杀手头领答。 “好。”放开扶着宣无亦的手,于绯诗站立起身, “我可以死,但是你们保证,你们不会杀他。” “可以。”杀手的头领点了点头,随手丢过来一把钢刀, “那你自行了段吧,你一死,我们立刻就走。” “好。”应下一声,于绯诗拿起杀手头顶丢过来的钢刀,正要抹在脖子上。却被身旁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把拍开,被拿起的钢刀再次跌落到地上。 宣无亦挣扎着站起来,执起手中的长剑,指向周身的杀手, “我宣无亦还没有落魄到靠女人的死来救自己的性命的道理。” “宣无亦!”为他的固执感到一急,于绯诗跺了跺脚,还想说这什么。被宣无亦一句严喝,喝回喉咙间, “住口。”余音未落,颀长的身影再次握剑横出,与杀手斗在一起。 缠身而上的伤势,接连不断的出现在他身上来,但他却是将于绯诗护的滴水不漏,毫发无伤。 逐渐逐渐的,失血过多的无力感,使得宣无亦的意识慢慢变的不清醒。 只是凭着心底的一丝意念,在挥舞折手中的长剑。 无力再战,于绯诗拥着宣无亦跌坐在地上。紧紧的拥着宣无亦,于绯诗深知今日,他们定然要命丧于此,不免的想起云箴。在宣无亦的耳边,轻声的埋怨着, “都让你走,让你固执。这样我们都得死,你让云箴如何?” 已然失去意识的宣无亦安静的被于绯诗拥在怀中,并没有回答于绯诗的埋怨。 拿剑的众多杀手们,执着手中的钢刀长剑,纷纷指向于绯诗。 于绯诗缓缓的闭上眼,准备承受着即将到来的疼痛。 “啊!”的几声凄然惨叫,使得于绯诗猛然的睁开眼睛,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另外一群黑衣人与杀手人缠斗在一起,冒出来的黑衣人们看起来身手极好,三番两下的,就将杀手打的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待的杀手们都跑光之后,救下于绯诗等人的黑衣人转身走回到于绯诗与宣无亦跟前。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踱步走到于绯诗跟前,单膝跪下,脸上的蒙巾扯开,赫然是铁眼那张脸, “属下奉公子之命,而来迎接姑娘。”顺着铁眼的话落,他身后的那群黑衣人也一同跪下。 “铁眼?”于绯诗是见过铁眼的,但此时见到来的如此及时的铁眼,心中还是一愣, “你怎么来了?” “属下奉公子之命,特来迎接姑娘的。”铁眼答。 “你一直跟在我们身边?”铁眼能来的如此及时,于绯诗心中不免起了写暗暗的猜测。如果说铁眼他们一直跟在他们身边,那她与宣无亦的那一晚,岂不是……一想起,于绯诗就未免害怕起来。 虽然是救人之举,但终究是损了皇家的脸面,易无风定然是不会容忍的。 “回姑娘,姑娘出了明山,属下方探的姑娘行踪。” 听的铁眼这么一说,于绯诗安然放下心。将还扶着的宣无亦丢给铁眼后,自己自顾站立起身, “那走吧,我们赶紧回江北府。云姑娘怕等不了。” “是。”接过于绯诗扔过来的宣无亦,铁眼应下一声,扶着宣无亦一同站立起身。 各自翻身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回江北府。 几日的赶路,于绯诗一行终于赶回到江北。让铁眼回去跟易无风复命之后,于绯诗亲自将宣无亦送会烟雨岛上。 宣无亦的伤很重,尽管于绯诗一路上都用药护住他的命,还让铁眼雇了一辆马车。但车马劳顿的,宣无亦的伤势还是越来越重。 一回到烟雨岛后,于绯诗立刻就让人安置好宣无亦,还给他施了金针之法,稳固下伤势。然后,脚步一转,就到了云箴的房中。 见到于绯诗,云箴房里头的丫鬟们皆是眉目一喜,差点就要跪了下来, “于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女儿心事 夏日烈热的日光,透过明纸糊着的纱窗,折入房里。潋下地上一片晶莹的亮,闹腾起来的尘埃,跳跃在灼灼的天光里,渲染着无声的哗闹。 馨软生香的闺房,被擦拭的一尘不染的桌椅,涂着深红色木漆的桌面,在阳光中发出耀眼的光亮。在那片濛濛的光亮里,朦胧的薄纱隔着云箴的床榻,隐隐约约之间,于绯诗依稀可以看的云箴熟睡中的脸。 安静的面容,像用轻描画笔临摹开的丹青,单薄的让人心疼。 见到于绯诗走来,候在云箴床榻边上的两个婢女,推手过去掀开帘帐。踱步过去,于绯诗在云箴的床榻边沿坐下,搭手过去,扣着她的脉搏。 微弱中带着平稳的脉搏,让于绯诗渐渐觉得心安。 在脸上缓慢的露出一道笑靥,于绯诗转头,与站在身旁的两个侍女轻声说, “没事,放心吧!” 长长的嘘下一口,侍女脸上的绷紧松懈下来, “姑娘不在的日子里,我家小姐一直在昏睡着,可把我们吓的够呛。在宅子里的大夫也看过了,皆说没事。但小姐的身子素来就弱,好在姑娘你们终于回来了。” “辛苦你们了。”朝着两个素颜微定的侍女投以莞尔的一笑,于绯诗将云箴搁在自己手下的手,塞回到被褥中去,站立起身, “你家小姐是心悸之疾,为防止她的体能消耗的太快。怕她撑不到我们回来,所以我在药里边加了几味药,就是让她一直沉睡着。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倒是让你们担心了。” “原来如此。”两侍女才恍然大悟,随后悻然的笑了笑,如花似玉的容颜里,浮闪着不好意思的意味。 于绯诗也不再多言,起身转到外室的书案旁,执笔在案上的白纸上写上需要的药材。并把宣无亦老早就交给她的银月浮莲拿出,交到房内其中一个丫鬟的手中,交代着, “来,照着上面的方子去抓药。然后将所有的药材与此味银月浮莲一起熬,五碗水熬成一碗水。然后喂你们小姐喝下,记得,一日三次。连服三日。” “是。”自于绯诗进入烟雨岛开始,就一直将云箴的病控制的极好。烟雨岛上的丫鬟下人们,对于绯诗早就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番于绯诗轻声令下,房里头的两个丫鬟立马接过,欠身福礼后,匆匆走出云箴的房间。 目送着丫鬟离开,于绯诗再次走到云箴床边,深深看了云箴一眼,轻轻启了启唇, “没事了,你一定会好的。”恍惚间,于绯诗的脑海中,浮现过宣无亦那张俊逸的脸。那日也不知道宣无亦到底应下那个大祭司何事,从他那到银月浮莲交给自己开始,于绯诗便觉得宣无亦有些怪异。 果不其然,在江南府的山谷里,不过区区的几个杀手,居然让宣无亦受那么重的伤。照理说宣无亦不可能受那么重的伤才对,除非,一开始他身上就有伤。 想到这里,于绯诗就有些担心。 放下眼前的云箴,于绯诗抬脚走到宣无亦的房间。 宣无亦向来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所以他的房间里头,连个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没有。 那日于绯诗带着他回来,命人将他送往他的房间,就去看云箴了。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云箴身上,倒是没有理会起宣无亦来。这个时候,于绯诗看到的宣无亦,并没有往日的神采奕奕,意气风发。 苍白到见不到一丝血色的脸庞,双目紧紧闭着。紧抿的唇,也是惨白惨白的。 心中没来由的一紧,于绯诗大步跨过去,抓起宣无亦的手,诊了一脉。微弱的脉搏,在于绯诗的心里翻起滚滚的不安。 “来人啊!”放下宣无亦的手,于绯诗轻轻呼出一声。 应声之下,两个婢女匆匆踱入门中, “姑娘有何吩咐?” “去打一盆水过来,还要几条热毛巾。还有,把你们府里头最好的金创药全被我拿过来。” “是。”听下于绯诗的吩咐,婢女不敢怠慢,忙忙退出去。 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于绯诗“嘶”的一声,就脱了宣无亦的袍子。不看还好,一看,于绯诗的心都被揪的紧紧的。横七竖八的伤痕,歪歪扭扭的,怵目惊心。甚至还流淌着鲜红的血迹,一看就是最近的新伤。 “姑娘,水来了。” “姑娘,药来了。”应着于绯诗的吩咐,端来水跟药的婢女,分别步入房里来。看到宣无亦的伤势时,也是蓦然一惊。惊愕的愣在原地。 “放着吧。”不理会她们的惊愕,于绯诗自己的结果水盆,接过毛巾后,被宣无亦清理着伤口。 大大小小的伤口,有长有短,有的还在流血,而有的已经开始溃烂。 摸了摸宣无亦的额头,不出于绯诗所料,已经开始发烧。 “你们,去拿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给他换上。还有搬过来一些被褥,他现在可不能受寒。”边是清理着宣无亦的伤口,于绯诗边头也不回的嘱咐着身后还带呆愕中的两个婢女。 “是。”两人纷纷领命下去,很快又回到房中。 在婢女给宣无亦清理伤口跟换衣裳的空当,于绯诗走到外室的木案旁,提笔写下宣无亦需要的药,以及煎煮的方法。写完后,递给一旁的婢女, “拿下去,照着上面的方子煎一帖药过来。” “是。”婢女答。 看着婢女已经清理好宣无亦身上的伤口,于绯诗拿起刚刚婢女拿过的金创药,小心翼翼的抹在宣无亦的伤口上。然后,拿起刚婢女一同拿过来的纱布,仔细的将宣无亦的伤口给包扎好。 再同婢女一起帮他穿好衣服,盖好被子。 虽然云水帮是江南江北两府的第一大帮,但这些婢女一直呆烟雨岛的宅子里,并没有见过江湖厮杀。此时宣无亦身上的伤口着实将她们吓的够呛,闲下来后,留在房里的一名婢女,战战兢兢的问着于绯诗, “于姑娘,宣少侠会死么?” 于绯诗正在清洗着自己因给宣无亦处理伤口而沾上血迹的手,听的婢女的话,愣了一愣,好久才答, “不会,他那些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 “可是,他的伤看起来好严重?”似乎并不相信于绯诗的话,婢女难以置信的接着问。 “能看的见的都是外伤,外伤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内伤。” “哦。”明白于绯诗话里的意思,婢女点了点头,不再多话。 又是等了一会儿,被于绯诗遣去熬药的婢女终于捧着熬好的药汁,走了过来。将药碗递给于绯诗。 “将他扶起来。”于绯诗道。 两名婢女忙忙又跑到宣无亦床边,扶起他颀长的身子,还垫了几个枕头在他身后。 稳妥的扶着宣无亦的头,于绯诗用力的捏开宣无亦的嘴,端过来药碗,将药汁灌入宣无亦口中。 苦涩的药汁润过喉咙口,那种难闻的味道,呛的宣无亦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咳咳!”本能的就把口中的苦涩的药汁咳出,无奈于绯诗紧紧的捏着嘴巴跟鼻子,硬生生的被她将药给灌进自己的体内。 喝完之后,宣无亦差点连眼泪都被逼下来,拧着一双剑眉,望着于绯诗, “你这是想呛死我么?” “我这是在救你。”于绯诗面不改色的答, “让你死撑,受那么重的伤也不吭声,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么?”话到最后,于绯诗本是凌厉的余音,渐渐低迷下去,染上些许担忧的颜色。 “你担心了?”不知为何,鲜不可闻的喜悦,慢慢的爬满宣无亦的心头。 “你……”一时之间,于绯诗也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不理会他,站起身欲走,却被宣无亦一把拉住手。 这一举动,莫说是于绯诗,连房里的两个婢女都是一怔。 纷纷带上宣无亦喝空的药碗,还有刚刚处理剩下的一些药粉还有纱布,走出房内。 “放手。”于绯诗横过宣无亦一眼,用力的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拉了出来。 宣无亦没有强求,放开她的手,眼中闪过受伤的神色。动了动嘴唇, “对不起。” “没事。”回复宣无亦一句,于绯诗不敢再多留,踱步走出宣无亦的门口。就在宣无亦门口长廊的拐角处,于绯诗稍一转眸,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云箴的身影。 云箴也看到了于绯诗,来不及抹去眼中的泪,转身就走。 “云姑娘。”匆忙抬步,于绯诗赶紧追了上去。 在离的宣无亦的房间极远的地方,一出八角亭子里,于绯诗拦下云箴的脚步, “云姑娘,你听我说,听我说。”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看到了。”几乎是哭出来的嗓音,云箴抹着泪答。 “不是,你一定得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听的云箴这样说,于绯诗也急了,走近几步,走到云箴身边, “在江南边界的山谷里,我们遇到了杀手的阻击。照理说,宣大侠那样的身手不会受那样重的伤才是。所以我推断,他肯定是在明山的时候已经受伤了。” “那又怎样?”于绯诗突如其来的几句话,让云箴听的更加的糊涂,根本没听明白于绯诗想表达着什么。 “那你知道,在明山他是为什么受伤的么?” “为什么?”如此一问,云箴倒是来了兴致,转头问着于绯诗。 “为了你。”于绯诗答, “我们在明山遇到一群很奇怪的人,当宣大侠知道他们手上有银月浮莲时,就义无反顾的跟他们走了。后来,那群人的大祭司说,只要宣大侠帮他做一件事情,就把银月浮莲给我们。我不知道那个大祭司到底要宣大侠帮他做什么事情,但是,从明山下来之后,他就受着重伤。” “那你的意思是,他是为了我才……” “嗯,可不是么。”于绯诗点了点头, “他受的伤可不轻呀,都是为了可以那到医治你的银月浮莲。你都不知道,为了银月浮莲,我们几乎是九死一生。可见,你在他心里的位置,一直都是无人可及的。而我,不过是对他还有对你都有救命之恩罢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虽然于绯诗说的言之凿凿,但云箴还是不敢相信。刚刚宣无亦看着于绯诗的眼神,分明与他看着别人的都不同。 “当然是真的。”于绯诗信誓旦旦的答, “姑娘忘了么,我成亲了的,我早已嫁作人妇,就是风公子。” “是,我怎么忘了。”被于绯诗这么一提起,云箴的心顿时安定下来。于绯诗是成多亲的,那个风公子,云箴亦是见过的,一表人才并不比宣无亦差。霎那间,云箴对自己对于绯诗的怀疑,感到羞愧, “不好意思,于姑娘。我……”云箴边道着歉,边低下头。 “没事,不要放在心上。”宛然的朝着云箴笑了笑,于绯诗摇了摇头。 表示并不以为意。 第一百零八章 心生疑窦 残阳如血,夕阳余晖折成天边胭脂色的霞彩落入悠悠的河水里,泛起河里清波一圈有一圈的潋滟旖旎。 醉人的颜色,映在于绯诗晶莹通透的眸子里,画出一层又一层的深思。 漾漾水波,泛起碧潋涟漪。推着画舫缓慢的前行,河面上飘忽过来的风,温柔的撩起于绯诗漏在额角的碎发。发丝细腻,洋洋洒洒拂乱飘起,遮掩的于绯诗的目光,都是错错落落的。 安静的坐画舫里头的船舱内,门口拉着水晶珠串帘子。风一动,画舫轻轻摇着,由珠子串成的帘子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打开的纱窗,在于绯诗坐的位置望过去,可以清楚的看到沐浴在斑驳霞光里的芦苇荡。 良辰美景虚设,只可惜,她唯有孤身一人独赏。 思及此,于绯诗就有些羡慕起云箴。 不管宣无亦对云箴是何种感情,终归云箴在宣无亦的心中,都是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至少,为让云箴活下来,宣无亦可以连命都不要。至少,在云箴的心里,还有着一个人,可以让她想让她恋,让她念念不忘。 不似她是死是生,从来都只有一个人,无人挂念,也不会有人心疼。 有的时候,于绯诗也会想到易无风。后来想想,只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冷妃死的时候,易无风毁天灭地的绝望,至今还让于绯诗触目惊心。 加上,易无风那样尊贵的身份。再说了,后宫佳丽三千,她何德何能,有资格去跟那些名门淑女相斗。 想想,于绯诗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声轻息叹落在五彩斑斓的河水之上,顺着悠悠拂过来的风,飘落的了无痕迹。 看了看烟波浩淼的河面,于绯诗寻思着,还有多久才到并州城。 与云箴说明白之后,于绯诗觉得,自己不便再留在烟雨岛上。 有这银月浮莲入药,云箴的病况,已经没有大碍。宣无亦经过她那日的医治,岛上还有那么多的大夫看顾着,想来也出不了多大的问题。 有云箴在,她必然也不会让宣无亦出任何的问题。 反而是,于绯诗若留下,便成了云箴与宣无亦之间最大的问题。 女人的小心思还有胡思乱想,一直身处后宫,于绯诗是最能体会的。于是,于绯诗跟云箴说过一声之后,起辞离开了烟雨岛。云箴没有多留,派了云重送于绯诗出岛。 逐渐隐匿下来的暮色,看来不到入夜时分,是到不了并州城了。 于绯诗没有回到,对于易无风而言,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并州城内行馆当中,易无风神色安逸的坐在房中高席之上,一手扶着一旁的软榻把手,一手搭在自己的腿上。不露声色的看着跟前的铁眼, “你说,那群人是冲着于绯诗去的?” 铁眼双手抱着拳,在易无风跟前弯着腰,不敢抬头, “回公子,是的。那群杀手确实是冲着夫人而去,并且武功都不弱。若不是我等去的及时,只怕夫人与宣大侠都得命丧他们手下。” “宣无亦那么高的武功都受了伤?”听闻宣无亦都受了伤,易无风眉目一挑,似有些不相信。 不敢隐瞒,铁眼如实回答, “我等到时,确实见夫人扶着身受重伤的宣大侠,当时的情形看来,宣大侠是陷入昏迷当中。” “于绯诗扶着他?”并没有抓住铁眼话中的重点,易无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偏移到于绯诗扶着宣无亦这个细节上去。 感觉出易无风的不悦,铁眼瞬间也觉得有些为难,倒是也说不出一些谨慎的话来, “回公子,当时宣大侠昏迷不醒,需要别人的搀扶,当时又没有旁人在场,也只有夫人一人。” 铁眼本意是想替于绯诗说话来着,岂料不说还好,一说反越发勾起易无风心底的酸意。这些日子的相处,孤男寡女的,让他如何放心。 对于绯诗,易无风自知是没有动着心思的。毕竟冷妃刚去不久,而这世上,唯一能牵动他的心的人,也只有冷妃。但于绯诗毕竟是他的妃子,若真传出什么难堪的传言出来,丢的也是他皇家的脸面。 仓促的给自己心底的不悦找一个借口,易无风跟自己说着。不理会铁眼的解释,易无风将起遣了下去,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看着易无风阴沉不定的神色,铁眼不敢反驳,恭恭敬敬的退身下去。 等的铁眼走远,易无风心里隐藏的不安慢慢化成烦躁,焦躁的端起一旁木案上的茶碗呷一口。易无风将茶碗放回到案上,清香温热的茶水润过他的喉间,丝毫没有将他心底不安的感觉褪去。 “嚯”的站起身来,易无风想出门走走。 踉踉跄跄的从门口奔过来一道人影,是行馆里伺候的婢女,火急火燎的奔到易无风的跟前, “公子,公子,夫人回来了。”虽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但良钥一直唤的易无风公子,连带着行馆里的人都唤的易无风公子。而于绯诗,也一直与易无风做的夫妻相称。 这时候,本在门口候着的婢女,看到于绯诗回来,匆匆忙忙的就跑来禀告易无风。 易无风眉峰轻轻一挑,先是恼了冒冒失失的婢女一句, “有何好慌张的。” 因于绯诗的回来,婢女脸上露出的欣喜,被易无风脸上的冷酷一泼,消失的无影无踪。退开一步,站一旁给易无风欠身福礼, “奴婢失礼,公子恕罪。”当然不会真的治婢女的罪,易无风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就让她下去了,自己倒是站在门口,等着于绯诗过来。 说到底,他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忐忑的。既然心里疑神疑鬼,还不如找于绯诗问个明白。 易无风没有等太久,于绯诗就沐着一身风尘从门口踱步进来。 渡着屋檐上风灯洒下的光辉,于绯诗的身形单薄的让人有些心疼。看着于绯诗越走越近的身影,易无风恍惚间心底升腾起一种别样的情愫,说不清也道不明,不似刻骨铭说的思恋,更像细水流长的想念。 还挣扎欲问出口的话,顿时没有了问下去的心思。 “见过公子,公子万福。”于绯诗也是看到了另一头等着自己的易无风,看着他气宇轩昂的身影,让的于绯诗风平浪静的心湖,泛起丝丝缠绵的波浪。 含着笑,碎步走到易无风跟前,盈盈拜下身去。 还没等的易无风让她起身,忽尔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在易无风的跟前。 “绯诗。”易无风心里一急,伸手出去捞住于绯诗倒下来的身子,朝着门口大喊一声, “来人,找大夫。” 喊完,抱着于绯诗踏入房内。 这个时候,虽然天色已晚,但行馆的人还是将大夫给请了过来。 给于绯诗诊过脉后,大夫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轻松与易无风道, “公子请放心,尊夫人并不大碍。就是多日劳累,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也没有好好的用膳,造成的体虚。休息几日,加上好好调养,便可无事了。” “嗯。”朝着大夫点了点头,易无风表示知道。转头让人看了赏,并将大夫送出行馆。 回想着大夫的话,想起于绯诗是累倒的,易无风心里就有这莫名其妙的纠结。 想来是为了照顾身受重伤的宣无亦才整成她此番模样,想到她落的如此下场,是为了照顾另外一个男人。易无风心里就气不打一出来,更是想到他们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 易无风就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脸上腾布着莫名的怒意,在看到于绯诗孱弱的小脸的时候,易无风又不好发作出来。 在房中踌躇许久,跟着大夫去拿药,并且已经将要煎好的婢女走入房中来。端着煎好的药汁,端到易无风的眼前, “公子,夫人的药好了。” 被婢女的声音唤回心神,易无风转头过去,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药, “哦,好的。”然后坐到于绯诗的身侧,扶起于绯诗的身子,轻唤着她, “绯诗,绯诗!” 在易无风的一声声轻唤,于绯诗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眸,看到坐在自己身旁还端着药碗的易无风,咧嘴散开一道单纯的浅笑, “公子!” “嗯。”易无风轻应一声, “来,先把药喝了。”说完,扶着于绯诗坐好后,抽出扶着于绯诗手。抬手舀药,捏着勺子,伸到于绯诗唇边。 温柔的眉目,款款温情,让于绯诗不自觉的醉在其中。 柔顺的将他舀过来的药汁,一口饮尽。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如此屈尊降贵的伺候自己,于绯诗伸手过去,接过易无风手中的药碗, “公子,还是我自己来吧。”余音落尽时,她已然将碗里的仰头饮尽。 本是体贴易无风的行为,让易无风看来,不知为何竟成与他撇清关系之举。 拿回于绯诗喝空的药碗,易无风一把塞到房中婢女的手中,并将其遣退下去。 于绯诗虽为丞相庶女,但除却她的母亲跟慕婉,还没有如此贴心的对待过她。不禁柔软了眉眼,定定的看着易无风,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激,还有感动。 让于绯诗万万没想到的是,易无风的温情变成冷情,不过转眼的一瞬间。 等的房中婢女走后,易无风从于绯诗的床榻边沿站起身。刚还是深情款款的眼神,变得疏离而淡漠,他说, “既然你是我的人,就该有作为皇家媳妇的觉悟。不管你与宣无亦之间,有着什么,都给我断的一干二净。还有那些日子,我希望你没有背叛我。” 冰冷又刻薄的言辞,好似一把尖刀,让于绯诗不自觉被暖起的心,伤的鲜血淋淋。眼中的感动随着易无风的话落,变成满目的凄然。转过坚决,于绯诗定定的看着易无风, “公子请放心,妾身自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定然不会让公子难堪。” “如此甚好!”易无风又是道,说完,挥了挥衣袖,头也不回的走出于绯诗的房中。 目送着易无风越走越远的身影,两行清泪在于绯诗眸底再也隐忍不住,滑落而出。打湿了于绯诗苍白的双颊,抬起双臂,于绯诗紧紧的将自己的抱住。 哭的无声又悲凉。 第一百零九章两两相误 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让你误以为是出暖花开的时候,又让你陷入腊月寒冬。 那晚易无风的冷言冷语,让于绯诗好不容易生出的感动,瞬间死的一干二净。浓浓的委屈,聚上于绯诗的心头。 历尽百般辛苦,千般磨难,寻的银月浮莲回来。无非就是为了当日易无风与云箴的那个交易,如今,易无风一句道谢都没有也就罢了,还胡乱的给她头上扣上一顶帽子。直直的戳入她的心里,伤的她体无完肤。 虽然只是丞相府的庶女,但她于绯诗好歹也是受过夫子教养的,也是读着《女诫》、《烈女传》这些书长大的。莫非在他易无风的心里,她就是如此的不堪么。 枉她为他的赌约,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白白的糟蹋了她的辛劳。 许是心里不舒坦的缘故,于绯诗的身子休息几日,还是觉得昏昏沉沉的,整个人懒的不想动。 自那日之后,易无风心中也不知道为何就是生着闷气,日日泡在澄江大坝的工地上,再没有来找过于绯诗。于绯诗自顾乐的清闲,他不来找她,她自然更不会去找他,就呆在自己的房里头休养生息。 易无风本是想冷落于绯诗几番,想让于绯诗给他服个软,好好跟他说说那些日子来,她与宣无亦之间什么也没有。只要她低个头,易无风有了下来的台阶,便不会再跟她计较。偏生的于绯诗也是个木头的性子,哪里读得懂的易无风的心思。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互相不理睬。 断了心思,于绯诗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倒是从来没有被冷落的易无风,心中莫名的纠结。 良钥看出易无风心中的郁结,便拉着他去喝酒。喝的有些多了,两个人都醉的东倒西歪的。慕婉找人来把良钥抬回房里,又命人将易无风抬到于绯诗的房中。 哪里见过这样子的易无风,浑身的酒气,脸上涌着醉意带来的潮涌。 于绯诗七手八脚的扶过易无风,将其扶到自己的床榻上。让人拿了湿的帕子过来,帮他擦了把脸,还给他倒了杯茶。 正待于绯诗想喂易无风喝茶的时候,易无风忽然从榻上坐起身,一把拉过于绯诗,压到自己身下。 大掌在于绯诗身上胡乱的游走,唇寻着于绯诗的唇,粗暴的吻了下去。 大力的扯着于绯诗身上的衣裳,嘴里不停的喊着, “嫣儿,嫣儿,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被易无风这么一闹,于绯诗手中拿的茶杯脱落开她的手,掉到地上。清脆的响声响起,白玉陶瓷茶杯碎成了地上的一堆碎片,就好像于绯诗此时的心。 浓浓的耻辱感蔓延上于绯诗的心头,可以不爱,但她不屑于当别人的替身。 发了狠的,于绯诗拉过易无风的一只胳膊,放在嘴里头狠狠的咬了一口。 吃痛中的易无风从沉浸的思绪中醒来,一把甩开于绯诗,将于绯诗甩到一旁的地上。 无力承受易无风的力道,于绯诗跌倒在地,手掌刚好压在破碎的瓷片上,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疼。但再疼,也不及心里的疼。 “你居然敢咬我,你不要命了么?”扶着如斗大的脑袋,易无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撑着床榻的把手,目光溃散的盯着于绯诗, “怎么,要装清高么,别忘了,你是我的妾。懂不,你是我的妾,你全身上上下下,都是我的。我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得死,你装什么清高?” “呵呵!”低低的苦笑一声,于绯诗扬起洋溢着坚决的眸子,无所畏惧的回望着易无风, “是啊,我只是公子的一个妾。又何苦污了公子的千金贵体呢,若是玷污了公子与冷妃娘娘的深情厚谊,百年之后,公子用何脸面去见冷妃娘娘?” “你……”没想到于绯诗如此的伶牙俐齿,堵的易无风一句话也说不来,恼怒的甩了甩衣袖。怒吼一声, “滚,你给我滚,滚!” 没有再多留,于绯诗扶着受伤的手,奔出门外。 跌跌撞撞的在长廊上奔跑,于绯诗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只是看到一个亭子的时候,于绯诗扬着满脸的泪,停了下来。 可以不喜欢,可以不在意,但是,易无风如何能这么狠心的去羞辱她。 满满的无奈,满心的委屈,满怀的无助逼的于绯诗不知该做何处。只能在亭子里头寻在位子坐下来,看着夜空高悬的明月,泪流满面。 银白色的月光,从九重天阙直泻而下,流淌在于绯诗身上,使得她不自觉的觉得有些冷。 只好紧紧的将自己抱住。 “你过的不好!”月光下,温纯朗厚的男音透过清凉的月光,缓缓的传入于绯诗耳中。于绯诗应声回头,含泪的眸光里,正好看到宣无亦一身玄色的衣袍,衣袂飘飘的独立在月色之下。 他说, “你过的不好!” 不敢在宣无亦跟前暴露出自己的脆弱,于绯诗抬手将眼中的泪水拭去, “你怎么在这儿?” “我带你走。”不理会于绯诗的询问,宣无亦自顾的拉起于绯诗的手,作势抬脚,拉着往亭子外头走, “我带你走,离开这里,天涯海角无论你想去哪儿都行。” “放手。”一把甩开宣无亦的手,于绯诗站离到他几丈之遥的位置。遥遥的望过宣无亦一眼,眉眼间浮过冷凛的神色, “放手,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也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今日落的如此境地,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要救你的师妹,不是跟你出去寻药,我也不会被夫君怀疑,被夫君嫌弃,被夫君责怪。我如今的一切,都是你们赐予的。” 明明知道这样的指控太过没有道理,于绯诗还是狠心的说出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说的容易,带她走?他们能去哪里,这天下都是易无风的。 她纵然感激他,却不能害了他。 因为于绯诗的话说的太过伤心,宣无亦漆黑的眸中,在月光下掠过一抹哀色。 黯然的看着于绯诗,黯然的启了启唇, “对不起!” 宣无亦脸色的神色,深深刺疼了于绯诗的眼,她不敢再看,别过脸去, “你走,走!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走!” “好。”不愿再与他为难,宣无亦往后稍稍退了几步,轻轻跃身,跳出行馆的高墙。 等的身后人走楼空之后,于绯诗才缓缓的蹲下身子,痛哭出声。 “既然那么舍不得他,为何不跟他走?”清冷的话语从身后的位置缓慢的响起。不知何时,已经跟来易无风的赫然出现在于绯诗的视线中。 这个时候,于绯诗实在不想与他再多话,淡然的看过他一眼。轻轻的拭去眼中的清泪,淡然的开口, “呵呵,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走到哪儿不都是公子你的掌心么。总不能让我们一起去死吧。” “呵呵,你看的倒是明白!” “多谢公子夸奖!”也不管易无风此话中带有何种意味,于绯诗接着就答。答完之后,不再理会易无风,自顾请辞而去, “若是公子无事,那妾身先告退了。”说完,迈开脚步,离开易无风身边。 闹了这么一闹之后,于绯诗本是劳累过度的身子,忽然发起高烧来。 病态来势汹汹,着实的让人措手不及。尽管请了大夫,慕婉还不放心,搁下良钥,亲自跑到于绯诗房中,照顾于绯诗。 几日并没有见到易无风的身影之后,慕婉不禁觉得有些奇怪,问着于绯诗道, “绯诗,你跟公子是不是吵架了?” 听完慕婉的问话,于绯诗周身稍稍一愣。许久,才答, “公子如此尊贵的身份,我等岂敢忤逆他的意思。何来吵架之说呢?” 此番话一落,慕婉马上就能从其中听出端倪来,看着于绯诗惨淡的神色,不免心疼起来, “你说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好端端的闹什么性子,那边多少人求都求不来陪着公子出来一趟呢。” “慕婉!”当然明白慕婉的意思,越是明白,于绯诗心中越发觉得酸。猛然的,扑入慕婉怀中,泪止不住的落出眼眸, “慕婉!” 看她这副模样,慕婉已然也猜出什么来,抱过她的身子,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心,安慰着, “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若是有苦,及与我说吧。我一直在你的身边。” 自小生在相府,备受父亲冷漠,受尽嫡母跟嫡姐的刁难。从小,于绯诗就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倚靠,直到后来,遇到了慕婉。如今慕婉的轻轻一哄,将于绯诗心底所有堆积的心酸全都诱发出来,像一条泛滥的河,倾涌奔腾直下。 “慕婉,我好累,真的好累。我知道他的心里不会有我,我一直都不敢去奢望,也不曾去奢求。我跟他之间,不过是彼此利用的关系。他要我做的,我必定竭尽全力去做,我不求与他一生一世,我只求彼此相安无事。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狠,这么狠。原来他就是这样看我的,这样看我!” 想起易无风这些日子来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语,于绯诗的心就止不住的疼。 从于绯诗凄然的语气中,慕婉亦是看出于绯诗的心酸苦楚,陪着一同落下泪来, “绯诗,不哭,不哭。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好不了了,好不了了。”于绯诗依然哭着,答, “他认定我与宣无亦之间不清不楚,他认定我是如此不堪的人。还如何好,还怎么好?” “什么?”没想到还有这出,慕婉也被于绯诗所言,惊的怔在原地。 第一百一十章似曾相识 细微的言语,好似天际洋洋洒洒飘落的飞絮,又似密密麻麻漫布的银针。细腻而缜密,扎在心上,看不到伤口只感觉到疼。 天子之爱,从来都是浅浅而淡薄。 自然不能就此劝着于绯诗与易无风一刀两端,哽言入耳,慕婉瞬间觉得心中生出一阵隐痛。环手过去,抱着于绯诗,轻手拍打着她的背心, “说定你们之间有所误会呢,你此行时间极长,又是与宣大侠独处。公子心中有所猜疑,亦是人之常情。你跟他好好解释一番,夫妻一场,岂有什么是说不明白的?” “夫妻?”听着这世间最亲密的两个字,从慕婉口中吟出。于绯诗心里越发的悲凉,疲惫的靠在慕婉的怀里,神色凄然中带着哀婉, “夫妻,他又岂会当我是他的妻,我不过是他的妾。他忌讳的,顾及的,不过是他的颜面罢了。若无颜面在此,他的眼里有岂会有我的存在。” 烟云梦幻的一场缠绵痴恋,碎在那晚风雨飘摇的慌乱当中。 冷妃是易无风心底,最深的痴恋,又是他心底最刻骨的心伤。 一幕幕,一幕幕,没有人会比于绯诗更清楚。 所以,从来都不敢痴心妄想,也不会奢望。 炎炎烈日,浓烈的日光打在身上。偶然有风拂过,易无风靠在门口的身影,不由的轻轻一颤。 阳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在走廊里拉成了一抹凉凉的忧伤。 一字一句,一丝不漏的灌入他的耳中,是于绯诗刻骨铭心的碎言。 其实喜欢一个人跟不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我们自己可以去控制的。喜欢上冷妃,甚至爱上冷妃,对易无风来讲,恍然是上天注定一般。就那样,深深的爱上了。 静若死水的时光,因她的出现,惊艳了整段年华。 而对于于绯诗,易无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是她无意间闯入了他的局,才让他把她当成手里的棋。不过一颗棋子,如何谈的上爱与喜欢。无非是为了她是于暻笙的女儿,还有,她倾国倾城的面容,在当初确实可以为冷妃挡去不少的风头。 饶是他的算盘打的天衣无缝,仍是未能保护好冷妃。 这一切,成了易无风心中最深沉的痛。 顺其自然的下来,于绯诗变成于妃,似乎也是顺理成章。 易无风告诫着自己,他介意着于绯诗与宣无亦寻药一来的一路相护,介意着于绯诗对宣无亦的无微不至,介意着宣无亦对于绯诗的紧张。都是因为于绯诗是他的于妃,关系着皇家的颜面。 但这个借口有多么的蹩脚,只有易无风自己心里最为清楚。 虽然他一直在提醒着自己,他的心里只有冷妃。仍是在不知不觉当中,慢慢的心疼着于绯诗眼角漫出的泪。 那种感觉,像是谁在易无风的心里养了一只调皮的小猫。锋利的爪子正轻轻的挠着他的心房,使得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平白膈应着心底的不安。 不敢闯入于绯诗房里,易无风悄然起身,离开了于绯诗居住的院落。 跑到马厩里头的时候,刚好看到走过来的良钥。 “公子!”见到神色黯然的易无风,良钥眼底微微一愣,看着易无风半晌,问候一句。 “嗯。”默然的点了点头,易无风并没有与良钥多言,径直的走入马厩,牵出一匹骏马,翻身骑了上去。 “公子,这是要去哪儿?”易无风的安全非同小可,良钥可不敢冒着这个险。追在易无风的马后,提声问着。 “江南府,柳家。”没有回头,易无风答。 “那在下陪同公子一起前往。” “不必了。”哪能不知道良钥的担心,易无风此时心里也是烦乱的,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良钥,扯了扯缰绳,在他控制下的骏马嘶鸣一声,飞扬着奔了出去。 眼前的这个情况,易无风心里清楚,若是再留下来与于绯诗朝夕相对着。他必然要将自己逼疯,对于于绯诗的品性如何,他自是信任。当每每一想到于绯诗一路来与宣无亦的朝夕相伴,他心里就似火烧一样的嫉妒着。 心口总感觉有什么在热烈的灼烧,那种感觉,是他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 所以,他需要出去一趟,冷静冷静。 正好之前镇水神兽之事,欠了柳家一份恩情。易无风索性就借此走一趟江南府,拜访一下柳老。一来已示君恩,二来,也好拉拢江南柳家为他所用。要知道,柳家的柳全可是镇南大将军,手握南大营。 尽管良钥不能随驾而行,但铁眼一直随侍左右。 赶了几日的路程,一行人终于安全到达柳家。 早就接到良钥的传说,柳老带着柳家的几个儿子,站在柳家的门口恭迎着易无风的大驾。看的易无风等人到来,刚刚下马。易无风还没走到柳老跟前,柳老作势着就要跪下去行礼。哪能让他真的跪下去,易无风大步跨上前一步,扶上一把, “柳老不必多礼,是晚辈要跟柳老问安才是。”说着,将柳老直直的扶了起来。 易无风如是说,柳家的人自然也不敢行大礼,只是恭恭谨谨的鞠了一躬, “见过公子。” “大家都不必多礼!”淡然的回应一句,易无风点了点头。 “公子。”得易无风如此恩赐,柳老激动的一时说不出话来。顺着易无风搀扶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手中。细细的打量着易无风的眉目。 眸光触过易无风的眉眼,一寸一寸,在柳老的心底勾勒出另外一道影子。这少年天子的模样,简直与先帝如出一辙。 “公子!”唤不得“皇上”,柳老改口唤的公子。 顷刻之间,轻呼出声的沉沉音色喃着哽咽。那位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布满岁月沧桑的面容之上,露出激动的感激之色。 “晚辈在。”扶过柳老伸过来的手,易无风和蔼的应答,丝毫没有端着高高在上的君王架子。 寒暄过后,柳老拉这易无风走如柳家的厅堂当中。 天子之尊,当然不会屈于人下。 易无风与柳老一同坐在主位之上,堪堪落座,已经有鱼贯而出的侍女前来奉茶。 端起木案上的茶碗,易无风与柳老相视一笑,问候一声,才是一饮而尽。 放下茶碗,易无风再出口的话,充满对柳老的多谢, “柳老深明大义,舍族中之宝作为治水之用,此等功德,必定要受到江北江南两府的百姓感激。晚辈替两府的百姓,多谢柳老的慷慨解囊。”余音话落,易无风特地站立起身,朝着柳老行了一个正正经经的弯腰礼。 “不敢当不敢当!”柳老因易无风此举,受宠若惊。忙忙在一旁侍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扶起行礼中的易无风, “老朽沐皇恩恩典,这都是老朽分内之事。公子客气了,客气了。” 见的柳老如此说,跟着站在堂内的柳家子弟,忙忙也跟着站起来,差点就要跪了下去。 本是闲聊叙旧的场面,此遭一来,变的格外严肃。 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敢接话,一个两个弯着腰站在原地,等候着易无风跟柳老先开口。就在这时候,一道清脆脆的女音,从门口的方向飘了进来, “爷爷,家里来了客人,怎么都不告诉我。”随着清越嗓音的飘落,一道清秀亮丽的影子,翩然的出现在场上众人眼中。 易无风顺着声音望过去,只是那一眼,整个人愣愣的怔在原地。 逆着夏日的强光,身姿婀娜秀丽的女子站在门口,整个人好似都渡在阳光里。一身水蓝色的烟罗长衫,衬着水蓝色的百褶长裙,妖娆的像是开在水里的蓝莲花。 乌黑柔亮的顺发,散着水缎的光泽,散落腰畔。挽成一段百合髻,鬓边别着几朵淡粉色的珠花,发间斜斜插着几根翡翠簪子。模样婉约又不显寒碜,高贵中透着清纯。 见此场面,少女脸上洋溢的笑容也是一僵。 随后,柳老轻轻喝了一声, “怎么学的规矩,有客人在场,也这么无礼!” 柳烟儿自知失了礼数,不敢多加辩驳,立刻就福身欠下去, “孙女失礼,孙女这就下去。”看着眼前的阵势,柳烟儿不敢多留,跟柳老告罪之后,柳烟儿转身欲走。 她的这么一转身,牵着易无风的心,亦是微微的一动。削薄的唇缓缓的吐出一句, “嫣儿,别走!” “啊!”误听成他口中所说是自己的名字“烟儿”,柳烟儿的脚步稍做一停,转头茫然的看着易无风。 柳老也是一愣,看来眼易无风之后,轻轻咳了一声, “公子,这是老朽的小孙女,自幼被宠爱惯了,不懂礼数,唐突公子了。” 柳老的这一声轻咳,总算把易无风的魂儿给咳了回来。定了定神,转头与柳老笑着道, “哪里的话,柳姑娘如此的天真烂漫,倒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虽然柳烟儿身为柳家的女儿,一直被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但还是头一遭被一个素未蒙面的公子如此夸奖,不由心花怒放,当下也忘记了该有的礼数,蓦的转身走到厅上。停在易无风的跟前,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易无风,问, “你也觉得我很漂亮么?” 易无风被她的话逗的开怀一笑,答, “那是自然,姑娘天姿国色,闭月羞花!” “真的?”得易无风如此夸奖,柳烟儿霎那间喜上眉梢,弯弯的笑开眼眉。 潋滟的笑痕在她清澈的眸子一圈一圈的翻开,旖旎的涟漪点缀在她娇俏的面容上。艳丽的让人移不开眼,散落着妙龄女儿家的秀气,又不落着江南女子该有的婉约。 一丝丝刻入心里的熟悉,慢慢的延上易无风的心头。 眼前的这张脸,逐渐逐渐的,跟他心里头朝思暮想的那张脸重合。 “烟儿!”深感自己孙女的放肆,柳老怕易无风责怪,轻喝柳烟儿一声, “还不见过风公子,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被柳老这么一斥,柳烟儿不敢再放肆,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在易无风跟前恭敬的欠了欠身, “柳烟儿见过风公子!” “你叫嫣儿?”世上居然还有这等巧合的事,易无风更是叹奇。 “是呀,怎么了?”并不知道易无风的身份,柳烟儿只以为他是柳家的客人。自幼被柳家的人宠着,兄长又是镇南将军,柳烟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中充满对易无风的不敬。 然而,她越是纯真,就越发勾引起易无风的兴趣。 遥想当年,他的嫣儿也是如此的天真无邪。 “没,没事。”若无其事的笑了一笑,易无风摇了摇头。看着柳烟儿答。 看着易无风眼前的情况,柳老隐隐中也明白了什么,于是,径直道, “既然公子瞧着烟儿那丫头顺眼,就让她到公子身边伺候吧。” “这怎么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没等的易无风出言反对,柳老接下来就挡去易无风欲出口的话, “能够伺候公子,是那丫头的福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于事无补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眼看着易无风离开并州城,已经第十日。 没有了易无风的行馆,似乎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的死气沉沉。自易无风离开后,于绯诗不是整日闷在房中,偶尔也会到房外走走。 这个时候是夏季,只有在早晨的时候,天气会清凉一些。 见的于绯诗并没有将易无风放在心中,慕婉不免隐隐的担忧。 从良钥那里,慕婉隐约的知道,易无风此行离开江北跑到江南去,说是前往柳家感谢柳老的深明大义。实则是为了避开于绯诗,两人处在冷战当中。 不禁,就替于绯诗着急起来。 偏偏于绯诗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并不将此当一回事。易无风不在,她还落的自在,整日自娱自乐的,玩的不亦乐乎。 好不容易听的良钥说,这两日易无风便会返回江北府的消息的时候。慕婉匆匆忙忙的就跑去于绯诗房中,想找着于绯诗谈谈心。可惜的是,慕婉去的时候扑了个空,于绯诗房里头的丫鬟说,于绯诗正在花园赏花。 慕婉心中安安忖着,那丫头还真是好兴致,倒是把她给急坏了。 在园子里寻找了一通,慕婉终于找到了正在乘凉的于绯诗。 也不管会不会打扰到于绯诗,慕婉抬起脚步径直就走了过去, “绯诗!” 于绯诗闻声回头,望向慕婉, “慕婉,你来了。来,快看,这池子里的芙蕖开的真好。虽然比不上玉波潋宸的十里芙蕖,不过也算是极好的了。” 听的她还有心在赏芙蕖,慕婉气顿时就不大一处来,差点没控制住,给她一个爆栗。“嗖”的一声,跟一阵风一样,慕婉晃到于绯诗跟前,遣下了跟在于绯诗身边伺候的婢女,才出声, “我的姑奶奶,你还有心情赏花呢,公子都去了十天了。” “那又如何?”不似慕婉的担忧,于绯诗眉目淡然,轻撇着娥眉,悠然的望着慕婉, “公子的决定,岂是我等可以左右的,莫说公子想在江南呆个十天,他就是想呆个三年五载的,我也是无权过问的。” “你……”于绯诗这话说的犀利,一时间,慕婉竟被她堵的哑口无言, “好,好好!你能耐,不过绯诗呀,眼下不是闹性子的时候。他毕竟是,毕竟是公子。”忍着心口滚起的那口怒气,慕婉耐着性子压下去,敛眸看着于绯诗,寻思劝解着。 “慕婉!”又岂会不知慕婉是为自己着想,于绯诗淡然的眸色一时也黯淡下去,收回望向慕婉的眸光,再次投到池子里头的芙蕖上。悠悠的启唇, “慕婉,这一切,种种重来都不是把握在我手上的。如你所说,他是公子!” “绯诗,你既然明白,又何苦如此较真呢!”听着于绯诗话里的意思,她的意思慕婉懂。但慕婉更加希望,自己的意思,她能懂, “他是公子,然后你既然入了那门,这辈子也只能将希望放在他身上。你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紧跟着慕婉的那句“何苦”,于绯诗轻轻叹出一声悲叹, “何苦呢,呵呵!”说完,嫣红的唇角勾起一抹薄凉的苦笑。 “绯诗!”看的慕婉心底,没有来由的一紧, “你知道的,那宫里头多少人争着他的宠爱,抢着他的恩泽。你们必定是要回去的,你若真惹恼了他,那往后的日子,你该如何是好呢。从来都是见高踩低的,莫非在宫里头多年,你还看不透那里边的门道。” “我懂。”于绯诗答, “我只是……只是……” “没有那么多的只是。”不让于绯诗说的太多,慕婉抢过话,答, “你说的,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你忘了么。” “我没忘,可是就算没有他,我也能活着不是么?” “绯诗!”见的于绯诗还是不懂,慕婉不自觉的有些急了,声音也有所抬高, “你何苦呕这口气呢,其实,他介意着你与宣无亦之间,那不是更说明他在意你么。说明你在他心里头,还是有着一些位置的。难不成,你还想着能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么,你知道的,那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不可能。”慕婉不动声色的将于绯诗的心思点破,让于绯诗瞬间陷入惊觉的哀伤。 “绯诗,”见的她神色黯然下来,慕婉又接话答, “你听我说,公子这两日就要回来,他回来的时候,你好好跟他服个软,就什么事都没了。男人嘛,都受不得温言软语。” 纵然心里极其的不情愿,于绯诗为了不让慕婉失望,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他回来,我就去服软。” “好。”得她应下来,慕婉心中也是一喜,走过去,将于绯诗抱在怀中。 良钥的消息还真是不假,等了不过两日的功夫,就传来易无风回到并州城的消息。 生怕于绯诗会爽约,易无风到达并州城的那日,一大早慕婉就来了于绯诗房中。翻出最为好看的一件衣裳给于绯诗换上,还给亲自动手,给于绯诗梳了一段青莲髻。 执着炭黑的画笔,沿着于绯诗细致的柳眉,轻轻描过。画出的一弯柳眉悠远如青山远黛,点缀着眉下的两颗璀璨若星辰的眸子,眉目如画,艳若桃李。 满意的看了看自己描好的妆容,慕婉点了点头。 拉起坐在梳妆台前的于绯诗,慕婉在她身边转了一圈。 清风瑶瑶拂过,撩起于绯诗桃色的裙摆,像是晴天里拢开的一抹烟云。醉入人眼中,晕开诱人的霞彩。 “好看,真好看。”连连点着头,慕婉赞赏出一句。 没有接话,于绯诗朝着慕婉莞尔一笑,笑的云淡风轻。 瞧着时间已经差不多,慕婉拉上于绯诗的手,拽着她就往外头走去, “走,时间差不多了。等公子回来的时候,让他第一眼就看到如此美丽动人的你。一定可以把他迷的七零八落的。” “噗。”感情前人留下来的言语,到了慕婉这里都成了胡扯了。七零八落之举,竟是被她如此顺手的用到此处。于绯诗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终归还是随着慕婉一齐走到行馆的大门口,安静的等候着易无风的归来。 笃笃的马蹄声,响彻场上众人的眼眸。几匹并行的骏马,簇拥着中间的马车,趟过早晨的白雾,闯入到众人的视线中。 易无风一身月牙色衣袍,白玉发冠,更加衬的面如白玉。周身翩翩风度流淌,气宇轩昂。昂然挺立坐在马背上,高高在上的气度,徜徉着清贵的高雅。 径直的,走到行馆门口前。 已经有人上去牵马,易无风从马背上翻身跃下来。 站在于绯诗身边的慕婉拉了拉于绯诗的衣袖,示意她上前去。 于绯诗被慕婉推了一推,正想厚着脸皮走上前。却是看见易无风周转回身,走到身后的马车边上,掀开马车的帘子。从车厢里头,探出一个娇俏的脑袋来。 温柔的伸过手去,将随之探出马车的身子抱在怀中,易无风亲自将马车的女子抱下马车。 “风哥哥,这就是并州城么?”娇滴滴的清脆嗓音,像珠玉落入玉盘般,落入到场上众人耳中。 “嗯。这便是并州城。”扬手,理了理女子被风拂乱的秀发,易无风音色柔和的回答。 契合的几乎天衣无缝的一席对话落入于绯诗耳中,于绯诗才蓦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忍着眼底灼热的就要滴出来的泪水,于绯诗紧紧的握紧自己的手。 缓缓抬起了头,在看到女子面容的时候,愕然的惊怔在地。 那张脸,那张脸,明明是,明明是冷妃。 没想到世间居然还有长的如此想象之人,于绯诗觉得万分的不可思议。骇的一张小脸,惨白无色。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被慕婉堪堪扶住。 “绯诗。”看出于绯诗的不同寻常,慕婉低低唤出一声。 在慕婉的轻唤中,于绯诗定下心神。低下头,不再去看易无风与他一同从江南带回来的女子。 “来,走。”又听的易无风清醇温厚的声音响起,已见易无风拉着女子的手,朝着行馆的门口走去。 因为澄江大坝的工事在及,良钥并没有前来迎接易无风,而是前往工地上去了。行馆的门口,只有特地前来的慕婉与于绯诗。 看着眼前的情形,于绯诗心中已然无望。甚至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福下一礼,站在门口一侧,低声问候一声, “公子。” 而易无风却是跟没有看到站在一旁的于绯诗一般,拉着他亲自带回来的柳烟儿的手,径直的从于绯诗眼前踏了过去。回都没有回应于绯诗一声。 看了眼站在门口的于绯诗等人,柳烟儿明媚的大眼睛转了几转,轻声在易无风耳边询问着, “风哥哥,这些是什么人呀!” “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烟儿无需在意。”仍是没有看过于绯诗一眼,易无风漠然的答着柳烟儿。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是像一把利刃,剜在于绯诗的心里,鲜血淋淋。 强忍着烧的就要滚烫的泪水,于绯诗保持着屈膝的姿态,绝强的让自己不至于倒下来。 等的易无风与柳烟儿走远之后,慕婉才敢靠身过来,扶着于绯诗即将倒下的单薄身子,慰问着, “绯诗,你可还好?” “没事,我没事。”生生将眼泪逼回眼里,于绯诗站立起身,回以慕婉一道明朗的浅笑,答。 也是没有弄清楚柳烟儿的来头,慕婉也是被易无风此举整的有些蒙了,甚觉得有愧于于绯诗。努了努唇,正欲说着什么。被于绯诗一把抢过了话, “这事不怪你,你不必往心里去的。” 欲说出口的话,被于绯诗堵了回去,慕婉一时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接话。 过了有好一会儿,于绯诗平复下心底的震惊还有诧异,才是转头与慕婉道, “好了,我们回去吧。”说完,与慕婉一起抬脚,走入行馆内。 第一百一十二章 转移之爱 第一百一十二章转移之爱 盛夏的夜,炎热中透着极致的静谥。 点着熏香的房间里,四面的纱窗全部打开着,仍是没能透入一丁点的风。 烛火保持着定格的姿势,在烛台上一动不动,洒开的火光蒙在房间里,明亮的光耀的人的眼不禁有些生疼。 于绯诗静静的坐在床榻上,冷眼看着泠雅阁那边过来 婢女正在妥妥当当的收拾着易无风的东西。 初入并州行馆的时候,易无风与于绯诗是以夫妻之名出现在并州城内的,自然要同居一室。后来,易无风与于绯诗起了争执,易无风自己搬离了与于绯诗同住的泠荷院,搬到了行馆西头,离的于绯诗极远的泠雅阁。 不过,易无风虽然搬到了泠雅阁,好些东西还是留在泠荷院中。 如今易无风的江南之行,将柳烟儿带了回来,自然是同居一室的。 这不,当晚就让婢女过来收拾。 早就告诫过自己。也许是早上的时候已经看的明白,当下看着婢女仔细的收拾着东西,于绯诗倒没有觉得很难过了。 不时的还提醒着,有什么遗漏的。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泠雅阁的婢女总算收拾的干净了。拿着东西告别了于绯诗,退出了泠荷院。 微微的点了点头,于绯诗目送着婢女们离开。 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易无风毅然独立的站在窗口。盛夏的夜,闷热的让人有些透不过气。热感蒸腾起来的烦躁,一阵一阵的在易无风心底炸开。他本想接着窗口的风,缓一缓心绪,无奈今晚,一丝风痕都没有。 似是感受到易无风心底的不悦,从泠荷院处收拾好东西过来的婢女们,摆放好一切之后,匆匆的就退出房中。 唯留下柳烟儿一人,陪在易无风的房中。 像是没有听到婢女们出门的声响一般,易无风维持着漠然的姿势,站在窗边。 早上回来时,于绯诗由着雀跃欣喜,随后缓慢的变成冰冷淡然的眼神。让他一直思念到如今,像在他的脑子里扎了根一样,根深蒂固的,挥之不去。 “风哥哥。”清脆中带着娇柔的嗓音从易无风的身后,一波推着一波的传过来。柳烟儿换下繁复的罗衫,只穿着淡色的单薄纱衣,走到易无风的身后。 早还在江南的时候,她的爷爷柳老就已经告知她易无风的身份。碍着易无风说,出门在外,总需要掩人耳目的,特许她喊他风哥哥。于是,在这私下无人的时候,她也是唤的他一声“风哥哥”。 在柳烟儿的轻言呼唤中,易无风堪堪回过神。甩了甩头,把于绯诗的容颜从脑海中甩去,易无风转身,望着柳烟儿, “烟儿,怎么了?” “风哥哥,天色已晚,我们,我们歇息吧!”易无风的身份,还有柳老的意思,柳烟儿并非不明白。就是因为太过明白,说出眼下这句话的时候,柳烟儿羞的几乎满脸通红。 迈着小碎步走过去,扯着易无风的衣角,娇羞的容颜欲语还休的模样,足以让世间所有的男人动容。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易无风心里猛然的一抽。 抬起手臂,手掌温柔的抚过柳烟儿的容颜,一寸一寸,从娥眉到脸颊,再到薄唇。忽尔间,易无风一个动作将柳烟儿紧紧的搂入怀中, “嫣儿,嫣儿,我的嫣儿。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低迷深沉的话语,晕着诱人迷醉的深情。柳烟儿听的并不明白,却是心甘情愿的沉溺。 反手抱上易无风的腰身,柳烟儿轻声在他耳边答着, “风哥哥,我在,我在,一直都在。” 软软糯糯的低语,如催情的药剂一样,“嚯”的唤起易无风眼底的火。一把将怀里的柳烟儿拦腰抱起,放到内室的床榻上。 脸上潮红退却不去,柳烟儿怯生生的看着易无风。 跟着易无风离开江南之前,柳老也曾请来么么教养她这些羞人的事情。现在真真的面对着,柳烟儿仍然不知该如何。只是睁着一双明媚的眼睛,切切的看着易无风。 在那双明亮的眸子,易无风看到欲焰焚身的自己。脑海中霎那间闪过于绯诗含泪不落,坚忍的小脸。 又是看着身下柳烟儿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欲火顿消。大掌轻轻的抚摸着柳烟儿细致的面容,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 “睡吧。”话落,拉过脚下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自己躺在一旁,阖目睡下。 纵然相似的面容,但易无风知道,柳烟儿始终都不是他的嫣儿。 相安无事的一夜好眠醒来,是易无风先起身。 这是柳烟儿在江北的第一夜,想来昨晚她睡的并不好。易无风甚至可以感觉到她的翻来覆去,许是碍着他在身旁,又不敢乱动。直到很晚,她才算真正的睡去。 不忍心吵醒她,易无风示意进屋来伺候的婢女们,都轻手一些。 堪堪梳洗完毕,易无风一转头,就看见柳烟儿睁着一双朦胧的睡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懵懵懂懂的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跨上前一步,易无风走到她的身边,在床前做下, “醒了?” “嗯。”柳烟儿点了点头。 “那梳洗下吧。” “好。”柳烟儿再点了点头。 于是,进来的婢女们接着伺候柳烟儿梳洗。等的两人梳洗完后,又是伺候着他们用完早膳。 易无风离开江北府约摸有十日,这些日子来,澄江大坝的工程,一直是良钥在打理着。 澄江大坝还有澄江的十二渠关乎着江北以及江南百姓往后的福祉,易无风自是非常的上心,打算今日亲自走一趟大坝的工地。 柳烟儿是弱质女儿家,又自小养在闺中,娇生惯养的。易无风并不打算带着柳烟儿一同前去,无奈柳烟儿不愿意与易无风分开,硬是要跟着前往。易无风也没有办法,只好应下她。 虽然江北与江南两地,入了夏之后,很快就会进入雨季。但进入雨季之前,必定会先面临一阵暴晒。 而这段时日,就是最为炎热的日子。 尽管易无风与柳烟儿只是穿着薄薄的纱衣,还是被热出一身的汗。 加上澄江两岸岸线极长,易无风下令重建澄江大坝,就等于是把整座大坝都重新修建一遍。一路走过去,都是工地上特有的坑洼泥泞。 污了柳烟儿脚上漂亮的绣鞋不说,泥泞的地上还陷着柳烟儿的脚。一脚深一脚浅的,柳烟儿踩的极其不容易。 看着她吃力的模样,易无风觉得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怎样,下次还敢来不,累不?” “不累。”扬着被烈日晒的通红的小脸,柳烟儿绝强的扬起眼眸,看着易无风, “烟儿不累,只要有风哥哥在,做什么烟儿都不累。”绝强的眼神,绝强的语气,使得易无风一时陷入恍惚。 从那对绝强的眸子中,他清楚的看到另外一张脸。 摇了摇头,易无风将自己从沉溺里拉了出来, “不累就好,累了就说,我带你回去。” “嗯。”不想在易无风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柳烟儿紧咬着牙,在泥泞的大坝上继续走着。 忽然间,不知道拌着什么东西,柳烟儿脚一歪,刺心的一阵疼。整个人朝着前方的方向磕过去。 “小心。”亏的易无风眼疾手快,及时把她捞入怀里。 盯着她被吓的煞白的小脸,易无风关切的问着, “怎样,伤着哪儿了没?” 脚伤传来的疼,憋出柳烟儿眸底的泪,又不敢在易无风跟前哭出来。极力的忍着,不想说出口,却还是说出了口, “脚好疼。” 出了这情况,自然是不能再走下去的,易无风一把将柳烟儿抱起,返程回到行馆。 踏入泠雅阁之后,易无风立马让人将大夫喊了过去。还亲自蹲下身子,脱去柳烟儿被污泥弄的脏兮兮的鞋子,将她的三寸金莲握在掌心中。 细细的查看着她的伤势,专注的眼神,看到她脚伤稍稍的红肿后,怕她疼,还轻轻的吹着。 从易无风口中呼出的凉风,穿过柳烟儿脚伤的肌肤,渗入她的心底。掀起一丝丝甜蜜的,叫做眷恋的情愫。 柳烟儿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人口中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是如此的温柔。 一颗放心,不由自主的就开始沦陷,沉迷。 没有等的太久,大夫就匆匆来迟。查看过柳烟儿的伤势之后,磨了几帖药,将柳烟儿的脚包裹起来。 还留下几贴药,给柳烟儿内服。 并且给易无风嘱咐了一些事情,一丝不漏的,易无风将大夫嘱咐的事情认真的记下。再婢女端来药汁之后,亲自喂给柳烟儿。 接连的几天里,易无风都留在泠雅阁里,照顾着柳烟儿的脚伤。 一时间,易无风是如何的疼惜宠爱柳烟儿的消息,在行馆传的是沸沸扬扬的。 于绯诗无动声色,并不以为意。慕婉却是听的义愤填膺,怕于绯诗难过,特意跑来泠荷院,与她作伴。 “绯诗,你说那丫头什么来头,怎么会得公子如此宠爱?”慕婉也是见过柳烟儿的,虽然说柳烟儿长的一张极好的容颜,但也不能跟于绯诗相比。怎么就如此的得易无风疼爱呢,慕婉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像慕婉那么茫然,于绯诗百无聊赖的刺着手上的刺绣,答, “她无需什么来头,当是凭着她那张脸,就可以获得他的万千宠爱了。” “什么?”于绯诗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慕婉听的更加的不明白, “此话怎讲?” 停下手中的刺绣,于绯诗淡然的看了慕婉一眼,想了一想,问, “你见过冷妃么?” “冷妃?”慕婉摇了摇头, “听倒是听过,就是一直没见过。” “她是公子心底,最为在乎的人。可惜,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而眼下的这位柳姑娘,跟冷妃的样貌可谓是极其的相似。”于绯诗答。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本来面目 第一百一十三章本来面目 谁人心底能没有一段过去,但最深的过去也会被时光代替。 怕只怕,活着的人没有死去的人痴迷。 冷妃的死,当初在宫里头掀开多大的风浪。也才有今日慕婉跟于绯诗,让人艳羡的结局。慕婉不懂,但于绯诗看的比谁都明白。 在冷妃死去的那晚,皇帝固执的站在风雨中,那满面毁天灭地的绝望,至今让于绯诗心有余悸。 所以,柳烟儿的那张脸,注定了她的荣宠无限。 “绯诗。”纵然知是如此,慕婉心中仍是怀有不甘, “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又如何,她终归不是冷妃娘娘。再说了,不管比着什么你丝毫都不输给她,千万别自个儿泄气了才是。” 岂不知慕婉说的是鼓励的话,于绯诗并没有往心里头去。莞莞的在清秀的唇角,悠然的扯开一道浅薄的弧度,用轻笑抚平着慕婉的不甘, “瞧你不平的劲儿,好啦好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世间之事上天早有注定,愤恨也愤恨不来呢。走,那日我见的后花园里头的芙蕖开的可好了,我们过去瞅瞅?” 明明用的是询问的语气,话落的时候,于绯诗已然自己站起身,拉过慕婉的手腕。拉着她一起站起来, “成日呆在屋子里得多闷呢,走啦,今天时光这么好,走!” 拗不过于绯诗的拉扯,慕婉半推半就的站起身,跟上于绯诗的脚步。 夏日的艳阳素来浓烈,夺目的光线熠熠从天阙散落下来,像是用银光织开的一张细密丝网。将天地万物,如数拢入怀中。 行馆的后边有一园子,俗称行馆的后花园。 里边种植的花花草草,虽然及不上宫里御花园的名花贵草。但在盛夏烈日下,昭显出来的郁郁葱葱的生机,还是非常的讨人喜欢的。特别是园子里面的池子,占地极广,呈现着半月的行装。 被行馆里的下人们,称作半月湖。 湖水波光粼粼,种着满湖的芙蕖,盛夏正是芙蕖盛开的时候。满目绿中带粉的娇羞姿影,摇曳在灼灼的热风里,别有一番风情。在湖的两岸,还种着很多很多的柳树,春天已过,树上的飘絮跟着春风的脚步,越走越走。只留下枝头的绿叶,已然傲视在盛夏之中。 不敢直挺挺的走在炎日之下,于绯诗与慕婉挑着阴凉的树底下走过。 夏日的树木多是茂密,于绯诗两人又故意挑着树下走。倒是看不真实园子里的情况,心中想着,这个时候该是不会有人来。两人颇有些不在意来,顺着青石小道,望着半月湖心的六角凉亭走去。 越靠越近,一阵阵锐利的责骂声与低低的哭泣声隐隐传入于绯诗与慕婉的耳中。 “啊,该死,你弄疼本小姐了。”先是一道尖锐的女音传来,伴随着吃痛的轻呼。很快,又听到激烈的巴掌声, “啪!” “奴婢该死,姑娘饶命!”接着,是慌张的求饶声,跟随着隐忍的哭泣。 “你这死奴才,简直是太放肆了。来人,给我掌她的嘴,给我打!” “是!”齐喝喝的一声应下,嘈杂的脚步声油然而起。 “姑娘,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 但好似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并没有起到它该有的作用,清脆的巴掌声接连不断的,从树荫后连连传过来。 力道的响亮,听的于绯诗心里一阵阵的犯寒。 慕婉嘀咕着,到底是何人如此的大胆,正想厉喝出声,被于绯诗一把拦住。 无需太废心神去猜疑,于绯诗也可以猜到那嚣张跋扈的人,是谁。 眼下行馆中,住的除却她们两,便只有良钥易无风,以及那位易无风从江南带回来的柳姑娘。澄江的大坝工事在及,良钥跟易无风忙的晕头转向,定是没有此等闲心在此赏花玩耍。所以,也只有那位柳姑娘。 加上这些天,于绯诗可是没有少听到有关那位柳姑娘的传闻。据说,她在易无风跟前是端的温柔贤淑外加娇柔可爱小刁蛮,但在下人面前,就唯剩下刁蛮任性极具跋扈张扬。稍有不顺心,就打骂身前伺候的下人。 因而,于绯诗心中已是明白,园子里的肯定是那位正站在易无风心头的柳姑娘。 本不想多管闲事,奈何被打的婢女哭的太让人揪心。吵的于绯诗的头不自主的犯疼,于是,于绯诗绕开眼前遮路的树木,悄无声息的走到声音的来源处。 于绯诗猜的还真准,还确实是柳烟儿。 那日,柳烟儿在大坝上崴了脚,易无风担心她所以就没让她继续跟前前往大坝工地。但柳烟儿在行馆里呆的无聊,就想出去散散心。听闻行馆后边的园子不错,就让下人人扶着她出来。 伤势未好,走路自是没有往日的自然的。偏生的跟在柳烟儿后头的那婢女又不懂的查看情势,一不小心,就踩了柳烟儿的裙摆。整的柳烟儿差点摔倒不说,还磕着受伤的脚踝,火辣辣的疼。 柳烟儿生在江南的望族柳家,又是族中最小的闺女。从小就是众月捧月般的被捧着,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她性格刁蛮任性又跋扈,但她是柳家的小姐,大家都是宠着。 被送到易无风身边后,碍着易无风的身份,她拿捏着自己的脾气。为套易无风的欢心,她还跟着跑到大坝上去,把脚伤着已经是够疼了,如今身后的丫鬟又找自己晦气。柳烟儿焉能不气,盛怒之下,让人教训起那婢女来。 在于绯诗与慕婉来到时,那婢女粉雕玉琢一样的小脸,被抽的肿成两座红峰。 实在的于心不忍,于绯诗踱步靠近过去, “不知这丫头犯了何事,竟是让柳姑娘如此的生气?” 对于于绯诗的身份,柳烟儿入行馆时,也已经打听的清楚。知道于绯诗乃是易无风的妾侍,推算了下,柳烟儿也猜出于绯诗的身份。不敢与于绯诗正面的为难,终于让人停下手来,被手下的婢女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跳到于绯诗身边, “是姐姐来了,烟儿自入行馆来,还没去给姐姐问安呢。公子也不告诉烟儿,姐姐是哪一宫的姐姐,烟儿倒也不敢自作主张,怕唐突了姐姐。” 精致的朱颜布着纯良无害的神色,吐出口的话语如落珠玉。脆生生的语调,听着单纯直爽,却是无不不在暗讽着于绯诗在易无风心里的无足轻重。 见惯着后宫的尔虞我诈,于绯诗哪会理会柳烟儿的这些小手段。毫不在意的莞尔一笑,扶手过去,撑住柳烟儿的身子, “姑娘身子不好,怎么不在房里好好歇着。这样毒辣的日头,晒的人可真疼。若把姑娘晒坏了,公子可会心疼的。” 主动示着弱,于绯诗启唇缓缓出声。淡淡扫过柳烟儿一眼之后,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又道, “这天气不好,太过闷热,倒是让人的心情也急躁起来。只是姑娘来的时日尚短,不知道公子最讨厌的便是别人恃宠而骄,仗势欺人呢。看这丫头也着实的可怜,既然姑娘已经教训过了,不如就放她回去吧。” 慢条斯理的语调,轻描淡写的点拨着柳烟儿的跋扈,立刻引起柳烟儿心中的不满。她是堂堂柳家的小姐,她想做的事情,又谁敢如此含沙射影的指责于她。无奈于绯诗是易无风的妃嫔,柳烟儿尚未封号,不敢明白的与于绯诗叫板。 隐隐忍下心底的不满,璨着一双晶莹明媚的眸子,笑了笑, “姐姐说的是,烟儿自小被宠坏了,不如姐姐懂的人情世故。罢了,既然是姐姐说情,就放过她吧。” “那多谢姑娘了。”依旧的不动声色,于绯诗颔了颔首,给柳烟儿欠了欠身。 紧接着,又听的柳烟儿道, “今日如此有缘,不如请姐姐陪烟儿走走,如何?” 没有想到她会有次要求,于绯诗不好拒绝,点头应了下来。 当下,柳烟儿就退了所有的下人。见这阵势,于绯诗猜想她定是有话与自己说,也一同退去跟随的下人,还有慕婉。 等到园子里只剩下于绯诗与柳烟儿两个人的时候,柳烟儿让于绯诗扶着自己,一同走到半月湖中心的六角凉亭里头去。 四面通风的亭子,有琉璃瓦顶遮阳。没有外头的炎热,又处在湖心上,围着潋滟的湖水,缕缕凉意渗在风里,倒是极为凉爽。 小心翼翼的扶着柳烟儿做到凉亭内的石凳上,于绯诗站在一旁。不想跟她拐弯抹角,于绯诗直接开门见山, “姑娘可是有话与绯诗说?” “自然是有的。”并不否认,柳烟儿点了点头。忽尔,俯身靠到于绯诗的耳边,故意压低声音,在于绯诗耳畔喃喃细语, “姐姐,你说如果我跳到这湖里,公子会将你怎么样?” “你……”被她的话惊骇的满脸讶色,于绯诗愕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着于绯诗被惊呆了模样,柳烟儿扬袖掩着唇,低低的笑出声来。自顾的起身,摇摇晃晃的踱步走到一旁,停在凉亭入口处的台阶上。 生怕她真做出什么事情来,于绯诗紧随着起身, “我若是姑娘,我就绝不会做此等傻事。眼下四处无人,我又不会游泳,若姑娘掉落水中。稍有不慎真丢了性命,岂不冤枉?” “那倒未必哦。”挑眉轻笑,柳烟儿放下掩唇的云袖,扶着一旁凉亭的梁柱, “我若敢跳下去,自然是要万无一失的。再说了,公子对我的情意,我定然是要入宫的。姐姐如此美貌,我看着,着实的担心呐。” 听她一席话,于绯诗顿时哭笑不得。 定定的看着她,木讷的站在原地,弄不明白她的意思,倒也不敢靠近。 忽然间,柳烟儿的身子歪歪一斜,眼看着就要跌到湖里去。吓的于绯诗骇然一惊,快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想把她拉回来。 于绯诗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柳烟儿还存着这样的心思。受着于绯诗伸过来的手,接着于绯诗拉自己的力道,在于绯诗将自己拉回来之后,反手一推,将于绯诗推入湖里。 “你,你……”漫盖过头顶的湖水,铺天盖地的灌入于绯诗的眼耳,呛的于绯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手胡乱的扑腾的,扑腾几下,才发现湖水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不过到自己的胸口,淹不死自己。 虽然淹不死,却也足以让于绯诗身形狼狈。 “哈哈哈哈!”看这于绯诗狼狈发模样,柳烟儿的笑的无比开怀。俯在凉亭的栏杆上,居高临下的斜睨着于绯诗,轻蔑又不屑的与于绯诗道, “姐姐真是不小心呢,怎么就跌下去了,好在这水不深。不然,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姐姐你说是不?” 早被她气的气不打一处来,于绯诗哪里还有心思与她耍嘴皮子,抹了抹自己被湖水打湿的脸。挣扎着要爬上岸,又是听的柳烟儿道, “我若是姐姐,就不会蠢到将这事告诉公子。因为公子必定不信,伤成这模样的我,有力气将姐姐推下去。姐姐你说是不是?” 这回根本就是懒得搭理她,于绯诗仍是没有回答。 “来人啊,快来人啊,姐姐掉水里了。快来人啊。”听的于绯诗没有给自己回答,柳烟儿亦觉得无趣,自导自演起来,扯开嗓子,大喊一声。 听见她的呼喊,在园子外头候着的下人们,纷纷闯入园子里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舞惊鸿 慕婉并没有走远,心中本就一直觉得柳烟儿留下于绯诗独聊,必定是不还好意的。 看着匆匆忙忙奔进园子的下人们,慕婉心里一急。也跟着跑了进去,看着于绯诗挣扎在涟涟的湖水里,慕婉的心蓦然一紧。推开聚在岸边要将于绯诗拉起来的下人,慕婉亲手伸手,将于绯诗给拉了起来。 看见于绯诗被人救起,柳烟儿在赶来的丫鬟不搀扶下,跌跌撞撞的,也走到于绯诗身边。慢慢的蹲下身子,看着于绯诗的眼神由刚刚的幸灾乐祸,变成眼下无比虔诚的关切, “姐姐,你怎么样,可要请大夫?” 慕婉最是看不得别人这样的惺惺作态,正要发怒,被于绯诗暗自拉住的手死死的捏住。于绯诗被湖水浸的发白的面容,朝着柳烟儿冷冷的扯开一抹轻笑, “没事,姑娘不必担心。” 听的于绯诗说没事,柳烟儿像是松下口气般,舒心的笑了笑, “姐姐没事就好,刚刚可是吓死妹妹了,看到姐姐跌下去,妹妹几乎就要跟着跳下去了。” “那你怎么不跟着跳下去?”实在是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厌恶,慕婉横斜柳烟儿一眼。接着她的话,呛上一句。 柳烟儿被慕婉呛的哑口无言,顿感委屈,立刻就红了眼眶, “玉阳王妃责怪的是,都是我不好,没照顾好姐姐。可是,可是人家的脚伤还没好,才没有拉住姐姐,实在不是故意的。” 字字句句,柳烟儿说的极为委屈,声泪俱下的模样,瞧着着实的可怜。 于绯诗不禁感慨,这姑娘天生是就在后宫生存的角色。 自叹不如之后,于绯诗摇了摇头,投给慕婉一个淡定的眼神之后,示意其稳住。才是转眸,与柳烟儿道, “这全是意外,姑娘不必放在心上,王妃也是因为担心我的安慰。得罪姑娘之处,还望姑娘海涵。”良钥的身份是早就公诸于众的,所以慕婉是玉阳王妃的事情,是整座行馆乃至整个江北府都知道的事实。 易无风没有言明身份,也没有敢去揭穿,柳烟儿的身份倒是尴尬起来。行馆里的人不知道她是柳家的女儿,只道她是易无风的新欢,只好姑娘姑娘的叫着。 未避免易无风的身份暴露,于绯诗自己也是叫的柳烟儿姑娘。 借着法子,整治了于绯诗一番,柳烟儿心中高兴的很,又怎么会去介意慕婉的刁难。委屈的模样,也不过是人前做做样子罢了。 当然也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于绯诗实在不愿意再看那副虚伪的嘴脸。跟柳烟儿客气几句之后,让慕婉搀扶着,回了自己的泠荷院。 不放心于绯诗,慕婉留了下来,亲自帮于绯诗换下湿漉漉的衣裳。虽然说眼下是盛夏,但掉到湖里这么久,怕她会染了湿气,慕婉还特意让人熬了一碗姜汤过来。 换好衣服的于绯诗颇为感激的看着慕婉,将婢女送来的姜汤仰头饮尽。 也知道慕婉心底的担心,将空下的碗递给婢女后,于绯诗散着一头青丝,小心的趴到慕婉身上。糯软的语气,颇有些撒娇的味道, “好啦,不要生气啦。眼下我们对她一无所知,何苦就跟她结下梁子呢。” “是啊是啊!”对刚刚于绯诗阻止自己的举动,慕婉是非常的不满。眼下于绯诗跟自己服软,慕婉更加的恨铁不成钢, “哪天她要害死你,我看你还会巴巴的把命送给人家。” “怎么会呢。”于绯诗灿灿的一笑,讨好慕婉道, “不是还有你么,你可是玉阳王妃呀,我可是你的义妹呢,谁敢害我。是不是,是不是,大名鼎鼎的玉阳王可是我姐夫呢。” “你啊。”还真是拿她没有办法,慕婉扬手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无可奈何的叹一声, “这丫头这么的狠,以后你得小心些。哎,你跟公子又……”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看着慕婉又担心起来,于绯诗心里聚起浓浓的感动。趴在慕婉背上的身子,伸手环住慕婉的脖子, “真的,我不会有事的。”其实,并不是于绯诗自我感觉良好,而是根据于绯诗对易无风的了解,慕婉与良钥为垮台之前,他是不会动自己的。 帝王家的子弟擅长算计,何况这位少年天子。当初赐婚慕婉与良钥,易无风本就是想希冀用于绯诗与慕婉的关系,好好的把握住良钥。所以,短期之内,自己还是在易无风身边安然无虞的。 这个,于绯诗是非常的肯定。 并不像于绯诗那么客官,慕婉摇了摇头,又叹一口气, “但愿吧,我希望你能好好的,一直好好的。” “会的。”于绯诗答。 并没有于绯诗的泠荷院呆的太久,慕婉还得回去伺候着良钥,看着于绯诗没事后。慕婉就离开了泠荷院,回到自己的院落。 自从那日的落水事件之后,柳烟儿看见于绯诗并没有去跟易无风说她的不是,没有再来找于绯诗的麻烦。 日子,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着。 忙忙碌碌中,更是在万众瞩目中,澄江大坝以及澄江的十二渠迎着来势汹汹的雨季,圆满的完工。 为犒劳在两项工程中做出无数努力的人,良钥决定在行馆设宴,宴请江南跟江北两府的官员。 镇南将军柳全,也在宴请的名单之中。 说来也怪,连连不断的淫雨天气,在良钥设宴的那日,突然就停了下来。久违的太阳露出迷人的小脸,阳光普照着大地,天地间被雨水洗的一干二净。 宴席是设在晚上,柳全得令赶来,在早上就到了。 听闻柳全到的消息,柳烟儿像一只快乐的蝴蝶一般,从泠雅阁中飞出,飞入柳全的怀中, “哥哥,你来啦!” “是呀!”对这个幺妹,柳全是全心全意的宠爱着。担下宠溺的捏了捏她琼鼻,顺手把她捞入怀里。 这一幕,不偏不倚的,正巧落入慕婉的眼里。 几乎的不敢相信,柳烟儿居然是江南柳家的女儿,镇南将军柳全的妹妹。这个认知,让慕婉一直到了晚上的宴席上,还是没能回过神来。 难怪,她如此的跋扈嚣张,原来她是柳家的女儿。 等的慕婉回神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入幕的宴席上。 于绯诗借口那日落水染了风寒,怕带给别人,不宜见客,并没有出席宴会。慕婉身为玉阳王妃,这宴席又是良钥的名义置办的,慕婉不好不去,只能跟这良钥一同出席。 等的所有都皆已落座,开席之际,柳烟儿忽然站立起身,双手抱着拳,声音朗朗的道, “难得哥哥前来,今日又是澄江大坝,还有澄江十二渠完工之日。那小女子就来献个丑,为大家舞一出春归舞,当是为江南江北的百姓祈福。” 见的柳烟儿这么的兴致勃勃,场上的人都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就应了下来。 良钥含笑的看过易无风,见易无风并不反对,才点了点头, “是么,那我等可是有眼福了,有幸观赏柳姑娘一舞。天下谁人不知,江南柳府柳姑娘的春归舞,可是当朝的一绝呢!” 得良钥如此高的夸奖,柳烟儿被赞的小脸通红。朝着良钥行了一个欠身的礼,怯生生的答, “王爷过奖了。” 寒暄过后,不再耽搁。 柳烟儿退身下去,换上一身轻盈的舞衣。 随着悠扬的曲调响起,柳烟儿迈开碎步,转着优雅的圈儿转到场中央。 粉嫩色的裙摆跟着她的步子旋展而开,犹如一朵盛放的娇荷。又见德妃微微弯下了腰,低头,把头埋在了长长的水袖下,琴声起,水袖猛然甩开,一张精致的丽颜展现在皇帝眼前,就像盈盈娇荷中心的那抹莲蕊。 连着,柳烟儿往后退了几步,又是向前,飞快地转起圈来,粉色的水袖快速飞转,右脚一蹬,一群彩女四下涌出,围成了一圈,把柳烟儿围在其中。同时出手,托住柳烟儿的腰身,将她举于半空。柳烟儿猛地一甩袖,粉色的水袖横过,平添了一份亦幻亦真的美。 落地,十分自然地跪下,优美的琴声与柔美的舞姿成了绝配,柳枝般的柔腰往后一仰,舞姿正好定格在琴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刹那。 “好。”掌声立时响起,四周无不不是惊艳的赞叹声。 沉醉在柳烟儿的惊鸿一舞当中,场上的众人渡过了一场非常欢愉的宴席。 宴席散后,易无风命人将柳全带到平日里他与良钥商议要事的书房。 当前四处无人,柳全不敢坏了规矩,在易无风跟前弯膝跪下,出声问礼,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多礼!”立刻转身,易无风亲自伸手将柳全扶起, “爱卿不必多礼,往后咱们可是一家人。那些虚礼,私底下就免了吧。”意有所指之下,哄的柳全不自禁的心神荡漾。 在江南的时候他就听爷爷说,皇帝看着柳烟儿非常的倾心,今日看来,还真是不假。 虽然易无风说不必多礼,但毕竟是君臣有别,柳全不敢太过放肆。心里更是清楚,易无风此番将自己召来,肯定是有要事相商,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可是有要事?” “确实。”易无风并不否认,直接答, “朕传爱卿前来,实为有一事相求。” 易无风这话用的极重,他堂堂一国之君,谁能担得起他的一事相求。“噗通”一声,柳全再次跪到地上, “陛下尽管吩咐,赴汤蹈火,臣遭所不辞。” “呵呵,爱卿言重了,有爱卿如此忠臣,朕深感荣幸呀。”一边说着托辞,易无风再次将柳全扶起, “江南江北之事,爱卿自小生在江南,想必比朕更为清楚。两府乃是我朝粮仓,关系着国本。地方官员胆敢如此放肆,这背后的千丝万缕,只怕是剪不断理还乱呐。所想肃清这一些,朝廷的某些制度,是需要改革啦。” 从易无风的言语中,柳全隐隐听出易无风的意思,紧接的问着, “那皇上的意思?” “废除举荐制,推行科举?” “那陛下希望臣如何?” “朕希望爱卿能与玉阳王一起,大力的主张推行科举。与反对的势力相互对抗。”并不打算隐瞒,易无风盯着柳全的眉眼,定然的开口。 柳全沉默了许久,才是接话, “可是微臣根基尚浅,只怕……” “爱卿有何要怕的,科举制度一推行,能者居上,柳家向来人才辈出。再者,烟儿已是朕的人,朕还能亏待了她的母家不成。爱卿只管放心,此事一成,柳家必定是皇亲国戚,显贵华族。” “微臣多谢陛下抬爱,必当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易无风说的如此清楚明白,柳全若是再听不懂,未免太过愚笨。 立是跪下身子,在易无风跟前磕着头,领旨谢恩。 算是应下易无风的条件。 第一百一十五章 已定之局 得到柳全的应允,易无风心中不甚欣喜。 送走柳全之后,易无风命人将良钥请了过来。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极晚,被接连几日的倾盆大雨洗过的天空,干净的看不出一丝遐思。没了明月的高照,漫天的星辰璀璨惹眼,像是一颗颗镶在黑色绸布上的宝石。 正打算睡下的良钥,听到铁眼说易无风有事召见,匆匆别了慕婉,穿上衣服赶往书房。 关上房门后,良钥在易无风跟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微臣见过皇上,不知道皇上急召,有何吩咐?” “起来吧,都说在外头不必多礼。”并没有跟良钥太过计较,易无风亲自将良钥扶了起来, “要歇着了吧,这么晚还把你挖起来?” “陛下客气,这是微臣的本分。”饶是易无风说的无比随和,良钥也不敢坏了规矩。保持着恭敬他态度,虽已起身,还在易无风跟前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好了,这么晚把你召过来,还真的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知道是改变不了良钥恭谨的本性,易无风对他已无奈。便随他去了。 “不知道陛下所谓何事?” “是这样的,澄江大坝已成,澄江十二渠的工事也了。那应子琰,不愧是个人才。对水利之事如此的精通,不可多得的人才。”江南江北两府位置极其的重要,两府的水里工程更是重要。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可以拿的出手的人去打理着这些水利工程。 才使得两府落的之前,惨淡的局面。 想起应子琰所提的方案,以及这些日子来的朝夕相处,还有应子琰对澄江大坝及澄江十二渠的构建。真是让易无风耳目一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免,珍惜起这个人才来。 当然明白易无风的意思,但良钥也拿不定易无风的心思,踱步上前几步,请示着易无风的指示, “那陛下的意思是?” “督水使。”易无风答, “封应子琰为两府的督水使,专管两府乃至全国的水利。并且,他直接归中书省所管,不隶属于州府衙门。有直接上报于朕的权利。” “这,督水使之职可是前所未有,再有,这权利似乎难以服众?”听的易无风的话,良钥颇觉得为难。 “服众?”易无风挑了挑眉, “那江南江北两府差点毁在他们手里的时候,朕还被瞒在鼓里的时候,怎么没人想着要服众?” 深知撩起了易无风的怒火,良钥忙忙后退几步,再次跪到地上, “微臣该死!” 亦是感觉到自己这火气发的全然没有道理,易无风看了良钥一眼,叹下口气,将良钥扶了起来, “有些弊端由来已久,但是若不加以改革跟剔除,那么江山社稷也会被这些弊端所连累。爱卿觉得呢” “陛下说的有道理!”当然知道易无风说的在理,但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又岂是说改就能改的。良钥当下也没有主意,只能应付着易无风。 哪能不知道良钥心中顾忌,易无风眸色黯淡几分,退身靠后,在身后的椅子屈身坐下。指了指旁边的木椅,示意良钥一齐落座, “坐吧,朕知道你心中所虑。但朕可以告诉你,不管是举荐制的废除,还科举制度的推行,朕都势在必行。应子琰的这一出,不过朕的前招。” 应着易无风的意思落座,从他的眉眼间,良钥也看到他的决心和坚定。已知他心中的主意,遂问, “那陛下打算?” “中书省中有三位大臣,一位是郑国公,一位是右相于暻笙,一位是左相云朗。于暻笙跟郑国公无需理会他们,云朗是你爹的好友,你只需劝动他,从中书省中发一条诏令下来即刻,无需朝议,朕要应子琰最短的时限内成为督水使。”易无风答。 “微臣明白了。”良钥明白过来,应下。 见的良钥明白自己的意思,易无风不再多留良钥,将其退去。 在良钥离开时,易无风似乎是想起什么,又是添了一句, “还有,我们过两日就回京。你让你夫人准备一下,顺便通知下于妃,朕会带柳烟儿回京。” “是。”被易无风所言怔的一愣,良钥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答。 离开与易无风议事的书房,良钥返回自己的房间。 见的良钥匆匆忙忙的离开,慕婉自己也不能入睡,一直在房里变等着。见的良钥回来,扬着一脸的担忧,迎了上去,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事!”朝着慕婉担忧的眉眼清莞的笑了笑,良钥扶着她一同回到内室, “瞧你担心的,能有什么事情。不过是陛下打算过两日返回京城,让我们准备下,还有就是,你知会下于妃,陛下会带柳烟儿一同返京。” “什么?”听闻此言,慕婉惊骇的轻呼出声。 不同与良钥跟慕婉的诧异,出了书房之后,易无风径直的就回到泠雅阁。 没见到易无风回来,柳烟儿也不敢入睡,一直在房中等着。听到门开的声响,扑的过去,扑入易无风的怀里, “风哥哥。” “怎么了?”非常的不习惯她的黏糊,但看到那张与冷妃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易无风的心瞬间就软了下去, “不是让你别等了么,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丝毫不放开抱着易无风的手,柳烟儿颤声的答。晶莹的泪滴打转在她的眼眶里,楚楚可怜的模样,非常惹人怜爱, “我害怕,我总感觉风哥哥要丢下我了。” 不知道是柳烟儿的神情,还是她的话触动了易无风。使得易无风的身躯猛然一僵,一把将柳烟儿搂入怀里, “怎么会呢,不会的。”紧紧的抱着柳烟儿,顿了约摸有一炷香的功夫,易无风又是开口, “烟儿,你知道我的身份么。” “知道。”柳烟儿答。 “那你愿意陪我一同回京么,一同回宫。那里有数不清的尔虞我诈,你争我夺。你愿意陪我么?” “愿意。”信誓旦旦的点了点头,柳烟儿定定的望着易无风, “只要是风哥哥在的地方,不管是哪儿,烟儿都愿意去。只要有风哥哥。” “好。”得到柳烟儿的保证,易无风的心微微安定下来。 冷妃死了,他知道。但跟前几乎如出一辙的面容,此时成了他最后的一丝念想。他也知道入了后宫,会怎么样,当初他是那样的保护着冷妃,还是护不住她的性命。 看着跟前柔弱又娇羞的小脸,易无风的心里,是有着挣扎的。 他需要那么一张脸,去平定他无处发泄的思念,他更需要柳家的支持,还助他稳固江山。 至始至终,他都那么自私的一个人。 与易无风的想法不同,看着易无风对自己的疼惜,柳烟儿不禁喜上眉梢。她当然知道易无风的真实身份,那样尊贵的身份,那样出众的面容,这世间有哪个女子不心动呢。 特别是,那个位置,母仪天下的位置。 想着,柳烟儿觉得自己此生,被万丈荣光笼罩着。 就在众人的各怀心思中,一夜的时光悄无声息的过去。 白日如期降临。光明笼罩在宽广的天地间,浓郁的亮色,充斥着人的眼眸。并州城的亭台楼阁站立在明艳的阳光里,褪去前些日子的哀鸿遍野,闪现着荣荣生机。 于绯诗站在窗口,透过纱窗的位置,打量着即将要远去夏季,剩余的炎热散落在她清澈的眸底。升腾起似有若无的省度,猜测。 听说,昨晚的宴席,连镇南将军柳全都来了。柳全,柳烟儿,原来如此。串联起来的线,在于绯诗的心里织成真相,恍然大悟之后,于绯诗越发的淡然。 易无风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柳烟儿既是长着与冷妃一模一样的容颜,又是江南柳家的女儿。那未来的荣宠,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呵呵!”似是无奈,又是笃定的叹出一声浅笑。于绯诗转回身,坐回到厅里的软榻上。 “绯诗,绯诗!”于绯诗才堪堪坐下,慕婉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她仓促的嗓音,一声随着一声。漫入到于绯诗的耳中来,好不容易,人终于出现在于绯诗眼中。 火急火燎的跑到于绯诗身旁坐下,扫视一眼,自作主张的将房里的丫鬟全部散了下去。合上房门,才敢开口, “你知道么,公子要带那丫头回京城。” “柳姑娘?”于绯诗微微挑了挑眉,颇有些明知故问的味道。 “可不是么。”虽是看的于绯诗如此的淡然,慕婉可没有那么好的定力, “那丫头如此厉害的手段,又有这般强势的家世,如果入了宫,可不容小觑呀。” “噗。”没来由的,于绯诗噗哧的笑出声,放下要端茶碗的手。抚在慕婉的手上, “看把你急的,我都还没着急呢。” “就是因为你不着急,我才着急呀。”慕婉坦然答。 不忍再逗她,于绯诗投以慕婉一定安定的眼神, “柳烟儿是柳家之女,还是柳全的妹妹。她入宫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已定之局。” 当然知道于绯诗说的是实话,慕婉还是有些不甘心, “可是……” “慕婉。”轻轻的呼唤慕婉一声,于绯诗悠悠启唇, “已定之局,不是你我之力能改的。千万莫多生事端,往后,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好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鹣鲽情深 并州城里有九街十七巷,皆以朱墨色的乳石铺砌,珠圆玉润的细石,一颗挨着一颗,用溢彩流光的润色砌出并州城的匀整细洁。 经历过旱季洪水的摧残,休整之后的并州,没了以往繁华烟月中的气派,倒是多出一些难得的韵味。 绣户朱阁,庭院深深,连水榭楼阁在洗礼过后都比别处要典雅些。 薄薄烈日夏光,从干净的天际扬洒之下,恢复绮丽的并州城宛如被端在水晶盘子里的亭台,艳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来到并州这么久,于绯诗从来都不知道,这座城池,还有着如此婉约旖旎的一面。 随行一同返京的车驾早已经备置妥当,一声不响的在行馆的门口等候着。 既然两府之事已了,在留下来也是没有什么益处,易无风顾及着朝中老派的势力。思忖着若是不回到朝中,将根源的祸害解决掉。那么两府之事,只怕会层出不穷。 于是,易无风与良钥定下返京的日期。 易无风的决定,良钥无力反驳,得他的吩咐之后,细致的安排好一切。 得到消息的于绯诗,这日早早的收拾干净,在行馆的门口等着。慕婉与良钥也来的极早,见到已经等在一旁的于绯诗,慕婉扔下身边的良钥,走到于绯诗的身边。陪着她说起话, “绯诗,居然比我还早。” “噗。”于绯诗接着慕婉的话,隐晦轻笑,压低着声音在慕婉耳边答, “新婚燕尔,你这不算晚了。” “你……”被于绯诗隐晦的话语,糗的满脸通红,慕婉恼羞成怒,伸手作势要打于绯诗。于绯诗不偏不倚的,正好避开她的攻势,两人顿时打打闹闹起来。 因为柳烟儿之事,于绯诗一直心情不好,难得有慕婉作陪,今日才算是有着笑容。看慕婉玩的正欢,恰巧易无风跟柳烟儿也还没出来,良钥并没有去阻拦她们,随她们闹去。 不过,两人并没有打闹的很久,就看到易无风搀着柳烟儿,从行馆里姗姗走出。 不好失了礼数,慕婉与于绯诗安静下来。站到一旁,等候两人。 今日的柳烟儿一如既往的在易无风跟前撩摆着温柔娇羞的模样,做的一身桃粉色烟水裙的打扮,极其粉嫩的颜色。像是花瓣绽放开的裙摆,用鹅黄色的丝线双面勾勒着细腻的花蕊。衬着她青丝间别的木槿花发簪,倒是相得益彰。 美的不可尤物。 顺着易无风的搀扶,娇小的身子差不多如数埋在易无风的怀里。出口的嗓音却是清脆叮铃,如沐春风,让场上的人皆是可闻, “风哥哥,我们这回程,你们都可以骑马。可否也让烟儿骑马呀,幼年的时候,哥哥也曾带烟儿骑过马,只是许久未曾骑过,骑术都生疏了呢,还真是想念的紧。” “那可不行。”没有放开柳烟儿是身子,紧跟着柳烟儿柔腻的话语,易无风张口就答。清朗的纯音中,布着浓浓的紧张与关心, “这一路上都是小道,崎岖难走,伤着你可怎生是好!” “我不,我不嘛,我就要骑马。”见的易无风不应下自己的请求,柳烟儿的小性子瞬间就使了出来。揪着易无风的衣袖,站在原地不愿再走, “风哥哥,你要是不让我骑马的话,那我就不走了。” “你……”易无风毕竟是一国之君,就算是宠爱着冷妃,也不见的冷妃如此放肆过。当下怒火从心中窜起,冷厉的眸光在扫过柳烟儿那张气鼓鼓的小脸的时,心不知作何就软了下去,连同口气,也一同软下, “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那我就陪你同骑一回。” “谢谢风哥哥。”磨的易无风退步,柳烟儿好似个偷着糖的小孩,笑的无比满足。粘着易无风的衣襟,两人一同往易无风的坐骑走去。 将眼前发生的黏糊一幕清清楚楚的看入眸中,慕婉冷冷的在眸底横过一眼。暗自啐过一口, “矫情。”声音尽管极小,还是被于绯诗听出端倪来,小心的探手过去,拉了拉她的衣袖。 慕婉会意,紧紧抿起唇,藏着自己的不满跟不悦。 好好的看着易无风与柳烟儿相互骑上马背,慕婉才与于绯诗在下人的搀扶下,坐上马车。 所有事宜都准备完毕,良钥才迈步走到自己的座驾旁,翻身上马。抬起手,在虚空中摆了摆,喝出一声, “启程。” 碾起的马蹄声辗转在马车轮子的笃笃声里,拉开了一行人离开并州城的行程。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得知良钥等人今日欲离开并州城,城中的百姓早早的聚在道路两旁,等到一行的车驾到来,纷纷跪在地上,磕头拜谢着。 两府的天灾人祸,来势汹汹,祸害的两府的百姓几乎走投无路。易无风一行的到来,不仅拯救了百姓,还将两府往后的天灾带来的危害一同给解决了。百姓焉能不感激,只是当初易无风是借着良钥的名号去做的那些事情。 所以,并州城乃以江南江北两府的百姓们都不知道,为他们做这一切其实是当今的天子。他们误以为是玉阳王良钥,所以将最大的功劳都归在良钥的头上。 慕婉作为玉阳王妃,白捡了一个赞赏。 听着百姓们感激涕零的叩谢,良钥颇感的受之有愧,灿笑着望向易无风。 易无风并不以为意,眼角斜斜的瞥过良钥一眼,似笑非笑的口气,有着打趣的意味, “行啦,受着受着,这事儿你本来就功不可没。这么一来,你玉阳王可谓是家喻户晓了。回去后,要给你个什么奖赏才是?” “不敢当,若不是公子神机妙算,英明神武,我们也不会如此顺利。属下不敢居功,不敢居功。”被易无风打趣的无力招架,良钥接着易无风话,中规中矩的推脱着谦词。 “良钥啊!”对于良钥的无趣,易无风亦是深感无奈,凉凉叹出一句, “你说这么无趣的一根木头,清平县主是看上你哪儿了?” “额。”这话,良钥真是不知如何接答。 “当然是看上王爷长的一表人才了呗。”倒是被窝在易无风怀里的柳烟儿抢去了话。 “哦,是么?”听的柳烟儿这么一说,易无风像是来了兴致,低下头,望向怀中的柳烟儿, “那烟儿说说,玉阳王与我,谁长的更为俊朗一些?” “这……”被易无风无厘头的一问,柳烟儿也感到稍微的为难。最后,红着小脸低下头去,小小声的回答, “在烟儿心里,公子永远都是最为俊朗的。” 欲语还羞的一席话,如拂在心里的微风,撩拨的易无风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徜徉在天地之间,直直传入到车队后头,坐在马车里的慕婉与于绯诗耳中。 扬起手轻轻的撩开一旁的帘子,慕婉探头出去看了眼前方的情况。帘子放下时,精致的小脸上哀云密布, “这丫头看起来不是省油的灯呀,往后进了宫,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噗。”看着慕婉深深忧思的谨慎模样,于绯诗没来由的轻笑出声, “她闹出什么幺蛾子,也闹不到玉阳王府去,你倒是慌的。” “你个没良心的。”于绯诗话音来不及落尽,慕婉捏起兰花指已经戳到她的脑门去, “我这还不是为你担心么,这么厉害的丫头,往后会给你好果子吃么。再说你这性子,必定是被人家吃的连骨头都不吐。” “噗。”听着慕婉的言语,于绯诗再一次浅笑出声。挪了挪身子,坐到她的身边, “好啦,这事已成定局,我们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呢。” “哎!”当然知道于绯诗说的是正理,慕婉心中一酸,拉耸着脑袋,悲叹一声。 经过几日的赶路,易无风与于绯诗一行,总算回到宫中。 良钥跟慕婉自然是不能随行入宫的,在皇城请别之后,率先回去了玉阳王府。就剩下易无风、于绯诗还有柳烟儿入了宫里。 得到消息的皇后,带着宫里六品以上的妃嫔,列着队迎在宫门口。 看到车驾到来,纷纷盈盈的欠身见礼, “臣妾恭迎皇上回宫!” 易无风先翻身下马,看了眼前来的众多嫔妃们,懒懒的应答一句, “都起来吧!” “谢陛下!”回谢一句,众人得令起身。 听到声音,于绯诗也从马车上下来。走到皇后跟前,屈身给皇后叩见下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妹妹不必多礼,此行妹妹辛苦了!”微笑着伸手将于绯诗扶了起来,皇后启了启唇,轻声答。 “谢娘娘!” 看见于绯诗从马车上下来,跟在皇后身后的众多嫔妃们,也纷纷给于绯诗行礼, “臣妾给于妃娘娘请安!” 在于绯诗离宫前,皇帝特意给了恩典,将其晋封为妃。此次皇后带来的妃嫔中,也有很多未及妃位的嫔妃,依照祖制,位分低的嫔妃是要给位分高的妃嫔行礼的。所以嫔妃当中,位分不及于绯诗的,皆要给于绯诗行礼。 “各位姐姐快请起,不必多礼!”摆了摆手,于绯诗示意给自己请安的嫔妃们起身。 得于绯诗应允,嫔妃们才敢起身。 本以为这次于绯诗能够伴驾随行出宫,必定是受尽宠爱。在看到易无风亲手抱着柳烟儿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场上的众位娘娘们,皆是惊诧了眉眼。 连皇后也惊愕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易无风也没有丝毫的隐瞒遮掩,抱着柳烟儿,径直抱到了皇后的跟前,才是将其放下。对着皇后道, “这是烟儿,她年纪小又不懂的宫中规矩,皇后你多照顾着些。” 听的易无风这么一说,皇后也是明白过来,特别是看到柳烟儿的那张脸之后。忍着心底的酸楚,皇后强行做出欢笑,回着易无风, “皇上请放心,这么标致的妹妹,连臣妾瞧着都觉得可心呢。”说着,作势就要去拉柳烟儿的手。 但柳烟儿似乎并不领皇后的情,像是颇为害怕的避了开,在皇后跟前稍稍福了一礼, “烟儿见过皇后娘娘!” 遭柳烟儿这么一弄,皇后的再次一僵,不过也是眨眼的一瞬,很快就恢复过来。端着和蔼可亲的笑靥,亲自将柳烟儿扶起, “妹妹不必多礼,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谢皇后娘娘!”柳烟儿答。 并没有跟场上的妃嫔们纠缠的太久,待的柳烟儿给皇后见过礼后,易无风就带着柳烟儿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皇帝一走,皇后吩咐大家都散了,自己也回了昭元宫。 讨着没趣,嫔妃们做三三两两的散去。 于绯诗自顾的回了自己的芳华宫。 第一百一十七章 锋芒毕露 “我回来啦!” 红梁绿瓦,大院高墙,树木郁郁葱葱在盛夏残余的热烈里。单薄的身影穿过金黄宫殿在烈日下掠过的光影,跃过来自深宫内院的窃窃私语,最终坦坦荡荡的回到她在这深宫的归宿之地,芳华宫。 尽管于绯诗自己也不知道她还能在芳华宫中住多久,但回到芳华宫时,她还是感受魂兮归来的那种心安。 点红正在大殿里边清扫着殿里头的摆设,玉公公那边早就有消息传来,说于绯诗近日归来。想在于绯诗回来,将宫殿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这些日子点红可是没有闲着。 还有着一些捧着花卉的宫女,端着粉嫩的丛花来来往往的,在芳华宫中,进进出出。 听的于绯诗的声音,点红忙忙搁下手中的动作,喜出望外。 “娘娘!”几乎哭出来的腔调,“砰”的跪到于绯诗跟前。 “哟,这是不想我回来么,怎么哭成这样了?”隔了整整一个季度不见,于绯诗也甚是想念点红。这会儿看到她哭的梨花春带雨的模样,于绯诗就忍不住想去打趣她。 “才不是呢。”点红这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听的于绯诗说自己不想她回来,急忙出口否认着。 天地明鉴,在于绯诗不在的日子里,她是多么的想念着于绯诗。 实在不忍心在看着点红哭下去,于绯诗亲手伸手过去,将点红扶了起来, “好啦好啦,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我回来了,你哭什么嘛。” “我。奴婢这是想念娘娘嘛!”抹干眼中溢出的泪,点红嘟着嘴与于绯诗道。瞧那可爱的模样,极有着撒娇的味道。 于绯诗向来纵容宫里头的人,更别说是与她一齐从冷宫出来的点红。只是笑了笑,推了推她的额头,神色极具宠溺, “你啊,嘴跟抹了蜜一样。” 寒暄过后,点红才是搀扶着于绯诗走入宫中。 听到情况的怀袖已经领着宫人,等在大殿的门口,看到于绯诗与点红进来。一行人盈盈袅袅的拜身下礼, “恭迎娘娘回宫!” “都起来吧,快起来!”多日不见,于绯诗也是非常的想念宫里的众人。似乎在宫外呆的久了,见着她们如此的多礼,于绯诗反而有些不习惯。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 得于绯诗命令,众人才敢起身。 径直的走到怀袖身边,于绯诗轻轻的抚上怀袖的手背, “怀袖,这些日子,芳华宫多亏你照料,辛苦了!” 面对着于绯诗的致谢,怀袖莞尔一笑,欠身福了福礼, “娘娘客气了,这是奴婢的本分。” 深知着怀袖的性子,知道她入宫多年,对宫中礼仪的遵守已是根深蒂固。于绯诗不再多言,因为也正是她那份根深蒂固,才能助她很好的在这后宫里头呆着。这些,于绯诗心中比谁都要明白。 匿言之后,于绯诗步入殿中。 回宫的日子,就这般寂静无声的安定下来。 本该也是相安无事的。 直到易无风的圣旨下来,被易无风亲自从江南带回来的柳烟儿,被册封为贵妃,从一品的贵妃。宫中只有皇后,并没有册封皇贵妃,如此一来,柳烟儿便是除却皇后之后,后宫中最为尊贵的人。 不仅如此,易无风还将以前冷妃居住的玉宸宫赐给了柳烟儿,夜夜留宿在玉宸宫中,与柳烟儿双宿双飞。 得知柳烟儿爱好烟语花,易无风就命人在御花园外另外开凿出一座园子,栽满烟语花,修葺凉亭假山,以讨柳烟儿欢心。 一时之间,宫中上下无人不知道,这位新晋的柳贵妃是皇帝陛下捧在心尖上的人。 传遍宫中内外的人尽皆知的消息,耳边遍布后宫的昭元宫之主,又岂会不知。 妖孽! 拧着庄严又华丽的面容,皇后端坐在昭元宫内的凤座之上,手中捧着青瓷烧制的茶盏,高高的捧在空中。 夏季的余尾已过,时光不知不觉的就转入了秋。 说来也怪,入秋的天气忽然就多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丝,从天际缠缠绵绵的洒落,细腻的响音,点缀的深宫的夜越发的沉寂。 染着雨意的凉风从纱窗外灌进来,撩起一旁的纱帐云帷,像是一条被囚禁已久终于得以释放的怒龙。猛的吹灭了殿内好几盏凤鸣宫灯,唬的因皇后盛怒而跪了一地的宫奴忙忙七手八脚的跑去关窗。 “娘娘息怒!”一直跟在皇后身边伺候的玉燕,盯着皇后捧在半空几乎定格住的玉手,缓慢的起身,站到皇后的身侧。俯低身子,贴在皇后身侧,低语几句。 皇后满脸的怒意逐渐消散隐去,作的若无其事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捏开盖子,往嘴里呷了一口。 将茶盏递给了玉燕,微微启了启唇, “你说的倒也在理!” 玉燕贴心的接过皇后递过来的茶盏,放到一边的木案上,躬着身子退回到皇后跟前, “娘娘蕙质兰心,英明无双。不过一时不察,想明白之后,定然比奴婢还明白这个理儿。” “看你这嘴。”玉燕半是提醒,半是奉承的话语,丝丝扣入皇后耳里。抚的皇后是化怒为笑,在嘴角扯开一抹笑靥来。 一旁一直跪着的宫人,瞅着皇后的笑靥,纷纷松下一口气。 皇后似是累了,扬起手摆了一摆, “行了,你们也下去吧。” “奴婢告退!”听闻皇后此言,宫人如逢大赦,跪礼之后,退出宫门。 断断续续的秋雨,居然幽幽咽咽的下了一整夜。 翌日天蒙蒙亮时,昭元宫里头传出旨意,命宫里头各宫的娘娘们,皆到昭元宫里面品茗。皇后的旨意,哪能违抗。仔细收拾下自己,于绯诗带着点红跟怀袖,匆匆忙忙的就去了昭元宫。 雨下的太过哀怨,即便是打着伞,雨丝还是打湿了于绯诗的发梢。滴在于绯诗堇色的衣衫上,晕开一片浓稠的水渍。 为表示对皇后的敬意,于绯诗特意理了理因走的匆忙而有些凌乱的衣裳。才是走入殿中,给皇后问礼, “臣妾芳华宫于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虽然皇后对于绯诗能陪驾出宫之事仍是耿耿于怀,但看到柳烟儿的得宠之后,对于绯诗所有的不满都转移到了柳烟儿身上去。眼下的眉色显得格外的柔和,伸手就将于绯诗给扶了起来, “妹妹快请起,自家姐妹不必多礼!快赐座!” “谢娘娘!”福礼过后,于绯诗才是起身,走到皇后凤席之下的位置,悠然落座。 于绯诗来的不是最早的,在于绯诗来时,惠妃、丽妃还有香妃都已经到了,因为于绯诗也是妃位,所以并不用跟她们行礼。不过点了点头,已示敬意。 断断续续的,另外宫里头的妃嫔也姗姗而来。在给皇后以及处在妃位上的于绯诗等人行过礼后,照着皇后的吩咐,找着自己的位置落座。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宫里头的嫔妃们都已经差不多到齐,就剩下柳烟儿未到。 此时柳烟儿毕竟已是贵妃,她不到,皇后也不好先开始。便让众人等着,这一等,就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柳烟儿还是不见人影。 这般的恃宠而骄,罔顾皇后颜面,她柳烟儿还是宫里的第一任。顿时间,昭元宫中,不禁想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啧啧,这贵妃娘娘就是不一般,得皇上宠爱,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可不是么,这有皇上宠爱的人,就是不一样,肆意妄为呀!” …… 一声连着一声,声声入耳,呛的皇后差点都保持不住脸上的威严。 正待着皇后欲命人先开始,一道娇俏的嗓音如梁萦绕的,从门口传入进来, “真是对不住各位,本宫来迟了。”随着声音的飘入,雍容华贵的身影,也一同触入众人眸中。 不像当初在江南时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柳烟儿如今换了一声锦绣的行头。富贵色的艳红宫装,衣摆跟袖口的位置皆是用明色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凤羽,一头青丝挽成巍峨的百花髻。 别着一朵粉色的牡丹花冠,斜斜插着八根衔珠步摇,走一步,头上的珠串就晃一圈。艳丽当中,又不显恶俗。 夺目的身影,娉婷袅袅的走到皇后跟前,优雅的欠身下去见礼, “臣妾玉宸宫柳氏见过皇后娘娘!”问礼之后,却是不待皇后唤其起身,自顾就站了起来。 拨了拨额角漏出被雨丝泼湿的碎片,柳烟儿挑着柔媚的眉眼,望着皇后再开口, “娘娘莫要见怪才是,今早皇上起的晚,也不让臣妾起身。臣妾这才来晚的。”言语之下,神色里的趾高气扬,气愤着场上所有的妃嫔。 连皇后搁在桌椅把手上的手,都被她的话刺的一紧,握着把手。脸上依然维持着端庄的笑容, “妹妹说的哪里话,妹妹伺候皇上如此的辛苦,本宫与众位妹妹等妹妹一会儿又何妨。”说完,便不再耽搁,命人将进贡入宫来的新茶捧出来让众人品尝。 诸位红颜,一边品尝着新茶,一边你来我往的相互推崇或是暗自较劲的相互踩踏着,于绯诗瞧着无趣,只是笑而不语。 好不容易,坐到午膳时分,皇后也乏了,才将众人散了去。 走回芳华宫的路上,看着漫天的毛毛细雨。于绯诗不禁想着,近段柳烟儿风头太甚,皇后定是想借此煞煞柳烟儿的气势。没想到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让柳烟儿损了自己的脸面。 想着,于绯诗无奈的摇了摇头。 绕出昭元宫,于绯诗踏过青石铺砌的宫道,拐入一处长廊。 看着前方有三道一同前行的人影,于绯诗故意不靠的太近,拉出长长的一段距离。许是因为这段路太过安静,三人闲聊的声音居然一字不落的落入于绯诗耳中。 “她算什么东西,不过区区江南柳家的女儿,竟是如此的放肆,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妹妹还是少说一句吧,这宫里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惹祸上身。” “本宫怕什么,她不就是仗着她有一个当大将军的哥哥么。” “还不止呢,人家有一张脸。两位姐姐没发现那狐媚子的脸像极了往生的冷妃娘娘么,要知道,咱们皇上对冷妃可是情有独钟的。” “是呀,玉嫔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才想起呢!” …… 无需靠的太近,从她们的谈话当中,于绯诗也听的出她们的身份。也知道她们口中的狐媚子,指的定然是刚被晋封为贵妃的柳烟儿。 心中不由为她们捏下一把汗,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去非议柳烟儿,她们也是本事。 不想被牵连其中,于绯诗走到十字口的拐弯处,便拐了出去。 对角望过去,隔着茫茫的雨雾,于绯诗猛然间看见不知从何处出来的柳烟儿。隔的太远,于绯诗听不清她们到底在说着什么,就是看见柳烟儿抬手扫了洁嫔一巴掌。而后,洁嫔还有跟她同路的玉嫔与曲嫔,一同跪在地上。 直到柳烟儿走了,她们还保持着跪立的姿势。 想来是被罚跪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柳妃被罚 延绵的秋雨下起来好似没有停歇似的,洋洋洒洒的,飘了好几日。 天空还是雾蒙蒙的,像是渡着一层灰,让人看不清楚。 太后的寿昌宫里,福榻一旁的香案上,狻猊模样的金色香炉顶端,漂浮着袅袅的轻烟。荡在偌大的宫殿里,敷散了淫雨带来的压抑。 一直伺候在太后左右的碧秋姑姑端着一碗药膳,迈着微小的碎步,缓缓的踱到太后身边来。在太后栖身的榻前蹲下身子,轻声呼唤着阖眼小憩的太后, “主子,主子。药膳炖好了,用过再歇着吧,凉了药效可就不大好了。” 闻着碧秋姑姑的轻呼,太后忽尔的睁开眼眸。 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因保养得宜,太后的肤色看起来并不显好。白嫩中带着红晕,弯眉清目,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坯子。 因着这些年来,在深宫里头的历练,岁月在她精致的容颜上又添加了一笔成熟的沉稳。 见的太后睁开眼,碧秋搁着药膳放到一旁的案上,屈身过去,扶起太后躺着的身子。拿过枕头,垫在太后身后。等的太后坐起来后,才是将药膳端了过来,亲自喂着太后食用。 张开嘴,太后含了一口,咽下去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眉目间飘过几许冷凛, “皇上最近在宫里头晋封了一位柳贵妃?” 本来,按照着当朝的阻止,新的嫔妃入宫之后,是要到太后宫里头请安的。但因为太后一心向佛,不忍看她们整日晨昏定省的,就免去了每日的请安。连带着各宫嫔妃对皇后的每日请安礼,也一同给免了。 所以,柳烟儿入宫之后,太后也没有见过。 不过那日,柳烟儿目中无人的在昭元宫中下了皇后面子之后,又先后的惩罚了洁嫔、玉嫔和曲嫔三位嫔妃。据说那日,柳烟儿惩罚洁嫔三位娘娘在雨中跪着,直到洁嫔都跪的晕了过去,才得已罢免,送回寝宫。 听的太后这样问起,碧秋猜想着太后定然也是听到传言,不敢隐瞒,如实答, “回主子,是的。是江南柳家的女儿,镇南将军柳全的妹妹。” “这身份倒是尊贵,只是,那性子似乎太过跋扈啦。”这些天,柳烟儿的所作所为早在宫中被传的沸沸扬扬,居然可以传入向来静谥的寿昌宫。由此,太后不难猜出这柳烟儿是跋扈到什么地步。 捏了捏额头,太后轻微启唇, “这可不行,如此的嚣张跋扈,肆虐后宫,可怎么得了?” “主子说的是。”从太后的语气中,碧秋听出隐隐的愠意,不敢驳了太后的意思,顺着答道, “可是主子,柳贵妃毕竟是柳家的女儿,柳阁老又是三朝元老。虽说此时已经辞官归乡,但他的孙子毕竟还是镇南大将军,陛下离不开他们。” “荒唐!”碧秋本是想劝着太后,没想到反倒更加的引起太后的怒意,当下,厉喝疑似横。吓的碧秋匆忙跪在地上, “奴婢该死!” 淡淡扫过碧秋一眼,太后的神色缓和下来, “这事儿本也不是你的罪过,但我堂堂皇族,岂能由他们一个小小的将军就把握住了。那还得了,往日他们岂不是可以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他们柳家的女儿如此的嚣张,看来柳家也必定是着实的跋扈。” 言辞犀利的一席话,毫无疑问的就给柳家定了罪。碧秋不敢接话,依然在地上跪着。 顿了半晌,太后寻思过一番,似是想明白什么, “不过也罢,朝中之事不是哀家这等妇道人家可以看的明白。柳家皇帝怎么安置哀家是管不着,但他们家的女儿既然入了后宫,就不能在这宫里头放肆。哀家还没有死呢,皇后也还健在。这般的目中无人,真真的放肆。” “主子说的是。”接着太后的话,碧秋答。 “罢了,你让人传个话,让柳贵妃过来见哀家!” “是!”朝着太后磕下一个响头,碧秋领命退下。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柳烟儿就在碧秋的带领,姗姗的来到寿昌宫中。 尽管柳烟儿不将皇后放在眼里,也不将后宫的各嫔妃们视为一物。但太后毕竟是易无风的亲娘,柳烟儿不敢造次,恭恭敬敬的跪在太后跟前,拜身低头下礼, “臣妾玉宸宫柳氏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眸光仔细的打量着跟前的人,太后懒懒吟出一声。 得太后指令,柳烟儿站立起身。抬起头时,那张天姿国色的面容,骇的太后瞬间花容失色。莫名的呼一句, “冷嫣?” 这一声轻呼,唤的柳烟儿极其茫然,不解的望着太后。 怕太后失了仪态,碧秋俯身到太后耳畔,低语一句, “主子,这是陛下新纳柳贵妃。” 在碧秋的轻唤中,太后总算回过神。 冷妃还没有在世时,太后就不待见冷妃。总觉得她是无福之人,身子孱弱不说,还有一身的顽疾。好不容易怀个孩子,却是又保不住。那张脸虽然标致,但在太后看来,不过一副狐媚的模样。 迷惑的易无风不顾江山社稷,硬是要立她为后。 想起那段风雨飘摇的日子,太后就没有办法去心平气和的待见与冷妃长的几欲如出一辙的柳烟儿。 冷冷的扫过柳烟儿一眼,太后神色已然恢复清明, “你入宫之前,莫非柳老没有教过你万不可恃宠而骄?” 柳烟儿出自名门,打小就受尽万千宠爱,入宫来易无风不顾一切的宠爱着她。哪里受过这样严厉的指责,当下就红了眼眶。 模样瞧着纵是可怜,但太后是女人,自然不会被她迷惑了心神。看着她这厮样子,越发的气怒, “哀家又没有将你怎么着,你这是哭什么?” 喝的柳烟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柳烟儿确实蛮横无礼,但是她不过仗着易无风的宠爱,但太后是易无风的亲娘,她自己也知道,若是自己与太后起了争执,易无风必定护的不是自己。 “回太后,臣妾,臣妾有受过夫子教导。”忍下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柳烟儿战战兢兢的答着太后的问话。 “那你为何还敢如此的放肆,居然罚人在雨中长跪不起。谁给你的能耐?你是不是想让这后宫里头的妃子,全都给你跪死了,然后你就安心了?” “臣妾不敢,太后恕罪!”听的太后此言,柳烟儿已然明白,原来自己那日处罚那几个背后辱骂自己的宫妃,被人传到太后耳中。生怕会给太后留下不好的印象,柳烟儿急忙解释道, “回禀太后,并非臣妾想处罚她们,而是她们在背后辱骂臣妾。臣妾一时气愤才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求太后恕罪。” “一时气愤?”斜斜的睨过柳烟儿一眼,太后哼出的冷音里带着责怪, “身为贵妃,连一丝容人的雅量都没有,你真是白担了贵妃着位分。” “太后恕罪!”从太后的语气中,柳烟儿听出太后对自己深深的不喜。却又不知该做何处,只能磕下头去。 “罢了。”太后却似是乏了,摆了摆手, “念你进宫不久,还没熟悉宫里头的规矩。哀家就不严加惩处你,你回去抄一百遍《清心戒》吧,借此修行你的德行,别再这般心胸狭隘。平白丢了我皇家的颜面。” “一百遍?”祖母在世时,柳烟儿也曾伺候在祖母左右陪其礼佛,所以柳烟儿也是知道《清心戒》的,用以修身养性之用。但其中字数繁多,一百遍下来,她得抄到什么时候。 “怎么,你不愿意?”听出柳烟儿言语里的不满,太后挑了挑眉。 这个时候,柳烟儿怎么敢说不满,只好黯然的接下, “臣妾遵命。” 见的目的已经达到,太后便让柳烟儿退下去。就在其欲退下时,太后似是想起什么,又多加了一句, “贵妃上头还有皇后,纵然皇后管不了你,还有哀家。你明白不?” 如此赤裸裸的警告,柳烟儿就算再天真无邪,也能听的明明白白。不敢还嘴,在太后跟前温婉的欠了欠身, “多谢太后教诲,臣妾记下了。” “记下就好,下去吧!” “是。”忍下心中所有的不甘,柳烟儿做出温婉的模样,后退几步,退出寿昌宫。 出的寿昌宫后,太后的警告就像是一把燎原的火,在柳烟儿心中熊熊烧开,连漫天飘洒的冷雨,都无法压下她心中的怒意。 不想回玉宸宫,柳烟儿折步去了御花园。 恰巧看见园子里的几棵秋海棠前,有一娇薄的身影正撑着油纸伞,在秋海棠前不知在做着什么。因是背对着柳烟儿,那人并不知道柳烟儿一行人的到来。 当下,柳烟儿吟出一声, “你是什么人?” 那人应声回来,瞧清那人的面容之后,柳烟儿不禁一愣, “是你。”居然是于绯诗。 于绯诗也是看到了柳烟儿,不敢失礼,匆匆屈身欠下见礼,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 “起来吧!”柳烟儿携着怒意的口吻,答。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临香旧事 秋日细雨延绵,将金碧辉煌的王庭宫阙笼罩在淡淡的烟愁里,本是不可一世的夺目辉光在细腻的晕染中,露出难以察觉的哀婉。 静静的福身在柳烟儿愠怒的眉梢尾端,于绯诗柔顺的闻着柳烟儿的话语起身,答曰, “多谢贵妃娘娘!” 在江北之时,于绯诗曾在柳烟儿手中吃过亏。如今,易无风又是把柳烟儿捧在手心上,她风头正盛,于绯诗无意与她相撞。故做的低眉顺耳的模样,沉默的在柳烟儿身边站着,等候她的离开。 春夏两季的风华匆匆而逝之后,百花几乎都凋零在萧瑟的秋光当中,余下一枝头的萎靡让人深思。正巧今日听的点红说园子里的海棠开了,还开的极好。 海棠无香,素来得于绯诗的喜欢。闲着无事,于绯诗索性只身过来看看开在细雨里的秋海棠,是如何惹人怜惜的模样。回头,依着那份娇柔给慕婉绣一只香囊。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柳烟儿。 本是处在风头上的柳烟儿,今日无端被太后训斥一番,心中正不是滋味。 难得于绯诗撞上来,柳烟儿低头寻思一会儿,欲想出一些名目数落于绯诗一遭。想了许久,还当真想不出于绯诗可以指点的地方。 在江北的时候,自己那般的折辱于她,她似乎就将暗亏,一声不吭的自己吞入肚子中去。一个字也没有跟易无风提起,回宫之后,好似也没有看到她有任何的举措。终日无声无息的,安静到几乎让人忘了,宫里还有一位于妃娘娘。 若不是今日遇见,柳烟儿还真没想起,眼前这位芳华宫的主子。 顿时,也没了心思,摆了摆手,柳烟儿当是告别于绯诗, “好了,本宫先回宫了,就不打扰你赏花了。” “臣妾恭送贵妃娘娘!”目送着柳烟儿的脚步移开,拖动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仪仗。于绯诗恭谨的屈下身,知道柳烟儿一行的脚步已经走远,才敢站起身来,踱步离去。 直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逐渐远去,跟随在柳烟儿身后出来的太后,才从对角的回廊玄关处走了出来。 望着太后波澜不惊中无意显出赏识的眉色,一直跟在太后身侧的碧秋姑姑,甚为不解, “主子,看来这柳贵妃是将主子您的话听进去了?”拿捏妥当的语调,平缓的从碧秋姑姑口里溢出,浮闪着询问的语气。 “哼。”像是从鼻端哼出来的一记余音,太后的眉梢潋过稍稍的不喜。稍尔摇了摇头, “咱们的那位柳贵妃啊,嚣张跋扈的性子怕是扭不过啦。不过那于妃倒是个温顺的性子,极为不错的孩子。” 听不明白太后的话语,碧秋姑姑只好讨好般的吟出一句, “主子圣明!” “什么圣明不圣明的。”太后扭过头,淬过碧秋姑姑一眼, “怎么,连你也看不明白哀家此举?” “奴才愚笨!”碧秋姑姑如实答, “猜不着主子的心思。” “你啊!”也不知是不是碧秋姑姑的一席话拨动了太后心底那根欢愉的弦,太后脸上顿露出悦色,瞅了碧秋姑姑一眼, “你说呀,那柳烟儿如今可是皇帝捧在手心里的人,诚然她是如此的嚣张跋扈。就凭着她那张脸,必定是将皇帝的心握的紧紧的。皇帝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既抓着皇帝的心,哀家总不能怎么着她,平白让皇帝与哀家生了嫌隙不是。” “主子考虑的是。”由衷的称叹一句,碧秋姑姑弯着身子,连连点头。 “是呀。”太后继续道, “再加上,江南的柳家在此次两府之事出着这么大的一份力,柳全又是镇南大将军。不看僧面,总得要开佛面。哀家虽是不喜,却也不是容不得她。只是她那性子,不磨磨不行,就她那莽撞嚣张的跋扈样儿,无需哀家不容她,她在宫里头也站不稳脚跟。” “所以主子才想着让贵妃娘娘去抄写《清心诫》?”太后这么一解释,碧秋才是明白过来,原来太后如此的用心良苦。 “可不是么。”太后点了点头, “《清心诫》是佛家圣典,可以修身养性平息心底戾气。她若是潜心修成,必能戒去身上的骄躁之气。在这宫里头,只有沉得住气的人才能相安无事。” “主子真是用心良苦,贵妃娘娘若明白,定然不会辜负主子的心意。” “她啊,只怕她看不懂哀家的心意。”哪能不知碧秋说的这句是折中的话,一来赞着自己,一来又提醒着自己。从刚刚的情形来看,若想让柳烟儿明白自己的用心,已然的不可能。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真是不假。太后叹笑着,摇了摇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柳烟儿的性子怕是扭不回来的。不过那于妃,倒是个乖巧的人。” “主子的意思是?”明明说的是柳烟儿,太后突然一下子扯到于绯诗,碧秋越发的不解。 “你看呀,柳烟儿惹出的这些个事儿,无非是争风吃醋,今日于妃遇见她还能全身而退。你想,于妃进宫在柳烟儿之前,但她如今见到柳烟儿却能做出温顺的姿态。就冲着隐忍,这孩子就是聪明的。” “主子说的是。”总算听明白太后话里的意思,碧秋忙忙称是。 “想来,清尘大师的话还是有着道理的。”见着于绯诗刚刚的模样,太后猛然的就想起在普陀寺时,清尘大师对后宫嫔妃的批言。不得不说,大师说的还真是准。 淑妃最终,果然是自食恶果,不得善终了。那时还是于嫔的于绯诗莫名其妙的就讨得了皇帝的欢心,微服私访时,还将其带在身旁。还有玉阳王跟清平县主之事,使得太后总觉得,于绯诗的前程总归是要比柳烟儿要好。 单是凭着她刚刚隐忍的模样,就极其得太后的赏识,太后就喜欢能屈能伸的人。 正待太后想的深沉,一着着深蓝色内侍衣装的宫人匆匆忙忙的回廊另一头跑来。径直的跑到太后身前,恭恭敬敬的跪拜行礼, “奴才给主子请安!” 从这声突来的声音中,太后回过心神,拧了拧眉, “起来吧,怎么了?” “谢主子!”得太后赦令,宫人快速起身。躬着腰身,将一方白娟递到太后跟前,绢子上上用墨色的丝线,清晰的绣着一个“香”字。几是低着头,宫人颤颤惊惊的道, “回主子,是云水沉香宫来的消息。” “云水沉香宫!”颤抖的吟出这个让皇室子弟闻风丧胆的名字,太后的脚步微微往后踉跄一下,亏得碧秋迅速的扶了一把, “主子,小心!” 并不理会碧秋言语间的关切,太后一把撇开碧秋的搀扶,将白绢从宫人手中接了过来,打开了之后。忽然泪流满面, “十八年,一眨眼,就十八年了。香儿,是母后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紧紧的握着白绢,捂在心口,止不住的泪哗哗的从太后双眸漫出。汇聚成海,泛滥成灾。 深怕太后的失态惹出什么不得体的闲话来,碧秋凛起眉眼,将送来白绢的宫人,遣散下去,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宫人不敢多留,快速迈开步子,退出太后与碧秋的视线。 对于云水沉香宫,可谓是这宫里头广为流传却又不得提及的禁忌所在。乃是前朝惠帝所建,坐落在静云山里,到了本朝景帝时期才被赐名云水沉香宫。专门用来惩治犯下十恶不赦之罪的皇室子弟,入了云水沉香宫,今生今世都不得离去。 相传,景帝爷时期,沐阳长公主与安亲王不知何事起了争执,最后沐阳长公主一怒之下,居然用剑将安亲王刺死。因为两位皆是凤子龙孙,不管怎么处置都不得宜。 沐阳长公主毕竟是皇室血脉,即便她杀了安亲王,景帝还是不忍心将其处死。于是将其关入云水沉香宫中,面壁思过,此生终老在云水沉香宫,以此来洗涤自身的罪孽。 也是在那时候,云水沉香宫就是用来惩治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的皇族子弟,凤子龙孙。 在先皇在位之时,宫里头曾发生过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便是先帝的肖贵妃不知因何事惹怒先帝,被禁足在月凝宫里,后来,月凝宫走走。肖贵妃所出的皇子被夭折在火海里头,肖贵妃也因容貌被毁,封号废黜,被遣去冷宫当女官。 而月凝宫的那把,便是昭和公主易无鸢所放。 是什么原因,居然无人得知。 昭和公主易无鸢,乃是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所出,亦是当今皇帝易无风的亲妹妹。自她在月凝宫中放了一把火后,先帝震怒,将其送入云水沉香宫,面壁思过。并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直到昭和公主十八岁时,方可将其从云水沉香宫里放出。 这么一晃眼,十八年的时光翩然轻逝。 太后至今都不能忘记,易无鸢被带走时,那双惊恐的眼神。她说, “母后,母后救我,母后救我!” 而那时的太后竟是狠着心,将她拉着自己衣角的小手一个一个的掰开,狠着心看她被侍卫带走,狠着心看她被关入云水沉香宫。 十八年来,太后没有去过云水沉香宫一次,也没有派人打探过昭和公主的消息。恍如,她从来没有这个女儿一般。 但只有太后自己知道,她的心里,是多么的思念着易无鸢。 因为愧疚,更因为害怕,太后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易无鸢。 若不是当年的那场大火,何来如今的太后。是对易无鸢的舍弃,成全了对易无风的扶持。今生今世,太后与易无风都欠易无鸢太多,太多。 想来,易无鸢定然是恨透了自己与易无风。太后如是想着,落着泪,扶着廊柱上的手不禁抖着, “碧秋,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哀家没有一天不在想着她。如今她就要回来,你说,她是不是恨死哀家了?” 碧秋姑姑是从小就跟在太后身边的,哪能不知道其中的渊源,也只能踱步上前。软声安慰着太后,道, “那时主子您是逼不得已,如果给公主说明白,她定能体谅主子您的。” “逼不得已,好一句逼不得已!”辗转着碧秋的话,太后望向天际的眸光,布满悲哀的愧色, “香儿,我的香儿。” 昭和公主,易无鸢,因出生在阳春三月,百花绽放鸟语花香。所以先帝曾给她赐名,小字吟香。因而,太后一直唤的昭和公主香儿。 第一百二十章 母子争端1 萧条的秋光浮露倦色,晨起初阳的那抹柔和撒在宫廷无暇色的白玉碧阶上,晕开不属于秋日的一缕缠绵。 空旷的青石宫道上,笃笃的响过马蹄与车轮碾过的声音。 临近东华门门口处,早有内侍候在一旁,拿出备好的木梯在马车一下。点头哈腰的去恭迎着良钥下马, “奴才恭迎王爷!” 帅气的从马上翻身下来,良钥也只是朝着内侍颔了颔首,转而走到马车旁边。亲自扶着坐在马车内的慕婉下来,不忘嘱咐一声, “小心!”温柔体贴的模样,让场上所有的宫人恨不得自己是他手中搀扶的那个女子。 刚还是点头哈腰的内侍,此时已经站直腰身,见着良钥与慕婉恩爱的情意,忍不住出声赞赏外加讨好着, “王爷跟王妃鹣鲽情深,真是羡煞我等。” 此话一出,听的慕婉心头一喜,不禁脸颊浮起红潮。 从江北回来,易无风一直在着手废除举荐制的事情。兹事体大,又牵扯着以郑国公等老臣的利益,易无风与良钥不得不万分小心。不做出妥当的处理,不敢昭告天下。这些天来,良钥亦是天天往宫里头跑。 慕婉一个人在王府闲着也是闲着,见着良钥进宫,索性跟着一同进来。听闻柳烟儿被易无风带回宫后,风头极盛,一会儿是下了皇后的面子,一会儿又惩罚了三宫的妃嫔。惹的慕婉非常的担心于绯诗,于是,缠着良钥要跟进来。 良钥拿她没有办法,也只能应允了。 东华门是分隔前朝跟后宫的界线,到了东华门,是不允许骑马跟坐马车进入的。 所以,在此地,良钥跟慕婉都得下来就,步行进去。 对于内侍的谄媚之言,良钥并没有多加理会。叮嘱慕婉几句,才相互告别,由宫人引着往易无风的御书房走去。而慕婉则是由宫人引着,前往于绯诗的芳华宫。 自易无风登基以来,朝中内外,还算安静。 不过,自易无风从江北回来之后,朝中的局势颇有着波涛暗涌的阵势。后宫里头,更是越发的热闹。 不仅良钥夫妻一大早的进了宫,连郑国公也是天濛濛亮,就奔入宫来。 但是,郑国公所去之处,并不是他的女儿皇后的寝宫昭元宫,而是太后的寿昌宫。 时辰尚早,太后才刚刚醒来,梳洗用膳需要些时间。君臣有别,郑国公不敢坏了礼数,规矩的宫门口等着。直到碧秋姑姑走出来,在郑国公跟前拜了一礼, “奴婢见过郑国公,主子有请!” “有劳姑姑!”郑国公是三朝老臣,当然知晓宫里头的规矩。更知道这些主子跟前的奴才,有的时候可比他们那些老臣还要厉害的多,也不敢怠慢了碧秋。接过碧秋的礼节后,和善的还了一礼。 碧秋点了点头,笑着将郑国公引入寿昌宫。 到达太后跟前,碧秋先自行礼, “奴婢给主子请安,回主子,郑国公到!” 接着,郑国公跟在碧秋身后,走到太后跟前,立刻跪下见礼,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当下就亲自伸手将郑国公扶了起来,太后轻声道, “姐夫,你们都是一家人,实在不必多礼。来人,看坐。” “是。”得太后命令,碧秋忙忙引着郑国公到一旁的木椅上落座。稍尔才是转身,回到太后的榻前,扶着太后落座后,站在一侧。 立马就有宫女捧着香茶,奉了上来。 “姐夫,请用茶!”优雅的抬起手,太后微笑着请郑国公用茶, “这是今年进贡的金山云针,皇帝往哀家宫里送了些。皇后宫里头也有,想必姐夫定然在皇后处尝过。” “多谢太后赏赐,老臣此行匆忙,还未前往皇后娘娘处拜见!”应着太后的家常,郑国公双手抱拳,恭敬的回着话。 太后本是肖家的女儿,与郑国公的夫人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而郑国公的嫡女,又是易无风的皇后。所以说两家的关系可谓是亲上加亲,照理说,太后还得唤的郑国公一声姐夫。而易无风还得唤的郑国公一声姨父。 虽然是如此,毕竟君就是君,臣就是臣。郑国公不敢失了礼数,仍是恭恭敬敬的与太后回话。 依着当朝的规矩,后宫是不得干政的,太后亦是如此。 因而平日里,郑国公极少到后宫,除非是携着夫人来看望皇后。像今日这般独自来拜见太后,还是前所未有。太后不禁觉得有些奇怪,遂问曰, “姐夫今日难得前来哀家宫里头坐坐,不知姐姐可好?” “挺好的,有劳太后挂心了!”郑国公答,顿了有一会儿,郑国公总算琢磨出该如何同太后开口。却是“噗通”一声,跪到太后的跟前, “太后,请您务必劝的皇上收回成命才是!” 郑国公此举着实把太后吓了一跳,且不说他是皇帝的姨父,单是凭他三朝元老的资历。皇帝都会忌讳他三分才是,想不明白,太后直接问着, “姐夫你这是做何解?你是三朝元老,又是皇帝的姨父,有何事不能与皇帝亲自说?” “太后您是不知道呀。”接着太后的话,郑国公跪着的身子不曾起身,露苦色答, “自从陛下去江北回来,对臣就诸多的埋怨了。江北那个不成器的并州刺史,正是老臣的门生。陛下诊治了他一番,此行回来,陛下正是想着法子要废除朝廷推荐人才的举荐制呢。想必是觉得并州刺史因为老臣的关系才作威作福,所以陛下……” 说到此,郑国公没有再说下去。也无需郑国公再说下去,太后已是明白。 亲自走下软榻,扶起郑国公的身子,轻轻启唇, “姐夫瞧你这话说的,其中许是有误会也说不定呢,此事哀家都从未听皇帝说过。姐夫是从何处听说的。” 太后这话可是问住了郑国公,他求救心切,倒是忘了太后的心细如尘。无奈之下,只好再次跪在太后跟前,推搪着言语道, “然是陛下未昭告天下,但是今日的朝会,陛下隐意之下皆是如何废除举荐制。老臣是万分担忧呀,举荐制乃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就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之用。亦是保护是世家大族的尊贵,若是皇上贸贸然废除,让各大家族如何放心?太后,若是寒了世家大族的心,那……” 话里余端,不似先前话里的战战兢兢,反而沉稳下来。郑国公的眉色间,带起威胁之色。 骇的太后不自主的往后轻退几步,太后当然知道,皇室与世家大族之间的关系。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除却皇权,多半的权势还是被握在世家大族的手里。更为重要的兵权,更是如此。 并不是不相信自己儿子的能耐,但太后还是担心。 做出亲切的笑颜,太后转头与郑国公轻言道, “皇帝还年轻,少不得姐夫你们的扶持。多多劝着些便是。” “微臣实在是无能为力呀,皇上如今跟玉阳王走的极近,根本听不进老臣的进言。就如此次皇上微服私访江北江南两府,老臣亦是一概不知。”哪能不知太后是在跟自己兜着丸子,郑国公岂能让太后如愿,直接将路给堵死了去, “如今能劝陛下的只有太后了,倘若举荐制被废除,那世家大族的荣华富贵如何能得以保证。退一步说,没有世家大族的精挑细选,朝廷的人才又从何而来,望太后三思!” 被逼的如此的紧迫,太后亦是没了办法,只能安抚着郑国公, “姐夫请安心,这事儿哀家会好好与皇上说的。” “那就有劳太后了,兹事体大,太后务必要与皇上好好商量。切不可寒了老臣们的心呐!”尽管得到太后的应允,郑国公还是不放心,多加一句。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太后婉约的答。 而后,郑国公没有再多留,叩谢太后之后,就跪安离去。 看着郑国公越走越远的身影,太后捏了捏有些发疼的额头。转头与碧秋道, “皇上此时在哪儿?” 轻轻的俯下身,碧秋在太后的跟前答, “回主子,陛下这会儿该御书房呢!” “那摆驾去御书房吧!” “是!” 随着太后的一声令下,太后凤驾浩浩荡荡的去了皇帝的御书房。 在门口候着玉公公,见到太后凤驾到来,正想高喊一声“太后驾到!”。被太后拦了下来,拦住所有的通报,太后径直的闯入御书房内。 此时,易无风正与良钥在商议着废除举荐制之事,看到太后前来,忙忙从书案前走下来。给太后问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 在堂前的良钥等人,亦是立刻转身,跪下身去, “微臣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太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谢母后!” “谢太后!”在易无风的带领下,所有站立起身。 因是有要是与易无风相商,太后又是将众人如数遣散下去, “你们先下去吧,哀家与皇上有要事相商!” “是,臣等告退!”众人不敢反驳,纷纷告礼退下。 等的御书房中的朝臣全都退下去后,太后径直走到易无风的书案前做下,仔细看了眼易无风摆在案前的奏折。 果然如郑国公所言,易无风当真是在商议着如何废除举荐制。 不由的,心下一凛。太后凝起眸光,盯着跟前的易无风问, “皇上最近可是在忙着废除举荐制?” 见的太后已经看到自己案上的奏折,易无风无意隐瞒,如实作答, “回母后,是的。” “不可以。”听的易无风刚把话说完,太后冷凛的眉眼,飘着不可抗拒的坚定。回复着易无风。 “为何?”易无风甚为不解, “举荐制弊处颇多,留着它终归是个祸害。如今徇私舞弊,结党私营的源头全是这个举荐制。如果母后是担心朝廷的人才选拔问题,母后大可不必担心,儿臣已有替换之策,儿臣打算推行科举制度,通过科考来选拔人才。” 当然知道易无风说的也在理,但顾及着世家大族的力量,太后还是不能认同易无风的做法, “虽说皇帝你说的不假,但举荐制乃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还有世家大族的富贵多数是凭着这举荐制得以保证,你若废了它,你让世家大族如何服你?” “朕就知道,原来是有人跟母后吹了耳边风。”闻落太后此言,易无风了然明白,望过太后的眉眼,撇过同样的毋庸置疑的决绝, “母后不必多言,这举荐制,朕是废定了。” “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母子争端2 从来都没有想过易无风会如此的忤逆自己。一时间,铺天盖地涌过来的心酸还有苦涩笼上太后的心头。想起当初,为了易无风能够登基,自己吃过的苦头。还有当年,为了保住易无风的太子之位,对昭和的舍弃。 相比着眼前易无风对自己的忤逆,太后不禁觉得一阵一阵的心寒, “好啊,如今你翅膀硬了,也长大了,就可以不顾及母后了么?”说完,眼泪一边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 易无风虽然做事果断,但是他亦是一孝子。看着太后被自己气的落泪,忙忙走过去,帮太后拭去泪水,轻哄着道, “儿子该死,惹母后伤心了。但是母后,这举荐制着实弊端太多,若依然保留着,只怕会祸害无穷。儿子这也是为江山着想呐,往母后理解儿子。” 哪能不知道易无风说的真话,太后自顾抹去眼角溢出的泪,道, “母后知道你的雄心壮志,但是如今我们缺不得世家大族的扶持。如此一来,他们若是反了该如何?” “他们敢?”易无风拧了拧眉,眸底露一出一抹冷色, “他们若敢反,朕就把他们全剿了。” “你……”瞅着易无风眼底的戾色,顷刻间太后被易无风堵的是哑口无言,只好逼问着, “你当真不可能收回念头?” “是,请母后谅解!”双手抱拳在太后身前做出弯腰的请罪状,易无风坚定的答。 “好,好,好!”一把推开站在自己跟前的易无风,太后一连说出三个“好”字。却是突然的冲出书案,冲到一旁。拔出易无风挂在墙壁上的宝剑,抹在自己的脖子上, “皇帝,如今你若不能收回成命,那哀家。哀家既然护不住这万里河山,哀家还不如早早去跟列祖列宗请罪!” “母后!”见此情形,易无风骇的俊颜失色。大步上前几步,用手握住强行的把将剑从太后的手中抢了过来。 锋利的剑身划过易无风的手,鲜红的血迹从他的掌心慢慢的流淌出来,滴到地上,滴出一片嫣红。 看见易无风伤着,太后也没了较劲的力气,任由易无风将剑抢去。忙忙扑到他的身边, “风儿,风儿你怎样?来人啊,来人,宣太医。” 将手中抢过来的剑扔在一边,易无风回复太后莞尔的一笑,安慰着, “儿子没事,母后不必担心。” “还说没事,留了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都怪哀家。都怪哀家!”即便听着易无风说没事,太后仍是觉得心如刀割,她无非是想逼迫易无风顺从罢了。没想到易无风会如此,伤成这样。 都说伤在儿身,痛在娘心。此时的太后就好似心如刀割一般。 等了许久,仍是没见到太医过来,太后越发的着急,朝着外边怒吼着, “人呢,还不快去宣太医。来人呐!” “奴才该死!”玉公公这才跌跌撞撞的扑腾进来,跪在太后跟前, “回主子,已经去请了,太医立刻便到!”虽是见易无风伤着,但太后在一侧帮易无风包扎着伤口。玉公公也不敢上去打扰。 就在这时候,一道青绿色的身影伴随着娇俏的声音出现在御书房的门口, “皇上,烟儿来了!”余音落尽,柳烟儿窈窕的身影如烟云拢月般走入御书房中。看到满地的血迹,还有满脸泪痕的太后跟满手伤痕的易无风。柳烟儿愣的都忘记了行礼,自顾的扑到易无风身侧, “皇上,你怎么受伤了,怎么会这样?”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自己的手帕,跃过太后的位置,帮易无风包扎伤口。 不时瞅了瞅太后脸上的泪痕,还有一旁的长剑,努了努唇,清冷的余音就这样呼出, “太后娘娘,皇上怎么说也是您的儿子,你怎么这样狠心!” 在柳烟儿自以为是为易无风鸣不平的一席话下,太后满面泪痕的脸突变的惨白。盯着柳烟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易无风也一愣,瞪过柳烟儿一眼,怒斥一句, “住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被易无风这么一训斥,柳烟儿是倍感委屈, “难道臣妾说错了么?” “还不住口!”许是易无风的脸色太过骇人,这才将柳烟儿逼的住口。 不愿在多留下去,太后沉默的离开了易无风的御书房。 看着太后落寞的背景,易无风亦是一阵心疼,唤道, “母后!” 太后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道, “既然有柳贵妃照顾皇上,那哀家就先回宫了。”说完,太后径直的走出御书房,回到自己寿昌宫中。 隐约听到御书房内的声响,碧秋猜测出太后与易无风的争执。又看着太后满脸愁容的出来,碧秋吩咐着寿昌宫上下不得惊扰太后,便随着太后在内殿一直呆到夜晚。 直到传膳的时辰,太后还是没有出来。碧秋有些急了,步入内殿,请示着, “主子,该用晚膳了!” “免了吧。”心情太过不佳,太后丝毫没有用膳的心情。漠然的答。 “主子。”碧秋还想劝慰几句,却被太后一声不吭的遣出内殿。 就在碧秋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看见于绯诗踏着暮色,姗姗而来。走到碧秋的身侧,安然的问候一礼, “姑姑好!” “奴婢见过于妃娘娘!”心中期许着也许于绯诗有办法,碧秋脸上露出笑,给于绯诗见过一礼, “娘娘,你快去劝劝主子吧。今日主子跟皇上闹了劲儿,午膳到如今,滴米未进的。这该如何是好!” 早上之时在御书房内发生的事情,于绯诗已从良钥口中得知。已然从中猜出个七七八八的,又是听闻太后不愿用膳,于绯诗已然明白。投以碧秋一个安慰的眼神,轻声道, “姑姑请放心,本宫这就去跟太后聊聊天。” “有劳娘娘!” 宫中如今的形势,只怕由不得自己去选择。于绯诗当然知道,所以在得知太后与易无风之间的争端时,于绯诗就为自己选了一条后路。 知道太后的郁结所在,于绯诗在来时就已经想到万全的方法。 免去寿昌宫内的宫人们对自己的见礼,于绯诗做出“噤”声的动作。拨开寿昌宫内的水晶帘子,小步的步入寿昌宫的内殿。悄无声息的走到端坐在床榻上的太后跟前,屈身轻声问礼, “臣妾芳华宫于氏见过太后娘娘!” 闻声抬头,太后眼里的余光扫过于绯诗恭敬的眉眼, “你怎么来了?” 并不打算拐弯抹角,于绯诗自顾的起身,朝着太后莞尔一笑, “因为太后不愿意用膳,所以皇上就让臣妾过来伺候太后呢!”当然不是易无风叫于绯诗来的,不过是为了让太后的心里舒坦一些。于绯诗自觉的道,边说着,边走近太后身边去, “玉阳王是臣妾的姐夫,所以,臣妾知道太后忧心之事!”并不打算隐瞒自己前来的目的,于绯诗弯着身子在太后跟前如实开口。 “那你能解哀家的忧愁么?”听完于绯诗的话,太后挑了挑眉,问。 “臣妾也不知道。”于绯诗答, “不过,臣妾倒是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太后您想呀,这天下不也是皇上的天下,江山亦是皇上的江山呢。皇上俨然有不爱惜的道理?” “这哀家自然知道,哀家只是担心呀?”不知怎的,一见着于绯诗和绚的眉眼,太后就有着想与她说话的心思。 “其实,太后不必担心呢。这世上两全其美的事情多了去了,太后您看那马车,不是也要两个轮子拖着,它才能走么。若把江山比作那马车,那两个轮子,不就是各方势力么。虽说举荐制不能废,但不代表着科举制就不能推行呢。太后您说呢?”不敢将话说的太满,于绯诗只是隐隐的提示着。 从于绯诗的话中,太后也是明白过来,黯然的眸色亮了少许, “两全其美,倒是个极好的办法。可是皇帝能愿意么?” “只要太后您愿意用膳,陛下定然是愿意的呢。”见的太后的神色有着松弛的痕迹,于绯诗上前蹲在太后身前,大胆的用手抚上她的手道。 “好,好。你真是个好孩子。”既然于绯诗这样说,太后自然懂了于绯诗的意思。立刻就让人传膳进来, “来人,传膳。” 听到命令的碧秋松下口气,赶紧的命人传膳。 见的太后心中郁结已经解除,于绯诗仍是留在寿昌宫中陪着太后用过膳后,才跪安回了芳华宫。 回到芳华宫时,慕婉还在,看着于绯诗回来,匆匆的迎上去, “如何,劝下了么?” “那是当然,有玉阳王爷的先见之言,岂有不成的道理。”笑着回复慕婉,于绯诗如实答。 日间的时候,因为太后的到来,良钥等人被赶出御书房,便前往芳华宫寻找慕婉。在良钥口中,于绯诗隐约猜出太后与易无风的争端。没有到,果真传来太后心情不佳,不愿用膳的消息。 于是,才有了于绯诗的刚才之举。 拉着慕婉,两人直直走入芳华宫中。 太后离开御书房后,良钥又回到了御书房中。此时并不在芳华宫中,于绯诗拉着慕婉走到书案前,执笔在雪白的纸张上画了一辆马车,并两个马车的轮子画的极大。画好之后,把画交到慕婉手中,嘱咐道, “慕婉,把这个交给玉阳王爷。然后,你提醒他一句,两全其美,必定是最好的选择。” “好的。”接过于绯诗的话,慕婉点头答应下来。 接着,于绯诗似是想起什么,提醒慕婉一句, “还有便是,千万不能说是我的主意。” 这下,慕婉极为的不懂,问道, “为何?” 并没有给慕婉一个清晰的回答,于绯诗只是笑了笑,曰, “后宫不得干政!”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分庭抗礼 今日的早朝静谥中飘出压抑的味道。 宽敞明亮的大殿,金漆堆砌出来的梁柱几欲擎天,用着最为古老的雕刻手法在柱身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从殿檐顶端,顺着梁柱的周身垂下来的云帷轻盈妖娆,被一根细腻的丝线拢在梁柱上。 淡黄的颜色,点缀着闪耀的柱身,庄严中透着丝丝柔和。 大殿的地板,铺着明亮的金色地砖,被擦拭的一尘不染。清晰的映出文武朝臣,分列而站的英挺身影。 高高端坐在帝王宝座上的易无风,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胸口的位置用金色丝线勾勒着真龙的痕迹。三千青丝一丝不苟的固在头顶,亮色的盘龙金冠内。玉面朱唇,不苟言笑,不怒而威的模样压在众臣的心头,迫的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下一声。 站在王座一侧的玉公公往前走出几步,提了提气,高扬出声, “皇上口谕,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郑国公终于按捺不住,从武官之首的队伍中走出,双手抱拳,在易无风跟前弯下腰身, “启禀皇上,臣有本有奏。” “讲!”慵懒的启了启唇,易无风斜睨郑国公一眼。 不动声色中又带着懒懒的眸光,投到郑国公身上,使得郑国公没来由的打下一个寒颤。甚至不敢抬头对视易无风的目光,自顾低着头,开口, “并州刺史之事是臣教导无方,才使得门生胡作非为。为弥补这个过失,臣特意从世家子弟中挑选出佼佼者,还请陛下查核,看他们之中谁有能耐,可以接任并州刺史之职。” 哪能不知道郑国公心里打的算盘,易无风岂会让他如愿,放下撑在额头上的手掌。微微正起身,斜睨在郑国公身上的目光换位正视, “并州刺史之事就不劳郑国公费心了,朕已决意推行科考之制,至于何谓科考之制,朕已告知礼部。于相已经着实科考事宜,于相,你来告诉郑国公,何谓科考。” 得易无风亲自点明,于暻笙不敢怠慢,忙忙从文官之首踱步出来,弯着腰答, “是,微臣遵命!”而后,才是与朗朗声道, “所谓科考则是通过设置考题来选拔人才,得皇上旨意,中书省与礼部已经做出周详计划。科考总体可以分为四场,先是院试,再到乡试,然后到会试,最后到殿试。院试与乡试则是由各州府衙门自行举行,会试则是由礼部执行,至于殿试乃是由陛下亲自执行。层层筛选,务必选出最优越的人才,通过院试的前三甲则可以参加乡试,而乡试的前三甲就可以参加会试,会试的前三甲便可以参加殿试。由皇帝陛下亲自考核之后,再按才配职。” 堪堪等的于相说完,易无风扫过郑国公一眼,接着开口, “于相的意思,郑国公可是明白?” “回皇上,微臣明白!” “那郑国公可还有何不解之处?”易无风挑了挑眉。 倒是没有想到易无风如此的直接就将科举制推出,一时间,郑国公被打的措手不及。明明在皇后的消息当中,不是太后与易无风闹的极其不愉快,易无风怎敢如此的明目张胆。 纵然想不透,郑国公也不愿在易无风面前服了软,遂尔道, “虽说这科举制极好,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举荐制当如何?” 早就猜到郑国公有此举,易无风不过款款一笑,不见慌张,淡然答, “举荐制自然是依旧,不过各位爱卿举荐上来的人才也是礼部的人考核过不是。如今不是越发的方便,只需让他们与科举推选出来的前三甲一决高下便可,能者居上。公平又公正,绝不偏颇。郑国公觉得如何?” 说到底,还是科考压制在举荐制上,他们推荐的人又如何,还不是一样参与最后一关的殿试。万万没有想到,易无风还有这样的心思。但易无风必定是退了一步,郑国公不好得寸进尺,只得服软低头, “皇上英明!” 郑国公此话一出,朝中众臣皆是跟随附和着, “皇上英明!” 计划得逞,易无风冷峻的面容上酷意褪去,换上暖和的笑意,朗声答, “好,既然众位爱卿都没有意见。于爱卿,此事就交由你负责吧。” “臣遵旨!”又遭皇帝提名,于暻笙弯着腰身,恭谨回应领旨。 虽然说,于暻笙素来奉行中庸之道,不参与到派系之争。但皇帝此举,分明是不让他置身事外。于暻笙当初也是被柳老举荐入朝的,如今柳老的孙子镇南大将军柳全都站在皇帝那边,赞成推行科考之制。 加上于绯诗被皇帝晋封为妃,于绯诗的母亲还被扶正为平妻。都在告诉着于暻笙,于绯诗在皇帝的心目中是不一样的。还有玉阳王妃与于绯诗的关系,这些林林总总,都逼得于暻笙不得不选个位置。 试问,还有什么位置比站在皇帝那边还要安全。 因而,于暻笙舍弃了郑国公一派,转投玉阳王良钥一党。怎么说,于妃于绯诗都是他于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好不容易尘埃落定,易无风心中甚是愉悦,懒洋洋的瞟过堂下众臣,道, “众位爱卿可还要事启奏?” 郑国公心中添了堵,不愿在开口,紧接着也无人再开口。于是,易无风扫过玉公公一眼。玉公公再从王座旁上前几步,高声喊出, “退朝!” 听闻此言,朝臣纷纷跪倒在地, “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多做停留,易无风离开了前朝。看到易无风的眼色,良钥在大殿没有呆的太久,趁着大家散的差不多的时候,偷偷溜到易无风的御书房。 “你总算来了!”看着良钥偷偷溜进来的身影,易无风停下御批笔,抬头看着良钥。笑着道。 径直走到易无风跟前,良钥恭恭敬敬的行下一礼, “微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脸上的笑意不曾退去,易无风摆了摆手,示意良钥起身。不难看出,他的心情非常的不错。 “你这出计谋真是大快人心,想起郑国公刚在早朝上添堵的模样,朕就痛快。这些个老狐狸,居然敢去压迫母后来逼朕妥协。今日总算给他们些苦头吃吃。” 见着易无风如此的高兴,良钥心中甚喜,想起慕婉将那幅画递给自己时神神秘秘的表情,已然猜出一思半解的东西。索性,与易无风道, “这是陛下英明,微臣不敢居功!” 饶是良钥说的隐晦,易无风还是从中瞧出端倪来,问道, “你这话里头有话,行了,你跟朕之间也算是有着交情的,有话直说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陛下。”本就没想着要瞒易无风,听的易无风这么一说,良钥放开来,自顾回答, “这出计谋可不是臣想出来的,而是贱内给臣带了一幅画儿,臣才有所启发。” “什么画儿?”顷刻间,易无风也来了兴趣。 良钥顺着易无风的话,就将藏在衣袖的里画卷呈上去, “请皇上过目。” 接过良钥呈上来的画卷,易无风仔细的看了一眼, “一辆马车,还有两个奇怪的轮子。还真是有意思。” 也不管易无风有没有看明白,良钥接着就解释着, “如果把江山比较一辆马车,那那两个轮子……” 被良钥轻轻一点,易无风瞬间恍然大悟, “哈哈,朕明白了。好比喻,好比喻,你这夫人真是个妙人。你小子有福气啦,有福气。” 得易无风这么一夸奖,良钥只是灿灿的一笑,继续道, “微臣的福气还不是皇上给的么,若说福气呀,天下间可是没人比的过陛下您。只怕这画也,可不是出自贱内之手,而是出自宫中呢。听贱内所言,太后心情不假之时,于妃娘娘曾去过寿昌宫服侍。” “于妃?”许久没有见过于绯诗,这会儿听的良钥提起,易无风脑海中瞬间划过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良钥不敢接话,双手抱拳在易无风跟前保持这弯腰的姿势。 “玉喜,进来!”似是想明白什么,易无风将在门口候着的玉公公一把喊了进来。 玉公公一听传召,匆匆忙忙的踱步进来, “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太后那边如何了?”宫中的上上下下有什么可以瞒过易无风的眉眼的。得知太后不愿用膳的时候,易无风心知太后定然是用此举逼着自己的妥协。为着江山社稷,易无风不敢前往寿昌宫。 只是命令玉喜,时时注意着太后的动向。 明白易无风的心意,玉公公答, “回陛下,太后娘娘安好着呢。于妃娘娘真是巧心思,哄的太后娘娘极其的开心。”玉喜是皇帝跟前的太监总管,亦是这宫里头的总管,哪有什么可以瞒过他的。遂答。 “看来,朕的这个于妃不简单呐?”微微挑了挑眉,易无风似笑非笑的轻呼一句。像是不经意的吟出一句,又像是在问着良钥。 因为慕婉跟于绯诗的关系,良钥不好答话,只能沉默的站在原地。 “罢了!”而后,易无风爽朗的笑了笑,转头跟玉公公道, “摆驾,去芳华宫。许久没有见过朕的于妃娘娘了,这回她可是帮朕解了心头的难题,朕得好好谢谢她呢。” “是。”听的易无风说要去芳华宫,玉公公心中亦是一喜,喜滋滋的退出去准备事宜。 良钥仍是不敢随意接话,在易无风踱步出去后,转身在易无风身后,答, “微臣恭送皇上!” 然后,才是目送着易无风往芳华宫的方向走去。心中想着,于妃,我能帮你的就只有如此了,希望你自己能好好的把握住机会。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昭和公主 “皇上驾到!”一声高扬的惊呼,洒落在秋日薄热的日光里。一声盖过一声,传入芳华宫中。 点红灿灿的一愣,急急忙忙的跑如内殿,连滚带爬的扑腾在侧躺在软榻上的于绯诗跟前。断断续续的道, “娘娘,陛下,陛下来了!” “额。”闻言,于绯诗现实微微的一愣,不过眨眼的片刻,就回过神来。领着点红与怀袖,走到芳华宫的门口,亲自迎接着易无风的圣驾, “臣妾恭迎皇上!” 此次过来,易无风没有乘坐龙撵,而是步行。 看到于绯诗整个人端着面目慈善的笑靥,踱步到于绯诗的跟前,亲自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爱妃不必多礼,请起!” 没有矫情,任由着易无风将自己扶起,于绯诗跟着易无风一同走入到芳华宫中。 命人奉了茶,于绯诗一直规规矩矩的站在易无风的跟前,并不敢入座。 弄不明白易无风为何而来,于绯诗也不敢贸然的开口,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易无风出声。 易无风自己也忘记了,从江北回来之后,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于绯诗。想起在江北的时候,于绯诗跟宣无亦之间的那段时日,易无风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而后想想,若不是于绯诗跟宣无亦的那一闹,自己怎么会遇到柳烟儿。想想,也就开始释怀。 又想起良钥刚刚点拨的话语,对于绯诗的打量,易无风又高看了几分, “爱妃,听说你昨晚去了太后宫中?” 没有弄明白易无风此举为何,于绯诗只能如实的答, “回禀皇上,是的。” “那太后情况可还好?”易无风再问。 “回皇上,太后娘娘心情还是极其不错的。” “当真?”易无风微微挑了挑眉, “那太后有没有怪罪朕?” 经此一问,于绯诗隐隐猜出易无风的来意,心里稍稍松弛下来。答, “太后必定也是皇上担心呢。不过皇上放心,太后已经明白陛下的苦心,对皇上并没有心存芥蒂。” “看来,朕得好好多谢你呀!”仔细听着于绯诗所言,易无风似笑非笑的盯着于绯诗,继续开口。 “臣妾愧不敢当!”易无风此遭着实的奇怪,于绯诗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谦虚的推搪几句,不再接话。 “朕从来都不知道,朕的于妃居然有此能耐。”醇厚的嗓音清缓入耳,易无风的话音说的极其缓慢,反倒让于绯诗听不明白,易无风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间,茫然的看着易无风,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听着于绯诗的话,易无风将从良钥处得来的画扔到于绯诗的跟前, “这个,你做何解?” “噗通”一声,于绯诗跪在易无风的跟前,仍是没有接话。 “你好大的胆子!”和蔼的脸色蓦然的一变,易无风的眸光颇有些冷意的瞅着于绯诗, “难道后宫不干政,你不知道么,还是说朕当真是小瞧你了?” 原来是良钥那边说漏了嘴,于绯诗这时才恍然大悟。但眼前的情形,是多说无益,于绯诗索性什么都不说,直接就认下罪过, “臣妾该死,求皇上恕罪。” “噗”。让于绯诗没想到的是,易无风毫无征兆的破怒为笑,“噗哧”笑出声。从榻上踱步下来,将于绯诗轻轻扶起, “朕越发觉得你这女人有意思,这事儿放在别人身上,定然是拿捏着跟朕要封赏,你倒好,唬你两句既然什么都不说,还乖乖的认罪。于绯诗,你说你到底想要些什么?” 易无风突如其来的问话,问的于绯诗也是一怔。愣了有好一会儿,才是回过神来, “这个,臣妾也是不知。”而后想想,看着易无风探究的眼神,无奈的逼着自己继续开口, “臣妾所做之事本是无意,不过是看着慕婉给玉阳王爷担心,又听着玉阳王爷提及陛下与太后之间的心结,才会斗胆有所之举。” 当然知道于绯诗说的不是实话,易无风挑了挑眉, “只怕不是这样吧,你是担心你在这宫里头无所倚靠。所以才会找上太后的吧?” 无意被易无风猜中心思,于绯诗无所遁形,只好点头称是, “皇上英明,什么都瞒不过陛下您的眼。” “虽然说,你别有居心,但不得不说,你做的漂亮。不仅修复了朕与太后的母子情,也解决了朕的心头大患。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臣妾别无所求。”知道易无风说的不是玩笑话,于绯诗规矩的朝着易无风行下一礼,答。 又是仔细的省度于绯诗一番,易无风猛然的笑出声来。果然,他是真的越来越捉摸不透眼前的女子了。 看着她倾国倾城的小脸,那温婉中不时透露着的依稀绝强。易无风的心里,就好像藏的最深那根弦,被轻轻拨动着。 静谥了许久,本是被遣在门口候着的玉公公扑腾着跌了进来,颤颤惊惊的跪在殿上, “启禀陛下,寿昌宫里头,出事了。” 一听闻太后那头出了事情,易无风眉色一凛,收回在于绯诗脸上打量的视线。转头问着玉公公, “出了何事?” 突来的一问,让玉公公极其的为难,拧着一张老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咬着牙站起身踱步到易无风身边。趴在易无风耳边低语几句。 听的易无风一张俊脸,骇然失色, “什么!”再顾不得于绯诗,匆匆忙忙的起步,离开了芳华宫。走到门口时,不忘回头与于绯诗道, “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回头再与朕说。”说完,颀长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在芳华宫众人的视线中。 一路行色匆匆,易无风终于赶到寿昌宫中。 一屋子的宫人看到易无风赶来,纷纷的跪了一地, “奴才给陛下请安!” 易无风无心理会他们,摆了摆手,将所有的宫人全部遣出去。连玉公公也被留在门口候着,径直的走进去,走到寿昌宫的内殿。 太后正栖身在殿上的软榻上半躺着,精致的妆容在榻下那个女子的注视下,有着微微的松动。见到易无风走来,眉目露出一喜, “皇帝,你来了?” 径直的走到太后跟前,易无风双手抱拳,弯下身子问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快请起。”太后答,转而侧首看到榻下的另外一个女子,对易无风道, “这是你妹妹,那年你们都还小,如今她回来了。你们兄妹千万得相互扶持才是。” 对于那个亲生的妹妹,易无风是知道的,也不敢忘记。 听的太后这么一说,易无风抬起脚步,走到太后软榻之下,坐在木椅之上的女子跟前。深深的望过她一眼, “香儿,回来就好。” 对于易无风的深情,女子却好似看不见般。嗤嗤一笑,答, “多谢皇帝陛下垂怜,只怕小女子身份卑贱,会辱没了陛下呢。”娇俏的嗓音好似珠玉落盘的清脆,砸到太后的耳中,惊起一滩的涟漪。 饶是太后早就知道,母女的心结不可能会解决的如此之快,但听到易无鸢字里行间的责怪。太后仍是在心底,猛然的抽疼。 无奈的摇了摇头,太后叹出一口气, “香儿,母后对不起你,但跟你哥哥没有关系……” “不敢当。”还没等的太后把话说完,易无鸢自顾的将话接了过去。丝毫没有给太后及易无风留有余地, “太后千金贵体,怎么对不起我这卑贱的小女子呢。”如是说着,精致的面容上,浮起不易察觉的哀泣。 易无风看的分清,那张与太后极其相似的面容上,那对清澈的眸底里灌满的,是浓浓的恨意。 当年的事情,易无风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先帝子嗣众多,并不是只有易无风一个皇子。虽然太后身为皇后,但是易无风并不得先帝的欢心。反而肖贵妃所出的五皇子还有清贵妃所出的四皇子更得先帝欢心,后来,四皇子无故溺水而亡。而月凝宫也无故走水,五皇子丧生在那场大火之中。 然那把火,居然就是昭和公主易无鸢所放。 先帝震怒不已,为惩处昭和,将她关入云水沉香宫。未满十八岁前,不得出宫门一步。 如果不是昭和的那把火,也许太子的位置也轮不到他易无风的头上。 对于这个妹妹,易无风在疼爱之余,亏欠还要来的多。 于是,声音也软和下去, “香儿,这些年来,你受苦了。如今回来,皇兄定然会好好补偿于你。” “补偿?”听完易无风的话,易无鸢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差点没大笑出声。看着易无风的神色,嘲讽浮上眼底, “不过一颗废弃的棋子,哪能当的起皇帝陛下的补偿。” 一句话吐出来,易无风顿时哑口无言。虽然他隐隐猜测出,当年的事情必有端倪,但后宫的争斗之事,母后从来不让他牵扯其中。所以,很多事情他亦是一知半解。 易无风不知道,但太后却是知道的清楚明白。 易无鸢的一句“棋子”就像是一根针,狠狠的插入到太后心口,疼的太后几乎喘不过气来。看着易无鸢的眼,立刻就掉下眼泪, “香儿,母后知道你怪母后,但母后没有办法呀。” “因为没有办法,所以就舍弃亲生女儿,去为儿子谋求那个位置么?”这些年来,沉香宫里头的孤寂清苦,还有被至亲舍弃的那种不甘。一直萦绕在易无鸢的心头,得不到缓解,也得不到舒发。 所有的怨恨,也一直聚在她的心口。 “你知道么,你是这世上最狠心的母亲!” 这直白的指控,戳的太后伤痕累累,却不知道该如何去为自己辩白。 “对不起,香儿,对不起!”唯有着一句句苍白的对不起,流露出口。 霎那间,易无风好似明白了什么,盯着太后的眼神,变的有些怪异, “母后,当年的事情……” “当年?”未等的太后答话,易无鸢已是苦涩的一笑, “若不是母后哄骗我去月凝宫后边放烟花,怎么会烧着了月凝宫里头的窗户,又怎么会那场大火。还有母后的交易呢,肖贵妃也是肖家的女儿,再不济肖护是她的亲哥哥,没那场火,皇位怎么也不会沦落到你的头上。” “什么?”倒是不知道还有这茬,易无风猛的一愣。 “住口。”被易无鸢如此赤裸裸的揭穿当年的心思,太后厉喝一声, “不要再说了。” “怎么能不说。”并不理会太后的撕心裂肺,易无鸢继续开口, “母后,你知道么,这十八年来,我一直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难道我就不是你亲生的么?” “我……” “后来,我才知道,皇权对你而言,其实比我们都要重要。” “不是的,不是的。”深知自己已然被易无鸢误会,太后挣扎着从榻上起身,靠到易无鸢身边。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推开。 若不是易无风及时扶了一把,太后定然摔倒在地。 不理会太后踉跄的身影,易无鸢站立起身, “你知道么,我此番回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是那么的讨厌你,讨厌你。”说完,漠然的转身,朝着宫外走去。 “香儿!”见不得易无鸢如此绝情的模样,易无风大喝一声,始终唤不住她决绝的脚步。 最终,易无鸢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易无风与太后的眼前。 第一百二十四章 狭路相逢 一朝皇命示下,各地纷纷涌起科考的热潮。 陈年往事,遗恨不能顿消的挣扎,纠结在许皖年的心口。迫使的他毅然的离家北上,参加科考。 许皖年乃是淮阳许家的小儿子,祖父曾是淮阳府衙里的捕快,到他父亲这一代,弃官从了商。虽然不能大富大贵,好在也能在淮阳城里头占个不大不小的威名。 无奈的是,俗话说的好,富不与官争。 在权势面前,所谓的殷实,全部没了它该有的作用。 许皖年一直都忘不了,顾琴沁嫁人之前,看着他那无可奈何的哀婉眼神。凄凄切切中,带着难以消除的遗恨,她说。 “皖年,终归你们情深几许都好,又如何拧过的那权势。左右婚事都是我父亲定下的,是淮阳府丞家的儿子,你们如何抗争?算我对不住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自顾琴沁成婚来已有两年,许皖年一直无法释怀。 不是对顾琴沁背弃的怨恨,而是对自己的谴责。 若是自己也如那淮阳府丞那样有权有势,也许他们就不会有此结局。 所以,当皇命一示下的时候,许皖年就离开了家。他熟读诗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不过是生在商贾之家,无人举荐,才与仕途失之交臂。如今科考之制推行,他必定能从中脱颖而出,考取到功名。 让所有人知道,他许皖年并没有不如任何人。 而许皖年确实也没有让他自己失望,在第一轮的院试中就脱颖而出,名列第一。如今,他需要前往闻水城参加乡试。 时间极其的紧迫,许皖年不敢耽搁,不过三日的功夫,就已经到达闻水城。 闻水城,位于淮阳之外三百里出的一座大都城。是淮南地区最为繁华之地,不似淮阳的穷乡僻壤,极具繁华。加上离的江南府不愿,风格之上颇有着江南的婉约。 青石堆砌的小道,凌风而建的亭台楼阁。还有道路两旁相互叫卖的小贩,嘈杂成搀和在路人来来往往的马蹄声里,奏出独属于闻水城的一曲繁华。 许家是商贾之家,家境殷实,许父得知许皖年要上京去考取功名之后。极其的高兴,给了许皖年极其多的盘缠。所以,许皖年无需委屈着自己。 在宽阔的青石官道上打量几番,许皖年挑选着城里头的客栈。想找出一间离的考场极近,而环境又极好的一间。 因是家里最小的儿子,所以许皖年非常得家族中长辈宠爱。眼光也更是挑剔,若不是因顾琴沁那件事伤了他的自尊,想来他也无需硬求这功名。 不过,既然决定了的事情,就要不顾一切的去做好。这是许皖年对自己的唯一要求。 左顾右盼的走在街上,许皖年细心的挑选着客栈。 忽尔间,听见骏马的嘶鸣声,混在马蹄声及车轮碾压的声音里。蓦然回头,许皖年看见一辆失控的马车正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一个约摸只有四五岁的女童正不知所措的坐在道路中央。 眼看着狂怒中的骏马那凶狠的马蹄就要碾过女童幼小的身躯,许皖年清晰的听见,女童的母亲在不远的地方狂奔的嘶喊, “孩子,我的孩子。” 摇了摇头,许皖年一跃身起,跳过去抱过女童。另外一只手却是牵着那只狂奔的骏马,一掌拍过去,强大的内力冲击的骏马抵挡不住,倒到一旁。连在骏马身后的马车,也一同倒在一侧。 轰隆的碎裂声中,一个女子从马车上破窗而出。 飞跃而起,站在一旁商贩的货摊之上。 气劲撩起的微风,轻轻的拂动着女子额前的秀发,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对柳眉蜿蜒细腻,用着青墨色炭笔细致的描开,延绵入鬓,像是挂在天际的两轮上弦月。嵌在眉下的两对眸子,清亮漆黑,深沉中透露出少女应有的秀气。 两片樱唇,不点而朱,映的花容月貌艳若桃李。 她穿着一件粉色的秋衫,上身是女子常穿的对襟小袄,下身则是霞色的百褶烟罗裙,裙摆的位置用水色的线勾勒着香覃花的轮廓。 站稳身是,一双明亮的眸子不屑的瞪着跟前的许皖年, “哪里来的混小子,居然敢拦下本小姐的马车?” 看这阵势,许皖年不难猜出是哪家的富贵小姐。当下更是轻视,放下手中的女童,交还到女童母亲的手中之后。并不打算理会女子,自顾离去。 万万没有想到,女子竟是如此的纠缠不休。 掏出腰间别着的鞭子,挥手就朝着许皖年挥去。 好在许皖年自幼就跟随着府上的武师习武,功夫并不弱,听到身后鞭子带来的风声,一个反手,扯住鞭子的一端。硬是将女子从货摊上拉下来,轻啐一句, “好在嚣张跋扈的富家小姐,今日,就让在下煞煞你的威风。”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咯。”面对着许皖年的不满及挑衅,女子并不见惧怕。顺着许皖年拉扯的力道。从货摊上跳下,一个漂亮的空中翻身,人已经稳稳的站在许皖年的跟前。 不由分说的一掌打出去,内劲带起掌风,扑起许皖年鬓边的发丝。许皖年放开手中的鞭子,旋转几身,闪出女子的攻围。 电石火光之间,两人打的不可开交。 只听的见女子的鞭子在空中撕开一道道剧烈的声响。 忽然间,许皖年一个横扫千军,力道之大,让女子猝不及防。“噗通”一下,被击倒在地。不知何时手中的鞭子也被许皖年扯过,毫不怜香惜玉的划过女子的手臂,在粉色的衣裳下,留下一道鲜艳的伤痕。 “你大胆,竟敢伤了我家小姐!”一旁站着的女子的侍女看的是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跳到许皖年跟前,怒骂着。 许皖年并不加以理会,反而把鞭子扔回到女子手中, “若不是看你是弱质女流,挨的还不止这一鞭子。” “你……”被他嚣张的言辞震的女子的婢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说了,是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怪的。”不似婢女那般火冒三丈,女子一脸的风轻云淡,接着自己的鞭子,站起身。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灰尘,没有找许皖年的麻烦。 不想跟她们再纠缠下去,许皖年快速的跨步离去。 “公……”仔细的看着女子手臂上的伤口,婢女眉目露出慌张,正想说什么。被女子一个手势给唬住,只听的女子道, “住口,别说了,还嫌不够丢人么。”说完,自顾的摔步离去。 好不容易找到落脚之处,许皖年总算将自己在闻水城里头安置下来。 离开考的时间还有两天,反正都已经到了这闻水城。许皖年不想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便踏出房门,在城内胡乱的走着。 还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缘分。 闻水城非常的繁华,路上的小贩数不胜数。许皖年一路逛着,还真是非常的欢快。 忽然听到有人高喊一声, “来人啊,抓贼啊。” 作为一个七尺男儿,又身怀武艺。这种时候,怎么可以不挺身而出。于是,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追着前面那道慌不择路出逃的身影跑去。 学武之人,首先修习的必定是轻功。当初跟师傅学艺时,师傅对许皖年的轻功要求极其的严格。所以,许皖年的轻功学的是非常的好。 不用太大的功夫,就追上了小偷。 将小偷手中偷来的荷包拿过来,许皖年正要往回走。猛不丁的被一道窈窕的身影拦住了去路,定晴一看,居然是那日坐在马车上的女子。不禁挑了挑眉, “是你?” “嗯哼!”女子亦是挑了挑眉,清澈的眸子流露出浓浓的嘲讽与轻蔑, “倒是没想到,你还做这种勾当。有着这身武艺做什么不好,居然拦路打劫?” “我……”对于女子的误解,许皖年是又气又急,一时间居然哑口无言。 见的许皖年无话可说,女子以为许皖年被自己戳中了心思,讽刺的笑了笑,伸手就要夺许皖年从小偷手中抢过来的荷包。被许皖年闪身避过, “你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女子这时候可不理会许皖年的辩解,一心想着帮小偷拿回荷包,自以为是助人为乐。 而许皖年又岂会让她得手,然后,两人不可避免的再次大打出手。 正在两人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丢失荷包的那人终于追了上来,朝着许皖年大喊, “壮士,壮士!”看到失主追来,许皖年将荷包丢给失主。女子要去抢,别许皖年拦了下来。 固定住女子来势汹汹的手脚之后,许皖年没好气的在她耳边道, “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那人是小偷,眼前这个才是丢失荷包的人。” “什么?”女子这才反应过来,举目望去,刚刚被许皖年追着跑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本是丢失的荷包被许皖年追了回来,失主不甚的感激,走到许皖年面前。规规矩矩的鞠下一躬, “多谢壮士出手相助!” “不客气,举手之劳!”放开被自己禁锢住的女子,许皖年不以为意的答。 看清楚目前的情况,女子颇觉得有些尴尬,灿灿的与许皖年道, “对不起,我误解你了。” 淡淡的扫过女子一眼,许皖年不以为然,答, “无妨,告辞。” “哎,我叫无香。你叫什么名字呀?”看着许皖年慢慢走远的身影,女子高喊一声。 “许皖年。”并没有回头,许皖年边走边答。 第一百二十五章 花魁无香 太阳快要下去了,余晖在闻水城的繁华里拖出长影,一半艳色如血,一半深沉如夜。 远远可以看到民居里头摇曳浮起的炊烟,白日里的嘈冗已经散去,街道上车马并不多。静谥的沉默洒落在胭脂色的霞光中,散落街头,将许皖年独立夕阳下的身影拉扯出淡薄的落寞。 乡试之期,执考三日,今天正好是最后一日。 从考场出来,望着逐渐隐去的艳阳。沉寂凝固在许皖年的眼中,汇成心底纠缠许久的不甘。这一次,独占鳌头其实他已成竹在胸。 接二连三的,又有几个锦衣华服的学子从考场中出来。看见凝立在门口的许皖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着招呼, “许兄,在这儿发什么愣呢?莫非题目太过深难,把你考的糊涂了?” “哈哈哈,那怎么可能,谁人不知,许兄乃是淮南的第一才子呢!”听不出是玩笑还是嘲讽的戏言,一句接着一句,落地响起。 终有人看不过眼,提议一声, “行啦行啦,听闻闻水城里头有一家万象楼,万象楼里边有以为无香姑娘,她的舞可是天下一绝呢。好不容易劈荆斩棘的来闻水一遭,各位兄台可要一起去瞧瞧?” 到底是一群年轻气盛的少年郎,一听说有红颜美娇娘,哪里还压着住心底的孟浪,纷纷出言应合着要去。在拉拉扯扯中,许皖年也被拉在其中。 花楼的规矩,不若华灯初上,是不做生意的。 万象楼开门时,天色已经沉暗的透。 粘稠的墨色像被打翻的墨汁,铺天盖地的泼开,眨眼前还是似被火光烧红的天际。顷刻间就黑的彻底,伸手不见五指之下,天阙更不见繁星点点。 深秋的夜,黯淡的让人觉得凄凉。 花楼素来热闹,丝竹悦耳之声,声声悠扬。扫去秋夜沉静的凄婉,和着万象楼四角点亮的七彩琉璃风灯,潋滟下一片片旖旎。映在姿颜花容的风情仪态中,媚的前来的男子们,不无醉在其间。 无香既是万象楼的花魁,自然是要留着做压轴之用。 前来寻欢的许皖年一行人去的有些早了,万象楼内只是一些庸脂俗粉在卖弄妖娆。还有流连风月的男子们,正在跟花娘打情骂俏,粗言浪语灌入耳中。让读透圣贤书的学子们,不免有些面红耳赤。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许皖年只是将台前的一壶清茶,已经喝做两三壶。 忽尔间,纸醉金迷的大堂上,浓郁的脂粉味儿一阵一阵的触入鼻端,散在空气中,染开了一片华丽的奢靡。 一曲荡人心魄的琴声轻扬而起,踏着琴音里的音调,数名身着淡粉色纱衣的妙龄女子款款走出。诸女皆是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那百名美女有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 一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女子在漫天花雨之中,空谷幽兰般脱俗而出,青丝墨染,彩扇飘逸,若仙若灵,恍若画境中走来的人儿般,晶莹剔透,不沾染一丝凡尘烟火。 在楼内大堂中央的位置有一座红台,四侧皆是执着七彩琉璃宫灯,灯光潋滟凄迷,衬得女子脸上的银色面具愈加夺目。灯下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 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舞到极致,琴声骤然转急,女子以右足为轴。轻合羽扇,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数名美女围成一圈,玉手挥舞,数十条粉色绸带轻扬呼出,厅中仿佛泛起粉色波涛,女子凌空飞到那绸带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好!”一曲舞罢,大堂上顿时响起电闪雷鸣般的掌声,掺杂在叫好声中。 又见的那戴着面具的女子悠悠然的起身,不卑不亢的转身,连谢幕都不曾有,就欲离去。 “站住!”在台下观舞的人群中,爆出一声凌厉的呼喝,拦在女子转身离去之前。一道魁梧的身影从台下跃起,跳上红台,站在女子跟前, “虽说你是这万象楼的花魁,可左右不过是一花娘,怎么得了爷们的赏,连了谢都没有么?” 遭着这般严厉的责问,女子仍不见有所惊慌,反倒悠然的站定在男子跟前,一对看不出眼色的眸子,明亮的让人几欲陷了进去。她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宛如黄莺初啼,让许皖年觉得好似在哪儿听过一般, “我生来就这脾性,大爷若是不喜,只管离去。这万象楼素来也不欢迎某些装腔作势的人。” “你……”一句话下来,男子被女子堵的哑口无言,也懒的跟她废话。伸手就过去拉女子,女子一个优雅的旋身,无意脸上的面具被男子扯落。天姿国色的面容瞬间暴露在众人眼前,于是,人群中又呼出一潮惊叹, “美,太美了!” 就连挑衅的男子也沉醉在女子柔媚的眉眼里,久久未能回过心神。 眸光初初触到女子的面容时,许皖年这才想起,眼前的女子,分明就与前些日子与自己两次不期而遇,又大打出手之人如出一人。那日,她说她叫无香。原来,她竟然是万象楼的花魁无香。 真真是孽缘,许皖年摇了摇头。 见到无香的真颜,挑衅男子的语气从先前的蛮横,变成此时的轻薄, “哟,你这花娘长的还真是俊,不如你就从了,跟我回府吧。成了我的九姨娘,保管你吃穿不愁。” 听闻此言,无香忽的就笑了, “何处来的不长眼的癞头哈子,就你这德行,也不怕糟了姑奶奶的眼。” 这话损的可是不留情,“轰”的一声,台下涌起哄堂大笑。许皖年不禁在眉角浮起笑意,瞧她那品性,想来也是不吃亏的主儿。 平白添了堵,挑衅的男子又岂会作罢。 抬起臂腕就要朝着无香招呼过去。好说也是有着两面之缘的,许皖年实在不忍心看着她一个弱女子受此欺凌。深纳一口气,轻身跳到台上,轻而易举的接住男子横过来的招式。将无香护在身后,斥着眼前的男子道, “堂堂七尺男儿,欺辱一个妇道人家,成何体统!” 本想调戏花娘反遭戏弄,此时又多下一个搅局的人,挑衅的男子越发的怒了。朝着台下怒吼一声, “你们都是死人么,没看着本公子被人欺负了么,还不快上来。将这小子给我轰走。” 正待的男子一声令下,台下人潮里纷纷涌出他的爪牙,朝着台上而来。 许皖年自是不怕。岂料被他护在身后的无香拉了一把他,从他身后走出,挡在他的身前,不见的有所感激的开口,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你……”这回轮到许皖年哑口无言。 紧接着又听的无香继续厉声道, “你这吃饱撑着无事可做的臭书生,滚滚滚,谁要你多管闲事。快走快走!” “你……”真是没想到世间还有这般不知好歹的人,许皖年一时间被气的不轻,一句话接不上来。气鼓鼓的跳下台子,不理会被人渐渐包围住的无香。 得到生事男子的召唤,他带来的家丁小厮以着围拢的姿势慢慢的靠近过去,渐渐在无香身边形成包围之势。 在闻水城的人都知道,眼前生事的男子,乃是首富周家的公子,便没有敢再伸出援手。皆是持着看戏的心思,竟也绝了怜香惜玉的想法。 无香也是怪人,面临着四面楚歌的困局,她脸上一点骇色也没有。反而扬着不可一世的轻挑,不屑的看着围拢过来的众人,轻蔑一句, “就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动我?” 她这声呛的还真够气势,话音才落,层层舞衣下居然还藏着一根鞭子。“嗖”的一声拉出,挥舞过去,所到之处像是长龙过境,围过来的家丁小厮被她挥的东倒西歪。 看着眼前的情形,万象楼的妈妈捂着心口,叫苦不迭。奈何那位无香姑娘又不是寻常人,劝也是劝不下,动更是动不得。只好拎着自己的心口,瞧着眼前的闹剧。 看见自己的家奴被无香三拳两脚的就打的东到西万,周家公子哪能服输,抡起拳头就自己冲了上去。富贵人家的公子,多多少少都有学着些许无意,但毕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身子娇贵,学的也不过是花拳绣腿。 空有招式,力道全无。 一盘对阵下来,被无香揍的是鼻青脸肿。 狠狠的将周家公子的脸踩在脚下,无香抡起袖子,扬着拳头。再狠狠的瞪着狼狈不堪的周家公子,道, “怎么样,还打不打?” 气壮山河的举止,可是让场下的众人尽是目瞪口呆。万万是没有想到,赢弱的青楼花魁,还有这身手,这脾性。一时间,还真是想不出可以形容的词语。 周家公子早被无香教训的气势全无,沦落在无香的脚底,顶着两个被揍出来的黑眼眶,死死的盯着无香, “你这个贱女人,你居然敢打本公子,本公子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是么?”轻轻吟哼一句,无香眉眼扫过周家公子,对他的威胁并不以为然。冷不丁的一拳又挥到他的脸上, “我打你个吃了不兜着走,平生就瞧不起你这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了。你说你活着有啥用,还不如让我打死算了。”一边说着,拳头密密麻麻的落下。 她这头打的可是爽了,万象楼妈妈那头,瞧的可是心惊胆战。 闻水城就那么大,周家又是大户,得罪他们岂还能哟好日子过。忙忙上台去,拦住无香, “姑奶奶,停手吧。你再这么闹下去,我这生意都没法做了。” 被妈妈这么一劝,无香这才消停下来,拎起周家公子,直接就扔下台去。疼的周家公子,是嗷嗷大叫。 看完这么一出后,许皖年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还有如此彪悍的一面,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互合作 自万象楼中一事过后,一晃,十日的光景翩然轻擦。 科考之制乃是皇帝亲自下令推行,各府的州衙门们哪个不是卯足劲儿,努力的去执行着,生怕扰了皇帝的兴致。闻水城里亦是如此,不过短短的十日光阴,乡试的结果已经出来,想来是害怕误了一个月后的会试。 站在考场门口的布告榜前,许皖年盯着前三甲的位置,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册,独占鳌头。 眼前的一切本就是意料之中,许皖年并没有太多的欣喜。扫过一眼之后,转身折步回客栈,想拿到闻水城州府送来的文书后,就启程上京参加会试。 就在许皖年回客栈的路上,小贩们闲聊嗑牙的窃窃私语,不时传入许皖年的耳膜中来。 “喂,你听说了么,昨儿个县太爷家的小姐找到了,赤身裸体的被扔在浮水河畔。可惜哟,年纪轻轻的,被糟蹋了还丧了命。” “听说了听说了。”又有一人接着答, “不仅是县太爷家的小姐,已经有好几家的闺女都遭殃了。上个月,曹家的女儿。还有这个余家的女儿,还有李家的女儿。就在前几天,东大街打铁的老铁头家的闺女,也遭了毒手。没想到那贼如此的大胆,县太爷的闺女都敢下手。” “可不是么,可不是么。如今城里可是人心惶惶,有女儿的人家都恨不得将女儿藏起来。好在我孤身一人,倒也没什么牵挂的。” “你就好了,我家里还有一未出阁的妹妹,可愁死我了。” …… 断断续续的论言,一声接着一声,不时飘入许皖年的耳中。无非是在讨论着近日来,城中闹的最凶的采花贼事件,据说已经有好几户人家遭到毒手。 许皖年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居然可以做的出手。 奈何自己不过一介书生,心有余而力不足。 既然县太爷的千金都遭了毒手,想来定然会全力捉拿凶手才是。如斯想着,许皖年心里有着少许的心安。 迈着步子,在即将入夜的时候回到客栈。 早在楼下用过膳,许皖年轻车熟路的推开房门。 眼前亮起的烛光,怔的许皖年骇然一愣。 他人不在房里,谁人点的烛火? 踱步进去。许皖年要的一间天字一号房,房间极其宽敞,分有内外两室,外室与内室间隔着水晶帘子。 忍着心中的疑惑,许皖年掀开帘子,走到内室。看到内室的软榻上端坐着的那道窈窕身影时,许皖年的剑眉不由的拧了一拧, “怎么是你?” 听闻声响,坐在软榻上的女子抬起眸,透过潋滟的烛火望向许皖年, “为何不能是我?”说着,站立起身,缓慢踱步走到许皖年的跟前。青绿色的裙摆在浅黄色的光晕里漾开一圈旖旎的涟漪,清秀中浮闪着妖娆的媚眼,不时挑动着许皖年心中的那根弦。 “你这是想做什么?”推开几步,许皖年防备般看着身前的女子。 “哈哈哈!”看着许皖年担忧的模样,无香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许公子,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至于怕我一个弱女子怕到这种地步么?” 没好气的扫过无香一眼,许皖年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数落,而是气定神闲的道, “你是弱女子?可惜你这弱女子,十个男子也不是你的对手。” 深知他言语里的鄙视,无香只把它当成赞扬,并没有往心里头去。不再逗弄着许皖年,寻在软榻下方的位置,屈身坐下,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盏,旁若无人的呷下一口。而后,才是将茶盏放回原处,开口, “那许公子可否愿意陪小女子做一出行侠仗义的好戏,然后,堂堂正正的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子呢?” “此话何意?”这几次来的相遇,纵然许皖年并不了解无香的底细,但从这几次的相遇看来。许皖年可不敢小瞧了无香去,挑着眉头问她是何意。 翘起秀腿,无香悠悠然的望回许皖年,悠悠然的答, “捉贼,许公子可有兴趣?” “捉什么贼?”许皖年再挑了挑眉。 “采花贼。” 说到这里,许皖年总算明白,原来这小妮子是找自己来着采花贼来了。不得不由衷的赞一句,那姑娘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 “看来,你胆子还真是不小呀。” “嗯哼。”无香并不反驳,淡然的应下。 “为何找我?”话说,许皖年与无香不过是几面之缘,他怎么也想不明无香怎么会找上自己。何况,还是这等性命攸关的大事。 “我也不知道。”无香探了探手,如实回答, “可能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赢了我一次。然后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帮着人家抓小偷,又赢了我一次。第三次见面的时候,你虽没有赢我,但凭你为我仗义出头。我就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 “额。”这种回答都有,许皖年捏着额头,愣在原地, “好吧。” “那,你这是答应了?”似乎并不确定许皖年话里的意思,无香追加一问,再问。 “你都说我是好人了,我能不答应么。我不答应,岂不是又成了坏人了。”顺着无香的话,许皖年绕了大大的一圈,答。 “噗”得到许皖年的应允,无香开心的笑出声来。浅浅的笑靥,在她小巧的秀颜上绽成了一朵花,非常的好看。 盯着她的笑颜看了好几眼,许皖年心中忽尔觉得有一股暖流慢慢的涌动过去。 从来没有这么一个女子,在他面前笑的如此天真无邪。 甩了甩头,许皖年拉回自己的思绪, “反正我也是要入朝为官的,就当是提早的为民除害吧。” “你要入朝为官?”听闻许皖年此言,无香婉约的眉梢稍稍拧起,无邪褪去之后,浮上继续凌厉。 “是呀。”许皖年点了点头, “我来闻水本就是参加乡试的,如今乡试已过,正准备上京参加会试。不过,你既然想与我合作一同为民除害,会试又还在一个月之后,我就陪你了却此处的这桩事才上京吧。” “原来是这样子!”无香恍然明白过来,瞟过许皖年一眼后,扬手捶了他一拳, “便宜你了,真将那贼子擒下,对你的仕途只会有益而无害。” “顺其自然吧。”许皖年只是淡淡的答。而后,似乎想起什么,转头与无香道, “不是说要抓采花贼么,你有什么好方法?” 但让许皖年没想到的是,无香会在这时候没头没脑的吐出这么一句, “你觉得我好看不?” 一时之间许皖年僵在原地,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想了许久,许皖年才开口道, “你是万象楼的花魁,自然是好看的,不然,也登不上那花魁之位不是。” 听着许皖年这么牵强的回答,无香的脸色瞬间就焉了下去。这男子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的,想从他嘴里听一句赞赏的话,还真是不容易。顿时也没了跟他打闹的心思,无香径直的开口, “我的意思是,我想拿自己做饵,引那采花贼上门。然后你再把他抓住。” “用你自己做饵?” “是呀。”无香点了点头。 “你不要命了,那家伙丧心病狂,没有人性的。”对于无香的提议,许皖年表示不敢赞同。 “不是还有你呢,再说了,我武功又不弱。”听出许皖年言语里的担忧,无香没来由的一喜。笑嘻嘻的答。 “不行不行。”许皖年摇了摇头,还是没办法赞同, “若是那人武功在你我之上那该如何,还有,若是他用别的一些手段有该如何。再说了,你终归是个姑娘家,传言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噗。”许皖年的余音堪堪落下,无香再一次破口失笑, “名声?你傻啦,你忘了我是花娘耶,哪里还有什么名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无香如此淡定的说出自己的身份之事,许皖年就觉得心里隐隐的一疼。偏生的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得已的,只好低叹一口气, “罢了,随你吧,大不了到时候你我小心行事便是。” 见许皖年妥协低头,无香朝着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你且附耳过来。” 许皖年如她所言,踱步过去,将耳朵贴在她的唇下。 轻言淡语之下,无香将自己的全盘计划如数告知许皖年。听完后,许皖年微微皱了皱眉头, “虽说此计甚好,我终觉得有些冒险。” “你怕了?”无香挑了挑眉。 “我怕什么。”许皖年坦然答, “我堂堂七尺男儿,左右不过一条命。但你不一样,你是正正经经的女儿家。稍有差池,你会后悔的。” “绝不后悔。”无香决然的回应一句。 堵的许皖年霎那间哑口无言, “好吧。” 谈妥之后,许皖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看着越发深沉的夜色。转头又是瞅过一眼正在自己房里优哉游哉的饮着茶的无香,捏了捏有些发疼的额角,出声, “此时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归不好,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 “许皖年!”像是看怪物一般看过许皖年一眼,无香为他的迂腐感到痛心疾首般的开口, “我好像不止告诉过你一次,我是花娘。还是万象楼的花魁。” “额。”为无香的大胆,许皖年着实愣了许久,才答, “但是,我是熟读圣贤书的正人君子。”说完,也管不得无香愿不愿意,就将无香丢出自己的房门。 走在回万象楼的路上,无香回想着这几次与许皖年的相遇,还有那晚,他的仗义出手。她的心中,总觉得暖暖的。 无香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要找上他一起去抓采花贼。也许是因为他的见义勇为,让她觉得,他是一个侠义心肠的人。 原来,他要上京去参加会试。想起刚刚许皖年无意间说出的话,一个念头翩然的从无香心头掠过。 看来,那座红墙金瓦的宫殿,她还得再进一次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风流陷阱 日薄西山,华灯初上。 今夜的万象楼人声鼎沸,台下座无虚席。因为,今夜万象楼的花魁将高价出售自己的初夜。虽说那日无香教训周家公子的狠劲让整座闻水城都惊叹不已,但无香毕竟是长的花容月貌。 加上,那晚之后,周家的人居然纹丝动不得无香。更让闻水城的人对无香的底细添了几分好奇,于是,闻水城的男人们纷纷踊跃欲试。 只恨不得自己能抱的美人归。 笼罩在旖旎的薄色光晕之下,掌着四盏七彩琉璃宫灯的红台上,无香穿着一身堇色的广袖流仙裙。袖口与衣摆的位置叠着层层花浪,绽放在潋滟的光辉里,衬的她的眉眼,越发的柔媚惑人。 安静的坐在红台的软榻间,白皙如玉的手腕撑着艳若桃李的香腮,隐去那日殴打周家公子的戾气。俨然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撩动着场上所有男人的心。 看着时机已到,万象楼的妈妈从后台踱步走出,站在红台上高声喊出, “今夜乃是万象楼大喜的日子,无香姑娘的初夜。价高者得……”反正不过是计划中的事情,对于此事,妈妈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缺缺的说着。话还没完,已经有人接着回下一句, “一千两。” 这价格,还真不是一般的狠。紧接着,又有人紧随其后,高喊出声, “一千五百两。” 听到万象楼的妈妈紧紧的扭住胸口的手帕,呆愕的说不话来。 又听的有人道, “两千两。” 一个比一个价高,一个比一个狠。正在众人相互竞逐着,许皖年缓缓的从人群中走出,深深的凝望过台上的无香一眼,扬起手掌,漫不经心的开口, “五千两。黄金。” 此话一出,刚还是嘈杂的场上瞬间安静的可以听见银针掉落的声音。过了许久,才是慢慢的想起嘈杂的私语声。 用五千两黄金去买一个女子的初夜,这笔生意怎么做,怎么的不划算。 顷刻间,场上无人再去接许皖年的话。 万象楼的妈妈等了很久,见着实没有人在出价,才是上前一步,答, “无香姑娘有请这位公子入香闺,共度一夜。” 于是,在妈妈的高喊声中,许皖年沐浴着众人艳羡的目光,走上红台。拉起坐在榻上的无香,两人相互挽着往楼上走去。 “你这价格给的,还不是一般的离谱呀。”嗤嗤压着低低的笑声,无香靠在许皖年的身侧。用着只有两人方可听清的声音说着。 许皖年并不以为意,反正价格是随便喊,又不用真拿出那么多银子。然后,他如实的答, “说说而已,不就走走场子。还能给你长长面子,今夜过后,你的身价必定是水高船涨,五千两黄金呢。” “啧啧,那我要多谢你么?” “那倒不必。”许皖年答。 相互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嘴,两人终于走到无香的房内。关上房门,许皖年放开无香,自己走到椅子前,落身坐下。拎起玉壶给自己斟下一杯酒水,仰头饮尽, “今夜怎么说都是你我的洞房花烛之夜,要不要来一杯交杯酒?” “那是自然。”无香笑着答,移开莲步,走到许皖年身边大胆的坐到他身上。拿起刚刚许皖年饮过的酒杯倒满酒,含在自己嘴里,猛的扶着许皖年的头,喂入许皖年口中。 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怔的许皖年僵持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愕然的将无香渡过来的酒水,吞入腹中。 瞧着他呆愣的模样,无香在耳边轻声提醒着, “呆子,把我抱到床上。” 许皖年这才清醒,抱起无香走到一边的床上。放下无香,轻身覆了上去,在无香耳边低语, “作戏而已,要不要这么逼真?” “不逼真,怎么骗的过那小贼。”无香在许皖年耳边小声的答。说完,双手环上许皖年的脖子,仰头轻轻的吻了上去。 正缠绵着,窗口处隐隐飘来一阵一阵的隐香。 “来了。”无香在许皖年脸颊边小声提醒着。 “知道了。”许皖年亦是小声答。 又是磨蹭半晌,许皖年搂着无香,慢慢的陷入昏迷当中。 误以为许皖年跟无香真的中了自己的迷香,一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从窗外跳了进来。大步的走到床边,一把掀开压在无香身上的许皖年,将其推到地上。眯着狭长的凤眼,细细的打量着躺在床上的无香,赞道, “模样倒是不错,也难怪这混小子愿意用五千两黄金买你的初夜。不过,这等好处就归我啦。”话落,弯腰下去就要抱起无香。 忽然间,无香猛的睁开眼睛,朝着男子炸了眨眼, “是么?”吓的男子忙忙后退一步, “你装的?” “看你这次往哪里走。”被夜行衣男子推到地上的许皖年也一同站了起来,挡去男子的退路。 “你们是什么人?”妖娆的凤眼中撇过继续凛冽的狠毒,男子恶狠狠的盯着已经从床上站起来的无香及许皖年,逼问着。 “来抓你的人。”许皖年不重不轻的答。 “你们是官府的人?”男子挑了挑眉。 “不是。”回应一声,不再与其废话,许皖年扶掌,一掌扑过去。男子微微侧闪,往后退去躲过许皖年的攻势。 一步一步的往窗台便退去,无香一下子就看出男子的意图,长鞭啪啪的挥出,将男子的退步堵的一干二净。 男子一跃而起,跳上外室的桌台。 无香的长鞭追随而至,凌厉的扫落台上的茶壶器皿,落地之后乒乓作响。 许皖年趁机也追了过来,两人缠打在一起。 “看招。”倏尔间,男子轻喝一声,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一包药粉,朝着无香与许皖年洒去。许皖年眼疾手快,手环过无香,两人齐齐后退几步,躲过男子扬来的药粉。 瞧准许皖年与无香退步的空档,男子一下子跳出窗台。 “站住,不许跑。”眼看着采花贼就要逃跑,无香大喝一声,推开扶着自己的许皖年要起身去追。 猛的听见一声惨叫,过去往窗外一看,那个眉目英俊的采花贼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了不知何时埋伏在无香窗台下的官府衙役的网里。 “你何时叫来的官府的人?”收回探出窗口的身子,无香寻视的看着许皖年。 许皖年摊了摊手,答, “这本就是官府职责,还是让官府的人来处理的比较好。” “怎么,你担心自己保护不好我?”缓缓的移步到许皖年身边,无香柔软的臂腕慢慢的绕上许皖年的脖颈。风情万种的挑开一个眉眼,挑逗着许皖年。 吓的许皖年忙忙推开她, “你这样想也是对的,既然此事已了,我先告辞了。”说完,像是逃离一样,跑出无香的房门。 瞧着许皖年落荒而逃的模样,无香开心的笑出声来。 直到无香笑的够了,一直躲在门口观察着房内情况的婢女明浠才敢踱步进来,抚着自己七上八下的小心肝,站在无香的跟前, “我的好主子,你这种玩法,奴婢非给你吓死不可。” “是么。”绽开一个超大的笑靥,无香不以为意的捏着明浠的小脸,答, “你不还活的好好的么。” “哼。”看着自家主子不知悔改的模样,明浠不禁啐她一口, “明明就是尊贵的身份,偏偏要胡闹。天家贵女,流落风尘,天呐,这若是传出去成何体统。” 听的明浠说出那几个字,无香本还是笑盈盈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浮上威严的冷色,回着明浠道, “浠儿,你若再说,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瞧着她冷凛的神色,明浠自知撩到她的痛处。不敢在多言,赶忙闭上嘴巴, “奴婢该死。” “你下去吧。”无心再与明浠多言,无香将明浠遣出自己的房门。 在除去采花贼的心安理得中,无香好好的睡了一晚。得知许皖年今日就要启程离开闻水城,前往京城,无香草草收拾了一下细软,带着明浠挡在许皖年的跟前。 “你要去京城?” “是的。”不明白无香又想做什么,许皖年点了点头。 “那带上我。”无香直接答。 “啊?”许皖年蓦然一愣。 “啊什么啊,我说我也要去京城,咱们一起吧。”语罢,也不管许皖年乐不乐意,无香挽过许皖年的臂腕,若无其事的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 眨眼间,又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分。 寿昌宫内,点着明亮的宫灯也无法回去大殿里头扩散着的浓浓深霾。 自从昭和公主走后,太后就一直坐在软榻之上,手中握着那日从云水沉香宫里头送过来的白绢。一瞅就是一日,一瞅就是清泪几行。瞧的碧秋姑姑的心,都不由的软了下去,俯身到太后身边轻声劝着, “主子,公主还年轻,她不懂主子的苦心。日后,她会明白的。” “碧秋,你不明白,香儿她,她恨哀家。”岂会听不出碧秋是在劝慰自己,紧紧的握着那方白绢,太后凝了凝眸。泪水趁机滑落。 一时间,碧秋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拿起手中丝帕,轻柔的给太后拭去眼中的清泪。 倏然间,听的宫门口的太监一声高喊, “皇上驾到!” 果然看到易无风明黄的身影,大步的跨越而来,径直的走到太后身旁,屈身下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摸了摸眼底溢出的泪,太后收好手中的白绢,示意易无风起身, “皇帝不必多礼!” “谢母后!”易无风答。看着太后伤心欲绝的模样,易无风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为昭和公主的事情伤心。用手势遣退了寿昌宫里的宫人后,易无风坐到太后的身边, “母后,儿臣知道你在担心着皇妹。母后放心,皇妹没事。儿臣也一直派人跟随着皇妹呢,据探子回报,皇妹正在返回京城的路上。” “真的么?”听的易无风这么一说,太后眉目一喜, “香儿在回京城的路上?” “回母后,是的。”易无风答。 “香儿回京城了,回京城了。“缓慢的在眉角逐开一道清婉的笑靥,太后不停念着从易无风口中得来的消息。 期盼的眼神,让易无风看着都不禁为之动容。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公主殿下 阴沉沉的天,响过几声闷雷过后,突然就下起大雨。 大雨腾起细白的水汽,仿佛有无数条河流从天霄倾盆倒下,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帘。九重宫阙的金色琉璃在眼中渐渐模糊,氤氲成眼底一片泓滟的倒影。 易无风衣袖里触面拂来的甘苦幽香,恍如还停留在于绯诗的鼻翼。 那分明已经是前夜的事情。 不知从哪个宫里头过来的易无风揣着一脸的沉重,驾临芳华宫内。俊颜闪烁在明灭的烛火里,于绯诗看不明他心底思绪。只是听的他说, “爱妃,母后进来心情不好,你若得空多去陪陪母后。” 说完之后,再无多话。后来,易无风也没有在芳华宫中停留的太久。借故还有政事没有处理完,就起驾离开,回了御书房。 没头没脑的一席话,着实的费人疑猜。 深深的呼过口气,于绯诗站在纱窗旁,望了一眼窗外的倾盆大雨。细细念过之后,命令点红准备雨伞, “点红,怀袖,带上本宫腌制好的梅子,我们去一趟寿昌宫。” “现在?”听到于绯诗的呼唤,点红匆匆从门口踱步进来。瞅了一眼窗外大雨,一脸的难以置信, “可是娘娘,窗外下着大雨呢。” “不就点小雨么,走吧!”并没有顾及点红口中的大雨,于绯诗率先起步,朝着宫外密麻的雨帘走去。 点红没有办法,撑起油纸伞,带着宫人急忙跟上。 到了寿昌宫,听闻于绯诗到来,碧秋姑姑亲自迎了出来, “奴婢见过于妃娘娘!” “姑姑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伸过手亲自将碧秋扶起,于绯诗拢了拢被风雨拂乱的发髻,朝着碧秋莞尔一笑。 回着于绯诗的浅笑,碧秋脸上浮过少许的苦涩。 见此,于绯诗心中已然有底,出声问着, “入秋时节,天气燥闷多雨。皇上担心太后会因此而心生烦闷,特命臣妾前来陪太后解闷儿。瞧姑姑脸色,莫不是太后有何烦心之事?” 虽说于绯诗是易无风派遣来的,但碧秋心中也没有底。毕竟太后与昭和公主之间的事情,牵扯到一些前尘往事,算不得光彩。为难过后,终究还是选择隐瞒, “哎,可不是么。这天时不好,主子胃口不佳,总不想用膳。还望娘娘多多劝慰着。” “原来是这样,怀袖,把腌好的梅子拿上来。” “是。”轻声回应一句,怀袖踏步上前,过来见礼。 在易无风离开芳华宫之后,几日的时间里,于绯诗一直查访着太后的症结所在。当然知道这些日子太后胃口不佳,所以,特意让人去御膳房讨了夏日里南方进贡过来的梅子。亲自在御膳房中跟师傅学习了几日,才亲手腌制出怀袖手中的那坛酸爽梅子。 于绯诗亲自尝过,味道是极好的,今日也才敢拿来与太后同用。 不过宫中有着规矩,主子们的膳食都要经过下人的试吃。因而,于绯诗这坛梅子,得先经过碧秋的口。 “娘娘有心了。”见着于绯诗如此的体贴,碧秋缓缓的给于绯诗欠下一礼,接过怀袖递过来的梅子。吃下去后,检验无事才让于绯诗拿入殿中。 跟在碧秋的后头,越过寿昌宫里的层层云帷,于绯诗走到太后的榻前。 纵然是见着于绯诗,太后也不见往日熠熠的神采。 妆容不描,发髻也不梳,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衫应着风雨立在纱窗边沿。乌黑柔亮的发丝散落下来,垂泄在她的腰畔。偶尔几缕被染着雨意的凉风调皮的撩起,漏露出来的,也只有同她神色那般的黯然心凄。 “主子,这雨中的风凉,你怎么可以站在风口上呢。”顾不得于绯诗还在一旁,碧秋先走上前去,拿起一旁挂在水墨画屏上的披风,走过去披在太后身上。 太后悠悠的转头,看到于绯诗后转身走过来,看过于绯诗一眼, “于妃,你来了?” “臣妾见过太后,太后娘娘金安!”莞莞一笑,于绯诗福身下去,欠礼。 跟在于绯诗身后的一众宫人也紧随着弯曲下身,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 “多不必多礼了,起来吧!”轻微摆了摆手,太后示意众人起身。折步移身,坐上堂前的软榻。 于绯诗等人顺势起身。 碧秋再此靠上前去, “主子,可是要传午膳?” 只见的太后摇了摇头,叹着气的开口, “罢了,今日的午膳免了吧。哀家没有胃口。” “可是主子从昨儿个都如今,都没用过任何东西呢。”见太后又无心用膳,碧秋不免有些担忧,出言提醒着。 太后竟是不以为然,独自哀叹一句, “哀家都这把年纪了,左右不过一个死字。” 轻描淡写的一个“死”字可是把堂上的于绯诗等人吓的不轻,“噗通”一声,全部跪倒在地, “太后万福。” 瞧这情形,太后颇有些哭笑不得。亲自起身走过去,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又与你无关。” 任由着太后的搀扶,于绯诗跟着太后的脚步,一起到软榻上落座。忽尔灵光一闪,在太后耳边俏声道, “臣妾知道太后进来胃口不好,特意跟御膳房的师傅学了一道酸爽梅子。以前臣妾的娘亲在世的时候,也常胃口不好。每当娘亲胃口不好的时候,臣妾都会给娘亲摘梅子吃。只是,臣妾娘亲福薄,早早就去了,倒是让臣妾连个孝敬的机会也没有。” “你倒是个乖巧的孩子,难为你了。”听着于绯诗说出往年的旧事,太后也隐隐有些心疼,握着于绯诗的手,轻拍了几拍。 于是,于绯诗接着道, “后来得皇上宠幸,臣妾得已陪伴天颜。太后既是陛下的母亲,自然也是臣妾的母亲。那日听闻太后胃口不佳,所以臣妾才做了这道酸爽梅子。还望太后能尝一尝,看臣妾的手艺火候可否?” 难得于绯诗有这样的孝心,太后甚感欣慰,也不忍拂了她的意思,便应允下来, “好孩子,好。碧秋,被哀家端一碗过来。” “是,奴婢遵命!”听的太后说要品尝,碧秋喜出望外,亲自接过怀袖怀中抱的坛子。亲自舀出一碗,端到于绯诗跟前来。 接过碧秋递过来的酸梅,于绯诗亲自服侍着太后服用, “来,太后。臣妾幼时曾跟在府中医师身旁学过少许医术,特意在这梅子中加入了甘草桑葚还有决明子。不仅可以调和梅子的酸味,还能固本养胃,增进胃口。您且尝尝,看合口味不。” “好。”张嘴含过于绯诗喂过来的酸梅,入口的清香,还有咀嚼中的脆爽。让太后赞不决口, “于妃真是一双巧手,味道好极了。” “太后您喜欢便好,来,多吃一些。”得太后喜欢,于绯诗心中松下一口气,笑着回答。 就在于绯诗将太后哄的正欢心时,寿昌宫的门口传来一阵阵断断续续的惊扰之音。惊觉不对,碧秋先是抬步出去瞧瞧。 还未等的及碧秋走出去,迎面而来的窈窕身影,使得场上的众人为之一愣。 来人面容清秀,粉黛不施。身上穿着水绿色的烟罗长裙,衣襟及袖口上被绣成荷叶状,不像是宫里头的宫装。一头青丝也只是简单的挽着一个青莲髻,斜斜插着一根翡翠簪子。 许是被外头的大雨溅的,女子身上的衣裙染开一圈圈小小的水渍,额前的秀发也有少缕粘稠在一起。 尽管如此,稍显狼狈的模样,简单简朴的妆容,仍然丝毫掩不住她周身流淌的清华贵气。 于绯诗正意外着,眼前风姿绰约的女子,并不似宫里头的人,她是如何进的了宫门时。已见太后挣扎的从榻上站起来,踉跄的朝着女子走去。 不敢挡着太后,于绯诗端着碗退到一旁。 目视着太后眉露欢喜的往女子身边靠去,亲和温雅的生意中透着小心翼翼的欢喜, “香儿,你回来了?” 一旁站着的碧秋已然一个屈身,先行跪立下去, “奴婢见过昭和公主,公主殿下吉祥!” 于绯诗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眼前的女子居然是公主。不过于绯诗进宫的时间尚且短暂,并不知道之前的那些前程往事,对眼前的昭和公主没有过多的印象。看着碧秋带着寿昌宫里的宫人跪做一团,一时间,倒是谨簇起来,不知道该做何礼。 照理说,于绯诗是易无风的妃嫔,没有给公主见礼的道理。但来人毕竟是太后的亲生女儿,易无风的亲妹妹。 正在于绯诗纠结着,昭和跟没有看到太后一般,轻蔑的瞥了于绯诗一眼,嘲讽的开口, “这宫里的女人果然是一个比一个无聊,怎么,这又是哪宫的娘娘前来伺奉太后娘娘。我记得当年,太后你也是如此的尽心尽力的服侍皇祖母的。” 着实的没想到昭和公主会如此的不可一世,太后跟前,于绯诗不好与她起着冲突。曲着尊,莲步移上前,给昭和问了一礼, “芳华宫于氏见过公主。” “哎,别啊。”似是受不得于绯诗的礼一样,昭和跳开几步,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于绯诗,答, “我不过是被太后娘娘舍弃的一颗棋子,公主这身份还不知担不担得起呢,你给我见礼,会不会折我寿呀?” 被昭和莫名其妙的这么一呛,于绯诗瞬间就惊愕在原地。半晌才回神过来,略略一笑, “公主说笑了,公主千金贵体,有天家龙气庇护着。臣妾区区小礼,岂有受不得的道理。” “你倒是个有趣的人。”也是没想到于绯诗反应如此的快,昭和缓笑出声。不再理会于绯诗,看向太后, “太后当年欠我一命,如今我若有所求,不知太后可否成全?” 日夜的期盼,皆是求得她回到自己的身边。如今听的昭和公主说她有所求,太后又怎么可能拒绝,不自觉的拉起她的手,答, “只要是你想要的,母后倾尽一切都会捧到你面前来。只是,母后求你,求你不要再离开母后。” 第一百二十九章 柳妃被贬 秋天的雨来的极快,去的极快。 那日的大雨停歇之后,天气很快就放了晴。 昭和公主的出现,在于绯诗的心里聚起一层浓浓的疑雾。却又不敢去多问,怏怏的离开了寿昌宫。既然公主回来了,太后自然就不需要于绯诗的陪伴。于绯诗自己落的清闲,躲回到自己的芳华宫里。 难得的阳光正好,于绯诗正整理着殿中的藏书。寻思,要不要趁着阳光正好,将它们都搬出去晒晒。 还没等的于绯诗想好,点红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莫名一句, “娘娘,娘娘,不好了。柳贵妃她们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闻得点红无厘头的语言,于绯诗微微皱了皱眉头,问着, “柳贵妃跟谁打起来了?” “奴婢也不知道。”摊了摊手,点红脸上缀着幸灾乐祸答, “那姑娘瞧着面生,奴婢偷偷看了一眼。听的她们说那姑娘在御花园里头冲撞了柳贵妃,不但没有见礼,还反手就给了柳贵妃一巴掌。真是好胆色,后来柳贵妃喊了侍卫过来,要将那姑娘拿下,结果那姑娘还会武功。将一干侍卫打的是七零八落的,奴婢真是羡慕死那姑娘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听着点红越说的越没谱,于绯诗横眸啐了她一眼,方止住她孟浪的话语, “又瞎说,仔细你这话传到柳贵妃耳朵里,有你好受。” “好吧。”知道于绯诗说的不是吓唬自己,点红吐了吐舌头,总算消停了声迹。没一会儿,又扬起头与于绯诗道, “娘娘不过去瞧瞧么?” 自然是要过去的,但于绯诗还是瞥了点红一眼,嘱咐着开口, “是要过去的,不过你可得谨言慎行。刚那些混帐话可不能拿到贵妃跟前说,可记清楚了?” “奴婢知道了,娘娘放心。”明白于绯诗的担忧,也知晓柳烟儿的嚣张跋扈。点红慎重的给着于绯诗回答。 于绯诗才算放下心,喊上怀袖,一行人一起走往御花园。 其实未来之前,于绯诗已经隐隐猜到冲撞柳贵妃的人是谁,但未曾亲眼所见,于绯诗也不敢做下定论。这会儿到了御花园中,瞧清楚那道跟侍卫们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才算定论下来。转头与怀袖悄悄低语几句,怀袖得令悄然离去。 走进过去,于绯诗眼瞅着昭和公主与柳烟儿喊来的侍卫打成一团。心中着实的担心,这些大内侍卫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昭和不过柔弱女子,只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心中微微定了定,于绯诗抬起脚步走到柳烟儿跟前,轻声问礼劝慰几句, “臣妾见过贵妃娘娘,不知这位姑娘所犯何事?” 柳烟儿本是看着天气好,所以走出玉宸宫,往御花园中晒晒太阳。恰巧撞上也出来晒太阳的昭和,想她柳烟儿,封妃以来在宫里头可是横着走的。昭和撞见她不说,连个礼数都没有,岂不让她动怒。 盛怒之下,她就要教训昭和,没想到昭和身手如此的敏捷。还没等她的巴掌打过去,昭和的巴掌已经落到她的脸上。 哪里吃过此等委屈,柳烟儿一怒之下,就叫来侍卫,捉拿昭和。 那些侍卫也是没长眼睛,加上当年的事情被瞒的滴水不漏的。昭和还在极小的时候就被送往云水沉香宫,宫中许多人基本都忘却了还有这么一位公主。 这不,才闹出眼前的这出。 虽然说柳烟儿跟于绯诗算不得大仇大怨,但从下人的口言中听闻于绯诗近日一直在接近太后,靠取得太后欢心来博取易无风的另眼相看。一想到于绯诗的居心,柳烟儿就没有办法对于绯诗和颜悦色。 冷冷的瞟过于绯诗一眼,柳烟儿冷冷的道, “没你什么事儿,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否则,别怪本宫连你一同处置。” 实在不知道柳烟儿跟昭和是什么样的恩怨,柳烟儿竟是恨昭和至此。 毕竟昭和只是个弱女子,尽管武功高强,也扛不住侍卫人多。一轮有一轮的打斗下来,昭和明显落入弱势。 眼看着昭和就要被擒住,于绯诗凝了凝眸上前一步,大喊一声, “都住手,都给本宫住手。” 于绯诗毕竟是皇妃,被她这么一喊,跟昭和打斗在一起的侍卫果然停下手来。 “不许停,给本宫将那贱人拿下。如果谁敢阻拦,就连她一起拿下。”挨了昭和的打,柳烟儿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昭和。见着于绯诗胆敢跟自己做对,柳烟儿遂上前几步,怒吼出声。 一时间,侍卫们僵持在原地,不知道该听谁的才是。 看着侍卫们不动,柳烟儿越发的暴怒, “你们都聋了不是,本宫是贵妃,她算什么东西。本宫的哥哥可是镇南大将军,你们敢逆本宫的意思,本宫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放肆!”还没等的柳烟儿怒斥完,另一声凌厉的厉喝声穿插进来。震的场上众人纷纷跪身下去, “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理会跪着给自己见礼的众人,太后径直走到柳烟儿的跟前。早已将刚才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太后此时是怒不可解,停步之后,抬手就给柳烟儿一巴掌, “你好大的胆子,你口中的贱人是谁,她么?”狠凛的眸光死死的盯着柳烟儿,逼问着,转手指向一旁的昭和。 “臣妾见过太后!”没有想到太后会过来,柳烟儿一时也被吓的不知所措,“噗通”一声就在太后跟前跪了下来。 “啪”的一声,太后朝着柳烟儿的另外一边脸又是一巴掌, “你胆敢说哀家的女儿是贱人,那你是什么?额,你兄长是镇南大将军,你就可以放肆胡来了?谁给你的权利?” “臣妾该死,太后恕罪!”没有被太后的两巴掌打蒙,柳烟儿蒙在太后的那句“哀家的女儿”中,不敢辩驳,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磕下头去, “臣妾该死,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你确实该死!”得到怀袖的来报,说柳烟儿要捉拿昭和时,太后的心就好似被人揪的紧紧的。不敢有着丝毫的停歇,几乎是一路跑着过来,生怕那些不知轻重的侍卫伤着昭和。结果倒好,一来到就听到柳烟儿口口声声的骂昭和贱人。 昭和可是太后亲生的闺女,太后焉能不气。 冷冽的瞥过柳烟儿一眼之后,漠然的下着命令, “来人啊,柳贵妃不知轻重,竟然辱骂皇室血脉,掌嘴!” “是。”得太后命令,碧秋从太后身后走了出来,走到柳烟儿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在太后的盛怒之下,场上安静的一声不响。只听见“啪啪”的巴掌声,掺杂着柳烟儿的哭泣声以及求饶声。听的众人莫不是怵目惊心,直到柳烟儿的脸被打的红肿,渗出血迹,仍然不见太后喊停的迹象。 碍着太后的怒气,也没有人敢劝。 唯一能够的劝的人,却好似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悠悠然的看着柳烟儿被打。还若无其事的走到于绯诗身边,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你这小妃子倒是挺有趣的,快起来吧。看你刚刚想救我的份上,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了。” 听到昭和说话,太后转过头,看着昭和正拉着不敢起身的于绯诗起身。遂也踱步过去,走到昭和身边,与于绯诗道, “好孩子,起来吧。多亏你了。” “谢太后!”回应一句谢言,于绯诗才敢起身。 还没等的于绯诗站稳脚步,又是听的一句高喊, “皇上驾到!” 于绯诗只得又跪了下去, “臣妾参见皇上!” “奴才/奴婢参见皇上!” 原来,看着柳烟儿被太后惩处,在柳烟儿身边伺候的丫鬟不知何时已经偷偷溜走,跑去搬易无风过来。 瞧着柳烟儿被打的通红的脸,易无风的心,猛的一阵抽疼。又看向太后怒容未散的面颜,只得将心疼忍下心底,走到太后跟前,规矩的问礼, “儿臣见过母后!” “起来吧!”对柳烟儿是极其的反感,太后连带着对易无风也没有好脸色。 倒是还在一旁挨打的柳烟儿看到易无风走来,不顾还在被挨打,口齿不清的喊着, “皇上,皇上救臣妾。臣妾冤枉。” 不敢拦下太后的命令,又不忍心柳烟儿继续挨打。易无风端着笑走到太后跟前,询问着事情的缘由, “母后,烟儿她年纪小,不懂事。若是冒犯了母后,还请母后宽宏大量!” 易无风不求情还好,易无风一求情,太后越发的生气。横过易无风一眼后,反而怒问着, “她年纪小?但她好歹是你的贵妃,是香儿的嫂子,可是她做了什么?她好将你的妹妹拿下,将你的妹妹处死。如此歹毒的心肠,如何能留。将你的亲妹妹,堂堂乾元朝的公主说是贱人,如此目中无人,藐视皇室,如何能留?” “什么?”听的太后严厉的指控,易无风脸上的笑也有些挂不住。平日虽然知道柳烟儿嚣张跋扈,他也只当她是被宠坏了,小姐脾性,应是做不出什么大事。没想到,她居然胆敢跟香儿动手,也难怪太后如此震怒。 顷刻间,易无风也觉得头隐隐作痛。 不料,柳烟儿再次喊着, “皇上,臣妾不知道那姑娘是公主,都是于妃。都怪于妃,她陷害臣妾。她明知道那姑娘是公主也不说,害的臣妾与公主起冲突,害的臣妾铸成大错!” 以往太后只是觉得这柳烟儿只是刁蛮跋扈,如今看来,她不仅嚣张跋扈,还愚不可及。在这么多人面请,居然还妄想着靠将罪名推给于妃而求自保。 极其失望的扫过柳烟儿一样,太后的眼神投向易无风, “皇帝,你这贵妃太让哀家失望了。” 被柳烟儿这么一指控,于绯诗更加的不敢起身,低着头跪在易无风与太后跟前。 可不理会易无风与太后之间的沟沟壑壑,昭和自顾的弯下腰将于绯诗扶了起来。漫不经心的道, “都说这宫里头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狠,还真是不假。难怪能当上贵妃,心思够歹毒的。无非不就是我与你行礼,你便想杀我。那倒霉的小妃子不过是在太后宫中见过我,不愿我死阻拦了你,你反咬一口咬的还真是顺溜呀。还真我们是瞎的么?” 闻昭和这么一言,柳烟儿霎那间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僵硬的跪在原地。 事情闹的太大,易无风深知昭和在太后心里的位置。也只能狠了狠心,下令道, “柳烟儿废除贵妃头衔,贬黜为妃。罚在玉宸宫中思过三个月,不得出玉宸宫一步。” 此话一落,柳烟儿立刻哭出声来,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冤枉!” 第一百三十章 慈母苦心 因为柳烟儿闹出来的事端,使得太后对昭和的愧疚越发的沉重。 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太后决定将昭和回来的消息,诏告天下。于是,在易无风的主持,太后在绯霞殿大宴群臣。 不仅是后宫嫔妃,还有朝中重臣极其家眷,都收到宴席。太后用此来告诉世人,昭和公主的身份尊贵,以及她对这个女儿的疼惜。 于绯诗贵为于妃,自然是没有缺席的道理,就连那日被易无风罚了禁足的柳烟儿,也在宴请的行列。 太后的面子,又有哪个胆敢轻薄。 坐在宴席上,于绯诗安静的看着觥筹交错的众人,还有丝竹悦耳的歌舞,心中并不以为然。想来,那昭和公主定然是站在皇帝跟太后的心尖上了。 且看柳烟儿,长着冷妃的容颜,并且将皇帝的心揪的紧紧的,就因为冒犯了昭和公主。就被皇帝当场罢黜为妃,还被罚了禁足。 不禁为自己险险松下一口气,那日真真的险,若不是自己对昭和的出手相助。指不定易无风就信了柳烟儿,那么等候自己的,只怕不是冷宫,就是废黜了。 正在于绯诗想着,太监的一声高喊传入殿中, “太后驾到,昭和公主驾到!” 随之,太后凤驾带着一身堇色宫装的昭和公主易无鸢旁若无人的踏入殿中,径直的走到主席之上,屈身落座。 堂下众人,忙忙弯膝下跪,见礼, “参见太后娘娘,公主殿下吉祥!” 太后难得的好心情,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都起来吧!” “谢太后!”众人答。 没过一会儿,又听的内侍一声高喊, “皇上驾到,柳妃娘娘驾到!”果然,内侍一声落下,柳烟儿娉婷袅袅的偎依在易无风的身边,两人恍如一对璧人,流光照影的步入殿中来。 才刚刚站起来的众人,只得再次跪下去, “参见皇上,柳妃娘娘吉祥!” “起来吧!”易无风懒懒的应了一声。 “谢皇上!”众人答。 踩着众人的视线,易无风携着柳烟儿径直的走到太后的跟前,在太后跟前拜下一礼, “儿臣/臣妾见过母后/太后!” “起来吧。”冷冷的剜过柳烟儿一眼,太后示意两人起身。 “谢母后。”走到主席的龙椅上,易无风坐到太后身旁。柳烟儿不敢越矩,见礼过后,在皇后下方的位置坐下。 见得所有人都到齐,易无风宣布,宴席开始。跟着向朝中重臣,还有后宫嫔妃宣告了昭和公主易无鸢的身份之后,示意朝臣给易无鸢行礼。 做完一切礼节之后,才让舞姬进场。 刚还是严肃的场面,一下子变的轻快起来。 无非就是大家喝喝小酒,看看歌舞,瞧的于绯诗着实的无聊。几乎是打着哈欠,等待这宴席的散场。 可惜,偏偏就是有人不安分,就要惹出一些事端来。 许是那日的莽撞,让柳烟儿冲撞了易无鸢。可是让柳烟儿吃了不少的苦头,被太后下令掌抠了不说,还被罢黜为妃,禁足玉宸宫中三个月。 吃了那些暗亏后,柳烟儿也发现,昭和公主易无鸢可不是她能招惹的主儿。 于是,柳烟儿便想借此机会,跟易无鸢套套近乎。 瞧着场上的气氛正热闹,柳烟儿端起一杯酒,走到座在太后身侧的易无鸢身边。捧起酒,舔着笑与易无鸢道, “那日是臣妾鲁莽,冲撞了公主。臣妾自罚一杯,给公主赔罪。” 见的柳烟儿如此的知惊退,易无风正想起身,为其说上两句好话。 未料到,易无鸢只是淡漠的扫过柳烟儿一眼,眼皮抬了抬,径直的站起身,丝毫不给柳烟儿面子的开口, “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对于你这种心底狠毒又心胸狭窄的小人,我最是轻视。所以,我不招惹你,你也最好别来招惹我。” “我……”一句话下来,堵的柳烟儿心里好似鼓了一块铅。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愣愣的傻在原地,差点落下泪来。 可怜兮兮的模样,瞧着就让人心疼。 “皇妹!”易无风一时于心不忍,正欲开口帮柳烟儿说话。 “呼”的一声,不理会易无风的叫唤,易无鸢迈开脚步。扔下殿上的所有人,走出殿门。 “香儿!”连太后的一声声呼唤,也无视了去。 好端端的宴席在柳烟儿的吃力不讨好中,黯淡的落下帷幕。 当然知道自己与易无鸢之间,没有那么快的修复到完好如初。太后想尽方法,去讨易无鸢的欢心。还将宫里头最好的一所宫殿朝阳宫赐给易无鸢,宫中的所有的一切,莫不是全天下最好的。 不仅如此,太后还亲手做一些膳食,端到朝阳宫去。 那日,不知从哪里得知,易无鸢喜欢吃糖醋里脊,太后立刻传召来御膳房的御厨。努力的学习了整整一个下午,在被油沫星子溅到满手的水泡之后,终于成功的做出一份味道不错的糖醋里脊。 也顾不得往自己手上擦一下药,太后端着做成的糖醋里脊就往朝阳宫里头送去。 因为学的时候要费一些时间,太后到达朝阳宫的时候,易无鸢已经用过晚膳。没有想到太后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易无鸢愣了许久。回神过来,也只是淡淡的看着太后, “你怎么来了?” 被她淡漠的眼神深深的刺伤,太后自顾笑着,将做好的菜肴放到案上,并将易无鸢拉了过来, “听说你喜欢吃糖醋里脊,母后特意给你做的。来,尝尝看。” “不必了。”一把甩开太后握着自己的手,易无鸢站起身,别开。 太后的心里蓦然的一疼, “香儿!” “别叫我。”易无鸢不为所动的答, “很多年前,我确实很喜欢吃糖醋里脊。因为那里头有娘的味道,母后说,生病的时候,吃一块糖醋里脊,药就不苦了。我在云水沉香宫的时候,我生病的时候,我多希望母后你会来。可是没有,你不要我了。” “不,不是的,香儿。不是这样的。” “别说了。”易无鸢继续道, “你无需再做什么,如今我的,已经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了。” “香儿!” “好了,那盘糖醋里脊,你自己拿回去吃吧。留我这儿,我也只会拿去喂狗。”似乎还嫌太后伤的不够,易无鸢又是在太后是伤口洒下一把盐,道。 没有办法之下,太后孤独的端起刚放下的糖醋里脊,黯然的离开了朝阳宫。 看着太后默然离去的身影,易无鸢眼底的泪,缓缓的流出,打湿了她脸上刚刚描好的红妆。 明明跟自己说好的,不会原谅,可为何看到她落寞的身影,自己仍然会心疼。 猛的抬起手,擦去眼中溢出的泪水。易无鸢将心底涌出的心疼全部逼了回去,毅然的转身折到内殿。 此次回宫来,她无非是为了一个人。其他的,再也没有可能。 但易无鸢没有想到,于绯诗居然会来找自己,还是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 幼年的时候,被囚禁在云水沉香宫中,日日除了学习武艺,学习四书五经之外。易无鸢终日面对的就只有冷冰冰的墙壁,冷冰冰的山崖。于是,造成了易无鸢若是遇到事情,就习惯站在山峰顶端,吹着风,眺望着远方,从而独自的思考。 回到宫里头,王宫里头是没有山峰的,所以易无鸢跳上房顶。 不得不说,于绯诗真是一个妙人。连易无鸢躲在房顶上,她都可以找到。爬着一个梯子,颤颤惊惊的爬到易无鸢的身边。 她没有叫易无鸢公主,也没有随着太后跟易无风那般叫易无鸢香儿。只是笑着跟她说, “无鸢,你是不是很恨太后?” 不明白她的来意,易无鸢并没有正面的回答,淡淡的扫过她一眼,道, “你别爬上来,等下摔死了,我可不管你。” 像是没有听到易无鸢的数落般,于绯诗自言自语的道, “其实,我也很恨我的父亲。我是丞相的女儿,但我只是庶女。我母亲只是妾,并不得父亲欢心。我在相府里的日子,过的连个丫鬟都不如。还有,你知道么,我还是你父皇的秀女,被我父亲亲自送入宫的。” 许是因为于绯诗的语气太过平淡,平淡到让人听不出她是在讲着自己的事情。让易无鸢深深的觉得难以置信,世间居然还有这么狠心的父亲。 “很不可思议是吧。”于绯诗继续答, “因为嫡母不忍心让嫡姐进宫去受那种苦,所以就舍弃了我。” “那你娘呢?”易无鸢问。 “死了。”于绯诗淡淡的答, “在我七岁那年,我娘就死了。我娘死的时候,跟我说,不管怎样都要坚强勇敢的活下去。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努力的活着。但是如果可以选择,我多希望我娘仍在我身边。” “那至少,你还有娘。” “你也有呀。”于绯诗如是说, “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不疼惜亲身骨肉的母亲。我小的时候跟家里的姊妹起了争端,我娘也是先打我,因为她想我好好的活着。她知道,相府里没有人可以保的住我。有的时候,舍弃也是一种保护。” “你说什么?”不经意的一点,让易无鸢心中极为震撼。转头盯着于绯诗, “你又知道什么!”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于绯诗笑了笑,答, “但是我看到因为,太后会哭会笑,为了你,她做了很多不需要她做的事情。” “那是因为她欠我的。”易无鸢恶狠狠的说。 “如果她不爱你,她又怎么会欠你呢?”于绯诗接着说。 横来的一句,突如其来,一下子梗在易无鸢的心口。 堵的易无鸢久久的说不话来,只是紧紧的咬着唇。 是啊,如果不是爱,有怎会觉得亏欠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冰释前嫌 寂寞是招摇在岁月尽头的最后一片风帆,染红枫叶,划破心酸。 与于绯诗的促膝长谈之后,因时日久远累积下来的怨恨凄苦,似是撩开云雾的一抹清霞。在易无鸢的心里,拨的云开见月明。 轻声唤来在朝阳宫中伺候的女史,易无鸢微言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告明自己的心思。命其将话传给于绯诗,闻言之后,于绯诗不禁大喜。 芳华宫与朝阳宫之间,来往越发的密切。 促狭的时光在彼此悠悠的心绪中,翩然轻擦。日子一晃,就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八月十五。 去年的时候,因为冷妃跟良妃的死,宫中添了许多的憾事。太后特意下令各方宴席全部取消,可今年不同,易无鸢的归来是普天同庆的大事,太后哪里舍得委屈了这个从小就亏欠的闺女。 特地一道懿旨下到内务府,八五月祭之宴,定要大操大办。 于是,明月皎光笼罩下的王宫天阙,处处张灯结彩。璀璨缤纷的烟花在漆黑的夜幕,一轮紧接着一轮,砰然盛放,将漆黑的天际摹成一幅五彩斑斓的画布。 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丝竹悦耳之声装饰着热闹的夜晚,高台之上,曼妙身姿丽影层层叠出。浓郁的脂粉香吻儿一圈一圈的朝着台下扩散,用优雅的舞姿,挑起祭月之夜最激动人心的高潮。 高台之下,看台之上,易无风携着太后坐在首席。如此精美绝伦的舞蹈,像是并未能夺取太后的欢心。眼前这位,乾元王朝最尊贵的妇人正不时扭转着头,寻找着她心底割舍不下的身影。 纵然传了指令,若她不来,再美好的庆典又有何用呢。 太后不禁低低叹下一口气。若是说来,也只怪自己当初鬼迷心窍。为了帮儿子夺得太子之位,舍弃了女儿生来的荣宠。她只是想着先帝素来疼惜易无鸢,就算那把火是易无鸢所放,也不过是小惩大诫。 万万没有想到,当年一念之差,让她们母女分离十八年,还让易无鸢恨她至此。 怪只怪她自作自受。 想的太多,太后没有太过仔细看向台上。只听得耳边的叫“好”声,如翻涌的大浪,拍入耳中。恍然抬头,台上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容,使得太后骇然不已,不自觉的吟出一句, “香儿。” 是的,台上翩跹起舞的女子正是昭和公主,易无鸢。 执着一把白玉十二骨的白羽扇,穿着月牙色的绝美纱衣。盈盈独立在清凉的月光之下,易无鸢的模样映入众人的眼中,嫡若仙人。但见的随风轻摇的白玉扇在易无鸢手中缓慢绽开,恍如盛开的白色鸢尾花。 以着一种娴雅的姿态,从她的头顶拂过她的眉梢。在悠扬的乐曲响起的一刻,她的脚步踩开一朵青莲,腰肢缓缓摆起,水袖抛过。一举一动,一瞥一笑,都美的让人窒息。 直到曲音停下,易无鸢一跃身起,在身旁伴舞者抬来的大鼓下踩出一曲清音。音律停下后,纤腰弯下,在风中摆出一道绝伦的舞姿。 引的台下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慢慢的站起身,易无鸢站在台上,忽然朝着太后的方向。清缓跪下身,磕下一个响头,乃是自己跪拜父母的大礼,她说, “儿臣易无鸢叩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久违的孝礼,像是一道强光,掠入太后心中,惊起她眼底的清泪千行。不怕失礼的站起身,离开看台,小跑着跑到高台之上,将易无鸢拥入怀里,失声大哭, “香儿,我的香儿,往后母后定然不会让你再手一丝一毫的委屈。定然不会!” 催人泪下的母女冰释前嫌场面,看的台上众人,无不挥衣抹泪。连主导了这一幕的于绯诗,也是看的泪如雨下。 倏然之间,于绯诗隐约间感到一股目光正凝视在自己身上,抬眸寻去,正好遇见易无风似笑非笑的眉眼。慌然的低下头,于绯诗不敢对视易无风的眸光。 好不容易挨着,终于挨到宴席散场。 太后与易无鸢总算母女和好,今夜歇在太后宫中。想来分别多年,母女之间有太多体己话要讲。因而,今晚易无鸢是没空找于绯诗谈心了。 等的人潮散去之后,于绯诗才起步折回自己的芳华宫。 梳洗罢,打算歇下,忽然听见内侍的一阵高喊, “皇上驾到!” 怔的于绯诗蓦然一愣。许久才回过神,抓起挂在一旁山水画屏上的外衫披在身上,便走到外殿去迎接易无风圣驾, “臣妾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妃不必多礼!”易无风看来今夜的心情极好,亲手将于绯诗扶了起来,拉着于绯诗一同坐到殿堂的榻上。摒退一屋子的奴才,含着笑与于绯诗说道, “爱妃所做之事,朕极其感激!” “陛下客气了。”明白易无风话中意欲所指,于绯诗不打算推脱,淡淡的点点头。谦虚回应着。 “爱妃进来可是帮了朕不少的忙呢,上次朕曾允诺爱妃,爱妃可有想要心仪之物?”不知为何,看到于绯诗对自己不温不火的模样,易无风的心里就颇不是滋味。故而特贴近于绯诗身边,在她耳边呼着热气,沉声问道。 突如其来的逼迫温热之感,吓的于绯诗瞬间心慌意乱,赶忙站起身,在易无风身前弯腰下了一礼, “为皇上分忧乃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不敢居功!” “嗯哼。”不想,易无风轻哼一声之后,却是一把拉过于绯诗的手,将其扯入自己的怀中。起身将于绯诗拦腰抱起,大步往内殿跨去。 把于绯诗放到内殿的床榻上,翻身就欺压上去,唇几乎贴着于绯诗的唇, “爱妃既然想不出想要何物,不如就由朕做主,给你一个孩子如何?” “什么?”易无风的惊天之言,震的于绯诗瞪大双眸,愣愣的望着易无风。在于绯诗惊愕的眼光中,易无风的唇慢慢的碾上于绯诗的唇。 烛影飘摇中,摇晃出一室的春情暖意。 天亮之后,易无风早早起身上朝。 没一会儿,便有宫人捧着两柄玉如意走入芳华宫来。领头的那人,正是在易无风身边伺候的玉公公。迎着于绯诗,笑意盈盈的走过来,笑嘻嘻的给于绯诗屈身见礼,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陛下有旨,上次娘娘两柄上好的羊脂白玉玉如意。”说着,捧着玉如意的宫人端着托盘鱼贯进来。 “有劳公公!”于绯诗笑着给玉公公回礼,示意怀袖与点红接过皇帝的赏赐。不忘往玉公公手上塞了几锭银子,以做打赏。 一时间之间,后宫中传遍于绯诗重得圣宠的消息。 传到玉宸宫里时,惹的柳烟儿勃然大怒。差点没将玉宸宫里头的花瓶玉器都给砸了个碎,不停的咒骂着, “该死的贱蹄子,她不就是靠拉拢着太后么,还有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公主。还妄想与本宫争,她配么,她配么。” 看着盛怒中的柳烟儿,玉宸宫里的宫人们哥哥噤若寒蝉。不敢劝阻,安静的站在一旁。 等的柳烟儿发泄的够了,贴身照顾柳烟儿的宫女柳言才是踱步靠近过来,在柳烟儿耳边小声劝着, “娘娘息怒,此时万不可失了自己的礼数!” 一听柳言此话,柳烟儿越发的怒不可截,“啪”的从桌子上起身来,怒视柳言一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在说本宫不懂礼数么?” “自然不是。”无惧着柳烟儿眼底的怒意,柳言安抚着柳烟儿,笑着答, “娘娘你想,于妃可是在太后跟公主面前做足了功夫的。如今在皇上心里,她也是善解人意还有温柔贤淑的。若是娘娘此时大吵大闹的话,传入皇上耳中,可就更比于妃失了一节不是。所以,娘娘你得沉住气。” 仔细想着柳言的话,柳烟儿渐渐冷静下来,秀气眉眼拂过几许强忍的狰狞, “你说的倒也对,那你说如何是好?” “娘娘,你且附耳过来。”悄悄踮起脚尖,柳言小声细言。靠近柳烟儿耳边,轻声低语。 听入柳言的建言,柳烟儿破怒为笑, “好,就照你说的去做。皇上心里有着本宫,本宫就不信斗不过那个贱蹄子。柳言,去,你现在就照你所说的,去将皇上给请过来。” “是。”朝着柳烟儿欠了欠身,柳言答一句后,方转身退出宫外。 等的柳言一走出宫门,柳烟儿慌忙让宫女帮自己卸去脸上的浓妆,描上一副病态的妆容。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躺在床榻上,静候着易无风的到来。 如柳烟儿所料,不过半晌的功夫,易无风颀长的身影,匆匆而来。径直的走到柳烟儿的榻前, “烟儿,你怎么样,感觉如何?” 许是因为先前冷妃身子虚弱,又被后宫的尔虞我诈伤了根体,最终虚弱而亡的缘故。在易无风一听到柳烟儿生病的消息,蓦然的心头一紧,放过军国大事不理。火急火燎的就去了玉宸宫,小心翼翼的扶起柳烟儿的身子,关切的问着, “太医呢,可有传太医。” “臣妾,臣妾是待罪之身,不要传太医。”挣扎着攀附易无风坐起身,柳烟儿柔弱的靠入易无风的怀里,眸色黯淡,语气哀婉, “是臣妾有眼无珠,居然怠慢了公主。惹怒太后,臣妾已是罪该万死,岂敢传太医呢。皇上处罚臣妾是应该的,臣妾毕竟是戴罪之身,只是让皇上担心,臣妾罪该万死!” “胡说什么呢!”从柳烟儿的话中,易无风明白过来。自己对柳烟儿的惩处,着实的过重,心疼的捧起她的小脸,在她额头上映下一吻, “朕知道朕的处罚有些过重,但是皇妹是母后心头肉,若朕不严厉一些。朕怕母后不愿意原谅你,母后是朕的母后,你又是朕的心爱之人,朕希望你们能和睦的相处。你明白么?” “臣妾明白,臣妾让皇上为难了?”听的易无风的话语,柳烟儿在笨也明白过来,自己在易无风心里的位置。故意挤出两行清泪,贴着易无风的胸口,软声答, “往后,臣妾一定好好的侍奉太后,讨太后欢心。也一定贴心照顾跟爱护公主,挽回在公主心目的不好形象。” “嗯,好。来,别闹性子,快请太医来瞧瞧!” “好。”柳烟儿点了点头,余光撇向柳言。柳言会意的退了出去,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无鸢心事 人的执念有的时候会软成心口的那点朱砂痣,有的时候又会凉成床前的那片白月光。易无风想,也许冷嫣就是他心口的那颗朱砂痣,又是他床前的那片白月光。 所以,在面对着柳烟儿那张梨花春带雨的娇颜时,易无风的心不由自主的就软了下去。 一国之君心软的结果便是,本该禁足三月的惩处,不过短短半月,柳烟儿已经可以重见天日。 重获自由之后,柳烟儿踏出玉宸宫,在御花园中闲走。思索着,该如何牢牢的握住易无风的心。 没想到,如此的冤家路窄。会在园子里头,遇见于绯诗。 想起因为于绯诗而让自己遭受的委屈,柳烟儿就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在柳烟儿的意识里,是于绯诗故意陷害她,若是于绯诗早点告诉她易无鸢是昭和公主,她又怎会做出缉拿公主的失态事情来。 因而,在柳烟儿的意识中,所有的错都是于绯诗的。 心里一急,脚步跟上去,人已经堵在于绯诗的跟前。 凉薄的语气带着尖酸的苛刻,促狭的眉眼挤出凶狠的冷光来,淬在她的话语里,赤裸裸的来者不善, “姐姐好兴致呀,到这园子里头赏花。没有扳倒本宫,姐姐定然很失望吧。” 本就没有想过要与柳烟儿结仇,易无鸢的事情也不过是阴差阳错。如今被柳烟儿无端记恨上,于绯诗自知躲避不过,仍是无心与柳烟儿为难。无奈了笑了笑,退让一步, “见过贵妃娘娘,臣妾不敢扰了娘娘兴致,这就告退。” “别呀。”柳烟儿挑了挑眉,眸底的冷色化做狠凛, “姐姐的一句贵妃娘娘妹妹可是当不起呢,拜姐姐所赐,妹妹已被贬黜为妃。如今与姐姐平起平坐,姐姐的这些个温婉柔弱,装给谁看呢,陛下可不在这儿!” 咄咄逼人的语句,一句连着一句,柳烟儿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于绯诗隐隐觉得有些头疼,索性不接柳烟儿的话,默默站在原地。 没有得到于绯诗的理会,柳烟儿越发觉得没劲儿,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之感充斥在心底,让柳烟儿不禁有些抓狂。愤恨的扬起手,呵斥一声, “怎么,你不是很有能耐,会讨好太后,会讨好公主。然后借她们来给你争宠,如今见到本宫,哑巴了。看你这张脸,本宫就生气。”苛言责语飘落,扬起的手掌就要朝于绯诗挥去。 定定的站在原地,于绯诗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柳烟儿的巴掌要落到于绯诗的脸上时,被横出来的手腕拦在半空。柳烟儿的手腕被另一只洁白的玉手,死死的捏住在原地, “怎么,皇兄把你放出来了?又继续嚣张跋扈了?”薄凉清缓的嗓音缓缓从来人口中吐出,宛若三尺寒冰,震的柳烟儿愣在原地。 凝眸望去,是昭和公主易无鸢。 跟随在柳烟儿及于绯诗身旁的宫人们忙忙跪了下去,出声问礼, “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起来吧!”懒懒的吟出一声,易无鸢将握在掌间的手腕扔开。承受不住易无鸢的力道,柳烟儿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心中浮起万般的不悦,又不得不堆起笑脸走到易无鸢跟前, “公主怎么来了,本宫正跟于妃姐姐磕着牙呢,公主来了正好,我们可以起逛园子。人多可以热闹一些嘛!” “免了。”哪能不知道柳烟儿是在跟自己示好,但易无鸢丝毫没有给她留下面子。拉上于绯诗手,自顾的道, “我们走。”说完,看都不看柳烟儿一眼,与于绯诗一同起步离开。 又一次受到羞辱的柳烟儿愤愤的跺了跺脚,将这一笔账再次算到于绯诗头上。 “无鸢。”堪堪走出御花园的门口,于绯诗稍稍拉停易无鸢的脚步,轻声唤着她, “你别这样,她毕竟是皇上喜欢的人。你这样与她为难着,皇上也会很为难的。” “噗哧。”好似于绯诗的话是什么笑话一般,易无鸢猛的笑出声来。漫不经心的瞅着于绯诗的脸, “我说于妃娘娘,你还真够奇怪的,人家是往死里头去折腾你。我救了你耶,你居然还让那个女人说话,你脑子是不是不灵光呢。” 呆在宫里头的时间太长了,习惯着宫里头的波澜无痕的格调。眼前易无鸢直白的一席话,倒让于绯诗有些接受不来。堵在哪儿许久,才是回着易无鸢的话, “这后宫里头便是如此,哪怕是从来没有牵扯的,只要入了后宫,便是仇人。她恨我也是自然。” “你倒是想的挺开呀。”没想到于绯诗如此的淡然,易无鸢不免生出敬佩。 “想不开又能如何?自寻短见么?”于绯诗答。而后,自顾的咧了咧唇,挽开一道清浅的笑。 “好吧,你说的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不再与她纠缠,易无鸢自己回答一句。放开一直扯着于绯诗的手,像是想起什么,探究一样似的问起于绯诗一些事情, “于妃,我听说当初皇兄出巡江北是你一直陪伴君侧。也是在你们回来之后,皇兄才推行了科举之制。不知道对于科考的事情,皇兄有没有跟你提过?” “嗯,当初出巡江北,我确实有幸得已伴驾,不过科考的事情是皇上吩咐礼部筹办的。这个,我还真的是不清楚呢。”因为易无鸢刚回宫中不久,用不惯宫里头的自称,所以一直用的还是“我”。 而于绯诗素来也不喜欢宫中那些规规矩矩,于是在易无鸢跟前,也是以我自称。 没有弄清楚易无鸢想知道什么,于绯诗有些省度的望着易无鸢, “莫非,公主对科考之事有所关注?” “当然不是,我一个女儿家,我关注科考做什么。我又不能入朝为官。”听完于绯诗的猜言,易无鸢接过话,直接回绝。 “那公主是……” 听的于绯诗追问不舍,想起心底藏着的那个人,易无鸢顿时小脸羞的通红。俯身到于绯诗耳边,轻言低语几句。 “噗,原来是这样。”明白易无鸢的心思,于绯诗浅浅一笑。从易无鸢脸上滑过的眉眼飘荡着些许暧昧,更多的是打趣, “公主就请放心吧,我这就去帮公主打听。一定不让公主失望,定然助公主赢的官人归。” “你说什么呢!”被于绯诗打趣的如此直白,易无鸢小脸越发的潮红。恼怒的嗔于绯诗一句。 “好啦好啦,我就去见皇上。”知道易无鸢怕羞,于绯诗不与易无鸢再打闹。问出易无风的所在地,直直的就赶了过去。 近来于绯诗正得宠,玉公公看见于绯诗走来,脸上的笑容绽的跟朵花儿一样。欢快的迎接上来, “于妃娘娘吉祥,来找皇上?” “公公好,是的。有点事情想请皇上拿个主意。”朝着玉公公回复一个笑意,于绯诗道。 “好的,娘娘稍等,老奴这就给娘娘禀告。”福了福身子,玉公公回着于绯诗,才转身进入书房。 眨眼的功夫,玉公公已经折了出来,与于绯诗道, “娘娘,皇上有请!” “有劳公公!”给玉公公见了一礼,于绯诗才是抬步踏入书房中。 刚闻的玉公公说于绯诗求见,这会儿听着脚步声,易无风埋头在玉案上,奋笔批阅着手下的奏章。没有抬头,声音却是飘了过来, “爱妃来了,可有何事?” “臣妾见过皇上!”没有直接的回答易无风的话,于绯诗走到玉案前,先行拜见一礼。 “起来吧!”易无风答。 “谢皇上!”于绯诗起身,脑海中思考许久,想清楚该如何开口。才敢出声, “陛下,臣妾有一事相询。” “何事?”停下手中批阅的御笔,易无风抬起头,询问着于绯诗。 “回陛下。如今殿试在即,不知道参与殿试的学子中,可有一个叫许皖年的公子?”想起易无鸢的嘱咐,不敢轻易泄露了易无鸢的心思。又怕失了自己的身份,引来易无风的不满。于绯诗几乎是硬着头皮去询问。 “许皖年?”易无风挑了挑眉, “爱妃,殿试早在昨日已经完结。不过,你口中的那个许皖年,倒是个难得一遇的人才。他的那篇《清君赋》,倒是非常的得朕心。” “如此说来,他是参与了殿试?”从易无风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于绯诗一阵欢喜,声音不免有些轻呼。 “嗯哼。”易无风点了点头,看着眼前女子欣喜的眉眼,颇有些不解,依旧答曰, “何止,他不仅参与了殿试,还在其中脱颖而出。状元的桂冠,都非他莫属呢。” “看来,他还真是有些能耐呢。”没想到这许皖年还如此的有才华,于绯诗不由低语一句。 “怎么,爱妃与这许皖年是旧识?”对于绯诗眼前的举动,易无风深感怪异。抬头定定的望着于绯诗,省度般的询问着。 “回陛下,不是。”怕易无风心中起了误会,于绯诗急忙解释着。 “那爱妃为何对许皖年如此的关心?”易无风似乎有些不信。 这让于绯诗非常的为难,先前与易无鸢说好的,不能让别人知道。眼前,更不能告诉易无风。只好卖着关子道, “此事与臣妾定然无关的,不过,臣妾是受人之托。日后,陛下会明白的。” 看着于绯诗如此的吞吞吐吐,易无风已然可以猜出于绯诗是受谁之托,直接点明, “是皇妹?” “陛下英明!”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于绯诗折中回下一句。 “哈哈哈!”易无风恍然大悟, “行了,那许皖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并且,那小子心还真是宽广着,不仅想拿下朕的文状元,连武状元也肖想。听礼部的人说,武状元的选拔中,那小子也是过关斩将,到会试了。入殿试不是问题,你回头与皇妹说,殿试那日可来一同观看。” “是,谢陛下!”没想到易无风如此的聪颖,一下子就猜出事情所在。于绯诗索性不再扭捏,跪下叩谢易无风的恩典。 而后才是出了御书房,将消息带到朝阳宫去给易无鸢。 第一百三十三章 竟曾相识 “如何?”于绯诗的前脚刚刚进入朝阳宫,易无鸢后脚立马迎接上来,拉着于绯诗的手,直接问着。 轻轻的回握住易无鸢的手,于绯诗回复易无鸢一个安定的笑容,答, “你放心吧,你眼光很好。他一路脱颖而出,在殿试上更是大放异彩,连皇上都对他赞不绝口。不仅如此,他还参与了武状元的选拔。陛下说了,武状元殿试选拔的地点是在皇城的校场。允我一同前去,你若不一起随行?” “这倒是个好主意。”回味着于绯诗的话,易无鸢拧了拧眉。 “那你可是要一起前往?” “既然有此机会,为何不去。也好让我看看,我朝的勇士们,武功有多厉害呀。”易无鸢答。 “好,那我且去准备准备。” “嗯。”易无鸢点了点头。 在于绯诗的筹备与易无鸢的想象中,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终于迎来了武状元殿试选拔的日子。 因为校场是在宫外,皇城西边的军营里头。所以若想去校场,先得出宫。于绯诗是内眷,易无鸢又是公主,不能太过随便,排场自然也得庄重一些。 对于易无鸢这个妹妹,易无风心中与太后一样,有着太后的亏欠。从于绯诗处辗转得知她的心思,哪里舍得扫易无鸢的兴,一切皆是由着易无鸢的性子来。 这日,于绯诗早早的就来到朝阳宫中。 “无鸢,你好了没?我们得走了,不然陛下得等急了。” “好了好了,来了。”听着于绯诗催促,易无鸢了草回应一声。从内殿走出来,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让于绯诗久久没能回过神。 只是见的易无鸢穿着一身月牙色的锦袍,衣服上用银色丝线绣着几朵祥云的痕迹。腰间别着精致的玉带,勾勒的她的身形更加的风流。 易无鸢长的本就比寻常女子要高一些,如今将青丝挽起,扣着玉冠。明眼一看,真有着浊世贵公子的模样,俊俏的让都移不开眼。 一时间,于绯诗看的有些呆了,不可思议的杵在原地。 “于妃,嫂子?”易无鸢扬起手,在她面前摇晃了许久,才让于绯诗回过神来。 “你这模样,还真是俊俏。”晃过神,于绯诗由衷的开口。 “是么。”易无鸢闻言,灿灿一笑,眼底狡黠的掠过一抹柔光, “那与我皇兄相比,是我好看,还是皇兄好看?” “你呀!”知她心里头装不着好主意,于绯诗指了指她的额头,不再理会她。先行迈开脚步,走出去。 “嫂子,你等等我呀!”虽然说易无风的妃子众多,都是易无鸢的嫂子。平日里,易无鸢皆是没有唤的其他人嫂子的,连皇后亦是如此。但在与于绯诗相熟之后,她反而改口唤起于绯诗嫂子来。 于绯诗也曾纠正她几次,说只有皇后才是她的嫂子。后来哪知惹恼了那位姑奶奶,闹到太后跟前。太后又怎么舍得驳了她的意,就应允下来。连太后都答应,于绯诗哪敢不从,就任由她唤去。 两人打打闹闹着,终于闹到外头。 易无风已经在銮驾前等着,看着于绯诗与易无鸢出来,远远的打一声招呼。待的两人靠近的时候,看到易无鸢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 “你怎么这副装扮?” “臣妾给皇上请安!”于绯诗摇了摇头,先是给易无风行礼。 摆了摆手,易无风示意于绯诗起身,直直的盯着易无鸢。 易无鸢倒是不以为然,漫不经心的回给易无风一个眼神,答, “我喜欢呀,难道皇兄不觉得臣妹这身打扮是极其的英姿飒爽么?” “是啊是啊!”拿她没有办法,易无风捏了捏发疼的额头,由玉公公扶着,坐上銮驾。 于绯诗也搀着易无鸢,一起坐上后面的马车。 随着易无风的一声令下,车队缓缓的启程,前往校场。 来到校场之后,乌压压的跪下一群人,给易无风与于绯诗磕头拜礼。无视着跪成一片的官员,易无风带着于绯诗易无鸢落座之后,才让官员们起身。 很快,就命令选拔开始。 会试之中,选了十余名高手中的高手入围殿试,再行选拔。参赛的队伍中,许皖年的身影赫然在目。 坐在高高的看台上,易无鸢盯着许皖年的身影,心中有如沾了蜜一般,泛着丝丝的甜意。 于绯诗故意将脸别到她的跟前,小声打趣着她, “这回开心了?” “嫂子。”知道于绯诗说的是什么,害怕让易无风瞧出不妥,易无鸢小声啐过于绯诗一眼。 “好,好,我不说,不说了。”于绯诗转回头,笑嘻嘻的答。 在两人的悄声小闹中,比武拉开帷幕。 第一场上场的并不是许皖年,而是两个体魄极为强壮的男子。先是跳上太,朝着易无风等人拜了一礼,才是开始比划。 他们的招数重在力道而不是巧劲,一招招有力生风,你来我往之下,打的不可开交。约摸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在众人的眼光中,才算尘埃落定,其中的一名男子获胜。因为易无鸢本意是来看许皖年的,没有看到许皖年上场,倒是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场,总算看到许皖年。 易无鸢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 只见的许皖年的一招一式都打的非常的漂亮,好几次他都被逼到擂台的边缘。易无鸢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揪的紧紧的,他却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翻身一个小起手,横跃而起。横扫千军之后,反败为胜。 赢得满场的欢呼。 激烈的对战下来,许皖年打败了一个有一个的对手。在场上所有人的欢呼声中,毫无悬念的打败了所有的参赛者。 选拔落幕,礼部派来做评判的官员走到台上,正要宣布结果。 易无鸢猛然站立起身,大喊一声, “慢着,还有我呢!”话一说完,足尖一点,人已经从看台上飞下。稳稳的落到擂台上,站在许皖年的对面。 “香儿。”看着易无鸢就这样飞下去,易无风轻喝一声,被于绯诗轻轻的拦住。于绯诗在易无风面请,摇了摇头。 易无风会意,朝着擂台上的评判点了点头,评判走下擂台。 仔细的看着眼前面容清秀的白衣公子,许皖年心中隐隐觉得非常的熟悉,却是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眼前的人。不好失了礼数,双手抱拳,朝着易无鸢弯腰一礼, “请公子多多指教!” “客气。”易无鸢亦是抱拳还礼,答。 虚礼过后,两人正式交手。从腰间掏出早就备好的鞭子,易无鸢毫不客气的向许皖年挥去。踮起脚尖,许皖年利索的往后退去。迅速侧身,险险躲过易无鸢迎面挥过来的凌厉,鞭子的尾端落到擂台边缘的木栅栏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印痕。 许皖年这才想起,这人莫不是在闻水城时,硬要跟着自己入京的无香么。后来入京城之后,就没了她的踪影。没想到她如此的大胆,女扮男装混到宫里来了。 或是许皖年想起旧事,有些分神。一个不察,被易无鸢的鞭子撩了一道。手臂的衣物被鞭子刺破,列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不敢再分心,许皖年从一旁拔出一把长剑,阻挡着易无鸢的攻势。 电石火光之中,许皖年与易无鸢你来我往的。 忽然间,易无鸢的长鞭勾住许皖年的剑身,正在易无鸢用力要扯落许皖年的长剑之际。许皖年趁势放力,另一只抓着易无鸢的鞭子另一头,顺着易无鸢的力道逼近。临近易无鸢身侧时,许皖年的掌风迎面扑出。 清风撩起易无鸢漏在鬓间的发丝,清晰的漏出她如玉的容颜。 惊心动魄之下,易无鸢往后仰头,屈下腰身,从许皖年的臂腕下滑落过去。解开攻势之后,扯回自己被许皖年握在手中的鞭子,再次挥去。 打的那个叫精彩,看的于绯诗是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想到,易无鸢的身手如此之好。 就连坐在于绯诗身旁的易无风,也是看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蓦然间,忽尔瞧见易无鸢逼的许皖年手中长剑飞出,直直逼着她的脸面飞去。于绯诗紧紧的抓着抚在心口的帕子,惊呼出声, “小心!” 易无风正想飞身下去打开朝着易无鸢逼去的长剑,许皖年已经先他一步,闪身到易无鸢身侧,搂着她的腰身。往一旁避去,易无鸢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整个偎在许皖年的怀里,甩的太猛,玉冠掉落下来,一头青丝散成瀑布。 还想再打,拳头挥出去时,已经被许皖年握在手中, “还想再打?” 易无风已经站了起来,惊唤一声, “香儿!” 场上的大大小小的官员,立马跪了一地。台下的评判也是跪下斜睨着将易无鸢搂在怀里的许皖年,低声叱喝着, “放肆,胆敢对昭和公主无礼!” “昭和公主?”许皖年愕然一愣,迟迟无法相信评判传过来的话语, “你是当朝公主?” “是又如何?”推开许皖年搂在自己腰间的手,易无鸢从他怀中闪出。高傲的瞟他一眼,回下一句,提起一口气,飞回到易无风身边。 于绯诗忙忙拉过她,仔细的打量着, “怎么样,可有伤着哪儿没有,可要宣太医?” “没事,我没事。嫂子你别担心。”安抚下于绯诗被自己吓坏的心神,易无鸢莞尔一笑,答。 久久不能回神的许皖年,总算回过神来,与一众官员一同跪在地上, “草民该死,冒犯公主!”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衣锦还乡 乾元朝的官僚制度沿袭了前朝的三省六部制度,地位仅仅次于皇帝的朝臣,则是三省的长官。三省分别为中书省、门下省及尚书省。 中书省的职责乃是与皇帝商议法案的起草,草拟皇帝的诏令。最高长官乃是中书令,在易无风当朝丞相于暻笙便是中书令。 门下省的职责则是审查诏令的内容,并且根据情况退回中书省,进行第二次审查复决议。最高长官是御史中丞,在良钥的父亲老玉阳王还未过世时,老玉阳王正是御史中丞。后老玉阳王去世后,中丞副史顶上空缺,成为中丞。 而尚书省,便是三省当中最具有权力的部门。负责执行所有的政令,并且尚书省下部,还设有礼、吏、户、兵、刑、工六部,几乎统管着举国上下,所有的事宜。最高的长官是尚书令,在当朝皇后的父亲,当今国丈郑国公正是尚书令。 只是,因为江南江北两府之事,加上并州刺史的荒唐行径,让易无风对郑国公心生嫌隙。一怒之下,将与两府之事有着些许关系的官员如数罢免。其中,包括户部尚书,尹安岚。直到科考结束后,许皖年从千千万万的学子中脱颖而出,独占鳌头。 一篇《清君赋》可谓点透易无风的心事,龙心大悦之下,许皖年得幸,顶上户部尚书的空缺。 不仅如此,六部当中因易无风的罢免而空缺下来的官职,也被易无风从科考里选上来的人才中一一给补齐。可谓是将郑国公的势力,大大的削弱。 但其他的差事可都比不得许皖年的户部尚书。 天下之间谁人不知,户部主管着国库财政。身为户部尚书,则是把握着全国的财政大权,属于正三品的大员。对许皖年来说,不得不说是平步青云。 一时间,许皖年成了朝中上下,相互巴结的新贵。 不仅如此,易无风给了许皖年官职之后,还将过往的尚书府翻修之后,赐给许皖年居住。其中厚爱信任,让所有都为之眼红。 连许皖年自己也不敢相信,会得易无风如此的赏识。 入宫谢恩之后,许皖年请旨回乡,迎接父母入京。照理说,如此得寸进尺的要求,皇帝是万万不会答应才是,让众人意外的是,易无风居然还真的应允了。于是,在锣鼓的敲敲打打中,衣锦还乡。 世人看到许皖年的幸运,只道是易无风比较惜才。殊不知易无风心中,另有计较,那日在校场之上,看到易无鸢与许皖年的百转千回。易无风心中早有考量,眼前郑国公一行气焰滔天。中书省与门下省在三省当中,又及不上尚书省的实权。 为巩固好自己的权力,易无风只得另辟蹊径。将科考中选上来的人安插入六部,放到尚书省的权利当中。许皖年既然跟易无鸢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往后指不定还是易无风的妹夫。易无风索性将户部尚书赏给许皖年,日后亲上加亲的时候,对易无风制约郑国公也是大大的益处。 当然,这些心思,易无风自然不会让许皖年知道。 得到皇帝的宠信,许皖年骑着高头大马,风风光光的回到淮阳城中。 淮阳许家,本是名捕后族。家中出过几代名捕,后来到了许皖年爷爷的那一代,渐渐的没落。落魄到连生计都难以维持,破不了几个案子,名声维持不住,拿着微薄的俸禄,日子过的捉襟见肘。 许皖年的父亲倒是个脑子灵活的人,没有走他父亲的老路,进衙门谋求生机。倒是自己出去闯荡,做些个小本生意。后来娶到许皖年的母亲亓氏,得外家帮扶,渐渐将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 算不上富可敌国,却也是淮阳城里有名的人。 那时许皖年执意要参加科考,谋取功夫。许父是不答应的,想着他定然是因为是心中所爱嫁作他人之事不甘,对方又是淮阳的县丞,据说对方在京中还有后台。许父自不忍心许皖年深陷其中,最后仍是拗不过许皖年。 没有想到的是,许皖年这般争气,占了文武状元的名头不说。还位居三品,被封为户部尚书。 这可是整个家族里头,最大的荣光。 听说许皖年得皇帝御披,衣锦还乡。许父算准许皖年的归期,带着许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早早的等在城门口。 堪堪入的城,许皖年就看到自己的父亲母亲带着族人站在门口,其中居然还有自己的老祖母。 不敢放肆,许皖年急忙下马,亲自奔过去,跪在祖母跟前, “孙儿给祖母问安!” 许家老太太喜极而泣,亲自将许皖年扶起来,失声痛哭, “我的好孙儿,好孙儿!” 在全城百姓的围观中,许皖年被许家的人包围着,热热闹闹的回到许家宅子。 淮阳城中出了一个尚书大人,在当地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城中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上门到访。好在许父到底是做生意的人,手段也玲珑。早就让备好酒菜,留下那些大人们在许家用膳。 觥筹交错之间,许皖年见到一个自己念念不忘,却又早该忘却的人。 顾家小姐,顾琴沁。 那年年少,花前月下,相互倾心。倾慕之中,轻许了姻缘。本以为是就此相互执手一生,白头偕老。无奈变故来的太过突然,淮阳县丞之女不知何故,居然瞧上了那顾家小姐。 非卿不娶! 顾家也是没个骨气的,碍着县丞的官威难挡,就应允婚事。 挚爱被夺,许皖年哪里能忍下这口气,半夜翻入顾家后院。拉着顾琴沁就要私奔,岂料顾琴沁轻飘飘的一句,自此情意一刀两断,互相不往来。 许皖年本以为她是顾及着家中亲族,却未想,她会喊来家里的家丁。将许皖年打的遍体鳞伤,扔回许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都不及顾琴沁落在许皖年心上的一道伤痕疼。 若是顾大小姐能得知许皖年也会有今日,当年必定不会舍弃许皖年,跟着县丞的儿子结亲。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眼前,看着顾琴沁偎依在县丞公子的怀中,面容消瘦,尽管描着端庄的妆容,也隐匿不去她眉眼间漂浮的落寞。 心中不时飘出一个想法,她定然过的不好。 回头,许皖年压下心中的那一抹希冀。 她好与不好,与自己又有何干呢。 压下心中闷气,许皖年端起身前的一杯酒水,饮下一口。无意应酬来访的众人,许皖年示意双亲,早早将宴席散去。 回到房中歇下,站在窗台边缘。许皖年无声的望向窗外的明月,忽尔听见敲门的声响,门打开之后,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 转头看过妇人一眼,许皖年大步踱过去,迎着妇人, “母亲,你怎么还没休息?” “孩子,瞧你这模样,母亲如何能安心?”应着许皖年的搀扶,妇人走到许皖年房中坐下, “今日见到她了,可是还难受?” 当然明白母亲话里讲的是什么,许皖年摇了摇头, “让母亲担心了,那些陈年往事,都过去了!” “能过的去么?” “呵呵!”许皖年嗤嗤一笑, “过不去又如何,总归得要过去的不是。” “如果能过的去,你便不会执意要上京考取功名。其实你就是觉得当初她看中薄家的权势,舍弃了你。所以你才执意参与科考,孩子,你告诉娘,这次回来你可是还打算着与她再续前缘?”都说知子莫若母,许皖年的性子,许母最是知道的。 当真害怕着,许皖年会不顾一切的夺的顾琴沁回到他的身边。 许母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不允许那样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坏了她儿子的名声。 “不会的。”知道许母在害怕着什么,许皖年给许母保证一般答, “我此番回来只是想接你,父亲还有祖母上京的。皇上赐了我一座宅子,你们都已年迈,也该好好享享清福了。二来,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不输给任何人。当初不选我,是她的损失。” “当真?”许母仍是有些不信。 “嗯。”许皖年点了点头。 总算让许母放下心来。 在淮阳城呆了数日之后,许母担心着许皖年呆的时间越久,跟顾琴沁的那段情意就越发的放不下。于是,跟许父建议,让许皖年提高回京的时间。 听的父母都那样说,许皖年自是乐意。安排好淮阳城里头的事情之后,许皖年带着父母还有祖母踏上回京的路程。 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许皖年走过淮阳城的大街小巷。 笃定的马蹄声碾过青石小道,发出笃笃的声响。传入躲在人群中偷偷看着许皖年的顾琴沁心里,砸开一圈圈微细的涟漪。 几行清泪缓缓的从顾琴沁眼底,慢慢的流淌下来。 就那样,目送着许皖年一行的身影越走越远。 “你这贱人,看什么看,你以为他还会要你么!”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传入顾琴沁的耳中。转头,就看见她的夫君薄光逆着阳光,站在跟前。 抬手,就是毫不怜惜的一巴掌挥到顾琴沁的脸上, “老子告诉你,你已经是老子的女人了,你还是死了对许皖年的心吧。怎么,当初瞧上老子的权势甩了许皖年。如今许皖年当官儿了,又想回到他身边?” “我没有!”死死的咬着唇,顾琴沁不敢抬头回望薄光。一年来的相处,已然让她知道薄光是怎样的性子,他性子暴躁,你若是跟他叫嚣。越发的惹怒他,会更加的招来他的毒打。所以,越是妥协,挨的打会少一些。 许是许皖年的衣锦还乡刺激了薄光,今日的薄光看起来要比往日更加的可怕。猛的瞪过顾琴沁一眼,拖起顾琴沁的手,将其拉回到薄府。 少不得一顿毒打。 顾琴沁的惨叫声在薄府的屋顶一声声的盘旋着,府中的下人们都罔若未闻,对此已经司空见惯。只是木然的,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大打出手 青天白日,撩开万里无云。 满室辉煌的璧影,照着殿内乳白的羊脂玉杯,晕漫着葡萄酒的香气,熏的人微微有些迷醉。许皖年坐在席上,与前来敬酒的大人们一一回敬着。酒气涌上头脑,斥的脸色浮上几抹鲜艳的潮红。 回到京城后,皇帝突然命人请他入宫赴宴,皇帝的旨意,谁敢不从? 尽然许皖年极其厌恶着眼前的你来我往,各怀心事。 一朝得皇帝赏识,一下子坐上户部尚书的宝座。多的是人来巴结许皖年,尽管在皇帝跟前,端着同僚和睦的外衣,不少人来与许皖年敬着酒,借此拉拢些关系。 对此,易无风并不介意。 他想要的就是这些效果。许皖年初入官场,还携带着他与生俱来的傲气,不琢磨琢磨,如何能委以重任。 如是想着,易无风高坐在主位之上,冷眼看着许皖年与众大臣的觥筹交错。 与乾元殿中的应酬不同,芳华宫里,于绯诗与易无鸢正百无聊赖的引着茶。 这会儿已经入秋,秋收的红枫茶可是极好的。前几日刚刚进贡入京,易无风赏了一些给于绯诗。刚巧易无鸢过来与她聊天,于绯诗便拿了些出来与易无鸢饮用。 不过,易无鸢此时的心思并不在茶上。端着茶碗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于绯诗不忍点破她的心思,走近她身旁,顺着她的眸光望去,装作不解的问出一句, “无鸢呐,你这看什么呢,看的这么出神?” 被于绯诗的呼声唤回心神,易无鸢敛了敛神色,答, “啊,没事,没事。” “怎么,莫不是在思念着某个人?” 无端被点破心事,易无鸢颇有些招架不住,娇嗔着啐于绯诗一口,红着脸轻唤出声, “嫂子,你胡说什么呢!” “好好好,是我胡说。不过,公主殿下你在校场那么一闹,可不是小事。”想起易无鸢在校场的那一闹,于绯诗就禁不住的打趣她。 “那又如何?”易无鸢对此倒是不以为然, “我跟他交手怎么了,我这是帮我皇兄选拔人才,若是他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可以胜任武状元。” “是,就你有礼。”看着易无鸢,轻笑一句,于绯诗不与她在计较。反而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听闻皇上今日在乾元殿设宴款待群臣,许大人刚回乡归来。又是新官上任,定然是被请在列的。” “嫂子,你是说,他在乾元殿?”闻于绯诗此说,易无鸢无神的眼中瞬间冒出亮光。 “嗯哼。”于绯诗点了点头。 “那我过去找他。”没听的于绯诗把话说完,易无鸢作势就要起身,往外头跑去。唬的于绯诗只得忙忙将她拉住, “这会儿宴席还散呢,你过去做什么呀,平白失了身份。皇上定不饶你。” 易无鸢的脚步被于绯诗轻轻拉住,想想也是,自己毕竟是一朝公主,可不能再这么任性妄为。而后想了一想,易无鸢想出一计, “那我可以装作宫女,混入乾元殿中敬酒呀!” “不行。”想都不想,于绯诗就给驳了易无鸢荒唐的念头, “堂堂公主扮作宫女,还给官员倒酒。成何体统,不许胡闹。这会儿差不多到午时了,等个几刻他们的宴席也该散了,那时候你再过去。” “这样呀,那我先过去好了,我保证不入乾元殿,看到他出来我再找他。”听着于绯诗说,易无鸢哪里坐的住,放开于绯诗拉住自己的手,朝着门外欢快的跑了出去。 惹的于绯诗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旁的点红不住的笑着, “娘娘,公主殿下果然是真性情。那位大人可是好福气,得公主如此青睐。” “可不是么。”于绯诗答。 离开芳华宫,易无鸢一路小跑,跑到乾元殿外。果然听的殿里头丝竹悦耳的声音,易无鸢当然知道,乾元殿是皇帝用来宴席朝臣的地方。谨记着于绯诗的话,易无鸢不敢贸然的闯入殿中去。 走到乾元殿后边的长廊里头,易无鸢耐着性子,在廊下等候着。 在宫里头呆了些时日,易无鸢总算将宫里头的路子都摸了个清,知道这条回廊是出宫的另外一条道。处在乾元殿后边,比较隐秘,不易被发现。因为乾元殿门口还另有一条宫道可以出宫,这条小道极少人走。 不过,照着易无鸢与许皖年多日来的相处,以她对许皖年的了解,他一定会走这条小道。 因为,许皖年是个不喜欢热闹的人。 特别是这种时候,多少人想巴结着他,他不躲远点,还不得被烦死。 猜中许皖年的心思,易无鸢心底偷偷的笑着。坐在廊下的栏杆上,静静的等待许皖年的到来。 没有让易无鸢等的太久,送走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乾元殿里头终于安静下来。 易无鸢站起身,凝着双眸站在廊下,果真看见许皖年不急不缓的从回廊的另一头走来。 走近过来,许皖年才看到站在廊下的易无鸢,这时候回头已经不可能。许皖年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在易无鸢跟前抱拳弯腰行礼, “微臣见过公主。” “起来吧。”易无鸢笑着答,想起许皖年刚刚想转身就走的动作,不禁皱了皱眉头, “许皖年,本公主有那么讨厌么。刚刚你是不是想走呀?” 在闻水城的时候,许皖年就已经见识过易无鸢的难缠,这时候更是不敢惹怒她,灿灿的笑着,答, “公主说笑了,微臣是害怕扰了公主的清幽。” “真的么?”易无鸢挑了挑眉,一具的根本就不相信,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么。我知道你不待见我,在闻水的时候,我得罪了你。” “微臣不敢!” “许皖年。”不理会着许皖年言语下的疏离,易无鸢忽尔瞪大着眉眼,盯着许皖年, “你讨不讨厌我?” “微臣惶恐!”不明白易无鸢此举为何,许皖年顿时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惶恐个啥呀,我是问你讨不讨厌我?”最是受不了这些个阴阳怪气的腔腔调调,易无鸢不耐的轻喝一句,逼问着许皖年, “说呀,你讨不讨厌我。” “回公主,公主活泼美丽,没有人会讨厌公主的。”被易无鸢缠的是没有办法,许皖年只能折中的答。 “那你是喜欢我咯?”听出许皖年话中的赞美,易无鸢眉目一喜,欢颜开口。 “额。微臣惶恐,公主金枝玉叶,不是微臣可以肖想的。”易无鸢突如其来的一言,着实将许皖年吓的不轻。想了想说辞,许皖年委婉开口。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咯。”虽然许皖年说的兜兜转转,易无鸢还是从中听出端倪来。眼色一下子黯淡下去。 “微臣该死!”许皖年低着头,答。 “好啦,我知道你忌讳着我是公主,不过本公主要告诉你的是,我喜欢你。”误以为许皖年是忌讳着自己金枝玉叶的公主身份,易无鸢径直的走到许皖年的跟前,拉着许皖年的手。直接摆明心迹。 易无鸢一直被养在云水沉香宫中,没有人告诉她喜欢一个人该如何去做。因而,她做的一切皆是随行而为。包括她喜欢许皖年。 初初相见的时候,许皖年拦下她的马车,害的她差点从马车中跌落下来。后来第二次又误以为他是仗艺欺人之人,与他大打出手。到了第三次,他为救自己无惧乡绅恶霸。还有那次,他与她合作擒住采花贼,全程忧虑着她的安危。 种种举动,让易无鸢的一颗芳心不知不觉的陷落到许皖年的身上。 面对着易无鸢忽来的错爱,许皖年万万没有想到。往后退去一步,避开易无鸢的手,低着头,回绝着, “承蒙公主错爱,微臣倍感荣幸。但臣出身卑微,实在配不上公主金枝玉叶。还望公主见谅!”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喜欢我?”饶是许皖年拒绝的委婉,易无鸢也是听的明白。被人如此直白的拒绝,让易无鸢面子稍稍有些挂不住。原本以为捉采花贼的时候,他关心着自己是对自己的有意的,没有想到…… 易无鸢不禁心中一恼, “你若不喜欢我,你为何那般的关心我,处处担心着我的安危,还有我的名声?” “这……”料不到是自己当初的无心之举,让易无鸢心生误会,许皖年慌忙解释道, “公主恕罪。任凭是任何一个女子,微臣都会如此。” “你……”许皖年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让易无鸢越发的生气, “你是说,那日不管是谁,你都会如此温柔相待?” “是。”许皖年答。 “你该死。”有种被羞辱的耻迫感,使得易无鸢心中怒意更甚。想到自己的一片芳心居然换来无意,只是无心之举,易无鸢就气不到一处来,扬手就朝许皖年挥去。 “啪”的一声,易无鸢在许皖年英俊的脸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巴掌印子。 “公主恕罪!”碍着易无鸢公主的身份,许皖年不敢还手。杵在原地,扛着易无鸢的打,一动不动。 “你,我打死你。”见着他如此模样,易无鸢无由的越发生气。执起手掌,使上内劲,向许皖年扑去。不敢还手,许皖年被易无鸢打倒在地,嘴角溢出嫣红的血迹。手掌抚在心中,淡然的看着易无鸢。 还嫌不够,易无鸢走上前去,伸脚踢着许皖年。 易无鸢是练武之人,可不比寻常人家的女子,一道道窝心脚落到许皖年身上,火辣辣的疼。偏生对方又是公主,只能硬生生的扛着。 等的易无鸢打的累了,终于停了下去。 许皖年抬手拭去嘴角溢出的血迹,扬着笑问着, “公主打够了没?” 看着许皖年被自己打的伤痕累累的模样,易无鸢一时心中隐隐发疼,走过去要扶许皖年,却被许皖年一把避开。 害怕自己一时生气又会动手,易无鸢别过脸,与许皖年道, “你走,滚,以后别让本公主再看到你。” “微臣告退!”淡淡回下易无鸢一句,许皖年忍着疼站起身。转身离开,没有注意到一直被藏在袖子里的玉佩已然跌落到地上。 也管不得许皖年有没有离开,易无鸢哭着,跑离了乾元殿外头的回廊。 第一百三十六章 许家庶女 易无鸢离开之后,于绯诗正在芳华宫中百无聊赖的喝着茶。忽然,点红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到于绯诗跟前,颤颤惊惊的道, “娘娘,不好了,公主她,公主她跟那个什么许大人打起来了。” “什么?”被点红的一席话惊的手中的茶碗都要掉落到地上,于绯诗立即起身。 易无鸢的性子,于绯诗是知道的,想来定是与许皖年起了冲突了。 生怕易无鸢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于绯诗不敢耽搁,抬脚就出了芳华宫。往乾元殿的方向走去,于绯诗走的急,很快就到了乾元殿前。四处找了一遭,并没有看到易无鸢,也没有看到许皖年。 不免心里头觉得有些奇怪,转头问着跟在自己身边的点红, “不是说公主与许大人打起来了么,人呢?” “这个……”点红也是一阵奇怪,如实答着, “刚不知道是哪宫的宫女说的,说公主与许大人在这里打了起来。我一听说,就匆忙赶来告诉娘娘了。可能,可能是公主与许大人打完走了呢。” “胡说什么呢。”横了点红一眼,于绯诗轻喝一句。移步往后头走去,仔细找寻着易无鸢的身影,无意间走到乾元殿后边的回廊,回廊上闪闪发光的一枚玉佩,引起了于绯诗的注意。 踱步过去,于绯诗捡起玉佩。在眼光的照耀下,玉佩在于绯诗手中泛着油亮的光泽,通体呈现出碧绿的颜色,蝴蝶纹样。模样跟于绯诗母亲留给她的那枚玉佩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便是这枚玉佩当中,写的是一个“年”字。 于绯诗正感到奇怪,一道清朗的男音唤回于绯诗的心神, “姑娘,那枚玉佩是在下的。” 转头,于绯诗看到一个身穿着朝服的男子站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暗沉色的朝服,衬的他越发的面冠如玉。触入于绯诗眼中,不禁觉得奇怪。 这里是深宫,官员不经传召,是不得进入的。 他是何人。 见的男子走来,点红也是一愣,挡在于绯诗跟前,大喝一声, “大胆,于妃娘娘跟前,还不磕头见礼!” 男子亦是一愣,很快回过神,双手抱拳跪到地上,朗声答, “微臣许皖年叩见于妃娘娘!” 于绯诗这才恍然,原来他就是许皖年。那日在校场,离的远,她并未瞧清他的样貌。长的倒是不错,难怪易无鸢对他如此的念念不忘。当下,于绯诗莞尔一笑,示意许皖年起身, “许大人不必多礼,请起!” “谢娘娘!”许皖年答,站立起身, “回禀娘娘,娘娘手中的那枚玉佩,是微臣的。” “是你的?”于绯诗轻轻挑了挑眉,说着,拿出自己一直藏在袖中的玉佩。两块玉佩相互对比一下,居然如出一辙。 看此情形,许皖年也是一阵惊愕。 “你姓许?”是于绯诗率先回神过来。 “正是。”许皖年答, “微臣出声淮阳许家。” “淮阳的许家?”喃喃念过许皖年口中的籍贯,于绯诗微微一愣。原来淮阳的许家,那莫不是……心中说不出的是喜是忧,隐隐敛下自己的异色之后,于绯诗将玉佩还给许皖年。 接过于绯诗递过来的玉佩,许皖年赶忙的弯腰道谢, “多谢于妃娘娘。” “不必客气!”于绯诗婉婉答,而后转身离去。 两人都没有主意,在回廊的一旁,正有着一双眼睛将刚才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从宫中回到府中后,许皖年想着于绯诗手中拿着的那枚玉佩,心中不禁感到奇怪。百思不得其解之后,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及祖母。 许父正巧在许老太太的房里伺奉,见到许皖年过来,高兴的问一句, “下朝了?” “嗯。”许皖年点了点头,先是走到祖母跟前,问候一礼, “孙儿见过祖母,见过父亲。”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自从许皖年高中状元,又将自己接到京城来居住。许老太太对这个孙儿是打心眼里的疼爱,看着许皖年给自己行礼,还没等的许皖年礼毕,就叫许皖年起来。 许皖年也不扭捏,站立起身, “谢祖母。” 想起在宫中遇到的怪事,许皖年再次开口, “父亲,祖母,我们家中的玉佩。除却我们许家的人,可还有旁的人拥有?” “什么玉佩?”许老太太有些不解,询问着。 许皖年趁机拿出藏在袖子里玉佩,端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看了一眼之后,才明白过来, “自然是没有的,这玉佩呀,只有许家的子孙才有。” “可是,我今日在宫里头,看到一位贵人,居然有一枚与我的一模一样的玉佩。”听的祖母这样说,许皖年越发的奇怪,说出今日遇到的怪事。 “还有这等事情?”许父亦是觉得奇怪。 “是的。”许皖年如实答。 “那,那位贵人姓甚名谁?指不定还是我们许家的子孙呢。” “不可能。”许皖年答, “那位是陛下的宠妃,于妃娘娘。她姓于的。” “姓于?”听完许皖年的话,许父稍稍一愣,看了眼许老太太一眼, “娘,难道是她?” “父亲,是谁?”许父莫名其妙的一言,让许皖年不禁觉得好奇。追着许父的话端,问着, “父亲,莫非我们与于妃娘娘还有些渊源?” “哎,都是我们对不起她。”轻叹一口气,许老太太莫名的吐出一句。 “奶奶?”许皖年更加的不解。 “年儿,你说她姓于?”不理会许皖年的不解,许老太太自顾的问下一句。 “是的。”许皖年点头答。 “那她的父亲,可是当朝的丞相于暻笙?”许老太太又问着。 “这个孙儿倒是不知。”哪里会知道于妃是父亲是谁,许皖年摇了摇头,如实回答。 “如果,她的父亲是当朝丞相于暻笙的话。那位于妃娘娘,极有可能便是你小姑姑家的表妹。” “小姑姑?”许皖年愕然一愣,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还有一位小姑姑的。 “嗯。”许老太太点了点头,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悠悠的语气,拉开悠悠的岁月,记忆沉淀在时光里的往昔,被许皖年今日的一拨提醒。再次回复到许老太太的意识中来,那时候的她,还是许府的大夫人。 淮阳城捕快许放的正妻。老太太依稀记得,许如云长的一副跟她母亲极其相似的面容。一样的柔媚动人,看一眼,就让人的心逐渐的酥软下去。所以,她才容不得她们。 “是啊,你是有一个小姑姑的。”许老太太幽幽的答, “那是你父亲庶出的妹妹,后来嫁入于府做妾,从此就没有了来往。” “于府?” “嗯。”许老太太无奈的点了点头, “就是如今的丞相于暻笙的府上,不过,她未必会待见我们。只是,她应该不在了,据说她在于府并不得宠。十年前就死了,没想到她的女儿倒是好本事,当上了皇妃。” “如果那于妃娘娘真是小姑姑的女儿的话,岂不是我的表妹。” “正是。”许老太太答,忽尔间,话锋又是一转, “不过,她未必待见你,你小姑姑在许家过的并不好。不过是庶出的女儿,她心里怨恨着奶奶。” 在许老太太的言语间,许皖年隐隐有些明白,当年的一些陈年往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追究,当今之急,便是查清到底于妃是不是他小姑姑的女儿。 于是,告别了老太太跟许父,许皖年踏出了房门。 回到自己的房中,命人将管家叫过来,许皖年查起丞相府的一些事情。 与许皖年一样,回到芳华宫中的于绯诗一直也忘不了见到的那枚玉佩。一模一样的玉佩,那明明是她娘留给她的唯一东西。 是那个新科状元,他叫许皖年。 姓许,还出生在淮阳的许家。会有这么巧么,于绯诗依稀记得,她的母亲就是淮阳许家的庶女。不过因为不得外公的宠爱,被送入到于府做妾。后来跟外家的人,也渐渐没了来往。 甚至母亲临死的时候,外家都没有人来。 想来,也不过是一些薄情的人。 正在于绯诗想着,易无鸢睁着一双哭的通红的眼睛,扑腾的跑到芳华宫里头来。扑到于绯诗身上,轻唤于绯诗一声,又是哭出声来, “嫂子。” 哪里见过易无鸢这样的模样,于绯诗可谓是被她吓了一跳,赶忙问着, “这是怎么了,怎么落得这副模样?” 不说还好,一说易无鸢就越发的伤心,抱着于绯诗边哭边道, “嫂子,那个许皖年好大的胆子,他居然说,居然说他不喜欢我。” “哦,不哭不哭。”原来是这事,于绯诗不禁哑然失笑。碍着易无鸢哭的正难过,不好逆了她的心思。只能顺着她抚慰着, “真是瞎了眼的家伙,居然敢驳了你的心思。不哭不哭,回头让你皇兄给你挑个好。堂堂公主,还怕找不到比他好的郎君么。” “我不。”本是抚慰易无鸢的话,没想到没有把易无鸢抚慰下来,倒是让她哭的越发的欢了, “我不,我就是喜欢他。那天在闻水城,他明明那么关心我。还怕损了我的名节,处处保护着我。他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听的易无鸢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她跟许皖年的过往,听的于绯诗是一头的雾水,虽是听不明白,也只能先把她给安抚下来, “好好,那改天让你皇兄下一道旨意,招他为驸马。管他愿不愿意,只要你乐意便成。好不好?” “不好。”顿时间,易无鸢又是哭出声来, “他那样的性子,会听话才怪呢。只怕逼的他急了,他宁愿杀头也不愿娶我。” “那公主想如何呢?”实在是被易无鸢弄的没辙了,于绯诗索性问着易无鸢。 好似想起什么,易无鸢猛然抬起头,擦去眼中溢出的泪水, “难道,他以为我是万象楼的花魁,所以误会了我的清白?” “什么清白?”无厘头的一席话,又牵扯着清白,可把于绯诗吓的够呛。紧接着易无鸢的话,问着。 “没什么?”没有给于绯诗一个笃定的答案,易无鸢自顾的笑了笑,答。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雕之谋 “你说的都是真的?” 促狭的柳眉在眼角弯着一轮明媚的笑意,柳烟儿扶着榻案,站了起来。香案上点燃着檀香,娉婷袅袅的青烟浮上虚空里,绕在柳烟儿的眉梢。若隐若现的,点缀着她由心底生出的欢喜。 自外头恭谨走进来的柳言,理了理刚因步伐走的急而有些拂乱的衣襟,躬身向前,靠在柳烟儿身侧, “回娘娘,奴婢不敢有半句欺瞒。刚奴婢奉娘娘之命去乾元殿请陛下,路过乾元殿后头的回廊时,瞧见两道人影在那儿不知商议着什么。待的奴婢走进,才看的真真的,是芳华宫的那位及新科状元许皖年许大人。” “你怎么知道是状元许大人,你又未曾见过许大人。”生怕柳言瞧个偏差,柳烟儿的身子忽尔慢慢坐下,若无其事的端起一旁的茶碗,怔怔了一会儿, “最为紧要的是,你可是瞧清楚了,真是芳华宫那位?” “回娘娘。”恭敬的敬了一个福身的大礼,柳言低头在柳烟儿颔下,细细声的答, “奴婢自是不识得许大人,等的许大人走后,特意寻乾元殿的人问的。至于芳华宫那位,奴婢还能看错不成。而且,奴婢当时的可清楚,芳华宫那位手中拎着一个玉佩,伸手给了许大人。后来,那位又拿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出来。” “一模一样的?”于柳烟儿而言,这可是个天大的消息。稍有偏差,便是置于绯诗与死地的最好利器。柳烟儿怎能放过,揪着柳言的话,极其小心的确认着, “你看的清楚了,真是一模一样的?” “娘娘放心,奴婢瞧的真真的,绝不会错。”信誓旦旦的,柳言拍着胸脯,与柳烟儿保证着。 “好,好,真是太好了!”连连说出两个“好”字,用上好胭脂晕开的红唇翻出潋滟的艳色。欢愉堆在柳烟儿的眉角,勾出一抹深不可测的狠毒, “本宫正愁着怎么去扳倒她,她倒好,自己送上门儿来了。真是老天爷都在助本宫,哈哈哈!”已经想出如何对付于绯诗的门道,柳烟儿面露出喜色,扬眉大笑, “柳言,你且附耳过来。” “是。”柳言规规矩矩的回应一声,贴耳过去。 柳烟儿在柳言的耳边轻声低语几句,撩的柳言失声欢笑,云耳脱离柳烟儿的唇边后,口中吐出恭维的奉承, “娘娘英明!校场那件事情之后,宫中谁人不知昭和公主思慕着那位状元郎。如此一来,昭和公主定然恨死芳华宫那位。惹怒公主,太后必定也会那位心生嫌隙。娘娘此举甚是高明呀,一箭双雕呢!” “谁说只有双雕?”对柳言话语中的奉维,柳烟儿不以为然,挑了挑柳眉,哼出轻蔑的不屑, “如果闹到皇上那里,你觉得她还有活路么?” “是,是。”想起最重要的一条,柳言慌忙连连给柳烟儿福礼, “奴婢说错了,是一箭三雕,一箭三雕!” “行了。”淡薄的扫过柳言一眼,柳烟儿放下手中端了许久的茶碗,纤躯娆娆起身。清冷的眸光缓缓的朝着门外瞟去, “走吧,这出戏,可少不得咱们的昭和公主。” “是!”柳言忙忙点头,哈过腰跟着柳烟儿的脚步,往门口的方向迈去。 秋渐渐沉了,染着雨气,雾意似是谁的纤纤素手酿起的醉意,蒙在举目辉煌的亭台宫阙上。一片入眼的迷蒙,又逢时下暮色四起,天地苍茫,无数的楼台殿阁尽数融入那片凄迷的烟雨间。 摇摇晃晃的天青色撵轿走在青石地砖上,屐履碾过的声响,走起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正是柳烟儿的仪仗。 轿撵停下来的时候,是在朝阳宫的门口前。 柳言亲自掀开轿帘,扶着柳烟儿下轿, “娘娘,好了!” “好。”虚应一声,柳烟儿从轿子中伸出手,让柳言搀扶着走下。径直的走入朝阳宫的大殿中,人还没到,声音先是响起, “好妹妹,嫂子看你来了。” 清脆娇俏的嗓音流落到朝阳宫里里外外的角落里头,腾起易无鸢所有的不满。 从芳华宫中回来,易无鸢的心情一直不好,连带着整个朝阳宫都是一片愁云惨雾,宫女脸上皆是带着哀戚之色。见到柳烟儿进来,无声的欠礼,小声的问安,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恼了内殿里头的那位主子, “奴婢给柳妃娘娘请安!” “免了,你们都下去吧!”柳烟儿也不在意,今日她心情极好,自然不会为难下人们。抿着笑,欢快的走入内殿。摆了摆手,将殿上的宫人全部遣散出去。 “是。”宫人们应话答,依次转身,退出宫门。 没有等的柳烟儿走近,易无鸢已掀开帘子,从内殿中踱步出来。 朝阳宫历来为太后的居所,形制上仅次于当今太后所居住的寿昌宫。眼下虽然还没入冬,帝都的天气寒气极重,这会儿夜里已感寒意。所以朝阳宫中,宫人们已经打起厚重的帘子,裹挟着上好零陵香淡雅的暖意。 临居大殿之后,是一暖阁,俗称内殿。门口轻拢着帘子,那重帘全系南海明月珠串成,颗颗同样大小,流转着淡薄的珠晖,俨然似烟霞笼罩。辉光掺杂着掌起的昏黄灯火,映在易无鸢精致的面容上,依稀可以瞧见来不及擦干的泪迹, “你来干什么?”初初见面时结下的梁子,使得易无鸢素来不待见柳烟儿。现下更是如此,并不客气的瞪视着柳烟儿,易无鸢口语中听不出好语气, “还有,你不过是我哥的小妾,依照宫规,你可是没有资格当我嫂子的。” “你……”一番夹枪带棒的话语,瞬间就撩燃了柳烟儿的怒气。拧着眉回望易无鸢一眼,在柳言的私底暗示下,被强行压住。憋屈的怒火,迫的柳烟儿再出口的声音显得有些怪异, “公主何必这般怒气冲冲,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本宫此番过来,可不是来找公主不快的,可是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公主呢。” “你的嘴里能传出什么好的事情来?”微微勾了勾眉,易无鸢嘴角撇开嘲讽, “又是哪个妃子惹你不快,想对人家下毒手了?” “公主何苦如此呢!”明确自己的来意,柳烟儿暗示着自己不被易无鸢所激怒。没有继续抬步走往殿中暖阁,而是在大殿上寻一位置坐下。轻手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盏,呷下一口,淡淡然抬眼浅笑着望向易无鸢, “莫非,许皖年许大人的事情,公主也不在意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冷冷的一片凉光薄似利刃,从柳烟儿的眉眼间掠过。易无鸢嫣红的唇轻启后,吐出冷冷的威胁, “如果你敢把在后宫玩的那些手段用在我身上的话,看我不杀了你。我知道你是江南柳家的女儿,柳阁老的孙女,又是镇南大将军的妹妹。但是你也别忘了,我是皇帝的亲妹妹。纵然杀了你,也不过遭顿训斥,可别忘记,我可是杀过皇子的人。” 许是易无鸢的语气太过严凛,骇的柳烟儿当场怔然一惊,愕在原地很久。方才回神,当然知道易无鸢说的乃是实话,她若是把自己杀了,还真不用以命相偿。据说当年,肖贵妃所出的皇子就是死在眼前这位昭和公主的一把大火里。 定了定浮动的心神,柳烟儿定然敷开一笑, “公主说的极是,给本宫一万个胆子,自然不敢算计公主。就怕公主已经在别人的算计中,而不自知。” “你什么意思?”柳烟儿这话说的诡异,易无鸢听的甚是不悦,凝了凝眸。 “这个,公主就得问于妃娘娘咯?”为吊起易无鸢的胃口,柳烟儿故作玄虚的卖了一个关子,并不直接给易无鸢回答。 易无鸢可不吃她哪一套,冷然的别过眉眼,嗤笑一声, “原来你是想算计于妃。罢了,你若想说便说,我只当个笑话听听,不想说的话就自己滚吧。朝阳宫可没有备下你的晚膳。” 早就料到易无鸢会这般,柳烟儿也不恼,难得好脾气的维持着得体的笑颜, “公主与于妃娘娘情谊深厚,可真是羡煞本宫。只可惜,公主真心待人,人家可未必真心待公主呢。公主还不知道,于妃跟许大人之间,可是有着许多公主都不知道秘密呢!” “然后呢,你还想说什么?” “然后呀,然后本宫还听说,许大人跟于妃手中各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蝴蝶状玉佩。不知道是不是定情信物呢?”柳烟儿继续答。 “什么蝴蝶玉佩?”如柳烟儿所愿,所谓的定情信物终于不负所望的勾起易无鸢的猜测。 “原来公主还不知道?”故作惊讶的瞪大眼眸,柳烟儿奇怪的望着易无鸢, “那块玉佩于妃可是宝贝的紧呢,不轻易与人看。在于妃被贬入冷宫的时候,有一宫女肖想过于妃是那玉佩,结果,被于妃狠狠的给教训了一顿。” 为扳倒于绯诗,禁足的这段时间里头,柳烟儿可是做了不少的功夫。将于妃入宫之前之后的事情,都调查个清清楚楚。 “那有如何?”无视着柳烟儿的撩拨,易无鸢漠然的回口。 “如不如何,自然还得公主说了算。”柳烟儿笑着答, “只是于妃娘娘如此的欺瞒,是何居心呢?一边揣着公主的芳心,一边又与许大人旧情未了的,莫不是糟蹋了公主的一片真心实意么。那许大人也真是的,瞎了他的眼,堂堂公主都敢漠视。” “你住口。”虽然知道着柳烟儿此举不怀好意,但自己的心思被如此赤裸裸的剖露出来。易无鸢难免有些气愤跟恼怒,斜斜的睨过柳烟儿一眼,易无鸢也坐到殿中摆开的软榻上, “你口口声声说他们有私情,又可有证据?想借我的手去扳倒于妃,未免太过小瞧了我吧,就凭你三言两语,我就信了?” “自然,空口无凭是难以让人信服的。”听下易无鸢的话,柳烟儿接下开口, “不如这样,改日本宫请公主看一场好戏。不过公主得有个心里准备才是,若伤了公主的心,本宫可是罪该万死呢。” “废话少说,我拭目以待!”懒的跟柳烟儿虚以委蛇,易无鸢直接回应着。 见的目的已经达成,柳烟儿不再多留,起身与易无鸢请辞, “好,既然如此,那本宫不叨扰公主休息,告辞!” “不送!”易无鸢答。 第一百三十八章 遭人算计 宴会正进行到最热闹的时候,噪杂的丝竹鼓声响在耳畔,压迫的许皖年只觉得繁扰不堪。低头捧起酒杯,又喝下两杯酒,黄汤下肚之后,涌起酒意灌入头脑。顿时间,许皖年只觉得酒意微醺。 自回京以来,宴席酒会接连不断,应酬的许皖年极为的厌烦。 无奈着今夜是皇帝设宴,推拒不得,只能欣然应往。 几是半眯起眼眸,许皖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过坐在主席上的易无风。瞧着易无风喝的也有些多了,被玉公公搀扶着转身折往后殿。皇帝一走,殿上的朝臣没了拘谨,越发的豪放起来。 最是讨厌着这样的氛围,许皖年自顾的起身,从小门处偷偷溜出大殿。 走出殿外,方觉得夜凉如水,清冷的月华从九重天阙垂泄下来,罩在眼前重重宫阙上,仿佛在一片延绵不觉的辉煌上渡了一层银色的光。 沐浴在凉凉的月光里,许皖年走下台阶。秋季入末,仍然依稀听的秋虫唧唧之声,在越走越远的静谥中,显得格外突兀。 忽尔凉风迎面拂面,将许皖年满心的酒意拂去大半。 “大人!” 许皖年回过头去,只见一命妙龄的女子,风姿婀娜的盈盈独立在回廊檐角的风灯之下。不过十余岁的年纪,模样还算周正,正笑嘻嘻的给许皖年行着礼, “奴婢见过许大人。” 仔细看过眼前的小宫女几眼,许皖年只觉得面生。没有多加理会,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应礼。 那宫女却是大胆,靠近过来伸手拉住许皖年的手臂,声音柔弱的启唇, “良辰美景虚设,大人千万别辜负了才好。” 震的许皖年一片愕然,为回过神,只觉得掌心一硬,仿佛被塞入了什么东西。惊蛰间,那宫女已经俏皮的施过一礼,悄然退走。 待走到四下无人之处出,许皖年举目四顾之后,才敢打开掌心。透着后殿纱窗漏出来的光晕,许皖年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掌心中躺着一片竹签。竹签上用隽秀的小楷,端端正正的刻着, “御花园一见,有要事相商。于。” 在看清出竹签上的那个“于”字之后,许皖年脑海中立即浮现着那日遇见的窈窕身影。莫非,她当真是他姑姑的女儿,这才趁着他入宫赴宴之际,邀他相见。 想起当日那女子从怀间掏出的玉佩,分明与他的那枚如出一辙。 不再怀疑有他,许皖年迈开脚步,顺着台阶走下去。疏星淡月,许皖年脚步匆匆,走在光亮如镜的青石地砖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颀长。隐隐映出,诡异的气息。 许皖年初入宫闱,虽是赴过几次宫宴,也哪里知道东华门具体在哪儿。兜兜转转的,在一狭长的甬道里迷了方向。自知宫里头规矩严明,不敢再继续走去,许皖年索性停在原处。 等候许久,终于看见一盏孤灯,越来越近。 居然又是方才那女子, “主子久候大人未到,便让奴婢前来迎大人,大人请!” “姑娘请!”许皖年淡淡回着。 跟在宫女身后,两人不发一语。宫女在许皖年的示意下,默默在前方挑灯照路。许皖年与那宫女走过甬道,绕着宫墙又是走了良久。黑暗中无法辩解方向,只是透过清明的月光,看的殿宇幢幢,殿檐凌厉的勾破夜色天光。 穿过数重角门,几经周折,女子带着许皖年跨入一窄门。莫名觉得不安,许皖年欲开声询问,忽尔被身前的女子轻轻一拉,人已然被拉入殿中。 步伐一个踉跄,磕在房内的屏风上,荡起巨大的声响。 “什么人?”犀利威严的询问声由此而起,声音急切而惊斥。 许皖年站稳身形,回头看去,哪里还有引路女子的身影。 心底猛然一沉,眼前宫灯大亮,提灯的乃是一宫装扮束的女子,身后跟着另外一位单薄娇躯。外袍已经褪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素白的颜色,几欲与她的肌肤同色。长发如水缎倾垂,泄于腰畔,整个人如冰雪雕琢出的人儿一般。 “不知娘娘召见微臣来此,可有何事?”回神过来,许皖年已然跪在原地。 于绯诗蹙起娥眉,愕然一愣, “本宫何时传召过大人?” “什么?”闻的于绯诗此言,许皖年一阵呆怔。 还未等的及于绯诗再说话,怀袖惶然的走进来,仓皇的道, “娘娘,昭和公主与柳妃娘娘到!” “原来如此!”于绯诗恍然大悟。 于绯诗嘴角噙起一抹冷冷的笑,听着冗杂的脚步声接连不断的涌进,易无鸢携着柳烟儿已经进了殿门。径直走入于绯诗的内寝,明亮的灯火之下,看的于绯诗与许皖年的面容无比的清晰。 易无鸢在灯光下的面容颤动中有些发青,指着许皖年,难以置信的问着于绯诗, “他为何会在这里?” 倒抽着一口气,许皖年跪在原地,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已经被一同前来的柳烟儿抢先一句, “公主这还没看明白么,孤男寡女的,能有什么好事?” “你住口!”吼出的声量怒斥着柳烟儿,易无鸢直盯盯的望着于绯诗, “我是问你,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明知道我喜欢他,你还这样对我,我那么相信你,那么相信你。你对得起我么?”最后的一句,几乎是从心底撕心裂肺般喊出的声音,无一不再控诉着易无鸢对于绯诗的埋怨。 “无鸢,你听我说……”抬脚走上前几步,于绯诗冷眼瞥过柳烟儿之后,靠到易无鸢跟前。正要解释,易无鸢猛然抬手,“啪”的一声,反手就在于绯诗素洁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子。 看的许皖年心中微微一疼,抬头开口, “公主恕罪,都是微臣的错,一切与于妃娘娘无关。” “你的错?”听的许皖年帮于绯诗进言,易无鸢更加的恼怒,横过许皖年一眼,怆然道, “你的错?你何德何能担得起这样的罪名,觊觎皇帝嫔妃,是什么罪过你知道么?那是诛九族的大罪,你怎么担?” 亦知事态严重,许皖年沉默半晌。而后再开口时,声音冷漠若雪山中凿出来的冰雕一般,寒浸人心, “不管公主相信与否,臣跟于妃娘娘都是被人陷害的。” “说的倒是轻巧!”看了半天戏的柳烟儿,默不作声的在嘴角勾起一缕浅笑。藏匿欢喜的瞅过于绯诗与许皖年一眼,凉凉的吐纳出言, “秽乱宫闱,只是一句陷害便能说的清么,此事自然是得等皇上前来定夺的。” 已然猜出柳烟儿有后招,于绯诗纹风不动的站于原地,淡然的看着柳烟儿,淡然的开口, “看来,柳妃娘娘此举是筹谋已久的呀。娘娘的手段,本宫自叹不如。” “你胡说什么?”一下子被于绯诗点破心思,柳烟儿显得有些促狭不安。不过很快,也就眨眼的功夫就镇定下来,含着笑望回于绯诗, “于妃姐姐莫得含血喷人,是姐姐行为不检在先,被本宫与公主抓个正着。还有什么好说的?” “本宫自是无话可说。”于绯诗坦然答,而后转后看着易无鸢,诚恳道, “无鸢,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可以问心无愧的告诉你,我从来没有骗过你。至于许大人为何会出现再次,只怕这得问许大人了。但是今日之前,我与许大人从未相识。”不寄希望于皇帝会相信自己,于绯诗只是希望易无鸢能明白,自己未曾轻负过她。 “是么,那姐姐怀中与许大人那枚一模一样的玉佩又做何解?”生怕于绯诗的三言两语会坏了自己的大事,柳烟儿再次出言撩拨道。 余音落下,跟在柳烟儿身后的宫女内侍已经大胆的上前,强行要搜出于绯诗一直戴在身上的玉佩。 许皖年正想反抗,又是听的柳烟儿道, “若是想罪加一等,许大人只管反抗吧。反正许大人是文武全才,小小皇宫定然也困不住大人。不过,大人可要三思呢。” 一席话砸下来,将许皖年想反抗的心思都压的干净。 就在宫人们搜出玉佩之际,果然听的殿外一声高喊, “皇上驾到!” 时间算的可真好,于绯诗不禁冷眉轻笑。易无风已经进了殿,内侍所持的灯火越来越近,团团明火簇拥下衬的易无风的身影愈加修长。许是饮酒过量,英俊的面容上浮闪着若隐若现的潮红。 大步埋入后殿来,柳烟儿已经柔媚的靠上去,手上捧着刚刚从于绯诗与许皖年身上搜出来的玉佩, “陛下,你看。真真是丢死人了,于妃姐姐居然做出这些事情!” “怎么回事?”看着眼前的光景,又看了眼跪在地上未曾起身的许皖年。易无风的双眸眯成一道冰冷的线,几乎是压抑心底的愤怒,颇有些不敢相信,遂问, “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许皖年回答,于绯诗“噗通”一声自行跪身下去, “臣妾今日被人所害,求皇上明察!” “荒唐!”易无风呼喝一声,云袖一样,将柳烟儿捧上来的玉佩扫到一旁。跌到地上,幸好地上铺着上好的毛毯,两枚玉佩才能黯然无损。 纵是如此,于绯诗心中也是蓦然的一揪,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跪着上前去,捡起被皇帝扫落的玉佩,放到怀中细细的擦拭着。 见此情形,柳烟儿不忘落井下石, “哟,还说没事,如若真的没事,为何要如此紧张定情信物。” “那不是定情信物!”于绯诗仔细收好玉佩,无所畏惧的瞪着柳烟儿,答, “那是我娘留给我唯一遗物。” 此话一出,场面局面停滞半刻,许皖年跪着挪出身躯,亦是捡起自己那枚被皇帝挥落的玉佩, “回陛下,臣的这枚玉佩乃是家族信物。” “你们以为你们这么一说,皇上就会信你们么?”未等的易无风出声,柳烟儿抢先一步开口。 便听的易无风骤然发作, “来人啊,传掖庭令!” “皇兄!”蓦然之间,易无鸢亦是跪在易无风跟前, “此事兹事体大,皇兄三思呀。”这是宫廷丑事,若传扬出去,必定损皇家颜面。易无鸢不得不提醒着易无风,二来,易无鸢经过刚冷静的思考之后,隐约觉得事有蹊跷。三来,是她着实的不舍得许皖年死。 哪能不明白易无鸢的意思,易无风忍下怒气,喝道, “户部尚书许皖年大胆犯上,殿前失仪,打入天牢听候发落。于妃心胸狭窄,善妒成性,移居冷宫,幽禁思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柳妃失算 新墨泼开寂夜无边的深沉,沉寂有如今夜的宫阙。静谥中,月光破碎在太平更的锣声里,敲开无穷无尽的惨淡。 突来的变故蔓延起怒意,聚集在易无风的心口,堵的他沉闷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柔若无骨的白皙臂腕,缓缓的缠上易无风的脖颈。柳烟儿柔软的身躯像是一条美女蛇般,滑入易无风的怀中,樱唇轻轻在易无风的唇边磨蹭着, “陛下,还在生气么,别生气了嘛,陛下不是还有臣妾么。”娇滴滴的声音恍若三月阳春掐出的柔光,妩媚中点缀着浓浓的撒娇。惑的人心猿意马。 反手将柳烟儿拦腰抱起,易无风将于绯诗带来的不快挥之脑后,买起大步,朝着内殿的床榻走去。 轻手将柳烟儿放到床榻上,易无风翻身压下柔软的娇躯。 床榻周围的云帷纱帐悠然落下,遮挡住满室无边春色,透露出来的旖旎春光。 缠绵整夜之后,差不多天蒙蒙亮时,两人才沉沉睡去。 柳烟儿从睡梦中醒来时,易无风已经不在身边。易无风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皇帝,从来不会耽误早朝的时辰,这些柳烟儿是知道的。 想起昨晚与易无风的如斯缠绵,柳烟儿的脸颊就热的跟火烧一样。 慢慢的坐起身,坐到梳妆台前,拿着梳子,怡然自得的梳理着自己乌黑的秀发。盯着菱花镜里头那张倾国倾城的丽颜,柳烟儿不自觉的浅笑出声, “于绯诗,你拿什么跟我斗?到头来,你还不是毁在我的手上。” “娘娘,恭喜娘娘!”正在柳烟儿想的声音,柳言恭喜的声音毫无征兆的窜了进来,吓的柳烟儿一跳。转头横过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柳言一眼,柳烟儿面露出不悦之色, “柳言,你这么悄无声息的,想吓死本宫么。” “奴婢该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柳言惶然惶恐的出声。 柳烟儿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不解的看着柳言, “柳言,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本宫都起身半天了,也不见你来伺候。” “回娘娘,奴婢是开心坏了。昨日于妃被打入冷宫,看到皇上如此的宠爱娘娘,奴婢是为娘娘开心呢。”怕召来柳烟儿的不快,柳言讨好着柳烟儿,答。 听的柳言一说,柳烟儿渐渐也忘却了柳言的奇怪之处,顿时笑逐颜开起来, “那还不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撞见于绯诗捡到许皖年的玉佩,本宫还不知道他们有着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呢。不是你,本宫也想不出这样的法子,置于绯诗于死地。你功不可没。” “那是娘娘蕙质兰心,奴才哪里敢邀功呢。”柳言继续答。 “行了行了,就你会说话。如今,于绯诗被关入冷宫,本宫得寻个法子,让皇上杀了她才行。不然,夜长梦多,谁知道她有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虽然在兴头上,柳烟儿没有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想着于绯诗还没死,柳烟儿眸底就露出一缕凶光。 “于妃固然得死,那那位许大人呢?”小心翼翼的看着柳烟儿的眼色,柳言探寻般询问着。 “许皖年的处置,自然是得看皇上的。不过,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上必然也是留不得他的。说来,他也是倒霉,怎么就有了一块跟于绯诗一模一样的玉佩呢,不然,也无需成了本宫计划中的一颗棋子。”边仔细的描着自己的妆,柳烟儿漫不经心的回着柳言。 “那是他的福气。”细心的帮柳烟儿梳着头,柳言应着她的话开口。 “就你会说话。”柳言的话抚的柳烟儿心花怒放的,嗤笑出声,而后转头与柳言道, “好了好了,被你闹的本宫有些饿了,你快去传膳吧。” “是。”恭谨的福下一礼,柳言才敢退身下去。 走出玉宸宫的大门,拐到宫殿后头无人的地方,柳言才敢停下脚步。修长的手指捏在脸上轻轻一揭,掀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赫然露出易无鸢那张清秀的小脸。 昨晚之事发生后,她越想越发觉得不对。于是,她趁夜出宫弄来柳言的人皮面具,易容成柳言,混到柳烟儿身边。果然让她探出所以然来,原来于绯诗与许皖年真的是被冤枉的。而她,居然平白给柳烟儿当了枪使。 想起许皖年昨夜的眼神,易无鸢心中就隐隐有些难受,想必他更加的讨厌自己了。居然不相信他,还害的他锒铛入狱。 心中没有来由的一紧,易无鸢抬起脚步,往天牢的方向走去。 门口的地方有两个看守,看见易无鸢走来,想拦有不敢拦,反而让易无鸢肆无忌惮的走了进去。 天牢毕竟不比别处,关的都是要处死的人,哀鸿遍野,不时发出恶臭。 易无鸢径直的找到狱卒,让其带领着自己走到关押许皖年牢房。知道易无鸢的身份,狱卒不敢拒绝,领着易无鸢去了。 不过一夜的时光,换上囚衣的许皖年此时在易无鸢的眼里,黯然落的落魄的模样。 心中的愧疚越发的深沉,让狱卒开门之后,易无鸢踱步进去。走到许皖年跟前,轻唤一声, “许皖年?” 折腾一夜,心中又急又躁,又是无可奈何。直到天亮的时候,才隐约睡去。听的有人轻呼自己,许皖年缓慢睁开眼眸,看到眼前的易无鸢后,眼底撇过淡漠的疏离,仍是跪在易无鸢的跟前,磕头见礼, “罪臣参见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易无鸢亲自俯身下去,将许皖年扶了起来,却被许皖年不着痕迹的避过。 疏远的动作使得易无鸢心生不悦,伤神的回应许皖年一句, “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也只换来许皖年一句淡然的回答, “罪臣不敢,公主乃是千金贵体。” “够了。”许皖年淡薄的语气,使得易无鸢焦躁的轻喝一句。强迫着自己无视着许皖年的疏远,易无鸢在许皖年身边坐下, “我知道昨晚是怎么一回事了,对不起,是我冤枉你们了?” “真的?”听的易无鸢这么一说,许皖年眸中露出欣喜,猛然的蹲身下去,抓住易无鸢的手, “那可劳烦公主救救于妃娘娘?” “你就这么在乎她?”听想到许皖年第一的反应居然是让自己去救于绯诗,易无鸢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夹杂着不甘。 知道易无鸢又误会了自己,许皖年放开易无鸢的手,清缓的给她解释着自己与于绯诗的渊源, “公主,你误会了。微臣与于妃娘娘之间,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兄妹之爱。” “兄妹?”没听明白许皖年话里的意思,易无鸢挑眉询问着。 “嗯。”许皖年点了点头, “于妃娘娘的母亲乃是我们许家的女儿,其实,是我们许家对不起于妃娘娘的母亲。她是我父亲庶出的妹妹,从小就不得我祖父待见,祖母更是容不得她。几次三番的要将她赶出家门,后来,在姑姑的姨娘死去后,祖母还将姑姑许给了于家做妾。” “这么说来,你对于妃,是亏欠?”虽然没有听完许皖年所言,易无鸢也隐隐弄明白许皖年为何对于绯诗如此的维护。 “是呀,因果轮回,善恶有报。我小的时候见过姑姑,在我印象里头,姑姑是个很善良的女子。但是后来,她嫁入于府,因为祖母的漠视,一直到姑姑死,都没有跟我们再有来往。我甚至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小姑姑。当日见到于妃的时候,我就觉得非常的奇怪,她怎么会有我们家传的玉佩,没想到,她是小姑姑的女儿。” “对不起。”难得许皖年会跟自己如此的吐露心思,易无鸢顿时更加的羞愧难当。若不是自己的愚蠢,又怎会被柳烟儿当作枪使。害了他们兄妹两人。 “公主不必自责。”许皖年淡然的答, “后宫争斗严峻,就算不是公主,也会是其他人的。” “谢谢你。”得许皖年如此谅解,易无鸢一时间,倒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 忽然间,许皖年猛的跪在易无鸢的跟前, “罪臣求公主,无论如何请一定救下于妃。她真的是被陷害的,她根本不是我的身份。小姑姑嫁入于府后,就断了跟许家来往,后来,在于妃娘娘七岁的时候,小姑姑就离开了人世。她已经够苦了,就别让她的人生再如此的悲凉下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忙忙将许皖年扶起来,易无鸢不停的点着头, “你放心,这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我一定会帮你们的,不仅是你,还有于妃。我都会救你们出来的。我现在就去求我皇兄,跟他说明真相,如果皇兄不相信,我就去求母后。”说完,易无鸢抬脚就要离开天牢。 “不可。”拦下易无鸢的脚步,许皖年将她拉了回来, “万万不可,如果公主贸然去求皇上的话,非但救不了于妃娘娘,还会害了我们。” “为什么?”不解许皖年话里的意思,易无鸢皱着眉头,望着许皖年。 “公主您想,秽乱宫闱可是大罪,皇上又岂会因为您的几句求情就会作罢。如果您想救我们,就先得找出证据,证明我们是被冤枉的。”许皖年答。 “那你的意思是?” “公主不是知道谁是陷害我们的人么,就从那个人下手。” “我明白了。”经许皖年一点,易无鸢瞬间恍然大悟,深深看了许皖年一眼, “你放心,我会救你们出来的。”又是笃定的一句,才是走出天牢。 第一百四十章 饭菜有毒 又下雨了。 没有等过几日温暖的晴天,澄净的天霄又蒙上了濛濛的阴霾。铺天盖下来的阴沉,像一张大网,将金碧辉煌的王庭宫阙,密密麻麻的笼罩其中。 几乎是睁大着眼眸,于绯诗站在屋檐底下。静静的看着雨珠顺着屋檐的勾角一串一串的淌下,渐渐串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雨帘。雨滴砸到地上,在积水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像极了煮沸的水,不停的翻涌着。 不时有风,一阵一阵的飞呼过来,带着雨意的森凉,浸过衣襟,寒意入骨。 随手拿了一件秋日穿的罩衫,怀袖从后堂走出来,顺手披到于绯诗身上, “娘娘,下雨了,仔细别着凉。毕竟,这个地方若是病了,想把太医召来是极其不易的。……”本还想再说着什么,似是想起于绯诗此时的处境,怀袖突兀的住了口,安静的站到于绯诗身后,不再开口。 那日事情之后,易无风虽没有下旨处置于绯诗,也没有废黜于绯诗的封号,却是把于绯诗扔入冷宫。于绯诗心里知道,易无风此举不过是为保存皇家的颜面罢了。要知道,在冷宫里悄无声息的除掉一个人,是非常的容易。 宫里的手段,她不是没有见识过。 还有这冷宫,她也不是第一次来,想必若能出去,定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只是,她还能出去么?颇有些伤感的望着散着雨的阴天,于绯诗心中如眼前灰蒙蒙的天空一般,如此的彷徨。 易无风会杀她么? 无声低叹口气,于绯诗转身走回堂上。好在易无风没有废黜她的封号,就算入了冷宫,她暂且还能有个落脚的院子。虽没有芳华宫的温暖舒适,却也能遮风挡雨。不然遇上这样的雨季,必是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 摇了摇头,于绯诗走到厅上的木椅子旁,屈身落座,转头往向跟在自己身旁的怀袖, “倒是委屈你了,跟我这没用的主子。” “奴婢不委屈。”紧接着于绯诗的话,怀袖轻轻摇头,反而笑着, “若不是娘娘施以援手,奴婢早成了宫里头的一缕孤魂,连委屈两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如今这般,何来的委屈。再说了,此事未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娘娘不可悲观。” 哪能不知道怀袖说的是劝慰之言,不忍让她失望,于绯诗仔细听下,笑着应答, “好,承你吉言。” “什么鬼天气,这雨下两天了,不见消停。”骂骂咧咧的话语掺杂在于绯诗与怀袖的交谈身里,点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上提着一个暗沉色的食篮,将手上的油纸伞搁到一旁,点红两手拎着食篮走上来, “娘娘,午膳领回来了。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又克扣了咱们的午膳。”一边与怀袖打开食篮盒子布着菜,点红一边不忘抱怨着宫里的人情冷暖。 再就对此司空见惯,于绯诗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哀怨之色,反是起身与点红怀袖一同布着菜, “这宫里就是如此,从来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事情,是最不少见的。忍忍吧!” 听的于绯诗都这么说,点红不好再抱怨,瞬间安静下来。 布好菜后,于绯诗示意点红与怀袖两人一同落座用膳,两人不敢。于绯诗遂道, “此时都是这副田地,你们还跟我计较什么身份,快些坐下来吧。这儿已经够冷清了,你们就别让我心里头更加的萧索才是。” “是,奴婢多谢娘娘恩典!”见实在推脱不过,点红跟怀袖也只好坐了下来。 盛好饭,于绯诗端了起来,正好用时。“嗖”的一声从门外飞来一颗石子,砸的于绯诗手上一疼,就把手中的饭碗摔在桌上。 “娘娘,怎么样?”惊的怀袖与点红纷纷起身,靠进于绯诗身边,慰问着。 点红则是站起身,往四处看了一眼,斥问着, “什么人,还不出来!” “是我。”接着点红的余音堪堪飘过,一道清脆的女音穿过雨幕,清缓入耳。迎面走来的身影,在漫天雨雾的背景中,嫣然的像朵绽放的桃花。 手中撑开的油纸伞缓缓放下,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易无鸢那张清丽绝尘的艳颜。 “奴婢见过公主!”怀袖跟点红立刻就跪下身去。 “起来吧!”摆了摆手,易无鸢将手中纸伞扔想一旁,朝着于绯诗踱步走过来。 于绯诗并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候着易无鸢开口。 “这些东西不能吃。”易无鸢说。 “为什么?”在易无鸢的声音中站起身,点红不解的发问。 “因为有毒。”易无鸢答。 闻的易无鸢清脆的言语轻然飘过,于绯诗平静的心湖无端泛开一圈涟漪,恍如地震来临前的一丝颤抖。在她风轻云淡的脸上,撇过一抹裂痕。 他终究,还是动手了么。 原来,他始终是不信她的。 没有看透于绯诗心底飘过的百转千回,易无鸢径直的走到于绯诗的身边,示意点红跟怀袖将桌上的东西都收了去。拉着于绯诗到堂前的椅子上下去,言之凿凿的开口, “嫂子,往后膳房送来的东西你千万别吃。有毒。” “我知道。”清眸的眸底氤氲着漠然的倦意,菜里的毒再毒,又怎么毒的过易无风对她的心。几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于绯诗微微扯唇, “有毒又如何,你哥都想我死了,何须用毒。还不如三尺白绫,来个了断。” “不是的,不是我哥的命令。”这才知道是于绯诗误会了,易无鸢匆匆忙忙抢口解释着, “我知道你跟许皖年之间是怎么回事了,当日是我不对。我皇兄也是被瞒在鼓中的,他没有下令处置你,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于绯诗恍然挑了挑眉,瞬间大悟, “我知道是谁了。” “嫂子,对不起。”虽是于绯诗看着并不在意,易无鸢心中也是万分的亏欠。真诚的在于绯诗面前,献上自己的歉意。 “不关你的事。”对着易无鸢莞尔一笑,于绯诗好言相慰着, “纵然没有你,她也定然想尽办法让我死的。” “嫂子你放心,我会救你跟许皖年出来的。”明白事情的真相之后,易无鸢也能听明白于绯诗话里所指。顿时握上于绯诗的手,信誓旦旦的跟于绯诗保证的。 “我相信你。”笑了笑,于绯诗点了点头,反握上易无鸢的手, “不过,你可不能胡来。她毕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万不可因此伤了你们兄妹的和气,也不能伤了陛下的心。” “瞧你,皇兄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是向着他。”哪能不明白于绯诗意中所指,易无鸢与于绯诗解除误会之后,忍不住打趣她几口, “我都要羡慕我皇兄的好福气了。” “又瞎说了。”捏着兰花指,戳了戳易无鸢的螓首,于绯诗好脾气的回敬着她, “别闹了,你且附耳过来。” “好。”听从于绯诗所言,易无鸢靠身过去,于绯诗在易无鸢耳边低声轻语几句。 教的易无鸢连连叫好, “好,这个方法好。只好找到那个宫女,就不怕她不招。” “嗯,不过你要记得小心行事,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微笑着点点头,于绯诗轻声嘱咐着易无鸢。 “嫂子你放心,我现在就去办,那边我可是派人盯着呢。”爽快的答应着于绯诗,易无鸢遂尔起身,就要离开。走到门口时,似是想起什么,又是转头与于绯诗道, “嫂子,你记得千万别吃膳房送来的东西,放心,膳食的话我会命人送过来的。你一定要记住呀。” “好,辛苦了你。”于绯诗答。 在易无鸢的及时出手下,于绯诗主仆几人险险捡回一条命。 本是不幸中的万幸,当消息传到玉宸宫时,于柳烟儿而言却是变成了天大的不幸, “你说什么,于妃没有吃下那些饭菜?” 高高的抄起案上的茶盏,用力的朝地上扔去。寂静的宫殿里想起的破碎之音,都不足以昭示着柳烟儿此时心底的怒气。柳目一横,冷冷的瞪向柳言, “你说你怎么做事的,让你下个药,都能给人看出端倪。你还能做什么,哪天是不是就有人查到本宫身上,说是本宫下的毒手?” “奴婢该死!”临在柳烟儿的气头上,柳言不敢回嘴,“噗通”的就跪下身去。 柳言这么一跪,一屋子的宫婢内侍接连着全部跪了下来, “娘娘息怒!” “息怒息怒,你们除了会让本宫息怒还会作什么?”想起自己命人在于绯诗的饭菜中下药,居然被于绯诗识破。又想起日后若想在冷宫人不知鬼不觉的出去于绯诗是越发的艰难,柳烟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看着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奴才们,就更加的心烦。 抬起手,不耐的摇了摇,柳烟儿拧着眉头, “行了行了,你们都滚吧,看着你们本宫就烦。” “奴婢告退!”一屋子的宫奴们如遇大赦,逃离一般奔出玉宸宫的宫门。 唯剩的柳言还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怎么还不走?”冷不丁的瞧见柳言跪在自己跟前一动不动的身影,柳烟儿轻拧了拧眉,没好气的问着柳言。 “回娘娘,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言不当言?”重重的往地上磕下头,柳言趴在地上不敢起身,恭敬的出声。 “有话就说,少在本宫面前卖关子。”冷冷的挑过柳言一眼,柳烟儿换过另外一个坐姿,冷冷的与柳言道。 “是。”柳言这才敢抬起头,恭谨的看着柳烟儿,开口曰, “娘娘,既然不能悄悄的将那人除掉,我们何不来个光明正大的将她出去。” “如何个光明正大法?”柳烟儿表示不解。 “娘娘您想,她做出这般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碍着体面皇上不能诏告天下也不能处置了她。但是太后可以,不是么?” “太后?”遭柳言轻轻一点,柳烟儿如临大悟, “好你个柳言,倒是提醒本宫。如此一来,看她于绯诗如何逃的过太后的重责。本宫倒是要看看,还有谁能救她。” “娘娘英明!”柳言不忘阿谀奉承的高捧柳烟儿一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太后震怒 天晴了。 连绵几日的淫雨,终于在今日没了痕迹。久违的艳阳重回到九重天阙,照的被雨水洗涤过的天空,干净的可以看出背后的纹痕。 柔和的阳光从天上如瀑布般倾泻下来,耀的殿檐上的琉璃瓦,都散发出夺目的辉光。 寿昌宫的宫女们七手八脚的打开大殿里的纱窗,明艳的阳光从窗外照入,流淌在铺开的金色地砖上。清晰的流潋着凤鸟倒影,隐隐约约间,飘浮着坏绕在梁柱周围,泛着金色柔光的浅色云帷的身影。 太后正侧着身子躺在前殿的软榻上,阖闭着双眸,悠然小憩。而碧秋姑姑站在她的身后,体贴的帮她松活筋骨。 毕竟是年岁大了,连连下过几日淫雨后,太后便觉得周身的骨头都在散架似的酥软。碧秋姑姑到底是伺候太后惯了的人,将太后伺候的非常舒坦。慢慢的,在碧秋姑姑熟练的手法之下,太后渐渐沉入梦乡。 缓慢的抬起头,碧秋姑姑朝着还在殿上忙活的宫人们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出去的动作。宫人们回应过来,欠了欠身,悄声踱步走出。 等的宫人走尽之后,碧秋姑姑又是折回内殿拿出一方毯子,盖到太后身上。 正想退下,忽尔听的宫门有吵闹的声音传过来, “本宫要求见太后,你们不要命了,误了本宫的事情,本宫要你们好看。” “娘娘恕罪,实在主子正在歇息,碧秋姑姑吩咐过了,不得任何人打扰。” “本宫是任何人么?” 眼看着越吵越闹,碧秋捏着脚步,走出去。就看见柳烟儿带着玉宸宫里的宫门,被寿昌宫的宫奴们拦在门口,见到碧秋走出来,柳烟儿忙忙朝着她招呼一声, “姑姑,本宫想见太后娘娘,劳烦姑姑通传。” 见是柳烟儿,碧秋先是上前欠身福下一礼,才答, “奴婢见过柳妃娘娘,这时候主子刚刚歇下,不如娘娘晚些再过来?” “你什么意思呀,本宫今日非的见到太后不可,本宫告诉你。本宫可是皇上封的娘娘,叫你一声姑姑不过是看你是在太后跟前伺候的老人罢了,别以为自己有多尊贵。”听出碧秋不愿意帮自己通传,柳烟儿顿时有些气结,当场羞辱起碧秋来。 碧秋也不恼,如数停下柳烟儿的骂言,不咸不淡的回应着, “娘娘说的是,只是扰了主子的休息,这个罪责可是娘娘当担?” “你……”一句话堵过来,逼的柳烟儿是无言以对,只能叫嚣着开口, “本宫告诉你们,今日你们若不让本宫见到太后,本宫就亲自去求皇上。” 实在是没见过如此难缠的人,但太后刚刚歇下。这几日的雨季,手脚的酸软,折腾太后没有一晚睡过好觉。碧秋实在不忍心这个时候,将太后喊起。 但终究,吵吵闹闹的声音,还是将太后从睡梦中吵了起来, “吵什么呢?”严厉的迫问声从大殿里头传出,听出是太后的声音,柳烟儿不禁有些眉飞色舞。 投了一个轻视的眼神给碧秋,柳烟儿推开碧秋,大摇大摆的走如寿昌宫中。 没有办法,碧秋只能跟了进去。 走到太后跟前,将自己的嚣张跋扈藏匿的滴水不漏,柳烟儿规矩的跪下身拜礼, “玉宸宫柳氏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万福!”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太后万福!”站在柳烟儿身后的柳言等宫奴,一并跪了下来,给太后见礼。 “奴婢给主子请安!”跟在柳烟儿身后,碧秋也悠悠欠下身。 “都起来吧,碧秋,给柳妃看座!”缓缓的从软榻上坐起身,太后将盖上身上的毯子拎给一旁入殿来侍候的宫女。示意柳烟儿落座,并示意碧秋奉茶。 “是。”温婉点了点头,碧秋退身下去。 “谢太后!”自顾的走到一旁的椅子屈身坐下,柳烟儿恭敬的朝太后回礼。 “嗯,说吧,你闹一出又是为了什么?”太后向来不待见柳烟儿,今日她又在自己宫前闹了这么一出。起床气是最为气盛的,碍着皇帝的颜面,太后不好与柳烟儿发作,却也怎么也摆不出好的脸色。 自知自己不讨太后的喜欢,一心就想着怎么借太后的手置于绯诗于死地,柳烟儿没有拐弯抹角,径自直言, “烟儿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禀告太后。” “何事?”太后挑了挑眉。 “事关皇家体面,烟儿斗胆,请太后屏退左右,烟儿只与太后一个人说。”柳烟儿答。 “你们都下去吧!”不知道柳烟儿玩的什么把戏,太后耐着性子应合她。将一旁的宫人全部遣退出去。 “是。”听闻太后命令,宫人们欠身福礼后,纷纷退下。 “现在可以说了吧?”看着宫人如数退下之后,太后又看向柳烟儿。 “是。”柳烟儿站起身,朝着太后行了一礼,点了点头, “芳华宫于妃与新科状元在宫中私会,被臣妾公主以及皇上抓个正着。碍着皇家体面,陛下没有处置那对狗男女。而是将他们一个关入天牢,一个打入冷宫。但臣妾实在心疼陛下,所以敢斗胆来求太后做这个主,处置了那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 “你说什么?”因为于绯诗与许皖年之事,牵扯到皇家的体面,易无风下令不得传出任何风声。于是禁中瞒的是滴水不漏的,皇后那边没有任何的动作,太后素来喜欢独居寿昌宫中念佛,倒是不知情。 如今听的柳烟儿这么一说,冷不然被吓了一跳。着实不敢相信,于绯诗是那样的人。 “臣妾知道太后不相信。”柳烟儿又继续说, “臣妾也不相信于妃姐姐是那样的人,可是证据确凿,他们两个还有一模一样的玉佩,乃是他们的定情信物。被抓住的那日,皇上要扔了他们的玉佩,被两人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臣妾都看不下去了。” “你此话当真?”并不太信任柳烟儿的话,太后省度的盯着柳烟儿,问。 “天地良心,此等杀头的重罪,臣妾岂敢胡言。”立马从椅子上起身,跪到地上,柳烟儿抬起右手,做出发誓的阵势, “臣妾知道,太后素来喜欢于妃姐姐。可是,此事真真的是证据确凿,不然皇上怎会无缘无故的将于妃姐姐打入冷宫,还将许皖年许大人关入天牢呢。太后若是不信,大可传召皇上身边的玉公公过来,一问便知。” “哀家自是会问的。”顺着柳烟儿的话,太后应下一句, “若是你说的属实,哀家定然不会轻饶了他们。若是你胆敢欺瞒了哀家,哀家也不会饶了你。” “是!”严厉的话语,加上太后精明的眼光盯的柳烟儿一阵发虚。暗自在心里稳住自己的心神,柳烟儿磕头下去, “太后英明,定然会明察!” “你动作倒是挺快的呀!”还没等的柳烟儿起身,横空插进了的清脆女音使得太后眼前一亮。那身桃红色的衣裳,娇俏的面容,肆无忌惮的神情,能在寿昌宫中如此来去自如的除却昭和公主易无鸢,还能有谁。 因为易无鸢非常得太后宠爱,所以她进入寿昌宫向来是无人敢拦。没有想到,她乖张的性子,还让她瞧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先是径直的走到太后跟前,屈身请安问候一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快起来,快起来,到母后身边来。”难得易无鸢过来,太后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向易无鸢招了招手,将易无鸢唤到自己身边。 易无鸢也不客气,径直的走上台阶,到太后身边坐下。盯着跪在榻下的柳烟儿,噙着嘲讽的开口, “柳妃娘娘的胸怀还真是跟针眼一样的小,怎么,在冷宫里毒不死于妃,又想借我母后的手?” “公主此言差矣,当日于妃姐姐与许皖年在芳华宫私会,公主也是亲眼所见的。臣妾此举不过是为肃后宫风纪罢了。”不明白易无鸢今日为何又站到于绯诗与许皖年那边,柳烟儿争辩着开口,直直点击着易无鸢的心窝, “再说了,许皖年罔顾公主的心意,执意要与于妃姐姐私守。公主何苦还要心疼与他呢?” “你住口。”见的柳烟儿越说越离谱,易无鸢不由心生恼意,大喝一声。 见的易无鸢动怒,柳烟儿心中越发的得意, “公主,他既是无心于你,你该是忘怀才是。以您的公主之尊,还怕找不着比他更为优秀的儿郎么。”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呀?”实在料不到柳烟儿这般的巧言善辩,易无鸢差点被气的说不话来。转头与太后道, “母后,你别听她瞎说,她心思狠毒,想陷害于妃。” 哪里会任由着易无鸢扰乱自己的计划,柳烟儿继续戳着易无鸢心中的隐晦, “公主在校场上为许大人大打出手之事,在宫里头已经不是秘密。公主心仪许大人,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许大人如此的不知好歹,公主你何苦……” “她说的可是真的?”没有等的柳烟儿把话说完,听闻许皖年如此罔顾自己女儿,太后早已心生怒意。开口逼问着易无鸢。 “母后,女儿是心仪许皖年没错,但是于妃与许皖年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像她说的那样。”知道柳烟儿挑起了太后的怒气,易无鸢急忙劝慰着太后的怒气。 然而,太后却是一反常态的挥开易无鸢的手,窜的站起身,看着易无鸢是,说, “哀家不管他们是怎么一回事,但许皖年如此的漠视你,就是不行。” “母后。”见劝太后不得,易无鸢软言低喃一句,亦是站起身,走到柳烟儿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 “都是你乱嚼舌根,让你胡说八道,你滚。快滚,不然我打死你。” “太后。”没想到易无鸢居然敢在太后面前动手,柳烟儿一时不防,被她打个正着。白皙的脸颊上立刻浮起一道鲜红的指印,疼的她挤着哭腔,呼唤太后, “公主,本宫所犯何错,得公主如此作践。” “你还说,你走不走,不走我打死你。”丝毫不理会柳烟儿脸上做出来的楚楚可怜,易无鸢扬手,又要一巴掌过去。吓的柳烟儿连连后退,低呼着, “太后,救命啊,太后!” “香儿,你……”太后也是没有想到易无鸢如此大胆,喝住易无鸢, “不得胡闹。” 算是给着太后面子,扬起的巴掌迟迟没有落下去,易无鸢转身与太后答, “那母后你让她走,让她走。儿臣不想看到她。” 虽说易无鸢嚣张无礼,张扬跋扈到了极致,可毕竟是自己心爱的女儿。太后无奈的叹下口气,摇了摇头,与柳烟儿道, “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害怕易无鸢又给自己一巴掌,忍着心下的恼怒,柳烟儿怏怏的退出寿昌宫的大门。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死无对证 匆匆远逝的脚步,带走刚刚在寿昌宫中掀开的喧嚣。夕阳西下的霞彩,慢慢的从窗外投射进来,将金色的地砖染出胭脂色的旖旎。 安静笼罩在偌大的宫殿里,恍若一方初宁笼罩着易无鸢的心。 目送着柳烟儿颤颤惊惊的远走之后,太后几是抚着胸口,坐回到软榻上。凝的双眸,看不出神色的盯着榻前的易无鸢,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若当真看上那许皖年,为何不与母后说。还有那许皖年,怎么又跟于妃闹到一块儿,一五一十,给哀家说清楚。” “是。”沉声应着太后的责问,易无鸢面色也沉静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太后跟前, “儿臣确实心仪那许皖年。其实,儿臣在闻水城时,就已经认识许皖年。并与其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儿臣闲着无趣,就化身万象楼的歌姬,算是帮皇兄查看民生百态。后来闻水城中出现了采花贼,于是儿臣与许皖年合谋,将采花贼绳之以法。其中,许皖年初初为儿臣考虑,为顾及儿臣名节,不惜将他自己涉在危险当中。” “天呐,你居然还化身为歌姬?”难以置信易无鸢说出的话,太后抚着胸口,叹出一句, “香儿,你让母后百年之后,如何面对你死去的父皇?” “母后。”瞅着太后难以接受的模样,易无鸢再次启唇,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实救了儿臣。而且,他救儿臣,对儿臣好,不是因为儿臣是公主。而是,儿臣只是儿臣。后来,知道他要参加科考,儿臣才回了宫中。然后,儿臣还在校场上与他较量一番,才有柳妃口中的那些风言风语。” “那他和于妃呢,柳妃说的可是真的?”想起易无鸢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女儿家情愫,太后就觉得头疼。若是易无鸢真看上那许皖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赐婚便是。但偏生的,那许皖年还跟于绯诗搀和在一起,这事就极为的难办。 “他们是被冤枉的。其实,于妃的母亲是许皖年的姑姑,因为于妃的母亲是许家的庶女。但是因为不受嫡母待见,后来被送到于家做妾,自此之后,跟许家没有来往。后来于妃的母亲因病去世之后,将许家给儿孙的信物留给了于妃。也是为何于妃与许皖年会有一模一样的玉佩的缘故。”生怕太后误会,易无鸢将许皖年与于绯诗的关系娓娓道来, “不过,因为于妃的母亲嫁入于府之后,就跟许家没有了往来。所以,许皖年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姑姑。后来那日,皇兄设宴款待群臣,许皖年将玉佩落在宫中,被于妃捡到。于妃发现那玉佩跟自己的一模一样,心生疑惑,等许皖年回头寻的时候,多问了几句。被有心看到,才设计陷害他们。”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被陷害的?这些都是许皖年跟你说的?”不似易无鸢那样的单纯,太后并没有完全的相信易无鸢的话,继续追问着。 “是。”不想隐瞒太后,易无鸢如实回答, “但是儿臣可以作证,于妃根本就不认识许皖年。而许皖年因为许家亏欠于妃,本就一心想着补偿,两人怎么可能会有私情。许皖年还说,当日是有一宫女引的他去芳华宫,只要找到那引路的宫女,一切大可真相大白。” “引路的宫女?”太后挑了挑眉。 “是。”易无鸢答, “母后,你相信儿臣,儿臣一定能查明真相。当日芳华宫之事,儿臣也在场,当时许皖年跪在地上,他与于妃皆是一脸的茫然。若是两人私会,又怎会有那样的神情。” “这宫里的人藏的深,你初初回宫,懂的多少?”对易无鸢的话不以为然,太后能踏上这个位置,有什么是她没有见过的。 “是,宫中人事复杂诡异。但是母后,如果他们真的是有私情,那也该等待皇兄的发落。为何有人心急的想趁着于妃被打入冷宫之际,将她除掉。这不是心急着斩草除根,是什么?” “还有这事?”微微提高着余音,太后一脸不敢相信的望着易无鸢。 “儿臣不敢欺瞒母后。”为取得太后的相信,易无鸢决定将冷宫之事一一道来, “若不是儿臣去的及时,于妃此时只怕已经是冷宫的一缕孤魂。有人偷偷的在于妃的饭菜中投了毒。” “看来此事确有蹊跷了。”捏了捏自己发疼的额头,太后撇头看向易无鸢, “好了,既然你想查,那你便是去查把。许皖年跟于绯诗,母后跟你保证,你没查到真相前,不会让他们死的。” “儿臣谢谢母后!”得到太后的支持,易无鸢心下一喜,重重的磕下头。 “傻瓜,你是母后的心头肉,你想的事情,母后岂有阻拦的道理。”看着眼前格外欢喜的易无鸢,太后宠溺的喃出一句,摇了摇头。 易无鸢也不再多留,向太后请辞之后,起身离开了寿昌宫。 在太后的支持之下,不过第二日,易无鸢就查到那日给许皖年领路的宫女,是玉宸宫的宫女柳怜儿。 正待易无鸢想将柳怜儿召来盘问一番,却被告知,一炷香的功夫之前,柳怜儿投了井。 突如其来的消息,骇的易无鸢花容失色。推开拦在跟前的宫人,脚步匆匆的感到井旁,将玉宸宫的宫人全部吼的退下。易无鸢命令着她自己的人下井去打捞柳怜儿,不愧是太后拨给易无鸢的人,很快,柳怜儿的尸体就被打捞起来。 面色惨白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没有了生息。 易无鸢知道,这个柳怜儿是柳烟儿入宫时带的家生奴才。不然,也不会让她去给许皖年领路。柳烟儿这招还真是狠,如此一来,柳怜儿死了之后,死无对证。 可谓是让于绯诗与许皖年有口难辩。 黯然的甩了甩头,易无鸢抿着唇,沉思许久。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焕颜粉,从柳怜儿脸上抹过,眨眼间柳怜儿死气沉沉的面容变的红润而有生气。 看的一旁的众人,皆是一脸的神奇。 淡然的站起身,易无鸢命令着身旁的宫人, “来人,把她抬回朝阳宫去。” “什么?”易无鸢此话一出,吓的跟在她身边伺候的秋念急忙跪到地上, “公主三思,这么晦气的东西不如抬到后场去烧了,怎么抬入公主寝宫。” “怎么?你们以为她死了么?”目不转睛的看着秋念吓坏的眉眼,易无鸢狡黠的一笑, “笨蛋,她还没有死呢。不过在井里呆的久了,撅了过去。有本公主的救命丹,哪里会死的道理。快,抬回朝阳宫去,还有将医术最好的太医也一并宣到朝阳宫。” “是。”没想到易无鸢这么厉害,秋念一时也被她唬住了。跪下应答一声,等的易无鸢等人离开后,便往太医院跑去。 一时之间,投井的宫女柳怜儿在易无鸢的妙手回春之下还能捡回一条命的消息,在宫里不胫而走。还得太医院的太医们证实,柳怜儿确实保住性命,不过还很虚弱。 因为柳怜儿是于妃与许皖年一案的重要证人,所以易无鸢将其留在朝阳宫,命人好生照顾着。太后还特意派大内侍卫守在朝阳宫,在柳怜儿未醒过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入朝阳宫。 消息传到玉宸宫的时候,柳烟儿急的几乎脸色发白,看着柳言的面容,根本不敢相信, “你说什么,怜儿没有死?怎么可能,在井里那么久,怎么可能没有死?” “回娘娘!”莫说柳烟儿震惊,连柳言都惊的说不出话来。那柳怜儿是柳言亲自看着,让人推到井里的,如今说没有死,怎么可能。偏偏宫里的传言又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朝阳宫那边还守卫森严,让不得不信, “是跟在昭和公主身边的秋念说的,她说本来是要断气了。后来公主不知道拿的什么药在她脸上一撒,瞬间就恢复生气。后来就带回朝阳宫中,请了太医过去诊治。” “那太医怎么说?”柳烟儿揪着心口的衣襟,惊问着柳言。 “奴婢找过入了朝阳宫的太医,皆说那贱丫头确实没死。就是极其的虚弱,还未能醒过来。”柳言答。 “这怎么可能?”颓然的靠在椅背上,柳烟儿愕然出声。 “回娘娘,奴婢听说沉香云水宫里边能人极多。公主的功夫您是见识过的,公主真有什么灵丹妙药也说不定。” “住口。”柳烟儿本就心神不宁,如今柳言再一说,越发的不定。挥了挥衣袖,柳烟儿怒喝柳言一句。 “奴婢该死!”深知触了柳烟儿的禁忌,柳言惶然的跪下身,自己领着罪。 “见鬼的灵丹妙药,那丫头不能活着的,你知道的。”颤颤的捏着自己的额头,柳烟儿慌乱的有些胡言乱语。自言自语着。 “娘娘!” “不行,那丫头绝对不能活着。绝对不能。”心中明白,若是柳怜儿醒来,将她所做之事告诉易无鸢。那柳烟儿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试问,柳烟儿怎么允许。瞪了瞪眼,柳烟儿的眸底划过一抹凶光, “无论如何,柳怜儿必须得死。”她说。 第一百四十三章 狠下杀招 月光从足尖漫开。 风起远方,带着奢靡的气息,银光如海。月色一波一波,像翻涌的浪潮从勾破夜空的殿檐上一直延伸至天边。 阴谋暗寂在尘嚣里的声音,弥漫着整座宫闱。 蜿蜒曲折的廊桥浸在银色光辉里,如水晶般透明。廊桥尽头凤尾森森,竹影婆娑如舞,浮闪着若隐若现的身影。仔细看去,那一身冰雪融成的素白,俨然是一衣衫简约的女子。 逶迤莲步似春水逐波一样在脚下绽开,踏上朝阳宫前的洁白玉阶,于身前泻下一片银辉月华。身姿婀娜的拦在守在门口的侍卫跟前, “本宫乃是玉宸宫的柳妃娘娘,有要事与昭和公主相商,尔等还不速速让开。” 任罢柳烟儿言语令尽,守在朝阳宫前的大内侍卫不为所动。身躯岿然如山的屹立在原地,面不改色的答, “公主此时不再宫中,娘娘请回!” “放肆!”怒意由此而起,红唇稍微一抿,横生的冷意从柳烟儿眉间掠过, “本宫是柳妃娘娘,这宫里头还没有本宫去不得的地方。让开。” “恕卑职难以从命!”挡在柳烟儿跟前的身躯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侍卫毅然回答。 “你……”迎面而来的闭门羹吃的柳烟儿甚为不快,恼怒的挥甩一下云袖。拧起娥眉,已然到达此处,岂有无功而返的道理。猛的拉起侍卫的手,抢过侍卫手中的长剑,横在侍卫的脖颈间。 正想强行的步入朝阳宫中,宫门后缓缓踱出来一道明丽的身影,朝着柳烟儿微微欠了欠身, “娘娘何苦如此,既然来啦。就请吧!”那从宫里头走出来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昭和公主身边伺候的大宫女,秋念。 得秋念此言,宫门口守卫的侍卫才肯放行,让柳烟儿踏入宫内。 走入大殿,秋念伺候柳烟儿入座,让人奉了茶,直言, “娘娘请稍等片刻,公主去了太后宫中陪太后用膳。奴婢这就请公主回来。” “好。”柳烟儿点了点头。心中安安忖度着,此时易无鸢不在宫中,真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如此堂而皇之的闯入朝阳宫中,一来是想确定柳怜儿是否真的已死,二来,若柳怜儿还活着,那她就送柳怜儿一程。 既然易无鸢不在朝阳宫里,那正是极好的。 等的秋念步行出去,柳烟儿抽个空当转到后殿的暖阁。许是因为朝阳宫门口戒备森严,后殿里倒是无人看守。 馨暖生香的暖阁里,点着晕黄的宫人。泛黄色的光辉透过五彩的灯座,洒在暖阁金色的地砖上,潋滟出七彩的颜色。 鹅黄色的纱帐漫在床榻之上,轻拢在金色的钩子里,床榻上躺着的人影清晰映入柳烟儿的眸中。 走近过去,柳烟儿看的非常的清楚,正是柳怜儿。 心里猛然的一抽,柳烟儿精致的小脸在一瞬间失去应有的颜色。手中握着随身携带的帕子,几乎是秉着呼吸靠近过去,扬起手指放到床上躺着的柳怜儿鼻下。鼻翼下呼出的微弱热气,震惊的柳烟儿连连后退几步。 居然,居然真的还活着。 慌忙转头看顾四周,看见无人之后,柳烟儿拿起手中丝帕。慢慢移步走到柳怜儿的床榻边,撑开手中的丝帕,就往柳怜儿的面门盖去, “怜儿你别怪我,只怪你自己命不好。我也是逼不得已,你若不死,我便不能安生。”一席轻言,像是与自己说的,更像是与躺在床上的柳怜儿说的一样。柳烟儿拿着丝帕的手,在轻微颤抖着。 咬了咬牙,闭着眼睛蒙了上去。走到今日一步,她万不能心慈手软。冒着如此大险进来,为的就是将柳怜儿杀人灭口。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心中一横。 “娘娘,你真的这么狠心?我可是您的家生奴才,由小就在你身边伺候着你,明知你做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奴婢还是不顾一切的帮您做了,您居然这样对我?”没有等到柳烟儿的丝帕蒙到柳怜儿的脸上,柳烟儿的手已经被柳怜儿握在手中。 明亮的眸猛的睁开,眸中清光吓的柳烟儿落下手中的帕子,跌向后方, “你,你是人还是鬼?” “娘娘你觉得呢?”捡起柳烟儿落下的帕子,柳怜儿缓慢的从床榻上起身。 “你果然没有死?”定了定心神,柳烟儿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如果我死了,还有谁能证明娘娘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呢?”似是刚刚起身耗费太多的气力,柳怜儿本是无血色的脸,变的更加惨白。单手抚在心口处,不住的咳起来, “咳,咳,咳!” “你以为,你还能活着么?”见的柳怜儿如此模样,柳烟儿心中越发安定, “本宫告诉你,你今天非死不可。” 像是信了柳烟儿的话,柳怜儿眉间簇起一缕惆怅, “多年的主仆情意,你居然如此狠心?” “你别怪我。”窜出来的戾色压去柳烟儿眼底最后一丝怜悯,她大步走上前, “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如今事情有变,若你不死。定然会被人查出,于绯诗与许皖年之事是本宫陷害的。所以为了本宫的前程,只有牺牲你了。” “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那又如何?”柳烟儿不以为然, “如若不是你做的那些事情,如若不是你去将许皖年引去芳华宫。你也无需死,如今你知道本宫所有的秘密,本宫实在留不得你。”说着,柳烟儿伸手就向柳怜儿掐去。 可惜,柳怜儿没有柳烟儿想象中的虚弱,一把推开柳烟儿伸过来的手。柳烟儿甚至看不清楚柳怜儿是何时起身的,柳怜儿已经闪身到柳烟儿的身后。将她的双手负过,押下她的身子, “柳烟儿,这回还抓不到你。”清脆冷凛的嗓音,分明不是柳怜儿的声音,而是易无鸢。 “你……”柳烟儿一派愕然, “是你。” “嗯哼!”将柳烟儿身子一把甩到地上,柳怜儿扬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真容暴露在柳烟儿面前,正是昭和公主易无鸢, “如何,本公主扮的还像吧。告诉你,当初在沉香云水宫的时候,本公主学的最好的就是易容术了。” “你设计本宫,你竟然敢设计本宫?”实在想不到自己会落到易无鸢的圈套里,柳烟儿又气又急,瞪大着双眼,狠狠的盯着身前的易无鸢,嘶吼般叫嚣着, “你,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除掉本宫么。本宫告诉你,你休想,皇上不会相信你的。皇上绝对不会相信你的。” “是么?”冷冷的吟出一句,易无鸢嘲讽一笑。话音刚刚落尽,暖阁后面的帘子哗哗的被掀开,两道隐约的人影从后边闪现出来。居然是易无风,还有太后。 “皇上!”瞬刻之间,柳烟儿面如死灰。 “烟儿,你太让朕失望了。”淡淡的扫视柳烟儿一眼,易无风无力的吐出一言。 “皇上,皇上。臣妾冤枉,您听臣妾解释,您听臣妾解释!”易无风失落的眼神落入柳烟儿眸中,撩起她心底最深刻的恐慌。慌乱的跪在地上,哭着爬到易无风身前。扯着易无风的衣摆,哭喊着。 “真是无法无天了!”不待的易无风做出回应,太后怒不可截的吼出一声, “平日嚣张跋扈也就罢了,还做出这些荒唐的事情来。实在是天理难容,来人啊,还愣着做什么,将这贱人拉下去,斩了。” “母后!”听的太后喝令刚下,易无风惊心唤出一声,看着眼前哭的妆容尽花的丽颜。终究是于心不忍, “母后,她毕竟是柳家的女儿。” “柳家的女儿又如何?柳家的女儿就可在宫里无法无天了,往后整个后宫岂不是都要跟着她姓柳了?”向来就对柳烟儿不满,此时她又做出这些事情,让太后更是厌恶。看着易无风被她迷惑的神情,太后更加的恨不得将柳烟儿凌迟处死。 “母后。”看出易无风的为难,易无鸢走上前来,靠在太后身侧, “母后,这贱人是死有余辜。但好歹也给镇南将军个面子不是,人家也是守着咱易家的江山呢。” 易无鸢这一劝可就比易无风的那句高明的多,听的太后盛怒的心,稍稍有些克制, “香儿说的也在理,那香儿觉得如何?总不能便宜了这贱人吧!” 顺着太后的话,易无鸢挑眉望了望在一旁的易无风,答, “既然她是皇兄的后妃,不如就交给皇兄处理咯。反正是他后宫里头的事情,母后你说是不。” “你这丫头!”总算听明白易无鸢的意思,太后推了推她的额头, “合着你皇兄来给那贱人求情了不是?” “才不是呢。”易无鸢缠在太后身边,撒娇般糯着声音答,俯身到太后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也不知道她到底跟太后说了什么,太后的神情缓和下来。淡淡瞟了易无风与跪在地上的柳烟儿一眼,懒懒的开口, “罢了,哀家也管不着你们这些破事。就交给皇帝你自己处理吧,来人,回宫。” “恭送母后!”投给易无鸢一个感激的眼神,易无风朝着太后迈起的步伐弯腰见礼。 易无鸢则是跟在太后身边,送着太后出了朝阳宫。 目送着太后离开后,易无风一把挥开柳烟儿扯在自己衣摆上的小手。冷言道, “来人,废黜柳妃封号,遣入玉清宫。无朕旨意,不得踏出玉清宫一步。” “皇上!”听着易无风冰冷的语气,柳烟儿知道易无风是真的动了怒。趴着身子,哭倒在原地。 “人呢,还不快将她拉走。”平日虽是惯着她,但眼下嘈杂的哭喊声让易无风不免觉得厌烦。当下大喝一声。 “是,卑职领命!”被他那么一喝,门口的侍卫纷纷闯进来,拉着柳烟儿退出朝阳宫。 等的尘埃落尽,送走太后的易无鸢才从宫门口进来,看着易无风失落的神情。径直的走到易无风的身边, “皇兄!” “嗯。”黯然的应和易无鸢一句,易无风捏了捏发疼的额头, “怎么了?” “你打算如何处置你那位心爱的柳妃娘娘?”不理会易无风此时杂乱无章的心绪,易无鸢直接问着。 “朕也不知道。”不想隐瞒,易无风如实答。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许家旧事 扬花落尽在萧瑟的凄风里,秋光逶迤远去,惶惶碎日,堕下几抹廖然寂色。 夕阳的余晖透过斑驳的缝隙,穿过云层落下,洒在枝头檐角,染出一片旖旎的光晕。斥去冷宫寒鸦呼起的一片凄清,在凄冷中腾起一丝暖意。 黯然的栖身坐在堂前的榻上,于绯诗手中捧着已故母亲留下来的玉佩。蝴蝶的纹样,沐浴在柔和的晚霞中,胭脂的颜色在玉佩周身打下一片薄薄的霞彩。栩栩如生的模样,醉在于绯诗的眼眸中,蹙起于绯诗眉眼间的一丝愕然。 记得那日,在乾元殿后的回廊上捡到许皖年的玉佩,可是与她手中的这枚一模一样。他说,他是淮阳许家的人。 那么,会是他们么? “娘娘,娘娘你看,谁来了?”没等于绯诗理清思绪,点红毛毛躁躁的嗓音化开在夕阳的光辉里,像一片被清风吹响的薄鼓。轻忽的传入于绯诗耳中,枉凝起眸,看向门口的方向。易无鸢跟在点红身后的身影,比点红还要来的引于绯诗注意, “无鸢,你来了?” “嫂子。”打下一声招呼,易无鸢跃过点红,径直走到于绯诗的身边来, “恭喜嫂子,沉冤得雪。我特意来接嫂子你回芳华宫的。” “那她会如何?”没有看见劫后余生的喜悦,于绯诗面上风轻云淡的,话言清转。问起易无鸢柳烟儿的状况, “陛下给了她惩处?”明明已清楚的答案了然于胸,于绯诗还是不死心的多问一句。 易无鸢的神色亦是黯淡下来, “被废黜了封号,幽禁在玉清宫。” “呵呵!”苦涩的笑出一声低叹,于绯诗不动声色的收起手中的玉佩。拂开脸色的凄然之色,站起身, “无鸢,谢谢你。若不是你,我也没这么快出来。” “对不起!”听着于绯诗道谢的话,易无鸢反而低下头。 “傻瓜。”于绯诗轻笑着答。 碎言过后,两人相互协同着回到芳华宫。 于绯诗被贬入冷宫,怀袖跟点红一同被遣进去。不过芳华宫里其他的人倒是没有什么意外,此时看到于绯诗与易无鸢一同回来。更是欣喜,纷纷跪在宫前, “恭请娘娘金安!” “起来吧。”脸上露出倦色,于绯诗抬了抬手,示意宫人起身。 还没跨入门口,一道明黄色身影忽尔挡在身前。定晴望去,慌的于绯诗急忙跪了下去, “臣妾叩请皇上圣安!” “起来吧。”易无风的声音沉沉的,低迷中让人听不出情绪。却是弯下身亲手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让你受委屈了。” “臣妾不敢!”于绯诗推拒答。 并不理会于绯诗语气里的防备,易无风自顾伸过手,环着于绯诗的腰身。两人一齐走入芳华宫中,瞧的跟在身后的易无鸢咯咯的笑出声。 原来,易无风早在芳华宫中设下酒席,就等着于绯诗跟易无鸢回来。 没有想到易无风会有此举,于绯诗促狭的站在原地,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何,看着她为难的模样,易无风心里就会难以名状的浮起一丝甜意。不经意的宠溺掠过他的眉梢,搀着于绯诗一同坐到席上, “这是朕吩咐御膳房特意为你做的佳肴,为你洗尘的,看和你口味不?” “谢皇上。”受不得君王突如其来的圣恩,于绯诗诚恐的道着谢。 一顿晚膳用下来,并没有看到多少的情意延绵。 自然,易无鸢也是一同留下与于绯诗及易无风一起用膳的。退去膳席后,于绯诗坐到一旁的位子上用着凉果。易无鸢特意坐到于绯诗的身旁,缠着于绯诗拿出那枚母亲留下的玉佩给她把玩把玩。 于绯诗缠不过她,就递了过去。易无鸢接过于绯诗的玉佩,仔细的把玩起来,惊呼出一声, “果然是跟的许皖年的那枚一模一样。” 此话一出,惊的于绯诗神色一边,悄然的瞅过易无风的脸色。看着高居在主位之上的易无风神色无异,才敢看回到易无鸢身上, “这玉佩乃是母亲所留,不过不知道为何许大人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 “其实,我知道为什么?”听的于绯诗这么一说,易无鸢立刻得意的接过于绯诗的话,答, “因为,你母亲也是许家的人。” “额。”没想到易无鸢会有此一眼,于绯诗神色暗暗一愣。 莫说是于绯诗,易无风也是深感好奇,不由出声问着易无鸢, “这事你是如何得知,万不可乱说。可有真凭实据?” “我没有乱说。”易无鸢回望过易无风,定然的回答, “是许皖年告诉我的。他们许家的子孙,都会有一枚这样的玉佩,并且刻上自己的小字。无论男女,你看,许皖年的那个刻的是年字,而嫂子的那枚刻的是云字。敢问嫂子,你母亲的小字是否带有云字?” “正是。”知道易无鸢说的不差,于绯诗点了点头, “家母闺名,正带着云字。” “那就是啦。”易无鸢笃定的开口, “其实,嫂子你的母亲乃是许皖年的姑姑。只不过,当初持家的大夫人容不下你母亲母子二人,后来,在先夫人死后。嫂子的母亲就被嫁入于府为妾,从此就跟许家断了联系。” “谁告诉你的?”没有想到易无鸢知道的那么多,易无风深深感到惊讶,不解的望着易无鸢。 “许皖年说的。”易无鸢如实答。 “是么。”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一些,从易无鸢嘴里确定下来,于绯诗还是不禁有些难受。她的母亲是庶女,由小就不被家中待见。在母亲在于府受尽欺凌之时,许家没有一人问过。哪怕是后来,母亲染病而亡,许家也没有一人前来吊唁过。 如此冷漠的血缘亲情,实在让她不敢恭维。 此时再次提起,于绯诗着实的不屑。 “嫂子。”当然明白于绯诗心底的怨恨,易无鸢轻轻唤过于绯诗一声。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你会原谅许皖年的是不是?”几是小心翼翼的开口,易无鸢格外小心的看着于绯诗。 蓦然的一怔,于绯诗抬起头,看着易无鸢, “其实,我也不知道。” 听出于绯诗与易无鸢之间的诡异,易无风突然脱出一言, “要不,朕明日命许皖年带着许家老爷夫人还有老夫人进宫,然后你们好好聊一聊。还真是巧了,许皖年被封为户部尚书的时候,亲自回淮阳将他的父母及祖母接到了宫中。” “没想到,许家的人还有如此的孝子。”淡薄的语气,于绯诗脸上弄起嘲讽。倒是让人看不出她是何种心性。 见她没有反驳,易无风当她是应承下来。 易无风当真是言而有信,许父许母果真带着许家的老太太进了宫。 淮阳算不得是大的城镇,许家世居在淮阳,许家的人哪里见过宫里的繁华。入宫之后,不禁被宫里的亭台楼阁迷幻了眉眼。 在宫女的指引下,兜了好大的圈子,才算来到于绯诗的芳华宫。 许父是于绯诗的母亲许如云的兄长,自然记得许如云的容貌。于绯诗的容貌随了她母亲,乍一看,许父还以为是见到了当年那个胆小的妹子。不由低唤出声, “小妹?” 于绯诗闻音过后,挑了挑娥眉,回应一声, “许老爷认错人了,本宫可不是老爷的小妹。” 许父这才惊觉失态,在许母的提醒下,搀扶着许家老太太,一同在于绯诗的跟前跪拜下来, “草民见过于妃娘娘!” “起来吧!”于绯诗淡淡的答,示意怀袖跟点红给他们看座。并且奉上香茶。 仔细的看着于绯诗的眉眼神态,许父记忆许老太太看着越觉越像。只是,许如云的眉眼间没有于绯诗的淡薄与疏离。在许家人的记忆中,许如云是唯唯诺诺的,怯弱中带着悲悯还有可怜。 见的于绯诗没有说话,许家的人也不敢开口。场面顿时尴尬的静谥下来,许家三人握着手中的香茶,不知该做何处。 候了许久,于绯诗才像是想起什么,微微启了启唇, “各位是淮阳人?” “回娘娘,是的。”三人齐齐答。 不想再这么尴尬下去,于绯诗看过殿上的几人几眼,又是开口, “如此说来,家母倒是与几位是老乡。家母姓许,小字如云。也是出自淮阳的许家。” 心中纵然已经知道答案,但从于绯诗嘴里说出来。许家的几人还是愕然的惊愣一下,怔了许久,回神过来的时候,许父眼中竟是溢出清泪。不管是何种心性,在于绯诗看来,终归有着惺惺作态的嫌疑。 “如云,如云小妹。”许父喃喃吟出一句。 惹的于绯诗薄凉一笑, “家母是庶女,素来不讨家中喜欢。当年病重之时,家中甚至无一人到来问过一句。那年家母染病仙逝,外祖家更是无一人来吊唁,本宫还曾以为,家母族中应是无人的。” 知道于绯诗说的都是实话,许父在眼底抹过泪后,再也发不出一言。 像是经不住于绯诗的责怪一般,许老太太忽然跪在地上, “当初之事,都是老身的错。因为如云的母亲长的貌美,老身善妒于她,才会百般的刁难她们母子。后来,还为荣华富贵,将她许给了于府做妾。这些年来,是老身害了如云。如果娘娘想怨想恨,就恨老身吧。” “老夫人还是起来吧,这样的大礼,本宫可是受不得。”看着许老太太就这样直生生的跪在自己跟前,于绯诗不知为何,竟是颇有些于心不忍起来。撇过头,逼着自己凉凉说出一起。示意老太太起身。 坐在一旁的许父跟许母急忙蹲身下去,将于许老太太扶起。不料,许老太太根本不愿起身,许父跟许母也只能陪着老太太一起跪着, “娘娘,是我们许家对不起娘娘母子。若是可以,草民愿意补偿娘娘。” 听完许父此言,于绯诗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你们觉得,本宫还需要你们的补偿?” “草民不敢!”哪能不知道于绯诗说的实言,许父惶然低下头。 “还是,本宫登上如今的位置,许家才记得,曾经有过许如云那么一个女儿?”看惯了人间百态,世情如霜。于绯诗早就看明白凡尘俗态,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漫不经心的点凉许家人的心事。 不敢回话,许家人只是默然的跪在原处。 原来,有些东西辜负了就是辜负了,纵然想着怎么去修补,也是无济于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难解心结 破镜难以重圆,给过的伤害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殆尽。 有些疼,就像是深入骨血的刻骨铭心,只会随着时光的翩跹越来越清楚。映在眸子底,在每一个孤助彷徨的晚上,历历在目。 从小经历遍人情冷暖世情如霜之后,让于绯诗去接受突来的一群亲人,一群伤害过她母亲的亲人。她做不到,实在做不到。 但是,于绯诗终归是个善良的女子,没有过多的去刁难许家的人,就让他们出了宫。 坐在返回尚书府的马车里,阴沉笼罩在许父夫妇及许老太太的脸上。岁月的洗涤,会带着人年少时心间的一丝狭隘。曾经做过的孽事,在年事已高之后,都会变成心头最深沉的后悔。 此时此刻对许老太太而言,当初对许如云母子的残忍,就是她此时的悔不当初。 坐在马车里头,许老太太靠着马车的檐壁,闭目哀思着,不发一言。 “娘?”知道她心里头难受,许父轻轻靠身过去,轻呼一句。 许老太太应声睁开眸,看过许父一眼后,颔了颔首, “嗯,何事?” 许父隐隐吞了吞口水,用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语气,劝慰着许老太太, “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事在人为。如果实在是无能为力,那我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别说了。”许老太太微微叹过口气, “当初是我们对不起她们母子,如今,又有什么脸面去求得原谅呢。罢了,罢了。反正年儿也入朝为官,日后让他多多帮扶着于妃。说到底,她终归是如云的女儿。” “是。儿子遵命!”听完许老太太的话,许父点头应下来。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是许皖年亲自掀开帘子。因为朝中有事,所以他不能一起陪着母亲及祖母进宫拜见于绯诗,下朝回来后,他一直等在门口。等着父母及祖母回来, “父亲,母亲,奶奶,你们回来了?” “嗯。”欢快的应下许皖年一声,许老太太任由许皖年搀扶着走下马车。 “奶奶,入宫见的于妃娘娘,可否确定了她是姑姑的女儿?”尽管心中多少有些猜测,不到证据确凿的时候,许皖年也不敢妄下定论。一边扶着许老太太走如宅子里,许皖年一边出声问着。 “是。”任由许皖年搀扶着,许老太太如实回答, “不过,她心中定然是怨恨着咱们许家的。说来也是奶奶的错,都怪奶奶当初做事太绝,害了你姑姑母子。如今,召来于妃的怨恨,也是我们咎由自取。不过年儿,你既入朝为官,记得多多帮扶着于妃。她到底,是你姑姑的女儿。” “是!”对于当年许家家宅的事情,许皖年已经从母亲的口中知道的一清二楚。对于于绯诗的怨恨,许皖年亦是可以理解。难得许老太太如此的通情达理,当下许皖年就应了下来。 与许家的乌云密布一样,呆在宫里的于绯诗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送走许家的人之后,于绯诗就一直呆坐在软榻上,持着手中的玉佩。望着陷入深深的沉思中,直到易无鸢走到她身边坐了许久,才引起她的回神。 收起玉佩,朝着易无鸢莞尔一笑,于绯诗轻轻启了启唇, “无鸢,你怎么来了?” 无视着于绯诗笑靥里的苦涩,易无鸢坐正身子,似是无意的开口, “你今日见到许家老爷夫人跟许老太太了,怎样,他们是你的……” “是。”不待易无鸢把话说完,于绯诗接口应下来, “我母亲,确实是许家的女儿。” “那许皖年就是你表哥了?”听下于绯诗的肯定,易无鸢颇有些雀跃的出声。而后看到于绯诗脸上的苦色之后,隐隐忍下心底的雀跃。缠到于绯诗身边, “嫂子,当年的事情,我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你怨他们恨他们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人生在世,哪能没有个亲朋好友。至少他们的存在,让你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吟着易无鸢的话,于绯诗发出阵阵苦笑, “我从来都是一无所有的,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我根本就不在乎。” “嫂子。”于绯诗言语间透出的悲凉,让易无鸢不禁觉得难受,压下眼底就要溢出的泪。易无鸢握上于绯诗的手, “还记得当日么,那时我不愿意原谅母后。是你告诉我,如果不是爱着,又怎会觉得亏欠。我跟母后之间,你都看的清楚,像你如此玲珑清透的心思,怎能看不透自己的迷局呢?” “无鸢,当局者迷呀!”于绯诗答。 一句话下来,竟是推搪的易无鸢无话可说。却还是不甘心一般, “可是,他们既然已经有心认错,你何不试着去原谅他们呢。我知道,当年他们对你娘做的事情实在不能原谅,但是,若不是他们的狠心,你娘也不会嫁到于府,然后,也不会有你呀。都说因果轮回,他们在你娘身上种的因,如今他们得如数还到你身上呢!” “噗。”听的易无鸢言之凿凿的帮着许家的辩解着,于绯诗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眯着眉眼,含着笑望着易无鸢, “无鸢,你就那么喜欢许皖年么?” 问的易无鸢怔怔的愣在原地,许久。才答, “是,嫂子,我不瞒你。我确实洗碗许皖年,但是这一切跟你们之间都没有关系的。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 “我明白的。”于绯诗答, “我懂。你说的因果轮回我也懂,你若要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冤家宜解不宜结,我都懂。我只是难过,只是有些不甘心。” “嫂子。”如此的直言相告,终于惹的易无鸢哭出声来。猛的扑过去,一把保住于绯诗, “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毕竟当初他们如此的绝情。你想哭就哭吧,但是能不能哭过之后,原谅他们?” 哪能不明白易无鸢的心意,于绯诗仰头看了眼窗外明亮的夜空,眼眶中干涩涩的,一滴泪也挤不出来。 也许从此之后,她都哭不出来了。 还是点了点头,应下易无鸢的请求, “好,无鸢,我答应你。”不管是因为易无鸢与许皖年的关系,还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无论如何,她想在宫里头站住脚跟,她需要人帮扶。如果日后许皖年娶了易无鸢,那么他定然是她最好的靠山。 于府她是指望不上的,玉阳王府不过是因为有着慕婉,始终是外人。如果再能过个许皖年,那么她在后宫当中,可以站的更稳固一些。 于绯诗暗暗的与自己说。 听的于绯诗应下自己的请求,易无鸢当下破涕为笑。放开搂着于绯诗的手,擦去眼泪,噙着笑问着于绯诗, “真的么嫂子,你真的答应我了?”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而后,易无鸢似是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的看着于绯诗的眸色,再窥探般询问着, “过几日,许老爷跟许夫人将返回淮阳照顾许家的生意,那你会去相送么。我跟皇兄说了,皇兄说如果你想去的,可以让我陪你去。” 这种情况,于绯诗当然是不想去的,但在看到易无鸢殷切的眸光的时候。一时间,竟不忍让她失望,再次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一起去吧。” “谢谢嫂子。”没想到于绯诗会答应的这么双开,易无鸢喜上眉梢。蹦出一句。 在两人的各怀心思中,终于迎来了许老爷离京的日子。 因为易无鸢是请示到易无风的同意,所以易无风特意派了人护送于绯诗与易无鸢出宫。坐在离宫的车驾里,易无鸢靠在于绯诗身侧,极为开心的说道, “嫂子,真的很谢谢你。” 于绯诗低低一笑,哪能不明白她心底的那些哪儿心思,当下就起了作弄她的心思, “无鸢,只怕日后我得唤你一声嫂子。” “啊!”易无鸢没听明白于绯诗话里的含义,愣了许久,明白过来后,小脸羞的通红。扭过头,做出恼怒的模样,啐着于绯诗, “嫂子,你真讨厌,取笑我。” “噗,还害羞了。那巴巴的给人家说情的,不顾及颜面的跑下去跟人家比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脸红?”见此情形,于绯诗就知点到易无鸢的心里去。偏生不让她好过一般,继续说着。 “嫂子。”易无鸢娇嗔的提高声音,恼过于绯诗, “你还说,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我不说。看来是有人不想当我嫂子了。” “你,你……” 打打闹闹着,让一路的压抑变的欢快起来。走了许久,终于走到城门口。许家的早已在那里候着,知道于绯诗要来,许老爷不敢立刻就走。特意在门口等了很久,总算等的于绯诗的车驾到来。 车驾停下来的时候,点红与怀袖立刻上来掀开帘子,扶着于绯诗与易无鸢下轿。 看见于绯诗与易无鸢走来,许家的作势就要跪下去行礼。被于绯诗喊住, “别,不必多礼。此时是宫外,又不是在宫里头。再说了,我现在是来给舅舅送行的。” “你,你说什么?”听的于绯诗口中说出“舅舅”二字,骇的许父久久发不出声音。看着于绯诗,瞬间热泪盈眶。 “舅舅。”不懂的如何煽情,于绯诗走到许父面前欠下一礼, “外甥女有礼了。”接着又是走到许老太太跟前,福身一礼, “外祖母有礼!”虽然许老太太跟于绯诗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但是许老太太却是于绯诗外祖父的正妻,照着辈分。于绯诗着实的该叫她一声外婆。 然后,于绯诗又是走到许母面前, “舅妈有礼!” “好孩子!”低低呼出一句,许母哭出声音。 许老太太亦是满脸泪痕的将于绯诗拥入怀中, “好孩子,好孩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酒冷心弦 月升日落,斗转星移。 夕阳的余晖散尽在白日的沉消里,天边勾起的一轮新月,弯若镰勾,却透白如雪。晶莹的像嵌在黑色绸布的里的一块白玉,点缀着周遭散落的繁星,让宫里的夜显得不那么凄清。 从宫外回来,又是与易无鸢依依做了别。于绯诗没有乘坐轿撵,拐过朝东门,走在冗长的长门宫夹道上,步行走回芳华宫。 许是今夜的天色对极了于绯诗的心,做出一副月下闲散的样子,顺着高高的宫墙一路直走。宫墙的一侧是长门宫,所以这条安静的夹道也被叫做长门夹道。此时夜色还没深,依稀听得秋虫嘶鸣,叫声流落在微薄的月光里,沾着柔光的灯光,寂静中腾起喧燥。 不想那么快回到宫中,于绯诗的脚步走的极慢。 一条宫道,约摸走了半个时辰。磨磨蹭蹭的,到月色清明时总算回到芳华宫前。 看着于绯诗远远走来,候在门口的玉公公眼角撇上喜色,匆匆抬步迎上去,在于绯诗跟前哈着腰道, “娘娘总算回来了,可是让陛下好等,娘娘快请吧!” “陛下在芳华宫?”玉公公此言使得于绯诗眉角微微一愣,脚步怔住,转眸看着玉公公。 玉公公没看她眉间浮起的异色,不以为然,再起的话语中带着急燎的催促, “可不是么,陛下晚膳时分就来了。让人在娘娘宫里头传了膳,说是等娘娘回来一起用。” “哦。”听不见欢喜,于绯诗只是淡然应合一声, “那快走吧!” 不敢在耽搁,于绯诗加快脚步,急忙走入芳华宫中。 玉公公并没有骗于绯诗,易无风真的在芳华宫中传了膳。于绯诗前脚刚迈入宫门,易无风坐着的身子立刻站了起来,迎到门口。 于绯诗停下脚步,盈盈屈身下去拜礼, “臣妾叩请皇上金安,让皇上久等,请皇上恕罪。” “无妨。”嘴边晕着笑,易无风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朕也没饿,一个人用膳着实的没意思。等的爱妃一起回来用正好。”说着,扶着于绯诗上前落座。 甚至,亲自给于绯诗斟了一杯酒,捧着羊脂白玉凝铸的酒杯,敬上于绯诗一杯, “爱妃,朕敬你一杯!” 易无风此举,让于绯诗心生不解。暗自猜测着帝王心思,边举杯回应着易无风, “好,多谢陛下。”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喝过酒,易无风又一反常态的给于绯诗布菜,还不顾有着玉公公及点红等人在场,亲自位入于绯诗口中。惊的于绯诗差点跪在地上,推脱着易无风开口询问着, “多谢陛下厚爱,臣妾不甚感激!” 闹足面子,易无风总算停歇下来。看着于绯诗慢条斯理的用着晚膳,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灌入喉间,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色, “爱妃,其实今夜朕有一事相求。” 从来没有听闻过易无风如此的语气,于绯诗夹菜的手骇然停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反应回来,答, “不知陛下所为何事?” “朕知道此事对爱妃来说极其的委屈,但是,朕还是希望爱妃能出手相助!”易无风没有直接就跟于绯诗说明到底所为何事,只是一个劲儿的寻求着于绯诗的应允。 放下夹菜的手,于绯诗清明的眸光扫过易无风的脸色。依稀之中,于绯诗已然猜到何事。沉默的心底隐隐泛过心疼,终归还是应承下来, “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妾之责,请陛下吩咐!” 得到于绯诗的应允,易无风脸上难色退去,换上一片欣喜的欢愉。先是赞过于绯诗一句, “朕就知道,爱妃绝对不会让朕为难。”而后,才是开口, “当初烟儿不懂事,竟是误会了许卿家与爱妃。烟儿毕竟年纪小,对宫中事情体会不多,自小被柳家的人宠爱过甚,未免刁蛮任性一些。还希望爱妃大人不计小人过,去母后处为烟儿说说好话。” 果然。纵然早就猜出易无风此举为何,当易无风清楚的说出所求的时候,于绯诗心里还是如针扎一般的疼,一阵连着一阵。 她觉得她应该哭的,眼中却是干涩的恍如荒漠,一滴泪也挤不出来。 只能漠然的笑着,点了点头, “陛下的事情便是臣妾的事情,臣妾必定跟太后说明!” “好,那就有劳爱妃了。”没有想到于绯诗如此的通情达理,易无风不禁喜上眉梢,忽的握上于绯诗放在桌子上的手。突来的欢愉蒙蔽了易无风所有的视线,所以他看不到于绯诗漠然的眼底,掠过的几抹苦涩,还有心酸。 压着心底的酸涩,于绯诗温婉的对着易无风敞开笑靥。 两人相对片刻,急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芳华宫的门外越来越近。不顾宫外内侍的阻拦,慌里慌张的跑入大殿里头来。丝毫不顾及易无风与于绯诗深情相视的暧昧,“噗通”就跪到地上, “皇上,不好了。救救我家娘娘吧,娘娘她,她……”染着哭意的腔调,话说两句,哽咽着说不下去。闯进来的宫人,掩面而泣。 凝眸望去,于绯诗看的清楚,那人可不就是柳烟儿身边的柳言。 于绯诗认的出,易无风又怎能认不出。放开刚还握着于绯诗的手,心情急切的看着柳烟儿,出声问道, “你们家娘娘怎么了?” “娘娘她,晕倒了。”柳言哭着答, “娘娘说她罪无可恕,害的于妃娘娘还有许大人蒙受不白之冤,让后宫不得安宁。为求太后原谅,娘娘亲自到寿昌宫请罪,若是太后不原谅她,她便不起来。娘娘怕皇上心疼她,顾及两人情分,所以不让奴婢禀告皇上。但娘娘在寿昌宫前跪了一天,滴水未进的,身子怎么吃的消。” “宣太医了没有?”听的柳言说柳烟儿昏倒了,易无风哪里还坐的住,一下子站起身,抓着柳言就问。 “娘娘说,若得不到太后的原谅她便不起来,哪怕跪死在寿昌宫。所以奴婢不敢宣太医,这会儿娘娘撅了过去,奴婢不知如何是好,特来请示皇上!”临着易无风的关切,柳言显出恐惧般的怯弱,哭着回答。 放开柳言,易无风将其扔回到地上。直接迈开脚步,走出芳华宫。 柳言看着易无风走出去,不敢多留,忙忙跟上易无风的脚步。 看着一行形形色色的身影,目送着易无风匆匆忙忙的脚步。于绯诗安静的坐在原处,自顾的给自己添了一杯酒,双手捧起,送入喉中。清亮的酒液入喉之后,变的热烈辛辣,在于绯诗的腹腔里烧开一片心酸的苦涩。 呛的于绯诗差点落下泪来,又被她绝强的压了回去。 不能哭,有什么好哭的,很多结果其实自己早已知晓。 又何必心伤,何必心伤呢! 看着于绯诗荒凉的神色,一旁伺候的怀袖看着不对,上前一步,躬身在于绯诗身边, “娘娘?” “没事。”于绯诗淡然的答, “怀袖,点红,我们去一趟寿昌宫。” “是!”怀袖与点红欠了欠身,答。 等的于绯诗一行到的时候,柳烟儿虚弱的躺在易无风的怀中,小脸惨白的不见一丝血色。月光之下,悬在脸上的泪痕,熠熠夺目。素白的玉指紧紧的拉着易无风的衣袖,如何都不肯随易无风离开, “陛下,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陛下就让臣妾赎罪吧,就让臣妾赎罪吧!”往日里清润的嗓音在这时也不见了惯有的张扬,吟着凄楚的暗殇。 乍一看,真有着痛改前非的断然。 易无风扶在她身侧,看着她虚弱的模样,心疼的早就揪成一团, “烟儿,听话,随朕离开吧。若想赎罪,也等身子养好再说呀!” “不,臣妾不离开,若皇上硬带臣妾离开,臣妾宁愿自尽!” 他们闹的倒是情深意切的,于绯诗看的一心的凄凉。没有去看易无风与柳烟儿两人,于绯诗径直的从他们身边漫步过去,入了寿昌宫中。见到于绯诗走来,碧秋姑姑规矩的朝着于绯诗问了一礼, “奴婢给于妃娘娘请安!” “姑姑不必多礼!”于绯诗颔首答, “本宫求见太后,还望姑姑通报一声!” 碧秋却是看了一眼一旁纠缠在一起的易无风与柳烟儿,想起太后不见任何的命令。又看了看于绯诗脸上的淡然,想了一会儿,还是走入宫内。再出来时,笑盈盈的给于绯诗回话道, “娘娘请,主子有请!” “谢姑姑!”笑着给碧秋回礼,于绯诗带着点红怀袖踏步进去。 这个时候,寿昌宫中早就点了灯。碧潋的灯光清和的透过灯罩,漏到金色的地砖上,亮起满室的辉光,照的大殿上一片亮堂。 朝着太后半躺在软榻上的身影,于绯诗移着莲步,慢慢的踱步进去。走到太后跟前,缓缓见礼,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 轻轻摇了摇手,太后坐起身子,示意于绯诗起身, “起来吧,看座!” “谢太后!”谢礼后,于绯诗在点红跟怀袖的搀扶下,在太后手下的位置落座。 似乎已经知道于绯诗的来意,太后意味深长的别过于绯诗一眼,启了启唇, “于妃啊,旁的话你也别说了。那柳氏何等的嚣张,她闹出这样的事情,还有脸来寿昌宫闹,不就是占着皇帝的不忍心么。随她闹去,你也别淌这趟浑水。” “太后英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在唇角扯开一道温软的笑意,于绯诗应着太后的话开口,言语怯怯,讨好着太后, “柳妃妹妹此番确实是胡闹,不过她年纪毕竟还小,又出身世家贵族,从小受尽宠爱。想来这次她也吃尽苦头,看着她诚心认错的份上,太后您就饶了她这回吧!” “你这傻孩子!”慈祥的眉目扫过于绯诗的面容,太后心疼的叹出一句, “不用说,必定是皇帝让你来求情的。” “呵呵,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太后您!”想着反正也瞒不过太后,于绯诗不隐瞒,如实回答。 “那你告诉哀家,你真想哀家饶了柳妃?”心中已经了然,太后看过于绯诗的眉眼,再问一句。 “是。”点头回应一句,于绯诗坚定的看着太后, “既是入了宫,便是自家姐妹。并且,柳妃妹妹乃是柳家的闺女,她哥哥帮皇上镇守着边关。就是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小惩大诫,她既已经知错,何不就饶了她这回。当是卖柳大将军一个面子。” “你真是个明白事理的孩子。”当然知道于绯诗说的都是事实,太后还是忍不住为于绯诗叹一句, “倒是委屈你了。” “多谢太后怜悯,有太后与皇上的照拂,臣妾就不委屈。”于绯诗笑着答。 第一百四十七章 公主有心 一场雪后,繁华似锦的京都被塑成一片银装素裹的白。 庭院前的梅花疏疏的开了三两枝,远远的从边上走过,都可以闻到清幽冷冽的淡香。 因为许家老太太素来喜好梅花,所以许皖年特意让人在许老太太居住的鞠霞居里边,栽了几棵。眼下秋去冬来,正是梅花盛开的好时节。 傲然风雪的几枝红梅,在冰天雪地占据了一枝独秀。硬决的风骨,映入许皖年眸中,掀开眸底经年不化的丝丝缕缕。 想起那年的初遇,她站在漫天的风雪里,一身红衣惊艳了他的二十余年的人生。只那一眼,他误以为便是一生。 “大人回来了?”从老太太房里头出来的丫鬟缕春瞧见了在梅花下失神的许皖年,倒了手中盆里的水后,不忘跟他招呼一声, “这时候天冷,大人还是进屋子里暖和暖和,老太太一直念着大人呢。” 被缕春唤出心神,许皖年不再失神下去,启了启唇应下一声“好”。迈开步伐,走入老太太的房里。 许老爷夫妇顾及着家里的生意,赶在寒冬来前返回了淮阳城。老太太许久没有见过孙子,便留在京城。 许老太太可是许皖年的亲祖母,许皖年自然不会委屈了老太太。 这鞠霞居可是尚书府里边,最好的院落。坐北朝南,屋子四面都是大窗,糊着明纸。这时候还是白天,青白的天光从明纸上透进来,反倒比外头还要明亮。大厅中间搁着熏笼,烧着通红的红箩炭,偶尔“哔剥”一声。 不时,还有清泠的笑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许皖年一把掀开挡风用的门帘子,看见许老太太正坐在堂前的软榻上,在许老太太身旁还坐着一女子,剪影如纸。乍一看,许皖年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两人正低头说着话,不时露出欢喜的笑意。 走近过去,许皖年才是看清,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昭和公主易无鸢。 不敢放肆,许皖年上前去跪拜下礼, “孙儿给奶奶请安,微臣见过公主!”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瞧见许皖年进来,许老太太忙忙叫许皖年起身。与许老太太一起,易无鸢眯着弯弯的眉眼,笑嘻嘻的看着许皖年, “行啦,又不是在宫里,哪有那么多的礼数。往后在宫外,那些虚礼就都免了吧。” 应着许老太太,许皖年站起身,看过易无鸢一眼后,却是答, “礼不可废,微臣不敢越矩!” “我说。”没好气的瞅过许皖年一眼,易无鸢偎依到许老太太的身侧,笑嘻嘻的眉眼皱起不悦, “许皖年,我发现你这人特没意思。奶奶,你看他。”说着,不忘跟许老太太撒着娇。 说来也怪,易无鸢如此尊贵的身份,既然跟许老太太处的极其融洽。许老太太也知道易无鸢的身份,并没有许皖年的那么生分。仿佛已经将易无鸢当成自家人一般,握着她的手,劝慰着她,数落着许皖年, “他就这脾性,奶奶帮你教训他。” “好。”得到许老太太的支持,易无鸢的眉眼又弯回新月,笑嘻嘻的窝到许老太太身侧, “那以后他跟我行那些虚礼,奶奶你就罚他不许吃饭。” “可以。”许老太太亦是笑着答, “都依你。” 看着眼前亲密无间的两人,许皖年一脸的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从未相识的两人何时如此的熟悉。茫然的看着易无鸢,又是看了看自家奶奶许老太太,甚是不解。 易无鸢亦是瞧出他心底的疑惑,帮他解释着道, “帝都的冬日可比淮阳城要冷的多,老人家可不比你,皮遭肉厚的。刚好最近御医帮我母后配了一味养生丸,可以御寒健体的,我拿了些过来给奶奶。” 许皖年总算明白过来,双手抱拳朝着易无鸢又是一礼, “微臣多谢公主恩典!” 见他又如此的客气,易无鸢皱了皱眉头, “许皖年,你非要把我当成外人么?” 听出易无鸢言语里的恼意,许老太太瞪了一眼站在跟前的许皖年。出言安慰着易无鸢, “小鸢儿别生气,他就那脾性,奶奶帮你教训他。今晚不许他用晚膳。” 碍着老人家在场,易无鸢哪能真的跟许皖年计较,自顾笑了笑,跟许老太太道, “好,就听奶奶的。” 看着眼前的情形,许皖年的心中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无奈。瞥了坐许老太太身旁的易无鸢一眼,朝着易无鸢开口, “微臣有话与公主殿下说,请殿下移驾!” 听出许皖年语气里的不悦,易无鸢跟许老太太说了一声,跟着许皖年走出房门。 站在回廊上,许皖年忽然的转过头,神色极为不悦的看着易无鸢。尽管尽力的压着心底的恼意,却还是在他的眉眼间显山露水。骇的易无鸢不自觉的后退几步, “许皖年,你怎么了?” 忍着自己的情绪,许皖年“噗通”的跪到易无鸢跟前, “公主恩典,微臣实在无福消受。为公主清誉着想,还请公主日后别轻易驾临寒舍。” “你……”易无鸢就是再神经大条,也听出了许皖年言语间的驱逐之意。不禁觉得有些委屈,泪光缓缓在眼中泛起, “你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不就是想帮你做一些事情么,我做错什么了,让你这么讨厌我?” 哪里见过姑娘哭,瞧着易无鸢梨花春带雨的模样,许皖年的恼意已然消失的一干二净。隐隐有些心疼起来,软下声音安抚着易无鸢, “微臣没有讨厌公主的意思,只是,此举有关公主清誉,还请公主三思。” “什么清誉不清誉的。”对于许皖年的顾及,易无鸢并不以为然, “我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呀,什么清誉的我可不管。我对我喜欢的人好,是自己的事情,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 一席话落下来,倒是将许皖年堵的哑口无言。 僵持了许久,易无鸢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大胆,才羞涩起来。别过烧红的小脸,走开几步, “好啦,今天药也送了。我该回宫,不然皇兄跟母后会担心的。”说完,急急迈开脚步,跑出尚书府。 目送着易无鸢走远的身影,许皖年在原地愣了许久。 真真是个洒脱的女子,如果没有那人,兴许他也会爱上她。 罢了。甩了甩头,许皖年将心底的那些心思通通甩出脑海。转身折入许老太太房中,走到许老太太榻前, “奶奶!” 又怎会不知道许皖年的心思,许老太太缓缓的覆上许皖年扶上来的手背,声色黯然的道, “年儿,你还在想着她么?” 经此一问,许皖年顿时身体一僵,呆滞一下,很快回应过来。接着许老太太的话,答, “没有,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孙儿,孙儿早就忘了。” “真的么?”许老太太明显的不信, “如今这般结局,说明你们有缘无份。她已经嫁作人妻,你也该断了自己的念想才是。奶奶瞧着公主这丫头不错,生性单纯又善良,对你还一往情深。何不……” “奶奶,别说了。”还没等的许老太太把话说完,已被许皖年一句打断,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不是孙儿可以高攀的起的。” “是你高攀不起,还是你不愿意去高攀?”不愿意许皖年继续沉迷在往事当中,许老太太一言直中许皖年的心事。 “奶奶!”轻呼一声,许皖年跪在许老太太跟前, “这些事情孙儿自有打算,还请奶奶别勉强孙儿。” “罢了,你执意如此,谁也拿你没有办法。但是年儿,满目青山空念远,莫如怜取眼前人。奶奶只是不想你日后后悔。”见的许皖年如此强硬的态度,许老太太不好再逼下去。默然叹出一句,摆了摆手,借口乏了将许皖年遣出自己的房内。 从鞠霞居出来,许皖年径直的回了自己居住的廷芳院。 打开门,连炭都没有烧,屋子冷的有如冰窖。但是再冷,也冷不过许皖年此时的心境。回首往事到如年,已然三年。 三年来,他没有一日忘记过。哪怕是午夜梦回,他魂牵梦绕的都是抹艳红的身影。 是她站在众人跟前,红唇轻启,笑着说, “我愿意当他的靶子。” 那,还是三年前的事情。 幼时学习武艺,他拜了清波谷的谷主归子为师。学成之日,他拜别师傅返回淮阳家中,因为途中贪玩,又是初入江湖不懂江湖险恶。居然被人将师傅赠与的盘缠,偷的一干二净。在身无分文,又万分饥饿的时候,他只得到街头卖艺。 为挣得回乡的盘缠,他在青阮城给乡亲们表演蒙眼飞镖。 就是让一人站在他的放好的木板前,头上顶着一个苹果,他蒙着眼也能将那苹果扔中。如此危险的事情,哪有人愿意配合他。大家都只是围在一旁,看个热闹。 就在他急的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披着红色披风的姑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那时候天还飘着雪,鹅毛般的飞絮落到她身边,像是在她红衣上绽开的白花。衬的她的一张娇颜更加的美丽,在那一瞬间,他几乎移不开眼。他觉得他的一生,都不会遇到像她那么好看的姑娘。 盈盈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说, “我愿意当她的靶子。” 后来,他没有让她失望,表演的很完美。乡亲们打赏了他很多银子,足够他回到淮阳城。感激她的舍命相助,他请她一同用膳。他曾问她,为何如此的相信他。 她说,因为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也是在那时,他的心彻底的沦陷在她的身上。得知她也是淮阳人后,他们一起回到淮阳城。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 虽然没有山盟海誓,但是他以为,这一辈子他们是注定在一起的。 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情的注定的。 再牢固的感情,也抵不住权势的诱惑。偶然的惊鸿一瞥,县丞之子薄光看中了她的容貌,硬是要娶她为妻。顾家贪图县丞的权势,允了那门亲事。 他曾想带她走,可是她不愿意。 她说, “今生今世,他们的缘分已经尽了。从今往后,各不相干。” 从今往后,各不相干! 第一百四十八章 波澜暗起 冬天的夜,皑皑白雪铺了一地的银白。雪光散落到凡间各处,映出耀眼的亮晶晶。 这样厚的白雪,来年的收成一定是极好的。 白色的荧光照入温暖的宫殿中,衬着躺在榻上的女子的眉目。柔软的娥眉勾起的鬓角,不经意间瞥过阴寒,冻的人不敢移开眼。 那日为取得易无风的信任,柳烟儿足足在太后的宫前跪了一日一夜。终于求得太后的原谅,方敢回到自己的玉宸宫中。哪怕此事已经过了好几日,但柳烟儿的身子在那日之后,居然染上了风寒。 如今又入了冬,害怕吹着冷风,柳烟儿一直深居简出。 谨记着父兄带进宫来的消息,柳烟儿难得听话的藏着自己的锋芒。果真,消停了些许日子。 柳怜儿死后,柳家又给柳烟儿送了一婢女过来,名叫东柯。真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不过柳全信里说,此女子不仅武功高强,而心思缜密,留在柳烟儿身边,必定能好好的保护她。所以,柳烟儿也任由她去了。 天寒地冻的,玉宸宫素来得易无风的心,早早就烧了炭火。暖的春意盎然。 柳烟儿半躺在软榻之上,喝下宫女们捧上来的药,半眯着眼休憩着。 得宫外探子消息的东柯轻轻的移开脚步,慢慢的靠近过来,躬着身子靠到柳烟儿跟前, “娘娘,外头来了消息。说是昭和公主连日来一直往许大人府上跑着,前几日还将御医配给太后的养生丸拿去讨许家的老太太欢心。” “昭和公主和许皖年?”听完东柯之言,柳烟儿猛的睁开眸。躺的太久,居然让她忘记了易无鸢跟许皖年之间的事情。 许皖年跟于绯诗的关系在宫中已经不是秘密,于绯诗的母亲是许皖年的姑姑,两人乃是表兄妹。这些柳烟儿早就一清二楚,想着如果易无鸢与许皖年成了亲,那么自己想扳倒于绯诗,就更加的不可能。 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柳烟儿又东柯搀扶着坐起身, “看来咱们的公主殿下当真是看上那位状元爷了。” “回娘娘,是的。”不似柳言的媚颜屈膝,东柯脸上只有一片淡薄。扶着柳烟儿坐起身后,就放开了她的手,站到一旁。 “那许皖年那边,可有任何的动静?”易无鸢心仪许皖年,在校场的那一闹之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过,好似许皖年对易无鸢并没有太大的心思。柳烟儿隐隐猜度着。 “回娘娘,许皖年在淮阳城里曾有过一心仪的女子,不过后来那女子嫁给了淮阳县丞之子。”明白柳烟儿的心思,东柯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禀告。 “淮阳的县丞,薄远之。我记得他,他好像是爷爷的门生。在我年幼之时,曾来柳家拜访过爷爷,他的儿媳妇就是许皖年的心仪之人?”听着东柯的话,柳烟儿在脑海中搜寻着淮阳县丞的消息。终于让她找到头绪。 东柯继续答, “是的娘娘,许皖年心仪的那女子叫顾琴沁。本与许皖年两情相悦,后来顾家遭不住薄家的权势压迫,就将顾琴沁许给了薄光。才断了许皖年跟顾琴沁的情意。”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好办了。”听完东柯的话后,柳烟儿在眉角敛开一道淡淡的浅笑,朝着东柯招了招手, “来,你附耳过来。” “是。”东柯遵命的附耳过去。 柳烟儿贴在东柯耳边低语几句,听完柳烟儿的指示后,东柯径直的迈开脚步,踏出玉宸宫外。 消息传出去后,玉宸宫中安静的犹如往常。 一同安静的,还有淮阳城里头的薄府。 忙完一天的政务,薄远之回到房中,习惯性的去书房呆上一会儿。刚打开的房门,熟悉的声音骇的薄远之久久不能晃过神来,愣在原地, “薄大人别来无恙,最近可还安康?” 匆忙跪在地上,薄远之居然行着大礼, “柳大将军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将军恕罪!” “大人多礼了,本将军是私访,实在不必那么多礼!”亲自弯下身子扶起薄远之后,柳全笑着回话。 在得到柳烟儿传出来的消息后,柳全担心着柳烟儿那边又会出什么幺蛾子,索性这件事情,他亲自来办。于是,离开东边的驻地,他深夜潜入薄府。 知道柳全到此,必定是有要事。薄远之自顾开口问着, “将军深夜到此,可是有何事吩咐?” 柳全倒是不拐弯抹角,笑着答, “听闻令公子娶了以为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没听明白柳全话里的意思,薄远之愣在原地,蓦然的看着柳全。候了许久,才道, “让大人见笑了。” “不,不。”柳全又答, “本将军此番前来,还真是与大人那位如花似玉的儿媳妇有关。” “将军的意思是?”薄远之表示不解。 只见的柳全摆了摆手, “大人且附耳过来。” “是。”薄远之听话的靠近过去,柳全在薄远之耳边轻声低语几句。话音落尽之后,震惊的薄远之脸色苍白, “将军所说,可是属实?” “那是自然,本将军还能骗你不成。”柳全点了点头,极其笃定的开口, “许皖年如今官至三品,乃是户部尚书。甚得皇上宠信,而且他的表妹乃是皇上宠爱的于妃娘娘。你想想,当年的夺妻之恨,他会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 薄远之随之一想,亦是觉得柳全的话无可厚非。当年顾琴沁与许皖年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只是自己儿子对那顾琴沁情有独钟。他逼不得已,只能硬逼着顾家把人嫁了过来。那时候不过想着,许家只是商贾之家,成不了什么大事。 没想到,皇上会推行科举,还让许家的许皖年中了头筹。 想到这里,薄远之就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噗通”的跪到柳全跟前, “还望将军出手相救!” “本将军这不是救你来了么。”漠然的瞥过跪在自己跟前的薄远之一眼,柳全慢条斯理的开口。 “那将军的意思是?” “把那女人休了。”柳全漫不经心的说。 “就如此?”薄远之颇有些意外。 “当然。”柳全点了点头, “许皖年就算气愤,不过是气愤你们当年从他手中夺爱。如今你们把那女人休了,也算是成全了许皖年不是。他还有何理由去牵连你们,再说,你们跟那女人都没关系,他想牵连也没有名头不是。” 转念一想,薄远之觉得柳全说的也极有道理, “将军英明。” “好,既然话已经带到。那本将军就不多留了,告辞。”见的薄远之已经上钩,柳全在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靥。转身从窗口跳了出去,消失在薄远之的面前。 薄远之不敢耽搁,立刻就把自己的儿子叫过来,依着柳全给的建议,逼着儿子将顾琴沁休弃出薄家的家门。 冷冷的冬夜里,顾琴沁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拿着薄光给的一纸休书,顾琴沁站在堆着雪的院落里,看着站在门口的薄光。吟着泪,不忍的问着, “为什么?” 无视着她眼底的泪意,薄光转过头,冷冷的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忘不了那个人。如今他高中状元,又贵为尚书大人,我放你离开。成全你们。” “成全我们?”深深的拧了拧自己的娥眉,顾琴沁一记苦笑, “若是想成全我们,当初你就不该娶我。若不是你们逼着我爹低头,我如今又何须你的成全。” “呵呵,我们逼你?”看着顾琴沁的眼神闪过意思嘲讽,薄光冷冷的笑着, “若不是你们瞧上我薄家的权势地位,又怎会如此心甘情愿的嫁入我薄家。顾琴沁,你也不必装着清高,你骨子就是一个世俗的女人。” “薄光,你……”虽然薄光素来待自己不好,顾琴沁也知道全是自己咎由自取。听着薄光要休了自己,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我没有犯七出之条,你凭什么休弃我?” “凭什么?”薄光挑了挑眉, “你当真以为你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么,拿着我们薄家的名声,做了多少事情。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还有,当初在醉仙楼,不是你的故意撩拨,我又怎会对你一见倾心呢?你真当我薄光是傻的,不过是看你有些姿色,陪你玩玩罢了。玩也玩腻了,休了你有何不行?” “你……”所作所为被薄光如此赤裸裸的道来,顾琴沁此时竟然无话可说。 最终,还是被薄家的家丁们赶出薄家的大门。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看着清冷的街,顾琴沁紧紧的抱着自己。寻着顾府的方向,敲开了顾府的大门。前来开门的小厮认出了顾琴沁,忙忙将顾琴沁迎入宅子里。 天色已晚,顾家的人将顾琴沁安置在她未出阁住的阁楼里住了一夜。 天亮之后,薄家那边也将消息传了过来。听闻薄家的消息后,顾家的人居然丝毫不念及骨肉亲情,就将顾琴沁赶出家门。 无处可去的流浪中,顾琴沁又迎来黑夜。 在饥饿与寒冷的交迫中,顾琴沁行走在街头。饿到极致,忽然看见前方有一个馒头,顾琴沁走了过去,将馒头捡起。拍了拍馒头上的尘土,正要放到嘴里。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乞丐一下子将顾琴沁推倒,将她手里的馒头抢了过去。 跌在地上的顾琴沁手磕到路边的石子上,伤口的地方传过来火辣辣的疼。 没想到,她顾琴沁居然也有今日。 “你怎么样了,想要我帮你么?”就在顾琴沁哭的伤怀的时候,从头顶流泻下来一道清朗的男音。顾琴沁抬头望上去,清楚的看到,男子长着一张,很好很好的脸。 他说, “像你这么美好的女子,着实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应该被人仔细的安放,妥善的收藏。” 第一百四十九章 救下麻烦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在人的一生里头,总会遇见那么一个人,看一眼便以为是万年。初初遇见许皖年的时候,易无鸢就认定,他就是她的一眼万年。 入冬的时节,总是少不了皑皑的白雪。鹅毛一样的雪花洋洋洒洒的,将帝都的天空装点的无比干净。堆积到地上的雪层,厚如棉絮,一脚踩上去,可以留下一个深深浅浅的印子。 凛冽的寒风呼呼的吹过去,总让人觉得这个冬天,特别的冷。 好不容易,缠的太后松了口,得到易无风的赦令,易无鸢将自己包裹成严严实实的粽子。 悄无声息的溜出宫门。 “呼!”在冰天雪地的街头,易无鸢恶作剧般呼出一口气,从嫣红的小嘴里头吐出来的热气在眼前腾起一阵白雾。眨眼的功夫,就散在严寒的风里。甩掉从出宫开始就跟在背后的小尾巴,易无鸢轻车熟路的朝着尚书府奔去。 不管是世人说她不知廉耻也好,还是说她伤风败俗也罢。 易无鸢今生只求,不负初心! 许皖年的尚书府坐落在城东北角,是前朝的学士府改建而成,占地极广,气势磅礴辉煌。远远看过去,冰雪在富丽的宅子上渡了一层银色的辉光,像是从水晶盘子里端出来的一样。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檀色的匾额上方,方方正正的刻着尚书府三个大字,气势恢宏。 尚书府中的人多数认的易无鸢,所以易无鸢并没有所顾及,就要上去敲门。忽然被躺在门口前的石狮子下的单薄身影,轻微的喊停下脚步, “姑娘,姑娘,救救我。救救我。”易无鸢停步转头,目光落在躺在雪地里的身影上。那人看着似是一女子,身影娇小而单薄,身上的衣服污浊的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有的地方破烂成一丝丝布条,露出里边白皙的肤色。 她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盖着整一片面容,让人根本看不清楚她真正的模样。 易无鸢猜想,许是个叫花子。心中恻隐之心顿生,迈步走到女子身边,屈身蹲下, “姑娘,你怎么样?” 女子挣扎着撑起身躯,作势要攀上易无鸢伸过来的手。从她扬起的头颅看去,易无鸢才看清楚她的脸。尽管满脸的泥泞,依然难以掩盖她的清秀,她的声音微弱而低迷,她说, “姑娘,这里是许皖年许大人的府邸么,求你,让我见见许大人。求你,求你!” “你要见许皖年?”没有想到女子落的这副模样,居然想求见许皖年。易无鸢不知道女子的心思,更不知道女子跟许皖年的关系,不敢贸然答应,也不敢贸然拒绝。一时间,颇有些为难。 似乎看出易无鸢的难色,女子紧紧的握上易无鸢的手。手上沾的灰尘在易无鸢干净的手上落下一道灰黑的手印, “姑娘,我不是坏人。我跟许大人是朋友,我从淮阳而来,吃尽苦头。只为见他一面,就为见他一面。姑娘,求你帮帮我,求你!” 看着女子哀求的神色,易无鸢到底是于心不忍。不顾女子身上脏兮兮的,易无鸢将女子扶了起来,搀扶着走入尚书府。 敲开尚书府的大门,易无鸢吩咐着府上的管家,调来几个婢女伺候女子梳洗更衣。还命人请个大夫过来,女子的神色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 易无鸢乃是公主之尊,她的命令府上的人不敢不从,纷纷应命下去。 等的女子梳洗罢后,将沾满脸上的污垢如数洗尽,铅华散去的面容,居然如此的清丽绝尘。面若桃李绽开的隽秀,两片柳眉不描而黑,细腻蜿蜒拢入云鬓,像是天际勾悬的上弦月。瑰丽红唇,不抹而赤,点在苍白的脸色间,恍如染开的朱砂。 鲜艳夺目。易无鸢向来自恃貌美,在眼前的美人跟前,不免暗色几分。一时间,直直的移不开眼。 换上干净的衣裳,女子由婢女搀扶着走到易无鸢跟前,娉婷袅袅的欠身拜下一礼, “多谢姑娘,姑娘恩德,小女子此生难忘。” 看着她得体的仪态,易无鸢怎么也不觉得她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当下挠了挠头,灿灿一笑,谦虚答曰, “举手之劳,你也不必客气。你不是说你是许皖年的朋友,他现在上朝去了,等他回来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听的易无鸢如此熟知许皖年的事情,女子不禁觉得有些惊奇。据她所知,许皖年一直都没有娶亲,于是遂问道, “不知道姑娘是……” 没等的易无鸢亲自作答,旁边扶着女子坐到堂前榻上的婢女已经先一步接过话, “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昭和公主殿下。” 婢女此话一落,女子瞬间花容失色,“噗通”的屈身跪倒在地, “民女不知,冒犯公主殿下,还请殿下恕罪!”纵然脸上虔诚问礼,心中已经哀成一片。早就听说校场之上昭和公主对许皖年一见钟情,从此心仪许皖年,变着法子去讨的许皖年欢心。 如今看来,传言并不假。 亦是没有想到女子会有此动作,易无鸢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幼长在沉香云水宫,对于世俗的礼仪易无鸢不会太多的计较跟在意,看着眼前素不相识的女子给自己行这样的大礼,易无鸢极其的不习惯。 屈身将女子扶了起来,易无鸢软声应着, “此时又不是在宫里,姑娘不必多礼。听姑娘说姑娘是许皖年的朋友,不知道姑娘贵姓芳名?”不想场面太过尴尬,易无鸢扶着女子一同坐到软榻上,扯开话题。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易无鸢的话,女子眸底住进没入黯淡之色。支吾许久,索性如实回答, “民女姓顾,小字琴沁。” “顾琴沁。”喃吟着女子的名字,易无鸢不由赞赏出声, “真是个好名字。” “公主过奖!”顾琴沁在唇角晕开一道苦笑,回应着。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下朝回到府中的许皖年,从管家口中听说易无鸢在门口带了一女叫花子回府,并将起安置在清和园后。顾不得换下朝服,匆匆忙忙就朝着清和园奔来。 站在门口,逆着冬日的微阳,许皖年的身影被拉的修长。 一下子就让顾琴沁迷花了眼。 反应过来的易无鸢看到站在门口的许皖年,转过头,站起身招呼着他, “你回来啦,我在门口遇到顾姑娘,她说是你朋友,所以我就将她带入府中了。你看……” 没有让易无鸢把话说完,将许皖年所有的神情都拢入自己的眸光里,顾琴沁亦是站起身。红唇微微亲启,念出那个朝思暮想也不得想念的名字, “皖年!” 许皖年蓦然一愣,漆黑的眸中深沉如海,根本看不出他是何神色。没有回应,也没有起步,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正僵持着,顾琴沁身子忽尔一软,整个人如秋日的落叶一样,缓慢的滑落下来。 没有倒到地上,许皖年风一般掠身过去,及时将顾琴沁的身子捞入怀中。转头与易无鸢道, “叫大夫!” “好。”忍着心中的那一抹诡异,易无鸢迈开步子,走出清和园。 带着顾琴沁入府的时候,易无鸢就已经吩咐管家喊大夫,这个时候大夫已经到达府中。领着身后的两个婢女,易无鸢不发一言的将大夫引到清和园。 许皖年已经将顾琴沁抱到床上,亲自守在顾琴沁的床边。脸上的神情,是易无鸢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温柔。 心中没有来由的一疼,易无鸢抿着唇,将大夫带入房中, “许皖年,大夫来了,让大夫看看吧!” 许皖年这才让开位置,但眼神丝毫没有离开顾琴沁的脸上。 不忍再看下去,易无鸢先行去了厨房,借故要给顾琴沁熬药。这可吓坏了一厨房的奴才,堂堂公主,岂有帮一个平民熬药的道理。自然是什么活儿也不敢让易无鸢做,丫鬟们只是让易无鸢在一旁坐着。 没过多久,清和园的婢女走了过来,将大夫开的方子也捡了过来,让厨房熬出药汁。 易无鸢坐在一旁,看着厨房里的人忙忙碌碌的,直到把药熬好。易无鸢将药接了过去,亲自给顾琴沁送去。 如果易无鸢知道她此时前去会看到如此的画面,那她定然是不会亲自前去的。 奈何我们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易无鸢走到门口的时候,顾琴沁哀哀切切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皖年,皖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好了,没事了,你好好休息吧!”清缓舒和的男音,不需要听的太清楚,易无鸢也知道是许皖年的声音。 “别走。”似是太过激动,顾琴沁的声音高扬几分, “不要走。其实,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真的。嫁入薄家,并非我所愿,负情于你亦非我所愿。我只是一女子,很多事情皆是无能为力。这些年来,我在薄家的日子过的更是不好。” “好与不好,都是你自己求来的,不是么?” “我知道,你怪我,也怨我。但是皖年,你知道么。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常常念着你的名字,哪怕是看着薄光,我想的念着,都是你。因为这个,薄光经常打我。如今,我已经被薄家休弃,顾家我也回不去了。”说起自己的惨痛遭遇,顾琴沁止不住泪流满面。 眼泪飘落到她的声音里,将往日清婉幽柔的嗓音打湿,醉成了一片凄迷的哀婉, “也许是报应吧,是报应。” “别说了。”许皖年的声音顿了一顿, “如果真的无处可去,就先留在这里吧。” “那我们呢?”顾琴沁再问。 许皖年并没有再吭声,只是听的脚步声碎碎响起。忽然叮叮当当的一番声响,易无鸢赶忙走过去,走到门口。径直的看到顾琴沁从床上跌下,许皖年正将她抱在怀中。 梨花春带雨的娇柔的模样,楚楚可怜。连易无鸢看着都觉得不忍,何况是许皖年。 把汤药端进去,易无鸢忍着溢满在眸底的泪水,将药放到桌子上,朝着两人笑了笑, “药好了,趁热喝吧。我先出去了。” 说完,逃离一般,踱出房门。 第一百五十章 似病非病 委屈是下在眼睛里的细雨,驱逐开风雪,潋滟大地的艳阳也没有办法散去此时凝聚在易无鸢眼底的心酸。 积雪未散,飘雪已停。冬阳跃过云层,露出半边小脸,薄薄的阳光从天际流泻下来,在冰天雪地的银装里,渡了一层旖旎的余晖。乍眼看过,触入眼里的温暖,却是驱散不去心底的冰寒。 拐出清和园的门口,顺着回廊的方向拔足狂奔,微弱的阳光将易无鸢的身影拉的细腻而修长。 不知道跑了多久,许是累了,易无鸢停下脚步。靠在高大的廊柱边上,眼泪无声落下。微风中,她墨色的长发垂泄腰畔,沿着身上的白貂斗篷悄然流泻。便似一袭淡墨青烟,浸染了眼前寂静冬景,素色如海。 丝缕云光穿透重雾,悄然而落,撒入她漆黑的眸子里,淡淡倾洒化作满目黯然哀伤。 抬头望去,几枝红梅傲然盛开在冰雪严寒里,被坚冰裹成雕塑的花蕊,依然惊艳夺目。不知不觉中,易无鸢居然跑到鞠霞居门口。 “小鸢儿,这是怎么了?”苍老中携带着慈祥的嗓音缓缓在易无鸢背后响起,易无鸢快速抹去满脸的泪痕。转过去头,看着眼前的和蔼老者,灿然一笑, “奶奶,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到这里开始,我就已经来咯。”许老太太坦然的答, “怎么,皖年那混小子又欺负你了?告诉奶奶,奶奶去教训他。” “不,不是。”轻微的摇了摇头,易无鸢矢口否认着, “是我自己心眼小,早上的时候我在门口救了一个姑娘,那姑娘说她是皖年的朋友。我便将其带到府中,刚看到他们……所以我就……” 边是说着,边想起许皖年跟顾琴沁在房中的恩怨绵长,易无鸢实在说不出口。 许老太太哪能不明白,上前几步,拉上易无鸢的手, “来,跟奶奶说说,是什么样的姑娘?” 仔细的聚起眉头,易无鸢极为认真的想了一想,才跟许老太太开口, “是一很漂亮的姑娘,长的眉清目秀的,模样周正。隐约听的她跟皖年说,当年是她负了皖年,但她亦是不得已。如今,她被夫家休弃,无处可去。所以……” 没有等的易无鸢将话说完,许老太太慈祥的眉目愕然一凛。做出让人难以理解的冰冷, “是她?” “她是谁,奶奶,她是谁?”不明白许老太太话里头的意思,易无鸢扶着许老太太的手,追问着。 “哎,冤孽啊!”无奈轻叹出一口气,许老太太并不打算隐瞒着易无鸢。将许皖年那段沉烟的往事,给易无鸢娓娓道来, “这事若要说,要追塑到三年前,那时候年儿学艺归来。归途中遇见了顾家小姐,顾琴沁。那顾家的姑娘长的着实的好,秀外慧中,知书达礼,我们也算默认那个媳妇。两个孩子日益来往的更加密切,两家长辈也算默认他们的亲事,就等着良辰吉日,给他们把喜事给办了。” “那后来呢?”自见过顾琴沁后,易无鸢也是极为的赞赏顾琴沁的容貌的。眼下听着许老太太说起旧年的往事,易无鸢只觉得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的紧紧的,捏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后来,后来造化弄人,两人有缘无份。”轻轻的凄然苦笑,许老太太黯然接话, “就在欲定下婚期的时候,淮阳县丞的公子也是相中了顾家小姐的天颜。抢在我们之前下了聘,顾家贪图县丞家的权势,允了县丞的求亲。” “什么?”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转折,易无鸢颇觉得不可思议, “那顾家小姐能愿意么,她不是喜欢皖年么?” “是啊,可是人毕竟是活在世俗当中。她在喜欢皖年,也抵不过她喜欢薄家的权势。薄家世代为官,薄县丞又是江南柳阁老的得意门生,将来前途无量。我们商贾人家,如何能比。”明白易无鸢的疑惑,许老太太摇了摇头,叹着无奈给她作答, “不仅如此,我们还知道,薄家公子之所以会看上顾琴沁,是因为在灯会上,她故意撞入薄公子的怀里。还落下了一方丝帕,想来是瞧不上我们商贾人家。” “那这些,许皖年都知道么?”万万没有想到许皖年心心念念的人还是这种贪图权势之人,易无鸢紧张的开口,问着许皖年的状况。 许老太太仍是摇了摇头, “那个傻小子,他哪里知道那女人的心思。一心一意的想着带她走,结果被当面婉拒不说,还被顾家的家丁打着浑身是伤,被送回许家。” “他不是会武功么,区区家丁怎么伤了他?” “武功,心都伤了,武功又有何用呢?”许老太太道。 易无鸢瞬间明白过来,是啊,心都伤了,武功又能如何。听完整段情缘的前因后果之后,易无鸢忽尔震惊起来, “不行,当初是她不要皖年的。如今她被夫家休弃,凭什么还来赖着皖年。” “那是自然。”就着易无鸢的话,许老太太脸上也露出愠色, “就算皖年能容她,我也不能。” “跟奶奶走。”笃定吟出一句,许老太太不由分说的拉上易无鸢的手,拉着一起往清和园中走去。 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清和园门口,正开到许皖年从房里头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许老太太跟易无鸢,神色一怔,眨眼过后走到许老太太跟前行礼, “孙儿给奶奶请安,微臣参见公主!” 没有如往常一样让许皖年起身,许老太太凌厉的看着许皖年, “年儿,你告诉奶奶,是不是顾琴沁来了?” 心中从没有想着要瞒许老太太,许皖年如实的回答, “回奶奶,是。” “送她走,马上让她离开这里。”容不得许皖年反驳,许老太太严厉的开口。 并没有忤逆许老太太的意思,许皖年躬着身子在老太太跟前,轻身应道, “孙儿也没有打算将她留在府里,只是她此时身子虚弱,大夫说她劳累过度,又染了风寒。孙儿不过想着让她在这里将病治好,然后把她送回淮阳。毕竟她与孙儿也是有过一段情意的,既然薄家容不得她,那就让她在淮阳的别院落脚吧。奶奶觉得如何?” “这真是你的意思?”轻轻挑了挑眉,许老太太似是并不相信许皖年眼下的说辞。 “是。”许皖年笃定的答。 许老太太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易无鸢,问着, “小鸢儿觉得如何?” “这……”一时间,易无鸢窘迫在原处,许久才答, “全凭奶奶的意思。” 而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皆被躲在房里的顾琴沁看的一清二楚,许皖年与许老太太的对话亦是听的一清二楚。心中禁不住的慌乱与忧伤,想起那夜那个神秘男子与自己说的话,慢慢又让自己安定下来。 阖了阖眼,复睁开时,潋滟的眸子只已然是一片幽深。 因为知晓了顾琴沁与许皖年之间的旧事,易无鸢不愿意让顾琴沁钻了空子,索性给宫里头回了一封信。说是与许家老太太极其的投缘,想在许府与许老太太作伴几日,暂且不回宫里。 太后与易无风皆是知道易无鸢的心思,见她所说的名目也没有什么不妥,就应允了她在许府中多呆几日。 在药草的熏香中,十几日的光阴悄然而逝。易无鸢已经在尚书府内呆了半月有余,那日许皖年说,等的顾琴沁身子养好,就将其送回淮阳。可养了十几日,顾琴沁的身子依然不见起色。 许老太太不禁起了怀疑,为解除心中疑惑,易无鸢去将给顾琴沁看病的大夫悄悄召了过来。 是回春堂的刘大夫,也算是世代行医,医术在京城中也是极其的有名。经常给富贵人家看病,口碑极好。 虽说经常在世家大族里头行走,毕竟是没有见过皇亲贵胄的人,听的婢女说昭和公主传召。刘大夫战战兢兢的跟在婢女身后,来到易无鸢跟前,惶然惶恐的跪下拜礼, “草民见过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拿捏着公主的姿态,易无鸢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刘大夫起身, “刘大夫请起身,不必多礼!” “谢公主。”刘大夫应着易无鸢的应许,站立起身,惶恐的杵在原地。直到婢女走过来,扶着到一旁坐落,他还是惶惶不敢回神。 见此情形,易无鸢觉得好笑,无奈端着公主的架子,不敢笑出声。冷冷的朝着婢女吟出一句, “来,奉茶!” “是。”婢女答,给刘大夫奉上香茶。 客套过后,易无鸢不想再与刘大夫拐弯抹角,直接问着, “刘大夫在京城里的名声,自然是极好的。所以当日,才将大夫请过来给顾姑娘看病,只是这多十几日的功夫,怎么顾姑娘的身子还不见好,莫不是大夫没有用心?”话到最后的时候,易无鸢故意提高音量,听起来颇有些威慑的力度。 “公主饶命,小民不敢!”果然吓的刘大夫“噗通”的跪到地上,不停的朝着地上磕着头, “并非小民不想治好顾姑娘的病,只是顾姑娘不愿意好,小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还望公主明察!” “什么意思?说清楚!”隐隐听明白刘大夫话里的意思,易无鸢不敢相信,追问着。 “回公主。小民不敢隐瞒公主,那顾姑娘之风寒早就好了,小民把脉多年,焉有看不明白的道理。只是那姑娘执意说自己没有痊愈,小民亦是无可奈何呀。”面临着易无鸢的压迫,刘大夫做出无奈之状,答。 “你的意思是说,顾琴沁在装病?”易无鸢不悦的皱起眉头,冷冷的盯着跪在堂下的大夫。 “凭着小民几十年的行医经验看来,顾姑娘的病已经大好了。”也不敢直接应下易无鸢的话,刘大夫兜着弯子,回下一句。 “好。”半眯起眼眸,眸底腾起飘忽的怒火,易无鸢没有发作。只是淡淡的开口,让人将刘大夫送出门口, “本公主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草民告退!”不敢多留,刘大夫躬着身子站起,快速的奔出易无鸢的眼眸。 目送着刘大夫越走越远的身影,易无鸢低低喃出一句, “好你个顾琴沁,居然敢装病。”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绝非善类 先入为主的观念让易无鸢心中对顾琴沁早就生了不喜之意,又从刘大夫处得知,顾琴沁乃是装病。当下易无鸢心中,怒不可截。 想着顾琴沁与许皖年之间的那段过往,还有许皖年说过,若是顾琴沁病好,就立刻将她送往淮阳的别庄。易无鸢立刻就可以断定,顾琴沁是在装着病,好博取许皖年的同情,然后六在京中。 易无鸢又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冷下隽秀的眉眼,带上许老太太指过来伺候自己的婢女,易无鸢雄赳赳气昂昂的闯入到清和园中。 虚弱的躺在床榻上,顾琴沁半眯着眼眸。一边被指到清和园伺候的丫鬟蹲着身子守在床榻的边缘,喂着顾琴沁喝药。 药才下口,顾琴沁猛的咳嗽出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咳入肺里一样。剧烈的咳嗽,喘的她脸色发白,不见一丝一毫的血色。 身边的婢女不停的拍打着顾琴沁的背心,帮着顺着心气。 大步的迈入房内,易无鸢大步走到顾琴沁的床前,冷眼看着顾琴沁虚弱的模样,越看越发觉她的虚伪, “顾琴沁,你别装了,给本公主起来。刘大夫都跟我说了。” “公主所言,小女子实在,实在听不明白。咳咳……咳咳咳……”拧着一双好看的柳眉,顾琴沁哀怨的看着易无鸢。刚刚停歇下来的咳嗽,瞬间又在她喉间涌起,扑在她的唇角,抹开一丝细腻的嫣红。 “本公主说了,你别装了,还装。”见着她这模样,易无鸢看着确实心烦,瞟过顾琴沁几眼。易无鸢自顾上前去,将顾琴沁拉下床榻, “你听到了是不是,你肯定是听到许皖年说你病一好就将你送回淮阳。所以,你根本就是好了,你还在装病。你个心思深沉的坏女人,坏女人。” 像是没有听明白易无鸢的话般,顾琴沁柔弱的身躯抵不过易无鸢蛮横的力道,一下子被她拖的跌倒在地上。整个人趴在地上,顾琴沁单手抚着自己的胸口,看着易无鸢, “公主,公主。公主真的误会小女子了,真的……误会了!” “你……”没想到顾琴沁会如此的嘴硬,易无鸢一半蹲下身子,蹲到顾琴沁的跟前,一把抓起顾琴沁伏在地上的身躯, “你说我冤枉你是不是,你说没有装病是不是。好,本公主就将宫里头的御医召过来,让他们好好的瞧瞧,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在装病?”把话说完,易无鸢将抓着顾琴沁的身躯甩开,顾琴沁再次跌回到地上。 又一次的跌倒,使得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 似乎也看出她的不妥,易无鸢俯身下去,正要问她怎么了。忽然瞧见不知何时回来的许皖年,正站在门口,淡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漆黑的眸子中,根本看出他心底的心思。 没有来由的,看着许皖年淡漠的眼神,易无鸢心中蓦然一颤,唤出一句, “皖年。”反倒不敢再去扶顾琴沁。 然而,并没有理会易无鸢的叫唤,许皖年默不作声,径直的迈开脚步走到顾琴沁的身边。扶着她的身躯,拦腰抱起,抱回到床榻之上。跟在许皖年身后的一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也一同走了进来,走到床榻边缘,给顾琴沁把着脉。 易无鸢仔细看着那个男人的容貌,隐隐觉得有些眼熟,转念一想,才想起这人莫不是宫里头的御医么。 没等的易无鸢回神,御医已经给顾琴沁把过脉,站起身,躬着身子在许皖年身边回话, “回许大人,这位姑娘风寒未愈,又染了肺痨。身子本就虚弱,得静养。回头下官给姑娘开几贴方子,让姑娘好好调养调养。” “好,有劳。”没有回望过御医,许皖年小心的给顾琴沁整理着额前的碎发。漫不经心的答着御医的话。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易无鸢久久的未能回过心神。 那个刘大夫明明说顾琴沁已经好了,是在装病。怎么可能,明明已经好了,怎么又变成肺痨了。 易无鸢不懂。 于是易无鸢上前几步,揪着御医的领子,问, “你确定她得的是肺痨,你确定她没有在装病?” 当然知道易无鸢的身份,也明白易无鸢对许皖年的心思。御医一时之间也极其的为难,双手抱着拳头,在易无鸢身前哈着腰, “回禀公主殿下,那位姑娘得的确实肺痨。”被易无鸢揪着衣领的模样,看着怎么都觉得滑稽。 一旁躺在床榻上的顾琴沁似乎是被刚易无鸢的举动吓坏了,小手紧紧的抓着许皖年的衣角。不停颤抖的样子,让许皖年看着都觉得心疼。 立刻眉眼就冷却下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易无鸢。横过眼眸后,将易无鸢拖出房门,扔在地上,冷冷的开口, “此事乃是臣的家务事,就不劳烦公主殿下费心了。”说完,正要转身回到房内。 易无鸢顾不得自己被许皖年摔疼的手,绝强的站起身子,朝着许皖年的背影吼道, “许皖年你个傻子,那个女人在说谎。她在骗你,我问过刘大夫了,刘大夫明明说她已经好了,她是在装病。” 听的易无鸢此言,许皖年眼底逐渐跃过愠色,转头瞅着易无鸢的神色都冷下几分, “公主口口声声说她装病,公主不是说要请来宫中的御医么。如今臣已经将御医请来,难道公主连宫里头的御医也信不过?还是说公主也懂岐黄之术?” “我,你……我真的没有骗你,是刘大夫说的,我只是害怕你被人利用,害怕你被人骗。我……”当然知道此时不管自己说什么许皖年都不会相信,易无鸢还是不愿意许皖年就这么误解了自己。挣扎着辩解道。 没等的易无鸢把话说完,许皖年又是冷冷的开口, “够了,公主不必再说了。臣的家务事,就不劳公主费心了,公主还是早些回宫吧,未免皇上跟太后担心。” “许皖年!”不知为何,听的许皖年这么一句,易无鸢顿时就落下泪来。扬起衣袖,胡乱的擦着自己的泪水,易无鸢盯着许皖年,喊出一句, “我不过担心你罢了,你居然这么对我,这么对我。”说完,哭着转过头,跑出清和园中。 看着易无鸢伤心欲绝的身影,许皖年蓦然的愣了许久,心中隐隐作疼。 听着门外发生的一切,得意的笑意慢慢的蹭上顾琴沁的眸底,很快就化作烟然无痕的柔弱。轻轻的呼唤着门口的许皖年, “皖年,皖年!” 轻微的喊声,让许皖年回过心神,转身踏入房内, “我在。” “对不起。”挣扎着从床榻上行坐起身,两行清泪缓缓划过顾琴沁苍白的脸颊,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的,是我让你跟公主之间生了嫌隙。你送我走吧,只要我离开京城,公主便不会生你的气了。送我走吧!” “别说了。”大步走过去,扶着顾琴沁坐起的身子,许皖年淡然的答, “你身子不好,好好歇着。我跟公主的事情,不关你的事,好好养病。” “皖年。”蒙着满眼的泪光,顾琴沁紧紧的握着许皖年的手。微微的启口, “我……” “什么都别说了,好好歇着吧。”不待顾琴沁把话说完,许皖年扶着她的身子躺回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后,不顾顾琴沁殷勤的眸光,走出房门。 另一头,被许皖年伤透了心的易无鸢一路哭着狂奔,奔回宫中。 不敢将心事告诉太后,更不敢告诉易无风。易无鸢只能转头去了芳华宫,人没到宫里头,声音先传了过来, “嫂子,嫂子!” 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伤心,于绯诗也是被她吓的手忙脚乱。迎了出来,将她扶到自己的殿里,坐在榻上。好心的慰问着,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怎这副模样?” “嫂子。”心疼憋在胸口,泪意聚在喉咙间,易无鸢只能哭着扑入于绯诗怀中, “嫂子,许皖年,许皖年他。他欺负。” “不哭不哭,跟嫂子说说,怎么回事,嫂子给你做主。”误以为是易无鸢跟许皖年吵了架,于绯诗并不以为然,搂过易无鸢的身子,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心, “乖,不哭了,不哭。” 在于绯诗的轻哄中,总算将易无鸢的泪哄下来。仍是不停的抽噎着,易无鸢断断续续的说起自己在尚书府这些日来的处境, “嫂子,许皖年他居然喜欢上那么一个女子。我不甘心,不甘心。” 听了半天,于绯诗才算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清秀的眉色,恍惚敛过几许阴沉,眸色暗下之后,反问着易无鸢, “你是说,那个刘大夫跟你说顾琴沁的病已经好了?” “嗯。”易无鸢笃定的点了点头, “是的,他自己跟我说的。” “如此说来,那个顾琴沁不简单呀。”拿起手帕,温柔的拭去易无鸢眸底溢出的泪。于绯诗吟出一句。 “怎么说?”易无鸢没有听懂于绯诗的意思,不解的看着于绯诗。 “如果不是顾琴沁的有意教使,那个刘大夫定然不会跟你这么说。还有,许皖年怎么就回来的那么及时,还把太医给叫了过去。想来是计算好的。”放下手中拭完易无鸢眼泪的手帕,于绯诗想了一想,答。 “如果真如嫂子所言,那那个女人也太可怕了。”琢磨着于绯诗说的话,易无鸢不禁一阵后怕。 “陷在情爱里头的女人,有哪个是不可怕的。如今她被夫家休弃,希冀许皖年念着旧情收留她。你如此尊贵的身份,对许皖年又一往情深,她当然留不得你。”知道易无鸢天性单纯,于绯诗点了她一点,答。 “那嫂子,我该怎么办?”算是没了主意,易无鸢可怜巴巴的看着于绯诗。 于绯诗瞬间觉得好笑,摸了摸她的额头, “莫慌,挑个时间,我去那儿看看。到时候我们再做打算。” “好。”欢快的应下于绯诗的话,易无鸢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二章 琴沁自尽 洋洋洒洒,下了一个冬日的雪,好不容易出了春日的艳阳。“哗哗”的融化了堆积的沉雪,寒意和在风里,呼呼的吹开的风,居然比冬北风还好冷。 被雪水滋润过的树木,纷纷冒出新芽,嫩绿的颜色在屹立在寒冷的风里,隐隐让人看到丝毫的暖意。 披着厚厚的浅白色的羊氅披风,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厚实的衣物,于绯诗乘坐在烧着木炭的马车内。笃笃的离开皇宫,朝着尚书府的方向驶去。 答应易无鸢的事情,从冬季耽搁到春季,于绯诗终于抽开空档,去帮她瞧个明白。 听见来人说,乃是于妃娘娘的车驾,尚书府的人不敢耽搁。旗鼓大张的迎接于绯诗进门,许皖年去上朝还未回到府中,不想劳烦老夫人,于绯诗命人不用禀报。领着怀袖跟点红,在管家的指引下,径直去了顾琴沁居住的清和园。 不得不说,许皖年对顾琴沁真是不赖。房里头的摆设布置的温暖馨香,贵族小姐闺房里头所缺的物什可是一件都不差,连燃的香都是极其名贵的木樨。再看房里头摆放的桌椅,圆润透亮的光泽,暗红中发着柔光,还浮着隐隐木香。 一看,不难猜出是上好的檀香木。 心中已然明了。于绯诗仍是拿捏着皇妃的姿态,仪态万千的移步走入正堂,于主位上屈身落座,理所当然的受着顾琴沁的拜礼。 从管家口中得知来人乃是皇帝宠妃,顾琴沁不敢失礼,挪步走到于绯诗身前,盈盈拜身下礼, “民女顾琴沁拜见于妃娘娘,娘娘金安!” 没有一来就让顾琴沁起身,于绯诗瞟起眼角的余光,淡淡的扫视着顾琴沁的眉眼。不得不说,是一难得的佳人,也难怪让许皖年念念不忘。又想易无鸢,于绯诗敛的眉色稍稍沉凝下去, “听说夫人以为人妻,怎还自称民女?” “啊!”于绯诗一言,像是一枚利刃,直直的刺入顾琴沁的心窝。又快又狠的速度,扎的她心口刺刺的疼。努力的忍着眼底的润意,抿着苍白的脸色,再次给于绯诗见礼, “民妇给于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这回,于绯诗才慵懒的答, “起来吧!” “谢娘娘。”顾琴沁闻言起身,站到一旁。 于绯诗环顾下四周,屏退左右。等点红与怀袖将一屋子的奴才都领下去后,于绯诗才示意顾琴沁落座, “夫人不必请坐,夫人是主,本宫是客。岂有让夫人站着的道理。” “多谢娘娘!”不明白于绯诗的来意,顾琴沁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回着于绯诗,在于绯诗下手的位子坐了下来。 也不理会顾琴沁眼里的战战兢兢,于绯诗粗略的扫过顾琴沁一眼,似是漫不经心的开口, “听说夫人与本宫的表哥是旧识?” “表哥?”不知道于绯诗口中的表哥是指何人,顾琴沁眼中尽是不解。问着于绯诗。 “就是户部尚书,许皖年许大人。” “原来许大人是娘娘的表哥。”顾琴沁这才恍然大悟过来,答, “回娘娘,是的。” 今日前来,于绯诗本就是为了探试顾琴沁的道行跟心思。故而不愿拐弯抹角,直接开口,说明来意, “不过夫人你是知道的,许家毕竟不是普通人家。如今表哥又贵为朝廷的三品大员,要与他匹配的,也该是皇亲贵胄,世族之女。纵然家世差一些,也该是身世清白的女子不是。嫁过人妇的女子,自然是当不得尚书府的当家主母的,夫人觉得呢?” 顾琴沁并不是愚笨的女子,于绯诗此言说的如此明白,顾琴沁怎会听不懂。清澈的眸底立刻氤氲起一层白茫茫的雾气,隐忍着不让泪水盈眶而出,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回应着于绯诗, “娘娘说的是,许大人身份高贵,自然配的是千金贵女。” “夫人明白便好。”冷冷哼出一句,丝毫没有错过顾琴沁的神色,于绯诗婉婉接口。 “民女,不,民妇一直都有自知之明的。娘娘请放心。”听出于绯诗话语里的嘲讽,顾琴沁紧紧咬着唇,几乎是从唇齿间咬出的屈辱。答。 “那便是最好的。夫人你也是知道的,本宫即是皇上的人,那本宫的亲族就是皇亲国戚。如果许家蒙羞,便是让本宫蒙羞。本宫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对于不识抬举的,本宫多的是法子让她明辨是非。”说这话的时候,于绯诗低头看着自己皙白的指间,有意无意的把玩着戴在尾指上的翡翠宝甲。 轻描淡写的余音轻轻落下,威慑在言语间不显声色,偏偏让人不寒而栗。 忙忙从椅子上站起身,顾琴沁在于绯诗跟前惶然跪下, “民妇明白,娘娘恕罪!” “瞧夫人说的。”在顾琴沁跪下的霎那,于绯诗一同蹲身下去,亲手扶起顾琴沁。做出惊讶的模样,答, “夫人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好似本宫要为难夫人似的。” “民妇不敢!”听闻于绯诗此言,顾琴沁吓的又要跪下去。被于绯诗一把扶住, “好了,别动不动就跪的。快起来吧。” “谢娘娘!”顾琴沁这才敢站起身。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于绯诗亦不打算与顾琴沁再纠缠下去。索性作别,离开了顾琴沁的房中。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身穿着碧绿色掐心缎子小袄的婢女,从回廊的另一头缓缓走来。直直走到于绯诗的跟前,规规矩矩的行过万福礼, “婢女如蓉被娘娘请安,老夫人听闻娘娘来,请娘娘到鞠霞居品茶呢。” 见是许老太太房里的人,于绯诗回复温婉的一笑, “有劳姑娘带路。”说完,就跟在如蓉的身后走去许老太太的房中。 鞠霞居的梅花花期还没尽,艳红的梅花挺着一身风骨,独秀在春寒料峭的寒风里。映着一旁粉嫩的桃花,严寒当中,缕缕春意已经盎然。 应着冷风呼啸,许老太太站在鞠霞居的门口,等候着于绯诗的到来。 远远看着许老太太龙钟的身影,于绯诗急忙跨步过去,走到许老太太身边,未等许老太太见礼。先是屈身下去, “春寒料峭,外婆你怎么出来了,若着了风可怎么是好?” 一句无心脱出的“外婆”,引的许老太太热泪盈眶。拉着于绯诗的手,哽咽的说不出话里,顺从的任由于绯诗将自己扶回屋子内。 虽然已经入春,因天时太冷,屋子仍是烧着木炭。挡风的厚实帘子一掀开,身上的寒意被挡在门外,于绯诗扶着许老太太坐到堂前的榻前。命人奉上热茶,亲自端去给许老太太暖手, “来,外婆。暖暖手,融雪的时候最是寒冷,别冻伤了。” “好孩子,我的好孙儿。”许老太太再也忍不住,泪水从眼底溢出来,接过于绯诗手中的热茶,放到一旁。伸手过去将于绯诗搂入怀里, “当初是外婆的错,是外婆对不住你们母子。” 听及许老太太重提旧事,于绯诗亦是有些伤怀。宁了宁心神,反手拥抱着许老太太,软言安慰着, “过去的事情都别再提了,都过去了。只要往后,大家都好好的,便足够了。” 知道于绯诗说的在理,许老太太忍下眼底的感动。想起自己的意图,放开了于绯诗,看了一眼跟在身旁的婢女明秀。明秀会意,捧着一通体碧绿色的玉箫走过来,递到于绯诗跟前。 于绯诗表示不解,许老太太笑着解释道, “你母亲不仅容貌出众,对音律更是格外的精通。这是她十三岁生辰那年,你外公送她的礼物。她时常吹奏,不管开心的时候,还是不开心的时候。后来她出阁了,怕你的亲外婆没有个念想,就将这玉箫留在许家,给你亲外婆。” “我母亲的?”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还有遗物留下,于绯诗惊讶的瞪大眼眸,看着许老太太。 许老太太点了点头, “是的。后来你外婆走后,我就一直收着。年轻的时候我做过很多的错事,后来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才看的明白。这根玉箫我本想留着还给你母亲,亲自跟她认错的,没想到,你母亲走的如此的早。因为跟于家也断了来往,也是不敢贸然的上门打扰。如今还能遇见你,就把这玉箫还给你吧。” 听完许老太太之言,于绯诗久久的说不出话来。从明秀手中接过玉箫,紧紧的捧在胸口。就好像自己的母亲,还在身旁一般。 看着于绯诗眼前的模样,许老太太眼中流露出愧色, “诗儿,对不起。”迟来的一声声道歉,好像远远不足以表达她言语间的歉意。 “没关系。”终于被逼出眼底的酸涩,于绯诗紧紧的握着玉箫,答。 就在于绯诗与许老太太都陷在往事里边,正伤怀着。不知何时出去的如蓉,忽然神色慌张的闯入了进来, “老夫人,不好了,清和园那边出事了。” 一听到清和园的名字,许老太太瞬间露出不悦的神色。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有些恼意的问着如蓉, “那边能有什么事情,难道她还死了不成?” 却见的如蓉惊骇的脸色发白,颤颤惊惊的答, “清和园的那位,悬梁了!” “什么?”话音才落,许老太太蓦然站立起身,老态的身子忽的抖了一抖。也处在惊愕中的于绯诗及时回神过来,扶了一把, “外婆当心。” “她悬梁自尽,她又想闹什么,还嫌的许家不够乱么?”深刻嫌恶从许太太的眉眼间清楚的浮闪过去,言语间尽是厌恶般的不待见。 心中暗暗蹭着,那顾琴沁还真是不简单。压下心思,于绯诗亦是起身,站到许老太太身旁, “外婆,她是冲着我来的。” “冲着你来?”许老太太表示不解。 “因为早上的时候,我去见过她了,还教训了她。”于绯诗答。 “那看来,她是在逢场作戏了。”一时之间,许老太太恍然明白过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娶她为妻 临近中午,太阳越发的煦烈,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驱逐了早晨冷凛的寒意。 融掉的积雪从屋檐上滴滴的淌下来,滴到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天青色的地砖上晕开一滩水渍。静谥的声音,扣入人的心扉,隐约中勾出心底的不详预感。 不仅屋檐之上,花树枝头的积雪也融成雪水,染的地上湿漉漉的,好像下过雨一样。 于绯诗仔细的扶在许老太太的身旁,走出鞠霞居,穿过长长的回廊,径直走向清和园中。 还没靠近,远远的就听见宅子里边传过来的哭喊声, “姑娘,姑娘,你快醒醒啊,姑娘。” 凄厉悲惨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传入于绯诗耳中。于绯诗心里隐隐的涌起不安,难道她真的死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忽尔间,一道颀长的身影窜过于绯诗与许老太太的眼前,先他们一步踏入清和园中。 于绯诗看的非常清楚,那道身影,分明是许皖年。于绯诗心中暗叫不好,扶着许老太太赶紧跟上去。 只见得许皖年大步的迈入清和园内,自顾走到被婢女扶着的顾琴沁身边。接过婢女的手,将顾琴沁扶到自己的怀里,沉声呼唤着, “沁儿你醒醒,沁儿。我求你,你快醒醒,快醒醒啊!”沉重的声音夹杂着他破碎的爱恋与绝望,敲彻着于绯诗与许老太太的心智。 默然的站在一旁,两人皆不开口,只是淡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看着许皖年的神色越来越绝望,于绯诗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弯身在许皖年耳边轻语道, “让我来看看!” 不料,许皖年却是甩手一把推开了靠过来的于绯诗,于绯诗一个脚步不稳,被他推的跌倒在地。又听的许皖年转面向于绯诗怒吼着, “你满意了吧,你们都满意了吧。把她逼死了,你们都省心了?” 漫布在许皖年脸上狰狞的怒色,骇的于绯诗脸色发白,呆愕的怔在原地,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看见于绯诗被许皖年推倒在地,点红跟怀袖忙忙过去扶起于绯诗,毫不客气的走上前一步,点红训斥起许皖年, “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娘娘无礼。她自己求死与我家娘娘何关,不过一残花败柳,也值得大人你跟娘娘大吼大叫?” 听的点红说的着实过分,于绯诗忙忙拉过点红的衣袖,将点红拉了回来。 许是点红的声音太大,竟是将顾琴沁吵的睁开眼眸,一脸虚弱的看着许皖年。孱弱的张了张口, “为什么这么吵,我这是已经到了阎罗殿了么?皖年,没想到死了还能见你一面,我死而无憾了。” 见的顾琴沁醒来,许皖年脸上的怒意逐渐退去,露出喜色。将顾琴沁紧紧的拥入怀中,紧迫的心情居然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宝物一般, “沁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 温柔的任由许皖年将自己拥入怀里,顾琴沁清澈的眸底泛着迷离,不解的再次开口, “难道我没有死么?” “没有,当然没有。如果你死了,你让我如何,让我如何?”紧紧的抱着顾琴沁,许皖年根本不敢松手。回到府中,从清和园的婢女口中知道顾琴沁自尽的消息,许皖年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如今见她醒来,自己才似活了过来。 原来,三年的时候,丝毫没有减少自己对她的深爱。 被许皖年的怒吼过后,于绯诗默默站到一旁,不再多话。从头到尾,站在另一旁的许老太太都没有出声,只是冷眼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像是看的够了,许老太太才冷冷的开口, “闹够了没有?” 反应过来,许皖年扶起顾琴沁,一起跪在许老太太的跟前, “孙儿想娶沁儿为妻,望奶奶成全!”在看到一同前来的于绯诗的时候,许皖年心中已然明白,顾琴沁为何会自尽。心中更是明白,若是不给她名分,那么她始终无法在许家立足下去。甚至在尚书府中,没有立足之地。 似是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听着许皖年的话,许老太太的身子骇然的往后跌去一步。站在许老太太身边的于绯诗急忙伸手过去,将老太太扶住, “外婆,担心。” 不是看不见许老太太眼中的大恸,许皖年狠心的选择无视。重重磕下响头,再道, “求奶奶成全。” 几乎是从唇齿间咬出来的决然,许老太太狠狠的盯着与许皖年一齐跪在地上的顾琴沁。一字一句的答, “她若想进我许家的门,除非我死了,否则,这辈子她都别痴心妄想了。” “老夫人。”等的许老太太的话音刚刚落完,顾琴沁亦是重重的把头磕到地上,声泪俱下的嘶喊开口, “我与皖年是真心相爱的,当初是我一念之差,但是我没有一日忘记过皖年。我知道今日的一切都是我的报应,但是我跟皖年是真心相爱的,您就成全我们吧。” “成全?”似是苦笑,又似是冷哼,许老太太吟出顾琴沁与许皖年口中的“成全”,凄然一笑, “如果你想着今日的成全,就不会故意去撩拨薄光。如今我们许家得了势,你就甩开薄家,来攀附着皖年么。老身告诉你,只要有我老婆子在的一日,你就休想得逞。” 字字句句皆是点中着顾琴沁的痛处,顾琴沁无处辩驳,只能不停的磕着头。哭着求成全,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老夫人看在我跟皖年真心相爱的份上,就成全我们吧。” 眼前的情景,看的于绯诗都觉得颇为不忍。不愿再看下去,别开头。门外不远处渐渐走近的身影,让于绯诗眼前一愣, “无鸢。” “够了。”清脆的声音从门口穿入,响遍房里。易无鸢的身影已然踏入房中,先是走到许老太太身边,问候一礼, “奶奶好。”然后,才是移步走到许皖年的跟前,居高临下的与许皖年道, “我有话与你说。” 许皖年愣了一愣,才是顺从的起身,随着易无鸢走出门外。 许老太太与于绯诗都没有阻拦,扶着许老太太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两人漠然的看着还在地上跪着的顾琴沁。并没有将她喊起来的意思,没有于绯诗与许老太太的示意,顾琴沁也不敢起来,只能卑微的跪着。 走出房门,许皖年跟在易无鸢的身后,一直走到回廊的另一头。 站在高大的廊柱之下,滴着水的屋檐,萧冷的景色衬的易无鸢的身影有些孤单。安静的站在回廊里,偶尔有风拂起她白色的衣摆,撩着她额前的碎发。露出的清秀面容,美的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静静的看着许皖年走过来,忍着泪的眼眸掠过凄清的颜色,易无鸢启了启唇, “许皖年,你告诉我,你对我当真一丝动心都没有么?” 双手抱起拳手,许皖年在易无鸢跟前弯身作礼, “公主金枝玉叶,微臣高攀不起。承蒙公主错爱,还望公主恕罪。” “呵呵,呵呵呵。”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落入易无鸢的信笺,溅起她唇边一缕苦笑, “你当真是非娶她不可么?” “今生今世,非卿不娶。”定了定眉色,许皖年断然回答。 “那如果我跟你说,当年她会嫁给薄光,并不是因为薄家的压迫,而是她自己故意去勾引的薄光。如果我跟你说,当年她逼你离开,让家丁痛打于你并不是怕你痛苦断你心中执念,而是真正的想与你划分界限呢。”似是仍有着最后的不甘心一样,易无鸢睁着满是泪水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许皖年,噙着最后的一丝希冀。 却被许皖年横来的一句,彻底断了念想, “我不在意,只要她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 “好,好。”泪水终于滑落下来,易无鸢踉跄的往后跌退几步。恍惚之间,易无鸢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凝了凝眸,越过许皖年身旁,往着清和园的方向走去, “好,好,当真是痴心不改,至死不渝。我成全你,本公主成全你。” 抹去脸上的泪痕,易无鸢与许皖年一同返回到房中,亲手将还跪在地上的顾琴沁扶了起来,易无鸢转身与许老太太及于绯诗道, “奶奶,嫂子,既然许大人跟顾姑娘一往情深,我们不如成全他们吧。” “小鸢儿,你……”似乎没有料到易无鸢会有此举,许老太太愕然的看着易无鸢。 “奶奶。”易无鸢又靠前几步,靠到许老太太跟前, “都说君子有成人之美,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我们何必棒打鸳鸯呢,嫂子你说呢?” 不明白易无鸢言下之意,于绯诗摇了摇头,表示不能赞同, “君子固有成人之美,但许家毕竟是豪门大户,如今也算皇族外戚。纵然想要娶亲,也该娶个清白的女子。岂有娶个,娶个……”说到点处,一时之间于绯诗竟是想不出合适的言辞,顿了一顿,才接着道, “岂有娶个妇人之礼,许大人纵然丢的起这人,本宫也丢不起这人。” 怎会不明白于绯诗是在自己谋划,易无鸢此时心意已死,淡然的扫过许皖年一眼,再开口, “清白与否,许大人不在意便成。若说家世,这还不好办,我让皇兄命世家的大人们,认下顾姑娘做义女便是,还愁没有个体面的身份么。” “无鸢。”当真是想不明白易无鸢心中所想,于绯诗愤然吼出一句。 不理会于绯诗的轻吼,易无鸢一下子跪在许老太太的跟前,凄声道, “奶奶,你就成全他们吧。”此话落,她眸底的清泪也一齐飘落。不知为何,看着这样光景的易无鸢,许皖年心中隐隐作疼。 虽然易无鸢口口声声喊的许老太太奶奶,但她毕竟是凤子龙孙,许老太太岂敢受她的大礼。赶忙伸手把她扶了起来, “小鸢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奶奶若不答应,小鸢儿便不起来。” 被易无鸢逼的没有办法,许老太太只能点了点头, “好,奶奶答应你,答应你。” 得许来太太应允,易无鸢这才站起身,缓缓的看过许皖年一眼,凄凉的笑了一笑,开口道, “许皖年,恭喜你,得偿所愿。” 她的凄凉仿佛都落尽在她的声音里,细腻的酸楚蔓延在许皖年的心底。堵的他居然不知该如何的回话,还没等的及他开口。易无鸢已经跟许老太太行过告别的礼,移开莲步,踏出房门。 目送着易无鸢越走越远的身影,尽管得偿所愿,许皖年还是止不住心中的酸涩。 不愿再多留片刻,许来太太拉着于绯诗也一同走出清和园。 追上易无鸢的身影,于绯诗走了上去, “无鸢,你这是何苦?” “嫂子。”哽咽呼唤一声,易无鸢扑入于绯诗怀中,痛哭出声。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心意难琢 闹成这样的光景,自然再留在尚书府中。易无鸢乘着于绯诗的车驾,随着于绯诗一齐返回宫中。回到东华门前,两人下了马车,换上步撵。知道易无鸢今日心情定然不好,于绯诗遣散步撵仪仗,陪着易无鸢一同步行回宫,只留下怀袖与点红在身旁相伴。 今天又逢是十五,圆润的月亮高高悬挂在九重天阙上,明亮的像一面白玉镜子。 清亮的月光从天际倾泻下来,被雪水洗过的青砖,在月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晰的看见于绯诗与易无鸢走过去的光影。 “无鸢。”走在易无鸢的身边,于绯诗轻然唤出一声,转眸温柔着的看着她。 “嗯。”没有往日的古灵精怪,易无鸢脸上平静的看不见哀色,木然的回应着于绯诗。 “你这是何苦呢?” 知道于绯诗想问什么,易无鸢无声的笑了笑,轻轻启唇, “嫂子,我一直都知道他心中没有。我以为只要我加倍的对他好,总有一日,在他的心里一定会有我的位置的。可是嫂子,感情之事,不是所努力过,就会有所福报的。原来,情爱之事,也有先来后到。” “无鸢。”言语之际,于绯诗已然听明白易无鸢心底的酸楚,无奈的叹息一声。 易无鸢接着答, “我遇见他,这样的迟。所以,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他已经爱上她的事实。与其如此僵持着,还不如成全他。” “如若真的铁心成全,你先成全你自己。”瞧着易无鸢眉间的恸色,于绯诗非常明白,让她放下谈何容易。 事已至此,又不得不劝着, “既然无缘,不如不忘。” 一言轻落,易无鸢蓦然停下脚步,孤单的在月亮下蹲下身子,抱头痛哭起来。月华流泻在她的身上,渡了一层弄弄的悲伤,像是化不开的迷雾一般。 于绯诗不忍心疼,踱步上去,将她轻轻的拥入怀中。 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情伤的原因,回宫之后,易无鸢当晚就发起高烧。烧的整个人都快烧成热炭,迷迷糊糊的胡言乱语着,吓的朝阳宫里头伺候的宫女把太后跟易无风都惊动了。 太医院的太医全部被召来朝阳宫,折腾了一晚,仍是退不去易无鸢的高烧。吓的太后不敢阖眼,守着昏迷中的易无鸢,默默的垂泪。 易无风龙颜大怒,无奈之下,只得让人去芳华宫请于绯诗。 于绯诗不愧是自幼习医,施过针后,总算将易无鸢的情况稳定下来。也不敢离开,于绯诗就一直留在朝阳宫中守着。太后毕竟年纪大了,不宜太过劳累,于绯诗将太后劝回宫休息,亲自照料着易无鸢。 因为易无风早上还要上朝,于绯诗也将易无风劝了回去。 在于绯诗的悉心照料之下,第二日的时候,易无鸢总算睁开双眼。捧着宫女端进来的药汤,于绯诗坐到易无鸢床边,亲自喂着, “总算醒了,你可知道,你把我们都要吓死了。” “我怎么了?”发了一夜的高烧,易无鸢只觉得喉咙间又干又燥,一开口,声音沙哑的几乎听不清楚。 “病了。”于绯诗没好气的回答, “还是大病,风风火火的烧了一晚上。太后跟皇上都被你吓坏了,守了一晚上,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那母后,跟皇兄都没事吧。”听到于绯诗提起自己的母亲与兄长,易无鸢扯开沙哑的声音,关切的问起。 “没事。”于绯诗边用勺子舀着药递到易无鸢嘴边,边答, “大家都好,就是你不好。来,先把药喝下。” “好。”不想让大家担心,易无鸢顺从的含过于绯诗喂过来的药,饮入口。听话的将于绯诗手中的汤药,如数喝尽。 深宫之中,唯有于绯诗最了解易无鸢的心意。眼前光景,于绯诗不敢离开,一直守在易无鸢身边,仔细照看着。 在易无鸢生病的时候,许皖年与顾琴沁的婚事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虽然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但毕竟是尚书大人的婚事。许皖年怎么说也是于绯诗的表哥,许老太太还是托人将请柬送入宫中。易无鸢的身子一直不见大好,于绯诗命人将请柬烧了,一直瞒着易无鸢。 这一日,于绯诗刚刚哄的易无鸢睡下,点红悄无声息的来到于绯诗的身边,轻声的开口, “娘娘,怎么说都是尚书大人大婚。那许大人好歹也是你娘家的表哥,你当真不去出席么?要不要与皇上说说,你去露个脸都好呀?” “嘘。”害怕点红的话被易无鸢听到,于绯诗做出噤声的动作。 怎奈为时已晚,刚睡下的易无鸢猛然的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身,默默的看着于绯诗。凄婉的在唇角扯开一道苦涩的笑意,问, “嫂子,今天是他大婚?” 眼见着瞒不下去,于绯诗恼怒的横过点红一点,扶着易无鸢坐起来的身子。不以为意的道, “大婚便大婚,与你何关呢,你身子还没好,躺下去好好歇着。” “嫂子,你带我出宫好不好,带我去吧。”固执的拉着于绯诗伸过来的手,易无鸢怎么也不肯躺下身躯,雾气朦胧的眼底聚着对于绯诗的哀求, “嫂子,我保证不会胡闹的,你就带我去好不好。我不过想看他穿着新郎服的模样,哪怕新娘不是我,我就看看。” 就知道会如此,于绯诗捏了捏发疼的额头。其实易无风早就有旨意下来,许皖年成亲那日,她是可以出宫的。顾及着易无鸢,于绯诗本不打算去的,眼下易无鸢的绝强,于绯诗是不去都不行了,无奈的点了点头, “好,去,先把衣服穿好。这时候,天气也是极冷的,莫风寒未好,又着了凉。” “好。”见的于绯诗答应下自己,易无鸢赶紧点头,顺从的让宫女给自己更衣。 等的于绯诗与易无鸢到时,婚礼已经开始。 内官的一声高喊, “于妃娘娘驾到,昭和公主驾到!”震的热闹的堂上顿时安静下来,易无鸢心意许皖年,在京城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如今许皖年大婚,新娘却不是易无鸢。于绯诗居然还带着易无鸢前来参加婚礼,众人都乐的看个好戏。 纷纷跪下身子,给于绯诗跟易无鸢行礼, “见过于妃娘娘,见过公主殿下。”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淡淡的回应众人一句,念着易无鸢大病未愈,于绯诗扶着易无鸢坐到一旁, “行了,本宫跟公主不过来沾沾喜气,继续拜堂吧,别误了吉时。” 听的于绯诗这么一说,热闹的声响立时又充满整个喜堂。在回头的片刻,许皖年的眸光曾在易无鸢脸上拂过。从朝中回来的时候,曾听的宫里的宫人说,她病了,今日见到易无鸢憔悴的病容。许皖年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强迫着自己回过头,拉着花球的一头,与盖着红盖头的顾琴沁将堂给拜完。 亲眼看着许皖年跟顾琴沁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又被送入洞房。易无鸢惨白的面容始终挂着淡薄的笑意,朦朦胧胧的笑意让人看的并不真切。唯有于绯诗看出她心底的酸楚,没有看堂上的新人,细心的看着易无鸢。 于绯诗的小心使得易无鸢不禁失笑,转头与于绯诗轻声说道, “嫂子,我没事,既然来了,我就不会有事的。” 将她的强颜欢笑收之眼底,于绯诗也不揭穿,朝着她笑了笑,答, “好,嫂子相信你,不管如何,嫂子一直陪着你。” “嗯。”易无鸢点了点头。 然后,就在许皖年牵着顾琴沁从易无鸢身边走过,要步入洞房时。易无鸢紧绷在心里的那根弦,骤然断裂。维持在面上的微笑碎成一丝一丝的悲凉,缓缓的闭上双眸,易无鸢从椅子瘫软下去。 “无鸢。”于绯诗大吃一惊,呼唤一声,起身扑过去,扶着她跌落的身子,转头与身后的怀袖与点红道, “叫人来,扶公主回宫,让宫里叫太医备着。” “是。”点红也怀袖不敢耽搁,应一声,急忙退出去。 就在易无鸢跌落的一刻,许皖年心中猛的一抽疼,本能的放开顾琴沁的手,走到易无鸢身边。将易无鸢拦腰抱起,抱到车驾上, “恭送娘娘跟公主回宫!” “有劳大人。”淡淡的朝着许皖年颔了颔首,于绯诗轻浅回应一句。在怀袖的搀扶下,踏上车驾。 目送着疾行的车驾,听着耳边响起的笃笃车辙声,许皖年迈开沉重的步子,返回喜堂。这才牵着顾琴沁回到新房。 刚刚许皖年的举动,纵然蒙着盖头,顾琴沁亦是看的一清二楚,心中不禁一阵悲凉。 他果然,还是变心了么。逼着自己不落下泪来,做出欢喜的模样,等着许皖年揭开盖头。 没有让顾琴沁等待的太久,许皖年拿过一旁的杆秤,揭开了盖头。看着身着鲜红嫁衣的顾琴沁,看着那张纹丝不变的倾国面容,许皖年心中忽然没有了当初的炙热。 定定的看了顾琴沁许久,许皖年拿着盖头与杆秤一起放在一旁的案上,对着顾琴沁温柔开口, “你早点休息吧。”说完,脚步迈开,转身要走。 顾琴沁心中一紧,抿着唇,噙着泪,问出声, “今晚,你不留下来么?” 许皖年的脚步愣了一愣,顿了一会儿,方答, “大夫说你的身子还未大好,你好好休息吧,我去书房睡。” 这个借口还真是天衣无缝,让顾琴沁无从辩驳。瞅着许皖年越走越远的身影,最终缓慢的落下泪来。 推开书房的门,许皖年踱步进步,站到窗边。一把推开纱窗,望着天边还没褪尽的月色,脑海中浮现的尽然是易无鸢那张百变的小脸。 时而绝强;时而刁蛮;时而温柔;时而妥协。耳边亦是不停的响起,那日在清和园内,她绝望到漠然的话语,她说, “许皖年,恭喜你,得偿所愿。” 还有刚刚,在喜堂上她憔悴的面容。 是啊,他得偿所愿了,可为何却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开心呢。 他到底怎么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请命和亲 开春的时节,寒意一点一点的褪去。 煦丽春阳的撩拨下,严冬遗留下来的最后一丝气息化成漫天的飞雨。窗外点滴的微声,落在嫩绿的芭叶上,滴答声连成一片。 春熙殿里头,皇后领着位于妃位上的嫔妃,正在设宴。 乾元皇朝与北方蛮族的战争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古往今来,一直不死不休。旧年的时候,北方八府都督张庭喻又因淑妃之事与蛮族暗自来往。后被玉阳王派兵镇压,战事方能得以停歇。 自古以来,战争之下,受苦的都是百姓。 为免两国百姓之苦,北方蛮族决意向乾元皇朝求亲,结两国之秦晋,永修同好。 先帝子嗣薄弱,非但儿子极少养育成人,连公主亦是。从先皇后如今的太后一脉数起,除却易无风跟易无鸢兄妹两,便是已故薄妃之子沐亲王易无言,还有安惠公主易无浅。易无言被封为藩王,守护蜀地。安惠公主早已嫁为人妇,连儿女都养了好几个。 眼下,就只剩下易无风的同母胞妹易无鸢待字闺中。 当然,易无风是不可能将易无鸢送往北方和亲的,就算是易无风愿意,太后必然也不愿意。于是,只能在宫中女官当中挑选十个容貌端丽,言行举止得体者,送往北方。 以示诚意。 皇后做事,向来都极有主张。送去和亲的人选在易无风的旨意刚刚下来的时候,就已经选好。依着规矩,今日是初三开春,这些被选上的女子在立春之时,就要登上离开故国的车驾。 所以,皇后代表着易无风设宴款待她们,彰显天家恩典。 宴席还没有开始,大殿中央的歌舞已经先行。丝竹悦耳之声在富丽堂皇的殿堂上悠扬入耳,皇后一声锦绣的凤袍,夺目的明黄色用金色丝线栩栩如生的勾勒着凤凰的行迹。八宝金凤朝冠,十六根衔珠步摇,罗列在她的发髻之中。 华丽之下,庄严尽显。 于绯诗乃是易无风的二品皇妃,这样的场合自然也是要到的。换下平常的宫装,亦是穿着繁复的朝服,巍峨的发髻高高梳起,佩戴着二品妃嫔方可佩戴的朝冠。六根衔珠步摇别在她发髻之间,这满头的珠翠,压得她的脖子隐隐作疼。 坐在皇后凤榻下手的位置,于绯诗单撑起右手,扶着颔下,拖着自己有如千斤之重的头。 吉时将到,各宫妃嫔缓缓到坐。入选的十位宫女早已入座,等的各宫嫔妃到来。皇后优雅站起身,裹在繁冗云袖里的手腕随之抬起。拿捏的没有一丝纰漏的面容神色朝着场下众人点了点头,低声呼出, “宴席开始!” 各宫的妃嫔纷纷站立起身,伙同十位入选的宫女一起缓然屈下身子,谦卑谢礼, “多谢皇后娘娘!” 素来最是烦扰这种场合,无心的吃着眼前的菜肴,于绯诗漫不经心的观赏着殿上的歌舞。思索着无趣的宴席,何时能够结束。 让于绯诗意外的是,没有盼来宴席的结束,居然把易无鸢给盼了过来。 昭和公主在校场之事在宫中闹的沸沸扬扬的,被易无风捧在心尖上的柳烟儿又因易无鸢被易无风罚了禁足。让昭和公主易无鸢的名头,在宫里被传扬的可是无人不知。此时看见易无鸢闯入大殿中来,皇后已经坐下去的身子再起身,看着易无鸢的眼神露出慈蔼, “公主殿下怎么到这儿来?” 既然没有可能将易无鸢送去和亲,这种宴席自是不让易无鸢参加的。易无鸢自己跑了过来,让皇后甚感诧异。 但皇后是谁,毕竟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很快就恢复平静,摆手喊停歌舞。将一众舞姬退出殿外,自顾走到易无鸢的跟前, “公主是在宫里呆的无趣了,要来凑凑热闹?” 其实,皇后是在给易无鸢找着台阶下。 倒是没有想到,易无鸢并不领皇后的情意,拂过皇后把过来的手。淡然的巡视过场上一遭,开口, “本公主听说北方的人求亲来了,娘娘也不必费心了,本公主自愿和亲。” “呀!”此话可是乱说不得的。易无鸢没来由的一端妄言,让皇后着实的惊慌,努力压下惊慌之后。皇后不顾易无鸢的阻拦,强硬挽上她的手, “公主说的什么胡话呢,身子尚未痊愈,公主先回宫中歇着吧。来人,送公主回宫。” 应着皇后的令下,立刻有两个嬷嬷应命而来。押着易无鸢就要走,被易无鸢一个起手一把摔开, “别碰我,本公主说了,本公主要去和亲。怎么,这事儿不是由皇后娘娘一手操劳的么,皇后娘娘做不了主?”余音落到最后,生生捏出几分威胁与逼问。 一时之间,皇后也觉得极为头疼。 无可奈何的时候,于绯诗从座位上站起,走了出来,走过来易无鸢身旁。拉着她手,转身笑着与皇后道, “公主必定是累,就让臣妾带公主回宫吧。” 难得有人来解决易无鸢这个烫手的山芋,皇后乐见其成。接着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妹妹了。” 得皇后的应允,于绯诗也不管易无鸢愿不愿意,强行拉着她,将她拉出春熙殿。边走边说着, “怎可如此的胡闹,和亲之事岂是儿戏。那北方寒苦之地,你去那儿还有活路么?” “那嫂子就当我是自寻死路吧。”丝毫没有将于绯诗的劝言听下去,易无鸢蛮横的甩来了于绯诗。自己朝着易无风御书房的方向奔去,只留下薄凉一句,重重萦绕于绯诗耳中,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成全我,那我就去找我皇兄。” “无鸢!”没想到易无鸢如此的固执,于绯诗看着越走越远的身影,失声呐喊一句。没有能将易无鸢喊了回来。 一路上连奔带跑的,易无鸢不用多久,就来到易无风的御书房。 在门口伺候的玉公公当然认的易无鸢,谄笑着就巴巴走过来行礼, “老奴给公主殿下请安,殿下万福!” “起来吧。”顺了顺刚跑的太急的心气,易无鸢摆了摆手, “玉公公,本公主有要是求见皇兄,你去通报一声。” “公主之命,老奴不敢不从,只是皇上刚有吩咐,正与许大人商议要事。任何人都不得打扰,若不公主先回去歇着,回头皇上得空了,老奴让人过去给殿下回禀?”仔细打量着易无鸢的脸色,玉公公心中猜出她心中不快。 想着刚刚易无风颁下的命令,玉公公更不是敢轻易进去禀报。 一听说是许皖年在里头,易无鸢心里更不是滋味。踱步走进过去,往门口一边的回廊上一站。闷闷的吭上一声, “好了好了,不用你那么麻烦,我在这儿等着就是。” “这……”瞅着易无鸢固执的小脸,玉公公亦是为难。奈何又拗不过易无鸢,面带苦色的望过去。 易无鸢视而不见,屈身坐到栏杆上,出其不意的回上一句, “你忙你的,我等我的。你不用管我。” 易无鸢都这么说,玉公公不好再阻挠,只能退到门口。 没有等的太久,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许皖年就从御书房中出来。打开门的时候,看见站在门口的易无鸢,蓦然一愣。很快回过神,双手抱拳屈身见下一礼, “微臣给公主请安。” “不必多礼。”忍着心中张扬而起的难过,易无鸢做出风轻云淡的神色,淡淡回答。 随后,不再理会许皖年,自己跨步进入御书房。 走到易无风的书案前,易无鸢“噗通”就是一跪, “皇兄,我要去北方和亲!” 莫说是易无风,就连刚刚走下门前玉阶的许皖年听到此言。迈开的脚步微微在台阶上停住,恍惚他的心跳,都暂时停止。 易无风提着御笔的手,也是稍稍一怔。抬起头,不解的望着易无鸢,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去北方和亲。”似是没有看清楚易无风眼底的恼意,易无鸢张口再回答一次。 “胡闹!”当下,易无风盛满怒意的吼声就从喉间传出。音量之大,连在门口的宫人都被震的为之一颤。 只听的易无风继续吼着, “你要去北方和亲,你知道北方是什么地方么?你去和亲?” “我知道。”无视着易无风眼底怒意,易无鸢毫不顾忌的迎接上去,像是铁了心的答, “不就是蛮族么,不就是寒苦之地么。我不怕,人家既然有诚意来求亲,给人家几个宫女算什么事儿,我是公主,我亲自去。” “你,你……”虽然跟易无鸢从小没有一起成长,但是对于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易无风还是打心眼的疼惜。当日在接到北方蛮国的求亲书的时候,易无风想都没有想过让易无鸢嫁过去。 反而是想着,怎么将易无鸢安然无恙的留在京中。如今倒好,易无鸢亲自请求出塞北和亲。让易无风如何能不生气,怒气之下,一把将书案上的奏折全部扫落在地,大力的拍了一拍书案,站立起身, “你胡闹。平日里你怎么乱来也就罢了,如今你居然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都闹进去。成何体统。” “反正不我不管,我就是要去北方和亲。”听出易无风语气里的怒意,易无鸢明白易无风是断然不会同意自己的请求的。索性耍起赖来,言语又极为坚决。 懒的跟她胡搅蛮缠下去,易无风怒吼一声, “来人啊,人呢,都死了么?” 听的易无风的怒喊,守在门口的宫人不敢耽搁,立刻步入门口。跪在地上, “奴才在,陛下有何旨意?” “把公主带下去,把她给朕关起来,没有朕的旨意,她哪儿也不许去。”挥了挥手,易无风冷冷的布下命令。 “你关不住我。”没想到易无风竟有此举,易无鸢也不跪了,站起身来。跟易无风叫嚣着。 “把她带下去。”也是知道易无鸢的能耐的,易无风深深看过她一眼。给了眼色给玉公公,玉公公明白过来,带着两名有武艺的内侍将易无鸢押了下去。 “皇兄,皇兄!放开我。”易无鸢的那三脚猫功夫,易无风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在易无风身边的人,哪个不是藏龙卧虎的,易无鸢岂是对手。在两名内力深厚的内侍的压迫下,易无鸢不由自己的被带离御书房。 走出门口,许皖年还没离去。 看着易无鸢被押解下去的身影,心中波澜久久未能平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决心似铁 临别的一霎那,易无鸢忽然转头,泛着粼粼薄光的清眸底乘着许皖年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凄然。对着许皖年凉凉一笑之后,易无鸢转头过去。 鬼使神差一般,许皖年迈步追上去,拦在易无鸢一行人的跟前。努了努唇,声音带着怯弱的沙哑, “公主要去北方和亲?” “是由如何?”几乎是维持着淡然的轻笑,易无鸢挣开限制在自己身上的两只臂腕。眉眼含笑的,看着许皖年。 愣了许久,许皖年迟迟没有想出该如何回答的话。等的他回过神的时候,易无鸢的眸色已经黯淡下去,朝着身边的两个内侍轻微出声, “走吧,不用你们押着我。我自己走。” 轻言淡语缓缓的飘落,跟她的脚步一般,慢慢的飘离许皖年的视线当中。 门口横出来的一丝插曲,并没有被易无风摄入眼中。心中烦扰着易无鸢突来的荒唐举动,莫说他不会答应让易无鸢去北方和亲。若是他答应,只怕太后那边也是没有办法交代的。 想想,易无风就觉得头疼。 尽管知道易无鸢曾心仪着许皖年,后来许皖年默不作声的就娶了一门妻室。这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如若易无鸢愿意,他大可下旨给他们赐婚。公主之尊,怎么不比尚书府的那门妻室尊贵。 闹不明白,易无鸢为何要吵着去北方和亲。 寒苦之地,岂是那么好生活的。 捏了捏自己被易无鸢扰的有些发疼的额头,易无风静默许久。见易无风不动声色,在御书房中收拾着刚被易无风摔下来的奏折的一屋子的奴才亦不敢吭声,轻手轻脚着整理满地的狼藉。 也不知道安静了多久,易无风突然放下捏在额头的手,抬起头望向还在地上捡奏折的玉公公, “去,去把于妃叫过来。” “是。”刚刚才闹了这么轰轰烈烈的一幕,大家都是惊魂未定的,玉公公不敢耽搁。将手中捧着的奏折递给一旁的小太监,拔腿就往芳华宫奔去。 很快,玉公公就将于绯诗给带了过来。 一片狼藉的书房此时已经收拾整齐,在来的途中,也从玉公公的话中听出了端倪。于绯诗无奈的摇了摇头,踏步走入书房内。 见的于绯诗走来,易无风抬了抬手,示意房中伺候的奴才全部退去。 “是。”微微福过一礼,玉公公带着宫人们顺从的退出去,带上房门。 一步一步缓慢的从堂前走过来,于绯诗径直走到易无风案前,盈盈拜下身子,行下一个恭谨的万福礼, “臣妾被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起来吧。”没有往日的好心思,易无风皱着眉头得不到疏解,拧着眉让于绯诗起身。 “谢皇上!”眼角余光稍微扫过易无风的神色,于绯诗缓缓起身, “皇上命臣妾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是为了无鸢的事情。”想着于绯诗定然也知道一些,易无风不打算隐瞒,直接回答, “那丫头,今日来朕这儿闹个不休。说是要去北方和亲,你素来与她走的近,她到底是发的哪门子的疯?” 无需易无风问,于绯诗已然在心中猜想到,无奈的摇着头。苦叹出声, “她不是发疯,她是伤情。” “伤情?”挑了挑眉,易无风望向于绯诗眸光,更是不解, “她伤什么情?” 看着易无风的神情,于绯诗心中也知道。女儿的心思,像易无风这种薄情的人又怎么会明白。但易无风既然问情,于绯诗也不好不说,于是,如实回答, “早在无鸢出宫之时,经过闻水的时候,就已经与许皖年相识。那时候,无鸢就已经对许皖年动心。后来回宫,她也是为了许皖年。” “还有这事?”着实的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还有这心思,易无风一时诧异不已。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只是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许皖年曾有一心仪女子,爱之深刻入骨髓。后来那女子迫于权势嫁给他人为妻,许皖年气不过才执意考取功名。在许皖年夺冠之后,那女子被夫家休弃,所处可去便寻到京城来了。” “所以,许皖年娶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女子?”听的于绯诗这么一说,易无风终于是怎么一回事。无法理解的拧着眉,问着于绯诗。 “是。”于绯诗再次点了点头, “本来许老太太是不答应许皖年那门亲事的,是无鸢。无鸢亲自求的老太太答应。” “为何?” “因为爱。”于绯诗答, “既然不能拥有,就成全他。有着许皖年的京城,对无鸢来说。便如人间地狱,所以她不想在京城,乃至在国中待下去。” “原来如此。”易无风这才恍然大悟, “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事儿,就让她去北方和亲。那是她一辈子的幸福,朕不会答应的。母后也不会答应的。” “臣妾知道。”明白易无风的意思,于绯诗微微颔首。 “爱妃。”知道于绯诗是个聪明人,易无风深深凝望于绯诗一眼, “你素来与无鸢交好,劝劝她。务必要让她打消那个念头,堂堂天朝公主,怎么也不会落到和亲的地步。” “是,臣妾遵命!”应下易无风的话,于绯诗规矩的欠了欠身,答。 从易无风的书房出来,天色已经西斜。天边的太阳像是用红色的纸张剪出来一样,高高的悬挂在天边。看一眼,伤一神。流潋下来的薄光温柔的洒落大地,王庭宫阙都被蒙了一层醉人的胭脂色。 不为易无风交代的事情,也为着易无鸢终生的幸福。于绯诗无论如何也是要将她心中的念头,劝消的。 出来的仓促,于绯诗没有带上宫人,直接从御书房就走去朝阳宫。 天色还没有晚,不到掌灯的时刻。春日的日头要落的冬日长一些,金黄中泛着淡红的霞光从纱窗的位置,透入朝阳宫的大殿内,披在黯然坐在榻上的易无鸢身上。褪不去她的忧伤,反潋了一层凄凉。 易无鸢早就把宫里的宫人都散了下去,偌大的宫殿,就剩下她一个。 “无鸢。”轻轻呼唤她一声,于绯诗碾着脚步,幽幽的走过去,走到易无鸢身旁坐下, “何苦呢?” 撇眉笑了笑,易无鸢笑颜灿烂的看着于绯诗, “嫂子,你怎么就觉得我苦着。没准我去到北方,北国的王还真爱上我也不定。” “可是,他已经迈入花甲之年了。”实在不是想吓唬易无鸢,而是于绯诗所说,皆是事实。北方蛮族之国的王,跟先帝年纪相仿,已入花甲之年。易无鸢嫁过去,只有孤独终老的命运。 “额。”这一条是易无鸢没有想过的,呆愣了有一会儿,易无鸢才回过心神, “那更好,他死之后,我岂不是更加的无所忌惮。” “无鸢。”怎会不知她说的是气话,于绯诗忽的握上她的手,像是从心口叹出的语重深长, “既然无缘,为何不忘。你如此作践你自己,你让皇上,还有太后如何?你是太后的命呀。” 听的于绯诗提及太后,易无鸢的心愕然一颤,抽泣着答, “母后,母后不是有皇兄么,还有你们呀。” “可是,她只有你一个女儿。”不给她推辞的机会,于绯诗一语就断绝了易无鸢的退路, “你知道的,太后有多爱你的。” “我明白。”易无鸢终于哭出声来, “可是嫂子,你不知道。呆在这里,我每天都好难过。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不应该再想着他。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就好像发了疯一样。嫂子,你就让皇兄成全我吧,让我去和亲吧。” “就算如此,和亲也不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去哪儿都可以,去没有他的地方。” “可是,世界之大,他死死的立在我心中。”当然懂的于绯诗的意思,易无鸢无奈的回答。 “那你以为,你去北方,就能忘了他么?” “会的,只要去和亲,我一定能忘了他,我一定会忘了他的。”易无鸢答。 眼看着,于绯诗根本扭转不过来易无鸢的心思。就在于绯诗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清缓传入进来, “就为忘了他,你连你的一生都不要了?” 转过头,凝眸望去,于绯诗才看清楚。是太后。 从皇后那里知道易无鸢要去北方和亲后,太后就跟失了神一样。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为清楚,那时许皖年跟于绯诗被柳烟儿陷害,易无鸢不顾一切的为他们洗清罪名。那时候太后就知道,她的女儿已经对许皖年情根深种。 但太后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局面。 不管怎样都好,太后绝对不可能让易无鸢去和亲。绝对不可能, “如果说是许皖年伤了你的心,让你把自己落入这样的田地。那母后可以告诉你,母后宁愿将他许皖年家满门抄斩,都不让让我女儿搭上一生的幸福。去成全他。” 说这话时,太后已经走入到易无鸢跟前。 于绯诗忙忙从榻上下来,给太后见礼, “臣妾恭请太后金安,太后万福。” “不必多礼。”淡淡应着于绯诗,太后又是转头看着易无鸢。 深知太后的脾性,更知道太后说的不是戏言,易无鸢心中一颤。从榻上起身,“噗通”一声跪到太后的跟前, “母后,儿臣知道母后向来疼惜儿臣,这一次,母后就成全儿臣吧!” 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易无鸢,太后哪能不心疼。蹲下身子,将易无鸢搂入怀中,眼中的泪也在易无鸢的哭腔中掉落下来, “如果给你这样毁了你一辈子的成全,母后宁愿不给你成全。香儿,这世间之事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听母后的话。许皖年他不是你的良人。”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很多事情,我们都很清楚,但很多时候,我们却是无能为力。对于对许皖年的感情,易无鸢正是如此, “可是,我无能为力呀。母后!”易无鸢答。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回转无门 春日的天空,也可以这样的阴沉。 淅淅沥沥的飘着小雨。厚重的云层压在天际,像是要把碧空压出一个缺口。倾天洒落的雨丝从那个缺口中倾倒而出,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水坑。有一些落到殿檐上,顺着勾角的位置流淌下来,串成一串一串的雨帘。 被易无鸢的事情闹的心中烦躁不堪,易无风端坐在御书房的书案前,拿着堆积如山的奏折看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没有看下去,索性扔下手中的奏折放松下身子,往身后的椅背靠去。 “吱呀”的一声,华丽的木门被打开,玉公公的身影从门缝里挤进来。规规矩矩的跪在易无风的跟前, “回禀陛下,许大人来了。” “宣。”累的不想多话,易无风懒懒吟出一句。 “是。”玉公公点头答,起身退出书房。 没一会儿,许皖年从被玉公公推开的门口,踱步进来。走到易无风的跟前,起身跪下见礼,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淡漠的看过许皖年一眼,易无风动了动嘴唇。 “谢皇上!”许皖年领命站起起身,微弯着腰身,等候在易无风跟前。 “许爱卿!” “微臣在!”听见易无风叫唤自己,许皖年赶忙上前,回应一句。 “尊夫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不理会着许皖年动作里的恭谨,易无风拿起一旁的御笔。放在手中把玩着,眼角的余光一边偷偷瞄着许皖年的神色。 仔细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许皖年在心中转过几遭,忽然间,他发现他居然说不出顾琴沁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易无风的问话,始终是要回答的,冷静下心神,许皖年答, “贱内不过一平常女子。” “这话答的好。”似是在唇边嗤笑一声,易无风放下手中的御笔, “不过朕倒是听说,尊夫人原本是薄家的媳妇。”因为许皖年的事情直接牵扯到易无鸢,无奈之下,易无风让人将许皖年的过去从头到尾的查了一遍。连带着,也将他府里的顾琴沁也查了一边。 “回陛下,是的。”易无风先知道的事情,岂能瞒的过去。许皖年也不敢隐瞒,如实回答。 “爱卿的胸怀,连朕都自愧不如呢。”淡淡的吟哼出一句,薄凉的嗓音里,让人听不真切。易无风的意思里是真的对许皖年的赞赏,还是对他的嘲讽。 许皖年更是弄不明白,只能低着头, “陛下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罢了,朕不跟你拐弯抹角了。跟你直说吧,如果朕想跟你做亲家,你觉得意下如何?”懒的再周旋下去,易无风挑了挑眉,直接将自己的意思跟许皖年说明白。 没料到易无风会有此言,骇的许皖年顿时跪到地上, “微臣惶恐!” “你有什么好惶恐的。”接着许皖年的余音,易无风不动神色的啐他一句, “昭和公主对你情有独钟,这是宫中上上下下乃至京城都知道的事情。朕知道你对你夫人情真意切,也不会逼着你休妻,让她做平妻,与公主平起平坐。爱卿觉得如何?” “陛下,万万不可。”易无风的话还没说完,许皖年已经磕下头, “公主是金枝玉叶,此举万万不可。”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休了你夫人,还是让你夫人居身做妾?”听完许皖年此言,易无风忽就笑了,随口来一句。 “夫人与微臣旧年情意,微臣实在不能委屈了她。”知道易无风的意思,生怕易无风真的那么做了,许皖年急忙出口回绝, “公主万金之躯,何其的尊贵。微臣身份卑微,配不上公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此话一落,易无风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还冷过外头乌云密布的天空, “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抗旨?” 自知已经惹恼了易无风,许皖年磕着头不敢起身, “求皇上收回成命。” “许皖年!”几乎是从银牙里咬出来的声音,易无风恨不得将许皖年咬碎一般, “娶天家女儿,是你多大的福气。你居然如此的不识好歹,当真是以为朕舍不得动你么?” 面临着天子泼天的怒意,许皖年默然跪倒在地,不敢接话。 “朕再问你一句,昭和公主你到底要不要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居然敢违抗圣意。真真是将易无风惹的大怒,横过跪在地上的许皖年一眼,易无风冷冷的问着。 “皇上的好意,微臣不甚感激,但微臣无福消受。”像是铁了心一样,许皖年将对易无风的拒绝进行到底。 “好,好,很好。”连连说出几个好字,易无风云袖一挥,将前几日才被玉公公等人收拾好的奏折挥落下地, “来人啊,户部尚书抗旨不尊,将他押入天牢。三日后处斩!” 虽说对易无风此言感到是非常的奇怪,玉公公还是带着侍卫进来,将许皖年押下。仍是没有回头,许皖年给易无风拜了一礼, “微臣多谢皇上恩典。”说完,被涌进来的侍卫押了下去。 怦然坐回身,聚在易无风心底的怒意久久没有散。 当易无风的旨意下到尚书府时,惊的顾琴沁连手中的茶都没有捧稳。“砰”的一声,跌落地上,碎成一地的瓷片。 难以置信的扯着管家的衣襟,面色狰狞的逼问着, “你说什么,大人被打入了天牢,三日后处斩?” 突然接到宫里来的旨意,管家也是惊骇的茫然无措。面临着顾琴沁的逼问,也只能面露哀色,战战兢兢的答, “回夫人,是的。是宫里头的来的消息,千真万确。” “怎么会这样?”喃喃低吟几句,顾琴沁放开抓着管家的手,跌坐到椅子上。 “夫人,我们该如何是好?”遭逢此巨变,管家也是没了主意,弯身到顾琴沁身前,请示着。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滚,滚。滚出去。”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嫁给许皖年还没有几日,甚至连洞房都没有圆。许皖年居然要被处斩了,这让顾琴沁如何接受。 一改往日温柔贤淑的常态,顾琴沁的脸色变得格外狰狞,将管家骂出房门。 等的房中无人之后,努力定下心神,顾琴沁从衣袖里拿出一根竹子做的小管。走到窗边,对着窗外一吹。 锐利的几声声响响彻天际,很快,高墙之外又有几声同样的声响传来。顾琴沁才是收好竹管,走到一旁。 手中的竹管是在淮阳,被薄家休弃的时候,救她的那个男子所给。那个男子还说,如若有事,吹响竹管他就会来。包括离开淮阳来到京城寻找许皖年,还有破坏许皖年对易无鸢的信任,还有用死来逼着许皖年迎娶自己。 都是那个男子教给顾琴沁的。此时此刻,许皖年命悬一线,那个陌生的男子倒是成了顾琴沁最后的救命稻草。 男子没有让顾琴沁失望,夜幕降临的时候,偷偷的从窗外跳入顾琴沁房中。 仔细打量过四周,发现四下无人,顾琴沁才是小心的关上房门。 男子半眯着眼眸,慵懒的坐到一旁,漫不经心的瞟着顾琴沁, “你找我?” “是。”顾琴沁答,还没说出所求之事,人已经先跪下去, “公子,宫里头来了消息。我夫君被打入天牢,三日后就要被问斩。公子您神通广大的,请公子出手相救。” “许皖年?”睁开半眯着的眸子,男子轻轻挑了挑眉。哼出许皖年的名字,又看向顾琴沁, “杀他可是皇上下的命令。莫说我救不了,就像我救得了,我也不会去救他。” “什么?”没有想到男子会说出这样的言语,顾琴沁一时怔在原地,愣愣的看着男子。 “因为,他死了比他活着对我有益。”无视着顾琴沁呆愣的表情,男子自顾答。 这回终于听明白男子的话,顾琴沁猛的就落下眼泪,不停的在男子跟前磕着头, “公子,求求您,救救我相公吧!” “别求了,没有用的。”没有被顾琴沁哀切的话语所感动,男子露出不耐的神色,挥了挥手, “伤了昭和公主的心,如今昭和公主一心想着去塞北和亲。皇帝能饶了他么,不将你们许家满门上下全部处斩已是大恩。” 顷刻间,从男子的言语中,顾琴沁像是明白什么, “那你还让我上京城来,还让我处心积虑的嫁给他?” “你不嫁给他,我怎么让他死呢?”也不怕顾琴沁明白,男子悠悠说道。 “你利用我?” “你本来就是一棵棋子,何来利用之说?”男子挑了挑眉, “别把自己说的多委屈似的,当初你也不是瞧不上许家商贾人家,没有权势么。如今许皖年当上尚书大人,你就没有心生悔意?顾琴沁,别装了,你不是清高之人。” “你……”本以为自己为自己谋了一个好的未来,没想到算盘再次落空。顾琴沁怒从心生,瞪着男子,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毫不在意的瞥过顾琴沁一眼,男子又吐出一句, “好了,我要走了。顾琴沁,你这种姿色,入了青楼也是个极好的去处的。当个花魁,倒也是可以的。许皖年既然已经无救,你也没必要守着他不是。再会。”懒洋洋的数落顾琴沁几句,男子才是提脚,跃出窗外。 留下气愤中的顾琴沁,屹立房中。 心中却是无比的明白,男子所言,着实不假。许皖年犯此大错,左右是活不成了。自己实在是没有必要,硬要陪着他一起死。 其实,男子说的极对,当初她正是因为看不上许家商贾人家,空有钱财,才故意去撩拨薄光的。后来许皖年衣锦还乡,她也确实心生悔意。尽管薄家不休她,她也会让薄家将她休了的。 她顾琴沁,配的上世间最好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兄妹相执 温煦的春日,阳光暖洋洋的照过大地,拂过十里桃林。沾在枝头的桃花,开成一片旖旎的晚霞。 远远的从边上走过去,仿佛置身在梦幻的仙境当中。 堰湖仙履林乃是宫中八景之一,为宫中嫔妃春日赏景的最好去处。 尽管出身淮阳富贵人家的顾家,顾琴沁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风景的。一时之间,目光都被一侧开的正好的花林夺取所有的关注。脚步稍缓,在前边带路的姑姑立刻注意过来,往身回头,于顾琴沁道, “许夫人,若想救许大人就赶紧走吧。于妃娘娘还在等着呢。” 不带着丝毫情绪的话音洒在风中,落入顾琴沁的耳端。回过神,顾琴沁恭谨的点了点头,跟上姑姑的脚步, “是。” 那晚,男子所言虽说不假,但顾琴沁好不容易才得到尚书夫人的地位,焉有就轻易放弃的道理。知道于绯诗是许皖年的表妹,于是哀求老夫人托人传话,让她进宫求见于绯诗。请求于绯诗搭救许皖年。 毕竟是自己的孙儿,许老太太没有主张之下,就应下顾琴沁的要求。 穿过桃林,走过弯弯曲曲的蜿蜒廊桥,路过狭窄的夹道,跟在领路姑姑身后的顾琴沁总算来到芳华宫前。 已经接到许老太太的捎话,今日的于绯诗哪里都没有去,在芳华宫中等待着顾琴沁的到来。 一身堇色宫装,宽厚的裙摆漫过身下的软榻,铺到宫砖前的红毯上。流潋下来的艳色,倾泻成一波潋滟的涟漪。摇晃在顾琴沁的眼里,成了浑然天成的威仪。 恭恭敬敬的踱步走入殿中,停在于绯诗跟前,盈盈的跪下身子,磕头拜礼, “妾身叩见于妃娘娘,娘娘金安!” 慵懒的摆了摆手,于绯诗百无聊赖的瞟过跪于堂下的顾琴沁一眼,示意其起身, “夫人不必多礼,起身吧!” “谢娘娘。”得体的弯了弯腰,顾琴沁恭顺的答,才缓缓起身。 转头看过站在身旁的怀袖一眼,于绯诗瞥过一个眼色。怀袖立马会意过来,过去搀扶着顾琴沁在于绯诗下手的地方坐下。立刻就听的于绯诗道, “来人,看座。奉茶。”余音还没落尽,立即有宫人奉着香茶进来。 漫不经心的捧着宫人刚刚搁置下的茶碗,于绯诗捏开茶碗的盖子,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碗里的茶梗。眸光没有看向顾琴沁,薄唇微微动了动, “不知夫人前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身子堪堪坐稳,都来不及去品尝宫人刚奉上的香茶。顾琴沁再次离开座位,跪在于绯诗身前, “大人之事,想必娘娘也已经知晓。大人总归是娘娘的表哥,还望娘娘念及兄妹亲情,助大人免于此难!” 饶是顾琴沁说的情深意切的,于绯诗依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神色淡然的瞟过顾琴沁,再微微启唇, “然后呢?” 顾琴沁为之一愣,过后回过神,横了横心,答, “只要大人能安然出来,妾身愿意委身做妾,说服大人迎娶公主入门。” “噗。”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于绯诗顿时嗤笑出声。眼中噙弄着嘲讽,怜悯的看过顾琴沁。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碗,端坐好身子, “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其实,你本不应该来找本宫的。因为,你找了本宫也没用,此事本宫无能为力。” 不是不想救许皖年,而是根本救不得。下此命令的是易无风,就算于绯诗去求易无风收回成命,也不可能劝服易无风。凭着易无鸢弄出来的闹剧,莫说是于绯诗,就是易无鸢去也未必能劝回易无风的成命。 顾琴沁仍是不甘心,重重磕下一个响头, “求娘娘出手相助,求娘娘!” “你求本宫也没用。”无视着顾琴沁脸上的哀求,于绯诗懒懒的开口。 “求娘娘指一条明路!” “去求皇上吧!”于绯诗答, “此时此刻,也只有求皇上,才有可能得到赦免!” “什么。”顾琴沁的身子,彻底松懈下来。 并没有将顾琴沁留在芳华宫中太久,很快,于绯诗就让人将顾琴沁送出宫中。 走在离宫的道路上,满目盎然的春色此时对顾琴沁来说,好似都失去了色彩。失魂落魄的跟在怀袖的身后,顾琴沁一副黯然的模样。忽尔间,一双身着绿色宫装的宫女簌簌从顾琴沁身边走过,有一阵没一阵的窃窃私语声落入顾琴沁耳中, “哎,昭和公主不愧是太后的亲闺女,此番将陛下惹的如此盛怒,也不过是落的个禁足的小惩。” “那是,昭和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妹妹,皇上大怒也不过是因为公主想去和亲。皇上心疼公主。” “哎,这就是命呀,奈何咱们就没有这样的命呢。” “你啊,就别痴心妄想了,好好做好活计才是正经。” …… 有一搭没一搭谈话,一字不漏的落入顾琴沁耳中,在顾琴沁的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对啊,她怎么把易无鸢给忘了呢。易无鸢是皇帝的亲妹妹,若是易无鸢去求皇帝收回成命,那许皖年定然是不用死了。 如此想来,顾琴沁心中的落魄逐渐退去,恍然大喜。趁着怀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怀袖的视线。随手抓住一个走过来的宫女,问明易无鸢住在何处,匆匆的就往易无鸢的宫中跑去。 因为易无鸢惹怒易无风,易无风罚易无鸢禁足在朝阳宫中。顾及着易无鸢身怀武艺,怕易无鸢又闹出什么事情来,在朝阳宫前,易无风特意安排了重兵把守。 因而,等的顾琴沁走到朝阳宫前时,就看到几个身躯高大的侍卫,纹风不动的守在朝阳宫门口。 顾琴沁不谙武艺,就算是会功夫,在这个地方也不可能硬闯入朝阳宫的。 灵思一动,顾琴沁大摇大摆的走上去。跃过侍卫的身旁,欲进入朝阳宫内。 “干什么的?”立马有侍卫拦住了顾琴沁的去路。 故意做出来的镇定,顾琴沁淡定的回着侍卫, “奉太后娘娘旨意,给公主殿下送东西来的。” 一听闻顾琴沁是奉太后旨意来的,侍卫不敢再拦,放任顾琴沁进去。 匆忙走入殿中,顾琴沁很快就看见躺在正殿软榻上无所事事的易无鸢。被易无风罚了禁足,朝阳宫又出不去,易无鸢正坐在榻上发呆。 径直的走到易无鸢跟前,顾琴沁规矩的屈身下去问礼, “妾身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吉祥!” 由顾琴沁声音的牵引,易无鸢转过头,看到顾琴沁的脸时,脸色立刻阴沉下去, “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不理会着易无鸢言语的嫌恶,顾琴沁自顾跪下身子,在易无鸢跟前磕了一个头, “公主殿下,妾身是没有办法,不然也不敢来叨扰公主殿下。只是,如今除了公主殿下,没有人能救大人了。皇上将大人打入天牢,三日后问斩,如今已经是第一日了。殿下,您救救大人吧。只要殿下出手相救,妾身愿意做妾,求大人迎娶殿下进门。” “你说什么?我皇兄要将许皖年问斩?”没有将顾琴沁话里的后半部分听进去,易无鸢只是听到了易无风要将许皖年问斩。震惊之下,确认般问着顾琴沁。 “是的。”顾琴沁答, “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自昨日大人入宫,就没有回来。宫里就来了消息,说皇上已经将大人押入天牢,三日后问斩。”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自言自语的喃喃几句,不理会还在跪着的顾琴沁,易无鸢拔腿跑出宫门。 看着易无鸢跑出来,碍着易无风的旨意,侍卫们挡在易无鸢的跟前。 自知不是这些大内侍卫的对手,易无鸢猛的拔出他们的剑,横在自己的脖颈间。威胁着, “让开,我要见皇兄。不然,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这种情况,侍卫哪里还敢拦着,纷纷给易无鸢让开一条道来。目送着易无鸢急切的身影,顾琴沁的心稍稍松了下来,跟着易无鸢的脚步,也跑了过去。 没有去别的地方,易无鸢直接就去御书房。等不及玉公公的通报,推开拦路的一干人等,气冲冲的就闯了进去,跑到易无风的跟前,开口问着, “皇兄,不要杀许皖年。不要杀他。” 近段以来,易无风已经是被易无鸢烦的心烦意乱,今日她又手持着长剑。气势汹汹的闯入御书房中,让易无风更加的气不打一出来。淡淡的扫过易无鸢一眼,易无风几乎是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她, “你又怎么了,又是闹的哪一出?” 不理会易无风的问话,易无鸢自顾的开口, “你别管我怎么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将许皖年打入天牢了,你是不是真的要杀他?” 瞅着眼前失态中的易无鸢,易无风就没来由的生气,横过她一眼,答, “是。许皖年他御前失仪,抗旨不尊,着实该死。” “你不能杀他,不可以。”听的易无风答出确定的答案,易无鸢压在心里的恐惧如数的爆发。怒吼着跟易无风叫嚣起来。 “放肆。”拍了拍桌案,易无风怒喝易无鸢一句, “朕看你是越来越没有公主的样子,你这副模样,是对兄长该有的态度么?” “我不管。”气怒之下,易无鸢一时失去理智,拿起手中长剑,指向易无风, “反正你不能杀他,不能。如果你要杀的话,我,我就……” “你就怎样?”瞪回易无鸢软弱无力的威胁,易无风站起身,伸手握着易无鸢手中指过来的剑端, “为了一个男人,你要拿剑指着的你的亲哥哥?”说话间,不过眨眼的功夫,易无风闪身到了易无鸢的跟前。扣住她的手腕,易无鸢直觉得手心一阵发麻,手中长剑已经被易无风夺过。扔在地上。 “你当真是出息了。” “哥。”易无鸢终于哭出声来,跪到地上, “哥,我求你,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不杀你,看着变成这样的你,你让朕如何能饶了他?” “哥!” 不再理会易无鸢的哀求,易无风别过身子,冷冷地吟出声, “来人,把公主带回朝阳宫。” “我不回去,如果你执意要杀他。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明白易无风的意思,跟在易无风的话末,易无鸢嚷出一句。 飘落的余音,使得易无风眼底怒意更甚,猛的转回身,死死的盯着易无鸢。一字一句的启开了唇,咬出决绝的冰冷, “好,好,没他你活不下去是吧。好,来人啊,将公主打入天牢,与许皖年一起问斩。”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惊无险 压迫过来的气氛忽然间变的极其沉重,洒落在空气里的阳光也在一霎那间冷落下来,逼在众人的心头,汇成一副沉甸甸的压抑。 房里房外的宫人们,乌压压的跪了一片。 顾琴沁栖身在宫人之间,也一同跪下。 只听的易无风的声音,暴虐的一阵一阵传出来, “来人啊,将昭和公主押入天牢,与许皖年一起问斩!” 这句话,在易无风怒吼声中,传了好几遍。宫人跪在地上,几乎都不敢出声。看着大内侍卫走入易无风的书房,然后将易无鸢押解出来。从顾琴沁的眼前押下去,送往易无风口中的天牢。 易无鸢没有反抗,认命一般顺从的让侍卫带了下去。 天牢在皇城的西角,专门用来惩处犯错忤逆的大臣,还有乱臣贼子。入了天牢的人,没有几个可以活着出去的。但被押入天牢的公主,易无鸢还是第一个。 自知惹了盛怒,许皖年被打入天牢之后就没有想着可以活着出去。只想着易无风可以不牵连他的家人,在看到易无鸢被侍卫押着送进来的时候,许皖年直直的惊呆了眉眼。 呆呆的看着易无鸢被关押在牢房中,很久没有回过神来。 仿佛是故意安排的一样,易无鸢就被关在许皖年的隔壁。不似许皖年那样呆滞的神情,易无鸢不以为意。左右不过一死,她素来洒脱惯了,对生死其实看的并不重要。倒是许皖年的神色,让她颇有些兴趣。 从牢房中走过去,靠近许皖年几步,易无鸢像是打趣一般的开口, “许皖年,没见我么,干嘛一副见鬼的表情?” 在易无鸢的声音中回过神,许皖年双手抱拳,给易无鸢行过一礼, “罪臣给公主殿下请安。” “行了行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易无鸢没好气的撇过许皖年一眼, “别公主长公主短的了,我现在跟你一样,也是戴罪之身。跟你一样,同日问斩。” “额。”易无鸢的话,让许皖年更加的惊讶。诧异到一时间嘴巴张大在原地,很久才反应过来,看着易无鸢的眼神,非常的不解, “为何?” “没有为什么?”像是不想说的一样,易无鸢别过头。 霎那间,许皖年明白过来, “殿下去跟皇上求情了?” “不关你的事。”易无鸢答。 “何苦呢。”猜中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许皖年看向易无鸢的眼神多了几分愧疚。终究是他对不住她的,如今她有因为他而落难,让他如何能安心, “是罪臣辜负了公主的心意,公主实在无需……” 本来被易无风的怒火弄的心里已经够烦,许皖年这时候才神神叨叨的,让易无鸢更加的烦躁。摇了摇手,易无鸢不悦的开口, “说了不关你的事情,我做什么都是自个儿乐意。就是死了,也是我自找的,与旁人无关。” “公主……”许皖年还想说什么,话还没落,被易无鸢一句给顶了回去, “行了行了,我困了,我要睡了。”不想再听许皖年再说下去,易无鸢踱步走向角落。躺在草垛上,闭上双眼。 许皖年不好再多言,坐回到地上。 另一边,好不容易被怀袖找到,然后送出宫的顾琴沁。走在回尚书府的路上,一路想着易无风的怒意,还有易无鸢别带走时候的神情,心中一片悲凉。 思索着,如此看来,许皖年之事已经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在悲叹自己命苦的时候,顾琴沁一边为自己做着最好的谋划。许家是商贾之家,不缺钱财,而许皖年官拜三品,俸禄自然也是不低的。想着自己被薄家休弃,被顾家厌弃,在上京之路上的艰难行程。 顾琴沁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转身,往与尚书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回到尚书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没有惊动任何人,顾琴沁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的房中。在翌日的时候,将从宫里带出来的消息哭着如实回禀许老夫人,顾琴沁不再多言。 一时间,偌大的尚书府陷入愁云惨雾当中。 不知不觉,日又落幕,寂夜降临。 黑暗的笼罩之下,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爬过尚书府的高墙,潜入府内。趁着悲凉之际,将府中值钱的东西全部卷起。待的差不多的时候,几人扛起装好好东西的麻烦,去了顾琴沁的房中, “姑娘,得手了。”为首的那人与顾琴沁道。 “好。”顾琴沁点了点头, “你们从后门走,那儿我已经将人调开了,今夜的府里也不会有人巡夜的。你们快走。” “是。”没有多做耽搁,几人抬脚就要离开。 让顾琴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许老太太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凄迷的灯光里,布满沧桑的面容含着威严的怒色,被伺候在侧的如蓉稳稳搀扶着,缓缓走进来,盯着顾琴沁的目光。刺的顾琴沁心底一阵发凉, “皖年还没死呢,你就想着怎么将许家的东西带走?” “不是,奶奶,你误会了。”快速的转过心思,顾琴沁巧言辩论着。 许老太太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拄着拐杖走过去,抬手就甩了顾琴沁一巴掌,怒骂出声, “早就知道你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夫君被关押在天牢,危在旦夕。你不寻思如何营救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有这么下作的想法。当初老身就不该让进门,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祸事。” 白白了挨了许老太太一巴掌,顾琴沁也不想再装下去,眸中掠过一抹凌厉的光。反回视着许老太太,不以为意的答, “是啊,我知道你向来就不待见我。可惜你孙儿放着尊贵的公主不要,还就对我这残花败柳至死不渝。死老太婆,我是念着许皖年对我的一点点恩情,本想饶你一命的。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么就怪不得我了。来啊,你们把她抓起来,手脚利索些,就推入后院的井里吧。” “你敢!”撞见顾琴沁的好事,许老太太自知今日难逃她的毒手,依然不愿意在她面前失了自己的硬起。吼道, “来人啊,人呢,把这贱人给老身抓起来。” 听见许老太太喊人,顾琴沁开心的笑出声来,好心的提醒着许老太太, “别喊了,府里没人了,许皖年被关押。我早将府里的人都遣散了,除了你院子里头的几个丫鬟,管家都被我遣走了。所以,你还是省省吧,留着力气到阎王爷那里喊冤。” “你,你……”顾琴沁的一席话,堵在许老太太的胸口,气的她久久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晕暗的灯光中亮起一片光华的明亮,悉悉索索的脚步匆匆走近。乍一看,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一队人影,皆作宫中禁卫军的打扮。在人群拥挤的簇拥中,披着堇色披风的于绯诗,从人群中走出。 淡薄的眉眼,拂过嘲讽的弄色, “那可不一样,本宫在此,谁敢放肆?” 侍卫手中高居的宫灯,敛过明丽的光线,耀的于绯诗隽丽的眉目,含着微怒的厉色。一席话落,唬的顾琴沁已经六神无主。 一旁被顾琴沁雇佣来打劫尚书府财物的街头无赖,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纷纷扔下手中的财物。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 “小的一时糊涂,求贵人饶命。饶命啊!” “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呀,堂堂尚书府邸,你们都敢如此的放肆。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么?”一声厉喝下来,几人三魂顿时不见了七魄,凄声喊饶。 护在于绯诗周围的侍卫立刻就走过去,将那几个人给制服。 不理会那些小喽啰,于绯诗迈开莲步,走到许老太太身边。安抚着老太太慌乱的神色,先是慰问着, “外婆,没事吧?” 投给于绯诗一个安定的笑容,许老太太答, “诗儿放心,外婆没事。” 见的许老太太真的是没有事儿,于绯诗才抬起眼眸,嘲弄般的打量着跟前神色狼藉的顾琴沁,微微启了启唇, “顾琴沁,本宫正愁想不出法子处置了你,你倒是自己弄出事情来。还真是帮了本宫的大忙。” 至今还不明白自己的计划哪里出了错,明明今晚的一切,都是在秘密的进行着。 瞅着顾琴沁的满脸的惑色,于绯诗笑了笑,好心的给她解答, “知道你错在哪儿了么,你不该将尚书府中所有都遣散了去。你若不遣散他们,本宫也不能知道尚书府中出了异状。” “原来如此。”顾琴沁当下恍然大悟。 事已至此,再去辩解也是枉然。顾琴沁凄凉的笑了笑,眼中冷意渐渐退去,换上破碎的绝望。看着于绯诗,黯然的开口, “娘娘果然料事如神,妾身佩服。既然如此,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放心。”虽然顾琴沁一副认命的模样,于绯诗丝毫没有讽刺她的意思。仍旧维持着嘴角冰冷的笑意,再开口, “你不会死的。来人,把她带下去。”说完,厉喊一句,立即有侍卫走上来,将顾琴沁押下。 等的匆匆的脚步声来来往往的散尽,陷入阴谋中的尚书府终于安静下来。 亲自扶着处在惊魂不定中的许老太太,于绯诗将其扶出门口, “外婆莫慌,诗儿带您去一个地方。” 尽管险境已经解除,许老太太的心处处没有跌落下来,看着于绯诗,不解的问着, “去哪儿?”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问道, “诗儿,你怎么知道顾琴沁的心思,今晚若不是你过来,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是管家给诗儿报的信儿,顾琴沁为了方便行事,将尚书府里的下人都遣散了。管家觉得不妥,就托人将消息带到宫里头给诗儿。所以诗儿才会知晓。”毫无隐瞒,于绯诗一五一十的给许老太太作答。 明白过来,许来太太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那诗儿,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呢?” “外婆别急,到了外婆自然就知道了呢。”没有直接给许老太太回答,于绯诗稍稍卖了一个关子,道。 第一百六十章 冥顽不灵 夜已经深了,沉沉的夜色笼罩下来,安静的街上,马蹄碾过车辙的声响显得格外的清晰。 马车停下来的地方,方方正正的牌匾上,映在两侧灯光里的天牢二字,显得极其渗人。 在点红跟怀袖的搀扶下,于绯诗率先走下马车,而后转身去搀扶许老太太。凝了凝在黑暗中有些看不清的眼眸,许老太太看往门口的牌匾。看清之后,瞬间明白过来。感激的看着站在身旁的于绯诗, “诗儿……”眼角溢出的泪意搀落在哽咽在喉间的言语里,许老太太顿时怔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于绯诗,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是笑而不语,于绯诗扶过许老太太的臂腕,搀着她走入天牢, “外婆不必客气,走吧!” 早就得到易无风的指令,天牢的守卫没有拦着于绯诗等人。稍稍行礼过后,往两边靠去,给于绯诗等人放行。 因为是夜里,牢房里面各入口处都掌起了明灯,昏黄的光泽像水光一样流泻下来。铺在牢房沉色的地板上,洒开一片迷离的诡异。 四周安静的可以听见银针掉落的声音。 一路直走,有狱卒在前方领着路。拐了一个弯,终于到达关押许皖年的那个牢房门口,狱卒立即上前去把门打开。 开门声响吵醒了正在草垛上闭目养神的许皖年,恍然间睁开眼,看到许老太太跟于绯诗的时候。许皖年快速的从草垛上爬起身,扑到许老太太跟前,立刻跪了下去, “奶奶,孙儿不孝,奶奶!” “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好不容易被于绯诗劝下的泪,被许皖年的这么一唤,再次溢满许老太太的眼眸。跃出眼眶,打湿了她布满沧桑的脸庞。 哪里敢起身,许皖年扑到许老太太的怀里,跪了许久。 没有打扰祖孙两人,于绯诗悄悄走到一旁,走入关押易无鸢的牢房中。易无鸢也已经醒来,看到于绯诗后,又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看到许老太太的身影,惊喜的欢呼出声, “奶奶,嫂子!” 听到易无鸢的呼唤,许老太太和蔼的应了一声,将许皖年扶起。刚在马车上的时候,就已经听的于绯诗说起,为许皖年的事情,易无鸢也被易无风关了进来。向来就喜欢易无鸢那孩子,听闻此事之后,许老太太越发的感动。 不禁想着,若是当初许皖年愿意迎娶易无鸢,此时必定不是眼前的光景。 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苦叹一声。 “奶奶。”自己也知道伤了许老太太的心,许皖年顺着许老太太的意思站起,愧疚的低下头。 看懂于绯诗的眼色,易无鸢与于绯诗安静的坐到一旁,不敢打扰许老太太跟许皖年。 贴心的扶着许老太太做到一旁,许皖年亲手扬袖擦去许老太太眼底溢出的泪水, “奶奶,对不起。孙儿让您担心了。” “没事,没事。”许老太太投以许皖年一个安慰的眼神,回应着。 就这样,相对无话过后,两人都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许皖年才是想起,出声问起顾琴沁的情况, “奶奶,沁儿怎么样?” 不问还好,许皖年一问,不若于在许老太太心头火上浇油。许老太太眸色一凛,一把甩过许皖年拂过来的手,厉声道, “不要再提那个女人,你可知道,今天晚上若不是诗儿来早一步。你就见不到你奶奶了,那个女人,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雇佣着街上的无赖谋夺尚书府里头的钱财。被我识破后,还要杀我灭口。” “什么?”非常的难以相信顾琴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许皖年扬起一双眉眼。骇然的看着许老太太, “奶奶,这其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嘲讽一样的苦笑一声,许老太太继续道, “她亲自下的命令,就在我的面前。你说呢,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还没有老眼昏花到看不清楚她的身影,听不清楚的她的话。若不是诗儿及时到来,只怕此时的我已经是一副冰冷的尸体。” “不会的,奶奶,不会的。”许老太太的话像一把尖刀,深深的剜入许皖年的心中。在他的心口扎出一道道伤口,鲜血淋淋。 痛苦的闭上双眸,许皖年缓慢的漫出眼泪。 “年儿。”知道自己孙儿内心的痛苦,许老太太不免有些不忍心, “年儿,她终归不是与你共度一生的人。那个女人的心,太狠了,太狠了。” “噗通”一声,许皖年屈膝跪在许老太太的跟前,哭喊出声, “奶奶。”压抑在言语间的疼楚,听的一旁的易无鸢亦是一阵心疼。转头望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于绯诗,半是不解的询问起, “嫂子,你们怎么会来?” 于绯诗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瞅过易无鸢一眼, “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能不来么。现在太后跟皇上,都势如水火了。你说呢。” “对不起。”自知理亏,道歉过后,易无鸢在于绯诗跟前低下头。 “知道错了吧,知道错就好。”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于绯诗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轻声道, “去跟皇上服个软,然后好好回宫去,这个地方哪里是你堂堂一个公主呆的。” 明白于绯诗的来意,易无鸢却是不愿意接受,驳过于绯诗的话答, “嫂子,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是,我真的不能看着他死。如果他要是死了的话,我宁愿陪着他一起死。” “无鸢。”看着易无鸢固执的言语,于绯诗无奈的轻唤她一声。 “嫂子,你不用劝我了。”易无鸢执意的答。 知道易无鸢心意已定,于绯诗不再与她纠缠。轻叹口气之后,起身走到许皖年的牢房中。笑着与许老太太道, “外婆,无鸢说她挺想你的,你过去跟她聊聊吧。” “好。”明白于绯诗定然是有话要与许皖年讲,许老太太会意的答应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等的许老太太走远之后,于绯诗径直的走到许皖年身边,含笑着看向他, “你可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 “奶奶告诉我了。”许皖年答。 “那便好。”于绯诗点了点头。 看出于绯诗心中之意,许皖年站起身来,定定的看向于绯诗, “不知道娘娘有何吩咐?” 于绯诗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 “明天,你就知道了。” 在所有人的猜疑中,第二天的黎明,很快就来了。易无鸢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太后那边自然是不好过的。今日本是许皖年跟易无鸢问斩的日子,太后如何能舍得。 于是,在将两人押往刑场之前,就将易无鸢还许皖年及顾琴沁,全部召见到寿昌宫。 太后这一生,是享尽富贵,天生的贵气绕成威仪,聚在她的身侧。浑然生成了与生俱来的仪态,威震着场下众人。 堪堪入的寿昌宫,易无鸢许皖年还有顾琴沁三人纷纷跪下, “参见太后(母后),太后(母后)吉祥!” 一反常态的,没有让三人起身。太后只是慈蔼的看了易无鸢一眼,而后转眸瞥向许皖年。眸底流潋的温情很快闪过去,只余下满眼的冷凛。 沉默了很久,才是拧起描的一丝不苟的娥眉,微微启着唇, “许皖年,哀家有一事要问你。” “太后请吩咐。”许皖年低头回答。 “昭和公主,你是娶还是不娶?”不想与许皖年拐弯抹角,更想让易无鸢明白许皖年对她的绝情。太后直接问着。 把头重重的磕到地上,许皖年声色笃定的答话, “公主金枝玉叶,微臣身份卑微,实在高攀不上公主。还请太后收回成命。”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迎娶哀家的昭和公主了?”隐忍着话里的怒气,太后稍稍扬高余音。眉角隐隐含着微怒。 “请太后恕罪。” “好,很好。哀家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把握的,你就怪不得哀家狠心。”泛着柔光的眸中恍惚间掠过一丝冷狠,太后冷然的扫过许皖年。紧紧的捏着软榻的把手,定下许皖年命运的话语瞬间出口, “来人啊,将许皖年拖下去,杖毙!” 此话一落,立刻有侍卫走进来,押着许皖年,将其拉出寿昌宫。 在太后威严的逼迫下,顾琴沁只是惶然的跪在原地。一个字也不敢开口,倒是一旁的易无鸢先忍受不住,扑腾着起身,呼喊着, “母后不要,母后,不要杀他。母后,不要杀他。”顾不得任何的仪态,易无鸢边哭着,边要去拦押下许皖年的侍卫。 早就猜到易无鸢会有此举,太后朝着身旁的碧秋使了使眼色,碧秋姑姑早就领着识得武艺的两女官牢牢的将易无鸢擒住。 丝毫不理会易无鸢此时的撕心裂肺,太后狠着心肠,对易无鸢道, “这样的男人,值得你为他如此么。你看清楚了,他不要你,哪怕到了此时此刻,他还是不愿意娶你。你何苦呢?” “母后,这一切都是女儿自己求的,母后,女儿求你,不要杀他。不要杀他。”不是听不明白太后的言下之意,易无鸢就是舍不得许皖年死。只能继续哀求着。 “不可能。”狠着眉眼,太后拒绝了易无鸢的要求, “哀家告诉你,哀家是不可能会放过许皖年的,他今日非死不可。” 果然,太后的话才刚刚落,刚将许皖年拖下去行刑的侍卫已经走回来,跪在太后跟前,复命道, “启禀太后,罪臣许皖年,已经杖毙!” “什么?”听到许皖年已死的消息,易无鸢如同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一般,呆愣在原地, “死了,他居然死了。” 看着易无鸢松懈下来的神色,擒着易无鸢的两个女官不敢太过用力,稍稍放松力道。然后,在女官放松之时,易无鸢忽然挣开女官的钳制,一头撞到一旁的梁柱上。 “香儿。”亲眼看着易无鸢就这么一头撞上梁柱,太后揪着心口,大喊一声, “香儿!”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情深不受 惊天动地的一幕,如同电石火光的闪击,在寿昌宫正殿上所有人的眼中激烈的闪耀过去。易无鸢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跟停顿,一下子的就撞到眼前的梁柱上。 定格在虚空间的一瞬间,恐惧沉沉的聚在太后的心底。 迅速的站起身,连奔带跑的冲过去,扶住易无鸢缓缓滑落下来的身躯。额头出撞破的伤口,流出浓稠又鲜红的血迹,让素来威严冷漠的太后,变的惊慌失措, “来人啊,宣太医,快宣太医啊!香儿,香儿,你个傻孩子,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啊!”小心翼翼的捧着易无鸢的脸,太后灌满慌乱的眼眸溢出晶莹的泪水。 偌大的宫殿中,顿时慌成一团。 来晚一步的于绯诗刚站到门口,看到宫中的情景之后,心中亦是黯然的一愣。抬起脚步迈进去后,走到太后身边,往衣角边撕开一条长帕子。蒙到易无鸢的伤口上,扶着太后颤抖的身躯,转头跟一旁的宫女内侍开口, “都别愣着,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召到朝阳宫。还有,将公主送回朝阳宫去。”吩咐完一切后,于绯诗慢慢的抚上太后的手,轻声安慰着, “太后,公主没有大碍,臣妾略懂一些医术。太后请放心,不如就先把公主送会宫中休息。眼下的这些事情少不得要太后主持大局,不如太后先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再去陪伴公主。” “好。”缓然闭上眼眸,太后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子了。 易无鸢的那一撞,用的力道可真不小,不过还好只是把她震晕了过去。伤口也不是很深,流了点血,被于绯诗给止了住。 扶起昏迷中的易无鸢,立刻有内侍踱步过来,于绯诗帮忙着将易无鸢背到内侍的背上。跟着一起去了朝阳宫中,看着一行人渐渐走远的脚步。寿昌宫内,慢慢的安静下来。 太后恢复惯有威严仪态,坐回到主榻之上。敛去忧伤的面容,因为担忧反而显的越发的沉重,阴沉中带着严肃的冷漠。 颤颤惊惊的跪在正殿上,顾琴沁低低的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向太后。心中已经乱成一片,许皖年死了,易无鸢又受了伤。外界对昭和公主易无鸢的传闻颇多,但最多的是皇帝跟太后对于这位公主的宠爱。 尽管易无鸢被皇帝打入天牢,但是,顾琴沁知道,易无鸢一定不会死的。 如今闹出这样一出,许皖年被杖毙,易无鸢因此受了重伤。那自己,又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呢?顾琴沁心中极乱,什么也想不出来,只能沉默的低着头。 僵持很久,太后被易无鸢撩起的激动也慢慢平歇下来,漠然的看着顾琴沁,面无表情的开口, “顾氏,你可还有何话要说?” 心中非常的明白,如果不是自己,易无鸢跟许皖年不会走到今日的地步。想来太后是不会轻易饶了自己的,但想想,顾琴沁有极其的不甘心。跪在地板上,不停的磕着头, “太后饶命!” 听完顾琴沁的话,太后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轻挑娥眉。莞尔一笑,笑出的冷意足以将顾琴沁冻结, “饶命,你觉得可能么?” “我……”紧紧的咬着唇,顾琴沁压着心底的颤抖,拧着眉。扬着眼眸里最后的一丝不甘,望向太后,答, “尽管公主是因为民妇才受此待遇,但是,情爱之事向来强求不得。许大人对民妇一往情深,民妇又有何错?” “说的好。”仍旧是一脸的不动神色,太后没来由的跟在顾琴沁声后,赞许一声, “你倒是挺能巧言善辩的。” 听不出太后话里是真的夸奖,还是讽刺,顾琴沁不敢妄自答话,继续开口, “求太后明察,饶民妇一命!” “饶你一命?”太后轻轻挑了挑眉, “你不是与许皖年夫妻情深么,既然许皖年已死,不如你就殉情吧。今生无缘相守,不如同日往生,说不定来生还能做一对夫妻。你放心,你死之后哀家一定让你们合葬在一起,并且会找来得道高僧给你们超度,还会给你们风光大葬。” “不。”不待太后的余音落尽,顾琴沁恐惧的磕着头回绝着, “其实民妇与许皖年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情深?” “哦?”倒是没有想到顾琴沁为了活命,会说出此言。太后颇有些惊讶, “此话怎讲?” “民妇只是凡人,有着凡人的私心,还有贪欲。当初与许皖年相识,其实是民妇正遭人调戏,民妇没有办法,见许皖年身怀武艺,不过是想借着他脱身而已。后来回到淮阳,知道许家乃是商贾人家,家底丰厚,民妇也才会与许皖年虚以委蛇。”如若可以,顾琴沁并不想自己心中最龌蹉的想法,公诸于世。 但为了活着,她别无选择。紧抿着被咬的苍白的唇,顾琴沁继续开口, “后来遇见薄光,薄家家大势大,岂是他许家可以比拟的。因而民妇故意在薄家公子薄家听戏的时候,给他留下一条帕子,引起他的主意。顺利嫁入薄家,万万没想到,许皖年会鳌头高中,官拜三品。民妇才另起心思,寻回旧情。” 仔细的听着顾琴沁把话说完,太后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纵然已经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不简单,着实没有想到,她如此的不简单。顿了有一会儿,似是轻叹的吟出一声, “没想到,你还真是有能耐。” “太后。”知道太后说的这句话绝不是赞赏,顾琴沁哭泣出声, “这世间女子,哪个不想觅的如意郎君,不想一生被人深藏珍重。难道民妇,做错了么?” “没有。”摇了摇头,太后言语里居然没有责怪顾琴沁的意思, “俗话说的好,因果自有报应,种什么样的因就会结什么样的果。顾琴沁,哀家现在问你,若你想活命,必须了结与许皖年的关系,你可愿意?” “愿意,只要能活下去,民妇什么都愿意。”听的太后说,只要断了跟许皖年的关系,就可以活下去。顾琴沁想都不想,立刻就答应下来。 “好。”应着顾琴沁的话,太后口吐一言, “但愿你日后别后悔才是。” “绝不后悔,顾琴沁笃定的答。” “来人,拟旨。”淡漠的扫过顾琴沁一眼,太后冷冷吟出声。旁边候旨的碧秋姑姑,立刻上前来。捧出笔墨纸砚,屈身在一旁,健笔如飞。 写好之后,将代表着太后旨意的明黄色绸布捧到顾琴沁跟前。接过碧秋端过来的懿旨,顾琴沁仔细的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看着太后, “是否只要我在上头摁上指印,跟许皖年断绝关系后,我就可以……” 知道顾琴沁要表达的意思,还没等的顾琴沁把话说完,太后已经将她的话截了过去, “是。” “好。”顾琴沁的心淡定下来,将手印上碧秋端上来的印泥。将手印印在懿旨之上,随后,碧秋懿旨捧回到太后跟前。 拿过后,太后看过一眼,嘴角浮过满意的弧度。疏朗的笑了一笑, “很好。”而后,拍了拍手,启唇轻声道, “进来吧!” 话音落尽之后,门口的方向走入一道颀长的身影。换下一身囚服,他穿着蓝色的长衫,腰间围着银白的腰带,镶着圆润的白玉。映的他的风流气韵,恍如天成。 这些日子来的牢狱生活,虽在他俊秀的面容下留下深刻的痕迹,却是丝毫没有减损他的英俊潇洒。漠然的看着正殿内发生的一切,漆黑的眸子中流露出深沉的失望以及落寞。淡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顾琴沁,往日的心疼与爱恋,在眨眼的霎那间,烟消云散。 “皖年!”随着太后声音的响起,顾琴沁转头,看到许皖年站在门口的身影时。表情呆愣的杵在原地,失声喊出声。 不理会顾琴沁,许皖年径直的踏入大殿,在太后跟前跪了下去, “罪臣许皖年叩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摆了摆手,太后挑了挑眉。 “谢太后!”深深的磕下一个头,许皖年站立起身。 在看到许皖年的时候,顾琴沁心中就已经明白,今日之事定然是被设置好的。但此时此刻,再去辩解什么,似乎也是枉然。索性,顾琴沁转身面对着许皖年,想了很久,才是开口, “你都已经听到了?” “嗯。”许皖年点了点头。 当然是不能责怪太后的,顾琴沁心中所有的庆幸,好似热火遭遇冷水一样。看着许皖年的眼,一点一点的冷下去,苦笑一声,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一切皆凭太后娘娘处置吧。”许皖年答。 听到这话,太后就已经明白过来。倏然露出轻慰的笑意,快速的扫过顾琴沁跟许皖年。噙在嘴角的弧度婉婉的舒展开,化作她唇边的一丝悦然, “白纸黑字已下,你们之间已无关系。从今往后,男婚女嫁两不相干。” 轻言淡语的一句话,就好像阎王的催命令一般,紧紧的禁锢着顾琴沁的心潮。看过太后之后,顾琴沁涩涩的一笑, “太后娘娘真的好手段,民妇无话可说。” “你还能说什么?”太后不以为然, “哀家问过你的,哀家说了,因果轮回自有报应。是你自己不信,再说了,所有的因果缘由亦是你自己亲口所说。哀家也允诺不杀你,你还有何可说?” “民妇无话可说。”顾琴沁终于认下命来。 明明自己心里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许皖年,可是为何在太后说出,他们之间再无干系的时候。顾琴沁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疼。看着许皖年没了往日情愫的面容,顾琴沁隐隐觉得有些失落。 不知道是因为失去的不甘,还是深爱而不自之的黯然。 也许,她更爱的始终是她自己吧。 顾琴沁这样安慰着自己。 慢慢的,慢慢的,顾琴沁摆正身子,不再去看许皖年。跪在太后跟前,磕下一个头, “民妇多谢太后恩典,太后千岁千千岁!” 第一百六十二章 雨过天晴 天忽然就黑了,夜幕并没有降临,一层一层的乌云堆在天际,浓郁的像要压下来一样。猛然几道亮极眼的闪电划过,云层被划开,响雷随之落下。砸到人的心头上,生生炸开一阵一阵的战栗。 不用多久,倾盆大雨从天际倒下。密不透风的雨帘将宫中楼阁,城宇楼台全部笼在烟雨朦胧当中。 雨声紧密随在风声里,吹的朝阳殿中的云帷胡乱的飞窜。唬的跟这于绯诗一同进来伺候的宫人们,七手八脚的赶去关上窗户。 拉拢的一脸沉寂的颜色,于绯诗安静的坐在易无鸢的床榻边缘。暖阁内的纱窗早已闭上,风雨萧声透不进来,只听得隐约的呼声,还算安静。 易无鸢双眸紧闭着,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宁静。整齐的睫羽像一排精致的羽扇,阖在她的眼睑上,铺开一道青色的阴影。素白光洁的额头,蒙着一圈白色的纱布,伤口的位置被鲜红的血迹染开一圈深红的圆。 “哎,你这傻丫头!”仔细瞅着易无鸢宁静的睡容,于绯诗怜惜的从嘴角叹出一声轻息。修长白皙的玉指轻轻抚过易无鸢的面容,摇了摇头, “痴儿,明知道他心中没你,还这般的决绝。当真是没他就活不成了么?” 哪能不知道易无鸢是在假装着昏睡,把过易无鸢的脉搏后,于绯诗就将易无鸢的小把戏看的一清二楚。无心揭穿她,仍是心疼的数落她几句,清音落下之后,易无鸢没有睁开眼。几颗明晰的泪珠从她眼角缓缓的漫出,划过脸颊,滑出一道清晰的泪痕。 “无鸢。”轻忽的语气,疼惜的表情,于绯诗轻呼出声, “何苦呢,别闹了。乖乖的,不要再让太后跟皇上担心了。” 终于,易无鸢睁开眼眸,清澈的黑眸里灌着满满的清泪。一滴一滴的砸出来,看的于绯诗都为之动容。抿着唇,挣扎很久,仿佛从心底掏空了气力,轻问着于绯诗, “嫂子,他真的死了么?”泛着颤栗的语气,深深透露着她心底的恐慌,以及无措, “死了,真的死了。” 不想跟易无鸢再纠缠这个问题,于绯诗转头向门口,轻语一句, “来人,把公主的药端进来。” “是。”紧接着有恭谨的女音作答,很快就有女官端着药碗走如内阁中来。捧到于绯诗跟前,等的于绯诗接过去后。欠身福礼,转步离开内阁。 将药碗接过来,于绯诗单手扶起易无鸢的身子。拿起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口药汁,喂到易无鸢的嘴边, “好了,没事了。赶紧把药了,不然凉了越发的苦涩,你更加喝不下去。” “嫂子。”无视着于绯诗喂过来的药汁,易无鸢罔若未闻。自顾的吟出一句,泪流满面的容颜,凄凄的看着于绯诗, “他死了,真的死了。”一直不断重复的话,在她嘴里百转千回。听不出别的情绪来,在易无鸢的脸色,再也看不到多余的生气。 如此落寞的神色,堵的于绯诗一下子就慌了,难免于心不忍, “无鸢,你先把药了喝了。听话。” 恍如没有听见于绯诗的话一般,易无鸢静谥的坐在床榻间,一动不动。全然沉寂在许皖年死去的哀伤里,任由于绯诗怎么叫唤,始终张不开口。 一时间,于绯诗亦是十分的无奈, “无鸢,你这样子,他也不能活过来,又是何苦呢?” “无鸢!” …… 就在这个时候,雨丝透过纱窗在门口漏出的一点天光,被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实遮挡住。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于绯诗极不习惯的转过来。看到门口站立的人影后,嘴角慢慢舒开一道会心的笑靥, “来了?” “嗯。”来人点了点头,迈开脚步,走到于绯诗跟易无鸢跟前。双手抱拳,弯身拜下一礼, “微臣见过于妃娘娘,见过公主殿下!” “起来吧,许大人不必多礼!”含着笑,于绯诗颔了颔首。 不错,来的人正是死里逃生的许皖年。 从两人的对话余音中,易无鸢总算从沉寂中回过神。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安然无恙的许皖年,一脸的难以置信。眼底的泪光来不及抹去,一双苍白的唇张的大大的,久久没有说出话。 没有再多留,于绯诗把手中的药碗递到许皖年的手中,嘱咐着, “你来吧,虽然那一撞没有别的大碍。但是毕竟流了很多的血,也不知道头部有没有更重的伤。你记得哄着她把药喝下,左右别落下旁的病根。”话落,自顾的起身,于绯诗踱步踏出暖阁。 “是。”顺从的答应下于绯诗的嘱咐,许皖年弯着身子目送着于绯诗离开。 待的于绯诗的身影全然离开暖阁后,许皖年才是捧着药碗,坐到于绯诗刚刚坐的位置。温柔的舀着碗里浓稠的药汁,舀过一口,在嘴边了试了试温度,才喂到易无鸢的嘴边, “为什么不肯喝药,真不要命了么,嗯?”最后的余音,轻微飘忽,浮在易无鸢的耳中,却是落在她的心里,挠的她心里有些微痒。 依然没有张开口,易无鸢似是被人点住穴道般,定定的看着许皖年。 “来,乖,张口。”对于易无鸢的没有反应,许皖年丝毫也不恼,看了看易无鸢一眼。好脾气的哄着。 仿佛被他眉眼里流露出来的温柔蛊惑了似的,易无鸢茫然的张开口,将他喂过的汤药吞入腹中。入口的苦涩,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看出她脸上异样,许皖年竟是将舀了一口药汁倒入自己嘴里,尝过一口,问, “很苦么?”而后,竟是自顾的笑出声, “还真的很苦,不过没有办法,良药苦口嘛。还是得喝的。” 被他眼前的模样逗的笑了,易无鸢噙着泪笑出声, “许皖年,你疯了么?” “也许吧。”再给易无鸢舀了一口药,许皖年漫不经心的回答, “若不是疯了,怎么会无视着你的好,伤了你的心呢!” “你什么意思?”刚刚含过许皖年喂过来的药,听完许皖年这一句后。愣的易无鸢含在嘴里的药都忘记吞下去,清苦的味道留在她嘴里,苦涩漫在她的唇齿间。简直不敢相信的看着许皖年,问着。 “我的意思是,我会用余生,来补偿你对我的好。”一字一句,许皖年答的极其认真。严谨是神色,让人看不出他有一丝说笑的意味。 “你说的,是真的?”还没干涸的眼泪,再次涌出,易无鸢惊讶的捂上唇。 “嗯。”许皖年笑着,点了点头。 “那顾琴沁呢,你不是喜欢她么?”没有忘记,他们之间还有另外一个女子。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易无鸢毫不顾忌的发问。 “她走了。”没有隐瞒,许皖年如实回答, “因为那一段过去,给了你太多的伤害。都是我的错,曾经她确实在我的心里面留着不能代替的位置。但是,很多东西不是只有我们表面看的那样简单,还是我的错。但是无鸢,我发誓,再也不会了。” 想明白自己的内心,总要需要一些外界的助力。很多时候,许皖年都觉得自己在挣扎。越来越无法摆脱易无鸢,但是又放下顾琴沁。于是,许皖年只能选择一种决绝的方式,让自己去做出选择。 在许皖年的潜意识里,顾琴沁无依无靠,而易无鸢贵为公主,想必之下顾琴沁比易无鸢更需要他。后来听说易无鸢要去塞北和亲之后,他的心里莫名的有了动摇。然而那种动摇没有强大到让他屈服于自己的心,顾琴沁就像是他年少的梦靥,是过往的一出斐然。 要放下,谈何容易。若说两全其美,坐拥齐人之福,他又不忍心。易无鸢那样尊贵的女子,他如何忍心,让她与别人一起分享丈夫的爱。 所以,三人的情,最终都会成为三人的劫数。既然如此,还不如断的彻底。为此,他还会拒绝了太后跟易无风的提议。 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位。 更加没有想到,他藏在记忆里的一段过往,自以为的美好,居然是这样的不堪。还差点让他失去一个深爱的人。出寿昌宫的时候,听的太后说易无鸢听闻他被杖毙,一头撞上梁柱。当时,他几乎听到自己心跳停止的声音。 看不到的脸色,但他知道自己定然是一脸的慌然,无措的看着太后, “她怎么样。”他知道,一旦太后说出易无鸢有任何不测的消息,他必定也是活不下去了。 还好,她没事,他也没事。 他们还能重新开始。 “那你一定要记住你说过的话,千万不要辜负了我。”接着许皖年的话,易无鸢喜极而泣的说出一句,人已经靠入许皖年的怀中。 “嗯,此生此世,都不会负你。”放下药碗,许皖年环手将易无鸢靠过来的身子拥入怀里。笃定的许诺。 “这下好了,可算雨过天晴了。”正在易无鸢跟许皖年抱的情浓,一道朗朗的男音不合时宜的闯进来。几乎听不到脚步声,更让易无鸢两人猜不到他到底看了多久。 听闻声响后,许皖年放开易无鸢,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在看到那道明黄色身影的时候。急忙的起身,跪下去行礼,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闹剧总算落幕,易无风一扫连日来的郁闷心情,摆了摆手,示意许皖年起身, “这回,你是心甘情愿的娶朕的皇妹了吧?” 易无风话里浓郁的消遣意味,打趣的易无鸢羞红了一张小脸。恼羞成怒的瞪过易无风一眼,娇嗔着, “皇兄。” “难道朕说错了?”像是听不出易无鸢话里的恼怒般,易无风不痛不痒的多加一句。 许皖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弯着腰站在原地,杵着一动不动。 易无鸢越看越急,横出一句, “皇兄,你再消遣我,我就不理你了。”许是呛的太急,居然呛的自己咳出声来, “咳,咳,咳!” 见她呛着,许皖年忙忙上前,拍着她的背心帮她顺着气。转头与易无风讨好的道, “公主重伤未愈,陛下就饶了她吧。千错万错都是微臣的错,微臣愿意领罚了。” “哈哈哈哈!”他们互相维护的模样,彻底逗乐了易无风。顿时,易无风开怀大笑起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终生眷属 三月初,春风拂绿江南两岸。冬季遗留下来的冷凛气息,在春意驱逐中渐渐消散。满目斑斓的花语,点缀的人的心情都是满满的美满。 钦天监经过多日来的推算,三月初十乃是黄道吉日,事宜嫁娶。于是,易无鸢跟许皖年的婚事就定在这一日。 易无鸢到底是易无风唯一的妹妹,又是太后唯一的女儿。皇家想给这天家贵女,世人最艳羡的 婚礼。易无风更是召集了各地的神人好手,给易无鸢缝制嫁衣,还有建造公主府。但是皆被易无鸢婉拒了。 决意与许皖年同住在尚书府中,易无鸢打消了易无风建造公主府的念头。一来为朝廷节省开支,二来,不想让许皖年有太大的压力。他们之间不存在着身份之别,只要有爱,哪怕是粗茶淡饭也已经足够。 明晰易无鸢心底的想法,许皖年感动不已。 不过,到底是天家的女儿,就算一切都免了,一个盛大的婚礼排场是怎么也免不了的。 天还没亮,朝阳宫里就已经热闹起来。大红的灯笼,照亮皇宫的里里外外。更是怕易无鸢紧张,于绯诗连夜都留在朝阳宫。天蒙蒙亮的时候,宫人就纷纷准备起大婚的事宜。伺候着易无鸢穿戴嫁衣。 颜色艳丽的上好云锦,泛着柔和的光泽,是喜庆的大红色。用着金色的明线,勾挑着代表公主身份的凤凰,凤尾的地方,还镶着五彩的宝石。夺目的光辉,耀的整件嫁衣华光潋滟。穿在易无鸢的身上,衬的她的面容越发绝色。 淡淡的柳眉被宫人们细致的描开,抹着胭脂的脸颊,漾着浓浓的娇羞喜悦。额头的位置用金箔点开四瓣梅花妆,眼角的位置,描着梅花花钿。 美艳的妆容,让场上所有的人几乎都移不开眼。 于绯诗站在一边,看着晕黄色菱花镜的倾色容颜,不由赞叹出声, “美极了,无鸢,你一定会幸福的。” “嗯。”重重的殿下头,易无鸢笑着,承下于绯诗的情。 接着,于绯诗亲手执梳,绽着满脸的欢愉笑意,给易无鸢梳头。给她梳了一段巍峨的朝阳髻,别上镶着八颗夜明珠的凤冠,六枝金步摇稳稳插入她的发间。珠光宝气托开的妆颜,华丽之中,清丽不减。 不动声色的看着菱花镜里的自己的,易无鸢心中恍如做梦一般。转头看着刚给自己梳好头,放下梳子的于绯诗,问着, “嫂子,要不你捏我一下。我怎么觉得我好似做梦一样。” “噗。”被她逗的开怀的笑出声,于绯诗俯身在她耳边,笑道, “我的好无鸢,你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真的,真的。不过你也可以当成是做梦,因为这场美梦,你会一辈子醉在其间。不会醒的。” “好。”亦是“噗哧”的笑出声,易无鸢开心的点头。 好不容易打扮妥当之后,在宫外主司仪的内侍高喊一声, “请公主殿下往寿昌宫给太后辞别。” 担心误了吉时,于绯诗扶着易无鸢,一同去了寿昌宫中。 高坐在主席上的太后,亦是换上一副华丽的盛装。坐在太后下手方向的皇后,以及后宫的嫔妃们,个个都是容光焕发的模样。朝服在身。笑盈盈的目视着易无鸢走进来,走到太后跟前,跪下拜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 “好,好,哀家的好女儿。”眼中含着喜极而泣的眼泪,太后俯下身子,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易无鸢。亲自下榻,将易无鸢扶了起来。搂在怀里。 抱了许久,还是皇后上前劝了一句,太后才将易无鸢放开。 脸上的泪痕来不及插去,太后在嘴角噙着疼爱的笑意,坐回榻上。依着乾元朝的习俗,封了一封红包,递到易无鸢跟前, “好孩子,日后不在母后身边,记得照顾好自己,照顾你的夫君。若是受了什么委屈,莫忘了,你还有你的母后,还有你的皇兄。” “谢谢母后,女儿记住了。”明白太后的意思,易无鸢接过太后递过来的红包。哭着说出声。 喜中带泪的缠绵许久,告别的仪式才是结束。太后亲自给易无鸢盖上盖头后,立刻有宫中的老嬷嬷走来,背着易无鸢坐上花轿。 十六人的金鼎鸾凤花轿,仪仗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一路上吹吹打打。随行的嫁妆队伍,几乎亮瞎了帝都内外,所有人的眼眸。 花轿路过的路边,人山人海,挤的不遗留一丝一毫的空隙。 躲在看热闹的人群堆里,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喜袍加身的许皖年。看着他脸上丝毫没有遮掩的喜悦,又是想起自己成亲的时候,许皖年眼底遮遮掩掩的悲伤。顾琴沁一时间,心中悲伤泛滥成河。 当我们越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要他漫不经心的一个回眸,都足以让我们心痛难当。 走到今时今日,顾琴沁知道,一切皆是因果报应。自己算计好了一切,谋算着一切,终于逆不过天命。 很多东西,却是想要得到,就越是得不到。 不知不觉中,顾琴沁已然泪流成河。注视着望不到头的迎亲队伍,像条长龙一样走过去,鞭炮声热闹的充斥在耳中。眼前的一切,渐渐在顾琴沁眸底变的模糊。 她知道,花轿的尽头,是尚书府。 在那个被装置的喜气洋洋的喜堂上,他们会拜天地。 其实顾琴沁猜的没有错,临至尚书府的门口,许皖年亲自将易无鸢抱下花轿。将易无鸢抱到喜堂之上,得到消息的许老爷夫妻也已经到来。 易无风跟太后也在堂上,毕竟是天家唯一的皇女的,易无风跟太后岂有不到场的道理。端着笑意,满目慈蔼的看着走进来的新人。许老太太,还有许老爷夫妇跟易无风母子相视一眼过后,会心的点了点头。 心安理得的承受着许皖年跟易无鸢的拜礼。 拜过天地之后,随着司仪的一声高喊, “送入洞房!”许皖年忽的一下子抱起易无鸢,两人往新房走去。剩下的客人们在许家人的招待下,纷纷入席用餐。 碍着易无风跟太后在场,场面是隆重又不糟乱。 回到新房中,许皖年在喜娘的指引下,用秤砣挑起易无鸢的盖头。看着盖头闭月羞花的易无鸢,许皖年看的直直移不开眼。屏息了一会儿之后,才是木然的吐出一句, “鸢儿,你好美!”由衷的一句赞美,听的一旁的喜娘都笑出声来。照着皇家的规矩,行过礼仪之后,喜娘识趣的领着一屋子的丫鬟宫女退出门口。 许皖年踱步过去,坐到易无鸢身边。握着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另一只端一杯酒,递给易无鸢。 在红烛中映的通红的小脸,脸上泛起的红潮也不是胭脂的颜色,还是羞涩。易无鸢娇羞的接过许皖年递过来的酒水,两人交换着手,饮下交杯酒。 搁下酒杯后,许皖年亲手摘下易无鸢的凤冠,将她手上的配饰一根一根的摘下。乌黑柔亮的发丝,在他的手间流泻下来,像在烛火中氤氲起的一拢青烟。 慢慢的,解开两人的衣带,许皖年拉下床榻上的纱帐。拉着易无鸢,缓缓的躺到床上。 潋滟的烛光里,朦朦胧胧的纱帐后边,晕开的春色旖旎的开出一室的活色生香。 与尚书府中的圆满不一样,顾琴沁听着满园的锣鼓声,身形狼狈而落魄的走往城外。那日在寿昌宫里的时候,太后就已经言明,他们之间,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虽然是咎由自取,不见得她有多爱许皖年,顾琴沁还是起了生无可恋的心思。 其实,出宫门时,太后没有太多的为难顾琴沁,还给了她少许的银子。至少可以让她衣食无忧,想来是想为易无鸢祈福。 忽然间,顾琴沁不免有些嫉妒起易无鸢。她贵为公主,有疼爱的母亲,有疼爱的兄长,她是世间最幸福的人,为什么还要抢许皖年。 然而出了那些事情,顾琴沁知道,是自己亲手将许皖年推给了易无鸢。 不甘心,又能如何? 一步一步的走着,慢慢的就走出城门。城门之外,有一条护城河。这是乾元朝的习俗,几乎每一座城池都有一条护城河,京城乃是皇都,自然不可免俗。站在护城河边上,顾琴沁若有所思的看着翻涌的河水。 呆呆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凌厉。 既然生无可恋,死又有何惧呢。缓慢的闭上眼眸,顾琴沁的身子逐渐往河里倾去。就在顾琴沁想要投河之际,腰上突然多了一道力道。被人猛的拉回到案上,冷凛的嗓音从她的头顶劈头直下, “无非就是失去了许皖年,怎么,就这么想不开了?” 顾琴沁睁开眼,入眼的面容顾琴沁自是熟悉的,淡淡的启了启唇, “是你?” “是我。”男子答,放开环在顾琴沁腰间的手, “看来我还真是你的救命恩人,可是救了你两次。” “呵呵。”无声苦笑过,顾琴沁脸上撇开一道苦涩的笑意, “是么,那真是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了。” “你这又是何必呢?”不以为意的扫过顾琴沁的脸,男子的脸色风轻云淡的让人看不清他心里的意思。顾琴沁眼下被许皖年与易无鸢的婚事搅的心烦意乱,却也知道男子不会单纯只是想救自己,遂问曰, “我一介残花败柳,还真是不知道对公子还有何用处?当初公子可以说为了破坏许皖年跟昭和公主而救下我,那如今我已失去价值,公子救我又是为何?” 顾琴沁的问话,让男子清明的眸色瞬间黯然下去,没有浮上异色,男子依然浅笑着与顾琴沁道, “许皖年不懂的珍惜你,你又何必将世上所有男人皆是看作他一般。你如此的天姿国色,让人心生怜惜也是在所难免。” “呵呵,公子,我顾琴沁是什么样的人,公子比我还清楚。何必编一些连小姑娘都骗不了的话,还是直说了,公子意欲如何?”敛去脸上哀伤的神色,顾琴沁无视着男子眼底暧昧。直接问话。 “好,果真是个聪明人。”不再与顾琴沁兜着弯子,男子接过顾琴沁的话,直接回答, “我的麾下需要你这样的人。” “那我又有何好处呢?”顾琴沁挑了挑眉。 “条件随姑娘开。”男子答。 “好。”顾琴沁想也不想,答应下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镇南将军 韶光潋滟的春日,夜里不见星辰。漆黑如墨的夜色泼开寂静,笼罩着整座宫闱。庭殿檐角掌开的风灯,在夜风的吹拂中摇摇晃晃的洒下朦胧的辉光,映着来来去去的侍卫的身影,只听的脚步声非常整齐。 华灯初上是时分,昭和公主大婚带来的热闹已经退去,宫里安静的可以听见虫鸟微弱的嘶鸣声。 绽开的烛火,九枝凤鸣宫灯齐齐点开在柳烟儿的宫里。 如花似玉的面容,密布着与她容貌极为不服的狰狞。金色雕绣着炼化的地砖上,零零落落的散布着破碎的瓷器。明艳烛光火焰中,乌压压的跪着一脸惶然的宫女内侍。 压抑笼罩在玉宸宫的里里外外。 柳烟儿冷着一张脸,放在一旁木案上的手紧紧捏成一团,紧咬的牙关丝毫不差的显示着咬牙切齿的愤恨, “废了那么大的劲儿,还是让他们成了亲。那顾琴沁也是个没用的,留着她还有何用?” “娘娘息怒。”不似跪了一地的宫人般战战兢兢,尽管是跪在柳烟儿跟前,东柯的话语间不卑不亢的,丝毫不见卑微。 “息怒?”东柯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反而更加挑起柳烟儿的怒气。几乎怒瞪着东柯,柳烟儿拧着柳眉,横过一丝冷意, “你让本宫如何息怒,如今许皖年跟昭和公主成了亲,于妃那贱人是如虎添翼。一个玉阳王已经是让她有恃无恐,如今又加上一个许皖年还有昭和公主。日后本宫想扳倒她,岂不是难上加难。” “那倒是未必。”对于柳烟儿的话不以为然,东柯轻飘飘的应答着柳烟儿所言。 拿捏着东柯话里的不以为意,柳烟儿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 “未必未必,当初许皖年跟昭和公主之事你也说未必,结果如何?皇上差点拿大半个天下来给昭和公主做陪嫁,太后那边更是不用说。” 自知眼下柳烟儿的怒气是劝不下去,东柯阖了阖眼眸,复睁开时。是一片不见波澜的清明, “娘娘息怒。”她说,就此一句,再无多言。 “息怒息怒,你除了让本宫息怒,还能如何?”听着不痛不痒的劝言,柳烟儿烦躁不已。霍的站立起身,怒斥东柯一声。 临着柳烟儿的怒气,骇的跪了一地的宫人急忙磕头下地,出声劝解, “娘娘息怒!” “滚滚滚,都给本宫滚出去。”到底是年纪尚轻,终究是沉不住气。见的自己几次三番的都拜在于绯诗手里,柳烟儿近段来修炼的耐性在许皖年跟易无鸢婚礼那日,如数破功。怒吼着,将一屋子的宫人全部退散下去。 没有再多做劝言,东柯不言不语的跟宫人们一起,退出宫门。 空荡荡下来的大殿,只剩的柳烟儿一人,在胡乱的砸着宫里的茶盏,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还有不甘。 “啧啧,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让我们柳妃娘娘生气了。告诉下官,让下官去好好的惩治他。”慵懒中噙着轻笑的男音,跟在茶盏落地的脆响之后。在偌大的宫殿中飘起,飘入柳烟儿的耳里。 撩起柳烟儿更大的不悦,气恼的瞪起眉眼,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瞪去。正要开骂,入目的那道颀长的人影让她眉目一怔,呼出声, “哥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朗朗的一笑,迈开大步,避开满地的脆瓷片,走到柳烟儿跟前。在柳烟儿软榻下方的位置上,欣然落座,笑着答, “我若不来,这玉宸宫还不得给你拆了。” 柳全的到来,并没有完全的拂去柳烟儿满心的怒气。稍稍有些收敛着自己的情绪,在自家兄长面前,柳烟儿露出委屈, “哥哥,你也取笑我。你都不知道,如今许皖年跟昭和公主成了婚,皇上还亲自陪于妃去观礼。如今于妃的身价更是水涨船高了,往后指不定就越过了我去。” “瞎说什么呢。”瞅着柳烟儿伤心的模样,柳全不免有些心疼。敛去言语间的轻挑,温柔安慰着她, “她再怎么尊贵,也尊贵不过你,你可是柳家的女儿。” “可是,可是她有太后。太后对昭和公主的恩宠,你不是不知道。”想起好几次,自己因为昭和公主之事被太后训斥,柳烟儿就心有余悸。清楚的知道太后不待见自己,想起自己往后的日子,柳烟儿不免泪意盈眶。 瞧着柳烟儿眼前的模样,柳全的心更是软了一江的春水, “没事没事,不是还有哥哥们,烟儿乖,不怕。” “哥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呀?” “哥哥自有办法。”走近几步,柳全上前去,将柳烟儿轻轻的拥入怀里。 “哥哥你真是没用,当初你不是说许皖年跟易无鸢的事情定然成不了么。还有那个顾琴沁,真是太没用了。”想起当日柳全给自己的承诺,又想起如今的反差。柳烟儿不禁数落起柳全。 柳全也不恼,保持温柔的声色,安慰着柳烟儿, “是哥哥失算了,往后,定不会让烟儿再失望的。” 而后,又安慰许久,柳全总算将柳烟儿安慰下来。 瞅着眼下夜色已深,即将到宫禁的时分,柳全毕竟是外戚,又是男儿身。是不能留在宫中过夜的,怕途中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柳烟儿命东柯送柳全出宫。 东柯领命后,提着晕黄色的灯笼,在柳全跟前领着路。东柯本就是柳全安排在柳烟儿身边保护柳烟儿的棋子,这些日子来宫中发生的事情都太过出乎柳全的意料。于是,柳全一边走着,一边问着宫中的情况, “公主的事情,是太后的主意?” 没有停下的脚步,东柯恭谨的给柳全作答, “回公子,真实的情况奴婢不甚清楚。倒是听说,太后许皖年拒绝迎娶公主后,命令将许皖年杖毙,后来公主就一头撞到梁柱上。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许皖年居然没死,还把跟顾琴沁的婚事给作罢了。” “呵呵。”柳全深以为然的浅笑出声, “你答的还真是滴水不漏,太后是谁,那是公主的亲娘。又怎可能真的杀了许皖年,顾琴沁是真的蠢,居然被蒙混过去。那位于妃娘娘也是不简单呀,身居内宫,对宫外的事情可是了如指掌。” 接下来,东柯没有再给柳全作答。柳全正觉得诧异,投给东柯一个不解的眼色。东柯别了别眼神,柳全朝前方望去。几盏领路的宫灯,看着就像是嫔妃的仪仗。 随着灯火的越靠越近,东柯领着柳全退到一旁。 还真是巧了,来人居然是从宫外回来的于绯诗一行。 见是芳华宫的仪仗,东柯站在柳全身前,率先跪拜下去, “奴婢给于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亦是知道跟前乃是于绯诗的仪仗,柳全双手抱拳,屈身跪下拜礼, “微臣柳全,见过于妃娘娘!” 似是听到柳全的声音,于绯诗当然知道柳全的身份,不好置之不理。于绯诗在点红跟怀袖的搀扶下,走下软轿,轻微启声, “东柯姑娘不必多礼,柳大人请起。” “谢娘娘。”两人齐声答。 于绯诗自然是知道深宫的规矩,看到深夜还在此的柳全,于绯诗心中难免诧异。在昏暗的灯光中瞅了柳全一眼,好心的提醒着, “宫禁时间即近,将军还是请吧。” 柳全当然知道宫禁时间将到,但在见到于绯诗之前,心中忽然就来了兴致。不以为意的开口, “有劳娘娘费心了,微臣还得恭喜娘娘呢。如今许大人跟昭和公主喜结连理,对娘娘而言,更加是如虎添翼。也难怪在许大人跟昭和公主的婚事上,娘娘是不留余力呢。” 听出柳全言语间的嘲讽,于绯诗脸上稍稍显出不悦之色。碍着灯光的昏暗,看的不是很分明。 忽尔转念一想,柳全乃是柳妃柳烟儿的哥哥,看到许皖年跟易无鸢结亲。在攀上自己的关系,自然心中是不喜的,渐渐就释怀过来,笑着答, “将军多虑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亦是美事一桩。将军觉得呢?” 面临于绯诗的退让,柳全却是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继续开口, “那是,如今娘娘有着玉阳王还有驸马爷的保驾护航,在宫里头,想来是无所畏惧了。只怕是那个位置,娘娘都指日可待。” “将军。”寻常说些玩笑话倒是无伤大雅,眼下柳全说出这些个大逆不道的话来,于绯诗可是不敢恭维。立刻就冷下声色,斥着, “本宫不过小小妃嫔,若说尊贵着实的比不过柳妃娘娘。若说那个位置,只怕柳妃娘娘比臣妾更有机会染指。再说了,本宫不是柳妃娘娘,无权无势,也无才无德。不过想安然度日罢了,将军又何苦咄咄逼人。” “下官失言。”柳全是什么人,能够官拜镇南将军,自然早已练就一身炉火纯青的官场之术。岂有听不出于绯诗言语中的怒意,当下就话锋一转,认下错, “既然天色已晚,下官先行告退。下官宫主娘娘万福!” “大人慢走。”回着柳全的虚言,于绯诗压着音色,答着。 分别后,两人纷纷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东柯对柳全的举动极其的不解。忍不住出口询问起来, “公子,你为何要与于妃娘娘起了争端,如此以来,岂不是?” “你懂什么。”双手负到身后,柳全云淡风轻的答, “你以为本将军要跟她一个庶女卑躬屈膝么,她也配。再说了,烟儿闹出的这些,芳华宫跟玉宸宫已经势如水火,本将军是烟儿的哥哥,她又岂会不明白。” “所以公子你……” “嗯哼,本将军就是要让她害怕,让她知道,不管是谁给她撑着腰,玉宸宫的背后站的是我柳家。是我镇南将军柳全,不是她一个卑贱的庶女可以抗争的。”没等的东柯把话接完,柳全再次开口,神色倨傲的模样,显露出世族子弟皆有的自负。 “公子英明。”没有反驳柳全的话,东柯缓缓低下头。符合着。 第一百六十五章 暗藏因果 无端遭到柳全的讽刺,于绯诗心中忍不住升腾起一阵心酸。 并非不知道柳全跟柳烟儿的关系,也并非不知道柳烟儿的身份。其实,于绯诗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柳烟儿去争什么,是柳烟儿不肯放过她而已。于绯诗向来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争不过柳烟儿,不管是家世背景,还是那张脸。 单是凭着柳烟儿那张跟已故冷妃一模一样的脸,于绯诗就知道自己争不过。 无奈的摇了摇头,于绯诗口中轻叹口气,所谓一如宫门深似海,纵管不曾相识,只要入了深宫,都会成为敌人。 压着心底的悲凉,在点红跟怀袖的护送中,于绯诗安然回到芳华宫。 今日是易无鸢大婚,于绯诗是全程陪伴着,从早上忙活到晚上。于绯诗是累的骨头都在疼,全身黏糊糊的,便让点红被自己备下一桶热水。 屏退房内伺候的宫人,于绯诗褪下衣裳,将整个人沉浸在漫着腾腾热气的水里。 脑海中慌慌掠过近日来的一些光景,有许皖年,有顾琴沁,有易无鸢,还有柳全。忽尔间,于绯诗猛的想起。顾琴沁当年不是嫁入淮阳的薄家么,薄家乃是官宦之家,而淮阳县丞就是柳家的得意门生。 如此说来,顾琴沁被休弃来到京城,兴许根本就不是偶然。 还有今天晚上,柳全出现在宫里。 今日是易无鸢大婚,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邀请到尚书府中贺喜。连易无风都亲自去了,柳全怎么会在宫里头呢。一连串的疑问从于绯诗的脑海掠过去,慢慢的汇聚成一出让人害怕的阴谋。 骇的于绯诗尽管身处热水当中,还是打了一个战栗。 快速的在脑海中谋划着解决之法,思索许久,于绯诗总算稍稍有些头绪。不再继续泡下去,于绯诗从水里起身。没有将守在门口的怀袖跟点红唤进来,于绯诗自己抹干身子,穿上睡袍。 回到内殿中,怀着心思睡了过去。 等到天亮的时候,梳洗罢,用过早膳。又到太后及皇后宫中请过早安,返回到芳华宫中,于绯诗才是命人将慕婉请入宫中来。 没有让于绯诗等的太久,慕婉很快就来了。 姐妹相见自然是不需要太多的虚礼,慕婉径直的踏入内殿,走到于绯诗跟前。大大咧咧的在于绯诗身边坐下,挤眉弄眼的看着于绯诗, “于妃娘娘莫不是想妾身了,这一大早的就将妾身传召入宫?” “是呀,可想死你了都。”既然是自家姐妹,就万没有客气的道理。接过慕婉的话,于绯诗不反驳的回答。 反而是慕婉,被她答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吞了吞口水,问着, “好了好了,我闹不过你,说吧,什么事儿?” 听着慕婉的话,于绯诗也没有再继续闹下去。正经下神色,将许皖年和顾琴沁记忆易无鸢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慕婉。听完之后,慕婉也是一愣, “那姑娘好生厉害,公主殿下都敢叫板。” 看着慕婉抓错主题,于绯诗没好气的提醒着她, “王妃娘娘,你纠错重要之处了。” “好吧好吧。”瞧着于绯诗慎重的神情,慕婉不好再忽悠过去。迫使自己正经下来,问, “我知道薄家当家的是柳老的得意门生,可是依你所说,顾家也是淮阳的富贵人家。顾琴沁也是长的花容月貌的,薄家为何要将她休弃。再说了,两家是权势跟银子的结合,薄家难不成真不顾及顾家的脸面?” “我也是如是想的,而且,昨晚我在宫中遇见了柳全。”慕婉所言,可谓是说中于绯诗心中的疑点。索性,于绯诗将昨晚见到柳全之事也一并说出。 “柳全?”慕婉挑了挑眉, “镇南大将军柳全?” “看来,这事儿有些蹊跷。一个大将军他不好好呆在军营,他来这儿做什么。就算是参加婚礼,不必要跑到宫里来吧。”慕婉如实说出自己的疑问, “再说了,昭和公主跟许皖年之间前段日子的轰轰烈烈,可是跟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才是我担忧的。”于绯诗微微拧起眸。 “那你想我怎么做?”见的于绯诗这样,慕婉知道她心中定然是已经有主意。遂问道。 果然,知道她的心唯有慕婉。于绯诗在脸上绽开一道舒心的笑靥,缓缓靠近慕婉, “还是你最懂我。这回,等劳烦下你们加玉阳王爷,让他帮忙查一下,顾琴沁在哪儿,有没有离开京城,见了何人?” “没问题。”慕婉爽快的答应下来, “好啦,事不宜迟,我先回去帮你事情办妥。回头有消息,我入宫找你。” “好。”于绯诗点了点头。 合谋之后,慕婉就离开了皇宫。 没有让于绯诗等的太久,不过短短的三日,慕婉就再次入宫来。 不出于绯诗所料,顾琴沁确实有见过柳全。慕婉根据良钥探的消息,如实告诉于绯诗, “如你所料,顾琴沁确实有见过柳全。还有,柳全去过淮阳。在许皖年跟昭和公主成亲当日,顾琴沁去了护城河边。” “护城河边?”听到护城河,于绯诗不由一怔,凝起眸光望着慕婉。 “是的。”慕婉点了点头, “想来她是要轻生,不过你放心,护城河里没有她的尸体。她被人带走了,据当时城楼上的侍卫讲,有一男子把她带走。到底男子是谁,没人看清。” “原来如此。”于绯诗恍然大悟。 “难道你担心?”慕婉见的于绯诗的神色,眉色也黯淡下来。 “嘘。”于绯诗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止下慕婉差点说出口的话, “算了,我们又无证据,岂能乱说。再说,这些事情就算是知道是他们做的,也不能奈何他们。” “那你打算怎么办?” “也只能静观其变了。好歹如今咱也是知己知彼不是,先看他们要搞什么鬼吧。”于绯诗答,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轻一笑。笑着俯到慕婉身边, “再说了,我的后台可是玉阳王府,如今又多一个许大人驸马爷。若真有什么事儿,你们也可以说上两句话不是。” “是啊是啊。”哪能不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慕婉瞬间也跟着于绯诗胡闹起来, “日后你真被害死了,放心,我会让良钥他们,一起帮你收尸的。” “好啊,你个没良心的。”没等的慕婉说完,于绯诗的立即追着慕婉打了起来。 打打闹闹的,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于绯诗本想留着慕婉在芳华宫里用膳,但慕婉心中挂念着良钥,执意要回去。于绯诗没有做多挽留,就让慕婉出了宫。 用过晚膳后,于绯诗想着今日与慕婉所言,心中隐隐的不安慢慢汇聚成烦躁。实在闷的慌,不让怀袖跟点红等人跟着,于绯诗独自踏步走到仙履林中。 今日正好是十五,被时光磨圆的月亮高高的悬挂在天下,如同一面玉白色的明镜,又似镶在漆黑绸布上的玉珏。乳白色的华光从天霄倾泻下来,流淌在于绯诗的身上,恍如沐浴在清亮的银辉里。 走一步,影子在月华的笼罩下拉的修长。 堰湖仙履林的桃花在微风的吹拂中,于月光下摇摇曳曳的,绚丽的姿影,美妙的让人移不开眼。 不由自主的踱步过去,于绯诗漫步在仙履林中。拂过一枝盛开的桃花,扶到鼻端细细的闻着。隐隐的暗香触漫在鼻端,化开于绯诗心底所有的压抑。她忽然绽开一道舒心的笑容,映在她的眉眼间,居然让满林的桃花都黯然失色。 忽尔间,看着自己被月光拉长的身影,于绯诗蓦然又觉得心中悲切。 觉得自己形孤影单。 走着走着,“吭”的一声,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箫从袖子里落出。掉到泥地里,横在月光里的玉箫勾起了于绯诗对于母亲的记忆。 曾记得许老太太说,这根玉箫乃是于绯诗的母亲出阁前最喜欢的饰物。一时不忍心,于绯诗蹲下身子,将玉箫捡起。放到怀里用衣袖轻轻插去漫在玉箫上的泥土之后,于绯诗打量过玉箫之后,瞬间热泪盈眶, “母亲。” 不自觉的将玉箫捧到自己的唇边,双手放到箫洞的位置。随意的吹奏起那首母亲教给自己的曲子,紧随着于绯诗的动作,悠扬的曲音行云流水一样从玉箫里流淌出来。清泠的靡音搀落到月光中,在仙履林内徜徉。 偶尔有风,轻轻的吹过来,满树的花瓣一片逐着一片落下,卷起漫天的花舞。 承着风的翅膀,箫声越过高墙,飘到司乐局内。本想睡下的宁筝不觉被箫声所吸引,忽的没了睡意,坐里起身,喃喃自语着, “好优雅的箫声。”司乐局的宫女皆是上好的乐者,精通各种各样的乐器,精通各种各样的舞蹈。宁筝自小喜好音律舞蹈,更是名师指点,在音律上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今夜听得的这曲箫音,让宁筝都自愧不如。 好奇之下,宁筝急忙穿戴好衣服,蹑手蹑脚的踱出房门。 出的门口,箫声听的越发清晰,恍如一阵清泉流过人的心里,洗去满心的尘埃。沉静当中,浮现的隐晦忧伤如影随形。像是在思念着远方的亲人,又是像是悲叹着自己的颠肺流离和无可奈何。 细品之下,宁筝不由的被勾引出清泪。 如此的音神具备,吹奏之人绝对不是凡人。宁筝心中笃定的想着,相见那人的想法越发的强烈。小心翼翼的避开宫里头巡逻的侍卫,宁筝蹑手蹑脚的走出司乐局。 仔细追着箫音传过来的方向,宁筝仔细的听出是从仙履林传过来的。 迈开脚步,躲着侍卫,走过九曲九折的廊桥,踏过阴森的宫闱小道。宁筝捏着手中洞箫,心神雀跃的寻声而去。 在一处玄关的地方,箫音猛的嘎然而止。 让宁筝霎那间失去方向,怔在原地。 第一百六十六章 音嫔宁筝 初升的明月如一块通透的圆形玉珏,嵌在墨蓝色绸布似的夜空,辉光清冷,隐隐透出清白的玉色。满林的桃花借着月意,晶莹的玉色洒在妖娆的桃花花瓣上,泛着细碎的银光。 点点的银光映入易无风的眼里,漆黑深沉的眸色里滚涌着莫测的疲惫。 旧年江南江北两府之事,着实让易无风头疼许久。今年年关过后,易无风便着手做出大的调整,将两府官员替换成科考选上的人才。其中错中复杂的关系,让易无风晕头转向。 看了一整天的奏折,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推开御书房的门,易无风伸了伸拦腰,踱步出门,站在玉阶上看着漫天的月光。清亮的月色流潋下来,洒在他身上,让他生出一丝随处走走的兴致。 难得易无风有此雅兴,玉公公等人不敢反驳,撑起因站立一天疲惫的神色。脚步匆匆的跟随上去,拐过九曲九折的回廊,穿过狭窄的长门夹道。临近仙履林的时候,林子里传过来的悠扬曲音,让易无风生生停下脚步。 清缓迟润的箫声,搀落在夜间的清风里,吹送到易无风耳畔。荡起的舒适安宁,是易无风前所未有的感觉。 紧寻向曲音传过来的方向,易无风加快脚步。 杵在隔着高墙的廊桥入口,箫声忽然没了踪迹。耳边呼呼吹过风声,断了箫声的平静,莫名的让易无风有些心慌。呆愣许久之后,易无风才回过神来。 转回头,跟玉公公他们吩咐着, “去,查查看到底是谁在吟箫?” “是。”得到易无风的命令,玉公公一行忙忙从后头走出来,分散到四周去。寻找着吟箫的人,搜索许久,在高墙之后一个穿着碧绿色宫装的女子在玉公公的推攘下,缓缓的走到易无风跟前来。 清凉的月色之中,女子的绿色宫装轻盈的衣摆在微风中被轻轻撩起,抛开的弧度拢成一抹旖旎的水纹。 娥眉淡扫,一双清透如水的眸子点落着少许惊慌。脸色白皙而细腻,在月华辉映下艳若桃李。散发的发丝,没有挽发髻,随意的落在她的腰畔,柔亮的像一匹上好的水缎。在易无风的眸底拢起一抹青烟。 手中还紧紧的握着一根长长的洞箫。 惶然的看着身前的仪仗,没等玉公公等人开口催促,女子先是跪下身来。 玉公公才是提醒一句, “放肆,皇上跟前,你胆敢无礼?” 遭玉公公一喝,本就惊慌失措的小脸显得更加苍白。跪在地上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磕下螓首, “奴婢司乐局宫女宁筝,见过吾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越过满目清辉,易无风淡然的看着眼前跪在自己跟前,不停颤抖着身影。易无风上前几步,屈身下去将女子亲自扶起。纤长的手指缓慢的勾过去,捏着女子清秀的下颚,渐渐勾起。 惶然惶恐的抬起头,一脸慌然的面容触入易无风眼中。清眸底浮泛开的丝丝无助,“砰”的一声抖开易无风心底的那根弦,削薄的唇轻启了启,沉稳的余音逐渐从他嘴里漫出, “你是司乐局的宫女?” “是。”女子答。 “你叫宁筝?”放开捏着女子下颚的手,易无风再吐出一句。 “回陛下,是。”逃开易无风的禁锢,女子恭谨的低下头。细声回答。 “好。”看过一眼女子手中的洞箫之后,易无风又是扫过一眼女子的面容。疲惫的倦色底下透出一丝隐晦的舒意,转头投给玉公公一个颜色之后。 转身离开。 没有立刻就跟上易无风的脚步,玉公公反而是折身走到女子的跟前,将女子扶起。在她耳边贺着喜道,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顺着玉公公的搀扶站起身,女子一脸的茫然,不知喜从何来。 玉公公也不点破,留下陷在茫然中的女子,笑呵呵的跨步追上易无风的脚步。 直到第二日,宁筝还在司乐局中练着琴。忽尔见的司乐局的掌事姑姑堆着一脸和蔼的笑意,畅快的走到她的身边,悦声开口, “筝儿呀,姑姑要给你道喜了!” 骇的宁筝抚琴的手猛然一停,不解的看着姑姑, “姑姑,奴婢不解姑姑之意。喜从何来?”虽说司乐局中尽是富贵人家的闺女,祖辈皆是有过品阶的。但入了宫,没能当主子就只能是奴才。岂能在宫里头霍使着小姐的脾性,长时间来的磨砺,宁筝自然是对宫里的规矩清清楚楚。 不敢冷落了掌事的姑姑。 然而,姑姑脸上的笑意像是抹不平的一样,堆成褶子。亲自去扶起宁筝的身子,扶着宁筝到了前堂。 昨夜里见到的那个公公已经等在堂上,宁筝知道昨晚遇见的那人是皇上,猜出玉公公的身份。不敢造次,跟在姑姑身后,规规矩矩的给玉公公行礼, “公公万福。” 姑姑已经先一步走到玉公公的跟前,讨好的介绍着, “公公万福,人带来了。这位便是公公要找的宁筝宁姑娘。” 玉公公点了点头,在宁筝身边转过一圈。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人,无误之后,在宁筝身前起身行了一礼, “奴才给姑娘请安,姑娘万福了。” 哪里当的起玉公公的大礼,宁筝急忙上前将玉公公扶起,连声回曰, “公公快起身,奴婢不敢当。” 一番推辞,让玉公公忽的就笑了, “姑娘不必客气,陛下下了旨意,往后姑娘就是音嫔娘娘了。娘娘是主子,岂有当不起的道理。陛下还将沉音宫赐给了娘娘,娘娘可有割舍不下的物什,收拾收拾随奴才前往沉音宫吧。” 泼天的富贵来的突然,宁筝一时间怔住眉眼,愣愣的站在原地。 以前的时候听说于妃的事情,大家都艳羡着于妃的好运气。不过送一件衣服,就讨得陛下的欢心,一跃成为于嫔。后来,更是一步登天,成为于妃。如今这等好运气落到自己头上,宁筝颇觉得难以相信。 直到玉公公在耳边喊了好几声,宁筝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 得体的给玉公公福过一礼,答, “多谢公公,就有劳公公了。” 易无风的旨意是早就下来的,宁筝被封嫔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姑姑见准时机,跟在玉公公身后拜了一礼, “奴婢给音嫔娘娘贺喜了。” “多谢姑姑,姑姑多礼了。”在宫中多年,宁筝自是清楚宫中的生存之道。起身后过去将姑姑亲手扶起,笑着回答, “多年来宁筝得姑姑照顾,才有今日。怎受的姑姑大礼。” 见的宁筝如此的识大体,姑姑也是万分的舒心。仍是笑着谦虚答, “娘娘客气,娘娘客气。如今娘娘富贵了,日后莫不可忘了司乐局的姐妹了。” “定然不会的。”宁筝点头答。 没有让她们寒暄的太久,怕易无风下朝后会去沉音宫见宁筝。玉公公催促起来,宁筝明白玉公公的意思,将自己从家里头带来的洞箫还有琵琶带走后,什么也没有拿。一些黄白之物,还分给了姑姑及司乐局的一班宫女。 在所有艳羡的目光中,宁筝坐上轿撵,浩浩荡荡的前往沉音宫受封。 易无风将偶遇的女子赐封为音嫔的事情很快就传遍后宫,一人传给一人,传的沸沸扬扬的。传到芳华宫的时候,点红一点的不屑,啐着, “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就是个司乐局的宫女。就是封个嫔位,瞧把她们都嫉妒的。” 余音虽轻,还是一丝不漏的落入于绯诗耳中。轻而易举的就将于绯诗逗的笑了, “点红,你若不嫉妒的话,为何做出这般的模样?” “娘娘。”明明自己是在为于绯诗抱不平,见的于绯诗还可着劲儿的打趣自己。点红不免觉得委屈起来, “不识好人心。人家明明是为娘娘抱不平,娘娘还……” “好啦好啦。”哪能不平白她的那点小心思,于绯诗见着她委屈的模样,心也软下来, “我也是逗着你玩的,还真跟我计较么?不过,那些个事情,不是我们可以妄加议论的。陛下的旨意,我们唯有听从的份儿。明白么?” “奴婢明白。”当然知道于绯诗说的再理,点红点了点头,答。 “嗯,明白就好。”于绯诗朝着点红颔了颔首,宛然一笑。 与芳华宫中不同的是,易无风封嫔的消息像是一把烈火。在玉宸宫中烧开了翻天的热焰,前不久宫人好不容易白备置齐全的茶盏杯碗,再次被柳烟儿砸成一地的碎片, “什么,皇上将一个司乐局的宫女封上嫔位?” 宫女不敢隐瞒,如实的回答, “回娘娘,是的。是司乐局的宫女宁筝,被封为音嫔娘娘,赐沉音宫。” 想着于绯诗还没扳倒,如今又新进了一人。柳烟儿心中就燃起热腾腾的怒气, “什么娘娘,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宫女。她配么?” 被柳烟儿突如其来的一吼,吼的不知如何作答。宫女呆呆的愣在原地,知道东柯从宫外走了进来,瞧着宫里头的阵势,就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给了宫女一个退下的眼色,东柯移步走到柳烟儿跟前, “奴婢给娘娘请安!” 发了一早上的火,都没有看到东柯的人影。如今见着东柯走来,柳烟儿摆着难看的脸色,责问着, “一大早都不见你的人影,你去哪儿了?” “回娘娘,奴婢去沉音宫转了一圈。”无视着柳烟儿满眼的怒意,东柯不卑不亢的答。 “什么?”柳烟儿本来所有的怒气皆是在沉音宫上,如今东柯再次提起沉音宫。柳烟儿脸色越发的不好, “你是本宫宫里的人,不在玉宸宫里头好好伺候着,你去沉音宫做什么,怎么,看着人家得宠。要去巴结人家么?” 面临着柳烟儿滔天的怒火,东柯仍是一副安然如山的模样,不慌不忙的作答, “回娘娘,奴婢去问一些事情。问一些,对娘娘的有利的事情。” 听的东柯的作答,柳烟儿的情绪稍微冷静下来,询问的望着东柯, “那你可知道了什么?” “当然。”东柯笃定的开口, “奴婢查到,昨夜陛下是听到音嫔的箫声,才被其所引,才将其晋封为嫔。” “就这些,那又如何?”似是对东柯得来的消息嗤之以鼻,柳烟儿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模样,东柯淡然的作答。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争芳斗艳 寂夜风起,合欢香浓郁的香味洒落在风中,不动声色的吹开满殿的旖旎绯霞色。 大肆敞开的赤金黄铜殿门,重重朱纱在风中萦绕而舞,丝竹之声层峦叠起。潺潺浮动中,落下嘎然不止的音符,酝成易无风眉间沉迷的一抹醉色。 半侧着颀长的身子,慵懒而闲致的躺在雕花软榻之上。深红暗色的绒毯从殿门的位置一直铺到榻下,映着易无风拖沓下来的明黄色衣角。一朝天子的威仪,彰显无疑。 榻下两旁,分别摆开半人齐高的琴案。案前坐着当前司乐局中,琴艺最为高超的宫女。由被易无风前不久刚封为音嫔的宁筝领衔,弹奏出一曲又一曲的天籁之音。 梧桐色的洞箫被音嫔优雅的握在之间,白皙修长的玉指,托着洞箫的沉色。灵动的跳跃指尖,有条不紊的拨动出一个个音符,妙音绝伦。 真真不愧是司乐局中最卓越的歌女,箫声与琴声,琵琶的配合中,没有露出丝毫的突兀及尖锐。融合的天衣无缝,让人惊叹。 不时吹奏着长箫,音嫔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淡淡打描着易无风脸色的沉醉之色。欢喜在心尖慢慢的腾起,勾成眼角的一抹笑意。 余音散尽之后,易无风听的极其尽兴。 退去一殿的宫人,音嫔亲自上前侍候着易无风。 曲音停下时,易无风已经回神。猛的伸手握住音嫔伸过来的手,定定的凝视着音嫔的笑容。漆黑的眸子中,掺杂着很多让音嫔都看不明白的东西。有一瞬间,音嫔甚至以为,易无风在通过她的面容,看着别人的影子。 很快,那种诡异的神色就从易无风的脸上散去。坐起身,一把将音嫔拥入怀里, “爱妃对音律的造诣,当的上是乾元朝的一绝。” 得易无风如此夸奖,音嫔心底的骄傲化作唇齿间的蜜糖,扯开一道温婉醇和的笑意,将自己的身子柔软的贴入易无风的怀中。婉声谦虚作答, “陛下谬赞,臣妾愧不敢当。若说音律,臣妾的资质千万都当不得传言中的青扇姑娘。传言青扇姑娘金玉石竹入手为乐,落笔成音。那还是天下的一绝呢。” “那不过是传说罢了。”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琴仙青扇之名在乾元朝一直源远流长。不过谁也没见过,此时听的音嫔提起。易无风不禁哑然失笑,搂入音嫔的身子,敷衍的应合几句, “传说毕竟是传说,而爱妃的造诣朕可是亲眼所见。朕说爱妃当的起,爱妃当然是当的起的。” 威武霸气的言辞,醉的音嫔心里一阵一阵的甜, “多谢陛下赞赏。” 香言软语,温玉满怀,易无风忍不住心猿意马。抱起音嫔往后边的内殿走去,将音嫔放到床榻上,扑捉着娇艳的红唇,心急的覆压上去。 大掌在娇躯上熟络的游离,一股从心底喷发出来的热浪,堵在易无风的喉咙口。低低吼出声,粗鲁的扯开音嫔的衣带。露出雪白的肌肤,越发的刺激着易无风的视线。 在春情暖意的撩拨下,殿内的烛火都染上魅惑的潋滟。 春潮过后,音嫔小鸟依人般的偎依在易无风的怀里。云雨之后的潮红浮动在她的双颊上,闪烁着女儿家的娇羞。 低低垂过眼眸,易无风怜爱的盯着音嫔。似是想起什么,搂住音嫔的手臂不经紧了紧, “爱妃,朕与你相遇的那晚,你吹奏的曲子叫什么?为何那晚之后,朕一直不曾听你吹奏起?” 此话一落,音嫔的心底拂过一片惊愕。 本来她以为突如其来的恩宠,是上天对她的怜悯。原来,根本不是,是她顶替了别人的好运。但是,事已至此,她若说那晚吹奏的不是她,必定难逃天子罪责。莫说是她,欺君之罪连他们整个宁家也担待不起。 怔愣许久,音嫔才从自己的沉思中苏醒过来。攀着易无风的胸膛,似假还真的回答, “那晚臣妾见着月色极好,心中忽来的兴趣,就拿着洞箫凭着心中所想吹奏一曲。因见着皇上,被天威所摄,曲调已是忘的一干二净。哪里还能记得起!”话到最后,故意挑开一抹娇嗔的妖娆,做出羞恼的模样, “若说来,还是皇上的不是,让臣妾损失了一首好曲子呢。” “你这小妮子!”所有的疑心都消散在音嫔的如娇似嗔中,易无风心中的火又被她的风情万种挑起。捏着她的下巴,狠狠的吻上一口, “还成朕的不是了?” “本来就是皇上的不是嘛。”拿捏着这种欲拒还迎当情趣,音嫔羞怯怯的将自己送到易无风的身下。 满室的活色生香,再次拉开。 接连着好几日的时光,易无风都是在沉音宫中渡过。一时之间,沉音宫成了后宫里头最让人艳羡的风水宝地。 古语说的好,有人欢喜有人愁。东边暖了春情,西边自然就冷了惬意。没有了易无风的踪迹,向来温情如春的玉宸宫也沉寂不少。 柳烟儿说来就来的怒火,逼的玉宸宫中的众人更是不敢多言。 气氛压抑的好似暴雨突来前的沉郁。 烦躁的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盏,放下又端起,如此循环几次。柳烟儿终于不耐,眉眼转过门口,开声询问起, “东柯呢,还没回来?” 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踩柳烟儿的火点,柳烟儿规规矩矩的踱步进来,弯身停在柳烟儿跟前, “回娘娘,东柯姐姐还没回来。” 话才落,就看到东柯的身影行至门口。不理会殿中压抑的气愤,径直的走到柳烟儿跟前。不卑不亢的下礼, “奴婢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起身吧,可有探到什么。”收回望门外望去的眸光,柳烟儿细致的看着东柯。像是从东柯脸上看出什么她需要的消息来。 微微的点了点头,东柯自然回答, “据沉音宫伺候的宫女所说,音嫔明日欲召集司乐局的乐伶在仙履林中为陛下奏乐。奴婢还听说,当日陛下就是被音嫔一支曲子所引,只是那日的曲子是音嫔随性而发,如今已经忘却谱曲。想来,明日之行是为了回忆起谱曲。” “是么。”探得音嫔的举动,柳烟儿眉梢带上丝许悦色,勾挑了一下眉弯。红唇轻启,吐出薄凉一句, “明日本宫定不让她如愿。”说完,吩咐东柯附耳过来,低声在东柯耳边轻语几句。 东柯会意,点了点头,退出宫门。 在众人的各怀所意中,翌日的晨光缓缓降临。 好不容易等的易无风下朝,音嫔亲自等在朝殿的偏殿中。等的易无风一出来,忙忙的就迎了上去, “臣妾给陛下请安!” 看清楚来人是音嫔后,易无风微微一愣,很快回过神, “爱妃怎么来了?” 没有直接的回答易无风的提问,音嫔莞尔一笑。无所顾忌的攀上易无风的臂腕,柔软的身躯贴到易无风的身边, “臣妾要送给陛下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易无风表示不解,饶有趣味的挑了挑眉。 “哎呀,都说是惊喜了嘛,到了陛下自然就知道了。”仍是没有明说,音嫔拖着易无风往仙履林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靠近,就已经听的悠扬的曲音随风飘来。隐隐觉得极为耳熟,回忆过后,易无风才是想起。这莫不是那晚听到的那首曲子么。 确实。易无风听的并没有出错,确实是那晚的那首曲子。因为当晚,音嫔也是被箫声所引,才会走出司乐局。 从而遇见易无风。 那首曲子,莫说是易无风听过,音嫔也是听过的,还听的真真切切。凭着音嫔在音律上的天赋,想将那首曲子谱出来,不是难事。自从昨晚听的易无风问起之后,音嫔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今日,就召集来司乐局中的乐伶,将曲子给谱了出来。 当然,今天最精彩的可不是那首曲子。 等的易无风与音嫔越靠越近,漫步走入仙履林中。身上穿着碧绿色宫装的乐伶手执乐器,坐在桃花树下。花瓣在风中慢慢的飞起,偶尔落到她们的肩头,额头上,衣摆上。唯美的景色,让曲子显得更加清幽。 不仅如此,音律环抱当中,一道娉婷袅袅的身子正花瓣风中,翩翩起舞。 淡紫色的纱裙在清风的撩拂下,飘起优美的弧度。水袖沿着白皙的玉腕层层褪下,易无风清楚的看见,柔若无骨的手腕在绕着风花做出的动作。云袖斜抛过后,腰肢款款扭过。秀颜回过后,居然是柳烟儿那张倾色的容颜。 温柔的依靠在易无风的身边,音嫔这才笑呵呵的点明, “陛下,如何,这个惊喜陛下喜欢不?”娇声落完,音嫔碾起脚步,舞步在铺满花瓣的地上绽开妙莲。 音嫔整个人好似飞舞的蝶儿一样,舞到柳烟儿的身边。 今日音嫔穿着大红色的宫装,艳丽的颜色往柳烟儿身边一靠,立即使得柳烟儿一身的淡紫黯然失色。 无需故意的争夺,音嫔的舞姿紧随在柳烟儿的身后,两个人恍如双生花一般。在漫天的花雨中,绽放出瑰丽的艳彩。 看的易无风瞠目结舌,大呼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却是堵的柳烟儿心口好像堵着苍蝇一样,明明觉得恶心,偏偏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待到舞罢,音嫔摸着淋淋香汗,走到易无风身边, “陛下,臣妾为陛下准备的这个惊喜,陛下可还喜欢?” 音嫔从小就入宫,分在司乐局中学习音律。司乐局中的日子虽然不难过,但后宫中哪里离开的开尔虞我诈。从小的耳濡目染,音嫔对后宫的手段耳熟能详。 沉音宫宫女的失言,是音嫔故意让人透露给东柯的。无非就想借助柳烟儿的手,让她演出今日的这出。 果然如音嫔所料,易无风被刚刚那场绝世的舞姿倾的愣了许久,才是晃神。拍起掌来,不停的叫好, “好,真是好极了。爱妃不仅精通音律,舞蹈的造诣更是无人能及。两位爱妃能如此情谊相亲,朕甚感欢喜,甚感欢喜呀!” 尽管是无端为他人做了一回嫁衣,碍着易无风在眼前,柳烟儿不好发作。只能压着满心的怨气,盈盈福身, “博得陛下欢喜,乃是臣妾的福分!” 听的柳烟儿如此识大体之言,易无风更加欢喜,不住点了点头, “好,好。” 趁着易无风笑弯眉眼的空当,柳烟儿狠狠的瞪过音嫔一眼。音嫔亦不示弱,回复柳烟儿一记挑衅的眼神。 浓浓的硝烟火药味儿,在景色优美的仙履林中,不为人知的呛起。 第一百六十八章 扳回一局 仙履林之事,好像是卡在柳烟儿心骨上的一根刺,堵的柳烟儿施过几日,依然不能释怀。 平白无故的就给他人做了嫁衣,让柳烟儿如何能甘心。 消停下来后,柳烟儿命人从宫外寻来举世无双的《倾城舞谱》。据说,谱上记载的皆是从古到今,最为著名的舞蹈。其中不乏当年赵飞燕的掌心舞,还有出尘脱俗的惊鸿舞,不过,柳烟儿要学的是一种西域的舞蹈。 此舞名叫回眸一笑百媚生,着装用轻纱掩面,不仅要求体态轻盈优美,还要求头部亦是要灵活。在腰肢款摆,水袖斜抛的同时,脖颈跟头颅亦是要跟着舞动。 柳烟儿是自幼就习的舞,基础虽好,但回眸一笑百媚生的舞姿着实的难学。一番学下来,柳烟儿折腾的够呛。 不仅累的全身的腰骨酸痛,摔的更是手上脚上都出现了伤痕。 偏生的想着仙履林中所受的耻辱,柳烟儿又不甘心认输。 咬着牙,硬是坚持下来。 柳妃娘娘闭门谢客,勤练异族舞姿的消息,一时间传遍后宫。明白其中缘由的众人,有人轻笑,有人嘲笑,也有人无以为然。 无以为然的人自然是芳华宫的于妃于绯诗,而嘲笑的人则是皇帝易无风最近的新宠,沉音宫的音嫔娘娘。 后宫里头,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藏的住秘密的地方。 自从宁筝被易无风封为音嫔之后,宁筝就将自己在司乐局中,处的最好的姐妹明晓跟织瑶带到自己身边。 一边享用着易无风刚刚赏赐过来的菩提果,一边听着明晓回禀着玉宸宫中的事情。欢愉的欣意渐渐的在音嫔宁筝的脸上笑逐颜开。绽成一朵妖娆的茉莉花儿,连沉音宫里头最为明亮的七彩琉璃灯光,都压下她眼间的笑意, “柳妃这回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她以为她的那些心思跟手段本宫不知道么,如此以来,让她别小瞧了本宫去。”轻微的不屑跟轻蔑吟弄在音嫔的红唇边上,送出嘲讽的语气。 “娘娘英明。”讨好的在音嫔跟前弯下腰,明晓哈着腰奉承着。 倒是织瑶风轻云淡的站在一旁,清秀的面容露出隐晦的担忧。淡淡的启了启唇,看过音嫔一眼后,还是决定出声提醒, “娘娘,柳妃乃是柳家的女儿,她的祖父是三朝元老的柳阁老,她的兄长则是镇南大将军柳全。我们如此明目张胆的跟她叫板,着实的不妥。” “你考虑的倒也在理,只是她硬是欺负到咱们头上来,咱们也不能白白任由她欺负去。”当然知道织瑶说的句句在理,音嫔面不改色,应下一句。 还没等的织瑶想出合适的对答之语,沉音宫外有内侍的声音高昂响起, “皇上驾到!” 不再谈论下去有关柳烟儿的话题,明晓接过音嫔递过来的托盘。织瑶则扶着音嫔走出门口,迎接易无风。 “臣妾恭迎皇上!”盈盈拜下身子,音嫔风情万种的给易无风见过一礼。 “爱妃请起!”亲手将音嫔扶了起来,易无风笑着答。 见此情形,明晓跟织瑶会意的交换一下眼神,识趣的退去宫外。 等宫中退的只剩下两人后,音嫔才是妖娆的攀附到易无风的身上,搀着易无风的手,两人齐齐走入内殿当中。 这些日子来,音嫔可谓是宠冠后宫。一连半月有余,易无风皆是在她宫里头歇息。得此荣宠,如若能趁此机会怀上龙子。那她往后的人生,必定是风光无限的。 想着,音嫔脸上的笑颜越发的妖娆万分。 但是,今日的易无风似乎有些疲倦。与音嫔步入后殿后,自顾的将身子摔到床榻上后,便没有了接下来的动作。 身处后宫,学的最多的就是察言观色。易无风的脸色如此明显,音嫔哪能看的不明白。俯身下去,玉手温柔的抚摸着易无风的胸口。温言软语的询问着易无风心中不快之事, “陛下可是有心事儿,不妨与臣妾说说。臣妾虽然天资愚笨,未必能替陛下分忧。但臣妾定能与陛下一同忧。” 听的音嫔此番滑落,易无风不免觉得有些感动。扫去眼角的忧色,含着笑扫过她的面容,答, “你一个妇道人家,那些个事情,说给你听亦是无用。” 音嫔一听,便知道易无风所忧之事是朝堂上的事情,不好再问。自己从床榻上起身,拿下挂在墙上的洞箫,笑着看向易无风, “陛下说的是,要不臣妾给陛下吹奏一曲。不能给陛下解忧,若能缓解下陛下的沉重心情,也是臣妾的福分呢。” “好。”当下就应下音嫔所言,易无风点了点头。 然后,还没等的音嫔吹奏出音符。沉音宫门口传过来的吵闹声,将音嫔跟易无风的兴致全部吵散了去。捏了捏发疼的额头,易无风从床榻上起身。 隐隐知道事情起因的音嫔噙着嘴角的笑意,移步跟上易无风,走到外殿。 来人是玉宸宫里的柳言,吵闹着要见易无风。 沉音宫的明晓跟织瑶知道易无风跟音嫔已经歇下,拦着不让柳言进去。没想到柳言如此的不怕死,居然硬闯。互不退让中,吵吵闹闹的,就把易无风跟音嫔吵了出来。 见到易无风,柳言噗通的跪到易无风跟前,哭的声泪俱下, “陛下,您快去看看我们家娘娘吧。为了练好那支回眸一笑百媚生给陛下观赏,娘娘摔伤了。全身的伤痕,奴婢看着都觉得心疼。但娘娘怎么都不愿意放弃,陛下你快去劝劝娘娘吧。” 一听的柳烟儿摔伤的消息,易无风心猛然一紧,靠近几分,冷凛的气势逼问着柳言, “娘娘怎么样,伤着哪儿了?” 柳言的眼泪依然没有停,染着哭腔说道, “手脚都摔青了一片,疼的根本站不身。” “什么?”听到柳烟儿伤的站不起身,易无风脸上的倦意换成浓浓的担忧。顾不得音嫔还在自己身旁,踱步就走出去。 “皇上。”音嫔拦了一下, “柳妃姐姐伤势如此之重,臣妾陪皇上一起去吧。”哪能不知道柳烟儿的心思,音嫔又岂会让她得逞。 奈何易无风并不给自己机会,想都不想就拒绝了音嫔, “天色已晚,朕过去瞧瞧就好了,你先歇着吧。” “是。”既然易无风这样说,音嫔不好跟易无风绝强下去。福身应允下来,恭送着易无风, “臣妾恭送陛下!” 几乎脚不停歇,易无风步伐匆匆的从沉音宫赶到玉宸宫中。柳言跟在易无风的步撵后面,笑的一脸高深莫测。不禁佩服起柳烟儿来,将易无风的心思摸的如此的一清二楚。 停在门口,看清易无风的龙撵,候在门口的宫人乌压压跪了一地, “奴婢给皇上请安!” 不理会跪了一地的宫人,易无风径直的走入宫中,寻起柳烟儿的踪迹。 馨暖生香的宫殿内,柳烟儿故意让人遮下的纱帐层层叠漫,在殿内点开的紫檀香的熏绕中,露出沉沉的弥漫。烟雾缭绕在轻纱之间,眼前的光景变的扑朔迷离。 挥开重重纱幔,越过袅袅青烟,落在易无风面前的是一道窈窕的身影。 穿着细腻单薄的纱衣,鹅黄色的面纱从她的鼻端蒙下,遮挡住大半边的容颜。单凭着那双明澈清潋的双眸,那对弯簇如月的柳眉,易无风依然可以清晰的分辨出,眼前的人儿就是柳烟儿。 只见的她玲珑有致的身躯被鹅黄色的舞衣紧紧裹着,勾勒出胸前的一片汹涌。腰间的部分,空无一段惑人心神的白。 她没有穿鞋,赤裸的玉足,踩在青色的地钻上,鲜红的蔻丹涂出艳丽的颜色。 不需要任何的曲调,柳烟儿自导成舞,身段妖娆的像一条无骨的水蛇,扭着让人疯狂的姿影。倒映在易无风的眼底,腾起的却是另外一番清新脱俗的面容。哪怕一模一样,终归还是不同。 就在柳烟儿的玉臂要攀上易无风的脖颈时,被易无风一把拉住,扣在怀里。迷蒙的眼神退去后,露出冷凛的清明,吓的柳烟儿没来由一怔, “不是说你受伤了么,你骗朕?” 语气浓浓的不悦,蕴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死寂。 “噗通”的一声,柳烟儿退开易无风的拉扯,跪在其跟前, “臣妾,臣妾……”支吾几句过后,清泪缓缓的从她眸底溢出。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容颜,易无风心中无端软下,扬手拿下挡在柳烟儿面容前的轻纱。对着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易无风终究是未能发出脾气。心中阴沉化作嘴角的一丝无奈,最终幻成宠溺,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知道么。若是真的伤着了,该如何是好?” 还没有从易无风刚刚的凛冽中适应过来,听闻着易无风软下来的音色,柳烟儿怔了许久。总算晃过心神,抹去眼中的泪水,点着头, “臣妾往后再也不让陛下担心了。” “乖。”不再挣扎,易无风将自己沉沦在过往的回忆里,将柳烟儿搂入怀。恍如他搂的是他念念不忘的冷妃, “嫣儿,你知道么,朕好想你。真的好想。” “烟儿也好想陛下。”没有听清出易无风口中的发音,柳烟儿顺势窝入易无风的怀中, “可是陛下好久都没有来看烟儿了,烟儿好害怕,害怕陛下不要烟儿了。陛下是烟儿的天,如果陛下不要烟儿了,烟儿该如何是好!”柳烟儿声泪俱下的哭诉着,哭着哭着,泪水再次打湿脸庞。 易无风被她哭诉的一阵心疼,紧紧的拥着她, “不会的,朕不会不要嫣儿的,绝对不会的。” “嗯。”得到易无风的肯定,柳烟儿满足的点了点头。 拥抱许久,易无风将柳烟儿拦腰抱起来,大步走入内殿。将柳烟儿放置到床榻上,神色温柔的帮她盖好被子,而后才和衣躺在她身旁, “睡吧,折腾了大半夜你也该累了。你身子素来孱弱,别又折腾的病了。” “好。”纵有疑惑,这种阵势下柳烟儿也不敢多问,顺着易无风的要求,缓慢的阖上眼眸。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旧人不忘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个留不住,却也忘不掉的人。有人将那种萦绕在心底的舍不下,唤为执念。而冷妃便是易无风心底最执着的执念,平日无事搁置心底,待机缘巧合之时,被无意撩拨而起。 掀起的就是易无风自己也没有办法压制的,想念。 如柳烟儿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其实,她无需倾国倾城,她只要能倾到易无风的心就够了。 所以,接连下来的时间里,易无风皆是在玉宸宫渡过。 看着柳烟儿翩翩起舞的身影,透过她,易无风恍如看到曾经的冷妃。还站在他的跟前,给他跳着只会她会的春归舞。 嫣儿,易无风缓缓闭上眼眸。很多时候,当我们没有办法去改变现象的时候,自欺欺人也不失为一种缓解痛苦的好方法。 只是,易无风的思念之苦是缓解了,但后宫中,旁人的求而不得仍在苦苦纠缠。 又如,刚刚被易无风册封为音嫔的宁筝。 当然知道,柳妃柳烟儿是整个后宫里,易无风最为宠爱的人。在易无风封自己为音嫔的时候,在易无风日夜宠爱自己的时候,使得宁筝误以为自己是能取代柳烟儿在易无风心里的位置的。 可惜,那天过后易无风所赐的冷落,让宁筝一下子明白了现实。纵然如此,心中还是极其的不甘。 若是从来没有得到过,我们就不会有太多的念想。反而是得到过,再失去,心中就会有着极多极多的怨念。 正襟危坐在沉音宫内的软榻上,音嫔闷闷不乐的喝着杯盏里的香茶。 明晓说,这茶是春茶。刚从江南进贡过来的,一入宫中,易无风将赏赐一些过来。旁的宫里,还是没有的。音嫔知道明晓是在变相的安慰自己,但是连日来不见易无风的踪迹。音嫔心中,已经开始彷然。 正在音嫔郁结着,织瑶领着司乐局的几个乐伶走了进来。 非常不解的看着走在前头的织瑶,音嫔启齿问着, “这是?” 没有一来就回答音嫔的问话,织瑶先是规规矩矩的行过一个问安的大礼, “奴婢给娘娘请安!” 跟在织瑶身后的几个乐伶也同时拜下身子, “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不好再继续发问,音嫔疲惫的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 “谢娘娘!”答谢过音嫔后,众人才是缓缓的起身。没有退下一宫的乐伶,织瑶上前几步,走到音嫔身前。靠近过去,俯近到音嫔的耳边。轻声的低语几句,音嫔疲惫的神色立马亮了起来。 清亮的眸光,看着织瑶, “这方法倒是极好,有真有你的。” “多谢娘娘夸奖!”得音嫔夸奖,织瑶含笑的福过一礼。 不再多言。 定下主意后,音嫔就开始让乐伶们开始练起曲子来。也不理会易无风日日在玉宸宫中,欣赏柳烟儿跳舞。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由音嫔亲自教导的《大浪淘沙》终于练习完成。 当晚,音嫔领着自己亲手教导的几个乐伶,笑脸盈盈的去了玉宸宫。 没有弄明白音嫔等人的来意,玉宸宫的宫人站在门口,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音嫔倒是懂礼数,没有硬闯。好脾气的与玉宸宫的宫人道, “本宫求见柳妃娘娘,有劳姑娘进去通报一声。” 怎么说音嫔都是易无风金口玉言,册封的六品嫔位,宫人亦是不敢怠慢的。拖拖拉拉的,还是进了殿中禀告柳烟儿。 柳烟儿先是看过易无风一眼,尔后,才是做出端庄大方,答, “既然是音嫔妹妹来了,还不快请。” 得柳烟儿应允,宫人才敢将音嫔一行迎进来。 径直的走到玉宸宫的大殿上,音嫔脸上笑意不减,走到易无风与柳烟儿端坐的榻上。盈盈的拜下身子行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柳妃娘娘请安!” 跟在音嫔身后的宫人也一并跪了下去, “奴婢参见皇上,给柳妃娘娘请安!” 柳烟儿没有答话,是易无风慵懒的颔了颔首。摆手示意一行人起来, “平身吧!” 众人这才敢站起身, “谢皇上!” 毕竟是自己宠爱过的人,看着音嫔秀气的小脸。易无风的语气温和而舒朗,问曰, “爱妃这是?” 应着易无风的提问,音嫔笑着回答, “是这样的,上次见过柳妃娘娘的倾天一舞之后,臣妾就无比的佩服。想请娘娘赐教呢,恰巧,这些日子臣妾闲着无事,就创了一首新曲。叫《大浪淘沙》,不知道是否有幸,能与柳妃娘娘曲舞合一曲?” 音嫔的神色可谓拿捏的时分妥当,没有丝毫的不敬。字里行间,都是充满对柳烟儿的敬意。一时间,易无风亦是询问般的看着柳烟儿, “爱妃以为如何?” 原来是上门挑衅来了,柳烟儿心里不屑的想着。脸上还是做出欢喜的悦然,答着易无风, “自然是极好的,难得音嫔妹妹由此雅兴。” 说完,柳烟儿就自己下去将舞衣换上。音嫔则是领着身后的乐伶在殿上摆开琴阵,等的柳烟儿换好衣服出来,琴舞正式开始。 《大浪淘沙》不比普通的舞曲,它先是从平缓的细水长流慢慢的进入境界,而后接着越来越高亢激昂。恍如在沉寂的月夜下的海面,先是风平浪静的寂寥,而后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掀开惊涛骇浪。 这样的曲子,非常的难以配舞的。因为它的曲调难以把握,变幻的极快。普通人根本难以跟的上,它的调子。 不过,柳烟儿自幼就开始修习舞蹈,自然不是普通人。 优雅的身子,在曲音缓慢逐开时,已经翩翩起舞。轻纱幔开的舞衣,裹着她窈窕的身躯。绽放在悠扬的曲调里,说不出的妖娆魅惑。 一举一动,说不出的优雅。 在易无风的眼里,唤起一片又一片的回忆。 随着曲调的越来越急促,柳烟儿的舞步也越来的越急。急速的旋转,绣着美艳妙莲的裙摆在她快速的动作中一圈一圈的放开。开成一朵美艳的牡丹,华丽而高贵。 在猛然的一个音符回收时,柳烟儿转身不及,脚步被绊了一下,整个人跌倒在地。 “哎呀!”听不出真假的惊呼,从柳烟儿的红唇间呼出。 曲调也因此停下来。易无风赶忙从软榻上起身,大步走下来,走到柳烟儿的身旁, “怎么样,伤着哪儿了?” 盈着满眶的水意,柳烟儿可怜楚楚的看着易无风, “好像扭着脚了,疼。” 看着柳烟儿拧的紧紧的娥眉,又听的她喊疼。易无风哪还能站的住,将柳烟儿抱起,放到软榻上,扬手就命人去宣太医, “来人,宣太医。” 玉宸宫的宫人们,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看着易无风脸色不好,音嫔等人也不敢接话。寂静的站在原地,等候太医的到来。 忽然,柳烟儿似是无意的吐出一句, “前边的音符本是好好的,妹妹为何在后边拨急了调子?”虽然柳烟儿的言语中,充满着无意,但音嫔等人却是可以听出,柳烟儿的字里行间无不不在逼问她们,亦是在则怪着她们,故意让她跌倒。 碍着易无风在跟前,音嫔又不能直接揭穿了柳烟儿。只能顺着她的话答道, “妹妹才疏学浅,许是跟姐姐第一次配合,没有领悟到姐姐的舞姿。” 猛然间,柳烟儿盈满泪的眼越发的委屈, “姐姐知道姐姐不讨人喜欢,妹妹大可不必如此。”话说到这个份上,可谓是将音嫔等人逼入绝境。 易无风的脸色更是阴沉下来,瞪过音嫔一眼后,没有开口。 所幸,太医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踱步走到易无风跟前,跪下身子去行礼, “微臣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快来看看娘娘的脚。”放下眼前所有的一切,易无风专注的看着太医,让太医过来查看柳烟儿的伤势。 瞧着易无风着急的模样,太阳不敢耽搁,匆匆上前,看了一眼。让宫女脱下柳烟儿的鞋袜后,脚踝部位高高肿起的伤势,还是让太医深深吸了一口气, “回皇上,娘娘是扭伤了筋骨。待微臣给娘娘开几副药方,贴上几日,消了肿。在用草药煮水,每日洗浸,便可痊愈。” 听到太医说扭伤筋骨,易无风的神色不由紧张起来。忙询问着太医, “那可会留下病根?” “回陛下,若是照顾得宜,是不会的。”太医答。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让人将药送过来,记得好好照顾着娘娘。”总算放下心来,易无风朝着太医摆了摆手。将太医遣散下去。 “是。”太医恭敬的答过,躬着身子退出玉宸宫。 等的太医走后,易无风脸上立即又浮起不悦之色。没等的易无风开口,柳烟儿先是出声, “陛下,妹妹定然不是故意的。” 柳烟儿不出声还好,一开口,等于是坐实了今日音嫔等人故意来玉宸宫中,设计让她受伤的举动。瞬间,音嫔的脸色被骇的惨白。 一下跪在地上, “臣妾该死!”连同着她身后的一众乐伶,也跪了下去。 嚯的一声,易无风站立起身,眉目阴沉的扫过音嫔, “朕素来最厌恶别人算计朕,今夜之事到底是如何,你自己心中有数。自己回去好好想清楚,若是将朕的后宫搞的乌烟瘴气的,朕绝不轻饶。”话说到此,易无风的语气极重。 听入音嫔耳中,逼的音嫔的泪差点落下。碍着易无风在此,又死死的忍着,不能落下。 心中不甚的委屈。自己不过是想像上次一样,借着柳烟儿的手挽回易无风的心。没想到,被柳烟儿摆了一道。 尽管不甘心,音嫔也不敢在绝强下去。 磕下头后,跟易无风见礼跪安。 离去之后,音嫔的视线曾扫在柳烟儿的脸上。柳烟儿眸底涌起的趾高气扬,肆无忌惮的回复着音嫔的委屈。 不得已之下,音嫔也只能离开玉宸宫。 第一百七十章 冤家路窄 层层叠起的愁云,在音嫔的心里堆成化不开的雾。乌云积压出来的苦雨,逼在清浅的眼角,忍了又忍。总算没有破框而出,如数汇聚在眉梢,画成柳眉间的一簇心酸。 那晚的情形,依然在音嫔的心头历历在目,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 不管是柳烟儿的挑衅,还是易无风对柳烟儿不顾一切的怜惜。对音嫔而言,都是梗在心里的一根刺。无需提醒,亦是扎的心疼。 实在烦闷的紧,没有知会沉音宫里面的任何人,音嫔胡乱披了一件小衫。粉黛不施,怆然的走在仙履林中。泼天的富贵,来的突然,好似做梦一样。然而,易得来的东西,失去的也是那么的容易。 不过短短一夜,所有的奉之为幸运的东西,都成了黄粱一梦。 梦醒之后,徒留放不下,又忘不尽的心伤。 回想短短时日以来,跟易无风之间的温存。音嫔心中就如同烧开一把,炽热的温度冷却之后。更让人疼,漫无目的的走到仙履林中,本是随意的散心。没有想到,会再次听到那首悠然的曲子。 似潺潺流水,淌过人的心底,抚平心中所有的不快。 空灵的箫声不含丝毫的杂质,也不需要另外一种音调的倚托跟陪衬。独树一帜,也能独秀于林。 不由自主的,跟随着曲音传过来的方向。音嫔慢慢的迈开脚步,走近过去。 跃然入目的身影,雪影一样的白怡然独立在灿漫的桃花之中。清风拂来,飘舞的花瓣落在她的肩头,裙摆,粉嫩的颜色像是雪地绽放的幽莲。美的荡人心魂,只凭着一个背影,音嫔就可以判定出那女子的不可尤物。 小心翼翼的踱步过去,不敢惊扰了吹奏乐曲的高人,音嫔的脚步轻的似风拂起。 等的靠近之后,女子雪白玉腕间扣的那支玉箫,更是让音嫔惊叹不已。因为音嫔自幼学习音律,对乐器更是了如指掌。只看一眼,音嫔就看的分明,那支玉箫可是上好的佳品。 尽管非常的小心,还是惊动了女子。回眸过来,一张清新悠远的音颜落入音嫔眼底。天色炭笔描开的细眉,蜿蜒如月,一对清明如水的眸子点在弯眉之下。眸中潋滟的水色,泛着微微波纹,浮动着让人心安的沉静。 稀薄的樱唇,恍如朱砂点红的艳色。在静雅素颜中,抹开唯一的一点浓艳。 见到音嫔,女子也是一愣。回神之后,仔细看过音嫔的打扮,心中已然有底,在嘴角勾起一道悠然的弧度, “沉音宫的音嫔?” 亦是仔细看过眼前的女子之后,只见得女子穿着素雅的白纱裙,裙摆云袖没有丝毫点缀之物。发丝如墨,如瀑布般垂泄在腰畔,挽着一段简单的青莲髻,斜斜插着一根墨绿色的翡翠簪子。 若不细看,根本看不清簪子上散落的透明色珠花,在阳光映照下,散发着七彩璀璨的辉光。音嫔出自名门世家,那种七彩夺目的辉光,唯有东海的鲛珠雕刻成的饰品才有。心中也明白过来,女子的身份非富则贵。 正要行礼,被女子浮散开的浅笑,伸手过来,将音嫔扶起, “沉音宫的音嫔?” 愕然的点了点头,音嫔眼中尽是不解。 女子还想说着什么,另外横出来的一声娇俏嗓音,隔断了两人之间的交流, “啧啧,同是天涯沦落人。怎么,你们在惺惺相惜么?”趾高气扬的语气,落满浓浓的轻蔑及嘲弄,柳烟儿穿着鹅黄色的宫装从桃花林中踱步走出。径直的走到音嫔及女子的跟前,不屑的眸光巡视过白衣女子之后,猛的化成轻屑, “于妃姐姐真是好兴致,怎么,这是要拉拢帮手么。不过本宫还是得劝姐姐长长眼睛,莫将一些不懂规矩的人拉到自己身边,没但帮不到自己,还连累了自己。那可就不划算了。” 字字句句,无一不落着讽刺跟轻弄。 是的,仙履林中的白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芳华宫于妃于绯诗。 直视着柳烟儿的微言嘲讽,于绯诗脸上淡色不改,轻轻笑着。笑容像是拢在山里的青烟,飘忽的让人捉摸不透。视线有意无意的瞟过柳烟儿之后,淡然吐出一句, “柳妃妹妹多虑了,本宫不似妹妹的年轻貌美,得皇上无限恩宠。自然担忧的事情也多些,只要能安然度日,本宫已心满意足。在这里,本宫祝妹妹恩宠不尽,荣华不衰。不过,能日日出来晒晒太阳,定然也是极大的恩宠,妹妹你说呢?” 话到最后,忽然话锋一转,生生刺疼柳烟儿的痛处。 于绯诗当然知道,因为昭和公主易无鸢之事,柳烟儿曾经被易无风禁足。若不是因此,她柳烟儿如今还是贵妃头衔。 想到这里,柳烟儿就无限的愤恨。 斜着横过于绯诗一眼之后,又是瞪过音嫔一眼,苛刻的开口,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打扰于妃姐姐跟音嫔妹妹惺惺相惜了。告辞。”说完,移开莲步,快速离开仙履林。 等的柳烟儿走远,音嫔收回惊愕不已的眉眼,在于绯诗面前屈身行礼, “沉音宫音嫔,参见于妃娘娘!” “不必多礼。”依旧保持着淡薄的神色,淡薄的语调,于绯诗亲手扶着音嫔起身, “大家一同伺候着皇上,也是彼此之间的缘分跟福分。妹妹实在无需多礼。” “谢娘娘。”虽得于绯诗如此说,但礼不可废。音嫔不敢真的失礼,欠了欠身,才敢起来。看着于绯诗悠远淡然的眉眼,音嫔忽尔生出一阵莫名的安心来。想起刚刚于绯诗对柳烟儿的淡淡回敬,音嫔就不甚感激, “多谢娘娘刚刚出言相助。” “不必客气。”于绯诗不以为意,收起手中玉箫,放回到衣袖中, “其实本宫也不全然在帮妹妹,更是在帮自己,所以妹妹不必挂在心上。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锋芒太盛,终归不是什么好事。柳妃曾是贵妃之衔,亦是唯一一个被皇上入宫就封为贵妃之人。话落到此,希望妹妹好自为之。” 对于音嫔跟柳烟儿之间的争斗,在整个后宫都传的沸沸扬扬。于绯诗哪会不知,看着柳烟儿那张酷似冷妃的面容,于绯诗好心的点拨着音嫔。 会意过来后,音嫔在于绯诗面前欠身道谢, “多谢娘娘提醒,臣妾会铭记于心。” “那边好。”于绯诗会心的点了点头,打算离开。 见的于绯诗要走,音嫔似乎是想起什么,拦在于绯诗跟前, “臣妾斗胆问一句,十五那晚,娘娘可有来过仙履林中?那夜,臣妾曾听到一支曲子,与娘娘刚刚吹奏的那曲如出一辙。” “是么。”尽管心里已经极其的惊愕,于绯诗脸上还是保持不动的声色。笑着回曰, “初十的时候,昭和公主大婚,那些时日本宫一直忙着公主大婚的事情。着实累的慌,十五的月色虽好,本宫却是已经早早睡下。怕是妹妹认错人了。” “好,那打扰娘娘了。”纵然于绯诗将此事跟自己推的一干二净,音嫔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不好再继续纠缠下去,音嫔让开一条道,送于绯诗离开。 目送着于绯诗离开之后,音嫔心中缓缓有了另一番主意。 音嫔心中非常清楚,她之所以会有今日的地位,全部是那晚那支曲子的缘故。如今照着现下的局势看来,她想跟柳烟儿斗根本不可能。 但是,如果跟柳烟儿相斗的那个换成于绯诗,自又另当别论。 对于于妃于绯诗,音嫔还是有着少许的了解。传闻她不过是浣衣局的粗使宫女,后来得皇帝宠爱,一朝跃身为于嫔。后因为冷妃娘娘小产之事牵连,被贬入冷宫。奇怪的是,又因为冷妃,她再次回到皇帝身边。 摇身一变,成为尊贵的于妃娘娘。 皇上不仅带着她出宫微服出访,带着一起护送冷妃的灵柩入皇陵。还将她死去的母亲,升为平妻,本是庶女的身份也一变成为嫡女。而她的好姐妹,本也是在司乐局中的慕婉,也因她的关系被封为清平县主,赐婚给玉阳王成为玉阳王妃。 据说,新任的户部尚书许皖年还是她娘家的表哥,昭和公主便成了她的表嫂。 一圈的连带关系下来,除却昭元宫的主子,能跟柳烟儿相抗的也只有芳华宫的于妃。 心中主意一定下来,音嫔稳下心神,抬步往易无风的御书房走去。 远远走近,眼看着御书房前的玉阶就在跟前。突然挡在跟前的身影,骇的音嫔匆忙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挡在跟前的人,定晴一看,居然是柳妃柳烟儿。 心中即使非常的怨恨柳烟儿,品级压下来,音嫔不得不向柳烟儿行礼, “臣妾给柳妃娘娘请安!” “音嫔妹妹真是极好的兴致呢。”没有让音嫔起来的意思,柳烟儿拧着一双柳眉,眼眸中流露尖酸的刻薄。染在言语里,显得声音有些尖锐, “刚刚与于妃商量好,回头就到皇上这儿来了?怎么,请教于妃怎么对付本宫?”三番几次的暗亏,柳烟儿皆是败在于绯诗手中。 让柳烟儿如何能不忌讳于绯诗。 听的下人说音嫔与于绯诗分别之后就赶来御书房,柳烟儿立马就坐不住。赶来拦住音嫔的脚步, “本宫告诉你,今天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可能得逞。” 曲着身时间一长,音嫔膝盖的位置不免微微发酸。就要维持不住,紧紧咬着牙关,还得回应着柳烟儿的刁难, “娘娘误会了,臣妾跟于妃娘娘丝毫没有此等想法。” “想法?”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柳烟儿哼笑出声, “于妃做事从来都不需要想法的。但是,别以为本宫几次败在于妃手里,而你攀着于妃就能扳倒本宫。本宫告诉你,你们别痴心妄想了。” “是,臣妾记下了。”跪的太久,额角的地方已经稍稍渗出冷汗。不敢伸手去抹,音嫔咬着唇回答。 “好好的给本宫记住,行了,本宫现在要去见皇上,妹妹可是要一同前往?”见的音嫔如此的识抬举,柳烟儿没有再继续为难下去。挑了挑柳眉,看过音嫔之后,大发慈悲似的问一句。 音嫔当然是不会跟柳烟儿一同前去的,当下就回绝过去, “既然如此,臣妾就不打扰娘娘跟皇上了。” “如此甚好,那你下去吧。”音嫔的回答,总算如着柳烟儿的意。摆了摆手,示意音嫔可以退下。 不敢再耽搁,音嫔扶着虚软的脚骨站起身,忙忙退出柳烟儿的视线。 第一百七十一章 似梦非梦 窗外的阳光浓烈的可以将御书房前,不远处的地方发生的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而后,阳光破裂成碎片,落入易无风深沉的瞳仁里,碾成一片无垠的失落。 终归不是他的嫣儿,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而有些人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不管再怎么去铭记,再怎么的去深藏,亦是挽不回。过不去的,永远是我们自己的内心。 如果不去想,也许还能快活一些。 越是这么想着,刚刚亲眼看到的一幕幕,变幻莫测的在脑海中晃过。柳烟儿的趾高气扬,还有音嫔的委曲求全、虚以委蛇,充斥在易无风眼中,全部是无边无际的虚伪。 忽然之间,易无风有些厌恶般看到这些虚伪的面容。 就在这时,玉公公搀落着谄笑的声音从门外传入书房中,传入易无风的耳中, “柳妃娘娘吉祥!” 是柳妃,柳烟儿。 “玉公公好,本宫有要事求见皇上,请公公通传一声。” “好,娘娘请稍等。”听到这里的时候,易无风心中撩开些许烦躁。捏了捏胀的发疼的额头,放下手中的御笔,等着玉公公进来。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门口出现玉公公略显丰腴的身形。小心翼翼的走到易无风的跟前,脸上推着恭敬的笑意, “主子,柳妃娘娘来了,可是要见?” 沉吟许久,放下的御笔又被易无风拿起,他答, “让她走吧,就说朕在忙!” 似乎是没有料到易无风会有此一举,玉公公身形为之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晃过来。堆回谄笑的恭谨,给易无风跪拜一礼, “是,奴才遵旨。” 然而,在玉公公要退出去的时候,易无风又沉着声音,改口将玉公公唤了回来, “慢着,让她进来吧。” “是。”不敢质疑易无风的命令,玉公公躬着身子,答。 没有让易无风等的太久,眨眼过后,柳烟儿扭捏着妖娆的身子,风情万种的踱步进来。笑意盈盈的走到易无风身边,欠身见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温柔的就要掐出水来的咛音,窜在易无风的耳中。浮起隐晦的不满,在眸光触到那张隽丽的容颜时,所有的不满都随之腾起的眷恋而消散。 对着这样朝思暮想的脸,尽管很多东西心中清楚,他依然狠不下心。就像中了她的蛊一样,欲罢不能。 “爱妃平身!”摇了摇头,易无风甩着脑袋让自己思绪清明一些。 而柳烟儿在起身后,就启步走到易无风身旁。柔若无骨的长指自然而然的捏上易无风的双肩,娇声吟吟的道, “陛下辛苦了吧,烟儿来给陛下送送筋骨。” 若是往常的时候,易无风心里必然是欣喜的。在看过刚才的一幕,还有经历过沉音宫跟玉宸宫之间的各种争斗之后。易无风对柳烟儿的认知,已经不能单纯的停留在与冷妃相似的面容之上。 纵然是一模一样的脸,心性还是不一样的。 狠不下的心,猛然一疼。 拂开柳烟儿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易无风站了起身。像从心底叹出的一口气,回眸望过柳烟儿一眼, “烟儿,若是没有紧要的事情,你先回玉宸宫吧。朕这儿还有许多的要事需要处理呢。” 听出易无风话里驱逐的意思,柳烟儿不禁觉得委屈。撇了撇唇,泪意憋在眼底,迟迟没有落下, “前些日子臣妾因跳舞弄伤脚的事情得罪了音嫔妹妹,想必妹妹定然会在皇上跟前挑拨臣妾的不是的。臣妾,臣妾害怕……”一边说着,泪水一边吧嗒吧嗒的掉下来,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的让人心疼。 又是两宫之间的争风吃醋,易无风看着柳烟儿梨花春带雨般的娇颜,破天荒的觉得厌烦。拧了拧堆满愁绪的剑眉,看过柳烟儿一眼后,落寞寂在眼底。压着心中的不快,软言安慰着, “你在朕心中的位置,是任何人都动摇不得的。嫣儿,你明白么?”明明是自欺欺人的话,在面对着那张极其相似的脸后,易无风渐渐陷入对过往的沉迷当中。 得到满足的柳烟儿总算不再纠缠,破涕为笑的离开了易无风的御书房。 等的柳烟儿走后,易无风瘫软的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无边的寂寞落下,黯然了他辉煌的余生。 在眼光瞟过堆积在书案前的奏折时,易无风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到朝政之上。拿起御笔,批阅起奏折来。 等的停下笔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欺压下来,殿檐边上悬挂的风灯,摇摇曳曳出明明暗暗的光线。 玉公公看出易无风脸色不好,接过敬事房的人送过来的绿头牌,哆哆嗦嗦的走入御书房内。跪到易无风跟前, “主子,今晚是翻牌子,还是……” 没等的玉公公把话说完,易无风站起身,甩了甩衣袖。人率先踱出房门,只给玉公公留下一句, “今晚朕就在钦安殿歇着,哪儿都不去了。” “是。”圣意难违,玉公公转过身去,拜下一句。将绿头牌还给敬事房的内侍,匆匆跟上易无风的脚步。 入了月末的春季,是没有明月的。 处处可见的七彩琉璃宫灯,折射出来的光彩,使得沉寂在暗夜里的宫闱,在冷漠中显出一丝温暖来。 随着心意的主导,易无风漫无目的的在皇宫内院胡乱走着。不知不觉的就来到冷妃生前,他为冷妃建的雅芳园。冷妃素来对木槿情有独钟,于是他就在宫中匀出一块地,建了一个园子,里面全部种着各种品种的木槿。 取名雅芳园。只是后来冷妃一死,他为避免睹物思人,渐渐去的也少了。没有皇帝荣光的笼罩,雅芳园也慢慢沉寂下来,无人问津。 让易无风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这里听见那首曲子。 曾在仙履林外易无风听过一次,就是他遇见音嫔的那晚。后来音嫔也将那首曲子的曲谱写了出来,也让司乐局的乐伶们排练过。始终没有易无风最初听到的那种悸动,今晚再次听闻,悠扬飘远的箫声,恍如从天际倾流之下。 无奈的挣扎之中,透出不愿屈服的绝强。两种情感矛盾的汇聚中,揄扬起的音符,瞬间顿挫下去,缓缓平伏过的音乐如同清流过境。荡着悠悠清远,流漾着抚平人心底焦躁的安宁。太多的感情倾注在曲子之中,难能的是,竟然丝毫不让人觉得突兀。 仔细听着,易无风还从曲音中听出浓浓的思念。 直觉告诉易无风,吹奏长箫的人肯定是一女子,而且,肯定不是音嫔。 受尽宫中礼仪势利的熏陶,音嫔的曲音美则美矣,实际失去了灵魂。音嫔的曲音,乃至整个司乐局的曲音,都是为了讨好他而存在。丝毫没有自己的情感在里头,华而不实,优雅的外表之下,是空洞的灵魂。 不像眼前的这首曲子,轻而易举的引发易无风的共鸣。 现下的他,也如曲音中的那般,挣扎着无奈,拿不起更放不下,又不愿意去屈服,同时又对过去有着深沉的依恋跟怀念。 几乎是立刻的,大步迈开步伐,跟着曲音传来的方向深入过去。 拨开挡在身前的木槿花林,易无风轻唤出声, “是谁,到底是谁在林中奏乐?”清朗醇厚的嗓音,流落在雅芳园中。落下后,箫声嘎然而止。 似是料到那人会跑,易无风加快脚步,轻喝着, “站住,不要跑,不要跑。” 可惜的是,等易无风赶到那里的时候,只看到原处空余下一道白色的身影,根本没有旁人的踪迹。唯留下一根碧绿的玉箫在灯光下闪耀着荧荧的辉光,一下子就夺取易无风所有的视线。 蹲下身子,易无风将玉箫捡起,轻轻的拭去玉箫跌落时沾上的尘土,像捧着最名贵的宝物一样。收入怀里。 …… 不过是想找个地方安静的怀念着自己的母亲,万万没想到会把易无风给引过来。 白日里的时候在仙履林中撞见音嫔,还有柳烟儿,于绯诗心中起了谨慎,不敢再到仙履林中。知道自从冷妃死后,雅芳园便没有人再去。她才敢如此大胆,孤身到雅芳园里吹曲。 深宫的日子步步惊心,自己虽然没有将一颗心全部落到易无风的身上。但是入了这宫廷,这一辈子终归是不能自已的。特别是这些日子来,看着沉音宫跟玉宸宫斗的你死我活的,更让于绯诗心生倦意。 不由越发的思念自己的母亲,心里对于深宫困境,越发的无奈跟挣扎。 在听到易无风的声音后,于绯诗不用多想都知道是易无风的声音。正因为知道,所以于绯诗才要跑。 冷妃对于易无风的重要性,没有人比于绯诗更清楚。 雅芳园是易无风为冷妃所建,若是让他知道有人私闯雅芳园,这个罪责定然不轻。于绯诗可不愿意担上这么个冤枉的罪名,听清是易无风的声音时,立马就溜之大吉。不过当时太过惶然,居然将手中的玉箫跌落在地。 也不敢回头去寻,于绯诗先是径直的回到芳华宫中。 没弄明白易无风的意图,于绯诗忐忑不安的回到芳华宫中。思前想后的想了一晚上,直直到了天明,最终决定不返回雅芳园内。 如若玉箫真被易无风拾去,那么自己贸然返回,不亚于自投罗网。 依着易无风的手段,自己必定是没有好果子的吃的。 索性,于绯诗在芳华宫内闭门不出,安静的观察着内宫的一举一动。观察着易无风的一举一动,静观其变。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玉箫主人 握在手中的玉箫长不过五寸,周身通体碧绿,散发着荧荧绿光。一看便知是用上好的绿荧翡翠所铸,箫身顶端布着十二粒音孔,颗颗宽圆一致,周遭光滑圆润。 将音孔放到嘴边,试吹一声,声音悦扬悠远。 不得不说,这是一柄极好的箫。 上下左右,仔细的查看过一遭,易无风并没有丝毫的发现。玉箫的箫体干干净净,没有刻留着有关主人的任何信息。箫身的末端,也不带着任何的吊坠。 一时之间,易无风也是觉得极其为难。 细细的思量一番之后,易无风转念一想,蓦然想起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他忽尔的想起,第一次听到那支曲子的时候,他在仙履林外,遇见音嫔。 对,就是音嫔。 “来人,摆驾沉音宫。”不由得喜出望外,易无风朝着门口喝一声。 守在门口的宫人不敢耽搁,备着步撵,将易无风送到沉音宫宫前。 一声声激昂的高喊,在宫前响起,一声连着一声,传入沉音宫内, “皇上驾到!”突如其来的圣驾,让音嫔心中猛然绽开一朵欢悦的莲花,淡淡隐香漂浮在她的心底,逐散成她眼角那片柔和的余光。 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急急忙忙的迈开脚步,亲自迎到门口。还没等的那道明黄色的身影靠近,音嫔已经自行福下身躯, “臣妾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起来吧。”没有如往常一样,伸手去扶音嫔。易无风只是淡淡的回应一句,踱步走到沉音宫的主殿上,翩然落座。 音嫔站起来回过身,跟这易无风走回到殿上。还没有开口,先听的易无风将宫中伺候的奴才尽数遣退, “你们都下去吧。” “是。”不敢违抗易无风的命令,沉音宫里的宫人纷纷退下。 看不明白易无风眼前的心思,音嫔也不敢贸然的开口。极其不解的睁着一双漂亮的眸子,惶然的看着易无风。等候许久,终于等的易无风开口, “你我相遇的那晚,你可曾吹奏过洞箫?” 说出口的来意,表达的如此直白。言语之下,音嫔极难回答。不管是或者不是,她都是欺君之罪。再说,易无风能有此问,必定是心中已经有数。 不敢在隐瞒,音嫔一下子跪到地上, “启禀陛下,那晚臣妾并没有吹奏洞箫。那晚月色太好,臣妾一时睡不着,忽尔听得窗外想起空灵的箫声,本着仰慕那位乐者的才华,臣妾迫切的想与其切磋一番。待臣妾带着洞箫出去后,刚走到仙履林外,箫声就没有了踪迹,后来寻找的时候,遇见陛下您!” 后面的事情也不需要音嫔多加解释,易无风已经清楚明白。 易无风如今在意的,是到底那个吹奏清音的人是谁。挑了挑剑眉,易无风省度一样的看着音嫔, “那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这个……”经易无风此一问,音嫔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定了定神,音嫔不敢断然确定, “臣妾不知。” 瞧着音嫔吞吞吐吐的神色,易无风根本就不信她说出口的话。当下眉色冷去几分, “你当真不知道?别忘了欺君之罪,莫说你担待不起,连你整个宁家也担待不起。” 压迫下来的凌厉气势,逼的音嫔瞬间骇白了脸色。不停的磕着响头,求着易无风高抬贵手, “陛下恕罪,臣妾该死。” “该不该死,如今就看着你知道的到底有多少了?”无视着音嫔眼底的惶恐,易无风漫不经心的答。 “是,是。”惊魂未定的点着头,音嫔将心底的猜测和盘托出, “臣妾在仙履林中,曾听到过于妃娘娘吹奏此曲。还有,臣妾曾见过于妃娘娘执着此玉箫。” “于绯诗?”像是不敢相信一样,易无风挑了挑剑眉。心中黯然,如果真是于绯诗,那她跑什么? 仍是没有想明白。散去心中的疑问,易无风拧眉看向音嫔, “罢了,看在你悔改的份上,朕今日就不处置你。好好在你的沉音宫守着吧。”说完,明黄色的衣袖在音嫔面前轻轻的挥过,扬起的风撩起音嫔落在鬓边的碎发,眉眼间点缀的寂色清晰可见。 等的眸色清明时,哪里还有易无风的影子。 怆然之中,音嫔清楚的知道,她已经失宠了,就是这么的简单。 疲惫的瘫坐到地上,音嫔开始为自己的后半辈子悲凉。忽然间,明黄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折了回来,径直的走到音嫔的跟前, “音嫔,不如你帮朕做一件事情,如何?” 在清朗的男音中,音嫔缓缓抬起头, “陛下请吩咐?” “朕想让你帮朕传一句话。”易无风答, “你去一趟芳华宫,想办法引得她去雅芳园。然后,朕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玉箫的主人。” 天子圣意,哪能轻易反驳。跪在易无风跟前,音嫔虔诚的领旨。 然而,音嫔还没来得及去芳华宫,玉宸宫安排在沉音宫里的眼线已经先行一步,回玉宸宫中禀报。 规规矩矩的跪在柳烟儿的跟前,沉音宫的宫女琪雅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将在沉音宫中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全部脱出。 “你是说,其实陛下想找的人是于绯诗?” “回娘娘,是的。”恭谨的点头,琪雅如实作答, “如果音嫔说的不假,那么玉箫的主人极有可能是于妃娘娘。” “可是,如果真是于绯诗的话,她为何不亲自出来承认。反而把这大好的机会让给音嫔,说不过去。”想不透其中缘由,柳烟儿微微拧起柳眉。 “如果,连于绯诗自己都不知道皇上要找的那个人是她呢?”紧随着柳烟儿的疑惑,东柯从柳烟儿一旁踱步走出。躬身在柳烟儿跟前,不卑不亢的开口。 “你的意思是说……”柳烟儿恍然明白过来。 “嗯哼。”东柯点了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不是那么难办了。于绯诗想当玉箫的主人,痴心妄想。”想着易无风先前对音嫔的宠爱,柳烟儿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在易无风知道玉箫的主人就是于绯诗后,会有什么的结果。 柳烟儿自然是不愿意见到这样的结果的,故作若无其事的扫过东柯一眼。东柯会意的蹲身到她唇边。贴着东柯的耳畔,柳烟儿轻呼几句。 东柯明白柳烟儿的意图,规矩的回答, “奴婢明白,娘娘放心。” 只是,当真的可以那么放心么? 将易无风送离开沉音宫后,音嫔立马疾行匆匆的来到芳华宫。免去宫人迎面而来的礼仪,音嫔直行走到芳华宫的大殿,走到于绯诗跟前,盈盈拜身下礼, “臣妾沉音宫音嫔拜见于妃娘娘。” 见到极少来往的音嫔上门见礼,于绯诗亦是非常的惊讶。不过眨眼的一瞬,于绯诗就回神过来,望过怀袖一眼,示意怀袖扶着音嫔落座。于绯诗唤的音嫔起身, “妹妹不必多礼,请起。” “谢娘娘。”在于绯诗的示意下,音嫔大方的坐到于绯诗榻下的木椅上。 看着一直在大殿里伺候的怀袖跟点红,音嫔自觉的提醒一句, “臣妾有要事与娘娘相商,事情极为重要,只能由娘娘一人听。” 音嫔说的这么明白,于绯诗又怎会听的不明白。给着音嫔面子,于绯诗将大殿里伺候的宫人全部遣出去,包括怀袖跟点红。 “现下宫人已经退下,妹妹有话就直说吧。” 音嫔也不再客气,径直的开口, “臣妾斗胆,问娘娘一句,那日在仙履林中吹奏清音的人,可是娘娘?” 心中微然一愣,没想到音嫔如此的纠缠不休。于绯诗当下就感到不悦, “不是跟妹妹说过了么,十五那晚,本宫哪里都没去过,一直留在芳华宫。” 从于绯诗的言语中,音嫔听出极端的不悦,急忙解释着, “是这样的,皇上昨晚在雅芳园遇见了上次那个吹奏的人。今日还特意去了沉音宫,难得有幸在仙履林中听闻娘娘吹奏一曲,如闻天籁。臣妾才会有此想法。” “什么?”听得音嫔提及到易无风,于绯诗不敢轻悠过去。定了定眼色,又得做出不动声色, “你是说皇上在找那个什么在十五当夜,吹奏清音的人。不过,那人不是妹妹你么?” “姐姐说笑了,妹妹何德何能。不过是沾了别人的光罢了。”还没等的于绯诗的话音落尽,音嫔就忙忙的接上。 眉眼间落处伤神之色。 于绯诗缓缓明白了什么。不再多说,音嫔也没有多留,尽管得不到确定的答案。音嫔仍是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芳华宫。 音嫔此行,本就不是来确定玉箫的主人的。她不过是来布一个局,如果玉箫的主人真是于绯诗,她要么会去亲自找易无风承认;要么,她会再去一趟雅芳园,找回她的玉箫。不管是哪一种,都能助音嫔完成易无风交代她的事情。 没有音嫔想的那么乐观,于绯诗看着音嫔越走越远的身影,陷入深深的沉思。 对于易无风的心思,于绯诗不能说是了如指掌,却也是琢磨的七七八八。纵然不清楚易无风为何对那首曲子如此的执念,于绯诗也不会贸然的去易无风面前承认。指不定,还会被易无风有所误会,误以为她是故意引诱于他。 因此,于绯诗只能前往雅芳园中,找回自己的玉箫。 当柳烟儿探到于绯诗的打算时,清浅的笑意勾在眉梢,差点没把她的柳眉勾成弯月。笑眯眯的看着东柯,红唇轻启发问, “你确定,于绯诗当真是如此想的?” “回娘娘,是的。”东柯笃定的回答。 “好。”柳烟儿满意的点了点头, “想找到玉箫的主人,本宫偏不让你们如愿。寻个好日子,本宫要在雅芳园中开花宴,宴请所有的诰命贵妇。给于绯诗这么个机会,她定然不会让本宫失望的。” “娘娘英明!”东柯答。 第一百七十三章 欲盖弥彰 桃花灿漫在春季越来越远的余端里,粉色的残留,枝桠上零星挂上青绿色的桃苞。 别在沉哑的枝头上,点缀在粉嫩的桃花中间,像一颗颗碧绿的翡翠,撩夺着人的眼眸。随着春季的走向末端,春寒褪去,滚滚热浪袭来。落在于绯诗清明的眼眸中,翻腾着那日音嫔在芳华宫中与于绯诗说过的言语。 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回想着音嫔的话。于绯诗本欲走向雅芳园中的脚步,孟然停住。 残留记忆的深处,有一种惊窜起来的警惕感,让于绯诗考虑起另外的可能。 如果音嫔是帮易无风传话而来,那么自己此番前往雅芳园中,必定是自投罗网。易无风的心思有多么细腻,可是没有人能比于绯诗更清楚。旧年在江北府,担心自己与宣无亦之间会有什么,易无风可以做到不动声色的将暗卫插在他们身边。 思及此处,于绯诗就不寒而栗。 迈出的脚步即刻收了回来,坐回到芳华宫内。 尽管非常的害怕自己会被易无风认出来,但于绯诗又不愿意母亲留下的玉箫落入旁人手中。僵持不过之下,于绯诗寻思不出好的解决之法。 就在于绯诗为难时,点红脚步匆匆的闯入大殿中来。甚至顾不得跟于绯诗行礼,径直的跑到于绯诗跟前, “娘娘,玉宸宫的那位要在雅芳园摆百花宴了?” “雅芳园?”一丝诧异不自觉的经过于绯诗的眉眼,并不是惊诧于点红口中玉宸宫的那位,更不是惊诧于百花宴,而是惊诧于雅芳园。雅芳园在易无风中的地位,相信宫中很多人都是知道的。 易无风能够答应让柳烟儿在雅芳园摆百花宴,可以看出,柳烟儿在易无风心中何等的重要。不对,应该说是柳烟儿的那张脸在易无风心中何等的重要。 其实,若说百花宴,本也算不得什么隆重的宴席。不过是在春日,纪念百花盛开的时节,设下的宴会。 眼下春季已经渐远,在这个时候摆设百花宴,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但易无风既然答应了柳烟儿,还有谁敢啐嘴多言。 然而此事对于于绯诗而言,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忽尔间灵光一闪,于绯诗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柳烟儿摆百花宴,于绯诗堂堂二品于妃,自然是要出席的。地点还在雅芳园,于绯诗是非去不可了。 不过,去之前,于绯诗还得去一趟玉宸宫。 稍稍敛下眼眸,垂着潋着精光的眸色,于绯诗唤来怀袖。在其与点红的陪伴下,起身前往玉宸宫。 芳华宫跟玉宸宫,两宫隔的还是有些距离的。因为当初在江北的时候有过节,回宫后,于绯诗跟柳烟儿一直不太熟络。只是,当年冷妃在世的时候,于绯诗来过玉宸宫一次。对玉宸宫,并不陌生。 温暖馨香的殿堂,倾注着当朝天子,唯一的一抹柔情。 知道于绯诗前来,柳烟儿一改往日嚣张跋扈的作风,对着于绯诗笑脸相迎, “于妃姐姐大驾光临,可真是让本宫这儿蓬荜生辉呢。” 回应着柳烟儿的热忱,于绯诗端着端庄得体的笑颜,颔了颔首, “柳妃妹妹客气了,还望妹妹莫要计较本宫叨扰才是。” “怎会,怎会。”簇着蜿蜒的娥眉,柳烟儿嬉笑着答。说完后,与于绯诗相互搀扶着,走入玉宸宫中。 落座之后,立马有宫人奉上香茶。 不想跟柳烟儿虚以委蛇,于绯诗一来就看门见山,毫不拐弯抹角。直言开口, “早就听闻妹妹极得皇上宠爱,如今看来着实的不假。连雅芳园皇上都愿意让妹妹来设百花宴。” “姐姐折煞妹妹了,不过一处破园子,想来陛下是为本宫吵的烦了,索性任由本宫去。”顺着于绯诗明里暗里的推崇,柳烟儿一丝不漏的接下。做做样子的谦推一句。 后宫之中,免不得这些进进退退的规矩,于绯诗在宫中呆的时间也不短。又怎会不懂,接过柳烟儿的余音,渐渐抛出自己的话柄, “还真是沾了妹妹的光呢,本宫还得幸去雅芳园走一遭。说出来也不怕妹妹取笑,本宫一直听说雅芳园精致无比,那晚也不知被什么迷了心神,居然一个人稀里糊涂的就去了雅芳园。还把母亲赠留的玉箫遗落园中,妹妹既然能在园中设宴,还忘妹妹能帮本宫留意一下。” “玉箫?”早在沉音宫的探子口中知道玉箫的消息,此时听着于绯诗亲口说出来。远远没有猜测中的震撼,柳烟儿呆愕了很久。方才回过神, “这是什么难事,姐姐放心,妹妹一定让人留意。若是寻到了,亲自送回姐姐宫中。” “那就有劳妹妹。”像是放下一直悬着的心,得到柳烟儿的保证之后,于绯诗缓缓站起身,在柳烟儿跟前盈盈的福拜一礼, “若妹妹能帮本宫寻回家母的遗物,本宫定然对妹妹感激不尽。在此,本宫先行谢过了。” “姐姐不必多礼。”柳烟儿心中向来不喜于绯诗,特别是在昭和公主的事情之后,柳烟儿对于绯诗更加的愤恨。眼下为着大怒,柳烟儿也只能委曲求全。 见的目的已经达到,于绯诗不再多留,站起身来请辞,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叨扰妹妹了,告辞!” “姐姐慢走,不送!”柳烟儿答,话落,将于绯诗送出玉宸宫的宫门。 等的于绯诗走后,柳烟儿辗转回神,折回到大殿上。坐下来的身躯,面容拢起严峻的神色, “看来,于妃真的是皇上手中那根玉箫的主人。” “如此看来,确实如此。”仔细听着柳烟儿的话,一直未曾离开柳烟儿身边的东柯接着答。 “那我们的这场百花宴,可谓是设的刚刚好呢。”轻微的挑了挑娥眉,不难看出柳烟儿眸底拂过的得意之色。 没有直接的回答着柳烟儿的话,东柯微微躬下身子,神色是一贯的不卑不亢, “娘娘英明!” 在众人的各有所思中,柳烟儿举办的百花宴姗姗来迟。 不知道是对柳烟儿那张与冷妃极其相似的脸的纵容,还是对冷妃最深沉的怀念。反正易无风毫无悬念的就答应了柳烟儿要在雅芳园举办百花宴的请求,这日,不仅是宫里,还有宫外的贵妇诰命们,都受到了柳烟儿的邀请。 场面好不浩大。 嫔妃贵妇小姐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艳丽的颜色将眼前的木槿花都要压下去。 一道道婀娜多姿的身影,盖过百花,成了宴席上亮丽的风景。 于绯诗身着着淡色的烟罗纱裙,安静的呆在宴席的角落里,冷眼看着眼前觥筹交错的众人。 宫中的宴席,无非是皇家宴席,分为几种。一种是天子设宴,一种是后妃设宴,还有一种是太后设宴。不管是哪一种,都可以瞻仰到皇家的威仪。说白了,就是互攀关系的宴席。 对于绯诗而言,自然是无需再攀的。 窝在僻静处,耐着性子,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结束。 回到芳华宫中,于绯诗来不及退下身上的衣装跟妆容,坐在软榻上,等待着未归的怀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怀袖终于从门口踱步进来。径直的走到于绯诗身前, “奴婢见过娘娘。” “起来吧。”摆了摆手,示意怀袖起身。于绯诗当下就将一屋子伺候的宫人全部遣散下去,只留下怀袖跟点红。 等的旁下无人,怀袖才敢起身开口, “回娘娘,如娘娘所料。玉宸宫那边果然趁着宴席开始的时候,仔细的搜寻着雅芳园。” “那她们可有搜出什么?”对于柳烟儿会有此举动,于绯诗早就心知肚明,自然不会觉得奇怪。唯一让于绯诗在意的是,柳烟儿他们到底有没有找到她丢失的玉箫。 “回娘娘,没有。”可惜,答案仍是要让于绯诗失望。怀袖口中,带来否定的消息。但是,怀袖依然有着不解, “娘娘,如果皇上要找的那个真的是娘娘的话,那娘娘为何不大大方方的跟皇上承认呢?” 其实,不是不明白怀袖的意思,而是于绯诗心底对易无风有着本能的不信任。从最初的孺慕之思,到后来的恩断情绝,再到重遇时的旧念重燃,又到江北府的悲恸于心。于绯诗知道的太清楚,易无风对冷妃的感情。 所以,对易无风于绯诗有着本能的害怕。 摇了摇头,于绯诗黯然回答, “你不明白。” 确实,怀袖是真的不明白。但听的于绯诗这么一说,怀袖不好再继续问下去。跟于绯诗告礼后,怀袖退出芳华宫的宫门。 等的怀袖的身影越走越远之后,于绯诗的神色才从刚刚的黯然化为无奈。 清缓的辉光从她眼眸地慢慢的流潋之下,划过一道看不明的朦胧。浓浓愁绪堆积在她的柳眉之上,簇起两座小山峰。 原来如此。霎那间,于绯诗恍然明白过来。 柳烟儿会借着百花宴大肆寻找她丢失的玉箫,在于绯诗的意料之中。在本意上,于绯诗也是想借着柳烟儿的手,帮自己找到玉箫。所以,于绯诗让怀袖盯紧了玉宸宫的一举一动。本来还以为,易无风那边也会有所动作的。 没想到,那边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 如今看来,只怕于绯诗的玉箫是落到易无风的手中。 这样想着,于绯诗的心里不禁一派愕然。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明白真相 春季过后,夏季带着炎热的浪潮席卷神州大地。纵然是皇宫天阙,也逃不过自然规矩的苛责。浓烈的艳阳炙烤下,皇宫反而成了一座华丽的蒸笼。 蒸煮着这做华丽的牢笼里,身份尊贵的主子们。 浮浪般的热气搀落在风里,拂过易无鸢的脸面,熏出一层薄薄的香汗。 好不容易从太后宫里出来,易无鸢拉着许皖年的臂腕,旁若无人的冲往易无风的书房。出嫁已经好几个月,自从归宁之日后,易无鸢就没有回过皇宫。此番回来,除却看望太后,易无鸢还想见见自己的兄长,当今天子易无风。 脚步匆匆的来到御书房,玉公公一如既往的站在御书房外边的玉阶上,听候差遣。远远的看见易无鸢跟许皖年走来,笑脸盈盈的迎了上去, “奴婢给公主请安,给驸马爷请安。” 易无鸢毕竟不是平常的宫里公主,她自小长在宫外,嫁给许皖年后,更是不注重皇家的礼仪。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玉公公起身,问着, “起来吧,我皇兄可在?” 习惯了易无鸢的不拘小节,玉公公不以为然。点着头与易无鸢答, “回公主,皇上正在批折子呢。” “好。”听的玉公公说易无风在,易无鸢落的心里高兴。也不等玉公公先进去禀报,她自己先一步闯了过去。 玉公公不敢拦她,目送着她奔了进去。而许皖年是不会拦她,站在门口与玉公公一同听候差遣。 大摇大摆的走入御书房中,易无风正襟危坐的身影清楚的映入易无鸢的眼帘。 不过,没有像玉公公所言,易无风正在批阅奏折。明明在易无鸢眼前的是,易无风双手正捧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箫,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易无风如此失神的模样,让易无鸢瞧着着实的奇怪,踱步过去。走到易无风身边,轻轻的拍了他几下, “皇兄,你在想什么呢?” 遭易无鸢突如其来的一吓,易无风回过神。转头看着易无鸢,掩下眼底的探究之色,笑着与易无鸢作答, “没想什么,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说着,不忘巧妙的引开易无鸢的思绪。 其实,易无风根本不可能没想什么。在易无风让音嫔到芳华宫中布局之后,易无风并没有验证到于绯诗就是他手中这支玉箫的主人,甚至连玉宸宫都介入此事。 柳烟儿,这个名字在易无风心中算不得有多重的情分,只是她的那张脸,承载着易无风对冷妃所有的思念跟温情。 因为那场百花宴,易无风借音嫔的手证明于绯诗的机会被生生的打乱。让易无风如何能安心,而且打乱的那个人还是玉宸宫的柳烟儿。 识得易无风越发的纠结。 探不明白易无风心中的沟沟壑壑,易无鸢只是看的清楚,易无风手中拿的那根玉箫非常的别致。看着,觉得极其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努力想了想后,易无鸢还是没有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嚯”的一声,易无鸢蹦跶起身,跳起来从易无风手中抢过玉箫。 一时没有防备,易无风让易无鸢顺利的将玉箫抢到手中。 “香儿,你做什么?”突然的失手,使得易无风脸色大骇。当下板起脸,怒责起易无鸢。只是,易无鸢不以为意,拿着抢过来的玉箫细细打量起来。 看着满身碧绿的箫体,那一圈圈竹节的文理,还有一颗颗圆润的音孔。记忆的缺口霎那间被她给补上,易无鸢猛的想起,玉箫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我想起来,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东西了。”惊喜的易无鸢高呼出声。 听的易无鸢这么一说,易无风亦是极其欢喜,站起身跨过脚步,走到易无鸢,问着, “你见过这玉箫,快告诉朕,你在哪儿见过?” 从来没有见过易无风这么紧张的表情,易无鸢也是觉得非常不解。躲过易无风的袭击,易无鸢躲到一旁,饶有趣味的看着易无风, “皇兄,你怎么了这是,不过一根破玉箫。你为何这种神色?” “别胡说八道,快说你在哪儿见过这东西。”懒的跟易无鸢胡搅蛮缠,易无风强硬的应答。 见的易无风如此的没有耐性,易无鸢亦是不再跟他纠缠下去。如实回答, “在许皖年的府上。” “尚书府?”难以置信的,易无风挑了挑眉。若真是尚书府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宫里。难不成是易无鸢带进来的,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若是易无鸢带进来的,她怎么还会这副表情。 再说了,易无风可从来没有听说他这个妹妹还通音律。 “是。”顺着易无风的疑问,易无鸢点了点头, “我曾在尚书府许老夫人,也就是许皖年的奶奶手中见过这支玉箫。”易无鸢说的没错,当初为了讨许皖年欢心,易无鸢三番两头的往尚书府中跑。 当初易无鸢第一个讨好的人,就是许皖年的奶奶许老太太。还好,易无鸢极其招人疼,很快就笼络了许老太太的心,曾得老太太允许,易无鸢在尚书府中住过一段时间。也是在跟老太太的相处中,易无鸢看见那支玉箫。 易无鸢还记得,她曾问过老太太,那支玉箫从何而来,还颇为精致。好像老太太答,这支玉箫是她为了赎罪用的。 如果是这样,那这支玉箫岂不是…… 易无鸢恍然大悟。 “如果这样的话,那这支玉箫肯定是于妃嫂子的。”不假思索的,易无鸢脱口而出。 “你确定么?”还是不能相信,易无风挑着眉问易无鸢。 “当然。”易无鸢笃定的回答, “你想呀,许老太太的东西若不是给许皖年,就是给于妃嫂子。我嫁给许皖年这么久,他如果有支这么精致的笛子,我还会不知道么。想来,肯定是于妃嫂子的。” 尽管易无鸢说的极有道理,易无风还是难以相信她的话。 看着易无风一脸敷衍的神色,易无鸢稍稍有些着急了,看着易无风,又吐出一句, “我知道你不相信,要不这样,许皖年也在外头候着呢。我们把他喊进来,他们家的东西,他总比我们要清楚。” 知道易无鸢说的在理,易无风点了点头。准许许皖年进入御书房。 得易无风的应允,易无鸢相当的高兴,蹦蹦跳跳的跑到书房外头,将许皖年拉了进来。不像易无鸢那样的放肆,许皖年规规矩矩的走到易无风跟前,双手抱拳弯身下一礼, “微臣参见皇帝陛下。” “起来吧。”一心纠结玉箫的事情,易无风无心在意那些虚礼。看了眼一旁的易无鸢,易无鸢会意将刚从易无风手抢夺过来的玉箫递到许皖年的手中, “给你,你看一下这是不是奶奶的那支。” “好。”温柔的应过易无鸢的声音,许皖年认真的打量起从易无鸢手中接过的玉箫。看过后,许皖年慎重的点了点头, “回禀皇上,这支玉箫确实是微臣祖母所有。” “这支玉箫是许老太太的?”知道真相的易无风更加的茫然,之前的时候,易无风也是见过许老太太的。若玉箫真是许老太太所有,为何会跑入皇宫内院。莫不是真如音嫔所说的那样…… 一时之间,易无风有着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些期待,又有些怀疑。 并不明白易无风眼底的这些矛盾纠结,而是如实的回答道, “启禀皇上。这支玉箫乃是臣的姑姑当年为出阁时,时常把玩的饰物。后来姑姑出阁之后,祖母就保存下来,本是想着得见姑姑的时候亲手还给姑姑。没想到姑姑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逝去,本着对姑姑的愧疚,祖母便将这玉箫送给于妃娘娘。” 如今于绯诗已经贵为皇妃,照着祖制,许皖年是万万不能直呼她闺名的。只能唤的她于妃娘娘。 “当真是她?”虽然真相早就若隐若现的在自己身边,如今千真万确的确定下来,易无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喃喃几句,转眸看着许皖年,伸手从许皖年手中将玉箫夺了回来, “居然是她。居然是她。”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冷冷的盯着许皖年, “你可是要想清楚了,欺君之罪非同小可,你可要三思才是。不然,无鸢也保不住你。” “哥。”明明是在讨论着眼下玉箫的问题。见的易无风一下子扯出什么欺君之罪,易无鸢一下子就急了, “哥,好端端的,你扯什么欺君之罪呀。” “没你什么事儿。”不理会易无鸢的责问,易无风风轻云淡的压下她几句。场面立刻就安静下来。 看了易无风几眼,许皖年才是回答, “绝不敢有半句欺瞒,那玉箫确实家祖母所有。后来在祖母与于妃娘娘相认时,才将玉箫送给于妃娘娘。” 得到许皖年信誓旦旦的确定,易无风的心总算放置下来。站在原地杵了许久,心中可谓是百感交集。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纵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想起于绯诗,易无风脑海中浮过一张秀气有恬淡的小脸。隽秀的娥眉,白皙的面容,一点朱唇艳若朱砂。 那样恬淡的面容,连声音跟气息都极其恬淡的。 不知为何,易无风居然有些期待起与于绯诗的见面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原来是你 炎热的盛夏,到了入夜凝聚在四周的热气依然没有散去,浮散在周围,热意一波连着一波侵袭。又到十五的夜晚,圆圆的明月高悬在天霄之上,撒下来的水光都侵染着剩下的炎热。 易无风高高坐在行走的步撵上,半手托着腮,做着凝神状。一旁有宫人在不停的往他旁边扇着风,轻盈的热风拂乱他漏在鬓边的秀发。天庭饱满的额头露在月光下,英俊的面容更显隽秀。 沉思的郁色聚在他英挺的眉目间,周遭的一切都沉寂在他的思索当中。 自得许皖年处知道玉箫的主人就是于绯诗后,易无风心中喜忧参半。于绯诗对于易无风而言,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她长的很漂亮,但后宫里面不乏漂亮的女子。甚至可以说,能入的了宫闱的女子,没有不漂亮的。 但是,于绯诗很聪明,在很久以前易无风就知道。她胆敢拿着玉阳王府来跟他做交换,换的慕婉清平县主的身份,或者说,换来慕婉玉阳王妃的身份。那一举,她不仅为慕婉谋了未来,更是为她自己谋了靠山。 还有在江北府的时候,宣无亦跟云箴的事情;还有前不久,许皖年跟易无鸢的事情。哪一件事情,能少的了她的推波助澜。 向来不喜欢心思太过玲珑的女子,不过于绯诗,易无风心中还是起了深思。 玉箫之事,她到底知道多少。还有,如果她知道他在找他,她为何不亲自言明。还是说,她在担心,或者在考量着什么。 其中种种,易无风假设过千万种推测。 在易无风的周密思索中,芳华宫已在眼前。 似乎没有意料易无风会来,刚从大殿里头走出来的点红连同着宫门口的众人,皆是在明亮灯光里的龙撵前,惊诧了眉眼。 直到玉公公高喊一声, “皇上驾到!”众人才是匆忙回过神,顾不得自己刚从宫里出来,点红急忙又跑回宫中,跑到于绯诗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 听闻突如其来的天子圣驾,于绯诗正在掀着纱帐的手定格停在原处。神色微微一怔,愣在原地,转回头,望着点红, “皇上来了?” “是。”不明白于绯诗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色,点红不解的点了点头。 一丝不详的预感从于绯诗心底腾起,摇了摇头,于绯诗越过点红,一声不吭的走出殿外。亲自迎接着易无风的圣驾, “臣妾参见皇帝陛下!” 许是因为要睡下,于绯诗妆容已褪,脸上粉黛不施,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水缎一样垂泄到腰畔。身上穿着雪白色的鹤氅,整个人如冰雕玉琢的一样,隐隐透着华彩。 经久没有见过她,如今一见,易无风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浮荡。 蹲身下去,将于绯诗亲手扶起来, “爱妃不必多礼,请起。”说着,搀扶着于绯诗一同走入大殿中。 见此情形,宫里的宫人皆是识相的退出宫外,并且带上宫门。 闹不明白这个时候易无风为何回来,于绯诗心中一直端着忐忑。眼角的余光仔细的在易无风脸上流转着,猜度着他心中的主意。 待的两个人都落座之后,易无风才是将玉箫从手中拿出,递到于绯诗的面前, “那晚朕闲来无趣,去雅芳园走了一遭,拾到一支玉箫。模样极其精致,今日带来给爱妃瞧瞧。”不动声色的落下这么一番话,易无风脸上不见丝毫怪异之色,好似他真的是拿着玉箫来给于绯诗观赏一般。 不敢反驳他的意思,于绯诗听话的接过玉箫,看过之后,心中大为骇然。 手中的玉箫,分明就是当初外婆交给自己的那支,亦是母亲留给自己的那支。 “如何,爱妃可是觉得眼熟?”早将于绯诗细微变化的神情收入眼中,易无风嘴角撇着微凉的笑意,淡淡的开口。 这种时候,于绯诗觉得自己再怎么伪装,也是枉然。 淡然的站起身子,于绯诗走到易无风跟前,缓缓跪下身子,跪在易无风面前, “请陛下明言!” “你倒是爽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为自己的前途未来,可以胆大包天的跟他谈着交易。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女子,处在深宫当中,偏偏让人生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来。 最为紧要的是,她让他觉得捉摸不透。 “陛下说笑了。”接着易无风的话,于绯诗不卑不亢的回答。 既然画面已经挑明,再藏着掖着就没有什么意思。易无风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 “这支玉箫是不是你的?” “是。”面不改色,于绯诗坦然作答。 “那为何会在雅芳园中?” “因为那晚臣妾睡不着,所以想出去走走。无意就走到雅芳园。”雅芳园这个地方,毕竟牵扯着冷妃。于绯诗没有太大的自信,所以捡着回答。 “你好大的胆子,雅芳园你也敢去?”不知道为何,看着于绯诗脸上波澜不惊的神色,易无风就恨不得死去她一脸漠然的表象。看看她的眼中,她的心里是否有什么在意的东西。 “陛下恕罪,臣妾该死!”紧接着磕头下去,于绯诗辩解都不辩解一下,直接认罪。 服罪的态度太过诚恳,一时间让故意找事儿的易无风反倒哑口无言。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无力感,让易无风自觉没劲。 深深叹下口气,易无风不再纠缠下去,而是问道, “那那晚,就是三月十五的那晚,在仙履林中吹奏那曲清音的人也是你?” 当然能明白易无风所言指的是什么,不过没有弄明白易无风到底想做什么。于绯诗蓦然间,眸色里酝上疑惑。扬着不解的双眸,望着易无风, “陛下所言,臣妾听不明白!” 如此防备的态度,让易无风隐隐有些受伤。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她对自己防备到这样的地步。易无风不禁觉得非常失落,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着瞒着朕?你以为不承认,朕就查不出来。你不是找过音嫔么,怎么,不知道她是因为你的那曲清音才得封嫔位的。明知道朕在找你,你藏的倒是严实。于绯诗,你是欲擒故纵,还是你当真防备的朕?” 易无风素来不是多话的人,当下霹雳扒拉的跟于绯诗说着这么长的一段话。可谓是将心底深埋的一些东西,在不经意间,全部吐露给于绯诗听。 于绯诗亦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易无风,本着与易无风相处的最佳模式。诚然磕头认错, “臣妾该死,陛下恕罪。” “告诉朕,当日仙履林中的那人是不是你?” 面临着易无风的字字逼问,于绯诗退无可退,咬了咬牙,如实应答, “是。” “果真是你。”舒染会心一笑,易无风坐着的身子往后边躺去,露出松懈的神情, “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你。” 依然没有听明白易无风话中深意,于绯诗不敢接腔,木然跪在地上。低着头,甚至不敢看易无风的脸色。 褪去脸上的深意,易无风将于绯诗扶起来,坐到自己边上,疏朗笑出声音, “看来,你的音律造诣着实不错。那首曲子,朕甚是喜欢。” “陛下喜欢便好。”没有表示出对易无风圣驾光临的雀跃,也没有表现出欲拒还迎的推辞,于绯诗脸上一片云淡风轻。 “于绯诗。”感觉到于绯诗心底的漠然,易无风的脸色变得肃穆, “你知道么,你的箫声,让朕听到一些朕以为已经忘记的东西。在你的箫声里,朕好似找到一个,真正明白朕的人。” 君王的手段,还有君王的柔情,都是可以交易可以利用的东西。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于绯诗就在易无风身上领教过,所以,于绯诗不会因易无风此时的温柔就失去自己的内心。 无可挑剔的回复着易无风的温情相待,于绯诗尽量做出善解人意的模样, “多谢陛下抬爱,就让臣妾再为陛下吹奏一曲吧。” 易无风正是此意,得于绯诗亲自提出,易无风求之不得。立即应允下来, “好。” 等的易无风话落,于绯诗立马执起手中握住的玉箫,放到唇边,轻轻吹响。灵动跳跃的音符,从圆润的音孔里跳出,汇聚成曲。悠扬空远的曲音,浮散在空气中,充斥着人的的耳膜。 勾起了易无风对往事的回忆。 曾经经历过的温情,还有想念,都在于绯诗的箫声中一一得到满足。 这支曲子,是于绯诗亲自所谱。于绯诗的母亲许如云从小就精通音律,所以连带着于绯诗对音律也极有天赋。因为幼时的日子过的并不殷实,还时常收到于府大夫人跟于绯颜的刁难。 于绯诗没有别的发泄渠道,只能透过曲音来表达着自己心底的悲怆。 那年母亲去世,大夫人为不让嫡姐入宫受苦,蛊惑父亲让她代替嫡姐入宫选秀。得知自己的一生必将葬送在寂寞深沉的皇宫当中的时候,她无助又无措,心中又非常的想念母亲在身旁的日子。 而后,才是做出这首曲子。 一路走过来磕磕碰碰,历尽千辛万苦,她坚持着自己心底的坚强。努力的让自己活下去,很多东西,都不敢为人知。 直到后来,许老太太将玉箫还给她,说是母亲遗物。于绯诗还再一次,想起曾经的种种。还有,在无比思念的时候,自己还有一支曲子陪伴着自己思念。 第一百七十六章 似曾相识 清音流转,慢慢从耳边润淌过去。 回忆的清流越过岁月的尘嚣,在脑海里撕开一道口子。最后,缝隙越来越宽,清流逐渐泛滥成海,淹没所有的本能。 充斥在易无风脑子里的,只有被回忆覆盖住的过去。 先帝的子嗣众多,其实易无风不是最讨先帝喜爱的。那时候,清贵妃跟肖贵妃很得先帝的宠爱,特别是清贵妃。子凭母贵,自然清贵妃所出的五皇子最得先帝的欢心。甚至,先帝还动过将五皇子立为太子的心思。 而易无风,不过是凭着是皇后所出,平白占着嫡长子的名头罢了。 尽管先帝并不特别喜欢易无风,但对他的要求却是最为严格。各门功课稍有差池,便会受到先帝的责罚,武艺学科,少许偏差也是不行的。 从先帝看自己的眼神中,易无风从来都没见到过父亲的慈爱。 如果不是后来,五皇子发生意外,肖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也在那场大火中夭折。易无风想,太子之位是怎么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的。 易无风的母亲虽然是皇后,但也不过是先帝碍着易无风外祖家的势力,不得已才将其册立为皇后的。就像现在的易无风一般,虽然他不喜欢郑怡秋,但他又不得不将她立为皇后。因为郑怡秋的父亲是郑国公,他不能缺少郑国公的支持。 纵然他喜欢的是冷妃又如何,他能给冷妃的,也只是一个妃位。还有良妃,其实他很讨厌良妃,那种嚣张跋扈的性子,无奈良妃的父亲是最有权势的异姓王。如果没有那些外戚的势力支持,他易无风根本登不上大宝之位。 想想,易无风就觉得自己无比窝囊。 深爱的女人保护不了,拥有的江山也是靠着外戚的力量在稳固着。 更郁结的是,他心中所有的苦涩,连一个倾听的都没有。他就像一只孤独的兽,展示人前的永远是意气风发时的威风凛凛,他的落魄无助,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留给自己舔舐。 回想着这些,易无风心中就一阵一阵的难过。 迷蒙着悲伤的眼神,易无风看着于绯诗的眸光有些迷离。好像在透过于绯诗,在看着自己的过去一般。 几乎是苦笑着,易无风勾起唇角,自言自语道, “罢了罢了。”其实,易无风自己也没有想到,于绯诗的箫声会勾起他这么多的过往。摇了摇头,端起一旁奉在案上的清茶,自若的端起呷下一口。 箫声停止,于绯诗退下候在易无风下手的位置。 看着于绯诗一脸谨慎的一丝不漏的神情,易无风忽然间,觉得很心伤, “于绯诗,你会不会觉得朕很可怜?” “啊?”丝毫预想不到,易无风会有如此让人震惊的言语。于绯诗瞬间就愕然在原地,扬着疑惑的眸子,不解的看向易无风。眼中疑惑迟迟没有退去,不过神色已经恢复清明, “皇上是不是心情不好,不然,臣妾再给皇上吹奏一曲?” 世上的聪明人有很多种,但有一种最让易无风赏识,就是如于绯诗一样。凡事不究根问底,只知道自己该知道的事情。 轻轻笑出一声,易无风再次摇了摇头, “不必了。”不知为何,听到于绯诗的声音后,易无风因过去而焦躁起来的心,很快就平复下去,拒绝于绯诗的请求,易无风站起身, “罢了,朕回去了,你好好歇着。” “恭送陛下!”似是松下一口气,于绯诗没有挽留易无风,躬身恭送易无风离开。 也不指望于绯诗会挽留自己,易无风泰然移开脚步,走出门口。易无风心中清楚,如果后宫里还有人不稀罕得到他的宠爱,那人肯定就是于绯诗。易无风也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肯定,但是他就是知道,特别是今夜之后。 或许,于绯诗真的是他的知音。又或者说,于绯诗真的是一颗特别的棋子,特别的存在。 没有易无风想的那么深沉,送走易无风后,于绯诗恢复自然。没有让点红等人再来伺候,若无其事的回到内殿,安然入睡。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对于绯诗没有把易无风留下来过夜的行径,点红几乎是痛心疾首。恨不得给于绯诗好好的上一课,把于绯诗跟怀袖弄的是哭笑不得。 跟点红的莽撞不一样,怀袖毕竟是在良妃身边呆过的人,对宫里的事情看的要比点红明白。所以,怀袖不以为于绯诗做的就是错的。 下一盘棋,不到最后都不会知道到底是谁输谁赢。何况,我们不过是棋盘里的一颗棋子。 “娘娘。”等的点红下去备置晚膳后,怀袖躬身上前。 于绯诗盯过怀袖一眼,微笑着挑眉,唇角轻柔勾起。点落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难道你也跟点红一样,认为我昨晚没留下皇上是错的?” “娘娘自有主意,奴婢不敢多加妄言。”浅笑着摇摇头,怀袖得体的回答。 亦是噙着笑的回望着怀袖,于绯诗漫不经心,自顾开口, “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是。”没有故作扭捏,怀袖坦然相应, “陛下的心思素来深沉,娘娘若是表现的太为迫切,反而会让陛下认为娘娘是有心而为之。娘娘如此一来,可谓是消除了陛下的疑心。还是说,娘娘本就无心?”说到最后一句,怀袖虽然用的是询问的语句,听出来的语气,却是难得笃定。 “噗哧!”落下刚刚浮在脸上的漫不经心,于绯诗轻笑出声。淡淡扫过怀袖一眼,对怀袖露出不敢小觑的眼神, “了不得,不愧是良妃娘娘身边伺候过的人,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 “娘娘过奖了,奴婢胡乱揣摩,还望娘娘恕罪。”听出于绯诗语句里的正经,怀袖接下来谦逊的作答。 只见的于绯诗摆了摆手,继续开口, “行了行了,你也别谦虚了。我既是把你留在身边,就说明我视你为自己人。对外人的那一套,你就收起来吧。你说的也没错,我确实不愿意淌到那趟浑水里去。” “是。”明白于绯诗的意思,怀袖点了点头,应答。而后,像是担心着什么一样,眉头轻微拧起, “可是娘娘,这宫里头的日子都是指望着陛下的恩宠过的。娘娘执意如此,顾着眼前的安逸,莫不是不为以后打算么?” 是啊,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指望着皇帝的恩宠度日的。 怀袖的一席话,像是一出警醒之言,滴落在于绯诗心间。惊起一声轻叹,清眸底浮闪下薄弱的无奈, “我明白的。”于绯诗轻声作答。 “娘娘,晚膳已经备好,可是要传膳?”沉郁下来的气氛,都没有安静半晌。点红的声音从门外轻敲起,轻盈的姿影随着移开的莲步,步入到殿内。 逐散殿中刚刚聚起的压抑,于绯诗笑了笑,答, “传吧。” 就在点红转身,欲下去传令传膳的时候。玉公公的端着盈盈的笑脸,急匆匆的走来, “娘娘还没用晚膳吧,皇上请娘娘共用晚膳呢。” 此话一落,总算安慰了点红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失落的表情。巴巴的看着于绯诗,生怕着于绯诗会拒绝一样。 一时之间,于绯诗只是觉得好笑,天子之约,她有多大的胆子敢拒绝? 当下,于绯诗点了点头, “好,待本宫换件衣裳,劳烦公公了。” “娘娘客气。”笑颜应对着于绯诗的平和,玉公公软言回应。 很快,于绯诗就换好衣裳,在点红跟怀袖的左右陪同下从内殿中走出。乘坐着已经备好在宫外的软轿,去往易无风的设宴之处。 向来,易无风对玉波潋宸还真是情有独钟,与于绯诗共进晚宴的地点,是在玉波潋宸。 到达连接四方亭的九曲廊桥前,于绯诗下了软轿,看着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顿时百感丛生,点红还有怀袖自然是不能跟着进去的,只能与玉公公一起留在外头。 于绯诗独自踏上廊桥,走向四方亭。 沉寂的夏日,又是芙蕖花开的季节。满池子的妖娆身姿,渐欲迷人的眼眸。凄迷的灯光之下,粉嫩的颜色点缀在荷叶的碧绿里,别有一番滋味汇上人的心头。 忽然间,于绯诗依稀想起,第一次承易无风恩宠的时候,好似也是在玉波潋宸。 “来了?”还没等的于绯诗走入四方亭中,易无风的身影毅毅独立在四方亭的门口,目光里氤氲着云光,将于绯诗的身影裹在眼底。 与当时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神,如今却是再也唤不醒于绯诗沉寂的芳心。 微笑着一步一步踏上玉阶,走到易无风的跟前。盈盈的拜下身子,于绯诗给易无风见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不卑不亢的声色,一丝不苟的态度。严谨中,透着一丝疏离的冷漠。 “起来吧。”亲手将于绯诗扶起,易无风搀着于绯诗,两人一同走入四方亭中。 四周的纱帐摇摇曳曳,闪闪烁烁的影子轻飘在檐角悬挂的风灯余晖中。怎么看,都跟当初如出一辙的相似。 似乎是看出于绯诗心中的想法,扶着于绯诗落座后,易无风撇着笑脸,轻轻开口, “记得当初你初封为于嫔的时候,我们也曾在这四方亭中相谈甚欢。不知不觉的,一年多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你们之间,竟然也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半是感叹,半是悲伤的语气里,透着于绯诗看不明的事情。不敢贸然接话,于绯诗低着头,应付般的附和着, “陛下说的是,时间过的真是快呀,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互相算计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四方亭,顾名思义座压四方,凉亭顶端勾起四处檐角,分指东南西北。檐角四处分别悬挂着七彩琉璃壁雕刻的宫灯,灯内烛火光线穿过七彩琉璃壁,仿佛镀上一层斑斓的色彩。 从四方亭顶端折射下来,潋滟着一层波光粼粼的旖旎。 四周的纱帐微微浮漾在潋滟的灯火里,映着于绯诗拢在灯光里的面容,明明暗暗,连影子都显得妖娆。 易无风没有说话,只是自顾的喝酒。于绯诗也没有说话,抿过一杯小酒后,开始夹着菜送到口里。偶尔,也会给易无风夹下菜。大大方方的得体端庄,丝毫不见当初的女儿家的娇羞小气,畏畏缩缩。 原来,一年的时间里,每个人都在不停的变着。 许是终于忍受不住这样沉默的气氛,放下手中的酒杯,盯着于绯诗的面容,易无风率先出声, “诗儿?” 听惯了易无风故作温柔的“爱妃”,一声“诗儿”可让于绯诗惊吓不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镇定下来,抬起头,望着易无风, “陛下可是有何吩咐?”忘不掉,当初易无风也是用着这样温柔的神色,将自己冷了多年的心暖起。最后蓦然回首,自己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不敢再奢望眼前天子的柔情,于绯诗不动声色的在自己心里筑起高高的墙。不允许别人进来,更不允许自己出去。 知道于绯诗一直防备着自己,落寞缀在易无风的眼底,一闪一闪的亮成天边最璀璨的星辰。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沉默之中,两人都不再出声。 相对无言的一顿饭,吃的两人都各怀心事。 不过,消息传出来,传入玉宸宫里的时候,可是变了一番模样。 “你说什么,皇上昨晚跟于妃一起共进的晚膳,还是在玉波潋宸?”仔细的听着柳言的回禀,柳烟儿秀气的眉几欲拧成两座山峰。汇聚的都是她满满的不满,以及嫉妒, “又是她,她哪来那么多的好运气。这么看来,皇上是知道她就是玉箫的主人了,皇上要找的那个就是她?” “回娘娘,是的。”尽管柳烟儿此时火冒三丈,顶着柳烟儿的层层怒焰,柳言还是如实的回答。 当下,柳烟儿的怒气烧成燎原的大火,一把将案上的茶盏全部扫落。叮啷的声音响起,天青色的地砖上散落着零零散散的破碎瓷片, “她的运气还真是好,难不成,她这一辈子真这么好运不成。”想着自己辛辛苦苦的谋划的一切,到头来还是无功而返,柳烟儿就怒不可截。 “娘娘息怒!”事到如今,柳言无话可说,只能劝慰着柳烟儿息怒。 然而,这种时候,让柳烟儿如何息怒。正要发作,东柯不冷不热的声音窜入进来,拦在柳烟儿发作之前,先是出声, “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东柯的身份非同小可,柳言没有顾及,如实回答, “据说,是公主跟驸马爷回宫看望太后,看见皇上拿着玉箫把玩。驸马爷知道玉箫与于妃的渊源,然后告诉皇上的。” “原来如此。”东柯恍然大悟。 柳烟儿虽也是明白,心中不快依旧难忍, “他们摆明就是故意的。” 不理会柳烟儿言语里的酸涩之意,东柯微微挑眉,轻悠呼出一句, “不管他们是不是故意,如今于妃得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那我们该如何?”当然知道东柯说的是事实,柳烟儿颇为不甘的问着。 “静观其变。”东柯淡然的答。 “哦。”难掩着落寞的神色,柳烟儿黯然的应下一个“哦”字。可惜,到了第二日的时候,柳烟儿还是按耐不住,没有听从东柯的进言,静观其变。 而是主动出击,让柳言去给易无风传信,说自己病了,让易无风前来看望。以往的时候,只要柳烟儿用这一招易无风都会就范,柳烟儿相信,这一次易无风还是会来的。 让柳烟儿没有想到的是,柳言带回来的只有易无风不咸不淡的一句, “生病了就去宣太医。” 此言一出,寒凉的柳烟儿生生落下眼泪。立即气不过,寻思着就要离开玉宸宫前往御书房,亲自求见易无风。被东柯拦截下来, “娘娘前脚才跟陛下说病了,这会儿若亲自到陛下跟前去,陛下会如何作想?” 轻言淡语飘落,将柳烟儿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 知道东柯说的在理,柳烟儿坐回到软榻上。耐下性子,询问着东柯, “那你说,该如何?” 似是对柳烟儿先前不听自己所言的举动生了不满,东柯轻挑着娥眉,冷然的嘲讽柳烟儿一句, “娘娘不是胸有成竹么,既然如此,又何必来询问奴婢。” “你……”从来没有被手下的丫鬟这样呛声过,柳烟儿立刻气结,长指指着东柯。偏生又吼不出什么,谁让是自己理亏在先。加上,东柯又是柳全送进宫来的人。柳烟儿一时间,被东柯呛的都说不出话来。 冷冷的晾了柳烟儿许久,东柯才继续开口, “还是那句,静观其变。” 压下自己的性子,柳烟儿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碗,饮下一口。这回,算是把东柯的话听进去。 就在这时,门口的方向听的内侍一声高喊, “音嫔娘娘到!” 震的柳言挑起娥眉, “她来做什么?”东柯与柳言也是不明所以,愕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三人互相询问的目光中,音嫔窈窕的身影已经步入殿内。 “臣妾给柳妃娘娘请安!”规规矩矩的给柳烟儿行一个万福的礼,音嫔娇声出口。问候着柳烟儿。 努力压着先前的不快之气,柳烟儿丝毫没有在音嫔面前露出声色。唇角浮起笑意,打量过音嫔之后,让音嫔起身, “妹妹不必多礼,请起。” “谢柳妃娘娘!”音嫔应声起身,答。 玉宸宫跟沉音宫向来不对头,自知音嫔此番一来定无好事。柳烟儿想早早打发音嫔,索性直接开门见山的开口, “妹妹今日怎如此得闲,来本宫宫中。不知道妹妹可是有要事?” “瞧姐姐说的,妹妹不就是想姐姐了,所以来找姐姐聊聊天。”紧接着柳烟儿的话,音嫔笑盈盈的答,笑意虽真,也只能浮在表面。丝毫没有漫入眼底,倒是见得她眼底浮现着深深的嘲弄, “再说了,不是听说姐姐病了么,所以妹妹特意来看望下姐姐。” “你……”音嫔此话一出,柳烟儿立刻明白她是为何而来。没想到她的消息如此的灵通,柳言才回来没多久,她就赶着上来给自己添堵。 “姐姐也别恼,姐姐既然生病了,就该好好养着才是。”能知道柳烟儿装病想博得易无风怜惜的消息,音嫔自然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一句两句的好言关心,明里暗里的嘲讽着柳烟儿, “不过姐姐千万别埋怨陛下,昨日臣妾去求见皇上的时候,听说最近烦心的事儿多了去了。所以皇上才去芳华宫找于妃姐姐听曲儿,冷落了娘娘,娘娘可千万别往心里头去。气坏自己,难过的,还是自己呢。” “你给本宫闭嘴。”面对着音嫔的句句嘲讽,柳烟儿再也隐忍不住,怒骂出声, “本宫不管如何,都轮不到你一个嫔来数落。如今得宠是于妃,又不是你,你蹦跶个什么劲儿。皇上不也一样瞧不上你。” 对于柳烟儿的挖苦,音嫔没有丝毫的难过,依然保持着满脸的笑意,望着柳烟儿, “柳妃姐姐说的是,不过,于妃娘娘宽厚,她得宠自然是要比别的人得宠要好的多。” “你放肆。”怒到极处,柳烟儿扬手就是一巴掌,甩到音嫔脸上。“啪”的一声,音嫔脸上立刻出现一道鲜明的巴掌印子, “让你口无遮拦,胡说八道!” “你敢打我?”不管如何,音嫔也是堂堂路品的嫔位,万万没有想到,柳烟儿居然敢跟自己动手。脸上火辣的疼痛,逼的音嫔直直落下泪来。 “打你又如何?”盯着音嫔难以置信的眼神,柳烟儿不以为然的回答, “莫说打你,就算杀了你,本宫也无所顾忌。” “你……”算是吃了瘪,音嫔不再与柳烟儿呛声。连跪安的礼都没有下,直直跑出玉宸宫。 顶着脸上的巴掌印子,音嫔跑到芳华宫中。 没有料到音嫔会来,看着不请自来的音嫔,于绯诗眼里有着少许错愕。特别是在看到音嫔脸上的印子后,更加觉得奇怪。待的怀袖扶着音嫔落座后,于绯诗看了眼怀袖,示意她奉茶。才是询问起来, “妹妹的脸这是怎么了?” “别说了,妹妹位卑人轻,少不得受些屈辱。”说着,想起刚刚在玉宸宫中受的屈辱,音嫔的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着。 于绯诗急忙让人把手绢递过去,给音嫔擦泪。 音嫔这将玉宸宫中的一切,简略的说出口, “听闻柳妃姐姐生病了,妹妹好心去看望她。没想到,柳妃不问青红皂白,抬手就是一巴掌。妹妹好生的委屈。” “原来是这样。”看过眼前的音嫔一眼后,于绯诗顿时就明白过来。浅浅的拂过一抹轻笑,轻言劝慰起音嫔来, “妹妹也说,柳妃妹妹正在病中。许是心情烦闷,妹妹就别往心里去了。” “是,姐姐说的是。”音嫔本想借着此机会到于绯诗处好好挑唆一番,让于绯诗到易无风跟前好好数落柳烟儿。没想到,得到于绯诗不温不火的应答,一时间,心中好不气闷。总觉得自己这一巴掌,挨的极其的不值得。 奈何,心中又无可奈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大失所望 “你知道么,听说最近陛下都是呆在芳华宫中呢,看来于妃娘娘又得宠了。” “可不是么,听说玉宸宫那位,都气病了。” “病了?” “是呀,听说病的好不严重呢。因为请皇上不着,又不肯宣太医,一直倔着呢。” “哎,说主子们好过,其实,主子们的日子也是挺难过的呀。” …… 玉公公正从御膳房过来,给易无风取着晚上食用的宵夜。路过回廊时,冷不丁听着这些个窃窃的私语。故意咳了咳声音,喝出一声, “怎么,都不要脑袋了,敢背地里议论主子们的事情?” 听出是玉公公的声音,躲在回廊角落里偷懒的宫女人纷纷走出来。跪在玉公公跟前, “公公恕罪,奴婢该死。奴婢们再也不敢了,公公饶命!” 看着她们惊慌失措的模样,玉公公看着也觉得可怜,当下也没有了惩罚她们的意思。转眸一想,想起刚刚她们讨论的东西。想着柳烟儿在易无风心中的位置。多嘴问下一句, “你们怎么知道柳妃娘娘病了?” 不敢对他有所隐瞒,宫女们回答, “回公公,是玉宸宫的宫女说的。” “哦,那洒家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这次洒家就饶过你们一回,下不为例。” “是,是,谢谢公公。”听说玉公公不追究,宫女们纷纷喜出望外,磕头谢礼。然后起身,匆匆忙忙的跑出玉公公的视线。 无奈的摇了摇头,玉公公轻笑一声,转身回到御书房。将取过来的宵夜奉到易无风跟前, “主子,御膳房做的莲子羹,可是要用一些。” “好,先隔着吧。”几乎是连头都不抬,易无风漫不经心的洒落一句。 却是许久,玉公公都没有动作。像是思考了很久,玉公公挣扎过后,才是鼓着勇气开口, “主子,奴才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什么话?”易无风批阅奏折的手总算停下来,抬头看着玉公公, “说。” “是。”玉公公躬下身子,答, “柳妃娘娘病了,玉宸宫的宫女说,病的还挺严重的。娘娘又不肯宣御医,陛下要过去看看么?” “胡闹。”当下,易无风就轻声喝出一句。想起早上柳言来势匆匆的表情,因为当时正忙着,他就没有多理,就是让她们宣太医。没想到,柳烟儿还是这性子。想着那张跟冷妃一模一样的脸,易无风亦是无可奈何, “还是这样的性子,简直是胡闹。” “那陛下……”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易无风的神情。玉公公是在易无风心中呆的最久的人,岂能不了解易无风的心思。 果然,易无风还是心软了下来,放下手中的奏章,起身走到门口, “走吧,她那性子,估计朕不去,她就任由着自己病下去的。” “是。”忙忙跟上,玉公公答。 一路疾行,易无风的龙撵走向玉宸宫的方向。临近玉宸宫门口的地方,易无风没想到会撞见音嫔。 音嫔亦是看到了易无风的龙撵,捂着自己的左脸,匆匆忙忙的跪拜下去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见着她神色有些不对,易无风让人停下来,将音嫔扶起,询问起来, “爱妃请起,这是怎么了?” 被易无风一问,音嫔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捂在脸上的手拿开后。白皙的脸上鲜红的五指印子在灯光下显得越发的明显,看的人是怵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音嫔纵然只是六品嫔位,但她也是易无风亲自册封的。看着她如此落魄的模样,易无风难免有些心疼,问着。 抽抽噎噎的,音嫔不敢如实的回答。支支吾吾的,不着边际的应着几句, “陛下别问了,是臣妾不小心,都是臣妾的错。” “谁打的?”不想跟她纠缠下去,易无风的眼色逐渐冷下。 眼角的余光扫过易无风的眸色,音嫔心中暗自欣喜。早上的时候在于绯诗处碰到钉子后,音嫔心中有了另外的主意,决意亲自来对付着柳烟儿。 看着易无风的神情,音嫔知道,自己此举已然成功了一般。 做出柔弱的无助状,音嫔跪到地上, “柳妃姐姐仍在病中,心情不好是应该的。臣妾不该惹姐姐生气的,都是臣妾的错。” 一番话落,易无风已然明白。没有再多问,就让音嫔退了下去。 “臣妾告退。”重重的给易无风磕了一个头,音嫔端着满脸的泪痕,退了下去。眼底浮着隐隐的笑意跟算计,点点滴滴没在漆黑的暗夜当中。 因为,她还有后招在玉宸宫中,等候着易无风。 见不得有多少相信音嫔的话,但是易无风怎么不相信,柳烟儿会做出打人的事情来。在易无风的心里,柳烟儿就是冷妃的替身。冷妃身上所具备的一切,易无风都一厢情愿的折射到柳烟儿身上。 他甚至可以容忍着柳烟儿的刁蛮脾气,容忍着柳烟儿的小心机。因为易无风觉得,那些都是无伤大雅的,相反,还有些小可爱。 可是,易无风容不得欺骗。 在易无风到达玉宸宫时,玉宸宫中,可谓是一片狼藉。打骂的声音,还有摔着茶盏玉器的声音,搀落在打骂声中,现场狼狈不堪。 因为顾及着柳烟儿在病中,易无风故意不让人喊传。没想到,走入殿内,会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柳烟儿在盛怒当中,面容狰狞的到几乎扭曲。拿着一根与手臂样粗大的木棍,一棍一棍的打在一宫女的身上。 不为别的,只为刚刚音嫔来过一遭。无意间,柳烟儿得知,自己宫里的这个宫女居然就是音嫔布在玉宸宫里的眼线。难怪,自己才让柳言去跟易无风说自己生病的事情,音嫔后脚就能赶到玉宸宫数落自己。 想起自己受到的讽刺,柳烟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柳烟儿,将柳烟儿当成冷妃的念想,一瞬间在易无风心中破碎成渣。 连连后退几步,易无风的脸上尽是失望的神色,盯着柳烟儿,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柔情蜜意, “你不是说你病了么,怎么,病的还有力气去教训奴才了?” “皇上!”柳烟儿也是没有想到易无风回来,一时间也吓傻了,呆在原处久久没有反应过来。而后,急急忙忙的跪在地上, “臣妾参见皇上!” “你就永远的跪着吧!”几欲是从喉咙怒吼出来的嗓音,易无风愤恨的盯着柳烟儿。仿佛她将他心里的唯一一丝念想,全部打碎, “刚刚朕看到音嫔,她还好言的帮着你说话。朕还以为是音嫔故意陷害你,没想到,你居然真是这么的心肠歹毒。你滥用私刑,殴打自己的奴才不算,你居然还打音嫔。她就算只是六品的嫔,她也是朕的人。你真是太放肆了。” “不是的,不是的。皇上你听臣妾解释,是音嫔,是她……”听的易无风对自己的控诉,柳烟儿不由自主的慌了神,眼泪不自觉的滑落, “皇上……” “你不必再说了。”根本没有给柳烟儿解释的机会,易无风怒喝一句, “不用解释了。亏的朕担心着你的病,放下八百里加急的奏折来看你,你居然……你太让朕失望了,真的太让朕失望了。” 没有做出任何的惩处,易无风落下寂寥的一句,转身抬步,走出玉宸宫中。 看着易无风眼底的失望,柳烟儿蓦然间觉得,他定然是不喜欢自己了。自己让他失望了,这个认知,让柳烟儿没有来由的恐慌。 顾及不得满地的破碎瓷片,就去追易无风。手在拉上易无风的时候,被易无风一把甩开。掌心刚好压在地上的瓷片上,地上抹上一滩嫣红。 “皇上。” 哭喊的声音还是没有将易无风留下来,毫不留恋的坐上龙撵,易无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玉宸宫。 很多东西,易无风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梦这么快就醒了,他只是自欺欺人,告诉自己,冷妃还活着,他的嫣儿还活着。所以,他对柳烟儿的所作所为都选择性的无视,甚至是不顾一切的宠爱着她。 但今天的一切,仿佛是一记惊雷,将他的梦全部震碎了。 连同他的心,也一同碎了。 扫视着苍茫的夜空,易无风的心空落落的,像是悬在半空中。 “主子,今晚去哪宫歇息?”瞧着易无风沉默的表情,玉公公跟在易无风身旁。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原本以为易无风会回钦安殿,没想到,易无风会去芳华宫。 没有直接的给玉公公回答,易无风先是抬头,看了一眼漫天的繁星。在那璀璨的星空之间,他恍惚看见了一张恬淡的容颜。她从来不会刻意的接近自己,她的要求从来都是直接而明显。 她不会欺瞒,更不会不折手段。 转念一想,易无风吟出一句, “去芳华宫吧。” “是。”玉公公点头应答。 龙撵的方向忙忙改了位置,浩浩荡荡的去了芳华宫。 一声高喊, “皇上驾到!”再一次把于绯诗惊诧到,想不明白易无风为何老是没有征兆的出现在自己宫中,但于绯诗又不能不去接驾。 所以,于绯诗只能收拾好自己的心思,恭敬的迎到门口, “臣妾参见陛下!” 下了龙撵,走到大殿中,易无风没有开口,只是径直的走过去,一把搂过于绯诗的身子,将于绯诗紧紧的抱住。 于绯诗的余光曾悄悄扫落易无风的表情,只见的他像个受伤的孩子,脸上落着茫然的无助。 将头埋在于绯诗的脖颈间。见此情形,宫里的人不好在留下来,纷纷退出宫外。 第一百七十九章 琴箫合鸣 万籁寂静的长夜,层层绣纹繁复的云帷拖沓在两侧半人高的鹤嘴宫灯洒下来的火光里,拉拢出静晦的糜影。 纱窗外头,被夜色深沉笼罩的梧桐林子,一声接着一声,传进来嘶鸣的夏蝉嘶叫声。 宫门已经合上。易无风紧紧的抱着于绯诗,两人默不作声的站在大殿当中。潋滟的烛火,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旖旎的光。窈窕的身躯,毫无违和的嵌在高挑颀长的身躯里,恍若天成的一对璧人。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于绯诗的手轻轻的拍打着易无风的背心。不着痕迹的抚慰,安定着易无风嘈杂的内心。 终于,易无风阖上的眼眸重复睁开,孤独而无助的情绪被暴力的镇压下去,他深若寒潭的黑眸中除却窥不见底的阴沉,再无其他。只是听的他说, “今晚的月色,还真是不好。” “噗哧。”没有缘由的一句抱怨,不知因何,使得于绯诗从嘴角吟出浅笑。放开拥着易无风后背的手,眸色清明的看着前方, “臣妾倒觉得,今晚的夜色极不错的。虽说无月,可璀璨的星辰,比陛下国库中的宝石都要耀眼的多。” 不着边际的对话,居然让易无风的心思慢慢的开怀。松开紧搂着于绯诗的手,半眯起黑眸,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跟前的于绯诗, “哦,这么说来,爱妃似乎……” “来,臣妾带陛下去一个好地方。”没有等的易无风把话说完,于绯诗越过易无风的身边,走到内殿。拿起自己的玉箫,又抱起搁在一旁琴案上的古琴。走出来,看过一眼因自己的举动陷入稍微愣神中的易无风。启了启唇,问, “陛下可会抚琴?” “自然是会的。”易无风笃定的回答。 “那好,陛下跟臣妾来。”听到易无风肯定的回答,于绯诗似是松下一口起。自己捧着古琴,打开殿门。 易无风忙忙跟了上去。 看见于绯诗跟易无风出来,在宫外守夜的宫人非常的不解。一脸茫然的跪下去,就连在易无风身边伺候多年的玉公公,也没看明白眼前的局面。 没有过多的解释,于绯诗只是简略吩咐一句,不得跟来,就带着易无风出了芳华宫。 两人去的地方,是雅芳园。木槿花的花期是在春末,这个时候刚刚步入初夏,花期还没有过去。木槿花开的满园子都是,远远的就能闻见隐约的花香。 走入园子后,雪白色的花朵绽放在枝头,尽管是黑夜,也掩不住它高洁的身姿。 穿过花姿妖娆,又有沉香环绕的林中小路,于绯诗领着易无风走到园中的亭子里头。这个亭子,是当初易无风带着冷妃最常来的地方。 易无风依稀记得,冷妃当年,最喜欢的就是木槿花。为此,他才让人建了这个园子。宫中事多,尔虞我诈争斗不止,每当他有心事的时候,冷妃就喜欢将他带到此处。给他弹琴,给他跳舞,陪他聊聊心事。 那种日子,在如今看来,都好似做梦一般,梦醒之后,梦里的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陛下,来。”于绯诗的声音透过易无风沉沉的回忆,唤回易无风的心神。易无风凝眸望过去,于绯诗已经先一步踏上亭中玉阶。 今晚,于绯诗穿着白色的纱衣,因为晚妆已褪,她身上的宫装也一并褪去。身上的白衣,略显单薄。在长亭四角悬挂的风灯绯光照耀下,她的面容映在易无风的眸子里,竟然不可思议的美丽。 见的易无风没有反应,于绯诗又轻唤一声, “陛下,过来呀。” 易无风这才回神,起步迈过去,不知道于绯诗在搞什么名堂。只见的于绯诗将古琴摆在长亭中的玉案上,这座玉案,乃是上好的沉水玉所铸。在案面一旁,用清秀的小楷镌刻着“风起情嫣”四个小字。 风是他易无风,而嫣则是冷嫣。冷妃的闺名就叫冷嫣,小字一个单月,也叫冷月。不过,易无风还是习惯的喊冷妃嫣儿。 等的于绯诗摆好古琴后,易无风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一步一步,靠近过去。在琴案前坐下,伸手过去轻轻的抚摸着案身。仿佛在抚摸着他跟冷妃的过往一样。 当然看出易无风眼中的沉迷,于绯诗走到一旁,拿出收在衣袖里的玉箫,放到嘴边。在吹响玉箫之前,先是招呼易无风一声, “每个人都会自己藏在心中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有市井百姓,心中都会自己的无奈跟心酸。每当臣妾不开心的时候,臣妾就会摆弄音律。然而,每当臣妾奏完一曲过后,不管臣妾多么的不开心,都会变的释然。” 于绯诗一席话落,惊起易无风眼底的一丝丝茫然。他抬起眸定定的看着于绯诗,她站在微薄的光火里,恬淡的容颜淡漠的神色,与往常并没有丝毫的不同。但又让觉得,她与往常又有着说不出的不同。 宫中的嫔妃,若是遇见他心情不快的时候,总会故作温柔的询问着他发生何事,要如何给他解忧。唯有她,直接用自己的方式,去让他释然。 霎那之间,易无风心中一阵恍惚。如果人生能够得到这么一个知已,似乎也是一种圆满。 于是,易无风低下头,低沉的从嘴边喃出一句, “好,那就让我们合奏一曲吧。” “如此甚好。”于绯诗点头答,放在嘴边的玉箫,慢慢流淌出一串悠扬的音符。清缓而疏远,像是从山涧里涌出来的清泉,带着抚定忍心的清凉,漾在易无风的心灵深处。洗去尘埃,定心宁神。 不自觉的挑动起手下的古琴,拨过几根琴弦之后,弦音带来的激荡感也从易无风的长指间跳跃出悠远的曲调。紧跟在于绯诗的箫声之后。 不紧不慢,不松不快,配合的几乎天衣无缝。 这一晚,炎热而沉寂的夏夜,都醉在两人高超的音艺当中。 易无风的心门,好像被于绯诗的箫声慢慢的打开了一样。自合奏那晚过后,易无风天天留宿在芳华宫中。 不是让于绯诗给他吹奏玉箫,就是让于绯诗跟他琴箫合鸣。或是让于绯诗抚琴,他舞剑。前所未有的温馨和谐之感,让于绯诗心底觉得不真实。整个人像是踩在云端,居高临下的感觉,更加让人心慌。 一日,于绯诗在给易无风抚琴的时候,想的太多,竟是将琴弦拨断。指间传来的热辣疼楚,让于绯诗回过神。 “怎么这么不小心!”在琴音断下的一刻,易无风沉醉在琴音里的神志已经清醒过来。走到于绯诗跟前,握起她被琴断拨裂一道口子的长指。放到嘴里含住,湿润而温软的热度从于绯诗的指间传入大脑。 在于绯诗的心里撩起一阵阵柔和的酥软,好似是谁在她的心里养了一只小猫。不经修剪的爪子在她的心上杂乱无章的挠着,见不得疼,就是痒的让人心慌。 疑惑又茫然的望着易无风难以琢磨的举动,于绯诗的神色呆愕的近乎痴傻。 好不容易将于绯诗手中的血止住,易无风拿出一面帕子,将染在于绯诗手中的口水擦掉。淡定的看着于绯诗,问, “怎么了,怎么这副见鬼的神情?” “没,没事。臣妾多谢陛下!”从易无风的余音汇总回过神,于绯诗欠了欠礼回答。 “于绯诗。”莫名的,易无风忽然喊出于绯诗的名字, “你是不是觉得朕非常的可怕?” “臣妾不敢。”慌忙的,于绯诗低下头,摇了摇。 “那你是非常的讨厌朕?” “臣妾不敢!”于绯诗再摇了摇头。 “那为何朕觉得,你一直在躲着朕呢。人家是巴不得朕多看人家一眼,而你,总恨不得不用看到朕。难道朕真的让你这么讨厌?”难得说出这么些话,易无风的语气难掩着失落。话到最后,漆黑的眸点着落寞看着于绯诗。 一时之间,于绯诗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易无风。拧着眉,抿着唇,显得非常的为难。 看着于绯诗郁结的模样,易无风不知为何,莫名的开心。就势坐到地上,坐到于绯诗的跟前,自顾开口, “其实你不用说,朕也知道,你是在埋怨着朕。当初为了嫣儿,朕把你当成棋子推到嫣儿前面,帮嫣儿挡着后宫所有的冷箭。后来,朕还把你打入冷宫。在江北的时候,朕不但怀疑你,羞辱你,还将柳烟儿带回宫里。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寡情?” 虽然心中已经认定易无风的薄情,但在易无风跟前,于绯诗仍是不敢亲口承认。撇开一道舒缓的笑意,于绯诗继续摇了摇头, “陛下说笑了。” “呵呵。”几乎是苦笑出声,易无风嘴角扯开一道苦涩的笑意,轻叹一口气, “朕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不争便是大争。你一无权势,而无显赫的出身。所以,你不想淌后宫这趟浑水,是么?” 一下子被易无风点中心思,于绯诗脸上的淡漠稍微有些挂不住。灿灿一笑,吟出一句, “皇上英明!” “你倒是聪明。”似是有意无意的赞赏,易无风叹出一句, “这浑水,你倒是想避的开。朕反成了你心里头的恶人了,可朕心里的苦。你们谁知道呢?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是天下的男人都艳羡的运气。可是谁知道,为这运气,朕付出了什么了,谁又知道!” 听出易无风话里的不妥,于绯诗不免有些紧张。在后宫里头,知道的太多,懂的太多未必就是好事。生怕易无风再说下去,于绯诗急忙提醒易无风一句, “皇上,您累了,要不歇着吧。” “怎么,难道你也不愿意停朕说话么?”明白于绯诗的小心,易无风眼中拂过一丝凄苦。哀怨的望着于绯诗,撩的于绯诗心头于心不忍。堵在喉间的拒绝,硬是没有说出口,道, “没有,能为陛下解忧,是臣妾的福分。” 似乎是听不出于绯诗语气的里不愿一般,易无风接着开口, “为了江山皇座,为了大好河山,朕要娶朕不爱的女人,还得一个个的善待她们。因为她们就是各方势力的平衡,甚至,朕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保护不了。你说,朕是不是很没用,很没用。” “没有。”既然已经听了易无风的心生,于绯诗这时候已经没有抽身的道理。索性,硬着头皮开口, “凡事皆是有舍有得,陛下舍了,自然有陛下得到的东西。” “可是朕觉得,朕其实一无所有。” “好了,陛下你累了,歇着吧。”没有再让易无风讲下去,于绯诗起身过去,将易无风扶起。 两人齐齐走入后边的内殿。 第一百八十章 慕婉有喜 夏季的炎热浸在风里,热呼呼的风一阵一阵的扫过,整座皇都就好似一个放大的蒸笼。热腾腾的烟气从地上冒起,熏的人眼花缭乱。 玉阳王府被盛夏的酷暑笼罩着,满园子的绿树,都拉下焉焉的叶子。颓废的模样,好似所有的水分都被烤干一般。 这样的天气,人难免的心浮气躁。 下人们效仿着宫里头的做法,将冬日里就藏在冰窖里的坚冰拿出来,放到木桶里。在良钥与慕婉吃饭的大厅几侧,全部摆上乘着冰的木桶,还有专门的丫鬟在一旁扇着风。经过寒冰的冷意熏陶过的清风,泛着丝丝冰凉,拂到人的脸上,压下盛夏带来的炎热。 仔细的给慕婉盛着莲子羹,良钥亲自端到慕婉的跟前, “来,天气太热了,喝完这个对身子极好。” “好。”在胭脂色的唇角撇开一道温婉的弧度,慕婉笑脸盈盈的看着良钥。接过良钥递过来的碗,食用着碗中的莲子羹。 冰凉的触感刚刚落入口舌,慕婉的胃里面像是翻江倒海一样,不停的呕吐起来。连同胃里面的最后一点胃酸,一同呕吐出来。 看的良钥都极其的心疼,拍打着慕婉的后背,疏散着她的郁结。还是散不去呕吐过后,在慕婉脸上带来的苍白。 “来人啊,叫大夫。”再也忍受不住,良钥转头跟身边的丫鬟唤道。 “是。”应答一声,丫鬟忙忙退身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盛夏酷暑的缘故,自入夏以来,慕婉的身子就不见好。晚上惊悸多梦睡不安稳,还食欲不振经常呕吐,夜里还经常抽筋。 良钥多次提过要叫大夫过来瞧瞧,都被慕婉拒绝了,说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但是看到慕婉日益消瘦的小脸,良钥终于再也忍受不住。 毕竟是玉阳王府的邀请,大夫不敢耽误,背着药箱,急急忙忙的赶来。被丫鬟请过来的是皇都里头最为有名的赵大夫,也算是名医世家,赵家世代为医。先祖还曾是宫里头的太医,后来受不住宫中束缚,也不愿意卷入后宫的争斗当中。 严令后代,不得入宫为医。 所以,赵大夫的医术在京城是非常有名的,经常给达官贵人家看病。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跑过一段路后,就露出气喘吁吁的模样。碍着良钥心急的神色,不敢耽搁,摸着自己的花白的胡子,就上前去给慕婉诊脉。 只是,赵大夫的神色颇有些怪异。拧紧的双眉,由最开始的不解,慢慢的舒展开,到了后来的笑逐颜开。然后,笑脸盈盈的双手抱拳,躬身在良钥的跟前,嬉声贺喜,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莫名而来的恭喜,让良钥非常的费解,看着赵大夫的神色,一脸的茫然, “喜从何来?” “王爷,这是大喜呀,王妃是有喜啦,是喜脉。由于王妃怀的是头胎,此时天气又炎热,所以王妃害喜还害的比旁人厉害些。没什么紧要的,回头老朽给王妃开几副安胎药。然后王妃好好休息,养着就是。”仍是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赵大夫根据自己诊出来的脉象,给良钥作答。 此话一落,像是一颗糖落到良钥的心湖里,化开之后,满心的甜蜜。立刻踱步走到慕婉身边,握着慕婉的手,笑的像个孩子, “婉儿,你听到没有,我们有孩子了。本王要当爹了,你要当娘了。” “嗯,听到了,婉儿听到了。”听到大夫的话,慕婉心中亦是非常的欢喜,紧紧的烦反握着良钥的手。笑着淌出眼泪来。 一屋子的奴才们,听到这样的喜事后,忙忙跪下去。连声恭喜着良钥跟慕婉,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奴才们给主子们道喜了。” “起来吧,都起来吧。”良钥心情大好,让奴才们都起来,然后转头命令着丫鬟, “你们去个人,跟着大夫回去拿王妃要用的安胎药。听着,这些日子你们要好好伺候着王妃,若是王妃掉了一根头发,本王都为你们是问。” “是。奴婢遵命。” “你啊。”看着良钥满脸的紧张跟雀跃,慕婉是又喜又羞,想着良钥对自己跟孩子的紧张。慕婉心中又是满满的感动,娇嗔般的开口, “我哪有那么的娇弱,别吓坏了家里的人。” “那可不行,如今你可是本王的命根子呀,本王恨不得把你当成祖宗一样供着。”被欣喜冲满头脑的良钥,丝毫不顾及着有旁人在场。肆无忌惮的跟慕婉说起,情意绵绵的情话。 听的慕婉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涩。 房里的大夫跟奴才们看到夫妻两鹣鲽情深的模样,不好意思再碍眼下去。悄悄的离开房中。 等房中安静下来后,慕婉才想起什么,跟良钥开口, “王爷,您看,要不要让人去宫中说一声。告诉绯诗,我有喜的事情。” “要,要,自然是要的。”如今慕婉可是良钥最为紧要的人,不管她说什么,良钥都会点头。何况是报喜这种事情,当下良钥立马就答应下来。 消息传到芳华宫的时候,于绯诗差点笑歪了眉眼。定定的看着点红,连连确认好几次, “你说真的,来人真这样说,玉阳王妃有喜了?” 虽然已经给于绯诗作答过很多次,但是十分的能够体谅于绯诗欢喜的心情。点红再一次笃定的点着头, “回娘娘,真的,珍珠都没有那么真呢。来人说,王妃娘娘已经有喜两个月了。” “好,好,真是太好了。”多日来的抑郁仿佛在听到慕婉有喜的瞬间,全部土崩瓦解一样。于绯诗手执着手帕,抚在胸口,清澈的眸子底乘着满满的笑意, “慕婉有喜了,有喜了。真的是太好了。” 看着于绯诗欣喜若狂的神色,点红不禁嗤之以鼻,低声数落着她, “娘娘,瞧把你开心的,什么时候你也帮陛下生一个小皇子,才是正经。” “胡说什么呢。”点红的话,好似一头冷水,将于绯诗满心的欢喜淋个透。不满意的瞪了点红一眼,于绯诗喃喃出声, “你个小丫头片子,就知道泼我冷水。” “娘娘,奴婢说的可都是正经的事儿。” “是是,你们都正经,就我不正经了。”当然知道点红是在为自己的前途着想,于绯诗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跟她们打趣般开口,过后,好似想起什么,不再理会点红她们,从榻上起身, “不行,慕婉有喜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得到玉阳王府中走一趟。” 听的于绯诗说要出宫,点红也是心中欢喜,巴巴的贴到于绯诗身边, “娘娘,你这是要去看望玉阳王妃么,带上我呗。” 看着点红眼巴巴的神色,于绯诗不禁起了逗乐她的心思, “怎么,刚不是说我正经,那我做的这些可都是不正经的事儿呢,你也要跟着?” “噗哧。”听着两人的逗乐,怀袖忍不住嗤笑出声。被于绯诗逗乐的丢了面子,点红嘟起红唇,不满的埋怨着于绯诗, “娘娘,有你这么小心眼的么?” “好啦好啦,看把你急的。哪能不带你们去呀,我去跟皇上讨个旨意,你们呀好好想想,该给慕婉带些什么礼物。”看着天色不早,于绯诗不再跟点红斗嘴。回头嘱咐她一句,就走出宫门。 “是。”欠了欠礼,点红心中也极其欢喜,目送着于绯诗带着怀袖踏出宫门。自己转身去琢磨着带给慕婉的礼物。 到达易无风的御书房,玉公公正百无聊赖的在门口当值。看着于绯诗走来,打起精神迎接上去, “奴才见过于妃娘娘!” “公公不必多礼。”于绯诗伸手扶了一把,将玉公公扶起。 “娘娘来找皇上?”尽管知道于绯诗是来找易无风的,玉公公还是明知故问的多问一句。 于绯诗也不扭捏,径直的点头, “是,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好,娘娘稍等。”也没有为难于绯诗的意思,玉公公立刻就转身走入书房内,给于绯诗通报去。 没一会儿,玉公公从房里走出来, “娘娘,皇上有请。” “多谢公公。”轻轻的给玉公公欠了欠身,于绯诗轻应一句。 “娘娘多礼!” 于绯诗这才踱步走入御书房中。 听到玉公公说于绯诗求见,易无风想也不想,就让于绯诗进来。听闻着于绯诗细微的脚步,易无风没有停下手中批阅奏折的御笔,边启唇跟于绯诗开口, “这个时候来找朕,可是有何要事?” 没想到易无风会有如此一问,于绯诗也不忙着回答,屈身给易无风见礼, “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易无风淡淡的答, “说吧,什么事?” 易无风都这样子说,于绯诗也无心扭捏下去,径直回答, “回皇上,臣妾想跟皇上求一道出宫的旨意!” “出宫?”易无风飞跃的笔终于停下来,拧着眉,不解的看着于绯诗。 “是的。”于绯诗点了点头,如实给易无风解释着回答, “是这样子的,玉阳王府中传来消息,说王妃有喜了。所以臣妾想亲自过去,给王妃道喜。” “真的。”听的玉阳王府有喜的消息,易无风也是非常的高兴。拧起的眉头逐渐散开,换上笑意,看着于绯诗,立刻就答应下来, “这是喜事,必须得去,这样你让内务府挑几件礼物。亲自送到玉阳王府去,你自己挑,看中什么直接跟内务府那边要了去。” “多谢皇上!”听的易无风此言,于绯诗心中越发的欢喜,立刻又跪下身来。 “起来起来,跪的也不嫌累。良钥是忠臣之后,如今他有后,朕自然得好好优待。就由着你代朕过去吧。”于绯诗脸上的笑意似乎感染到易无风一般,看着于绯诗欢喜的面容,易无风脸上的笑意就退却不去。 “是,臣妾一定将陛下的心意带到。”听完易无风的话,于绯诗噙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出宫道喜 盛夏越发到极致,炎热逞尽风头,将皇宫内院的天青色地砖都蒸的冒出腾腾的热气来。 于绯诗仿佛感觉不到盛夏的炎热一样,在芳华宫外忙里忙外的,指挥着宫女内侍们搬弄着送给慕婉的礼物。点红跟怀袖则是撑着油纸伞,一左一右的跟着于绯诗的脚步移动,生怕恶毒的太阳将于绯诗晒伤。 自从得到易无风的旨意,于绯诗就像个得到糖的孩子一般,高兴的根本停不下来。亲自去了内务府,挑了库存中最为珍贵的东西,当成皇帝送给玉阳王府的贺礼。倒是丝毫不担心易无风会心疼,同时也让后宫所有的女人为能拥有此等特权而嫉妒不已。 当然,这些于绯诗眼前可不会理会,她只知道她要去道贺慕婉的大喜。 忙忙碌碌的,折腾一个上午,总算装置完毕。 在点红跟怀袖的搀扶下,于绯诗坐上前往玉阳王府的马车。 难得出宫一趟,出得宫门,点红不禁小心的掀开帘子的一角,好奇的看着京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不时,眼中散发着新奇的光。 看的于绯诗不由觉得好笑,逗乐她道, “怎么,这么喜欢宫外呀,那回头我问下陛下,哪家的大人还未曾娶妻的,把你指了过去。” 听的于绯诗这么一说,点红立刻就急了,驳着于绯诗, “娘娘,你又打趣奴婢了。” 气鼓鼓的通红小脸,让怀袖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打打闹闹中,很快就来到玉阳王府门口。早就得到宫里的旨意,知道于绯诗要来,良钥亲自等在门口,还有慕婉。 本来,今日的太阳太过毒辣,良钥是不允许慕婉出来的,但是慕婉听说于绯诗要来。良钥拦都拦不住,无奈下,只得让人撑着油纸伞,陪着她在一旁等着。 见着于绯诗乘坐的马车到来,两人齐齐迎接上去, “恭迎于妃娘娘!” “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由怀袖跟点红搀扶着走下马车,于绯诗亲自走到慕婉跟前。伸手将慕婉扶起,眼底的欢喜之意,怎么掩也掩不住, “你呀,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还出来。这么毒的太阳。”说着,有转眸瞥向良钥, “王爷也真是的,怎么让她出来了。今日就本宫一人过来,看把你们劳师动众的。仔细她闷了热,看谁心疼。” 将于绯诗的数落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去,良钥一个字都不敢回嘴。 着实的为良钥感到不平,慕婉开口为良钥辩解道, “好啦好啦,不怪他。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就因为是你所以我才要亲自迎接的呢。我若是再躺着,我就要躺成废人了,到时候孩子怎么生的出来。”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也不知道说些吉利的。”见的慕婉为给良钥辩解,有些口无遮拦起来,于绯诗忙忙阻止住她, “行行行,我不数落你亲爱的夫君,你呀,别在着急了。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知道忌讳的。” “嘻嘻。”知道于绯诗也是关心自己,吐了吐舌头,慕婉灿笑出声。 这时,一直夹杂在两个女子的言语中不得开口的良钥,总算寻到空隙,开口, “娘娘,外头天热,不如进府再聊吧。” 经过良钥一提醒,于绯诗惊觉过来,拉着慕婉的手,两人一齐走入府中, “对对对,看我都高兴的忘了,居然还拉着你在外头晒太阳。走走走,先进去。”说完,于绯诗又是转头吩咐着怀袖跟点红, “怀袖,点红,你们帮着府里的人把东西卸下来。仔细些,可都是皇上的赏赐。” “是,娘娘。”稳妥的给于绯诗行了一礼,怀袖跟点红应允下来。 交代完后,于绯诗才是安心的跟慕婉走入堂中。早就有人奉上香茶,于绯诗贵为皇妃,自然是要上座的。如今慕婉怀着身孕,成了整个玉阳王府最举足轻重的人,自然是陪着于绯诗上座。正正经经的玉阳王良钥只能受着冷待,坐到客席上。 知道于绯诗跟慕婉姐妹俩许久未见,定然有许多话要讲,良钥不方便打扰。寻思个名头,就告退去了书房,将空间留给于绯诗跟慕婉。 等的良钥走后,于绯诗跟慕婉才敢肆无忌惮的说起话来, “好呀,速度倒是快的很呀。恭喜恭喜,王妃娘娘。” “别打趣我,我自己都糊里糊涂的,大夫就说有了孩子。我现在都晕乎乎的呢。”听出于绯诗的笑意,也看出她眼底真挚的喜意。慕婉将自己心中的感受真实说出。 “这是老天爷的垂怜呢,回头孩子出世了,让我当个干娘吧。”便磕着牙,于绯诗不忘记提出要求。 “这感情好呀。”想都不想,慕婉马上答应下来, “可不得了,我家娃儿可是认了尊贵的皇妃当干娘。这身份都跟着尊贵了。” “德性,没有我,这玉阳王家的孩子,还不尊贵呀。” “就你厉害。”两人不着边际的打趣着,闹的满堂的热闹。许久,慕婉才是想起什么,与于绯诗道, “绯诗,你都跟皇上这么久了,怎么肚子没个动静?” 听的慕婉提起这茬,于绯诗脸上的落寞有些隐忍不住,忙忙想别开话锋, “这些事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孩子又不是说想有就有的不是。” “绯诗。”跟着于绯诗如此深厚的感情,慕婉怎么能不知道于绯诗的个性,立刻接着她话开口, “我明白你的心思,更知道宫里头的日子不好过,但是绯诗呀。入了宫门,这辈子只能这般了。我知道你不为于家着想,可是你不能不为你自己着想呀。有个孩子,日后也好有个倚靠呀。” 不是不明白慕婉的意思,但是对于易无风,于绯诗心底多多少少是有着抗拒的。话都到了这里,于绯诗也没有什么再好藏着的。索性,将自己与易无风之间的一切都给慕婉,娓娓道来。 着实没有料到,于绯诗跟易无风还有这样的渊源。慕婉一瞬间,惊诧了眉眼, “没想到,当今天子还是个多情的儿郎。” “呵呵。”于绯诗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苦涩的低叹一声, “是呀,他到是多情,只是身处局中。他的多情反而是一把刀,稍有不慎,就会被伤的体无完肤,万劫不复。” “可是。”听完于绯诗说起她跟易无风之间的一切后,慕婉也明白于绯诗的顾虑,更明白易无风这种人不会真的感情。更是忍不住的为于绯诗担忧, “若真是如此,你才更该为自己打算打算呢。纵然他心中没有你,如果有孩子,日后你无需倚靠他,你还有孩子呀。” “好吧,我再想想。”当然知道慕婉说的在理,于绯诗无话反驳。点了点头,顺着慕婉的要求应下。 接着,又听的慕婉道, “而且,日后我们若是生的儿女,那么我们可以做亲家。日后你还可以有我玉阳王府可以去,当然,如果都是女儿,或者都是儿子,他们还是可以结金兰的。” “这个提议真心不错。”停下慕婉的提议,于绯诗隐隐笑出声, “那我希望你怀的是公子,日后我再给你生个儿媳妇。” “这自然是极好的。”慕婉点了点头,应下来。 两人聊的太过开心,于绯诗自然而然的就留在玉阳王府中用晚膳。 不同于玉阳王府中的欢乐气氛一样,处在皇宫大内的易无风,只觉得一阵头疼。 白日里的时候,郑国公前来觐见易无风。说是郑家的小小姐郑怡媛上街之时,遭到登徒子调戏,得玉阳王良钥相救。从此芳心暗许,心仪玉阳王。尽管得知玉阳王已有正妻,仍是痴心不改。 甚至,宁愿委身入王府做妾。 这郑家的小小姐郑怡媛,易无风是知道的,她也是郑家的嫡女,跟皇后郑怡秋乃是同父同母的姊妹。身份极其的尊贵,连委身做妾都愿意,这个身段放的可是真真的低。再说了,今日郑国公亲自来请旨,想让易无风给个旨意。 易无风是不甚的为难。昨日才从于绯诗口中得知玉阳王妃慕婉刚刚怀有身孕,这个时候把一个妾侍送入玉阳王府,未免太过于落井下石。 如果是旁人,还可轻轻松松的婉拒了去,偏偏是郑国公家的小姐。 让易无风如何的不为难。 坐在芳华宫内,易无风心中烦乱的等着于绯诗的归来。等到月华初上,在片片晶莹的月光中,总算看到于绯诗满面欢喜的回来。带着怀袖跟点红,打打闹闹的,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严谨。 看到坐在宫里的易无风,从宫外头带回来的轻挑,立即就止了下去。 于绯诗忙忙跪身下去,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连带这身后的怀袖跟点红,也一同跪身下礼,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都起来吧。”易无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怀袖跟点红闻言,起身后走上前,扶着于绯诗起身。看着易无风的脸色,两人不敢多留,领着宫人都退了出去,顺带着合上宫门。 看着于绯诗满脸的笑意,易无风好似也收到感染一眼,朝着于绯诗找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于绯诗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违抗,走到易无风身边。 只听的易无风悠悠的道, “爱妃,如今朕有一件极其为难的事情,爱妃可愿帮朕排忧解难?” “陛下请说!”于绯诗答。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的意思 沉默,是漫漫长夜的压迫。 寂寥宣泄在宫殿两侧靡漫的光晕里,在易无风气宇轩昂的英眉间点落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哀凄。看入于绯诗眼中,晕开不知所措。 安静的被易无风抱在怀里,于绯诗小心翼翼的应着回答, “陛下有何吩咐,臣妾必定照办。” “诗儿。”像是从内心悲叹出来的无奈,易无风将头颅埋在于绯诗的脖颈间。闷热的气息,一股一股的呼在于绯诗裸露的肌肤上, “朕知道,这件事情你必定非常的为难。” 深知易无风的脾性,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于绯诗已经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 易无风不放手,于绯诗也不敢强行挣开他的怀中。身躯在易无风的怀里,僵硬的像一具雕塑。等待着易无风接下来的解释,没过多久,果然听的易无风幽幽的开口, “郑家的小女儿喜欢上了良钥,郑国公今日来找朕去说亲。诗儿,你说朕该如何,你说?” 又是如此。忽然间,于绯诗恍然明白,易无风为何会对自己露出情真意切,深情款款的神色。其实,所有的真情流露,不外乎是一种有所需求的利用而已。 当初将她封为嫔位是如此,如今对她吐露心声,故作宠爱与深情亦是如此。 一时间,于绯诗心中恍若针扎般的疼。忙忙的烟雾在清澈的水眸中慢慢的漫起,遮掩住眼底该有的清明。缭绕烟雾汇聚成的波纹,泛滥成江河,泪水一滴一滴砸出眼眶。路过白皙的脸颊,划出清晰的泪痕。 那种刻骨铭心的心酸,尽管体验过无数遍,还是那样疼。 “这种事情,陛下一道旨意下到玉阳王府便是。何须到臣妾跟前,故作深情。陛下如此的屈尊,让臣妾如何敢当呢?”倔强的忍着心底的酸意,却压不住翻涌而出的眼泪。于绯诗一把推开易无风,两人间拉开很宽很宽的距离。 “你说什么?”没有听明白于绯诗话里的意思,易无风惶然有些蒙圈。迷茫的看着于绯诗满眼的泪意。 “陛下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拧着一双清细的柳眉,明明哭着,于绯诗竟是笑出苦涩, “杀一个人很容易,伤一颗心也很容易,将一个人当傻子一样,将一颗心随意的践踏。更加的容易,易无风,我真的不该对你动心的,不该。一点一滴,都不应该。” “你说什么?”宫中的女人,易无风素来逢场作戏的多。对于绯诗,易无风自问是没有用过多少的情意。然而,今日见到于绯诗如此撕心裂肺的模样,易无风前所未有的感到心慌。 看着她眼中难得见到的情意流露后,变成坚硬的绝望。易无风好似感觉到自己,在慢慢的失去什么。 难以控制的,就慌了方寸, “你的意思是,朕这些日子来与逢场作戏,不过是为了让你去玉阳王妃跟前劝说几句。好让玉阳王妃答应良钥纳下郑家的女儿为妾?” “难道不是么?”鼓起这一生都不曾有过的勇气,于绯诗扬眉对着易无风,坚定的回答, “陛下敢为心无愧的说,陛下对臣妾没有一丝一毫的利用?” 否决的话语堵在易无风的嘴里,想说出口,后觉得自己的辩驳是那样的苍白无力。眉色颓废的拉拢下来, “你既然知道,又何苦与朕为难?” “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于绯诗猛然的大笑出声。脸上的泪痕也已被晚风吹干,就是脸上遗留的干涩,灼的人火辣辣的疼。 脸上的疼,蔓延到心里,痛彻心扉。 “陛下的请求,臣妾做不到,陛下还是另请高明吧!”若无其事的抬起云袖,抹去脸上已经干了的泪印,于绯诗缓慢的张了张口。 她于绯诗既然是他易无风的妃子,那么她的一生如何,全凭易无风处置。但是慕婉不行,她绝不能毁了慕婉的幸福。 “好,朕知道了。”奇怪的是,得到于绯诗的拒绝,易无风也没有发火。转过身子,打开被宫人合上的宫门,走出芳华宫。 待的易无风走出宫门,于绯诗立即像是失去支撑的人影,颓然的跌坐到地上,抱着自己失声痛哭起来。 哭声压抑在她固执的个性里,低迷的让人几乎听不见。 硬是没有传到易无风耳中。 走在寂静到只能听见低微的蝉鸣的宫道上,易无风看着天边皎洁的月色,任由月光温柔的洒在身上。将他的影子投在天青色的宫砖上,拉的颀长,悲凉上透出落寞。 曾几何时,他的心里不知不觉的出现了那个倔强的女子的身影。又曾几何时,他对她,似乎亏欠颇多。 似乎她说的亦是对的,他对她,总是利用之时方会想起。无用之时,便是冷落跟搁置。或者说,他对后宫的任何一个女子皆是如此。回头想想,他比世间任何人都要薄情。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有什么办法? 低叹出来的苦恼,易无风无奈的摇了摇头,步行走回到钦安殿。 一夜无眠过后,易无风心事沉沉的主持了早朝。在下朝之后,将良钥传召到御书房。 不明白易无风心意,也不敢违抗易无风的旨意,良钥跟在领路太监的身后,去了易无风的御书房。 深沉的心事压的易无风根本没有办法看奏折,良钥来前,易无风只是坐在书案前发着呆。直到良钥进来,在他跟前恭敬的行着礼, “微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在良钥的见礼声中,易无风终于回过神,看过良钥一眼之后。易无风示意良钥起身。 顺着易无风的余音,良钥听话的起身。目光省度过易无风的脸色后,双手抱着拳,在易无风跟前问着, “不知道陛下召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朕这里,确实有一件难事,需要爱卿的帮忙。”早就从于绯诗口中听闻慕婉此时身怀六甲,一时之间,易无风也觉得自己欲说出的话非常的为难。捏了捏发疼的额头,易无风终究还是将话说出口, “是这样子的,郑家的五小姐郑怡媛,爱卿可曾见过?” 不明所以,良钥如实的回着易无风的问话, “回陛下,既然是郑国公家的小姐,自然是端庄得体,文雅贤淑。” “是么,那爱卿可曾见过这位五小姐?”怕事情太急,会引起良钥的反弹,也为了让事情能够顺利的进行下去。易无风左拐右拐的,先是打着前奏。 越发的不明白易无风此举为何,良钥低着头,继续答, “曾有一面之缘,那时臣回府途中,见着有姑娘被登徒子所扰。便出手救下,后得知那姑娘乃是郑国公家的五小姐。” “是么,倒是有缘,那爱卿觉得那五小姐如何,相貌品性如何?” “这……”易无风如此大胆的问白,让良钥瞬间觉得极其为难, “臣乃是男儿之身,如此谈论一个姑娘家的品性,未免不敬。不如,陛下还请皇后娘娘,或是太后娘娘调查比较妥当一些。” “哈哈哈哈。”没想到良钥还是个正人君子,易无风爽朗的大笑出声, “没想到爱卿还是正人君子,也罢,朕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郑国公昨日与朕进言,想与你玉阳王府攀上亲家。爱卿,你意下如何呢?” “陛下,这万万不可。”还没等的易无风把话说完,良钥的身子猛然跪下去, “微臣已有妻室!” “朕当然知道你已有妻室。”亲自上前扶起良钥的身子,易无风坦然接话, “可是你玉阳王仪表堂堂又文韬武略,郑家五小姐偏生的非君不嫁。郑国公也巴巴求到朕这儿来,说五小姐甘愿入你玉阳王府做妾,爱卿,你看又如何?” “不可。”没被易无风扶起,听着易无风的话后,良钥又跪了回去, “微臣贱内刚刚怀上身孕,此时万不能有此举。再说,郑家小姐身份尊贵,应当配的与起匹配之人,怎能到微臣府上作为妾侍呢。多谢陛下跟郑国公抬爱,还请两位收回成命吧。” “这……”良钥此话虽说的委婉,但是拒绝的意思坚定不移。易无风一时,也不好强求下去, “爱卿,朝中局势你也明白,郑国公他……总而言之,你们两家能结成秦晋之好,朕也是乐见其成的。” 听明白易无风的意思,但想到慕婉那张委屈的小脸,还有慕婉腹中的孩子。良钥怎么也狠不下心里,让慕婉伤心。把头磕到地上,良钥肯定的回绝着易无风, “陛下,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几世修来的福分,但是臣真的不能对不起臣的妻子。还求陛下成全。” “男儿三妻四妾乃是天经地义之事,爱卿你何苦……” “是。”没等的易无风把话说完,良钥定然接上一句, “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但良钥此生只要慕婉一个。相信若是没有江山王座的牵绊,陛下心中也只愿与冷妃娘娘相伴相守。” “呵。”良钥的话不轻不重,刚好点到易无风心中的软肋。莫名的疼,嗤嗤的在唇边扯开一抹微薄的笑,易无风靠在书案上,勉强撑起自己的君王的气势, “罢了,此事往后再议吧,你下去吧。” “是,谢陛下!”得易无风松口,良钥几乎感恩戴德,忙忙起身退下。 临出的御书房门口,恰好瞧见于绯诗一脸淡然的等在一旁。看见良钥走来,于绯诗莲步移开,直接走上前去, “你都知道了?” “嗯。”看了一脸于绯诗脸上密布的细小汗珠,良钥可以猜测出于绯诗已经在门前站了许久。心中不禁替慕婉感到感激,立刻点了点头。 “那王爷的意思是……” “娘娘请放心,良钥此生,绝对不辜负慕婉。”当然明白于绯诗在此堵住自己的来意,良钥立即双手抱起一个拳头,在于绯诗面请鞠下一躬,坚定的回答。 “好,好。”得到良钥肯定而坚决的回答,于绯诗甚感欣慰,连连说出两个好字。 这才安心下来,跟良钥告别,返回自己的芳华宫。 第一百八十三章 并无他意 “微臣恭送娘娘!”弯着身子,行着见拜皇妃的厚礼,良钥目送着于绯诗离开。 转身之后,于绯诗折过御书房后面的廊桥,从廊桥边上的竹林绕进去,走上返回芳华宫的宫道。 浓烈的盛夏,连蝉鸣都透着声嘶力竭。 毒辣的阳光头顶密不透风的洒落下来,晒的迎面拂过来的清风都沾染着灼灼的热气。闷的人不过眨眼片刻,便已出的一身的细汗。 慢慢的走在竹林里头的青石小道上,听着耳边竹叶拨动的“沙沙”声。于绯诗因得到良钥肯定答案而稍稍安定下来的心,并没有真正的安定下来。 郑国公府,郑家可是乾元王朝的第一世家。郑国公本人,乃是与老玉阳王一同辅佐过三代君王的老臣。易无风若想坐稳江山,势必得拉拢好郑家。不然,当初易无风也不会狠心放着自己心爱的冷妃不立,而册立郑家的嫡长女为后。 是的,当今的皇后正是郑家的女儿,郑怡秋。 满门的权贵,又是皇亲国戚。 良钥又能抵抗的了多久呢,自己又能如何去帮他们呢? 想来,对方定然是故意而为之,慕婉前脚才刚刚有孕,他们后脚就提出让郑家的女儿入玉阳王府做妾。用心不是明摆着,偏生的又不能冠冕堂皇的拒绝去。 想想,于绯诗就觉得头疼。 左思右想中,总算回到芳华宫。远远的看着芳华宫的宫门,于绯诗迈开步子,走过去。还没入内,就看见昭元宫的玉燕姑娘正等在门口,看见于绯诗走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万福的礼, “奴婢给于妃娘娘请安,禀娘娘,我家主子有请。” 玉燕,于绯诗当然是知道。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亦是昭元宫的掌事宫女。这个时候让她到昭元宫去,不用说,于绯诗也能想到是什么事情。 说实话,于绯诗对皇后的了解并不是很多,来来去去的,也就见过几次面。 但在于绯诗的内心里,皇后必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不然,如何能压着易无风深爱的冷妃,理所当然的登上后位,还在后宫岿然不动的这么多年。 不敢决绝,于绯诗当下点了点头,回着玉燕的礼, “有劳姑娘了。” 应着于绯诗的礼,玉燕竟是没有丝毫的谦逊的意思。堂而皇之的就接下来,瞧着点红心中好一阵不满,就要站上前去,被身边的怀袖紧紧拉着。默不作声的,怀袖朝着点红点了点头。又听的玉燕道, “既是如此,那娘娘请。” “姑娘请。”于绯诗答。 走在去往昭元宫的路上,于绯诗细细的瞧着玉燕的神色,似是无意的探着玉燕的口风, “如此热的天气,还劳烦姑娘跑一趟,真是辛苦姑娘了。” “娘娘客气了,为主子做事,乃是奴婢们的本分。”不露声色的回着于绯诗的话,玉燕低调到不显山露水。 “姑娘倒是难得的贴心人,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忽然召见本宫,可是有何要事?” “娘娘折煞奴婢了,主子的心思,奴婢不敢妄加猜测,回头娘娘到了便知。”像是知道于绯诗在故意套她的话一样,玉燕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搪塞过去。 直截了当的模样,让于绯诗都不禁佩服。在玉燕处吃了跟头,于绯诗不再自讨没趣下去,默默的走到昭元宫。 玉燕率先上去去回命, “回禀主子,于妃娘娘到。” 于绯诗这才走上前,走到坐在软榻上的皇后身边,盈盈拜身下礼, “臣妾芳华宫于妃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妹妹不必多礼!”亲自的从软榻上起身,金黄色的云袖拂到于绯诗的面前,于绯诗几乎可以清楚的看到袖摆上用明线绣着凤凰的痕迹。 富贵的颜色,一下子就让人迷了眼。 “多谢娘娘!”规矩的回着皇后的礼,于绯诗顺着皇后的搀扶起身。 这时,从一旁的客席上走下来一道翩跹的身影,像一朵天边飘过来的云,悠悠然的飘到于绯诗的跟前, “臣女郑怡媛见过于妃娘娘!” 而后,听的皇后笑着开口, “来妹妹,这是本宫娘家的小妹,闲着在家中闷的慌,本宫便让她进宫来陪陪本宫。” 顿时之间,于绯诗立刻明白过来,伸手将郑家五小姐扶起来, “五小姐不必多礼。” “谢娘娘。”郑怡媛边站起身子,边恭敬的回答。 寒暄过后,众人在皇后的应酬下,纷纷在客席上坐下来。 于绯诗这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郑家五小姐,郑怡媛。她穿着一件水绿色的烟罗百褶裙,水绿的颜色,袖摆跟裙摆的位置都用水色的丝线滚着半开的绿萼梅。乌黑柔亮的发丝挽着一段高娥的青莲髻,发髻间斜斜别着几根步摇,要有几根白玉簪子。 妆容严谨又不失典雅,眉眼间依稀与皇后极其相似。 见得两人都落座后,皇后抬了抬手,笑着让两人喝茶, “来,都尝尝,开春送过来的碧螺春。刚刚开的封,好好尝尝。” “谢娘娘。”于绯诗颔首轻应一句,抬手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盏。捏着茶盖子,拨了拨碗内的茶梗。然后,才将茶盏送到嘴边,轻轻呷下一口。 淡淡的茶香味儿瞬间灌满她的咽喉。还没等的于绯诗从香茶的味道中回神过来,皇后那头,已经放下茶盏,笑盈盈的看着于绯诗, “妹妹,听说清平县主有喜了,姐姐在这里给妹妹道喜了。” “多谢娘娘!”知晓皇后的意图,于绯诗清楚的从皇后的言语中,探知到她内心的目的。纵然不喜,却也不得不做出得体的神情来应对皇后。 “妹妹好福气,清平县主更是好福气。姐姐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种事情太过不合时宜。不过,哎,本宫这妹子没出息。也只能玉阳王爷一表人才,文韬武略,讨的姑娘家欢心。这不,本宫那妹子不知耻的对玉阳王爷就死心眼了。”仔细的打量着于绯诗的神色,皇后拿捏着词语,慢慢开口, “本宫就这么一个妹子,知道清平县主乃是妹妹的义姐,妹妹跟清平县主的感情更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所以,本宫才拉下脸子来,求妹妹卖姐姐一个薄面……” 皇后本想说着什么,还没说完,被于绯诗一句话截了过去, “娘娘严重了,娘娘所说之事,其实陛下已经跟臣妾说过。而陛下也已经跟玉阳王爷提起,至于后事如何,还得全凭王爷的意思。嫁了人的女子,夫君便是我们的天。王爷若是答应了,那清平县主必定也是毫无怨言的,娘娘你说呢?” 没有应下皇后的要求,于绯诗将易无风跟良钥扯出来,不动声色的回绝了皇后。 亦是没有料到于绯诗如此的八面玲珑,皇后的脸色被她的堵的有些难看。碍着自己的体面,又不能发作,怏怏的笑着,拉开话题,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妹妹真实善解人意,难怪皇上如此的宠爱妹妹。” “多谢娘娘夸奖!”直接承下皇后的夸奖,于绯诗回上一句。 全程当中,本该是整件事情主角的郑五小姐郑怡媛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讲,只是旁若无人的喝着自己的茶,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于绯诗一眼。 引的于绯诗不由深思。 而后,皇后又是旁推侧敲了几下于绯诗,见着从于绯诗处什么也捞不着,索性不再多费唇舌,放任于绯诗离去。 于绯诗乐得自在,起身跟皇后告辞, “多谢娘娘款待,臣妾告辞。” “妹妹慢走。”皇后品阶比于绯诗高了两级,自然无须送于绯诗出宫门。只是稍微颔了颔首。 等的于绯诗走出去后,皇后才是瞪了坐一旁的郑怡媛一眼。回复着皇后凌厉的目光,郑怡媛不情愿的起身,追了出去。在出的昭元宫门口有一段距离的宫道上,郑怡媛喊停了于绯诗的脚步, “于妃娘娘,请留步!” 听不出是郑怡媛的声音,于绯诗还是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到郑怡媛后,极为不解, “五小姐?” “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不理会于绯诗满脸错愕的表情,郑怡媛深深看过于绯诗一眼,深怕于绯诗不答应,又加上一句, “是有关我跟玉阳王的事情,娘娘难道也没兴趣?” 一听说牵扯到良钥跟慕婉,于绯诗不得不答应下来,转头跟身旁的怀袖跟点红吩咐两句, “不得跟过来。”然后才是跟郑怡媛,一同走入宫道一旁的花丛中。寻个亭子,走上去,坐到亭子内的石椅上, “小姐有话就说吧。” 难得于绯诗如此的爽快,郑怡媛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就道明自己的来意, “娘娘请放心,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玉阳王。” “额……”料不到郑怡媛会有此言,更担心她有别的什么意图。于绯诗半眯起眉眼,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小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根本就不想嫁入玉阳王府,更不想当玉阳王的妾。”郑怡媛答。 听明白郑怡媛的意思,于绯诗睁开半眯着眸,轻轻启了启唇, “那小姐想如何?” “我想娘娘帮我,退了这门亲。身为世族的女儿,太多的身不由己,我相信娘娘更是深有体会。清平县主既然是娘娘的义姐,那娘娘定然不愿意另外一个女人去分她的丈夫的宠爱。况且,清平县主此时还怀有身孕,娘娘你说呢?”毫不隐瞒,郑怡媛将心中主意如实说出。 “嗯哼。”于绯诗轻哼出一句应答, “既然不愿意,小姐可以拒绝的。” “呵呵,若是拒绝的了,我又何苦在求娘娘。”说到这里,郑怡媛脸上露出凄苦的神色, “为了攀玉阳王府这门亲,他们连我名节都不顾了,岂会容我拒绝。” “本宫明白了。”于绯诗豁然明白过来,看着郑怡媛的眼神搀上怀悯。 “那就有劳娘娘了。”深深的给于绯诗鞠了一个躬,郑怡媛哀求般的开口。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于心不忍 一灯如豆。 温软馨香的卧房里,被刷的花白的墙壁上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跳跃的火光中,一个身穿水蓝色纱衣的女子手中拈针,针如发细,针下一只老虎已经成型。黄色跟黑色相间之间,只一双妙目,才打了底色,尚未点睛。 一旁候着两个穿着粉色小褂的女子,梳着丫鬟才有的双刀髻,发髻上挂着一对小铃铛。动一下就摇一摇,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声音。正捧着两柄灯台,靠近过来,照亮着慕婉手下的刺绣。 其中一名女子似是极其忧虑的开口, “王妃,若不我们歇息吧,离小世子出生还有十个月呢,你得好好歇着,莫伤了眼睛。” “你懂什么,你个小丫头片子。”丝毫没有将丫鬟的话语听入耳中,慕婉微微啐她一句, “才这个点,你就算让我躺下,我也睡不着。” 另一个的另外一个丫鬟听闻此言,咯咯的接过话,笑出声来, “绯月姐姐,你就别劝夫人了,王爷还没回来,夫人哪里睡的着的。我们还是陪着夫人将小世子的虎头鞋给绣好吧。” “噗哧。”被女子唤做绯月的婢女,这时也嗤嗤笑出声来。 听出她们言语间的打趣,慕婉借故做出恼意,伸手就要去打她们。她们微微闪了过去,灯光因她们的闪躲忽明忽暗一下,在打打闹闹中,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良钥颀长的身躯,站在门口。 打闹的几人忙忙听下来,放下手中灯台,给良钥行礼, “见过王爷。” “都下去吧。”无力的吟出一句,良钥摆了摆手,示意两个婢女下去。 “是。”不敢违抗良钥的命令,两个婢女规矩的走出门口。 慕婉急忙迎上去,将良钥拉到房里, “回来了?” “嗯。”良钥点了点头。慕婉又是将良钥拉到桌子边上,拿出自己绣的差不多的虎头鞋,递到良钥的跟前, “好久都拿着针线,绣工都退步了。也不知道我们的孩子是儿子还是闺女,所以我打算先绣一双虎头鞋,然后再绣件纹花小袄子。这样,不管是儿子还是闺女,都有的穿。” “好。”看着慕婉神采奕奕的期待模样,又想起白日里易无风跟自己说过的话,良钥心中极其的不是滋味。眉眼间,染着疲惫的倦色。 没看出良钥的不对,慕婉靠入良钥怀中,娇羞的问起, “那王爷是喜欢闺女,还是喜欢儿子?”娇羞的语气里,含着小心翼翼的探测。 惹的良钥低沉笑出声,在她脸上偷了一个香吻,答,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这话一落,慕婉的脸羞的像个煮熟的虾子,热乎的可以煮熟刚生的鸡蛋。 捂着自己娇羞的小脸,慕婉抵在良钥的下颚上,小小声的开口, “那我希望,我怀的是双生胎,这样儿子女儿都有了。” 然后,慕婉话落许久,都没有得到良钥的回答。慕婉一时觉得奇怪,抬头往上望去,看着良钥深思中的神色,慕婉轻问一句, “王爷,你怎么了?” 在慕婉的询问中,良钥回过神,摇了摇头, “没,没什么,我们休息吧。”说完,将慕婉拦腰抱起,抱到床上。 “王爷。”隐隐的不安瞬间弄聚在慕婉的心中,不待良钥躺下来,慕婉嗖的起身坐起,抱着良钥的腰身,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告诉我好么?” “没有,哪有什么事情。我这不是沉浸在当爹的喜悦中,还没晃过神么。”反抱着慕婉扑过来的身子,良钥细言安慰着。 深知良钥不想说,慕婉不再追问下去。 睡到第二日,良钥起身上朝。慕婉也一同起来,收拾妥当之后,命人送自己进宫,寻找起于绯诗来。 看到慕婉前来,于绯诗心中又喜又忧,瞧着慕婉脸上欢天喜地的神色,于绯诗知道她定然是还没知道郑家要将五小姐嫁入玉阳王府的事情。于绯诗担心着,宫里人的说漏嘴。 没有读懂于绯诗心中的沟沟壑壑,慕婉兴匆匆的闯入芳华宫。找个位置坐下来后,就让点红给她送上点心。这趟她来的匆忙,早膳都没有用多少,不过是赶了一趟路,这会儿又饿了。 边吃着点红送上来的点心,慕婉边跟于绯诗解释着, “绯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最近好像吃的特别多。” “噗哧。”于绯诗被她认真的神色逗的有些乐了,帮她把了把脉,诊的脉象正常,才算放心下来,认真的跟她解释着,道, “如今你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呢。哪能吃的不多,没事,你吃的多点好。” “真的么?”慕婉有些不相信的抬起头。 “嗯,真的。”于绯诗笃定的点了点头。 得到于绯诗的肯定,慕婉继续埋头下去,吃起来。总算吃饱了,慕婉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看着于绯诗,想起昨晚良钥怪异的神色,忽尔开口, “绯诗,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经慕婉这么一问,于绯诗心中微微一愣,面上还是做着不动声色的模样,答, “没有呀,怎么了?” 慕婉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不确定的答, “良钥昨晚好生的奇怪,然后我在想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把他难住了。绯诗,皇上可有跟你说什么不?” “这个,还真没有。”见她没有发下那件事情,于绯诗的突被绷紧的心才松懈下来,笑着给她回答, “最近朝中哪有什么事情,你呀,别瞎想了。指不定是你们家良钥还沉醉在当爹的喜悦当中,无可自拔呢。” 深深觉得于绯诗这句话有些耳熟,慕婉嘟囔几句,终于想起良钥昨晚亦是说过, “怎么你们两个都说的一样的话。” “因为这是事实呀。”于绯诗面不改色的答。 总算将慕婉的疑虑打消了去。又是陪着慕婉扯了好一会儿,到了临近日暮的时候,慕婉才想着告别。 慕婉此时怀着身孕,于绯诗寻思着让她早些回去也好,也就没有多留。 本想亲自送慕婉到宫门口,被慕婉给拒绝了,说王府的丫鬟都认识路。于绯诗拗不过她,所以就随了她去。 走在出宫的小道上,慕婉总是觉得良钥跟于绯诗的神色都太过于奇怪,偏生的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就在慕婉想的正出神的时候,对面慢慢的走到一顶软轿。也不知道是哪一宫的贵人,慕婉只得退到一旁。 待的轿子走近之后,慕婉才看清是玉宸宫的轿子。忽尔想起,玉宸宫不就是易无风从江北带回来的那位么,瞬间心中就不待见起来。 奇怪的是,轿子在慕婉跟前,居然停了下来。从轿子走出来的女子,正是柳烟儿。 此时柳烟儿已经被易无风封为柳妃,虽然慕婉对她并无好感,但碍着礼数。也不得不向她行礼,只能微微屈下身子,见礼, “妾身见过柳妃娘娘!” 柳烟儿今日的心情倒是极好,娉婷袅袅的走到慕婉身边,亲手将慕婉给扶了起来,笑的风情万种, “王妃不必多礼,听闻王妃有喜,本宫给王妃道喜了呢。” “多谢娘娘!”顺着柳烟儿的搀扶站起身,慕婉委婉的笑了笑,以示敬意。 看出慕婉眼底不耐,柳烟儿也不气恼,拉着慕婉的手,继续开口, “王妃这是进宫来看望于妃姐姐么,真是羡慕于妃姐姐,能有王妃这么一个好姐妹。哪像本宫,无依无靠的,在深宫后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是,王妃觉得,王妃的情意人家没有辜负么?” 无视着柳烟儿话里的冷嘲热讽,也知道柳烟儿是在故意挑唆自己跟于绯诗的感情,慕婉不以为意,答, “娘娘说笑了,娘娘若是没有吩咐,那妾身就先告退了。这时候,我家王爷也该回府了,看不到妾侍,王爷会着急的。” “啧啧。”没有放慕婉走的意思,柳烟儿干笑两声, “王爷跟王妃还真是鹣鲽情深呢,只不过,不知道这种情深意重的日子,还能过多久。有件事情,王妃还不知道吧?” 尽管明明知道柳烟儿是在给自己下套,慕婉还是被她的话引起好奇, “妾身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看来,于妃姐姐真的没有跟王妃说呢。”做出惊讶过后的恍然大悟状,柳烟儿捂着唇,呼出一句, “不过也是,凭着王妃跟于妃姐姐的感情,于妃姐姐定然是不想王妃不开心,所以才不告诉王妃的。” “娘娘有话请直说。”实在受不了柳烟儿的拐弯抹角,慕婉语气僵硬几分。 “王妃先别恼呀。”柳烟儿又是低低的笑了笑, “既然没人愿意告诉王妃,那就由本宫来告诉王妃呀。王妃,你可得有个心里准备才是。玉阳王爷一表人才,郑家的五小姐对王爷一见倾心,郑国公亲自求皇上赐婚了呢。可不,皇后娘娘还请了于妃姐姐去当说客来着。” “你说什么?”柳烟儿的一席话,恍如晴天里的一记霹雳,震的慕婉几乎站不住。不敢相信的喃出一句。 “王妃可千万得稳住,你这会儿可是怀着身子呢,可激动不得。不过,不知道于妃姐姐答应皇后的请求没。”似乎还嫌慕婉的神色不够难看,柳烟儿继续火上浇油。恨不得将慕婉跟于绯诗的关系挑拨个够。 没有理会柳烟儿的言语,慕婉顿时明白过来。她说怎么良钥跟于绯诗的神色如此的怪异,她说他们两人怎么皆是一副欲言又止,躲躲藏藏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 “王妃?”见的慕婉没有任何的动作,柳烟儿不禁觉得奇怪,轻唤慕婉一声。 被柳烟儿唤回神的慕婉,惊骇的神色已经被平复下来,朝着柳烟儿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宫廷跪安礼,道, “如若娘娘无事,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说完,也不等柳烟儿的应允,自行转身,走出柳烟儿的视线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心生隔阂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来,夜幕拉下来的漆黑折入慕婉斥满悲伤的眸中,路旁民居屋檐上亮起了风灯。在夜风中摇摇晃晃的灯光,零星落入慕婉的眸子里,悲伤覆逆而过,散落成雨。 泪珠一滴一滴砸出眼眶,在白玉无瑕的脸颊上刻出两道深刻的痕印。 出宫时,柳烟儿的话一字不落的再次回覆在脑海中。她说,郑家的小女儿仰慕良钥之才,逼得郑国公宁愿让女儿委身做妾,都要在皇帝易无风处求一道嫁入玉阳王府的圣旨。 几是不自觉的,慕婉抬手慢慢的抚摸过自己扁平的肚子。肚中的孩子才有两个月,没相到,他们竟是这样的心急。着急着将女儿送入玉阳王府来,稳固着自己的身份地位。 想起昨天夜里,良钥一脸疲惫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慕婉心中就不由自主的疼。 她刚刚怀孕,依着良钥的性子,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可是郑国公如今的权势地位,后宫又有皇后把持着,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会如何? 难道,真的要认命么? 眼下他们只是要玉阳王府一个妾侍之位,以后呢,是不是要的就是她王妃的位置,还有世子之位呢。想到这里,慕婉摸着肚子的手不禁的颤抖着。如果只是她自己,那不管他们要什么,她给就是,但是如今,她有孩子。 她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呢! 在慕婉的一番思前想后当中,疾行的马车已经到达玉阳王府的门口。随行的丫鬟不敢立即掀开帘子,而是先在马车外头请示着, “王妃,到府了,请夫人下轿。” “好。”仔细的将脸上的泪痕抹去,慕婉做出旁若无事的平缓声调,伸手掀开帘子。挪身出去,丫鬟已经放好木梯,扶着慕婉走下马车。 王府的大门也已经打开,就等着慕婉进去。 知道慕婉回来,良钥早就让人备好晚膳,在膳厅等着慕婉。看到慕婉走来的身影,良钥亲自迎接上去, “回来了,累了吧,先喝口汤。可是你最喜欢的雪蛤汤,知道你怕腥,我特意让人放了香怀草进去,可香了,尝尝看。”扶着慕婉坐下,良钥贴心的帮慕婉捏着肩膀,一旁候着的丫鬟立马舀了一碗雪蛤汤给慕婉递过来。 不忙的帮良钥开口说着话, “是呀夫人,您快尝尝看,这汤王爷可是盯了一下午的,差点没把厨房的奴才们吓坏了。” 经的丫鬟一说,慕婉眼中又是蓄满泪,似乎还能闻见良钥从厨房里头带出来的味道。定定的盯着良钥英俊的眉眼,慕婉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声音中染着淡淡的哭腔, “傻瓜,你是王爷,怎么能这么做呢。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好了。” “感动了?傻了,我是你的夫君,对你好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什么也没做,我也不会不是。”眼看着慕婉的泪止不住的落下来,良钥忙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滴, “好了,别哭了,先把汤喝了,该凉了。” “良钥。”没有听着良钥的话,慕婉哭着喊出良钥的名字,没有如往常一样喊王爷,猛的扑入良钥的怀中, “为什么不过告诉我,为什么?” “什么不告诉你,告诉你什么?”“咯噔”的一声,良钥似乎听到自己的心跳漏掉半拍。心中疑虑着,又抱着一丝侥幸, “婉儿,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想瞒着我么,你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哭意中的嗓音稍稍提高几分,慕婉朦胧着一双泪眼,看着良钥。 良钥的心渐渐虚下来,把慕婉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里尽是无奈的落寞, “我不想瞒着你,因为我根本就没想着要告诉你。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你只要跟我们的孩子,开开心心的就够了。” “可是皇上那边,你如何交代呢?”慕婉就知道良钥不会答应,心中忍不住的担忧起来。 “不会有事的,我跟皇上直说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让郑家的女儿过门。其实,无论是郑家的女儿,还是哪一家的女儿都好,我只要你一个。婉儿,相信我。”瞧着慕婉梨花带雨的模样,良钥心底也是忍不住的疼。抬起云袖,温柔的擦去她满脸的清泪, “好了,没事的,相信我。” “良钥。” “嗯,我在。”良钥答。 “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瞒着我好吗?我们是夫妻,不管是什么事情,我们都一起面对。”深深吸下一口气,慕婉埋首在良钥怀里,沉沉的开口。 “好。”慎重的点了点头,良钥沉声应允着。 两人鹣鲽情深的模样,连一旁的奴才们看着,都为之而动容。好不容易的,才将慕婉的眼泪止住。 哄的慕婉用过晚膳后,两人便回了房中歇着。 一夜无眠后,慕婉闻着良钥轻手轻脚起来梳洗的动静,那样的小心翼翼,生怕将她惊醒的警觉。使得慕婉心中好一番感动,等的良钥穿好朝服,出去上朝后。 慕婉才是起身,吩咐过身边的奴才几句,慕婉决定再进宫一趟。 没有想到慕婉回来,看着慕婉红肿的双眼,于绯诗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亲自扶着慕婉坐到大殿中的软榻上,急忙让人奉茶。 实在是端不出平日里的随便,慕婉眼里差点又逼出泪意,看着于绯诗,慕婉的声音稍微有些沙哑, “绯诗,你我姐妹多年,如此重要的事情,你为何不告诉我?” 被慕婉逼问的一席话堵的不知作何回答,于绯诗神色木然的愣在原地。考虑许久,才是小心的启着唇, “慕婉,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你跟良钥一起骗我。是不是等的郑家的姑娘都入了王府的门了,然后你才要告诉我的?”其实,慕婉心中也知道,这件事情怪不得良钥,更怪不得于绯诗。他们隐瞒着不说,也是顾及着自己的情绪,顾及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但是,想着他们两个扛下一下,自己忍着所有,一个为之跟皇帝周旋,一个为之跟皇后周旋。慕婉心里的就为他们感到心疼,说好的有难同当的,她怎么忍心。 见着慕婉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怕伤着她腹中的孩子,于绯诗忙忙顺着她的背,软下声音开口, “慕婉你别生气,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可是,我们也是害怕你知道后会伤心。不过你放心,郑家的姑娘不会进门的,良钥不会妥协的,而皇后那边,我也会想办法的。你别担心,也不要伤心,更不要生气,好不好?” “绯诗。”瞧着于绯诗紧张的眉眼,慕婉的心一下就软成一滩春水,扑身过去,抱着于绯诗, “我不生气,我只是难过。我也害怕,我虽然做不了什么,但起码我可以跟你们一起承担。我宁愿这件事情是你们亲自告诉我,而不是别人告诉我,你知道么,你明白么?” “对不起,是我的错。”毕竟眼前的人是慕婉,面临着慕婉的指责,于绯诗照单全收,低着头道歉。 许是慕婉醒悟过来,觉得自己这顿脾气发的没有道理。伸手抹去掩上的泪痕,看着于绯诗,声音逐渐软下来, “绯诗,对不起。” “不,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的周全。”哪能让慕婉认错,于绯诗紧接着接过话来。 温暖的话语落到慕婉的耳中,勾起她的心酸。摇了摇头,决定结束着自己的无理取闹, “好了,我不闹了,我回去了。” “我送你。”于绯诗说。 “不用了。”在于绯诗的轻言顺从中,慕婉身处孕期带来的焦躁慢慢的平复下来。摇着头,拒绝着于绯诗的相送,脸色恢复平常, “真的不用了,我只是,只是被这件事情刺激到了,所以情绪有些激动。没事了,绯诗,真的没事了。有你跟良钥,我什么都不怕。” 听的慕婉这么说,于绯诗勉强安定下来,看着慕婉, “真的不用我送么?” “嗯。”慕婉镇重的点了点头, “不用,良钥也快下朝了,我去宫门口等他,然后一起走。” “也好。”既然慕婉是跟着良钥一起走,于绯诗才算放心下来。拗不过不慕婉,也就送着她出了芳华宫门口。 走在出宫的小道上,经过刚才在芳华宫中的发泄,慕婉心底的烦躁仿佛随着刚刚的怒吼声被一起吼出体外。心情也一齐平静下来,心一静下,思绪也越发的清明。 是呀,就算郑国公将女儿嫁到玉阳王府又如何,良钥不低头,他们还能如何。 皇后那边,顶多他们也只能勉强于绯诗来劝服自己,若是于绯诗不愿意,他们也逼不了于绯诗的。这样想着,慕婉心中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带着身后的丫鬟,神色淡然的走在出宫的小道上。忽然间,迎面走过来一道青绿色的剪影,越走越近,直直走到慕婉跟前。在慕婉面前盈盈拜下一礼, “奴婢玉燕,见过玉阳王妃。” “姑娘请起。”从来没有听说过玉燕的名字,看着来人认出自己,慕婉不禁有些诧异。还是不失身份的将来人唤起, “姑娘是?” 顺着慕婉的余音,玉燕缓缓起身,笑着回话, “回王妃,奴婢乃是昭元宫的宫女。” “昭元宫?”一听到昭元宫,慕婉径直就愣了,那不是皇后的宫中么。 果然,又听的玉燕道, “听闻王妃进宫看望于妃娘娘,皇后娘娘特意让奴婢前来,请王妃到昭元宫一叙。” “什么?” 第一百八十六章 没有推她 晴空万里的天气,艳阳高照。 在遍地几乎被热浪蒸出暑气的闷热里,慕婉忽然觉得脊背一凉,生生冒出冷汗来。没有想到,皇后居然要见她,是为了郑家女儿嫁入玉阳王府之事么。 其实,不用猜想,慕婉也可以想的到。 猛然间,慕婉有点后悔,为什么不让于绯诗送。如果于绯诗在这里,起码自己还有一个商量的人。看着眼前宫女皮笑若不笑的阴沉,慕婉知道,这一遭定然是拒绝不了的了,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自称玉燕的宫女,走向昭元宫。 作为中宫,昭元宫自然是有它的气势所在的。 点着金色大头钉子的漆红木门,顶上紫檀色匾额龙飞凤舞的写着“昭元宫”三个大字。 走入大殿,满眼的金碧辉煌莫不让慕婉瞠目结舌,感叹着中宫的奢靡。难怪后宫里头所有的女子都瞻仰着这个位子,且看地上铺着的都是雕刻凤凰的金色地砖,两侧红色梁柱上,用金色的漆涂出凤凰的模样。 从梁柱顶端绕下来的云帷,风姿轻盈,在吹进来的清风里,妖娆的起舞。 萦萦绕绕中,慕婉被玉燕领到皇后跟前。先是自行跪拜下礼, “奴婢给主子请安,回禀主子,玉阳王妃带到。” 听着玉燕的话,慕婉知道眼前坐在软榻上,做派端庄威严的女子,必定就是当朝国母,郑国公的长女郑怡秋。不敢失礼,慕婉跟在玉燕的身后,盈盈拜身下来,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理会玉燕还在原地跪着,皇后自行从榻上起身,下步走到慕婉的跟前,亲手将慕婉扶了起来。精致的妆容上,露出恍如春风拂过的温婉,还有丝丝的温和, “王妃不必多礼,快请起。”在扶起慕婉之后,用天青色线笔勾出翘起的眼角的凤眸瞥过一旁坐在木椅上的女子,声音较之之前的温和,严厉几分, “还坐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玉阳王府行礼。” 慕婉这才注意到,在一旁的木椅子上,还坐着一女子。女子的眉眼隐约透着与皇后的相似,特别是那一对凤眸,更是如出一辙。慕婉蓦然就明白过来,便见的女子不甘愿的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慕婉身前,跪下行礼, “臣女见过玉阳王府。” 不待慕婉让女子起身,皇后已经开始介绍着, “这是本宫的五妹,自小被家中宠爱惯了,让王妃见笑了。” “哪里哪里。”慕婉推谦着回答, “五小姐快快请起。” 而后,皇后又是盯了跪在慕婉跟前的女子一眼, “还不快起来。”然后,郑怡媛才是脸色不好的站起来,坐回到自己先前的位置上。 亲手拉着慕婉,一同坐到自己的软榻上,皇后转头让玉燕奉茶。过后,又转过头,看着慕婉, “一直听闻王爷跟王妃鹣鲽情深,进来王妃又更是大喜。本宫一直想给王妃跟王爷道喜,无奈宫规森严,不得轻易出宫。好不容易盼的王妃进宫,自作主张的将王妃请来,王妃千万别见怪才是。” “娘娘客气了。”慕婉轻声答。哪能不明白皇后说的是客套话,心中更是清楚,皇后将自己唤来的此举为何。慕婉心中,明的跟明镜似的,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应对皇后。 很快,便又听的皇后再次开口, “王府毕竟不同于寻常百姓下,如今王妃身怀六甲,处理府中事务,可别累着才是。” “多谢娘娘关心,府中人丁算不得多,左右也没多少事。倒也不累。”猜出皇后无非就是想顺着自己的话,好让自己容纳郑怡媛进府去。慕婉偏生的就让皇后如愿,搪塞过去。 皇后没有死心,继续开口, “那倒也是,可是到底是堂堂的玉阳王府,也不能失了气势。自古以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何况是堂堂的王爷。玉阳王府如此的人丁单薄,回头王爷也是要让人见笑了。” “娘娘说笑了。”听的皇后渐渐说到正题,慕婉冷冷一笑, “惧内的大人比比皆是,不过倒是轮不到王爷头上,王府里里外外,可都是王爷拿的主意。妾身自然都是听王爷的。” 倒是没有料到,慕婉竟然跟于绯诗一样的难缠,皇后的脸色逐渐被她堵的有些不好看。努力隐忍下去,皇后朝着慕婉笑了笑, “也是,夫君就是我们的天。只不过,都是我这不争气的妹子,在那日被王爷英雄救美之后,就对王爷芳心暗许了。这不,还缠着我父亲硬找皇上去说亲,王妃您也知道,皇上国事繁忙,哪有这等闲工夫。所以,只能本宫这个做姐姐的来拉下这个脸了。” 说完这些话后,皇后凝着眸,仔细的看着慕婉的反应。等了有一会儿,才听的慕婉悠然的回答, “五小姐身份尊贵,又是郑国公府的嫡女,担着王妃的头衔都是委屈呢。”说着,言语的酸意显而易见。紧接着,慕婉就淌下泪来。 可让皇后慌了,忙忙安慰着慕婉道, “王妃别误会,王妃自然还是王妃。区区的国公府嫡女如何尊贵,也尊贵不过王妃是清平县主的身份。而且,小妹入府后,也只是妾侍,她定然会好好服侍王妃跟王爷的。” 听到这里,慕婉蓦的就笑了, “这如何敢当着,只是,这事儿向来是由王爷做主。妾身妇道人家,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王爷说废了妾身这王妃的虚名,让给五小姐,妾身也是不敢有怨言的。” 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自己的认命跟无奈,却在背地里昭显着自己的不屈。一席话落下来,直言若是良钥答应便成,若是良钥不答应,一切绝无可能。 经过与易无风的商谈后,皇后当然知道良钥并不答应。如今会将慕婉找来,无非是想让慕婉去劝的良钥点头。听的慕婉这么一言,皇后清楚,几乎不可能。 深深叹下一口气后,皇后不再强求,打算另寻他法。 假意寒暄过后,慕婉也没有多留,起身跟皇后告辞, “叨扰娘娘许久,天色已晚,妾身先行告退!” 不再挽留,皇后颔了颔首,送辞慕婉, “王妃慢走,玉燕,送送王妃。” “是。”玉燕从皇后身边躬身上前,亲自送着慕婉出宫。 与慕婉一起,郑怡媛也起身告辞,跟着慕婉一同走出去。 临近日暮,日头挂在西边,失去正午时分的炽烈。白焰似的日光化成天边的彩霞,染红半边的天空。夕阳的余晖薄薄的洒落下来,落到一旁的烟水湖里,将湖水都染成了胭脂的颜色。 昭元宫到朝华门门口,势必要经过烟水湖。而从昭元宫出来,若想出宫,最近的便是朝华门。 因为跟郑怡媛不熟,又加上有良钥的事情,慕婉更加的不想跟郑怡媛说话。 奇怪的是,郑怡媛却是丝毫的不顾忌一样,追上慕婉的脚步。走到慕婉的身边,两人并肩而走,窈窕的身影被夕阳拉的拢长。 “听闻王妃跟王爷情意深厚,可谓是羡煞旁人。不知道娘娘有何妙法,能让王爷如此的死心塌地?”追上慕婉的脚步不止,郑怡媛冷不丁的还冒出一句。 碍着礼数跟仪态,慕婉不好不理会郑怡媛,只能笑着答, “小姐说笑了,哪有什么方法,夫妻之间彼此相属罢了。” 听完慕婉的回答,郑怡媛像是并不满意,还想再说什么。还没开口,慕婉只看的她身形一拐,往一旁的烟水湖里倒入。慕婉一急,伸手就要去拉她,结果还没碰着她的衣角。她整个人已经跌落烟水湖中。 “五小姐。”场面一下子陷入混乱,跟在两人身后的奴才纷纷跑过去,伸手拉着郑怡媛。 慕婉也急了,喊道, “来人啦,快来人,救人啦!” 一旁的宫人被慕婉的喊声所惊动,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接二连三的跳下水,寻找着郑怡媛。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已经有人去将皇后请了过来。 皇后来的时候,郑怡媛已经被人从水里救了起来。只是,因在水中闷的太久,整个人不省人事,脸色一片发白。宫女们正在给郑怡媛施救,积压着她的腹部,想将她吸入腹中的水压出。 瞧着郑怡媛这番模样,皇后心疼的眼泪直直在眼眶中打转。 好不容易,总算将郑怡媛腹腔里的水压出,人也慢慢的清醒过来。然而,郑怡媛清醒后的第一句话便是, “王妃,你为何要推我?” 一时之间,所有的视线刷刷的直直射向慕婉。慕婉惊觉过后,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郑怡媛,蹲下身子,辩解着, “五小姐,你怎么冤枉我,我何时推过你。” 没等的慕婉余音落尽,郑怡媛来不及回答慕婉,再一次沉沉的闭上眼睛。 听着郑怡媛刚刚的言语后,皇后的面色瞬间变的铁青。看了一眼慕婉后,冷冷的下着命令, “将玉阳王妃还有五小姐带回昭元宫。” “是。” 于是,慕婉跟郑怡媛一起,再次被带回到昭元宫。 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慕婉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丝帕。坐在昭元宫的椅子上,静静的等候着太医诊治的结果。 偌大的宫殿内,安静的可以听见银针落地打算声音。 仿佛过了一生的漫长,太医才从内殿走出来,走到皇后跟前,行了一礼, “回禀娘娘,五小姐并无大碍。腹中积水已经压出,小姐就是被水呛着,慌了神。回头微臣再开几帖药,让小姐好好调养调养,便可痊愈。” “嗯,你下去吧。”听说郑怡媛没有大碍,皇后铁青的脸色稍稍缓和过来。点了点头,将太医遣散下去,转头望向慕婉, “王妃可是有话要说?” “噗通”一声,慕婉跪到地上,抬起右手手掌,发誓曰, “妾身对苍天起誓,绝对没有推五小姐,若有半句虚言。让妾身不得好死。” 跟在慕婉身后,王府的丫鬟们也纷纷跟着跪下来, “奴婢等亲眼瞧见,王妃并没有推五小姐。” 听闻此言,皇后缓和下来的脸色再次变的冷硬, “那你们的意思是说,本宫的妹妹自己跳到湖里,冤枉你们?” 第一百八十七章 慕婉被陷 寒噤在昭元宫内外盘旋,压迫像是临近在人头脑上的一根弦,逼的人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沉默的跪在地上,慕婉承接着皇后滔天怒火,不敢多出一言。 从王府跟来的丫鬟跪在慕婉身后,不停的磕着头,求饶, “皇后娘娘请息怒,王妃真的没有推五小姐。而且,王妃身怀六甲,娘娘,王妃受不得这样的刑罚。请娘娘开恩呀!” 若是没有这句话还好,此话一出,听入皇后耳中。越发的觉得慕婉仗着自己有身孕,才敢放肆大胆起来,心中怒火更甚, “怎么,你们家王妃怀着身孕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这里皇宫,本宫是皇后,本宫还定不下她的罪?” 一句话逼下来,让慕婉的心生生凉下去,磕下头, “娘娘息怒。” 不再求饶,也不再辩解。 消息终于还是传入芳华宫内,点红跌跌撞撞的闯进来,差点摔倒在于绯诗跟前, “娘娘,大事不好了,玉阳王妃她将郑家的五小姐推入烟雨湖中。皇后娘娘大怒,王妃被带入昭元宫。” “什么?”此话一落,骇的于绯诗差点连手中的茶杯都端不稳,愕然的看着点红, “王妃将郑家五小姐推入烟水湖,这怎么可能?” “回娘娘,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您快想想办法吧,王妃这会儿被皇后娘娘罚跪呢,王妃还怀着身孕。”从旁的宫女处听到这消息,可把点红吓的够呛,特别是听到皇后将慕婉罚跪的时候。 想着慕婉还怀着孩子,点红就更加的慌张。 于绯诗定了定心神,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点红,你跟我去昭元宫。怀袖,你去御书房,看看玉阳王走了没有,务必拦住他不让他出宫,将此事告诉他。让他到御书房前等着我。” “是。”不敢耽搁,三人急忙分头行动。 几乎三步并作两步走,于绯诗小跑着跑到昭元宫。看到于绯诗前来,在昭元宫门口站着的玉燕迎接上来,似乎就是在等候于绯诗一样, “奴婢见过于妃娘娘!” “玉燕姑娘不必多礼。”于绯诗草草回她一句,直接就道, “本宫有要事求见皇后娘娘,劳烦姑娘通传一声。” 岂料,还没等的于绯诗把话说完,玉燕规矩的开口, “回娘娘,五小姐今日遭了难,皇后娘娘吩咐,不见任何人。要细心照顾五小姐,娘娘还是请回吧。” “不行。”像是没有听到玉燕的话一样,于绯诗猛的握住玉燕的手, “今日,本宫一定要见到皇后娘娘。” “请娘娘不要为难奴婢。”玉燕低着头,应着于绯诗的话答。 正待的于绯诗还想说什么,一道凛冽的女音从宫门的台阶上传下来, “妹妹何必为难奴才,本宫知道妹妹为何而来。”顺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于绯诗抬眼望过去,已经掌起来的风灯下面,潋滟灯光扫过。正是皇后的凤驾,明黄色的凤袍,闪烁着让人夺目的辉光。 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失礼,于绯诗跪下身去,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请娘娘让臣妾见上玉阳王妃一面。” “啧啧。妹妹跟王妃可真是姐妹情深呀,那本宫的妹妹呢?”嘲讽的挑着于绯诗的话,讽刺一番,皇后弄了弄口。 不理会皇后言语里的不待见,于绯诗固执的答, “此事或许有误会呢,请娘娘开恩,让臣妾见玉阳王妃一面。”生怕自己的失言,让皇后更加的怨恨慕婉,于绯诗不敢多话,只是请求见慕婉。 皇后并不为之所动,挑了挑娥眉,径直的让于绯诗死了心, “妹妹不必多想了,玉阳王妃心胸狭隘。本宫也不过是与之商议而已,玉阳王府跟郑家结亲之事还未成定局,她居然就下如此的狠手。绝不能姑息,莫不然,她还以为她怀着玉阳王的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娘娘,您误会了,还请娘娘让臣妾见一见玉阳王妃,当面问清楚到底是何事。”不曾了解事情的缘由,于绯诗也不知道该如何帮慕婉说话。眼下,只得拼命的想着求见慕婉。确定着慕婉的安全。 岂能不知道于绯诗的心思,皇后又怎会让于绯诗如愿。 摇头就拒绝了于绯诗的要求, “行了,妹妹还是回去歇着吧。此事本宫自会查的水落石出,不劳妹妹费心。”说完,不再理会于绯诗,自己转身回到昭元宫内。 “娘娘。”目送着皇后越走越远的身影,于绯诗嘶声裂肺的喊着。 实在不行,于绯诗只能起身,带着点红离开昭元宫。前去御书房寻找良钥。 怀袖没有让于绯诗失望,良钥已经在御书房前等着,看见于绯诗走过来,匆匆忙忙的迎上去, “微臣见过于妃娘娘!” “不必多礼。”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跟良钥多礼,于绯诗直接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宫人们都说,是慕婉将郑家的五小姐推入烟水湖中。据说,是郑家五小姐自己说的。如今皇后大怒,非要定下慕婉的罪不可。你且想想,该如何是好。” “慕婉将郑怡媛推入烟水湖?”深深拧着剑眉,良钥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想起那日郑怡媛跟自己说的话,又想起点红说,是郑怡媛自己说的。于绯诗头脑不禁有些混乱,郑怡媛不是说自己并不喜欢良钥么。那么她不会冤枉慕婉才对,难道真的是慕婉推的郑怡媛入湖? 如此想着,于绯诗不禁有些头大。 看着良钥,于绯诗有些为难的开口, “王爷,郑怡媛曾经找过本宫,她求本宫想办法推掉这门亲事。她说,她并不喜欢你。” “如此说来,真的是慕婉?”不敢相信的说出隐隐猜出来的真相,良钥不住的往后退一步。 “不可能的。”想都不想,于绯诗直接回绝, “慕婉不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这其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定是有什么误会。” “是,婉儿不会这样做的。”良钥也点了点头,绝对不相信是慕婉所为。 就在这时,御书房的门忽然被打开,郑国公带着郑家大公子从书房中走出。经过良钥跟于绯诗身旁时,冷冷哼过一口气, “小女之事,老夫必定追究到底。”说完,甩了甩衣袖,走出良钥跟于绯诗的视线。 无奈的同时叹了一声,两人目送着郑家人越走越远的身影。 不知何时,玉公公已经走过来, “见过娘娘,见过王爷,皇上有请。” 不敢耽搁,良钥跟于绯诗迈开脚步,走入御书房。径直走到易无风跟前,跪身拜下一礼, “参见陛下。” 易无风捏了捏发疼的额头,抬头看着跪在房中的两人,答, “起来吧。” “谢陛下。”两人齐齐回答。 想着郑家的人刚刚说的话,易无风有些为难的看着已经站起来的良钥跟于绯诗, “眼下之事,你们觉得如何?” 像是为易无风问住了,良钥跟于绯诗愕然愣在原地。茫然的看着易无风,周围立刻安静下来。蓦然的瞬间,于绯诗恍惚明白什么,“噗通”的又跪到地上,哀求着易无风道, “陛下,就算要定慕婉的罪,也先调查过后。万不可乱用私刑,慕婉她怀着孩子呢!” 于绯诗的话,似乎提醒了良钥,良钥也一同跪下来, “皇上,贱内不管有什么错,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请皇上让微臣先看看她。如今她身怀六甲,实在受不得重罚。” “你们啊,真是胡闹。就算你们多不满意都好,怎么能任由她将郑家的女儿推到湖里呢,如今倒好,郑家的人闹起来了,你们让朕如何收场?”看着眼前的两人,一个是自己得力的臣子,一个是自己宠爱的妃子。易无风亦是觉得头疼。 被易无风吼的不知道该如何回话,两人沉默的低着头。想着慕婉如今的处境,于绯诗硬着头皮,硬是开口, “不管皇上多么生气都好,都请皇上慈悲心肠,救救慕婉。五小姐不也没事么,如今慕婉被皇后娘娘押在昭元宫中,臣妾害怕……” 虽然对皇后并不宠爱,但是皇后执掌后宫多年来,也是赏罚分明,并没有滥用职权。不仅如此,还帮易无风将后宫打理的仅仅有条,听的于绯诗这样说皇后的不是,易无风未免替皇后感到委屈, “于妃你的意思是,若是朕不出手,皇后还会为难她不成。怎么,五小姐无事,就能不做处罚了么。这样的无法无天,简直是目无王法。” “皇上。”听的易无风这样就定下慕婉的罪,于绯诗深感不服, “事情还未查明,如何能定下慕婉的罪,其中有误会也说不定。” 看着眼前的人争吵不修,良钥反而沉默下来,沉默很久,慢慢的开口, “皇上,娘娘,都别争了。皇上不如直言吧,他们想如何。开个条件,只要婉儿跟孩子平安,微臣,微臣什么都可以答应!” “你说什么?”莫说是于绯诗,就连易无风都是一愣。 “微臣的妻子,微臣知道,她定然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只是她命数不好,嫁给了微臣,所以成了权位之争的一枚棋子而已。皇上直言吧,他们想如何?”淡然的在唇角扯开一道苦涩的笑意,良钥定定的看着易无风。 清澈的目光恍如看到易无风的心里去一般,看的易无风有些不自然。别过头,答, “便是让你答应跟郑家的联姻。” “原来如此。”于绯诗恍然苦笑, “他们还真是用心良苦。” “好,微臣答应,让他们立刻放了婉儿。” 眼看着良钥就要屈服,于绯诗忽的像疯了一样,一把推开良钥, “你怎么能屈服,你以为你这样救下她,她就能答应么。”说着,于绯诗失望的看向易无风, “我去找皇后,我去找她,我现在就去。” 话落之后,于绯诗不理会还在书房内的易无风跟良钥,起身奔出房门,朝着昭元宫跑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雨中受罚 暗下来的天色,天色连一丝亮光都视觉不到。 宫宇檐角,翘起的蜿蜒勾破天际,屋檐边上悬挂着七彩琉璃宫灯。今夜无风,闷热的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琉璃宫灯的七彩灯光从檐角流泻下来,照在天青色的宫砖上,折射的让人潋滟的光华。 拉的于绯诗的影子极长极长。快速的脚步,宛如脚下生着风,恨不得立刻赶到昭元宫。点红跟怀袖一路小跑着跟在于绯诗身后,连带身后的两排宫女太监,都是连奔带跑着。 看的路上偶尔路过的巡夜侍卫,都觉得瞠目结舌。 好不容易,赶到昭元宫前。 晕黄色的浅光透过周围裹着的明纸,摇荡出灯外,洒下一片浅色辉光。慕婉跪在宫前的身影单薄又倔强,拉长的影子中显示出孱弱的惨白。 没入于绯诗的眼里,拨动心弦的心疼,一阵一阵在心里唱响。疾步踏过去,走到慕婉身边,蹲身下去扶着她的手肘,声音里弥漫着酸楚的哭腔, “慕婉,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仔细孩子。” 见的于绯诗的动作,站在昭元宫前玉阶上的玉燕,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近。凉薄的目光注视过于绯诗跟慕婉,灯火中嫣红的唇一翕一合的涌动, “没有娘娘的旨意,王妃若起来可是抗旨不尊。于妃娘娘莫非想让王妃罪加一等?”红唇勾勒出来的冷意,尖酸到刺的于绯诗双眼发疼。 平生第一次,于绯诗觉得人生如此的无奈。紧抿双唇,凝聚着眸光,定定的看过玉燕, “你……,去传话,本宫要见皇后娘娘!” “不必传话了,本宫在这儿呢。”于绯诗的话语刚刚落下,一袭明黄色的凤袍傲然站立在玉阶之上。本是在一旁监视着慕婉的宫人,齐齐跪倒在地。 皇后精致的面容一丝不苟,落着不近人情的冷若冰霜。 蹲着的身子变成跪在地上,于绯诗看着皇后,咬着牙忍回泪磕下头, “芳华宫于妃参见皇后娘娘!” “妹妹不必多礼!”皇后淡淡的答,清冷的面容没有丝毫的酝色,冷漠足以将人冻结成冰。 看的于绯诗不由在心中起了怒意, “纵然郑家的女儿想入玉阳王府的门,臣妾的义姐,堂堂清平县主还是玉阳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她肚子怀的还是玉阳王的骨血,此中渊源莫非娘娘不懂么?”对于慕婉的担忧,泯灭了于绯诗骨子所有的容忍,她看向皇后的眼神中,透露着不顾一切的当仁不让。 “是么。”皇后不以为意,轻轻撇眉,扫视过于绯诗一眼, “就算如此,此事也该让玉阳王来讲。怎么,就凭着玉阳王妃的身份,还是凭着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可以任意欺辱我们郑家的女儿?她推媛儿下水的时候,又可想过本宫,又可曾将皇上放在眼里。郑怡媛再不济,她也是本宫同胞亲妹,也是皇上的妻妹。” 皇后此言,字字句句无不在置慕婉于死地。 瞧着于绯诗为自己如此跟皇后叫嚣,慕婉心中更加的不是滋味。急忙拉着于绯诗, “我说过,我没有推她。还有绯诗,此事与你无关,皇后娘娘仗势欺人,我不过区区玉阳王妃自然无力违抗。但你,实在是无需要因为我而去抗争。” “慕婉。”听着慕婉心生倦意,于绯诗更加的心疼。知道皇后今日是铁了心肠,索性也硬下心来,道, “既然如此,那我陪你跪,如果要治罪,我是你的妹妹又是后宫妃嫔。是我将你带进宫的,所有的一切皆是我教导不严,若是有罪我罪加一等,哪怕死都是我陪着你。” “你……”没想到于绯诗如此固执,皇后因于绯诗坚硬的言辞,震的微微松懈了眉眼。咬了咬唇,皇后甩过衣袖,转身折回昭元宫内, “既然妹妹想作陪,就陪着吧,别说本宫欺辱了妹妹。” “绯诗,你何苦呢?”亲手抚上于绯诗的手,慕婉蒙着泪看着于绯诗, “我一个人被罚也就罢了,你何苦陪着?” “不苦,一点都不苦。”于绯诗笑着回答, “不能把你救出来,我就这样陪着也是极好的。” “傻瓜!” 一丝丝感动,从慕婉的心底油然而生。晶莹的泪光在漆黑的暗夜里,显得格外明亮。像是两枝相互扶持的双生花一般,于绯诗跟慕婉相互倚靠着,跪在昭元宫前闷热的夜里。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寂静中猛然响过一记惊雷,一道明亮的闪电恍若一条银色的小蛇,将浓厚的夜空撕成两半。昭元宫的翘起的檐角在突如其来的明亮中,闪现出骇人的压迫。 哗啦啦的,电闪雷鸣之后,狂风骤雨倾盆倒下。 打在人的身上,沉稳稳的疼。生怕慕婉会有任何的闪失,于绯诗靠过去紧紧的抱着慕婉,想用自己瘦弱的身躯帮慕婉遮挡暴雨, “慕婉,靠过来。” 看清于绯诗的动作,与两人一同跪在身后的奴才也急急忙忙的靠过来,将慕婉护在身体下。 “不要这样,你们不要这样。”众人的举动,在慕婉早就极酸涩的心底生生撕开一道口子。疼的她眼泪喷涌而出, “我不要你们这样。” “别闹。”于绯诗不为所动的答, “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你的孩子。这么大的雨,你是有身子的人呢。” 一句话堵过来,堵的慕婉哑口无言。 又是轰隆的一声,在雨帘中吹起的狂风灌入昭元宫中,吹的云帷胡乱飞窜,野蛮的扫灭几盏凤鸣灯。雨柱随之飘进来,像一条被解放的怒龙,唬的宫里的奴才们大惊,七手八脚的跑过去关上纱窗。 稍微看了一眼窗外的风雨,微弱的担忧漫上玉燕的心头,悄悄靠近到皇后身旁,小声提醒着, “娘娘,这样的天气,若不让玉阳王妃跟于妃先回芳华宫吧。毕竟王妃怀着身孕,若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可是……” 玉燕所言,皇后当然知道在理,但心中的一抹盘算又没有着落,实在不愿意这个时候落了空。 憋着心中的一丝忐忑,皇后深深的拧着柳眉。 没等的皇后做出任何的决定,宫外的奴才高喊一声, “玉阳王到!” 不过一声话落,良钥步伐匆匆的闯入昭元宫中。湿润的雨意被宫门挡在宫外,雨滴淌在他的衣袍上,深色的朝服,在灯光下晕开一团水渍。像是刚刚研好的墨,乌沉沉的一团。 径直走到皇后跟前,良钥一把跪在地上,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 “王爷请起!”见到良钥前来,皇后的心总算松下半分。散开的柳眉,松懈出一抹笑意,看着玉阳王, “王爷前来,可是为了王妃。” 也不跟皇后客气,良钥站起身后,直接就开口回答, “正是。明人不说暗话,郑家跟娘娘所求,本王应下便是,无非就是攀了亲。娘娘也不必折腾这些个不堪的手段,来折辱微臣的妻子。” “你……”过来的时候,看着慕婉雨幕下苍白的脸庞,揪的良钥的心搅成一团。看着冷若无情的皇后,良钥做不出好的脸色来,极为不敬的开口。一句话下来,堵的皇后非常的气闷。 没待的皇后把话说完整,玉燕先喝一声, “放肆,王爷再怎么尊贵,还能对皇后娘娘无礼么?” “够了。”良钥本就是浪迹江湖,洒脱惯了,见着宫里头那些个龌蹉的手段甚为不屑。特别是看着受苦的慕婉,还有自己的无可奈何。更加的轻视跟嘲讽, “把你们那些装腔作势的架势都收起来吧,不就是想逼的本王低头么,本王都答应你们了,本王能带本王的王妃走了吧?” “自然。”忍着心底的怒火,皇后冷声答, “只是,王爷空口无凭,本宫如何能相信王爷所言?若是本宫放过王妃,反而被王爷摆上一道,本宫岂不是得不偿失?” “皇上明日会下旨。”不想多费唇舌,良钥轻飘飘一句。 听闻良钥说易无风会下旨,皇后安定下来, “好,来人,送王妃王爷。” “不必了。”直接拒绝了皇后的提议,良钥转过身子,背对着皇后就要抬步, “本王自己会带着本王的王妃离开。”说完,无视着皇后恼怒的眉眼,踏出昭元宫。 走到慕婉跟前,蹲下身子,把她扶起来。却被慕婉满脸的惨白,吓愣眉眼, “婉儿,你怎么了?” 虚弱的几乎站不起身,慕婉攀着良钥的手臂,眸光渐渐开始涣散, “王爷,王爷。”只能喊出“王爷”两字,蓦的双眼一黑,整个人倒在良钥的怀中。 “婉儿。”伸手接着慕婉倒下来的身躯,良钥吼叫一声。于绯诗也是一愣,起身扶过去,看着慕婉, “慕婉,慕婉,你不要吓我。”而后,也顾不得宫中的规矩,让来撑来雨伞,转头跟良钥道, “快,赶紧将慕婉抱到芳华宫去。” “是。”看着慕婉虚弱的模样,良钥也顾不了其他,抱起慕婉,跟上于绯诗。 一边走着,于绯诗一边转头跟身边的点红还有怀袖吩咐着, “去,去太医院请太医。” “是。”听完于绯诗的吩咐,点红赶忙朝着太医院跑去。 夜越发的漆黑,雨也越发的急速,淅淅沥沥的雨声恍若砸在人的心里一般,砸的人心里头直直发慌。一路跟着良钥走到昭元宫门口的皇后,看着一群人匆匆的脚步,心中一阵慌张。 又有一道闪电横空劈过,印的皇后的脸,白纸一样的白。 玉燕缓慢的靠近过来, “娘娘?” “去,派过人过去芳华宫,看看是什么情况。”皇后咬着唇,吩咐着。 第一百八十九章 慕婉小产 夜里的大雨,像是绝了堤的河流,冲泄之下的雨注泼天倒下来,砸的天地之间只听的见下雨的哗哗声。 风灯禁不住风雨飘摇的吹残,终于熄灭在风雨的肆虐里,举目四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良钥紧紧的抱着慕婉,跟在于绯诗身后,一路狂奔往芳华宫的方向。点红亦是连奔带爬,顾不得雨势浩大,带着太医往芳华宫中赶。 芳华宫里的人没见过这种阵势,但看到于绯诗脸上惊慌的神色,不敢多问,跪在一旁迎接着于绯诗回宫。无暇顾及自己宫里头的人,于绯诗领着良钥,抱着慕婉走入自己的寝殿。 放下慕婉后,良钥看着自己刚抱过慕婉的,手中嫣红的血迹掺杂着雨水,一滴一滴的从他手上滴落下来。滴在脚下的地毯上,晕开一团暗沉的血渍。 “娘娘,有血。”莫名的感觉到事情不妙,良钥的脸瞬间变的刷白,茫然的看着于绯诗。惊的于绯诗也是一愣,淌着雨水的面容像是被清水洗过的白纸,惨白中带着孱弱。抚着自己的胸口,往后退去几步, “血,血。完了,完了,来人啊,太医来了没?”立刻就哭出眼泪,于绯诗将良钥推出寝殿,大声问着守在外殿的宫人。转头跟宫女们吩咐着, “去,赶紧去看看太医过来没,还有你,去备热水。” “是。”尽管没有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但看着于绯诗此时狼狈又惊慌的模样,宫女们也不敢多问,照着她的吩咐快速退出去。 没有等的太久,点红带着太医匆匆的赶回来。 内殿中已经照着于绯诗的吩咐,拉了一道屏风,太医们纷纷在屏风外头守候着。 于绯诗则是留在内殿,知道事情被不妙,于绯诗还让宫女将宫里头的接生姑姑也一并找来。 丝毫不知道内殿的情况,良钥在外殿焦急的走来走去,几次三番想进去,皆是被点红跟怀袖挡了出来, “王爷,你不能进去。” 又不能跟点红还有怀袖发脾气,良钥憋着心中的怒意,张着脖子,奋力的想看清内殿的情况。偏生隔着浓密的珠帘,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只看见,宫女一拨接着一拨,端着清水进去,然后端着热水出来。看着进进出出的宫女,良钥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慢慢的变凉。 紧紧的握着拳头,良钥疲惫的坐在外殿的椅子上,漠然的看着走进走出的宫女。乱成一团的脑子,心中的担忧变成荒凉的绝望。 孩子,终究还是保不住么? 好似一只无形的手,在紧紧的抓着良钥的心。 仿佛渡过地老天荒,于绯诗一脸的疲倦的沉痛从内殿中走出来,迈着沉重的步子,神色凄然的走到良钥跟前。脸上滴着晶莹的水滴,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或者是泪水。她说, “对不起,孩子,孩子没有保住!” 果然,一反常态的在嘴角扯开一道苦涩的笑意,良钥在眼角笑出眼泪, “没了,终究还是保不住,保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是保不住,保不住啊!” 非常的可以体会良钥此时的心酸,于绯诗没有多言劝慰,蒙着满眼的清泪站在一旁。看着良钥,想了很久才开口, “你进去看看慕婉吧,她,她醒了。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听到慕婉的消息,良钥从悲痛中醒来,猛的抓住于绯诗的衣袖,焦急的问, “婉儿怎么样?” “刚刚小产,出了很多血,她还是很虚弱。”捏了捏有些发疼的额头,于绯诗答。 只听到于绯诗说慕婉很虚弱,便不再理会于绯诗,良钥匆匆忙忙的跑到内殿中去, “婉儿,婉儿!” 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虽然是如此悲痛的结局。太医跟接生的姑姑收拾好手中的细软,纷纷退出内殿。要向于绯诗告辞,被于绯诗摆了摆手,遣散出去。 慕婉已经转醒,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让人觉得害怕。苍白的脸色,几乎看不到一丝的血色。 “婉儿,你觉得怎么样?”轻手轻脚的走到慕婉的床边,良钥蹲身靠过去,坐在慕婉的床边。看着慕婉孱弱的面容,抽疼的心,抽的他几乎不敢大声的说话, “婉儿,婉儿!” “王爷。”忽尔间,慕婉的眼神转到良钥的身上,空洞的颜色撇过一抹清晰的笑意。定定的盯着良钥, “王爷,你说我们的孩子会是儿子,还是女儿?” “婉儿。”刚从于绯诗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此时听着慕婉的话,良钥心中越发觉得难受。想去安慰慕婉,却发现自己的话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王爷,我们的孩子是不是没有了?”似乎隐隐感觉到什么,慕婉眼中滚动着最后的一丝期盼,看着良钥。希冀从良钥口中,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她的眼中希冀慢慢变成哀求, “王爷,你告诉我,孩子还在,他还在。他没有离开我,没有。” “婉儿。”良钥无言以对,最终,自己先落下泪来。 “啊……”终于,良钥的默认逼垮了慕婉心底的最后一点坚强,她失声痛哭出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让芳华宫里里外外的众人感同身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还那么小,我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给他绣了虎头鞋,我还要给他绣花褂子。我好恨,好恨,真的好恨。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是我。”一边哭喊着,慕婉忽然抬起手,不要命的拍打着自己。 看的良钥更加心疼,急急忙忙的拉住她的手, “婉儿,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慕婉却是像是疯了一样,一巴掌甩了良钥的脸上,满眼的泪意之下藏着深刻的恨意,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如果你早点来我的孩子就不会死,就不会死。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 “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面对着慕婉的指责跟打骂,良钥只是紧紧的抱着她,没有回嘴。 哭的声泪俱下。 就在慕婉骂着骂着,声色缓慢低沉下去,渐渐没了声响。良钥查出不妥,转头看向慕婉,才发现她已经昏倒在自己的怀中。 “来人啊,来人啊,叫太医,快,叫太医。”听到良钥的喊声,于绯诗匆忙赶进去,看着昏迷中的慕婉,赶紧命点红拿出自己的金针。 又让怀袖去将太医请回来。 惊心动魄的一晚,沉寂在慕婉失子的痛楚中,用着一种决裂的姿态总算过去。 在翌日的晨光照临着大地的时候,雨声骤停声歇。雨过天晴的明朗,让大地复苏清凉的光明。 阳光普照下的宫阙,在雨水清洗过后,闪现出耀眼的光泽。 又到上朝的时候,良钥不能多留,于绯诗将良钥送出宫门。嘱咐无需担心慕婉,她会照顾,良钥才算安心下来,赶去上朝。 下朝之后,返回芳华宫的良钥一脸的失魂落魄,看的于绯诗都能瞧出不妥来。 迎上去,问着良钥, “怎么了?” 黯淡的神色,拢夹着孤寂跟落魄,答着于绯诗, “今日在朝上,皇上将我跟郑怡媛的亲事定下了。时间就在这个的二十八日,婉儿如今的模样,不是雪上加霜么。” 还没等的良钥将话说完,于绯诗脸上的疲惫瞬间化成愤怒,就要走出去,被良钥一把拉了回来, “娘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去找皇上,如此落井下石,他们于心何忍?”挣扎着似要挣开良钥的牵绊,于绯诗就一边说着,一边往前挣扎去。 “娘娘。”被良钥一句话给劝了下来, “万万不可,如今婉儿如此,你若再出了什么事情,谁来照顾她呢?” 良钥的话中含义太深,于绯诗听的不是很明白,不解的看着良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抗旨的事情我来做,但是婉儿就拜托娘娘了。”像是做了天大的决心一样,良钥稳定着自己的脸色,笃定的跟于绯诗开口。 似乎明白了良钥的意图,于绯诗反口立即拒绝着他的念头, “不行,你千万别做傻事,兹事体大,你若有什么意外,你以为慕婉她还能活着?她已经失去孩子,你不能再让她失去夫君呀!” 当然知道于绯诗说的有理,但是目前的情况,显然不允许良钥思考的太多。苦涩的脸色,悲哀的语调,诉尽良钥的心酸, “痛失孩儿,我跟婉儿一样痛不欲生。此时让我纳妾,恍如在我跟婉儿心上划上一刀,我实在的做不到。做不到。” 无奈的摇了摇头,于绯诗无奈的低叹一声,说出万全之策, “抗旨之事,牵连的是九族。如今你跟郑家的亲事,已经无力回天。为今之计,你只能屈服。不然,皇后那边多的是借口治慕婉的罪。至于慕婉,就让她先留在宫中休养吧,我会将此事瞒的密不透风。” “这样,可行么?”无力的叹了口气,良钥脸色倦色倍显,看着于绯诗,无奈的发问。 “我也不知道。”于绯诗如实回答, “但是,也只能这样子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此事背后牵扯的利益纠缠。两人也都明白,慕婉不过是权势之争中最无辜的牺牲品。 无计可施之下,良钥也只能点了点头, “好,一切就劳烦娘娘了。” 接着,于绯诗没有再答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宫门口,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两人都因心事太重,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里头的单薄身影。 在偷听到良钥跟于绯诗的谈话之后,快速的消失在角落当中。 第一百九十章 晴天霹雳 夏日突来的一场雨,将王宫内外洗的一干二净,却是没有能洗干净后宫的阴谋。 听到消息后,柳言匆匆忙忙的赶回到玉宸宫中,兴高采烈的给柳烟儿回禀着,自己的战功, “回禀娘娘,大喜呢。玉阳王妃的孩子没了……” 还没等的柳言把话说完,柳烟儿怏怏的扫过柳言一眼, “有什么好大喜的,她的孩子没了,整个宫里头都知道的事情,用你在这儿邀功。”近日来,易无风极其的冷落柳烟儿,一连数日脚步都没落到玉宸宫中。柳烟儿满心的埋怨无处发泄,如今柳言撞到枪口上来,哪能有好果子吃。 博得柳烟儿的迁怒,柳言丝毫不见恼火,也无惧着柳烟儿脸上的怒色,继续开口, “娘娘,奴婢还有很好的消息要禀告娘娘呢。” “快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本宫怎么治你。”翻了翻白眼,瞟过柳言一眼,柳烟儿再开口。 “是。”柳言欠了欠身,才敢回答, “奴婢刚刚路过芳华宫,听到于妃跟玉阳王爷说,要将玉阳王妃留在宫中休养。还有,玉阳王爷要纳郑家的女儿为妾,婚期都定下了,就在本月的二十八日。” 这个消息可是天大的消息,听到后,柳烟儿稍稍有些不信, “你说的可是真的?”挑了挑眉,仔细问着柳言。 “是,千真万确,奴婢可是听见王爷跟于妃亲口说的。”笃定的点了点头,柳言肯定的给柳烟儿答。 “好,真是太好了。”满满的笑意从柳烟儿的眼眸里溢出来,欣然的喜悦挤上她的眉眼。柳眉都弯成天边的一轮弯月, “这还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好消息。” 难得柳烟儿如此的舒心,柳言也跟着高兴,悬着的心微微放下来。站在柳烟儿跟前,不再发一言。 与玉宸宫中的欣喜若狂不同,昭元宫中喜忧掺半,皇后拧着柳眉坐在软榻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弯着身子站在自己身前的玉燕, “燕儿,你说的对,本宫真是鲁莽了。” 并不懂皇后的意思,玉燕眉眼极其的茫然,躬身上前,请示着皇后, “娘娘何出此言?” “哎,”从心底深深的叹出一口气,皇后接着玉燕的话回答着, “玉阳王妃的孩子没有了,如此以来,玉阳王对本宫必定难解心结。就算将怡媛送入玉阳王府又有何作用?倒是平白添了于妃这么个敌人,本宫当真是失算了。糊涂呀,都怪本宫太心急了。” “娘娘莫慌,没准儿五小姐过门后能讨得王爷欢心呢?”心中已经清楚的明白,皇后说的就是事实,玉燕也不敢直直说出。勉强的安慰着皇后。 “哎。”又是深深叹过口气,皇后摇了摇头头, “你就别安慰本宫了,如今在玉阳王心中,本宫就是害死他亲生孩儿的人。五妹是本宫的亲妹妹,在玉阳王府,她还能得到什么?” “凡事也说不定呢娘娘。再说王妃失子,也怪不得娘娘,是她犯错在先。娘娘执掌宫规,处罚于她亦是人之常情,没准日后王爷自己会想明白的。” “呵呵,行了行了。”哪能不明白玉燕是在安抚着自己,皇后不愿意再听一些无用的劝慰之言。眉眼露出倦色,摆了摆手,将玉燕跟宫里的一众宫人都遣散出去, “本宫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不敢多留,行礼过后。玉燕带着宫内的宫女们纷纷退出宫门。 夏日的时光,好像在众人的若有所思中越来越长。 阳光拖拖拉拉的,迟迟不肯没入地平线。艳阳高照的灼热感,侵袭着所有人的触感。 小产过后的慕婉,躺在床上很久,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躺了多少天,仿佛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躺完了一般。 眼光无神的看着头顶的纱帐,慕婉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跟痛彻心扉。天翻地覆的变化来的太过突然,快的慕婉来不及去接受。被逼着接受的无奈跟不甘,聚在慕婉的心口。 久郁成疾,加上小产过后的虚弱,让慕婉的身子更加的薄弱。 “慕婉!”看着慕婉惨白的脸,还有空洞的眼神,于绯诗就一阵一阵的心疼。坐在慕婉的床边,端着一碗汤药,小心翼翼的呼唤着她, “来,先把药喝了。” 没有理会于绯诗,也没有去接于绯诗的药,慕婉空洞的看着头顶的纱帐,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 “绯诗,良钥呢,为什么他没有来?” 慕婉的问话,让于绯诗浑身一震,很快反应过来。嗤嗤一笑, “因为朝中有一些事情,所以他被派到江北去了。你也知道,当初去江北的时候,他也一同去了,江北那边的情况他最为清楚。所以皇上就让他过去了。” “看来,皇上倒是心疼他。”被于绯诗糊弄过去,以为易无风怕良钥伤心,故意将他派到江北去。慕婉凉凉吐出一句,不再多言。 挣扎着站起身,接过于绯诗捧过来的药汁,仰头饮尽。 将空碗还给于绯诗,慕婉看着于绯诗的眼神,不再空洞, “绯诗,谢谢你。” 不知为何,慕婉轻言淡语的一句话落,于绯诗瞬间哭出声来, “慕婉,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太没用了,没有保护好你,也没有保护好你的孩子。是我太没用了。” “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于绯诗多日来的照顾,慕婉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当然知道于绯诗对自己如何。又怎么会去怪于绯诗,黯然的摇了摇头,慕婉苦笑出声, “是命,都是命。当初能嫁给良钥,多亏你的帮扶,不然何来我今日的荣光。是命,也许是老天觉得给了我太多好东西,所以要拿回一些。” “不,不会的。”听着慕婉消沉的言语,于绯诗心中有种深深的惊骇。放下药碗后,扶着她的肩膀,劝着, “慕婉,不会的,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嗯。”不忍让于绯诗伤心,慕婉点了点头,轻轻抱着于绯诗。 许是因为慕婉小产的事情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又许是因为在这个时候跟良钥提及他跟郑怡媛的婚事太过不近人情。在于绯诗提出让慕婉在宫中休养的时候,易无风没说什么,立刻就答应下来。 担心慕婉这次小产会留下什么病根,于绯诗让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天天到芳华宫来,给慕婉请平安脉。 多日来的静好,加好于绯诗自己又是个很好的大夫。有她的悉心照顾,不过十日的光景,慕婉的身子已经可以下地。 但照着民间的习俗,小产也是要坐月子的,所以于绯诗硬是不让慕婉下床。 这日,慕婉实在是躺的闷了,趁着于绯诗不在宫中。偷偷的下地,躲过宫里头的宫女内侍们,悄悄的跑到御花园中。 过了花季,园子的花谢的七七八八,倒是叶子浓郁的要滴出绿油来。 苍天的大树,绿树成荫,遮挡出园子一片乘凉的好去处来。园中的池子里,芙蕖开满一片,碧色的叶子拖着饱满的花朵,粉嫩的颜色在烈日中大放着芬芳。偶尔有清风拂过,摇摇曳曳的身姿,轻盈的像个起舞的少女。 阵阵隐香搀落在清风里,吹到慕婉的鼻端,压抑许久的心情得到轻缓的释放。 走到池子旁的凉亭里,慕婉坐在石椅上,看着满池子的芙蕖,独自吹着夏风。 很多东西,断断续续的从慕婉脑海中一闪而过,近日来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噩梦。只要一想起,慕婉心中就充满着害怕跟怨恨。 她多么希望这场噩梦已经过去,却又害怕着噩梦远远没有尽头。 忽然间,一道娇俏的女音打破慕婉的思绪, “玉阳王妃好呀。”碧绿色的纱衣,简单又不失高雅的发髻,几根碧绿色的珍珠翡翠簪子别在发间,彰显着来人高贵的身份。 慕婉随身转头过去,看到来人的时候,已经认出来人的身份。掩下眼中落寞的寂色,站立起身,朝着来人福身一礼, “妾身见过柳妃娘娘!” “王妃不必多礼,赶紧请起!”伸手过去将慕婉扶起,柳烟儿笑的一脸的温婉。缓缓踱步上前,扶着慕婉在刚才的位置坐下,脸上尽是关切之色, “听闻,听闻王妃之色,本宫亦是深感痛心。王妃得千万注意身子才是,况且王妃跟王爷还年轻,孩子日后还是会有的。”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伤心,被柳烟儿不经意的撩起,慕婉心中隐隐作疼。不愿意跟柳烟儿表露自己的心声,又不能忽视着柳烟儿,慕婉敷衍着开口, “多谢娘娘关心!” 言语中的不咸不淡,让人不难看出慕婉的厌色。 柳烟儿倒是不在乎,拉着慕婉的手,继续开口, “不过娘娘此时在宫中休养也是极好,免的回到王府见着越发的伤心。不过,皇上也真是的,这种时候还下旨让王爷跟郑家的五小姐完婚,不是落井下石么。想来,皇上也是顾及着郑家的权势……” “你说什么?”柳烟儿本来还想说什么,被慕婉横来的一言,一下子堵住, “什么圣旨,什么完婚?” “王妃还不知道么?”故意做出惊讶的模样,柳烟儿眉眼间做出懊恼的神色, “惨了惨了,本宫闯了大祸了。想来是于妃姐姐怕王妃伤心,所以才不告诉王妃。倒是被本宫多嘴给说出来了。” 可没有心思跟柳烟儿打着谜语,慕婉眼中聚着崩溃,差点揪上柳烟儿的衣襟, “说啊,你说清楚啊,什么完婚,他要跟谁完婚?” “王妃,你冷静下。”尽管脸上做着安慰慕婉的模样,柳烟儿心中早就喜上眉梢, “其实,其实就是玉阳王爷跟郑怡媛的婚事呀。之前不是都定下的么,本来还以为你小产后会有所拖延,没想到,郑家的人这么心急。不过,郑家权势滔天,倒是可以无所忌惮了。” “哼,呵呵。”无力的往后退一步,慕婉靠在凉亭的栏杆上。 原来,是这样。她说良钥为什么都不来看她,她说良钥为什么会把她放到宫里休养,她说……原来如此。 在一瞬间,慕婉恍若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木然的起身,没有再柳烟儿说话,也没有再理会柳烟儿,失魂落魄的走出凉亭。 走出御花园,慕婉朝着芳华宫的方向走去。 噩梦真的还没有过去,还在蔓延。在这场噩梦中,她不仅失去她的孩子,她还得失去她的夫君。 仓皇的脚步中,慕婉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淌了下来。 看到站在门口的于绯诗的,慕婉木然的张了张嘴, “绯诗,你为什么不告诉,为什么?” 呐喊声音来不及高昂,人却眼前一黑,缓缓的倒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良钥纳妾 红色的灯笼,照亮夏夜半边的夜空,连同着敲敲打打的喜庆乐鼓声,整个皇都到洋溢在婚庆的喜悦里。 稚嫩的孩童三五成群的聚在道路两旁,指着抬过去的花轿,跳跃着拍掌欢呼。 人群中,欢呼声传来声声夹杂着艳羡的言语, “啧啧,不亏是郑国公家的女儿,就是嫁入王府做妾,这排场都堪比别家迎娶正妻。” “可不是么,如今郑家跟玉阳王府联了姻,这滔天的权势还有谁能比拟。” “就是就是,就是可怜了玉阳王妃,据说前不久才失了孩子,如今又有新人入府,这日子只怕要过的心酸。” “哎,富贵人家,谁说的清呢。” …… 逐渐被声乐淹没的窃窃私语,在事不关已中透露着市井民众对富贵深宅内事的好奇。无声无息的落入到藏在人群中的黑衣男子耳中,五颜六色的彩灯光火里,男子的面容蕴含着缠绵的哀色。削薄的唇往后抿了抿,动唇后细声吟出一句, “你终归还是屈服了么,媛儿!” 很快,这声无人听见的叹息,很快就被震耳的乐鼓声吞噬殆尽,一点不留。 纳妾毕竟不同与娶妻,排场再大,亦是上不了台面的。郑怡媛的花轿浩浩荡荡的从京城大街游过,从王府的偏门进入王府。 没有拜天地,又因慕婉小产后一直被于绯诗接在宫里休养,当家主母不在,郑怡媛直接就被安排进西苑。 碍着郑家的体面,玉阳王府还是摆了酒席,宴请了朝中大员,及两家的亲戚朋友。 场面自然是比不上易无鸢大婚的时候的。 怎么说慕婉都是于绯诗的义姐,于绯诗没有到场,许皖年是于绯诗娘家的亲戚,自然不会去,易无鸢也没有到场。就连于家的人在于暻笙的示意下,也都没有到场。明眼的人都可以看出,这一场联姻背后,暗藏的波涛汹涌。 轻易不会去淌这滩浑水。 因为心中本就对郑怡媛无意,纳她入府,也不过是碍着慕婉的性命。因而,良钥对婚礼事宜也不是非常的上心。 草草的敬过一杯酒后,良钥将到场的人扔在宴席上,就回到新房。 陪嫁过来的嬷嬷丫鬟看到良钥进来,笑盈盈的给良钥行着礼, “奴婢见过王爷。” 良钥只是漠然的摆了摆手,没有回话,示意她们出去。 不敢忤逆良钥的意思,嬷嬷带着丫鬟福了福身,迈步退出房中。 一直等到嬷嬷跟丫鬟们走远,良钥才是走到床榻跟前。两对龙凤烛燃着潋滟的火光,新房中做的喜庆装置,笼罩在旖旎的烛火光里头,春情暖暖。 然而,再暖的春情,也暖不回良钥冷漠的眉角。 并没有去挑起郑怡媛的盖头,良钥在离着郑怡媛坐立的床榻两步之遥的地方站住脚步。双手负到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面容蒙在红盖头下的郑怡媛。冷冷的启唇, “你与本王的婚事是逼不得已,本王希望你能明白。所以,你不要希冀能在本王这里得到什么,连王妃的位置你也不得痴心妄想。本王可以让进门,亦是可以休了你。” 听着良钥无心无情的话语,郑怡媛心中猛然一疼。尽管对良钥没有生情,但听着他如此薄凉的话,心中还是猛的发酸。不等良钥动手,她自己一把掀下盖头,凝聚在烛火里的眸光,定定的看着良钥,无所畏惧, “王爷请放心,妾身有自知自明,不会打扰王爷跟王妃。” “如此最好。”良钥坦然答。说完,转身移步,离开新房。 目送着良钥越走越远的影子,郑怡媛将拿在手中的红盖头一把扔到地上,苦涩一笑, “若不是逼不得已,我又怎会用着如此下作的手段,硬是挤入你们之间。你们倒是可以怨我,我又能去怨谁?”落寞的话语过后,两行清泪缓缓从郑怡媛眼底流出,应着鲜艳的红烛,极具讽刺。 独自一人的新房,满心不能容世的思念,在郑怡媛心底百转千回。独自坐到天明后,守在门外的嬷嬷跟丫鬟入房来给郑怡媛梳妆, “夫人,今日要进宫去给陛下跟娘娘谢恩,还请夫人梳妆。” “好。”郑怡媛点了点头,忍下干涸眼眸里的倦色。 但嬷嬷跟丫鬟却在进屋后,看到仍是一身喜服的郑怡媛后,惊愕的杵在原地。愣是许久,没有动弹。等的郑怡媛都累了,出声询问一句, “不是要梳妆么,怎么还不过来,仔细误了时辰,王爷怪罪!” “是。”心中瞬间明白过来郑怡媛的苦楚,不敢在多言,忙忙踱步过去。 换下大红的嫁衣,穿着堇色的双褶薄衫,嬷嬷给郑怡媛梳了一段堕马髻。发髻里别着一根金色步摇,简单中又不显寒碜,高雅中又不失庄重。 等的郑怡媛梳好衣妆,良钥已经等在门口。只待郑怡媛一行过来,良钥自顾跳上马背。 没有说什么,郑怡媛在嬷嬷的搀扶下坐上马车。 进宫谢礼的行程没有很复杂,无非就给易无风跟皇后行过礼。这场婚事从一开始就闹的极不愉快,易无风没多大的心思,见过礼后就放他们回去。皇后看着自家妹妹如此的憔悴的神色,心中已知大半,想去责难,反而发现自己没有了立场。 只得装聋作哑,当是不知。 出来昭元宫后,良钥借故还有政事没有处理,让郑怡媛自行回府,自己再次去了易无风的御书房。 对良钥无心,他的无意郑怡媛已经能够释怀。也不纠缠,郑怡媛在宫女的指引下出宫。 倒是没有想到,会这样遇见于绯诗。 “妾身见过于妃娘娘!”郑怡媛当然是认识于绯诗的,跟在宫女的身后,屈身给于绯诗行礼。 于绯诗淡漠的颔了颔首,轻微启唇, “夫人不必多礼,起身吧!” “谢娘娘!”郑怡媛答。 “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不想跟郑怡媛拐弯抹角,于绯诗直接跟郑怡媛开口。心中也知道于绯诗想跟自己说什么,郑怡媛也没有推迟,当初应允下来, “可以,娘娘请!” 于是,两人留下跟在身后的奴才们,拐入到一旁的长廊上。 站在高大的廊柱下,于绯诗转身背对着郑怡媛,带着嘲弄跟讽刺的语气,讥笑着郑怡媛, “五小姐倒是好手段,一面与本宫说无心入玉阳王府,一面又使个这么好的计谋,光明正大的入主王府。本宫这里给小姐道喜了。” 被于绯诗讽刺的心中略感委屈,郑怡媛苦涩一笑, “娘娘说笑了,王府的主永远都是王妃!” “呵呵。”猛的转身,于绯诗瞪视着郑怡媛, “小姐何必谦虚,小姐的手段连本宫都自愧不如呢。” 许是被于绯诗逼的太紧,郑怡媛默然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于绯诗。似乎不满意郑怡媛眼前的态势,于绯诗再逼近一步, “为什么,你说你无心良钥的,为何还要处心积虑的嫁入王府?” “我……”张了张口,郑怡媛寻思着如何给于绯诗解释。却是在看到长廊另一头走过来的身影后,转念一想,答, “多谢娘娘。” 不明所以,于绯诗茫然的看着眼前忽然变了语气的郑怡媛, “你说什么?” 忽然间,又见的郑怡媛缓缓跪下身子,在于绯诗跟前行了一个叩谢大恩的拜礼, “多谢娘娘成全,更加多谢娘娘的出手相助,日后我姐姐一定会念着娘娘的恩典。在这里,妾身先祝娘娘永享圣恩,永得圣宠。” “你胡说……”还有“八道”两个字没有说出口,于绯诗隐隐觉得不对劲。转过头的时候,居然看见慕婉就站在长廊一边离的自己不远的地方。 惊讶的瞪圆眼睛,看着慕婉,焦急的解释着, “慕婉,你怎么来了?” “呵呵呵,呵呵呵。”“咯咯”的笑出声,慕婉笑的将眼泪都涌出眼眸,看着于绯诗,声音里染着泪意的失望, “我没有想到,万万都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慕婉,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于绯诗顾不得理会跪在自己跟前的郑怡媛,朝着慕婉走近几步。 没待的于绯诗靠近,慕婉反而后退几步,染满泪痕的面容,布满伤心的绝望, “我不知道我应该相信谁,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做。但是,于绯诗,你真的伤了我的心了。你怎么这样对我,怎么可以,为了争宠我们多年的姐妹情分你都可以不顾么,我的幸福你都可以不顾么!”一声声逼问,一声声哭泣,都好像是尖刀剜入于绯诗心间。 很明显,于绯诗知道慕婉彻底的误会了她跟郑怡媛之间。越是着急着解释,反而把慕婉逼的更紧。都没给机会于绯诗开口,慕婉转身,跑出于绯诗跟郑怡媛的视线。 于绯诗要抬步去追,又听的郑怡媛道, “娘娘何必去追呢,这样子的姐妹情分,难道娘娘还要留恋不舍?” 听着郑怡媛的语气,于绯诗明白她的意思,更听明白她的意图。停下要去追慕婉的脚步,于绯诗转身回到郑怡媛跟前,冷冷的看着她, “你以为你这样子做,你就赢了么。你能嫁入玉阳王府又如何,良钥就能爱你?你别痴心妄想了,郑家也不过把你当成一枚棋子罢了,而良钥看到你,就会想到他失去的孩子,对你除了厌恶就只有仇恨。”狠狠的把话抛下,于绯诗不再理会郑怡媛,抬步就去追向慕婉。 丝毫没有因于绯诗的话感到伤心,郑怡媛自顾的从地上爬起来,自言自语的开口, “我知道我只是一颗棋子,来去自如早就身不由已。呵呵!” 第一百九十二章 姐妹分心 无限蔓延的噩梦,在燥热的盛夏里头张牙舞爪,逼的慕婉无处可去。 一路狂奔后,两旁的亭台宫殿不停的从眼底掠过,拉开一幅幅华丽的剪影。奔跑在炎炎夏日里,慕婉满脸湿润的水痕,根本看不清是烈日蒸出的汗,还是心底哭出的泪。 跑了很久,许是累了,在一处偏僻的园子里停下来。 风平浪静的湖面反射着烈日明帜的光,像是打碎的银镜碎片,落到湖里泛起星星点点亮光。波光粼粼的湖畔,有一座亭子,四角翘起勾着四盏五彩宫灯。这时候还是白天,灯还没掌起,琉璃建筑的灯罩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五彩的光。 折到亭子内的白玉地板上,像在地上抹开的彩虹。 歇下脚步,慕婉平复着跑急的心口,一步一步踏上玉阶,走入亭子。在白玉搭起的长椅上坐下身子,仔细的回想着近日来发生的一幕一幕。 不禁泪流满面。 若不是今日撞见于绯诗会见郑怡媛,她还不知道原来于绯诗竟是如此的对她。想着郑怡媛的那句“谢谢”,慕婉心中只觉得疼如刀割。想着往后的日子里,自己就要跟另外一个女人共享自己的夫君,慕婉的心就生冷冷的疼。 白皙的长指紧紧的握成拳头,慕婉的泪水在她白玉无瑕的脸上划出一道道泪痕。 “王妃这是何事如此的伤心?”娇俏的声音悄无声息的从慕婉身后传过来,神出鬼没的神秘让慕婉一时慌了心神。听着熟悉的音调,猜出来人是谁后,慕婉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转过头,看着来人。一簇碧色的纱裙烟影闯入慕婉的眼底,在水眸中泛起一轻水雾。 缓缓起身,移开莲步走到来人跟前,得体的屈身福下一礼, “妾身见过柳妃娘娘!”没错,来人正是玉宸宫的柳妃柳烟儿。 笑盈盈的伸过手将慕婉扶起来,柳烟儿脸上不带着往日居高临下的趾高气扬,反而布着依稀可见的心疼与悲悯。扶着慕婉一同做到长椅上,才轻轻启唇, “怎么,这副模样是知道了?”数落的音调跟口吻,恍似她跟慕婉是多年的好朋友般。 不想隐瞒,慕婉直接点了点头,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被瞒在鼓里。” “其实,王妃也不必如此的伤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想在后宫里头生存,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的,于妃姐姐也有她不得已的苦衷。”根本不需要慕婉开口解释,柳烟儿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似是有意无意的开口为于绯诗说着话, “自本宫入宫以来,受尽皇上宠爱,后宫多少人巴不得本宫失宠。又有多少人忌讳着本宫。本宫性子偏激刁蛮,王妃也是知道的,不仅皇后容不得本宫,连太后也是不待见本宫的。偏生的,皇上就是偏爱着本宫,这让各宫的人如何能不着急呢。为扳倒本宫,皇后娘娘也是费劲心思。” 不用柳烟儿多费唇舌去解释太多,慕婉已经可以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 无非就是皇后为了扳倒柳烟儿,而去跟于绯诗合作。而于绯诗为自己的后路打算,答应了跟皇后同盟。 什么姐妹之情,到头来也不过是权位之争的牺牲品。 想想,慕婉就觉得极其的讽刺。 在嘴角扯开一道嘲讽的笑,慕婉眸底泛起微冷的光,看了看柳烟儿, “娘娘也是个妙人,妾身可是于妃的义姐,跟妾身说这些,娘娘就不怕么?” “有什么好怕的。”柳烟儿淡然回答, “历尽宫中的日子,本宫早就无所谓了。只是想着王妃你,毕竟不是深宫里头的人,遭此劫难,着实的委屈。” “如此说来,娘娘是为妾身鸣不平的?”微微挑了挑眉,慕婉并不相信柳烟儿的话,省度的看着柳烟儿。 “呵呵,说不上,就是同病相怜吧。”听下慕婉的话,柳烟儿眼底也辗转过落寞。朝着慕婉苦涩一笑,说出口的话反而让慕婉听不明白。 索性,慕婉不再多言。 两人沉默半晌,柳烟儿忽尔站立起身, “没了孩子,王妃恨么?” 一句轻描淡写的问语,似是凌空的一箭,直中慕婉的靶心。锥心刺骨的疼,使得慕婉在这六伏天里冒出冷汗来,几乎是咬着牙回复着柳烟儿, “你能感觉到孩子从身体脱离的那一刻,那种绝望跟哀伤么。就好似,在你身上生生的刮下来一块肉一般。不对,是将你的心生生的挖出来一样。” 很好,得到慕婉如此刻骨铭心的回复,柳烟儿眼底泛起笑意, “那王妃可想报仇?” “想。”想也不想,慕婉直接回答, “我恨不得将害死我孩儿的人,五马分尸。” “好。那本宫可以助王妃一臂之力。”得到慕婉肯定的答案后,柳烟儿转回身,眯着眉眼看着慕婉。笑出来的嘴角,噙着高深莫测的诡异。 “你想让我做什么?”没有直接就答应下柳烟儿,慕婉也是站起来,看着柳烟儿,问。 “王妃不必惊慌,本宫不需要你做什么。”看着慕婉忽然紧张的神色,柳烟儿舒展开眉,笑了笑, “王妃且附耳过来。” 如柳烟儿所言,慕婉走进几步,附耳到柳烟儿唇边。柳烟儿低下头,靠在慕婉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难以置信的脸色在慕婉脸上飘过,不相信的眸光瞟向柳烟儿, “就这样?” “嗯。”柳烟儿笑着点了点头。 “好,等我消息。”见的柳烟儿所说之事不算太难,慕婉立刻应承下来。 “好。”柳烟儿脸上不见悲喜,应下一句,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王妃也该回芳华宫跟于妃姐姐告别了。若是王妃出来的太久,于妃姐姐会担心的。” 听明白柳烟儿的意思,慕婉掩下脸上的仇恨跟眼底的悲切,点了点头,岂不走出凉亭。寻着芳华宫的方向走过去。 慕婉回到芳华宫的时候,日暮已经西沉,夕阳的余晖在宫殿上渡了一层旖旎的霞彩。 被拉长的影子笼罩在霞彩里,显出妖娆的艳丽。 芳华宫里的宫人忙忙碌碌的走进走出,好似出了什么大事一样。有眼尖的宫女看到慕婉过来,大喊一声, “娘娘,王妃回来了。” 听闻宫女所言,于绯诗疾步的从大殿里头走出来,跑出宫门跑到慕婉身边。于绯诗还没开口,跟在于绯诗身边的点红抢子啊于绯诗前头率先开口, “王妃你这是去哪儿了,可是让我们家娘娘担心死了,宫里的人都差不多将整个皇宫掀了底朝天。” 不见着白日里的失望跟埋怨之色,慕婉的脸色平淡的让人觉得不安。扫过点红一眼后,慕婉淡淡的回答,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见外又生疏的话,让于绯诗的心里一阵难受。吸了吸鼻子,忍住就要落下来的眼泪,于绯诗轻轻开口,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先回宫吧。” “不了。”接下于绯诗的话,慕婉当场就拨了于绯诗所言, “于妃娘娘,多日来承蒙您照顾,妾身感激不尽。妾身打算回王府了,毕竟妾身已经嫁入王府了。” “慕婉。”向来亲密的姐妹变成今日的漠离,于绯诗不仅心中酸楚,口中更是无奈。猛的拉上慕婉的手, “我知道你定然是误会了,但是你能否听我解释。之前郑怡媛曾经找过我,她说她对良钥并没有非分之想,让我想办法阻止他们之间的那门亲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今日这样,我今日遇见她,就是想个清楚而已。” “嗯。”被柳烟儿的蛊惑太深,又或者是连日诸多打击让慕婉的头脑失去正确的判断。她忽然不愿意去听下于绯诗的解释跟辩解。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妾身知道了,但是妾身毕竟是外人,总留在宫里毕竟不好。还是得回到王府去的。” 听着慕婉这么说,于绯诗隐隐觉得悲哀。 她不信她。一瞬间,于绯诗忽然想起当初肖姑姑说的她跟清贵妃之间的情意,没想到她跟慕婉的情意也是这么的浅薄。 仍是不甘心,于绯诗启了启唇, “慕婉,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跟良钥都没有对不起你。当日皇后拿你的性命相邀,想要保护你跟孩子,良钥不得不妥协。我们只是无能为力,但是后来孩子没有保住,我也很自责。” “不要说了。”听到于绯诗说到孩子,慕婉的泪立刻就落下来, “不要再说,我知道,你在宫里头也很艰难。你需要皇后的帮扶,我明白的。” “难道你以为我……”总算明白慕婉心中是如何的想,于绯诗惊愕的瞪大眉眼,想哭却是笑出来,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就算我再怎么寸步难行,我怎么可能会拿着你的幸福去跟别人做交易呢。慕婉,你就这么想我的么?” 于绯诗眼底的伤痕像一把利刃,刺痛着慕婉的神经。她别开眼,不敢去看于绯诗的眸光,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该相信谁,我也不知道我能相信谁。我只知道我的孩子死了,然后我的夫君娶了别人。” “慕婉。”终于,于绯诗的心还是软了下来,滴下泪,不再勉强, “好,你既然想回王府,那明日再走吧,今天天色已经晚了。” “好。”得到于绯诗的退步,慕婉也不再倔强,点了点头。就要越过于绯诗,走入宫中。 背对着慕婉,于绯诗抬头看着漫天缤纷的晚霞,让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来。轻微的启着红唇, “我留你在宫里,只是害怕你面对着那样的场面会伤心。可能是错了,真的是我错了。” 话言落入慕婉耳中,骇的慕婉的脚步稍稍一滞。僵持的后背定格几秒,慕婉抬起脚步,走入宫中。 没有回头去看于绯诗满脸的泪痕。 寂静的晚霞艳彩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破碎着。 第一百九十三章 妻妾之战 寂夜笼罩下来,天色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浓的像化不开的墨,看不到前方有丝毫的光亮。 玉阳王府中早早就掌起灯,慕婉不在,良钥一直在书房呆着。气氛压抑下来,下人们皆是不敢多话。整座王府,安静的像一座死城。 跟着管事的嬷嬷在白天里转过一圈后,约摸几下一些地方,郑怡媛借口乏了,就带着自己从家中带过来的奴才,回到西苑。 传过晚膳,郑怡媛将婢女嬷嬷们都遣散出去。自己独自一人,呆在房中 白色的蜡烛不停的垂泪,爆开的灯芯偶尔后发出“丝丝”的声音。听入郑怡媛耳中,隐隐觉得烦躁。夏日的热风一阵一阵的从打开的纱窗外拂进来,拂到郑怡媛脸上,怎么也平歇不下她心底的焦躁。 索性,起身走到书案旁,研墨提笔,在摆开的白纸上用清隽小楷写着“连安”两个大字。 在烛光中凝聚起的泪光,看着看着,冷不丁的就落下泪来,滴在纸上。“连”字头顶的一点,被她的泪晕开一团花了的墨渍。 “啧啧。”凭空而起的男音,猛不丁传入郑怡媛耳中,骇的郑怡媛花容变色。急急忙忙擦去眼中的泪水,转头看向一旁。 案前的桌椅边上,坐着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正在眯着细腻的眸细细的打量着案前的郑怡媛。薄情的双唇微微往后抿去,抿开一道薄凉的弧度, “啧啧,别擦了,左右我已经看见了,你擦又有什么用?” “你怎么来了,他呢,他还好么?”不理会男子话里的打趣跟讽刺,郑怡媛抹干泪的双眼漠然的看向男子, “你们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你们不要言而无信,快把他放了。” “慌什么。”并不在意郑怡媛眼底的咄咄逼人,男子轻轻浅浅的笑了笑,旁若无人的端起一边案上的茶盏。捏开盖子,往嘴里送入一口清茶。温凛的茶香,灌的他满口都是,使得他不自觉的赞叹出声, “玉阳王府的茶就是不同凡响,比别处要香。” 无心跟他打嗑牙,郑怡媛不再多言,瞪着一双清透的眸子,定定的望着眼前的男子。 看的男子颇有些不自然,摇了摇头,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的!” “无耻。”被男子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郑怡媛红着脸,别开眼, “快说,你来有什么事情,说完快滚。不然被王府里头的人发现了,回头还得连累我。” “放心,区区玉阳王府,本公子还是可以来去自如的。”没将郑怡媛的劝告听入耳中,男子自负的回嘴, “当然,本公子这次来也不是找你谈天说地来的,有要事与你说。主子有意,让你寻个机会,怀上玉阳王的孩子。” “你说什么?”被男子出口的言语惊骇的瞪大眉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男子, “当初我们说好的,我只是嫁入王府,挑拨他们……” “行了。”不给机会让郑怡媛把话说完,男子不耐的将郑怡媛的话打断, “当初是当初,如今是如今。只要你弄个怀上孩子的结果便是,又不是非要你怀玉阳王的。再说了,这些个小把戏,对你们郑家的女儿来说,何足挂齿不是。” “你……”将男子话里的不齿听的一清二楚,郑怡媛稍稍有些动怒。碍着房外还有巡逻的侍卫,不敢大声叱喝。只能愤愤的瞪着男子。 无视着郑怡媛愤恨的目光,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 “行了,你也不必对我如此痛恨的模样,将你害成如此的又不是我。再说了,你的连安不是还好好的么。” “好。”听到男子一说到那人,郑怡媛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选择妥协, “你们说的我都会做到,但是,你们不要伤害他。” “嗯哼,只要你遵守诺言,我们必定也是会遵守诺言的。”男子点了点头,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嘴角撇开一抹微薄的轻蔑与不屑, “你说,郑国公要是知道他亲爱的女儿居然做了这些让他失望事情,你说他会如何?” 提及郑家的事情,男子无非是想看到郑怡媛失色的面容,没想到郑怡媛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而是淡定的回望着男子, “呵呵,对于郑家来说,我的价值于你们是一样的,不过是一枚棋子。”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对于郑怡媛的觉悟,男子莞尔一笑。 “自然。”不想多话,郑怡媛只回复两字。 见着留下来着实的没趣,男子起了离开的心思。转头跟郑怡媛道, “好了,不跟你多言了,我也该走了。哦对了,还要告诉你,慕婉明日就回王府了,人家可是王妃,你千万别失了气势。” “不劳费心。”看也不看男子一眼,郑怡媛也能相处那张英俊的面容上是怎样的一番幸灾乐祸。索性,不去看。 讨了没趣,男子不在多留,跳出窗外。 等的男子走后,屋子里恢复应有的平静。郑怡媛抚着自己乱了的心,拿起刚刚写好的两个字,放到烛火上烧成一团灰烬。 然后,移开脚步做到一旁的椅子上,默默的落下眼泪。 与虎谋皮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偏生还是那样做了。出卖自己的家族,欲与别人合谋一起扳倒自己的亲姐姐。 纵然郑家对她并没有外头看到的那样深情厚谊,但好歹也是自己的父母亲族,想想,她都觉得自己狼心狗肺。但是,为了他,为了他们的以后,她也是别无选择。 想着,所有的茫然跟自责,都在郑怡媛的泪光中惶然消散。 漫漫长夜,在不安稳的睡梦中,一点一滴的过去。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划破天际,已经有人过来敲响郑怡媛的房门。没错,是她从郑家带过来的丫鬟跟嬷嬷。 慕婉今日回来的消息,早就从宫中传回王府。不能失了礼数,嬷嬷早早就过来给郑怡媛梳妆。没有反抗,郑怡媛像个木偶一样,任由手下的奴才们摆布。 为了能将她嫁入玉阳王府,郑家的可是废了不少的功夫,自然不能让她前功尽弃。这不,挑了国公府中最好的嬷嬷跟丫鬟跟随她一同嫁过来。 慢慢的,在梳妆打扮中,天色越来越亮。 京城的街道上开始了一天的热闹旅程,慕婉坐带回府的马车里,听着马蹄碾过官道的笃笃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跟心慌,在慕婉的心头胡乱的窜着。 要回府了,为何已经没有了往日里欢悦的心情。 良钥怎么样,美人在怀,他是不是很开心呢? 想起即将要见到的良钥,慕婉心中隐晦的甜蜜中透着不着痕迹的苦涩。 终于,玉阳王府还是到了。因为慕婉回来,良钥特意告假不去上朝,早早的在王府门口等候慕婉的归来。得到于绯诗的消息后,知道慕婉已经知道一切,良钥一晚上都没有阖眼。一直想着,该如何跟慕婉解释,又如何安置着郑怡媛。 没想到,郑怡媛也会一同来迎接慕婉,良钥更加觉得头疼。 在马车停下来时,良钥亲自走上前去,掀开帘子,扶着慕婉下轿。 慕婉从马车上走下来,拉着良钥的手,两人站在王府的门口。对望的视线定格许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慕婉眼中含的泪,慢慢的滑落下来。 堵的良钥要出口的话,紧紧的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连道歉都说不出,只有低沉的一句, “婉儿!” 看着眼前的模样,郑怡媛就已经明白了一切。移开碎步,娉婷袅袅的走到两人中间,规规矩矩的给慕婉行了一个礼, “妾身恭迎王妃回府。” 听着郑怡媛的话语入耳,慕婉转过头,看着郑怡媛。那日她落水之事一幕幕的返回脑海中,抑住眼底倾注的泪,慕婉猛的抬起巴掌甩在郑怡媛的脸上, “这一巴掌是替我的孩子打你的。” “啪”的一声,郑怡媛白皙的脸上立马出现一个鲜红的五指印。慕婉却是仍然觉得不够,反手又是一巴掌。 郑怡媛一时被打的蒙了,直到慕婉的第二巴掌落下,才是回过神来。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盯着慕婉,冷冷一笑,嘲讽的看着良钥, “呵呵,王妃只管打,我既然能入的了这王府,说明我郑家的人还没死绝着。我虽是你玉阳王府的妾,但我也是郑家的嫡女,王妃这两巴掌我会当是王妃打在郑家的脸上。” “你……”没想到郑怡媛如此的张扬,慕婉扬着的手没有放下,看着郑怡媛的眼一时无言。 良钥似乎也被眼前的变故惊的呆了,舍不得责怪慕婉,又知道郑怡媛说的不是笑话。一把将慕婉拉到自己的身后,走到郑怡媛身边, “怎么样,没事吧?”问完后,转头跟在郑怡媛身后的奴才们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带夫人回房,拿药敷敷。” 站在郑怡媛身后的丫鬟跟嬷嬷这才反应过来,扶着郑怡媛转身回到府里。等的郑怡媛走远,良钥才是转身,深情的看着慕婉, “你又何必找她出气呢,她怎么说,都是郑家的嫡女!” 慕婉心中本来就酸,特别是刚刚看到良钥对郑怡媛关切的眼神后,如今又听的良钥帮着郑怡媛说话,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 “王爷难道心疼了么,既然如此,妾身的王妃之位可以让出,让最贵的郑家小姐来当。” “你……”这些天来,发生的这些事情让良钥也颇为劳心。日夜的思念跟担心,都变成了现实,又遭慕婉这么一呛,良钥也不禁有些生气。而后想起慕婉承受的苦楚,心不禁软了下来, “罢了罢了,你开心便好,我们先回府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太过意外 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照亮黑夜下的半边夜空。 窗外屋檐上悬挂着风灯,微弱的灯光照到屋子里面来,逐渐被炽热的烛火光芒给掩盖下去。只余下一层浅薄的光圈,慢慢的扩散后,了然无痕。 点着檀香的房间中,慕婉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坐在外室的软榻上。水蓝色的纱裙漫过身下软榻,在铺着红毯的地上潋开一滩清色的水纹。 两具落地鹤嘴灯具撑着白色蜡烛,烛泪一滴一滴滑落下来,仿佛在数着渐渐流逝的时光。 慕婉没有开口说话,良钥也不敢率先开口,在慕婉榻下前方的位置,局促的站着。看向慕婉的眼神,辗转着思念,又辗转着无奈。就这样沉默对视良久,良钥终于忍不下去,启了启唇, “婉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别不说话。你越是如此,我越是担心。” “呵呵。”收起从入的王府开始就一直是波澜无痕的寂静,慕婉望着良钥的眼,闪动过几丝苦涩。继而轻笑出声, “王爷折煞妾身了,妾身怎敢。” 听出慕婉言语里的讽刺,良钥双眉微微皱起,看着慕婉吐出一口气, “我知道当初瞒着你不对,但是你刚刚失去孩子,我跟于妃娘娘无非是怕你受到刺激,我们也只是不想你不开心。” “不想我不开心?”跟着良钥的话尾,慕婉重复一句,喃喃出口的言语透露她心头无边的酸涩, “如果真不想我不开心,为何要让她进门。难道你忘了,我们的孩子是怎么失去的么?还是说,你确实是爱慕着她如花似玉的容颜?” “你胡说什么。”失去孩子,痛的不仅仅是慕婉,良钥作为父亲,也是痛心疾首。又怎么可能爱慕上郑怡媛,被慕婉随意扣上的诬陷,良钥动怒的辩解着, “我当然知道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没有的,我又怎么会爱慕上她。当初皇后拿你跟孩子的性命做要挟,我不得不低头。难道让我亲眼看着你死么?” “为了我跟孩子,你别忘了,孩子没有了你们才成的婚。”突如其来的伤痛,让慕婉的心恍若被伤的体无完肤。此时跟良钥怒视相对,不过片刻,慕婉已经泪流满面。 “可是还有你呀。”兜不过慕婉的言辞,良钥阖了阖眼,心中觉得极其劳累, “婉儿,发生这些事情,我跟你一样不好过,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说到最后,良钥的音色逐渐低沉下去,透着卑微的请求。 “妾身如何敢当呢,王爷还是找你的如夫人去吧。”丝毫不理会良钥言语里的退让,慕婉不为所动,甚至别过看在良钥脸上的视线,甩了甩衣袖。 将良钥逐出自己的房门。 “婉儿!”难以置信慕婉会如此的对待自己,被推出房门的良钥呼喊着慕婉的名字。在门外不停的拍打着房门,房内的慕婉背靠着房门,身子滑落下来蹲坐在地上。 不发一言,却是泪流不止。 只要一想到他跟郑怡媛的婚事,想到他们的洞房之夜,她就想起她失去的孩子。那种疼,像是把心撕裂一样,无法用言语的言明。 往日里最为恩爱的夫妻,如今被一扇门板的阻拦,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紧紧的握着拳头,良钥站在门口。见房内的慕婉没有动静,以为慕婉已经睡下,平静下自己的心境,没有再去打扰慕婉。 转身离开。从堂屋的院子里走出来,良钥打算去自己的书房歇着,路过园子的时候,不远处的凉亭上灯火通明,闪烁着一道曼妙的姿影。似乎那道身影也看到了良钥,正缓缓走过来。 待的来人走进,良钥才看清楚,原来是郑怡媛。 规规矩矩的给良钥下了一个万福的礼,郑怡媛吟出娇柔的问候, “妾身给王爷请安。” 跟慕婉吵的心烦意乱,见到郑怡媛,良钥心中更烦。摆了摆手,敷衍着郑怡媛,正打算抬脚离开。忽又听的郑怡媛道, “王爷可是跟王妃吵架了,可要妾身去跟王妃说一说?” 一听着郑怡媛出口的话,良钥的脚步愣的滞了一滞,转眸看着郑怡媛, “你去说,你能说什么?” “就说,新婚之夜王爷没有跟我圆房,也可以说王爷对我无心,我对王爷也无心。”迎着良钥逼视般的目光,郑怡媛戏谑的勾起嘴角,从容回答。 “算了,你去睡吧。”没有把郑怡媛的话听入心里,良钥转过视线,摇了摇头。 正要走,被郑怡媛一把给拉住,硬是将良钥拉到凉亭上。推着良钥坐到凉亭中的石凳上,自己挑着良钥对面的位置坐下,捧起一杯白玉酒杯,郑怡媛敬过良钥一杯酒, “其实王爷跟王妃都无需烦恼的,王爷娶我是逼不得已,而我嫁给王爷也是逼不得已。王爷深爱着王妃,我也有自己心爱的人。” “额。”没想到郑怡媛如此大胆,居然敢在自己跟前说出这些,颇为诧异的看着郑怡媛。 郑怡媛倒是不以为然,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后,继续开口, “天下间没有哪个女子可以大方到看着丈夫宠爱旁的女人,也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可以无情到放下心爱之人嫁给别人。王爷有王爷的无奈,王妃有王妃的伤心,我也有我的不得已。我们三个人,不过是郑家跟玉阳王府权势交易中的棋子而已。” “你看的倒是明白。”一席话落,可谓将良钥心中的痛楚一一点中,苦闷憋上心头,良钥顺着郑怡媛递过来的酒壶,也给自己斟过一杯酒,一饮而尽。 “不明白,又能如何?”苦涩一笑,郑怡媛又是一杯, “像我们这样出身的女子,早就没有选择的权利。王爷放心,我对王爷无意,也不会介入到王爷跟王妃之间。若是王妃不信,我可以去跟王妃说清楚。” “这不失为个好办法。”见着郑怡媛的诚意,良钥的戒备也放松下来,再饮下一杯酒,吐出一言, “还是过些时候吧,如今王妃对你偏见极大,你的话她未必能听进去。” “好。”没有反驳良钥的话,郑怡媛赞同的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皆有心事的人,你往我往的喝起酒来。也不知道喝了第几壶,两人都醉了。摇摇晃晃的,良钥倒在石桌上。 见着良钥倒下,郑怡媛抬起身子,看了一眼趴着良钥。小心翼翼的走到良钥身边,翻着良钥的身子,轻声喊着, “王爷,王爷,您醒醒!” 像是听不见郑怡媛的话一般,良钥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醉中言不着调的吟着, “婉儿,婉儿。” 郑怡媛的心“咯噔”一停,难掩的亏欠聚在她的深眸中。 “小姐。”很快,没有让郑怡媛内疚太久,躲在一旁草丛里的嬷嬷跟丫鬟冒出头来。看见良钥醉的不省人事,齐齐走上凉亭,走到郑怡媛身边, “如今正是大好的时机,小姐别错失良机才是。赶紧的。”嬷嬷说完,两个丫鬟已经架起良钥,往着郑怡媛居住的西苑走去。 见郑怡媛站着不动,嬷嬷提醒的推了她一把, “小姐,你还愣着做什么,如果你成不了王爷的人,日后你在王府里如何安身。别多想了,给,小姐快去吧。”说着,嬷嬷不忘在郑怡媛手里塞了一颗药丸。 愕然的看着嬷嬷,郑怡媛木然的接过药丸,机械的往西苑走去。 放下良钥后,丫鬟们已经退出房门。郑怡媛走进来,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良钥,抬手抚摸着他英俊的面容,眼里是浓浓的亏欠,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因为我不这样的话,他们不会放过连安。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垂下暗沉下来的眼眸,清泪从郑怡媛的眸底溢出。紧紧捏着刚嬷嬷给的药丸,下定决心后,郑怡媛终究还是没能照着嬷嬷的指示去做。 将药丸放回到自己的胭脂盒内。 抬步走回到良钥身侧,郑怡媛从良钥身下拿过来那条垫在良钥身下的雪白手帕,用头上的簪子划破手指,把血滴在手帕上。血珠晕开的红梅状血迹,怎么看着,怎么碍眼。 咬了咬唇,郑怡媛伸手将良钥的衣服一件一件的褪下。然后,开始褪去自己的衣服,赤身裸体之后,爬上床榻躺在良钥身侧。 两侧的纱帐被郑怡媛缓慢的拉下,屋内的烛火也一并被熄灭。 假意承欢的夜晚,过的没有很漫长,郑怡媛终于挨到天亮。 宿醉后的头疼层层压迫在良钥的头脑中,天亮后的日光照过纱窗,射入良钥眼中。逼得他不得不张开眼,看了看周围不熟悉的环境,良钥猛的惊坐起身, “这是哪里?”再看自己一干二净的身子,忙忙拉上锦被。拉扯时,手碰到躲在锦被里的郑怡媛,蓦然吃惊。 “你怎么在这里?” 当场,郑怡媛就落下泪来,死死的揪着锦被的一角,遮挡住自己光溜溜的身子。极为心酸的控诉着良钥, “昨晚王爷喝多了,把妾身看成是王妃。然后,然后……”不待仔细说明,郑怡媛的泪已经一滴一滴的砸下来。 没有怀疑郑怡媛的说辞,良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只记得自己昨晚跟郑怡媛喝了酒。然后自己的脑子全是慕婉的影子,这么说来…… 深知自己闯了大祸,良钥赶紧起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在身上。 还没等的良钥跟郑怡媛叫人,嬷嬷带着丫鬟们已经先行敲门, “王爷,夫人,可否进来伺候?” “进来吧。”见的良钥已经自行穿戴好,郑怡媛泣声应一声。 嬷嬷领着丫鬟鱼贯而入,看着两人的模样,暧昧的笑了笑,便走过去帮郑怡媛穿衣。受不得突如其来的异状,良钥没留下一句话,匆匆离开西苑。 俗话说,有女人的地方,便不会秘密。 良钥昨晚夜宿西苑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堂屋,传到慕婉的耳中。似乎还嫌不够,郑怡媛身边伺候的嬷嬷还特意将那条带血的元帕送过来,送到慕婉的跟前, “王妃,这是我们夫人的元帕,可是交到王妃处?”眼里的得意跟轻蔑,火辣辣的刺疼着慕婉的眼眸。 几乎是捏着拳,慕婉瞪着前来嬷嬷,冷冷的喃出一句, “送到管事嬷嬷那儿吧,这都是她收着的。” “是,奴婢告退。”仔细将慕婉的神色收入眼底,嬷嬷漫不经心的福身一礼,退出堂屋。 目送着嬷嬷远走的身影,心中火辣辣的疼,变成眼底火辣辣的泪。 原来,良钥之前并没有与她圆房,居然是自己将他们逼到一起。 第一百九十五章 裂缝难修 多日来的闷热天气,终于将姗姗来迟的雨季闷来。连日倾盆大雨,朦胧遮挡了天际的清明,雨珠窜成的帘子里,楼台宫阙都成了茫茫雨幕中的一丝剪影。 担忧,一丝不漏的漫在易无风的心头。 江南江北两州,每逢雨季便会面临洪涝之灾。旧年的时候修建了澄江十二渠,还修建了澄江大坝。虽然是易无风亲手督建的,但看着眼前下不停歇的大雨,易无风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索性,两州有消息传回京中,说两州无虞。并且,澄江十二渠已经开始蓄水。到旱季的时候,两州也不必担心会面临旱灾。 听闻这个消息后,易无风龙颜大悦。 好不容易,雨季在轰轰烈烈中,一啸而过。朦胧的天际总算可以看到久违的阳光,经过一连的雨水冲刷,不仅皇宫内外,就连整个京城都是干净到一尘不染。 寻思着民间百姓的劳苦,易无风决定,让后宫的嫔妃,还有朝中大臣家中的家眷一同到田间去劳作。体验着民间的疾苦,从而增加官员的爱民之心。 对于易无风此举,太后表示极为的赞成。 选下一个日子之后,于绯诗跟在太后及皇后身后,到达京城之外的田地里头。这里是皇庄,顾名思义,就是皇家庄园。有良田千亩,平日里都有专门的奴才打理着。可谓是朝中最后的粮仓。 此行来的人,多数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富贵小姐跟夫人们,还有后宫里头养尊处优的贵人。一看到绿油油的稻田,一时也来了兴趣。 纷纷要下田帮忙。 顾及着大家的安危跟条理,易无风让丞相于暻笙做了一些统计。 将人数分批之后,进行分工合作。 于绯诗被分到太后身边。太后虽然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但是下到田里,可也是一把好手,于绯诗被她安排去除草。 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于绯诗吃力的拿起锄头,处理着田间杂草。 不像旁的宫人,一边做事,一边打闹着。没有一会儿,已经累的坐在地上休息,叫苦不迭。于绯诗像是喜欢上这样的生活一样,舞着锄头,在田里忙个不停。 另一旁已经累的喘不过气来的柳烟儿,看着于绯诗在田里忙碌的身影,鼻尖哼出一句不屑, “无非是像引得陛下注意罢了,还真是拼足了劲儿。” 在一旁给柳烟儿扇着风的柳言,看着柳烟儿气鼓鼓的模样,急忙靠近过来, “那娘娘,我们要……” “不需要。”不用像都能猜出柳言像说什么,柳烟儿眉色都不抬一下,就直接拒绝, “本宫又不是她,她一介卑贱的庶女,自然要靠这些劣质的把戏来引得陛下的注意。但本宫是柳家的女儿,比她尊贵一千倍呢。” “是,是。那是自然。”不敢驳了柳烟儿的兴趣,柳言低头连连称是。 努力的锄着田间的杂草,于绯诗干的累了,放下锄头,坐到田坝上。一直跟在于绯诗身边的点红跟怀袖也赶忙靠近过来,给于绯诗扇着风,点红将水也递了过来, “娘娘,喝水。” “好,谢谢。”笑着点了点头,于绯诗接过点红递过来的水。扬起衣袖,抹了抹头上的汗珠。转眸的时候,看到另外一块田上坐着的慕婉跟良钥,两人不知道在争吵着什么,只见的慕婉猛的站起身,甩开良钥伸过来的手。 良钥再上前去拉慕婉,却被慕婉一把推开,跌坐在田里。 没等的良钥追上,慕婉已经跑的极远。 心中猜出不妙,于绯诗将手中的水壶递到点红手中,起身抬步朝着慕婉的方向追过去。没有跑的太远,在一处山林前,于绯诗找到了慕婉。 像是受了委屈,慕婉站在林子前,低声的哭泣着,一边抹着眼泪。 “慕婉。”轻声的呼唤着慕婉的名字,于绯诗轻轻的靠过去, “你们怎么了?” 慕婉应声回头,看见于绯诗,脸上的泪痕来不及拭去,晶莹的泪珠火辣辣的刺疼着于绯诗的眼眸。 再走近一步,于绯诗抬起衣袖想慕婉擦去眼泪,却被慕婉一把推开,冷声回曰, “不劳烦娘娘。” 于绯诗的手恍若在半空定格住一般,迟迟收不回来,看着慕婉脸上疏离淡漠的神色,一阵一阵的发酸, “慕婉,我们真的要变成这样么?” 听着于绯诗的话,慕婉却是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变成这样?娘娘真的是给慕婉天大的脸面呢,娘娘是千金贵体,慕婉何德何能,得娘娘的怜惜。慕婉于心不安呢。” “慕婉。”一字一句,像是锐利的尖刀,一刀刀剜入于绯诗心中,粼粼鲜血也止不住满心的心疼。 “如果娘娘没什么事情的话,慕婉先行告退。”不想跟于绯诗多话,慕婉出言请辞。转身离开的时候,于绯诗也一并转过身子,朝着慕婉的背影唤出一句, “慕婉,难道非要走到这一步不可么。玉阳王他……” “不要跟我提玉阳王。”玉阳王三个字,就像是良钥的烙印一样,慕婉平静的神色忽然变的狰狞。转过头,朝着于绯诗怒吼出声, “如果不是你们,我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么。你们都已经得到你们想要的了,你们还像怎么样,如今郑怡媛只是玉阳王府的妾,指不定明天她就是王妃了。你们是不是就想要这个王妃的位置,说啊,我给你们。” “慕婉。”没有料到慕婉的情绪如此的激动,于绯诗被她吼的惊愕住眉眼,僵直的站在原地,居然接不过话来。 而慕婉也没有给于绯诗回话的机会,吼完之后,直接跑出于绯诗的视线。 等的慕婉走远后,良钥匆匆跑过来的身影,出现在于绯诗跟前。看着于绯诗落寞的神色,良钥无奈的跟于绯诗解释着, “娘娘,不要怪她。那晚我喝多了跟郑怡媛不小心……反正就是那回事,婉儿她以为是你跟皇后及郑家的人联盟,才成今日的局面。她心中有结,别怪她。” “嗯。”当然能够体会着慕婉的痛苦,于绯诗点了点头, “放心吧,本宫明白。” “那多谢娘娘体谅了。”得到于绯诗肯定的答案,良钥朝着于绯诗行了一个大礼,起身后忙忙追向慕婉的脚步。 目送两人的人影越走越远,于绯诗苦涩的悲叹一声。抬头望了望天空,吟出一句, “老天爷,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于绯诗无奈的举动,被一直躲在林子的易无风收入眼中。看着那道单薄而无助的背影,浓浓的亏欠聚在易无风的心头。若不是他心有所思,主张着郑家跟玉阳王府的联姻,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了。 不知为何,看着于绯诗的无助,易无风觉得自己也会感到心疼。 于绯诗没有感叹的太久,回神后又回到田里,继续劳作起来。 忙忙碌碌中,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宫里的众人又回到宫中。 身子像是散架一样,于绯诗一回到芳华宫,就坐到软榻上。知道她今日劳累,点红急忙跑过来给她按摩着筋骨,怀袖则是贴心的下去奉上香茶。 享受着点红跟怀袖的体贴照顾,于绯诗觉得她的人生,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悲伤。 就在点红准备给于绯诗传晚膳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声的呐喊, “皇上驾到!” 不仅是点红跟怀袖,连于绯诗也惊愣了眉眼。杵在榻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知道点红连连叫了好几声,于绯诗才反应过来。 匆忙的从榻上起身,迎到门口,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盈盈拜下身子,于绯诗规规矩矩的行着大礼。 本就对于绯诗怀着愧疚,见着于绯诗憔悴的面容,易无风伸手过去,将她亲自扶起来, “爱妃不必多礼。”扶着于绯诗坐回到榻上。 转过头去,易无风命令着玉公公,让人传膳。 听出易无风的意思,玉公公听话的下去传膳进来。 摆好膳食后,易无风贴心的拉着于绯诗入座,还给于绯诗夹着菜。实在弄不明白易无风为何有此举,于绯诗茫然的看着易无风的动作,不敢出声。 易无风也不理会于绯诗的不解,将菜肴亲自喂入于绯诗口中, “来,张口,尝尝。”温馨的场面,醉倒了场上所有的宫人,众人识趣的退出门外。 机械的张开口,咽下易无风喂过来的菜。 两人吃了一会儿,易无风喝下一口汤后,才是解释着于绯诗的疑惑般,缓缓开口, “玉阳王府的事情,是朕的不对,让你们姐妹有了心结。” 算是明白过来易无风的此举为何,于绯诗心中已经是冰凉的一片,自然不会因着易无风这一句话就暖和过来。淡淡的看过易无风一眼,恢复着平日里的波澜不惊, “陛下言重,臣妾愧不敢当,陛下金玉良言,自然说什么是什么。臣妾莫敢不从。” “诗儿。”像是从言语间叹出的无奈,易无风哀婉的看着于绯诗, “朕知道你怨着朕,朕也认了。坐在这个位置上,本来就是一个孤独,注定无人能懂。” 听着易无风忽来的这么一句,于绯诗所有的埋怨都像被镇压下去一样,消散的了然无痕。看着易无风的眼,一下子就柔和下来,叹过一声,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再说什么,或者再做什么都是枉然。” “那可否要朕去跟玉阳王妃解释解释?”回想着白日里于绯诗跟慕婉的对话,易无风小心翼翼的开口,看着于绯诗。询问着。 知道易无风像赎罪的好意,于绯诗释然的摇了摇头, “陛下的好意臣妾心领了,但是事情到这个地步。陛下难不成还能将郑家的小姐赶出玉阳王府?” 一句话下俩,易无风被堵的哑口无言。确实,他不能。 “走一步看一步。”哪能不知道易无风的难处,于绯诗黯然答。 第一百九十六章 音嫔有喜 吃过端午节的粽子,时光一晃,就到了七夕。 七夕乞巧,正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传说的美丽,在民间所有的少女心中都生了牢固的根。可惜入了宫后,于绯诗心中早就没有了像在宫外的时候,那么多的念想。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易无风一直都留宿在芳华宫中。 纵然易无风近在咫尺,于绯诗还是觉得他远在天涯。心不在一起的两人,就算咫尺,也是天涯。何况,于绯诗清楚的很,易无风是没有心的。 没有于绯诗的淡然,眼看着芳华宫圣眷正浓,各宫的主子们都急坏心神。 寻思着七夕佳节,折腾个眉目出来,博得易无风的青睐。 照着往常的惯例,七夕是可以放河灯的。而且,太后喜欢看戏,内务府也请了宫外的戏班子进来,唱着太后最喜欢的《哪吒闹东海》。 后宫的嫔妃皆被邀请到场观看,于绯诗避不得,也一同去了。易无风更是丝毫不遮掩对于绯诗的喜爱,拉着于绯诗坐到自己身旁。 一场戏过后,接下来的戏份还没开始。忽尔听得悠扬的曲乐声想起,伴随着咚咚的鼓声。声乐过后,一群身着浅色纱衣的女子纷纷拎着粉色的莲花灯碎步走到台上。妖娆的身姿,轻轻踏乐起舞。 衣袂飘开的缤纷艳彩,比春日里仙履林中的桃花更要来的迷人。 一层一层,花灯拢成花瓣样的圈,一张倾城角色的小脸慢慢的从花瓣中央旋转而出。抛开的水袖,在场上舞出水纹的弧度。 那个舞姿轻盈的女子像一朵美艳的桃花,又似一只优雅的蝴蝶,腰肢款款摆着。 猛然间,周围的女子放下花灯,散开的舞步渐渐走成直线。慢慢的,慢慢的,直线又成了圈。聚起,拢开,各人都中皆多出一面玲珑的小鼓。 婉婉的蹲下身子,莲足往身子上翘起,与手中的鼓面平齐。 又见的中间的女子踮足一跃,居然跳上蹲着的众舞女手中的小鼓,跟这音乐声在小鼓上翩翩起舞。 优雅的舞姿,引的堂下喝彩声连连。 “这莫不是旧时赵飞燕的掌上舞么,不是说失传了,如今居然还有人能跳出。” “可不是么。看来这音嫔,就是不得了。” “看来,芳华宫的恩宠又要到头了。” …… 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不停的传来,柳烟儿听入耳中。哼出不屑, “音嫔这个小贱人,真是不消停。怕人家不知道她是司乐局出来的么。” 就在柳烟儿气愤着,忽然间,音嫔脚步一软,身子从小鼓上软软的滑落下来。整个人就要倒在地上,还好托着她的那名女子够机智,急忙转身接着她掉落的身子。音嫔才没有掉到地上,扶着音嫔倒下来的身子,女子不停的呼喊着,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见此阵势,伴舞的宫女们也吓呆了,全体跪了下来。 看着形势不妙,易无风大步走离自己的座位,走到台上,接过宫女手中的音嫔,问, “怎么回事?” 宫女战战兢兢的回答, “回陛下,奴婢也不知道,娘娘不知道怎么就昏倒了。” 知道从宫女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来,易无风不再多问,一把抱起音嫔,道, “宣太医。” 就这样,好端端的一场晚宴,因音嫔的一搅合。匆匆落幕,众人看着易无风抱着音嫔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恨不得被易无风抱在怀里的人是自己。 看着易无风已经走远,于绯诗无心多留,起身就要返回芳华宫中。 还没动身,柳烟儿的身子一下子挡了过来,带着几分嘲讽开口, “如今皇上抱着别人走了,想必姐姐心里不好受吧?” “呵呵。”不理会柳烟儿话里的尖酸,于绯诗淡然一笑, “妹妹何苦五十步笑一百步么,难道妹妹心中就好受?” 被于绯诗堵个正着,柳烟儿被憋红了脸。瞪着于绯诗的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再与柳烟儿较劲,于绯诗颔了颔首, “妹妹若不是无视,那本宫就先行告退。”说完,于绯诗迈开脚步,走出柳烟儿的视线。 音嫔的这么一闹,可谓是差点将宫里闹的个底朝天。没有等到易无风的芳华宫众人,瞬时又拉拢下脸。 看着点红唉声叹气的模样,于绯诗差点要笑出声来。 瞧着于绯诗事不关已的模样,点红恨不得敲开于绯诗的头脑,给你重造一番, “我说娘娘,皇上都去了别人的宫里了,你怎么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咱能上点心不?” “噗哧。”点红意味深长的模样,彻底把于绯诗给逗乐了,看着点红,于绯诗不紧不慢的回答, “我的点红姑娘,那皇上想去哪儿,要去哪儿,咱又不能绑着他不是。他要不来,咱有啥办法呢。” “哼,哼,哼。”知道于绯诗说的有理,更知道于绯诗心中的那点小九九,点红虽感到郁结,又无可奈何。只能自顾的叹着气。 就在这时候,怀袖从宫门外心事重重的走进来,走到于绯诗身边行礼过后,沉声道, “娘娘,音嫔有喜了。” “什么?”还没等的于绯诗做出反应,点红倒先惊呼出声, “有喜了?” 凉凉斜过点红一眼,于绯诗不紧不慢的开口, “此事可确定?” “千真万确。”怀袖点了点头, “皇上将音嫔娘娘抱回沉音宫后,宣了太医过来。说音嫔娘娘是因为动了胎气才会晕倒的,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这倒也是件好事。”并没有因音嫔怀孕之事感到不开心,于绯诗反而在嘴角勾起一道浅浅的笑意。 丝毫看不懂于绯诗的心事,点红不开心的嘟起嘴, “还是好事,如今沉音宫那边有喜,皇上势必要宠着那边了。娘娘,你看你……” 点红还想多抱怨几句,被怀袖不悦的瞪过一眼,猝不及防的将点红的话给截过去, “你啊,真是笨死了,如今皇上如此宠爱我们家娘娘,娘娘正处在风口浪尖上。音嫔娘娘这时候有喜,正好将咱家娘娘解救出来。” 听的怀袖这么一说,点红似乎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 “好像也是耶。” 没好气的瞪过点红一眼,怀袖继续开口, “再说了,宫里头的孩子,养不养的大还不一定呢。只是怀上而已,谁知道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骇的于绯诗瞪了怀袖一眼。得到于绯诗的暗示,怀袖急忙住口。没再多话。 正如于绯诗等人想的那样,音嫔有喜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易无风不仅夜夜留宿在沉音宫,连太后也是极为的重视。 还亲自将皇后召到寿昌宫中来。 尽管知道太后所为何事,皇后还是不敢不从,入了寿昌宫后,皇后在太后的榻前规规矩矩的行着宫廷大礼, “臣妾给太后请安!” “乖,好孩子,快请起!”太后慈蔼的面容上沾染着音嫔怀孕的欣喜,亲自将皇后扶了起来,坐到自己身边, “音嫔有喜的事情,皇后你也是知道的。她入宫不久,只怕宫中之事懂的不多,但身怀龙嗣可是大事。为此,哀家可是有求于你呢。” 见得太后如此慎重的语气,惊的皇后忙忙起身,跪在太后跟前, “太后有事请吩咐,臣妾一定照办,不让太后失望。” “就知道你是个让人省心的好孩子,这样吧,哀家将音嫔母子托付给你,你要好好照看她到生产为止。”再次将皇后扶了起来,哀家语重声长的道。 “臣妾定然不让太后失望。”弯着腰,在太后身前应诺下来,皇后重重的回答。 正如皇后应下的,待的皇后离开寿昌宫后,就立即将音嫔接到昭元宫中来。把音嫔放到自己的眼皮底下,亲自照料着。 倒也相安无事。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先皇的祭日也慢慢的逼近。 寻思着易无风登基的这两年,好不容易才换来风调雨顺,内外安康。太后打算带着易无风跟皇后前往皇陵,拜祭先皇。并借此机会好好的祭祀先祖,以求先祖保佑易家的江山千秋万代。 这个要求,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选下一个好日子,太后带着易无风跟皇后,离开皇宫。 柳烟儿领着后宫的嫔妃站在宫门前,给太后还有易无风及皇后送行。 临走前,皇后拉着柳烟儿的手,将音嫔放到柳烟儿的手上。并且宣布道, “本宫离宫的这段时间,宫中的一切大小事务全由柳妃娘娘打理着,希望各位妹妹们能相互扶持。好生等待本宫及皇上归来。”说完,皇后转眸看着柳烟儿,嘱咐道, “妹妹,音嫔妹妹怀着陛下的骨血,希望妹妹能够好好照料着。待的音嫔妹妹顺利产下龙儿,那妹妹可就是大恩人呢。” 纵使心中千般的不愿跟万般的怨恨,碍着太后跟易无风的跟前,柳烟儿也不敢下了皇后的面子,笑着应下, “姐姐请安心,妹妹一定将音嫔妹妹照顾的妥妥帖帖的,等这姐姐跟皇上及太后回宫。” 得到柳烟儿的保证,皇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妹妹了。”话落,才是转身踏上马车。 听的易无风一声令下, “启程!”众人纷纷跪下,恭送着太后,易无风及皇后, “恭祝太后皇上皇后一行顺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排山倒海的声音中,马车慢慢的启程。 坐在马车的太后似乎有些不满意皇后的布置,拉着皇后的手,不解的问着, “于妃可柳妃会处事的多,皇后你为何将后宫的大权交到柳妃的手中,而不是于妃?” 似乎猜到太后会有此一问,皇后笑了笑,坦然回答, “回太后,就因为柳妃妹妹性子比较莽撞。所以臣妾才会将音嫔及这后宫的管理大权交到柳妃妹妹手上,如此一来,有着音嫔母子的这份责任在肩上,那柳妃妹妹也就不敢乱来了。” “哈哈哈!”听下皇后的话,太后恍然大悟, “孩子,你果然是皇后,不愧是皇后呀。也只有你,当的了这个皇后!” 得到太后的夸奖,皇后的脸微微一红,低下头,谦推着, “多谢太后夸奖,臣妾不敢当呢!” 第一百九十七章 雨夜变故 过了七月的天气,还是这么的反复无常。 易无风及太后皇后等人离宫后,碧蓝的天空,几日的光景里一会儿阳光普照,一会儿大雨倾盆狂风大作的。 终究挨不住天气反复的折腾,在大雨滂沱的夜晚,于绯诗昏昏沉沉的发起高烧。 芳华宫外的天空,黑的像新研的墨,雨水一瓢一瓢的泼下来,楼台宫阙全部掩在濛濛雨雾当中。怀袖站在门口,撑着雨伞。点红嘱咐着宫里头来来往往的宫女,冷水跟毛巾一盆一盆的端进去。 没有办法,点红走到怀袖身边, “怀袖姐姐,这样不行,得赶紧宣太医。” 知道事情眼中,怀袖不敢耽搁,撑着打开的油纸伞,抬脚就奔入夜雨里。 不顾全身被雨水淋湿,怀袖闯入太医院中。往日都有人当值的太医院,此时空荡荡的,只留下一个看门的小太监。见着怀袖走进来,努力睁开朦胧的睡眼走到怀袖跟前,规规矩矩的行过一个大礼, “不知道是哪一宫的主子,此时太医们可都不在呢!” “什么?”听说太医们都不在,怀袖急的一愣,忙忙张嘴道, “我是芳华宫的宫女,于妃娘娘不知为何起了烧,怎么也退不下去。当值的太医呢,赶紧过去给娘娘瞧瞧,不然出了任何事情,皇上回来怪罪下来,你们谁担待的起?” 一听的怀袖说是芳华宫的人,小太监也被唬的打了一记寒颤。抖抖索索的跪在怀袖的跟前,颤声道, “回姑娘的话,实在是不知道是昭元宫那头出了何事,柳妃娘娘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全部召到昭元宫中。只留下奴才看门,不如姑娘去昭元宫问问,看能不能召个太医过去给于妃娘娘瞧瞧?” 话到最后,在这冷雨的夜小太监居然吓的满头的大汗。尽管他只是个小小的太监,这些日子来皇帝独宠着芳华宫的于妃娘娘的消息,传的满宫都是,自然也传到他的耳朵里。既然是芳华宫的主子生了病,他怎么也不敢担待的。 见的眼前的小太监实在的无能为力,怀袖也不再多加为难。撑开手中的雨伞,就往昭元宫的方向奔去。 跑到昭元宫前,里里外外,层层包裹的禁卫军侍卫高大身影,让怀袖不禁失了眼色。这种阵势,着实的不似看病。 大着胆子,怀袖走上前去,走到门口一侍卫跟前, “奴婢芳华宫宫女怀袖问大人安,于妃娘娘今夜无故着了风,召奴婢请个太医过去给娘娘瞧瞧病,听闻太医皆被柳妃娘娘请到昭元宫中,还请大人通传一声……” 然而,还没等的怀袖把话说完,身前的侍卫眼中迸一抹狠光,冷冷斥过怀袖一句, “滚,别在这儿捣乱,今夜昭元宫中不许进出。” “什么?”闹不明白眼前的阵势,怀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昭元宫乃是宫中的中宫,皇后居所。此时皇后随着皇帝太后出宫前往皇陵祈福,留下怀着身孕的音嫔住在此。 怎么说,音嫔都是怀着龙子的呢,眼前严厉的杀气,也不怕冲撞着音嫔腹中的胎儿么。 想着许久,怀袖也没弄明白。但考虑着于绯诗不退的高烧,怀袖只能再次厚着脸皮,捏着胆子上前去, “大人,于妃娘娘的病情非同小可。若是大人拿不下主意,还让大人通传一声,让奴婢去见柳妃娘娘。不然出了何事,谁也担待不得。”话到最后,怀袖的语气重重沉下几分,带着些许的威吓。 不想,侍卫依然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容颜在夜雨中更加显得冷漠, “滚,如果你再不走的话,莫怪我等不客气。”说着,还一把将怀袖推离自己身边。 劝不动眼前的侍卫,怀袖没有办法,只好转身折回到芳华宫中。 等在门口的点红,看着怀袖一个人全身湿淋淋的,狼狈的返回来。一脸的疑虑跟担忧,问着, “怀袖姐姐,太医呢。娘娘一直高烧不退,没有太医,该如何是好?” 思索着宫中许是出了什么大事,怀袖也不敢张扬。淡然的看过点红一眼,淡淡的开口, “昭元宫的音嫔娘娘身子不妥,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赶昭元宫去,请不到人。罢了,你去寻些冰块来,我们用些古法来给娘娘退烧。” 听着怀袖说太医都被请到昭元宫,点红当下气不打一处来, “啊呸,一群见高踩低的东西,那位不就是怀个孩子,就敢如此的冷落我们家娘娘。回头皇上回来,看怎么整治他们。” “行了行了。”被宫里的事情吵的心烦,此时听着点红的咒骂声,怀袖心中更烦。翻了翻白眼,喝下点红的咒骂,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下去备冰块,我先把衣服换了,与你一起照顾娘娘。” “好。”知道怀袖说的有理,点红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听从怀袖的话,下去准备着冰块。 好在冰块还是有的,毕竟于绯诗也是易无风的宠妃,太医虽然请不到。但内务府那边多少还是卖着于绯诗的面子,听说点红要冰块后,立马就让人带着点红去冰窖领取冰块。 点红捧着冰块回到芳华宫,怀袖也将衣服换好,正在于绯诗的内殿中,等着点红。 两人分工合作,退去于绯诗的衣裳,将冰块包裹在毛巾上。不停的在于绯诗身上拭擦着,一块毛巾擦完,又换另外一块。 在两人一整夜的不眠不休中,在早晨来临时,于绯诗的烧总算退了。 于绯诗醒过来的时候,怀袖跟点红已经累的受不住,正趴在于绯诗的床榻边上,沉沉的睡去。 看着她们沉静的睡颜,于绯诗心中不禁有些感动。风寒过后的昏阙还在脑海中旋转着,于绯诗站不起来,没有办法给她们盖上衣衫。动了动嘴唇,许是一夜高烧的缘故,于绯诗的喉咙里干涩涩的,说出口的话也是非常的沙哑, “怀袖,点红。” 声音太过微弱跟低沉,根本叫不醒劳累一夜的两人。 挣扎着动了动身子,于绯诗推了推两人的手。又喊一句, “怀袖,点红!” 在于绯诗锲而不舍的推动中,两人终于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猛然的睁开眼眸,看着已经醒过来的于绯诗,呼出声, “娘娘,你醒了?”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见于绯诗挣扎着要起身,怀袖忙忙靠身过去,将于绯诗扶起来。点红则是立刻走到一旁,拿下一旁挂在山水画屏上的外衫,披到于绯诗身上, “来,雨后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娘娘你披上,别又着凉了。”就在点红说话的空当,怀袖抬起手掌往于绯诗的额头摸了摸,触到凉凉的温度后,才放下心来, “还好,总算退烧了。” 点红也才放下心来, “退烧就好,娘娘,你知道么。你吓死我们两个了,昨晚你忽然就发起高烧,还怎么也叫不醒。后来怀袖姐姐去找太医,太医院的人又说昭元宫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所有的太医全部聚到昭元宫去了。我们都吓坏了。” 见的于绯诗已经好转过来,点红絮絮叨叨的将昨晚的险境跟于绯诗唠叨一遍。 怀袖颇为心烦的别过眼,都没有眼看点红。听着点红的唠叨,于绯诗只是婉婉一笑,清眸底满是浓浓的歉意,而后,听的点红说昭元宫出事的消息,拧起眉眼,问道, “昭元宫出了何事?”于绯诗当然知道,昭元宫现在是音嫔在住着。 难道是音嫔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想着,于绯诗心中一愣。 还没等的怀袖跟点红答个所以然出来,门外候着的宫女莽莽撞撞的跑进来,道, “启禀娘娘,音嫔娘娘身边的织瑶求见?” “织瑶?”这个名字对于绯诗而言,并不熟悉。喃喃吟过之后,于绯诗抬起手,示意点红跟怀袖给自己更衣。 看明白于绯诗的意思,怀袖跟点红起身靠过去,帮于绯诗梳妆打扮着。 收拾妥当之后,于绯诗才带着怀袖跟点红走往前殿。宫女口中的织瑶已经等在殿上,看见于绯诗从后殿出来,扑腾着就跪在于绯诗跟前, “见过于妃娘娘,娘娘,您救救我家娘娘吧!” 刚刚退烧,于绯诗的身子还是非常的虚弱,伸手下去扶织瑶的时候。于绯诗脚步一个踉跄,人差点就摔出去,被怀袖跟点红扶了一把,才将身子站稳。坐到软榻上,于绯诗看着织瑶,一脸和蔼的开口, “不必多礼,有话好好说,你家娘娘怎么了?” “是柳妃,是柳妃。”不停的重复着柳妃的名字,织瑶战战兢兢的开口, “是柳妃要害我家娘娘。昨晚她命人将昭元宫团团围住,还命太医开了搀着打胎药的落子汤。硬逼着我家娘娘喝下,她还,她还,亲眼看着小皇子从我家娘娘身下被落下来。” 说到最后,织瑶仿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跪在于绯诗跟前,不停的磕着头, “娘娘,如今能救我家娘娘的就只有您了,禁军首领是柳家的门生。如今昭元宫已经被围禁了,若是娘娘您不出手相救,那我家娘娘,必死无疑呀。于妃娘娘!” “什么?”织瑶的话就好像是晴天里的一记霹雳,震的于绯诗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平日柳烟儿虽然嚣张跋扈的,但是于绯诗怎么也不敢相信,她胆敢对皇子动手。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于绯诗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织瑶, “你可知道,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若是冤枉了柳妃娘娘,莫说是你,就是你家主子也难逃干系。你可有证据?” “奴婢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此时柳妃娘娘还在昭元宫,娘娘若不信,可到昭元宫一瞧。”似乎已经知道于绯诗会有此一问,织瑶抬起头,笃定的答。 “好吧,你先回去。此事本宫自有定夺,你若离开的太久,对你家主子越发的不利。”慢慢的平复下自己的惊讶,于绯诗安抚着织瑶的情绪。 知道于绯诗说的有道理,同时担心着音嫔的安危。织瑶给于绯诗行过礼后,就退出芳华宫。 等的织瑶走后,于绯诗靠下身子,躺到身后的靠背上,转头看着怀袖, “怀袖,你怎么看?” “回娘娘!”怀袖回应一声,躬身上前, “昨晚奴婢到太医院时,确实所有的太医都在昭元宫。而后,奴婢前往昭元宫,昭元宫也确实被禁军所围。” “看来,此事有蹊跷呀。”像是从鼻端哼出来的余音,于绯诗淡淡然的开口。 第一百九十八章 局势反转 风雨过后,阳光重耀大地。 被热烈阳光蒸干的雨水,带走天地最后的一丝清亮,炎热被倾倒下来。将整座皇宫深深笼罩着,披着让人压抑的诡异。 织瑶所说的话一直在于绯诗的脑海中重复,纠结不定中,拿不下主意。 “娘娘!”怀袖站在于绯诗身边,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音嫔被扳倒之后,下一个有可能就是我们了。” 唇亡齿寒的道理,于绯诗并非不懂。而且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她不得不慎重而行。大病刚愈的躯壳,在这个时候更加显示出疲惫来。捏了捏发疼的额头,于绯诗闭上眼眸。躺在软榻上,轻声开口, “去,寻个主意将玉阳王请入宫来。” 明白于绯诗的意思,怀袖福了福身,退出门外, “是。” 怀袖做事,向来很让于绯诗放心,不用多久,良钥就被请入宫里头来。良钥虽说异姓王,但好歹也是亲王的爵位,于绯诗不好太过随便,正襟危坐好身子。笑着起身,迎到过来, “有劳王爷。” 径直的走到于绯诗跟前,良钥双手抱拳,在于绯诗跟前叩下一礼, “微臣给于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王爷不必多礼!”轻轻摆了摆手,于绯诗示意良钥起身。 应着于绯诗的意思,良钥站里起身,在怀袖的牵引下,走到一旁的木椅子上坐下身子。看着于绯诗,问曰, “不知道娘娘召微臣进宫,所谓何事?” 并不想跟良钥有所隐瞒,于绯诗如实回答, “宫里头出了一些事情,据说音嫔娘娘的孩子没了。眼下宫里能主事的人都不在,本宫也能出宫,还劳烦王爷走一趟皇陵。将此事告知皇上,请皇上跟皇后娘娘回来主持大局。” 于绯诗这话的有所保留,如今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昭元宫中出了事情,但一丝消息也透露不出来。于绯诗自己也不敢肯定,只能半真半假的让良钥去传话。到时候如何处置,只能等的易无风跟皇后回来定夺。 音嫔有喜的消息,良钥也是知道。如今听的于绯诗说音嫔的孩子没有了,良钥心里也是一惊。立即明白过来于绯诗的意思,良钥当场就答应下来, “微臣明白了,微臣这就去禀告皇上!” “有劳王爷!”朝着良钥颔了颔首,于绯诗表达出自己的谢意。 要事在身,良钥不再多留,起身跟于绯诗告辞。 看着良钥越走越远的身影,于绯诗缓缓闭上眼眸。躺在软榻上,似有所问的轻轻启开唇, “怀袖,你说这事儿该如何?” 听到于绯诗的问话,怀袖躬身上前,候在于绯诗跟前, “娘娘不必担忧,皇上回来自有定夺!” “但愿吧!”心里的不详越来越深浓,于绯诗缓慢的吐出一口深气。漫不经心的回过怀袖一句。 寂静无声中,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一眨眼,一天一夜就这么悄然而逝。 昭元宫中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当初皇后又有明言。让柳烟儿执掌着宫里的大权,于绯诗不想去淌那滩浑水,借病在芳华宫中等着易无风等人的回来。 一直等到正午时分,于绯诗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忽然间,点红慌里慌张的闯了进来,不得已的摇醒了还在午睡中的于绯诗,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被点红摇醒的于绯诗,睁着朦胧的睡眼,看着点红,一脸的不解, “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慌里慌张的。” “皇上,皇上回来了。”脸上惊慌的表情未曾退去,点红的话也说的糊里糊涂的, “皇上回来,去了昭元宫。但是,但是……” 见的点红话说的吞吞吐吐的,于绯诗一下子就急了,坐起身子,看着点红, “但是什么呀,你倒是说呀?” 被于绯诗逼的紧了,点红深呼吸一口气,答, “音嫔娘娘根本就没有怀着龙子,她是假怀孕,欺骗皇上的。据说,被柳妃娘娘撞见了,然后音嫔娘娘就想着要杀人灭口。如今,柳妃娘娘还被音嫔挟持着呢。” “什么?”如此惊天的逆转,让于绯诗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看着点红的脸色瞬间变的刷白,拧着眸,喃喃自语,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柳妃让人将昭元宫都围起来了吗,不是说柳妃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传召到昭元宫了么?” “这,奴婢也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于绯诗的疑问,点红沉默的低下头。 “走,我们也去昭元宫。”不理会心中的疑惑,于绯诗起身下榻,穿着鞋子。起身后,往宫门外走去。 “娘娘。”被于绯诗的举动吓到了,点红急急忙忙的跟上去, “那里现在剑拔弩张的,您过去做什么呀,您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不是。” 并不理会点红的劝解,于绯诗还是奔往昭元宫。 于绯诗到的时候,易无风跟皇后已经在昭元宫的门口。此时的昭元宫确实已经被侍卫围的水泄不通。不过,不是像怀袖跟织瑶说的那样,是柳妃下的命令。而是易无风下的命令,几个贴身的侍卫则是守护在易无风跟皇后的身旁。 被团团围住的,正是音嫔,还有柳烟儿。 柳烟儿被音嫔搂在怀里,音嫔的手中捏着一根金光闪闪的发簪,发簪的一端指的正是柳烟儿的脖子。沉重的力道,已经在柳烟儿的脖子上逼出一道小口,正冒着鲜血。 疼的柳烟儿眼泪朦胧,看着易无风,不停的呼救, “皇上,救臣妾。救臣妾呀。” 站在易无风身旁的皇后也被眼前的场面吓的花容失色,手中拎着手帕,紧紧的捂着唇。一只手则是抚在胸口,平定下内心的波动后,皇后的声音微微颤抖的开口, “音嫔妹妹,有什么事儿是不能解决的,你先把柳妃妹妹放了,有事好商量!” “商量,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今天,我要跟柳烟儿同归于尽。”丝毫没有将皇后的劝解听入耳中,音嫔的脸上显出癫狂的神色,拿着金簪的手越发的紧。 脖子上传来火辣辣的疼,让柳烟儿忍不住哭叫出声, “疼,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被吓坏的柳烟儿,情急之下,连“本宫”都忘记自称, “我告诉你,我哥哥是镇南大将军,你若是伤了我。我让你们整个宁家陪葬,你放开我,你个贱人。” 像是被柳烟儿吵的烦了,音嫔怒喝一声, “住口,你个贱人,再吵我就杀了你。” 许是音嫔的脸色太过狰狞,或是音嫔的声调太过凶狠,如约的将柳烟儿震住,果然不敢在出声。只是小声的哭泣着,眼巴巴的看着易无风。 易无风阴沉着一张俊脸,漠然的站在原地,看着音嫔。恍如眼前发生的,不过一出闹剧。 音嫔本来是笑着的,笑着笑着就落下泪来, “你个傻女人,你以为皇上喜欢你么,我告诉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也不过是冷妃的替身罢了,你以为你杀了我的孩子,皇上就会喜欢你么。我告诉你,不会的,替身永远都只是替身。哈哈哈哈哈哈!” 尽管脸上还染着泪,音嫔猛的又狂笑出声。扭曲的面容,几乎疯狂。 “够了。”似乎是被眼前的闹剧吵的烦了,易无风等着音嫔,怒喝一声, “把柳妃放了,朕饶你不死。” 听到易无风的赦令,音嫔明媚的大眼睛眨了眨,泛着无辜与天真。而后转过几许深沉的思考, “饶我不死?可是我的孩子死了,他死了,是儿子。皇上,你知道么,是儿子。”睁的大大的眼睛,毫不掩饰悲伤的看着易无风。音嫔不受控制的神情,像是跟丈夫哭诉的妻子,又像是在沙漠中遇到绿洲的旅人。 听着音嫔的哭诉,柳烟儿满脸的泪痕,也是哭出声来, “陛下,她说谎。她就是疯女人,她根本就没有孩子,臣妾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召了过来,给了把了脉,都说她根本就没有孩子。她就想臣妾,她是假怀孕。” 柳烟儿的话,赤裸裸的刺激了音嫔刚刚安定下来的情绪,她又开始癫狂起来, “你闭嘴,你胡说,我有孩子,他是儿子,他是儿子。”叫唤着,音嫔忽然抬其簪子,就要往柳烟儿的喉咙口刺去。 “啊!”惊险的动作,吓的在场的女眷纷纷别开眼。不敢看即将血溅当场的模样,忽然耳边飘过“嗖”的一声,人群中飞出一支冷箭,不偏不倚的快速的射入音嫔的胸口。 握在音嫔手中的金簪还来不及落入柳烟儿的喉咙口,音嫔的身子已经缓缓的往后倒去。眼中含着泪,直直到倒下后依然未能合上。 “皇上。”得到解救的柳烟儿哭叫一声,挣脱出来,跑到易无风的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抱着柳烟儿的身子,易无风细声的安慰着。 眨眼间发生的变故里,惊骇的于绯诗几乎合不上眼眸,瞪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于绯诗转头寻找着人群里放出箭的人,隐隐约约看见一道拿弓箭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宫道的尽头。 匆忙踱步过去,于绯诗走近几步。清楚的看着音嫔的脸,留着泪的容颜,憔悴中带着委屈,还有死亡前的苟延残喘。哀怨的看着于绯诗,她的唇艰难的动了动,好像在说, “救我,我是冤枉的。”并没有听见她说出声,她微弱的呼吸也慢慢停歇过去。 然后,在皇后的命令下,已经有人过去收敛着音嫔的尸首。 害怕于绯诗会惊着魇,皇后踱步过来,走到于绯诗身边, “于妃妹妹怎么来了,发生这种事情,妹妹也受惊了吧?” 惊魂未定的捂着自己的胸口,于绯诗摇了摇头, “没,劳娘娘费心了。” 就在这时,本来还是在易无风怀里的柳烟儿,不知何时已经走出来。转头看着皇后跟于绯诗的方向呼出一句, “于妃姐姐才不会害怕呢,说不定,姐姐早就知道有今日的结果了。” 此话一落,惊的众人皆是侧目,看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陷入迷局 细碎的光从蔚蓝的天际洒落下来,点亮的天地,泛起夺目的亮光。 明媚的阳光下挥发出来的压迫,在寂静下来的时空中,显得越发的静谥。音嫔的尸首被踱步上来的宫人收敛后,四周安静的可以听见银针掉落的声音。 柳烟儿突如其来的无心之言,莫说是易无风,就连场上的众人皆是划着疑惑的眼光看望过来。于绯诗窘迫的站在原地里,转头看着已经从易无风怀里出来的柳烟儿,启了启唇, “妹妹所言,本宫实在听不明白。” “不明白?”柳烟儿挑了挑眉,清澈的眸子掠过一丝嘲讽, “不明白你会在昨晚故意到太医院请太医,你的宫女路过昭元宫门口却是不进去。你明知道宫里头出事,但你就是躲在芳华宫内闭门不出,还将陛下请回来。姐姐你不就是想治我一个谋害龙嗣的罪么?” 事情真相一瞬之间被柳烟儿三言两语的扭曲,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于绯诗只能辩解的自保着,开口, “昨晚本宫确实有命人去传过太医,那是因为昨晚本宫高烧不退。昨晚芳华宫的宫人确实也到过昭元宫,那是因为太医院的说太医全被传到昭元宫。担心本宫安危,所以本宫的宫女才自作主张,想跟妹妹借一个太医过来给本宫看病。但没想到,昭元宫会被禁军团团围住,她根本见不到妹妹就被赶走。” “你胡说。”还没等的于绯诗把话说完,柳烟儿张口就质疑着于绯诗所言, “本宫昨晚一直在昭元宫,哪里见的有什么禁军围宫。太医确实是在昭元宫,因为他们在查看音嫔的胎,不然本宫怎么知道音嫔的胎是假的。” “音嫔到底有没有欺君本宫不知道,今天早晨,确实有人跟本宫说,音嫔的胎儿已经死在妹妹手中。害怕出着什么事情,所以本宫才将陛下请回宫来。”不愿意被柳烟儿冤枉了自己,又担心着织瑶的安危,于绯诗不敢将织瑶的名字说出。 抓住于绯诗言语中的一点,柳烟儿大肆的为自己辩驳着, “姐姐终于承认了吧,其实姐姐早就知道音嫔的胎是假的吧。趁着此时陛下跟皇后娘娘都不在宫里头,所以姐姐打算跟音嫔联手,治我一个谋害龙嗣的罪。如此一来,我可是必死无疑呢。” “你……”柳烟儿编造的太过离谱,一时之间,于绯诗被她堵的哑口无言。怒瞪着她,昨夜高烧的昏阙感又回到脑海中,脸色恍若白纸一般瞬间失了血色, “如今音嫔已死,死无对证,妹妹当然可以随意胡说。” 看着于绯诗被柳烟儿堵的哑口无言,怀袖心中隐隐有些着急。顾不及身份尊卑,上前扶住于绯诗,开口为着于绯诗辩驳一句, “昨晚是奴婢去太医院给娘娘请的太医,也是奴婢去的昭元宫,但是奴婢确实亲眼所见,昭元宫前有重兵把守。奴婢求见柳妃娘娘,还被禁军大人给赶走。” “你算什么东西,主子们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儿?”看着怀袖挺身出来帮于绯诗说话,柳烟儿眼中怒意更甚,怒视着怀袖,暴喝一句, “看来,芳华宫的奴才也是不得了的。” 瞧着争吵的局面越来越激烈,易无风也有些烦了,冷冷的抛出一句, “都别吵了,散了吧。”说完,易无风无视着场上争吵的两宫,率先甩步离开。看着易无风离开,柳烟儿也无心再与于绯诗计较,忙忙追上易无风的脚步。 易无风一走,皇后也不再多留,返回昭元宫中。 刚还是被围的例外三层的地方,顿时空的只留下于绯诗跟芳华宫的宫人。身体传来的不适越来越明显,于绯诗也不再多留,带着怀袖回到芳华宫中。 无心误入别人的局,于绯诗的心情烦闷的理不出一丝头绪。不管音嫔是不是冤枉的,柳烟儿绝对脱不了干系。 安静的坐在软榻上,于绯诗细细的寻思着。一步步走来,看来都是柳烟儿设计好的。依着柳烟儿那张面容,指不定易无风回头就被她劝服了。 心中颇感到无力,于绯诗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盏,饮下一口,平复着心中的郁结。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一声高喊, “皇上驾到!” 深深觉得意外,于绯诗愕然着一张脸,愣了很久。直到易无风已经走入殿中,于绯诗才是回过神。忙忙起身给易无风行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不必多礼。”挥了挥手,易无风示意于绯诗起身,扶着于绯诗一同坐到软榻上, “不是说身子不适么,可有好些,千万别逞强。要不宣个太医过来瞧瞧?” “多谢皇上关心,今早退烧后已经没有大碍。”不明白易无风的心思,于绯诗温顺的坐在易无风身边,回着易无风的话。 想了很久,才是小心翼翼的开口, “今日柳妃娘娘定然是受了惊吓,陛下不去陪柳妃娘娘么?” “难道,你就真的这么想朕去陪别人?”微微挑起剑眉,易无风似笑非笑的盯着于绯诗。锐利的眸光,逼的她无处可躲,脸上出现着窘迫。 “陛下说笑了,能得陛下宠爱是后宫每一个人的毕生所愿。只是今日之事极为凶险,柳妃娘娘受着这样的惊吓,定然是需要皇上的安抚的。”怏怏的别过头,于绯诗躲过易无风锐利的眸光,变着法子探着易无风的话。 “诗儿。”漫不经心的吟出于绯诗的小名,易无风像是从鼻端哼出来的余音, “平日你不会这般揣摩朕的心思的,难道说,音嫔的事情让你害怕了?” 见的易无风已经心生怀疑,于绯诗索性不再躲躲藏藏,大大方方的开口, “是的,今日臣妾与柳妃娘娘所言,句句属实。虽然臣妾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是臣妾还是坚信,柳妃娘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音嫔的孩子,未必就是假的。” “噗哧。”看着于绯诗认认真真的表情,易无风不经意的就笑了,用眼角的余光瞄着于绯诗, “你哪来这么大的肯定,你有证据么,嗯?弄不好,连你自己的小命都得搭上去,欺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还往上凑?” 听着易无风毫不在意的语气,于绯诗难以理解的看着易无风。听他所言,似乎音嫔失去的孩子不是他的一般,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信了柳烟儿的话,相信音嫔欺骗了他。 但是从易无风的口气中,于绯诗又听不出被骗的愤怒。 不禁觉得茫然。 沉默半晌过后,易无风再次转过头,看着于绯诗, “这事儿就这样翻篇儿吧,你也别纠缠下去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这回,于绯诗似乎从易无风的话里,明白了什么。原来,他不是相信了柳烟儿的话,他是选择对柳烟儿纵容,哪怕柳烟儿谋害的是他的孩子。他也能纵容,只为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么? 想想,于绯诗嗖的站起身,退离易无风几步之遥。看着易无风,笑着摇了摇头, “呵呵,陛下果然是个长情的人,就为着跟冷妃娘娘一模一样的脸,陛下果然什么都能纵容。呵呵。”笑出来的凄凉,让易无风看在眼里,怎么觉得碍眼, “你说些什么?” “我说什么,难道陛下不明白么?”保持着苦涩的笑意,于绯诗拧着柳眉,答, “呵呵,说的太明白,只怕会伤了陛下的心。陛下的意思,臣妾明白了,柳妃娘娘那边比臣妾更需要陛下,陛下还请去陪柳妃娘娘吧!” “你……”易无风长这么大,还没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嫌弃过。但看着于绯诗眼中的酸楚,易无风心里又觉得心疼。 愤怒跟心疼在他心中博弈般的对峙着,最后,易无风猛的站起身,甩了甩衣袖,离开了芳华宫, “你不要后悔!” “臣妾恭送陛下!”于绯诗缓缓屈下身子。 送走易无风后,于绯诗心中更加的烦闷。还有一种深深的恐惧,照着易无风对柳烟儿肆无忌惮的宠爱,只怕不管柳烟儿做错什么,易无风都不会去计较。 就像今日,柳烟儿害死了音嫔母子,易无风居然还能如此平静的帮她收拾着残局,转过头来让自己不要再纠缠下去。如此深沉又浓烈的爱,让于绯诗莫名的感到恐慌。如果有遭一日,柳烟儿陷害的人是自己,那自己是不是也会跟音嫔一样的结局。 对未来的不可知,让于绯诗陷入深深的绝望中。 慢慢的抬起脚步,于绯诗走出芳华宫。 在宫道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从何处传过来的隐约哭泣声,让于绯诗不甚好奇,又觉得毛骨悚然。一番寻找过后,于绯诗终于找到躲在墙角下哭泣的女子。蜷缩起来的身子,看的女子极为柔弱。 于绯诗缓慢的踱步过去,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再次哭泣。” 听到于绯诗的声音,女子猛的窜起身,就要跑。被于绯诗快一步走上去,将其拉住。待的女子转头的时候,于绯诗才是看清楚女子的面容,居然就是昨日早上来自己宫人求救的织瑶。 “是你?”于绯诗惊呼出声。 “娘娘,您您救救我吧!”“噗通”一声,织瑶在于绯诗跟前跪下身来。 第二百章 织瑶之死 冗长的夹道,两面高墙架起沉重的压抑。夜色笼罩下的诡异,在远处悬挂于宫檐上的七彩霓迷灯光之点缀下,露出难以捉摸的可怖。 怵目惊心的黑暗中,稀稀落落的灯火根本驱不去内心的恐惧。几乎是紧紧的抓着于绯诗的衣摆,织瑶跪在冰凉的宫砖上,颤抖的身躯不住的磕着头。笃笃的声音,听在于绯诗心里,乱了一贯的冷静,只听的织瑶说, “请于妃娘娘出手相救!” “你先起来再说。”拂手过去,于绯诗平下内心浮躁,将织瑶拉起来。却拗不过织瑶的力道,只好拧眉看她跪着。 “娘娘,我家娘娘真的是冤枉的。那夜柳妃将太医院的太医全部召集到昭元宫,娘娘您也知道,男女有别太医给主子们把脉的时候都得隔着珠帘。其实太医们哪里是给我们家娘娘把脉,而是给柳妃身边的一个宫女把的脉。” 想起当夜的情形,织瑶犹如芒刺在背,明知道自家主子死的冤枉。偏生是无可奈何,莫说是为自家主子平反,甚至是连自己的命都有可能保不住。 “这……”每日都会太医院的太医来给于绯诗请平安脉,于绯诗当然清楚宫中的规矩。听着织瑶说出来的事情,于绯诗脸色稍稍一变。终究是没有说出多余的话来。 继续听着织瑶开口, “在昭元宫中,柳妃还逼着我家娘娘喝下打胎的汤药,禁军统领是镇南将军的人,禁军自然是由柳妃娘娘调动。那晚的昭元宫,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早上的时候,我还是跟昭元宫留下来的宫女换了衣裳,才能到芳华宫向娘娘求救的。” 听到这里,于绯诗已经明白其中缘由。不过,到底谁真谁假,于绯诗也不敢断言。如今依着易无风对柳烟儿的偏执,于绯诗更是无能为力。今日的情形,于绯诗已经看的很清楚,哪怕柳烟儿真的害死易无风的孩儿,易无风亦是选择纵容与不计较。 无奈的摇了摇头,于绯诗正想说着什么。 忽尔间,明明灭灭的灯光中,一声声呼唤声由远而近, “娘娘,于妃娘娘,你在哪儿呢?” 听出是怀袖跟点红的声音,于绯诗朝着声源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应过一声, “我在这儿。”回过话后,再转过头,哪里还有织瑶的身影。空荡荡的角落里,空无一人,弱光拉着于绯诗纤弱的身影,显得极其孤独。 “人呢?”于绯诗喃喃自语。 寻思着也许是织瑶害怕自己会落到柳烟儿手里,所以自己走了,便没有多做寻找。向着怀袖跟点红声音的方向走过去,走出夹道,于绯诗走往芳华宫的方向。拐入长长的回廊的时候,在玄关处突然窜出一人,紧紧的捂着于绯诗的嘴巴,将她拉到一旁。 吓的于绯诗惊出一身的冷汗,被捂紧的嘴喊不出声音,惊慌失措的等着黑暗中看不清的容颜。 “你这个女人,朕的话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听入耳中么?”低沉纯朗的声音缓慢的从黑暗中流溢出,于绯诗已经可以听出捂住自己的人是谁。 居然,是易无风。 终于放开于绯诗,易无风站在玄关后的身躯在黑暗中更显得高大而压迫。于绯诗慢慢低下头,不去看易无风在黑暗中亮的发光的双眸。规规矩矩的行过一礼, “臣妾见过皇上。” “起来。”难以压抑心底的怒气,易无风让于绯诗起身。 对易无风更没有好感,于绯诗遂的起身。站在易无风跟前,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并不开口。 “说话,你到这儿做什么?”掩不住抑郁的语气,易无风凝着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于绯诗。 尽管身处在夜色当中,看不清楚易无风此时的神情,但无边的压迫还是漫无边际的朝着于绯诗涌过来。渗的她心头发慌,紧紧的抿着唇,小声回答, “臣妾闲来无事,到处走走。” “你还在说谎,怎么,要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么?”对于绯诗的隐瞒,易无风丝毫不掩藏自己的厌恶跟心里的不快,躁躁的恼了一句。 “陛下说的是。”于绯诗也来了火气,直接对上易无风,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又何苦再问,既然不相信,问的再多又有何用。就算陛下要治罪,臣妾还是那句,闲来无事,到处走走。” “你……”没想到于绯诗如此的倔强,易无风的气势倒是被她压了下去,声色软和下来, “你倒是来了脾气,说吧,你为何见音嫔身边的宫女。不是跟你说了么,这件事情你不要搀和进去。” 尽管早就明白易无风的意思,于绯诗还是为音嫔的死感到不值。心中悲凉之际,越发的怨恨着易无风, “并非臣妾搀和进去,而是音嫔的宫女找到臣妾为其主子申冤。陛下您说,音嫔会不会是冤枉呢?”戏谑的语气,染着沉沉的嘲弄。听入易无风耳中,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烦躁的吞了吞口水,易无风瞪过于绯诗一眼, “不管是不是冤枉的,都跟你没干系。” “那是自然。”于绯诗苦涩的笑了笑, “陛下情深意重,一个孩子算什么,就算拿来祭奠着陛下对爱的执着也是不为过的。只是可惜那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本以为身在帝王家有享不够的荣华富贵。可惜啊,可惜,还没来得及看看这片天地就胎死腹中。” 酸楚中带着讽刺的语调,让易无风不难听出她对自己的嘲弄跟讥讽。看着她的眼眸,忽尔变的深邃几分, “你又明白什么?” 一言落下,恍如无边无际的哀伤瞬间降临。于绯诗盯着易无风眼瞳的眸,恍惚中恍如看到他蓄满的泪。不过一瞬,就消失不见。 不想跟一位易无风胡搅蛮缠下去,于绯诗觉得心中很累。退离易无风几步,站到他跟前, “如果皇上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臣妾告退。” 没有阻拦,易无风默然的站在原地,任由于绯诗离去。 拐出玄关,踏着苍茫的夜色。于绯诗独自走到金碧辉煌的宫闱之间,看着五彩灯光里的纸醉金迷,种种让人艳羡的富贵。回想着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艰辛,还有步步为营的不肯定不确定。 对前路不经意的产生着未知的担忧。 夜风一阵一阵拂面过来,吹乱她额前的碎发,灯光下的小脸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 不知道走了多久,于绯诗总算回到芳华宫前。 然而,芳华宫外多出的软轿,还有多出的灯火,让于绯诗心中生不详的预感。走近过去,点红跟怀袖急急忙忙的靠近过来,在于绯诗面前福身一礼, “娘娘吉祥。娘娘,你可是回来了,你可知道柳妃娘娘等了您一宿了。” “柳妃?”于绯诗挑了挑眉,吟出一句浅问。她向来跟柳烟儿没有什么交情,这种时候她来做什么。 忍着心底的疑惑,于绯诗踏入宫门。见到于绯诗回来,柳烟儿坐在椅子上的身躯翩然起身,像一只飞舞的蝶儿一般飞到于绯诗跟前, “姐姐可算是回来,可是让妹妹好等呢?” “闲来无事,本宫到外头走了一遭。不知道妹妹前来,倒是让妹妹久等了。”不卑不亢的回着柳烟儿的话,弄不清楚柳烟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绯诗小心翼翼的回答。 似乎对于绯诗的晚归,及自己的等候没有过多的计较。柳烟儿笑脸盈盈的搀着于绯诗到一旁坐下,落座后看着于绯诗被夜风吹的发白的小脸,再次开口, “姐姐定然是累了吧,脸色不是很好!” “多谢妹妹关心,许是吹了夜风的缘故。”淡然的回视着柳烟儿,于绯诗漠然回答。 猛的,柳烟儿“咯咯”笑出声来,又问着, “姐姐今晚是去了哪儿呢,怎么成这副模样?” 不明白柳烟儿口中“这副模样”是何解,于绯诗茫然的看着柳烟儿,不解的发问, “不知妹妹这是何意,今夜妹妹前来,莫不是就是来探知本宫今夜去何处散心?” “自然不是。”像是听出于绯诗话里的不悦,柳烟儿收起脸上打闹一样的笑意,神色正经起来, “是这样的,妹妹身边的柳言刚刚经过长门夹道,见着姐姐跟音嫔身边的宫女织瑶在说着话儿。不知道姐姐跟她在商议着什么呢?”说这话的时候,柳烟儿的眼中泛着一闪一闪的光芒,神情温厚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于绯诗自然不会被她糊弄过去,正正经经的回答, “本宫确实是见过织瑶,她跟本宫说她家主子是冤枉的,让本宫帮她家主子申冤。后来本宫听到怀袖跟点红的呼唤,本宫转个头,她就不见了。”隐约中,于绯诗几乎可以猜出柳烟儿的目的,索性如实回答,看柳烟儿玩的什么把戏。 果然,柳烟儿脸上辗转过一个得意的笑意,悲悯的看着于绯诗,胜券在握的模样布着几许置人于死地的凶狠, “只怕姐姐说的不是实言吧,音嫔欺君犯上,居然敢假怀龙胎。还妄想着借此来陷害本宫,姐姐身在其中难道不怕东窗事发么,这回,姐姐可是去杀人灭口了?” “呵呵,妹妹能言善辩,本宫不是妹妹的对手,妹妹自然是怎么说都可以。如果妹妹不信,大可将织瑶传过来一问便知。”原来是这样,听的柳烟儿将自己的心思道明。于绯诗心中恍然大悟。直面着柳烟儿,面无惧色的回答。 “呵呵,如今死无对证,姐姐当然可以如此的肆无忌惮。”冷冷哼出一口轻气,柳烟儿瞥过于绯诗一眼。 “你什么意思?”听不懂柳烟儿话里的意思,于绯诗跟着她的话,问着。 “什么意思?”只见的柳烟儿哼出一句轻笑, “姐姐的演技还真是好呢。来人,抬过来。” 一句话落,便有四个小太监抬着一个木架子,架子上盖着一面白布,走入芳华宫中。白布掀开后,躺着的正是已经死去的织瑶的尸体。 “啊!”吓的点红惊呼出声, “放肆,怎么可以将这东西抬入大殿中来。” “这回,姐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么?”漠然的在眉梢间勾出一记冷笑,柳烟儿淡淡的瞟着于绯诗。 第二百零一章 不解君心 掌着宫灯的大殿,天青色的宫砖流转着宫灯散落下来的碎光,潋滟的似是夏夜星空的星辰。细细碎碎的,没在于绯诗的眼中,映着殿内四根高到房顶的红漆梁柱。于绯诗惶然觉得,什么东西在慢慢的崩塌。 看着柳烟儿得意洋洋的笑脸,于绯诗不见害怕的浅笑出声, “杀人嫁祸这种事情,在宫里从来都不少见。妹妹何以借着一具尸体,就能定下本宫的罪呢?” 似乎早就料到于绯诗会有这样的推脱,柳烟儿眯着清潋的水眸,红唇微微一启, “就知道姐姐不会这么轻易认罪,来人,带进来。” 推推拉拉中,一个面容稚嫩的小太监被推入殿中。怯生生的抬头看一眼柳烟儿跟于绯诗,“噗通”一声跪到两人跟前, “奴才见过柳妃娘娘,见过于妃娘娘!” 没等的于绯诗做声,柳烟儿先一步开口, “不必多礼,起来吧。” 等的小太监站起身,于绯诗才抬起眼眸,打量着身前的人。他穿着宫里最为低等的内侍方穿的宝蓝色宫装,双手交叠在身前不停的摩挲着,身子不住的轻颤。不难看出,他心中的害怕。 缓缓的站起起身,于绯诗走到小太监身后,围着他转了一圈,清缓开口, “你是哪一宫的奴才,本宫并没有见过你!” “回娘娘。”被于绯诗一问,小太监轻颤的身子抖的越发厉害,连口舌都不利索起来, “奴才名叫小韩子,一直在御花园打理,是花匠。” “哦。”回应他的回答一般,于绯诗淡淡一应。没再接话,生怕于绯诗将小太监逼的忘了之前的茬儿,柳烟儿也站起身来,轻轻张口, “来,小韩子告诉于妃娘娘,刚在长门夹道,你看到什么,又听到什么?” 被柳烟儿一喝,小韩子颤抖的声音猛不丁再次跪下去, “今晚奴才奉柳妃娘娘之命,跟柳言姑娘一起将柳妃娘娘喜欢的那株海棠送到玉宸宫。经过长门夹道的时候,看见于妃娘娘在跟一个宫女说,说……” “说什么?”着急着小韩子把话说完,偏偏他在关键的时候却是卡了壳儿,柳烟儿倒是有些急了,厉问一声。 小韩子一害怕,颤颤惊惊的呼出声, “说什么那宫女如果不死,于妃娘娘之事就会公诸于世,她冒不起这个险。然后,然后于妃娘娘还,还掐死了那个宫女。” “你可是想清楚了,随意污蔑宫妃可是大罪。你现在悔改,还来得及。”尽管小韩子句句将自己置于死地,于绯诗仍然是一脸的不动声色。看着小韩子的眼神,有着怜悯, “这宫里头的人,谁能没个把柄在人家手上。只是若真是那般不开窍,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真真是无可救药的呢!” 一字不落的听下于绯诗的话,小韩子的身子抖的越发的激烈,连牙齿都在不停的颤抖着。 “行了姐姐,你就别在这儿危言耸听了。”害怕于绯诗真把小韩子吓的口不择言了,柳烟儿急忙出言,阻止下于绯诗。 “妹妹,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据么?宫中宫女太监众多,说句不好听的,妹妹你想让一个太监宫女听你的话,还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理会柳烟儿语句里的阴谋,于绯诗冷冷瞅过一眼,走到椅子边,自顾坐下来。 “姐姐别急,想定姐姐的罪,自然是得要让姐姐心服口服。”无视着于绯诗话里的质疑,柳烟儿同时转身,在于绯诗身旁坐下。转头看了看柳言,只见的柳言拍了拍手,一个穿着绿色宫装的宫女在两个身形要高大些的宫女的推扯下,畏畏缩缩的走入芳华宫中。 低着头,走到柳烟儿跟于绯诗跟前,屈膝跪下, “奴婢给于妃娘娘,柳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于绯诗与柳烟儿百无聊赖的开口。 宫女依着两人的意思,站起身。于绯诗抬头望向宫女的面容,依稀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起来。 索性不再去想,等着看柳烟儿一行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没有让于绯诗失望,其身后,穿着碧绿色宫装的宫女立即从云袖里头掏出一面丝帕。帕子上用水色丝线绣着一个“诗”字,恭恭敬敬的,宫女将丝帕送到柳妃的面前, “启禀娘娘,于妃娘娘曾跟我家娘娘合谋,这是于妃娘娘给我家娘娘的信物,以示诚意。” 听完宫女的话,于绯诗终于想起,眼前的这个小宫女,是音嫔宫里的人。难怪自己会觉得她极其眼熟。 接过宫女递过来的丝帕,柳烟儿拿着挥到于绯诗跟前, “如今,姐姐可还有什么好说?”说完,转头满意的看了看递给自己丝帕的宫女一眼,颔了颔首, “你做的很好,明晓本宫定会赏你的。” “多谢娘娘!奴婢只是做奴婢应该做的事情,音嫔娘娘假怀龙子,欺君犯上。而于妃娘娘参与其中,理应同罪。”得到柳妃的夸奖,明晓心中不禁飘飘然,着急着像帮柳妃。居然不顾自己身份卑微,定起于绯诗的罪来。 话没落下,于绯诗“嚯”的站起身来,抬手就往明晓脸上甩过一巴掌, “本宫有罪没罪,其实你一介贱婢可以定夺的?好大的狗胆!” 狠厉的一巴掌,打的明晓半变脸颊都高高的肿起,碍着于绯诗的身份,委屈的泪水在眼中打转。求救一样的看着柳烟儿,始终不敢落下来泪来。 “姐姐息怒,不过一个奴才,就算她撞破姐姐的好事,姐姐也无需如此大怒。没准儿,还会落下恼羞成怒的罪名哦。还是姐姐想,再来一次杀人灭口?”接到明晓的求救目光,柳烟儿悠悠的从椅子上起身,踱步到于绯诗身边。 想起明晓对自己还有用处,柳烟儿刺着于绯诗兜着弯儿帮明晓说话。 “那倒未必哦,妹妹觉得,今日当真是万无一失?”不想让柳烟儿就此给欺压下去,于绯诗挑了挑柳眉,轻描一句。 柳烟儿惊觉疑惑,才要开口问起。 一道醇朗的男音不合时宜的从门口传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芳华宫中怎么如此热闹?” 话音余落,一道明黄色的颀长身影已经临立在宫殿门口。炯炯有神的双目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飘入殿内来。惊的殿内众人,忙忙跪身下去见礼, “叩见皇上!” “平身吧!”淡淡的看过场上的所有人一眼,易无风摆了摆手,踏步进来。走过织瑶的尸体旁边时,猛的拧起双眉, “这么晦气的东西,怎么在这里?” 吓的将尸体抬进来的几个太监,忙忙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回万岁爷,奴才奉柳妃娘娘之命,将那贱婢子抬进来的。” “柳妃?”不同以往一般,吟出柳烟儿的封号,易无风转眸看着柳烟儿。声音中以及眼神中都带着询问,却又不等着柳妃回答,自己又吟出一句, “爱妃们这是唱的哪出?刚在平波湖胖,这贱婢冲撞了朕,朕一时气恼就让人将她沉了湖,怎么你们这是?” 莫名而来的一席话落,莫说是柳烟儿,就连是于绯诗也被易无风弄的一头雾水。特别是柳烟儿,僵直的跪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并不理会场上的寂静,易无风似乎看到了柳烟儿手中的那方帕子,径直的走过去,先是在堂前的软榻上坐下。敛下眸底的阴沉,再开口, “都起来吧。” “谢皇上!”得到易无风的命令,跪着的众人才敢站起身来。 直直的看着于绯诗,易无风从衣袖中拿出一面帕子。帕子的颜色跟柳烟儿手中的那面可谓是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在绣着“诗”字的地方,被黑色的墨渍污了一块,根本看不到本来的面目。 不动声色的瞅了瞅于绯诗一眼,易无风又是启了启唇, “爱妃,上次你在御书房中落下的帕子,朕不小心打翻了墨,成了这副模样。本想让人弄干净再送还给你,可宫里头都是无用的人,怎么也弄不干净。算朕的不是,回头朕再赏你一面!” 虽然不明白易无风到底唱的哪出,于绯诗不好拆了他的台,只能顺着他的戏本接着唱下去, “陛下言重了,那是臣妾的荣光,岂敢有怪罪的道理。在这儿,臣妾先谢陛下赏了。” 将话说完,于绯诗故意投给柳烟儿一个挑衅的眼神,在柳烟儿的气愤中,迈开碎步走到易无风跟前,拿回手帕。 等的于绯诗回到堂前,易无风抬起想起来,要问芳华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忘了说,两位爱妃这是……” 看着易无风眼前的架势,柳烟儿清楚的明白想定于绯诗的罪已经不可能。她本想逼得于绯诗认罪后,再去将易无风请过来,抓个人赃并获。如今看来,一切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同时又害怕着被于绯诗反咬一口,柳烟儿抢在于绯诗前头,开口, “回陛下,是这样的。臣妾宫里的宫人无意瞧见姐姐跟织瑶不知道在说什么,误以为姐姐是在杀人灭口。如今看来,是误会一场。” “什么杀人灭口?”听下柳烟儿的话,易无风的眉眼拧出厉色。 看的柳烟儿心中一寒,强行做着镇定,回答, “前些日子不是查出音嫔假怀龙胎么,恰巧明晓手中有一条跟姐姐一模一样的丝帕,臣妾就以为姐姐也是音嫔的同党。现在看到姐姐的丝帕在陛下手中,看来是臣妾误会姐姐。真是对不住,姐姐千万别怪罪妹妹才是。” 不想在易无风面前失了自己的风度,柳烟儿说着,转身给于绯诗鞠了一躬。 无心与柳烟儿刁难,于绯诗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妹妹客气了,既是误会,解开就好。” “那就多谢姐姐了。”又是福身一礼,柳烟儿答。 见两人已经冰释前嫌,易无风眼中流转过淡然的松懈。看了一眼还躺在殿中的尸体,瞟过玉公公一眼。玉公公立刻会意,命人将尸体抬了出去。 等的尸体已经被抬起,易无风才是站起身, “好了,天色也已经晚了,烟儿就别打扰于爱妃休息了。来,跟朕回玉宸宫吧。” “是,臣妾遵命!”听的易无风说要去玉宸宫,柳烟儿心中计划被破坏的不悦瞬间消失的烟消云散。欢欣的朝着易无风福身一礼,欣然回答。 “那还不快走。”几乎是看也不看于绯诗一眼,易无风先提步走了出去。 “好。”再也顾不得于绯诗,柳烟儿也抬起脚步,跟上易无风的脚步。 第二百零二章 棋中之局 早朝后,阳光浓烈的让人眼中一片空白。 站在朝臣已经散去的大殿中,灿烂的阳光从敞开的木窗后照耀进来,洒在金色的地砖上,潋滟着让人移不开眼的彩光。 易无风居高临下的坐在王座之上,看着一地旖旎的光,猛然间就失了神。 得到钦安殿过来的小太监带来的消息,玉公公在门口踌躇许久。知道易无风此时正在为这朝中的事情烦忧,但太后已经在钦安殿等候多时。此时他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而这话也只能由他来传。 不得已,玉公公只好硬着头皮走入殿内,在易无风跟前跪下身去, “奴才给皇上请安,启禀陛下,太后已经在钦安殿中等候您多时了。” 在玉公公清晰的语音中回过神来,易无风转过头,扫过玉公公一眼, “是么,那起驾吧!” 得到易无风的命令,玉公公的心微微松下,赶忙起身奔出门外,高吼一声, “陛下起驾!” 高喊过后,浩浩荡荡的天子仪仗朝着钦安殿走去。几乎不做停留,在钦安殿门口下了龙撵之后,易无风大步迈入宫中。 玉公公并没有说谎,太后确实等在钦安殿中。看着易无风走进来的身影,太后安然的坐在正殿上的软榻上,注视着易无风走过来的脚步,眉角露出和蔼的笑靥, “皇儿!” 径直的走到太后跟前,易无风屈膝拜下一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伸出手,将易无风扶起来。仔细的打量着易无风清减不少的眉目,太后心中掠过几许心疼, “瞧瞧,怎么瘦成这副模样。碧秋,将哀家做的雪蛤莲子羹端上来。” 应着太后的指令,碧秋立刻端着一个银色的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放着一具碧绿色的翡翠碗,想来就是太后口中说说的雪蛤莲子羹。 易无风没有接手,是玉公公从碧秋手中接过托盘。太后则是拉起易无风坐到榻上,朝着玉公公招了招手。玉公公会意,端起托盘上的莲子羹递给太后。 太后亲自舀了一口,送入易无风口中, “来,尝一口。想起你小的时候,经常不愿意用膳,还非得要母后一口一口的喂你。” 听的太后说起自己小时候的模样,易无风吞下口中的莲子羹,笑着回应着太后, “那时候儿臣调皮,可是让母后操了不少心。” 将易无风的话听入耳中,太后微微叹下口气,又喂了易无风一口, “当娘的,哪有不操心的。” 看着太后脸色的忧色,易无风自己接过太后手中翡翠玉碗。又是转头看了眼玉公公,明白易无风的意思,玉公公立刻带着宫里的宫奴,连同碧秋一同走了出去。 等的宫里的人走的干干净净,易无风才是放下手中的玉碗,定定的看着太后, “母后此番前来,可是有事要与儿臣商量?” “其实,也没有旁的事情。”朝着易无风给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太后笑着回答, “不过是最近宫里出的事情太多,哀家心中有些烦闷。好端端的孩子,就这么……” 知道太后想说的是什么,易无风喊住太后,接着她的话头,开口, “音嫔没有孩子。” “皇儿,难道你也相信柳妃的话?”果然如此,太后心中一凉,颇为失落的看着易无风。 明白太后的心思,易无风靠上前,抚上太后的手,接着开口, “不是柳妃,是,母后你知道的。音嫔没有孩子,不过她服了一种药。柳妃心里头着急想出去音嫔,才将音嫔的药性逼的提前发作了。这场隔山观虎斗,除了她,还能有谁做的出来。” “你的意思是……”算是听明白易无风的话,太后心中暗暗的震惊, “你既然知道,为何?” “时机还不到,若是把他们逼急了,只会对我们不利。”没有将话说的太过明白,易无风稍微点着。 太后当然知道易无风话里的意思,释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你昨晚会有此举动,母后还以为?” “母后以为儿臣是因为柳妃的脸,所以任由她为所欲为,甚至杀害皇家血脉么?其实,儿臣昨晚之举,不是为了柳妃,而是为了于妃。”笑着说出太后想出口的话,易无风一次性将自己的主意表达的个明白。 “如此说来,皇儿你是想……” “嗯。”易无风点了点头, “母后你想,她的背后毕竟是乾元朝的第一世家,柳家固然是世家大族,但是毕竟难去掌控。但是于家不一样,于暻笙走的是中庸之道,只是文官之首,就算拉拢了玉阳王府,也不过是借着玉阳王妃的关系。而且如今,芳华宫跟玉阳王妃的关系也是岌岌可危。倒是许皖年那里,咱们家鸢儿的脾性,母后你也是知道的。” “你说的倒是不假。”听的易无风提起易无鸢,太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此说来,她倒是个极好的人选了。一无世族可倚,二来,有许皖年跟鸢儿那层关系。对咱们可是极其的有利。” “儿臣正是此意。”知道太后明白了自己的意愿,易无风点了点头头。 “你要是这么想,母后就放心了。看着柳烟儿那张面容,你可知道母后的心,就一直揪着。”难得易无风如此的深明大义,太后一直悬着的头总算安定下来。 “母后请放心。”想起柳烟儿那张脸,又想起藏在自己心底的那张容颜。易无风心底撕开一道苦涩的酸楚,无奈的笑了笑, “就算是一模一样的面容,她也不是她。” “你明白就好,江山王座,总归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哪能不心疼易无风的隐忍,太后摸了摸他眉眼。轻轻叹下口气。 “请母后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不想让太后担心,易无风向着太后,咧开一道坚定的微笑。 “嗯。”太后点了点头。 母子两又是坐了半晌过后,太后才是启程跟易无风告辞。易无风没有多留,将太后送出钦安殿的门口。 走在回寿昌宫的路上,也许是因为得知易无风心思的缘故。太后忽然觉得今日的天气似乎格外的顺心,毕竟,作为一个母亲没有任何东西是比儿子的前途更为重要的。如今知道易无风心中的打算,更明白儿子心底的雄心壮志。 太后还有什么是不放心。 于是,低下头跟一直跟在身边的碧秋附耳道, “停轿,哀家要去仙履林中走走。” 听的太后这么一说,碧秋忙忙让抬轿的宫人停了下来,扶着太后下轿,陪着太后走向仙履林。仙履林中种的都是桃树,这个时候桃花早就谢了,接成满树的桃子,青嫩嫩的模样,看着极其的讨喜。 满林子的枝叶也长的茂盛起来,绿油油的一片,走进去,倒是不觉得炎热。 看着满眼的绿色,太后心情越发的舒畅。 走到林子的深处,忽然两道相互畅谈的声音闯入太后耳中。依稀间,太后觉得声音有点耳熟,但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 好奇之下,太后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越走近听的就越发的清楚。 “还是你聪明,如此一来,柳烟儿倒是不足为患了。” “这倒是其次的,最为主要的,还是太后。” “太后,可是太后向来不是挺喜欢你的么,还有当初在普陀寺的那个批命之言。” “批命之言岂能为信,若不是当初我跟昭和公主走的近,照着太后那个老婆子的性格,又岂会待见于我。” “说的也是,哪有人不自私的。不过昭和公主这步棋,你倒是下对了,借着这层关系,不仅讨得太后的欢心,也讨得陛下的欢心。” “我有那步棋下的是不对的,嗯。” “也是,就你最厉害,一步步做下来,可谓是胜券在握呢。” …… 悉悉索索的话,对话之音一字不落的传入太后耳中,越是听下去,太后心中就越发觉得可恶。一种为愚弄的厌恶感充斥在太后的心头,忍受不住,太后上前几步,想把那两个如此大胆的人揪出来。 然而,等的太后走进之后,才发现谈话的人居然是于绯诗,还有慕婉。 似乎看到太后过来,于绯诗跟慕婉也是被吓了一条。匆忙跪下去拜礼, “参见太后。” 没有让于绯诗起身,太后径直走过去,抬手就给于绯诗一巴掌, “放肆,你以为你很聪明?将所有都玩弄在股掌之间,谁给你的胆量?” 平白无故的挨下太后一巴掌,于绯诗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中更是对太后的话充满疑惑跟茫然,偏生又不敢回嘴。只能跪在地上,低着头,询问着, “太后息怒,不知臣妾做错什么,让太后如此震怒!” 看着于绯诗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太后心中越发的恼怒,抬手又是一巴掌, “你刚刚不是很得意,如今又装什么无辜。你说的对,若不是鸢儿的关系,哀家确实不会看你一眼,皇上更不会多瞧你一眼。你当自己是什么,不过哀家儿子的一个妾罢了。” 完全被心中的怒火冲昏了头,太后辱骂起于绯诗来。 不明白太后的怒意从何而来,于绯诗默然的跪在地上,不敢在接话。强行忍着眼中蓄满的泪水,不让泪水落下来。 打骂的够了之后,太后的脸色才是稍稍缓和下来,瞪过于绯诗一眼后,冷冷的开口, “今天你就好好的在这里跪着吧,没有哀家的命令,你休想起身。”说完,甩了甩衣袖,太后头也不回的走出林子中。 第二百零三章 无端受罚 烈日灼光透过云层,散落在茂密桃林的缝隙里,细碎的微光在浑浊的泥土上点耀着微弱的白光。 卑躬屈膝的跪着身子,泥土在于绯诗锦绣的衣裙上染开两团泥泞的污色。 疑惑的双目送着太后的凤驾径直出了仙履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并未散去,太后威严的言辞如雷贯耳,回绝在脑海中。 她说, “今天你就好好的在这里跪着吧,没有哀家的命令,你休想起身。” 所以,尽管太后的身影已经走远,于绯诗依然不敢起身。而跪在于绯诗身旁的慕婉看着太后走远之后,自顾的站起身来,伸手就要扶起于绯诗, “绯诗,太后走了,我们起来吧。” 轻轻的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但是清晰的急着太后刚刚怒极了的脸色,于绯诗不敢起身。看着慕婉,笑着道, “慕婉,你先回去吧。真是对不住,让你跟一起受委屈了。”暖暖的歉意在于绯诗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来,满满的都是对慕婉的对不住。 深谙宫中的生存之道,于绯诗断然不敢驳了太后的旨意。但此事跟慕婉无关,于绯诗实在不忍心让她陪着自己一齐受苦。于是,让慕婉先行离开。 明白于绯诗的心意,慕婉没有离去的意思,站起的身子“噗通”一声又跪下来,就跪在于绯诗身旁, “你不起来,我也不起来,我陪你一起跪好了。” “慕婉,你。”深感慕婉的情意,于绯诗反而有些为难。驳回的言语斥在喉咙里,怎么也斥不出口。堵了很久,转头看着慕婉,聚集着浓浓的感激, “慕婉,一个人受罚就够了,何苦赔着两个人呢。你快些回去吧,不然良钥该着急了。” 听的于绯诗提起良钥,慕婉似乎想起什么,陪于绯诗一起受罚的心思渐渐淡下来。 于绯诗岂能不了解慕婉心中的担忧,看着慕婉的神色柔和几分,笑着说, “快回去吧,我这儿没事的。晚些时候闹到皇上那里,皇上自会让我起身的。”纵然心里也不确定自己会跪到什么时候,为了让慕婉放心,于绯诗故意做出泰然的神色。 “好吧。”总算让慕婉相信了,缓缓的站起身,莲步移开。走了几步之后,不忘回头看了眼于绯诗, “照顾好自己,我会让人通知点红跟怀袖。她们会告诉皇上的,你不要硬撑。”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示意慕婉放心。 得到于绯诗的应允后,慕婉才是真正的放心离开。 与林中的忧虑神色不同,出了仙履林后,慕婉脸上的担心跟忧虑一扫而空。换上另外一幕冷峻的面容,丝毫看不见刚刚的姐妹情深。 其实,真相这个东西,越是看的清楚,就越能让人心疼。 比如,于绯诗与皇后的合谋,让慕婉失去的孩子;还有,郑怡媛的进府,抢去慕婉的夫君。在慕婉心中已然的确定,于绯诗已是害的她人生成为噩梦的帮凶。 因而,慕婉在接到柳烟儿的消息,让她进宫探下于绯诗的虚实的时候,她想也不想就进宫了。 音嫔怀孕的事情,宫里宫外都不是秘密。后来柳烟儿查出音嫔的龙胎乃是假的,音嫔不惜挟持柳烟儿,不顾滔天大罪,非的杀柳烟儿灭口反而被宫中侍卫射杀。这些后宫秘事,在民间也是被传的沸沸扬扬。 慕婉没有理由不知道。慕婉还知道,音嫔的宫女织瑶,死的莫名其妙还被冠在于绯诗的身上。柳烟儿本想借此来定下于绯诗的罪名,没想到最后别易无风一把包揽过去。 柳烟儿弄不明白易无风的想法,只好希冀着慕婉,能从于绯诗那里探的一知半解。 不过,在慕婉到达芳华宫的时候,柳烟儿又让人传话给慕婉,让慕婉将于绯诗带到仙履林中。 开始,慕婉并不知道柳烟儿玩的什么把戏,在看到太后后,慕婉才明白,原来柳烟儿唱的是这出。柳烟儿的这一谋,非常的成功,果然挑起太后对于绯诗的不满。 真真是高召。不管易无风如何的宠爱于绯诗,太后毕竟是易无风的母亲,只要太后看于绯诗不顺眼,那么除掉于绯诗可就容易的多了。 连慕婉都不得不为柳烟儿此举称赞一句。 可怜于绯诗,至始至终都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何处触犯了太后,引得太后如此盛怒。 在仙履林中跪了很久,夜色慢慢降临。黑暗笼罩下来,四处灯火掌起。华灯初上的时分,明亮的灯火不能照入到林子深处。 于绯诗一身素白的衣裳,隐匿在深沉的林子里,倍加显得单薄。 仔细的回想着自己近日来的所作所为,还有跟太后见面极相处的片段。于绯诗依然没能想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些日子来,被音嫔跟柳烟儿闹的于绯诗是头昏脑胀,自太后从皇陵回来,于绯诗都不曾见过太后。 如何会得罪太后? 细细的回想着太后责骂自己的话,于绯诗希望能够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想了很久,还是一无所获。 跪的太久,膝盖以下的地方已经麻木的几乎没有直觉,就连腰背都开始酸疼。 夜也越发的暗沉下去,呼呼的夜风一阵一阵从耳边吹过,呼啸的声音听入耳中。映着入目的幢幢树影,让人心中不禁发毛。 空空如也的肚子,此时也不合时宜的咕咕叫起。 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过这种日子。 忽然间,前方若隐若现的传来微弱的烛光,一闪一闪的,有如鬼火。看的于绯诗心中一阵发寒,捏着胆子,朝着前方喊出一句, “前面是什么人?” 许是听出于绯诗的声音,撑着灯笼的点红加快脚步,边回应着于绯诗, “娘娘,娘娘是我,我是点红。” “点红。”听到熟悉的女音,于绯诗心中露出欢喜,忙忙呼应一句, “点红,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因为白日的时候,事情发生的突然。而慕婉让自己陪着她到处走走的时候,于绯诗以为慕婉是要跟自己说着体己话,就没有让宫人跟随。 以至于自己被太后罚跪,芳华宫的人一个也不知道。 此时看到点红的身影缓慢的靠近,于绯诗略显惊慌的内心总算稍微安定下来。 很快,点红就来到于绯诗的身旁, “娘娘,收到玉阳王妃的来信儿,我就忙忙赶过来了。王妃嘱咐了,说是太后娘娘下的令,我们不敢太明目张胆,也只能入夜才过来。娘娘你受苦,快起来吧。”说着,点红就要扶着于绯诗站起来。 忽尔间,想起太后的话,于绯诗仍然不敢起身,别开点红递过来的手, “不,不行。我不能起身,这是太后的旨意,没有她老人家的旨意,我不能起身的。”身子已经跪到麻木的忘记疼,也不是于绯诗不想起身。而是深宫之后,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她分毫都错不得。 如果她今日违背太后的旨意,那么势必会给想害她的人留下把柄。说不定她还没回到芳华宫,就已经有人去给太后禀告。说她抗旨不尊,那么,等待她的必定是更加严厉的惩罚。 不能理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点红着急的蹲到于绯诗身旁, “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平日里太后老人家不是极喜欢你么,怎么今日落的这光景?” 点红的问话,也正是于绯诗心中郁结所在。跪在这里,于绯诗想了一天都没有想明白,自然不能给点红解答。只能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额。”点红又是一片茫然,只好陪在于绯诗的身旁,将希望寄到去通知易无风的怀袖身上, “怀袖姐姐已经去跟皇上禀告了,娘娘,回头皇上就来救我们了。有皇上在,他定然能劝服太后的。” “你们去请了皇上?”微微拧起柳眉,于绯诗心中越发的觉得不安。太后如果对她心生不满,易无风寻到太后处,亦是会引发易无风对她的误会。 如此一来。想想,于绯诗就觉得头疼。 但是眼下,想拦住怀袖的脚步,已经不可能。 踏着苍茫的夜色,怀袖马不停蹄的跑到钦安殿。听闻钦安殿的太监说易无风在御书房,怀袖又不停歇的跑到御书房。 守在门口的玉公公是见过怀袖的,知道怀袖是芳华宫里的人,笑脸盈盈的就迎上去, “怀袖姑娘,可是于妃娘娘有何事儿?” 从慕婉口中得知,于绯诗此时正被太后处罚,在仙履林中罚跪。怀袖顾不得跟玉公公寒暄,直接开口, “公公,于妃娘娘出了一些事情,奴婢有要事求见皇上,还望公公代为通传。” 见着怀袖神色紧张,玉公公也不敢耽搁,立刻就转身进去给怀袖通报。 过了一会儿,玉公公从御书房里走出来,走到怀袖跟前,颔了颔首答, “姑娘,皇上有请。” “谢公公。”规规矩矩的给玉公公行了一个万福的礼,怀袖才走入书房中。 朝着正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的易无风,怀袖在案前跪下身子,磕头拜礼, “奴婢芳华宫怀袖参见陛下。启禀陛下,于妃娘娘不知因何事被太后娘娘罚跪,还请陛下救救我家娘娘!” “什么?”一字不落的将怀袖的话听入耳中,易无风握在手中的比骤然一停。抬眸凝视着怀袖, “太后罚跪于妃?”言语间,尽是不可思议。 母后向来不是极为赏识于绯诗的,怎会好端端的将她罚跪。弄不清楚状况,易无风启了启唇, “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甚清楚。”磕了个头,怀袖如实回答, “得玉阳王妃传话,说是于妃娘娘在仙履林中冒犯了太后娘娘,太后盛怒,便将于妃娘娘在仙履林中罚跪,没有太后旨意不得起身。如今娘娘都跪了一天,如果再继续下去,奴婢只怕……”说到最后,怀袖不敢再说下去,只是不停的磕着头, “还请皇上救救于妃娘娘!” “好了,你先起来吧。”瞧着怀袖的模样,易无风也知道从怀袖口中定然问不出什么,索性不再多问,从案后起身,走出来向门口走去,与门口的玉公公道, “来人,摆驾寿昌宫。” “是。”玉公公温顺的答。 第二百零四章 遣入佛堂 华灯初上,正是万家灯火通明之时。 在怀袖松懈的紧张中,易无风踏碎怀袖的眸光,坐上龙撵,前往寿昌宫。 明明灭灭的宫灯光火挥落下来,散落在易无风英俊潇洒的面容上,显得他的眸光都是明明灭灭的。深若寒潭的眸子底,让人看不清楚他真正的思绪。 芳华宫的宫女说,于绯诗在仙履林中冒犯太后,所以太后罚于绯诗在仙履林中罚跪,没有旨意不得起来。依着易无风对于绯诗的了解,她那样淡漠的性子,如何将太后惹的如此动怒。 而且,太后是礼佛之人,素来待人温和,何以被气到将于绯诗罚跪不起。 满满的疑惑聚成满心的疑团,聚集在易无风的心底,形成一片朦朦胧胧的迷雾。 匆匆忙忙中,龙撵终于到达寿昌宫。免去宫人的跪拜之礼,易无风下了龙撵之后,径直的走入大殿中。 殿内已经掌起灯火,坐落在地上的凤嘴宫灯散落出旖旎的光,映的金色的宫砖上,可以清晰看见描刻的凤影。 太后似乎还没有消气,定定的坐在软榻上,紧紧拧着一双柳眉,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心中暗叫不好,易无风轻轻迈着脚步,走到太后跟前,屈身下去行礼, “儿臣叩见母后,母后万福安康!” 像是已经料到易无风回来,太后抬起眼眸,黯然的看着易无风,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示意易无风坐下, “你来了,来,坐到母后身旁来。” “是。”易无风站起身,应着太后话里的意思,坐到她的身旁。 没有跟易无风拐弯抹角,太后直接就开口, “皇帝今夜到来,可是为了于妃的事情?” 见瞒不过太后,易无风也无心再瞒。直接将来意说明白,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母后您的眼睛,是这样的,于妃在仙履林中跪了一天了。芳华宫的奴才们生怕出什么事儿,这不匆匆忙忙的往儿臣那儿赶。也不知道于妃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让母后如此的生气,总归是她的不对。不过,她到底是后宫嫔妃,若是跪在仙履林中终归是不妥的。不如母后卖儿臣一个面子,就让她起来吧。” “瞧你这话说的。”听完易无风得体的劝解之言,太后冷峻的面容稍稍缓和下来,笑着捏起手指,推了推易无风的额头, “你这混小子,总能拿捏到你母后的短处。再说下去,是不是又该为着母后的名声着想了?” 见的母后将自己的后招都说出来,易无风灿灿的笑了笑,答, “母后英明。” 说到这里,太后已经有放过于绯诗的意思,瞅了瞅易无风一眼。还是意味深长的将在仙履林中所听到的话给易无风重复一遍。 “她当真这样说?”听完之后,易无风也是不敢相信。更难去相信,于绯诗会是太后所说的那种人。 如果于绯诗当真是如她话里所表露的所想,那么他给过她那么多的机会,她为何要拒之门外? 还是说,她在欲擒故纵。 可是,仔细想来,又觉得不对。她似乎从来都没有去故意引过自己的注意,若到必要,她都是不惜跟自己谈起交易,开着自己需要的条件。 这样的一个女子,通透明白的让人可以一眼看透。易无风怎么也不相信,她的心思如此的深沉。 早就猜到易无风会不相信,太后也不勉强,反而淡淡的道, “母后知道你不相信,其实母后也不信。只是,母后亲耳所闻,而后想想,似乎世间之事岂有那么巧合。她跟鸢儿无端就走的如此之近,还有鸢儿跟许皖年之间,那些日子来发生的种种。细细想起,母后心中就感到莫名其妙的害怕。” 哪能不体谅太后的心境,易无风靠过去,搂着太后,软下声音安慰着, “母后,放心。此事儿臣定会查明的,定然不会让皇妹受到伤害。” 停下易无风的话,太后没有真正的放心,猛的握上易无风的手, “许皖年对你皇妹的情意,如今已经无需多疑。母后只是担心,你用着如此心思深沉的当棋子,当真是……”说玩最后,太后不敢再说下去。 亦是明白太后的意思,易无风敛下眼眸, “母后的意思,儿臣明白。儿臣会小心的。” “好吧。”见的易无风如是说,太后也不好在说什么。被这些事情烦扰一天,太后也是累了,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哀家也乏了,你去将那丫头遣回芳华宫吧。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是,多谢母后。”闻若太后此言,易无风便知道太后已是赦免了于绯诗。给太后行过一个跪安的礼后,迈开步伐,走出寿昌宫。 带上玉公公,易无风没有乘坐龙撵,而是步行走到仙履林中。 寻着微弱的灯光,易无风等人很快就找到于绯诗。见是易无风,点红忙忙搀扶着于绯诗拜礼, “臣妾参见皇上!” “奴婢参见皇上!” “起来吧!”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易无风淡淡的道。 得到易无风的命令,点红忙忙伸手过去,扶起于绯诗。跪了一日,于绯诗起身时脚下一软,人差点又磕了下去。几乎是本能的一种反应,易无风居然快点红一步,将于绯诗拉到自己的怀里, “小心。” “谢皇上。”靠着易无风的扶持,于绯诗感激的答。 “哎。”瞧着于绯诗可怜兮兮的模样,易无风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你还真是听话,太后说不让你起身,你当真跪到现在?” 听不出易无风话中涵义,于绯诗小心作答,深深低着头, “太后旨意,臣妾不敢违抗。” “噗哧。”莫名的,易无风就笑出声来。又想起太后今夜跟他说的那席话,忽然怎么也不相信于绯诗会是太后所说的那种人。声音也柔和几分, “罢了,看你这模样,自己也走不得了,朕送你回去吧。”说完,不顾着场上还有众多的宫人,将于绯诗拦腰抱起。 忽来的腾空感,让于绯诗不由自主的一慌,紧紧的搂着易无风的脖子。两人仰息可闻的心跳声,近在咫尺。恍惚间,易无风甚至可以闻到从于绯诗身上传过来的幽幽女儿香,不禁遐想,若是能够这样一辈子,也是极好的。 在易无风的胡思乱想中,芳华宫很快就到了。 看着易无风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将于绯诗抱入殿中,芳华宫外的人皆是低下头细声的笑着。点红看了一眼已经回到宫中的怀袖,抛了一个放心的媚眼。 怀袖摇了摇头,才算放下心来。 放下于绯诗后,易无风贴心的命人传了晚膳。而后,又是陪着于绯诗一起用晚膳。 用过晚膳,瞅过一眼周身狼狈不堪的于绯诗,易无风眼底掠过一丝浓浓的嫌弃。瞟了于绯诗一眼,猛的拉起她的手。 “陛下!”被易无风突来的动作吓的惊呼出声,于绯诗正要问着,被易无风冷冷压过一声, “闭嘴。” 于绯诗不敢再出声。 直到两人走到缕霞殿前。看到缕霞殿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后,于绯诗的脑海中飘过一些艳丽的画面后,羞的满脸通红,转身欲走。被易无风拉住,径直拉入缕霞殿中。 缕霞殿,于绯诗是知道的。是天子沐浴的地方,想起她跟易无风的初次见面,正是这缕霞殿中。 看着殿内氤氲起的烟雾,跟之前并没有两样。 “脱衣服。”不理会于绯诗的失神,易无风草草的催促一句。 “额。”愕然的愣住在原地,于绯诗的神色变得局促不堪,看着易无风有些不知所措。 瞧着她害羞的模样,易无风心中越发的心痒难耐。突起了作弄她的心思,居然一把将她推入池子中。 不慎被易无风推落池子的于绯诗,猛然间被温热的池水灌的满目慌然。于绯诗在水中好不容易站稳脚步,正挣扎着出来,易无风不知何时也下到水池中来。褪去衣裳的身躯,健硕的文理一丝不漏的出现在于绯诗跟前。 羞的于绯诗不知道将眉眼该别往何处,断断续续的开口, “陛下,陛下这是……” “想什么呢?”抬手就敲了于绯诗一记爆栗,易无风含笑着笑, “看你这副鬼样子,狼狈不堪的,哪里有朕的皇妃的样子。赶紧洗洗,把自己收拾收拾。” 当然,到最后于绯诗没有只是易无风口中收拾收拾的那么简单,而是她被易无风收拾的一干二净。 甚至,春情暖意不仅仅在缕霞殿中绽放,还蔓延到钦安殿中。 缠绵一夜,于绯诗被易无风折腾的全身的骨头都恍如散了架一般。 醒来的时候,易无风已经不在身旁。倒是钦安殿中伺候的宫女,等在龙榻前,看见于绯诗醒过来,忙忙上去伺候着于绯诗更衣。 不便在钦安殿中多留,于绯诗穿戴整齐后回到自己的芳华宫中。 让于绯诗意想不到的是,她与易无风的一夜春宵,会在宫中惊起如此大的波浪。 本来就对于绯诗有着不解的太后听闻昨晚之事后,一大早,下了一道懿旨,立即就送到芳华宫中。堪堪进的宫门的于绯诗,迎接她的,就是碧秋姑姑的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面无表情的将太后的旨意读完之后,碧秋将懿旨递给于绯诗, “于妃娘娘,接旨吧!” 碧秋的嗓音唤回于绯诗在太后懿旨中迷失的心神。太后居然,居然罚她去万佛堂抄写佛经。太后喜好礼佛是宫中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易无风登基的时候,特意修建万佛堂,供太后礼佛。 如今,太后居然将她罚到万佛堂中,抄写佛经,超不到一万卷经书,她休想离开万佛堂。 只觉得是天旋地转,于绯诗缓缓磕下头,结果碧秋递过来的明黄色懿旨。回着, “臣妾接旨,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的于绯诗接下旨意后,碧秋冷若冰霜的面容总算温和下少许,淡淡的瞟过于绯诗一眼,道, “还请于妃娘娘今日前务必到达佛堂,不然惹怒太后,惩处就不像现今的这般轻了。” “是,臣妾遵命,有劳姑姑。”岂会不明白碧秋的意思,于绯诗温顺的答。 第二百零六章 借风使舵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处柔软,更有一处酸疼。 在清冷的宫道上走着走着,落日慢慢西斜,薄薄的余晖从天幕边际洒落下来,金碧辉煌的皇城宫阙覆了一层软软的胭脂色。慕婉单薄的身影被细腻的拉长在这层胭脂色里,显得极为寂寥。 此次进宫慕婉本是打扮成宫女的模样,并没有带上王府的丫鬟。 进来的时候托的是柳烟儿的门路,想要出去,自然少不得柳烟儿的援手。不假思索,慕婉迈开脚步轻车熟路的往玉宸宫走去。 柳烟儿身边的大宫女东柯已经在门口候着,看见慕婉走后,浅浅一笑迎着慕婉走入殿内。 慕婉回复着浅笑,不卑不亢的跟着东柯走到柳烟儿跟前。 檀红色的软榻,映着海棠红的地毯,柳烟儿一身水绿色烟罗宫装显得越发清新脱俗。恍若在拢起的青烟里绽开的眉目,娇艳的像是开在春日里的牡丹。俊俏的模样,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缓缓踱步上前后,慕婉依着礼数,屈身行过一个万福的礼, “妾身见过柳妃娘娘,娘娘万福!” 然后,柳烟儿却是冷冷的一笑,凶冷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子,在慕婉身上剜了一圈。声音里冰冷中带着刻薄, “王妃娘娘的礼数,本宫受不起呢。如果王妃还顾及着姐妹情深,也不必在本宫面前说什么失子之痛。省得日后功亏一篑,害了王妃,也害了本宫。” 轻巧一糊弄,就能让于绯诗失去太后的信任,更让于绯诗被遣入佛堂受罚。柳烟儿自然是有着自己的手段跟耳目的,慕婉借着自己的关系,入佛堂除去了自己给于绯诗制造的麻烦。柳烟儿焉能不计较? 连带着,看着慕婉的眼光都变的痛恨起来。 不理会柳烟儿言语中的夹枪带棒,慕婉也不等的柳烟儿开口,自己拂了拂衣角,站立起身。望着柳烟儿的眼眸涌着轻微的鄙夷, “娘娘慌什么,古人云,欲速则不达。娘娘如此心急,就不怕露了自己的短么?” “你放肆。”本就恼着慕婉坏了自己精心布下的局,如今慕婉还如斯肆无忌惮的数落自己。柳烟儿更加的怒极心生, “别以为本宫跟你合谋,你可以对本宫无礼,告诉你,惹恼了本宫,本宫一样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是自然。”仍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慕婉用着慵懒的目光回视着柳烟儿,见不得多少的惧意, “娘娘出身高贵,妾身自然是不能无礼。妾身此举,不过是为娘娘谋罢了。” “娘娘息怒,三思。”不似柳烟儿那般的莽撞,东柯已然看明白慕婉的心思,躬身上前,帮着慕婉说话, “还望娘娘听王妃将话说完。” 东柯是柳全送入宫来帮助柳烟儿的人,经历些许事情之后,柳烟儿对东柯还是极其倚仗的,见的东柯都帮慕婉说话。稍微的,柳烟儿控制住自己的性子,压着脾气缓和的跟慕婉开口, “那你说说看。” 不做推脱,慕婉直接回答, “娘娘您想,于妃是因何而入的佛堂的?” “太后?”还有谁能比柳烟儿更为明白于绯诗受罚的缘由,当下挑了挑柳眉,红尘轻轻启开,柳烟儿吐出两字。 “嗯哼。”慕婉点了点头, “是呀,于妃被罚入佛堂抄写经书,是太后亲自下的旨意。万佛堂是什么地方,那是陛下特意修建给太后礼佛的地方。可是太后偏偏将于妃罚入万佛堂,说明什么,说明太后是将于妃放到自己的眼皮底下,看她的真假呢。” 轻描淡写,没有加上过多的修饰,慕婉淡漠的说出自己分析出来的构想。柳烟儿听着,细细思索一遭,已然觉得极为有道理, “你说的倒也有理。” “嗯哼。”对于柳烟儿的赞同,慕婉没有表示出过多的喜悦,继续答着, “万佛堂里里外外可谓都是太后的人,难道娘娘以为,娘娘所做之事,太后会不知?” “这……”在宫中的这些日子,柳烟儿当然知道,宫中的日子不比家中。处处都是眼睛,处处都是耳朵,太后既然能站到今时今日的位置,她的手段岂能小觑。当下,眉眼也生了惊慌。 “如娘娘所想,万佛堂的一切只怕已经尽在太后眼中。娘娘如果一意孤行,莫不是将自己放到太后的视线内么,难道在太后手中吃的亏,娘娘还不怕,嗯?”说到最后一字,慕婉故意拉长鼻音,挑起柳烟儿对往事的深思。 在太后手中吃的亏,柳烟儿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忘记。 这回,深深的觉得慕婉深谋远虑,脸色不似之前的冷凛,柳烟儿颇有些缓和的看着慕婉, “那王妃的意思,本宫该如何?” “按兵不动,若莫就借别人的手。无论如何都不能亲手去做,再说了,凭着区区的几句话,是了解不了于妃的。如果娘娘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了,日后再想动手,可就难了。” 听明白慕婉的意思,但是柳烟儿心中有些着急跟不甘, “如此好的机会,难道本宫就要什么都不做,看着她好端端的抄完经书,然后好端端的从万佛堂出来?” “自然不是。”慕婉摇了摇头,叹下口气, “看来娘娘还是没听明白妾身的话,妾身说了,娘娘要么是什么都不做。要么,就借着别人的手去做,娘娘可明白?” “你是说……本宫明白了。”仔细品过慕婉的话,柳烟儿顿时茅塞顿开,脸上绽开笑意, “这回,本宫还真的多谢王妃指点迷津呢。” “娘娘不必客气。”保持着浅淡的笑容,慕婉颔了颔首,看着门外渐渐暗下的天色,打算请辞离去, “娘娘明白就好,此时天色已晚,妾身就先告辞了。” “嗯,也好。东柯,送送王妃,务必将王妃安全送回王府。”也不打算多留慕婉,柳烟儿转眸看向东柯,详细叮嘱着。 明白柳烟儿的意思,东柯福了福身,应下, “是,奴婢明白,娘娘放心。”说完后,才是带着慕婉,离开玉宸宫。 出的宫门,东柯带着慕婉拐过东廊桥,不走多数入宫时走的东华门。而是带着慕婉走向较为偏僻的朝圣门,出的泰北玄关,再拐过西宫容道朝圣门就在眼前。 “行了,你回去吧。”扫过一眼空无一人的四周,慕婉转头与东柯清浅一句。 “好。”欠了欠身,东柯没有推辞, “那王妃一路安顺,奴婢就先行回宫给娘娘复命了。” “好,告辞。”应下东柯的话,慕婉迈开大步,走出朝圣门。朝圣门的守卫都是经过柳烟儿打点的,没有拦下慕婉,任由其大摇大摆的离开皇宫。 目送着慕婉的身影消失在即将降临的夜色里,东柯才转身,折回玉宸宫。 在夜色的掩护之下,慕婉跟东柯都没有看到,西宫容道里悄无声息拐出来的单薄身影,在看到两人同时走来的脚步后。一脸惊愕的神情。 东柯回到玉宸宫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宫外夜色如墨,宫内灯火通明。落地鹤嘴宫灯,明光耀过地上天青色的宫砖,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得到慕婉的点拨之后,柳烟儿借着叙旧为由,将香妃,洁嫔,玉嫔,曲嫔等嫔妃都邀请到玉宸宫来。 知道柳烟儿的身份,各妃嫔们哪里敢拒绝,纷纷聚足在玉宸宫中。 一改往日嚣张跋扈的常态,柳烟儿笑的一脸面若春风,命着宫里的宫人好好的招待着各宫的主子。还特意奉上皇上赏赐过来的葡萄,葡萄可是稀罕之物,种在离京师足足有千里之遥的西北旱地。 快马加鞭送入京城,除去烂的,所剩无几。举宫上下,也就柳烟儿及皇后跟太后宫中得到赏赐。 从此,种妃嫔们不难看出,皇帝对柳烟儿的宠爱。 享受着堂上各宫主位艳羡的目光,柳烟儿心中暗暗的拿捏着时机,寻思着差不多。慢慢的启开红唇,哀怨的开口, “哎,本宫远离家中,又无亲族姊妹可以作伴,也唯余的各位妹妹陪本宫做做伴了。” “娘娘说笑了。”接着柳烟儿的话,离的柳烟儿榻下最近的洁嫔急忙开口, “娘娘有皇上的宠爱,就怕娘娘责怪臣妾等扰了娘娘呢。” “妹妹说的哪儿的话呢。”柳烟儿继续笑嘻嘻的答, “虽说皇上宠爱着本宫,但是,若说皇上的宠爱,谁能比的上芳华宫那位呀。” “她不是被太后罚入万佛堂抄写佛经了么,一万卷呢,短时间内她自然是出不了勾引皇上的。娘娘还请放心。”这回,答话的是坐在洁嫔身旁的曲嫔。 “放心?”柳烟儿苦涩的笑了笑, “在宫里头,岂有哪日是可以放心的。自从芳华宫那位被罚入佛堂,皇上虽说芳华宫去不得了,可是也没往吾等宫中留宿不是。如此看来,那位在皇上心目中,必定是与众不同的。” 听的柳烟儿这么一说,堂下纷纷想起窃窃私语的声音,有着咒骂,也有着怨恨。喧闹了一会儿,一道清脆的女音脱颖而出,道, “哼,就算她在皇上心中与众不同又如何,不得太后娘娘喜欢,她能翻出什么浪来?” “妹妹此言差矣。”当下就有人驳过话来,开口的是自入玉宸宫起,就一直沉默的香妃, “不得太后喜欢,未必就不得皇上喜欢,难道各位都忘了冷妃娘娘么。太后不喜欢冷妃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但皇上待冷妃如何,各位不会不知吧?” 此话一落,刚还吵闹的殿上,立即冷清一片。 “香妃妹妹说的是。”未免场面尴尬,柳烟儿立马接过香妃的话头, “所以呀,等那位从万佛堂出来,只怕这后宫就成了她的天下咯。” 从柳烟儿开口开始,香妃就已经猜到柳烟儿的意图。想起自己姨母的死,香妃就对于绯诗有着不能磨灭的恨。既然是对付于绯诗,她不如就多加一把火。 不就是想借刀杀人么,只要不是用自己的那把刀,香妃又何必管是用着谁的刀呢。 于是,香妃继续开口, “是呀,吾等就等着看整个后宫如何跟着她姓于吧。” 第二百零五章 佛堂难日 当我们没有办法去顽抗的时候,我们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屈服。 一夜欢愉过后,易无风残留的温情没有让于绯诗接踵而来的困难有一丝一毫的转变,碧秋姑姑带着太后的懿旨而来,带着于绯诗的无奈而走。寂寥无声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于绯诗照着太后的旨意前往万佛堂。 一路走过去,寂静的只能听到于绯诗自己的脚步声。 心中也曾生出一点点的期盼,希望能在路途中看到易无风的身影。哪怕他不是来救自己,只要他来送送自己,于绯诗心中也是温暖的。 但是于绯诗又清楚的知道,易无风根本不会来。最是无情帝王家,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 太后的懿旨已经下来,于绯诗服罪期间,不允许探视,也不允许帮忙。 就这样,与自己的影子相互作伴,听着自己微弱的脚步声,于绯诗来到万佛堂。 既然是佛堂,自然是礼佛的地方。入的堂中,满目皆是佛的身影,几个穿着灰白色宫装的宫女,正在忙忙碌碌的擦拭着佛像。并不理会走进来的于绯诗。 抬目看着慈祥和蔼的佛像,于绯诗的心境忽然有着前所未有的平静。 其实,如果能够在此过一辈子,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事实也只让于绯诗想了一会儿。于绯诗堪堪踏进门,在厅上还没站很久,已经有管事的姑姑走过来。漫不经心的打量过于绯诗一眼,轻微一瞟,启了启唇, “于妃娘娘,太后娘娘有旨,请您到后院去抄写佛经。” “有劳。”从姑姑的不屑的眼神中,于绯诗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接下来艰难的日子。 太后的意思是,于绯诗目无宫规,又用心险恶,因此太后罚她到万佛堂中抄写佛经,以净心灵。抄写佛经倒也无事,于绯诗只怕,这不过是整治的一种手段罢了。 于绯诗猜的并不差,明目张胆的刁难,当晚就已经来临。 没有让于绯诗有喘息的机会,掌事姑姑将于绯诗领到后院。很简单的厢房,跟寺庙中的禅房极像,两具青灯,一铺床榻,还有一面书案。送于绯诗入厢房后,姑姑立即让人送来笔墨纸砚,还有要抄写的经书。 递给于绯诗后,就自行离开房中,还合上房门。 没有时间计较太多,于绯诗想起太后懿旨中所要求的万卷经书,不敢耽搁。搁好手上的用品后,即刻研墨,抄写起来。 于绯诗抄的很认真,一直到了夜幕时分,仍然没有停下笔。 到了晚膳的时候,便有宫女给于绯诗送来晚膳。 想来,太后待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差,于绯诗如是想着。但在用过晚膳之后,于绯诗误会太后心中的最后一丝仁慈。蓦然消失殆尽,因为那些饭菜,全是馊的。如今是夏天,天气极热,饭菜更容易变味。 闻着那些发酸的味道,于绯诗几乎呕出来。但还强逼着吞了下去,她要活着。 口中不适的感觉,让她的胃里不停的泛着酸水。却还是逼着自己吞下去,那种凄苦的感觉,萦绕在胸口。霎那间,于绯诗恍如回到浣衣局的时候。 原来,宫里头的日子,没有百日好。 一切都充满着未知,一切都是变数。 不是说你本分的做人,规矩的做事就能平安无事。除非,你站到最顶端,强大到无人敢去欺辱你。你才是真正的高枕无忧,方能一世安好。 灵光一闪而过的顿悟,在于绯诗的心里横生了一种想法。让她发现,她一直以来的与世无争都是错的。你不去争,那么连活下去都是那么的艰难。 面临的,只有无穷尽的羞辱跟陷害。 比如,之前音嫔的小产,还有柳烟儿的陷害,更有如今的无可奈何。 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既然由不得自己去选择开始,那就让自己去选择如何走下去吧。咬着牙,咽下口中的一口稀饭,于绯诗眸底掠过一丝狠光。 几乎将自己的唇咬破,才将馊了的饭菜吃完。吃完后,于绯诗又坐回到案前,努力的抄写着经书。 寸步难行的地步,不会很久,为今之计,她得要解除掉太后对自己的误会。还有便是,从这里出去。 如是想着,于绯诗抄写佛经的手越发的快了。 抄写的太过出神,连宫女过来将碗筷收走,于绯诗都没有发现。接连抄写了一夜之后,于绯诗渐渐有些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直到太阳已经高升,阳光透过一旁的木窗照射进来,射入于绯诗的眼中。强烈的光终于将于绯诗从沉睡中拉醒,猛的坐起身,扭了扭酸疼的脖子。于绯诗正想继续,而书案上空空如也的白纸,让于绯诗不禁惊愕了眉眼。 她记得,昨晚她明明抄写了差不多一本经书。 为何如今纸上什么都没有? 不敢相信之下,于绯诗奔出门口。抓着站在门口的宫女问着, “昨晚,可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虽然于绯诗被太后罚到佛堂抄写经书,但始终是二品的皇妃。看着她脸上严厉的模样,宫女也被她震的愕住眉眼,战战兢兢的答, “回娘娘,除了昨晚入您房里收拾碗筷的碎月,便没有人了。” “去,把她叫过来。”心中恍然知道什么,于绯诗盯着宫女,吐出一句。 碍着于绯诗的身份,宫女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将碎月带了过来。 看到于绯诗,穿着灰白色宫装的碎月脸色并没有太多的神色,淡然的朝着于绯诗福了福礼, “奴婢见过于妃娘娘,不知道娘娘找奴婢所为何事?” 省度般扫过碎月一眼,于绯诗答, “你昨晚到过我的房中?” “回娘娘,奴婢曾到娘娘房中收拾碗筷。”低着头,并不看于绯诗的眸光,碎月如实答。 “那你可有到过我的案前?” “没有。”碎月答。 听到这里的时候,于绯诗仔细的打量着碎月的神色。想从中看出什么破绽来,可惜的是,于绯诗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只好让碎月回去。 返回到书案前,于绯诗看着书案上厚厚的一打白纸,心中想着,若是她们将她抄写好的佛经抽走,不可能不惊醒她。这样一想,于绯诗似乎发现了什么,拿起案上的白纸细细的闻着。 淡淡的水墨香似有若无的触入她的鼻尖,蓦然之间,于绯诗可以确定下来。有人在她的墨中动了手脚。 尽管知道有人在墨中动了手脚,但是于绯诗仍然无可奈何。 太后下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来探视她,她吃的用的皆是由这里的掌事姑姑负责。就算书写的墨有怪异,但是除了这样的墨,她根本没有别的墨可以用。 正在于绯诗头疼着,门忽尔吱呀的一声,开了。一道单薄的人影从门缝中挤了进来,小心翼翼的走到于绯诗跟前。 逆着明艳的阳光,于绯诗看的不是很清楚。等的来人走近之后,于绯诗才发现,来人居然是慕婉。心中猛然一喜, “慕婉!” “嘘!”做出噤声的动作,慕婉拎着一个包裹走到于绯诗跟前, “别太大声。”话落,慕婉将包裹放到案上。 于绯诗这才看的清楚,眼前的慕婉,俨然一身宫女的打扮。马上就明白过来,慕婉是为何而来,顿时咧着嘴笑出声,眼中是满满的感激, “慕婉,谢谢你。” “谢什么谢,拿着。”不以为意的扫了于绯诗一眼,慕婉已经打开包裹。将里面藏的吃的递到于绯诗跟前, “快吃吧,一听说你被罚去抄写经书,我就知道你日子定然不好过。这宫里的那些门道啊,早就领教过了。”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将包裹里的砚台还有墨拿出来,帮着于绯诗摆好。 看着慕婉拿出墨砚,于绯诗吃起东西的动作忽然一滞, “哇,慕婉你怎么知道我的墨被人动了手脚了?你不知道,我昨晚抄了整整一晚,今天早上居然是空白的一片。白忙活了一场。” 听着于绯诗的话,慕婉顿的一怔,僵直的身子很快就反应过来。转头,笑着跟于绯诗道, “我哪里知道你的墨有问题,我这是为自己准备的,我打算帮你抄。” “不行不行。”没等的慕婉把话说完,于绯诗当下反对着慕婉的提议, “我这是被太后所罚,如果让人家知道,会连累你的。回头你赶紧走吧,千万别你也给连累进来。” 看着于绯诗担忧的神色,慕婉的心中微微有些动容,但很快就消逝过去。想起自己失去孩子的痛苦,动容即刻被凶狠压下。故做出要相互扶持的倔强,与于绯诗道, “可是,那一万卷经书你怎么抄的完呢?难不成,你还想这儿过年呀?” “噗哧。”听着慕婉的话,于绯诗忍不住的轻笑出声,丝毫不觉得眼下处境的艰难。扶着慕婉的肩膀,柔声劝慰着她, “放心吧,不就是一万卷经书么,我慢慢抄就是。” “可是……”想着柳烟儿的计划,慕婉有些着急起来。 “可是什么呀可是,其实在这儿比外头还要好,起码没有尔虞我诈。我慢慢抄吧。”接过慕婉的话,不知道慕婉心意已经变了,于绯诗以以为是的安慰着慕婉。 拗不过于绯诗,慕婉只能假意被于绯诗劝服,做出无奈的模样,摇了摇头, “好吧,那随你。既然这样,我先回去。你放心,我会再来看你的,然后给你带东西。” “好。”难得自己落魄的时候,还有一个如此牵挂自己的人,于绯诗心中暖洋洋的。看着慕婉的眸光,都变得暖和。 然而,于绯诗并没有看到,慕婉在离开万佛堂后,转身就折去了玉宸宫的方向。 一直让于绯诗觉得是人生唯一一丝温暖的姐妹情深,早在慕婉失去孩子,郑怡媛嫁入王府时,悄无声息的变了质。 第二百零七章 误诊麻风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何况说者还有心? 从玉宸宫里出来,洁嫔的心一直都处在一种悬空的状态当中。柳烟儿的言下之意,她未必不明白。宫中的局势,她也不是不清楚。 只是…… 其实,洁嫔的出身不算显赫,可以说是卑微。她的父亲不过是北方八府之安州府下闵阳县县丞,小门小户。那时因为还是北方八府都督之女的淑妃嫁入太子府中,为撑起北方的权势,她被当作陪嫁一同被送入东宫。 在易无风还是太子时,她也只是个良娣,后来易无风登基为帝,借着淑妃的光环,她才得已登上嫔位。而如今,淑妃已死,北方八府也已经易主,张家被连根拔起。她曾是已淑妃陪嫁的身份入府,现今看来,更加不可能得势。 往后的日子,连洁嫔自己也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 没有强大的娘家作为后盾,她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日前,父亲也托人带来口信,说是他已经跟柳家靠的极近,让她平日里多与柳妃来往,让柳妃多多照拂。 仔细思量之下,洁嫔知道,为今之计她也只能借着柳妃的势。 一边想着,不知不觉洁嫔就回到挽香宫。挽香宫的主位是香妃,但自从丽太妃死后,香妃陷害于绯诗未果就一直足不出户,甚为低调。挽香宫中大小事宜,多数是由洁嫔处理。今夜香妃也同受到柳烟儿的邀请,从香妃席上言语看来,洁嫔不难猜到香妃的心思。 这个时辰,虽然已经不早,但看着主殿凝香殿内的灯还亮着,洁嫔就已经明白过来。转头吩咐着跟在身后的宫人先回寝殿去,自己孤身踏入凝香殿中。 洁嫔猜的并没错,香妃确实是在殿中等着她。 因为宫中人多口杂,怕被人传出什么流言来,从玉宸宫出来,香妃跟洁嫔没有一同走。 香妃是二品皇妃,比洁嫔高了几级,可以乘坐轿子,所以脚程要比洁嫔快一些。等的洁嫔回到挽香宫时,香妃已经回到宫里多时。 看见洁嫔孤身一人走进来,香妃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面不改色的看着洁嫔,明媚的双眸里透出浅笑的意味, “妹妹来了?” 盈盈走到香妃跟前,洁嫔袅袅的拜身下去, “臣妾给香妃娘娘请安!” “不必多礼,妹妹请起!”缓缓的挥了挥手,香妃示意洁嫔起身。 “谢娘娘!”洁嫔答。 当然明白洁嫔为何而来,香妃索性不再拐弯抹角,示意让洁嫔坐下后。若无其事的启了启唇, “从今晚看来,妹妹似乎有着主意?” “不敢欺瞒姐姐,妹妹出身卑微,不似姐姐那般出身尊贵,总得找个一身之所不是?”深宫之中,没有永远的朋友,更不会有永远的敌人。洁嫔在宫中多年,当然明白其中道理。小心翼翼的回着香妃的话。 “嗯。”像是赞同洁嫔的话一样,香妃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既然妹妹已经选好,你我也算是同住多年的姐妹,姐姐就给妹妹指一条明路。” “姐姐请讲,妹妹感激不尽。”知道香妃与于绯诗之间的过节,洁嫔并不担心香妃会害自己,反而是感激的询问着。 “于妃曾是浣衣局的宫女,并且,浣衣局的月槿姑姑跟她有着过节。”没有过多的说什么,香妃草草的捏来一句。恍若在跟洁嫔不经意的聊着天般,瞬间洁嫔就领悟过来,“嗖”的站起身,朝着香妃欠了欠身, “多谢姐姐。”话落,就跟香妃张嘴告辞, “此时天色已完,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告辞。” “嗯,妹妹好走。”也不做挽留,香妃颔了颔首。 别过礼后,洁嫔大步的离开香妃的凝香殿中。 一夜好梦过后,洁嫔拿出入宫之前,父亲赠与自己的药粉。据说,此药粉若是洒到身上,会奇痒无比,还会出现与麻风类似的症状。那时候自己入宫非父亲所愿,怕自己在宫中有什么不测,父亲特将此药粉给了自己。 说若是犯大错之时,将此药粉洒在身上。因为麻风病的传染性极其强悍,寻常人都不敢接近麻风病人,得此病者,通常会被扔出宫外的乱葬岗,自生自灭。 当时父亲是在为自己谋着后路,没想到今日,还能派上用场。 颇为小心的将装药费的瓶子藏在袖子,洁嫔吩咐着宫女将浣衣局的月槿姑姑带来。 听闻是洁嫔要见自己,月槿姑姑哪里敢耽搁,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扭着肥胖的身子,径直的走到洁嫔跟前,跪身就拜下去, “奴婢浣衣局月槿,见过洁嫔娘娘。” “姑姑不必多礼。”亲身下榻,将月槿扶了起来。洁嫔屏退左右,扶着月槿到自己的软榻上坐下,就坐在自己的身旁, “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本宫还有几朵要仰仗姑姑的地方,哪里受的起姑姑的大礼。” 月槿确实是宫里头的老人,听着洁嫔这番言语,就已经猜出洁嫔定是对自己有所求。不敢太过放肆,舔着笑脸恭谨的跟洁嫔道, “娘娘是主子,奴婢是奴才,娘娘有何吩咐,奴婢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都说宫里人的都是人精,特别是那些老人。眼下看着神色恭谨的看不出一丝破绽的月槿,洁嫔不禁有些叹服。拿出备好的两锭金子,塞在月槿的手里,小声的说着, “请姑姑吃酒的。听闻于妃娘娘在浣衣局的时候,多的姑姑照拂,才有今日的荣光,本宫也想姑姑多多照拂呢。” 一听到于绯诗的名号,月槿瞬间脸色变的刷白。她跟于绯诗的过节,可谓是她心底的一块心病,冷不防总担心着于绯诗会跟她算旧账。 看着洁嫔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娘娘说笑了,那是于妃娘娘的福分,跟奴婢毫无关系。” “姑姑真是谦虚呢,难怪姑姑如此的德高望重。”哪能不知道于绯诗跟月槿的过节,洁嫔还是不忘给月槿带着高帽,却是不忘给月槿施加着危机感, “不过,有些事情总会在心里留下疤痕的。指不定,于妃娘娘哪日就想起姑姑的好来,定然会赏赐姑姑的,姑姑你说呢?” 此话一出,月槿生生的被吓出一身的冷汗来,不敢在跟洁嫔兜下去,颤颤开口, “娘娘有何吩咐,请直说,奴婢一定不让娘娘失望。” “姑姑客气了,浣衣局都归姑姑管辖,本宫不过是想姑姑行个方便而已。”说完,藏在袖子里的白玉瓶子已经塞到月槿的手中。 “娘娘这是?”月槿并不明白,茫然的看着洁嫔。 “姑姑也知道,于妃现在正为太后罚在万佛堂抄写经书。姑姑的伤疤能不能从此除去,可就在此一举呢。”没有直接点透,洁嫔拐着弯笑盈盈的回着月槿的话。 霎那间,月槿立即明白过来,藏好洁嫔给的白玉瓶子,点了点头, “奴婢知道该如何做了,娘娘放心。” 难得有人想除去于绯诗,想着于绯诗压在自己心头的恐惧,月槿就夜夜睡不安稳。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洁嫔的请求。 目的达成,洁嫔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灿烂,朝着月槿微微颔首, “那就有劳姑姑了。” “娘娘客气。”朝着洁嫔回了一礼,月槿谦逊的答。害怕在挽香宫呆的太久,会被人瞧出不妥来,回礼过后,月槿就想着告辞, “娘娘您看,奴婢出来的时辰已久,浣衣局中都没个省心会做事的人,奴婢得回去盯着。多谢娘娘抬举,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知道月槿的担忧,洁嫔没有多加挽留,放任月槿离去, “姑姑慢走。” “娘娘留步。”又是福了福身,月槿才是抬步走出挽香宫。 一直躲在凝香殿中盯着偏殿一举一动的香妃,目送着月槿离去的身影,嘴角缓缓的扯开一道顺心的笑意。 于绯诗,看这次你如何逃过噩运。 确实,月槿没有让香妃跟洁嫔失望。 偷偷摸摸的将药粉洒在于绯诗的衣物当中,第二日,于绯诗身上就已经出现奇痒的情况。误以为是夏季天热闷出来的痱子,于绯诗没有过多的理会,自顾的抄写着经书。 等到晚上的时候,于绯诗脸上都出现了那些可怖的红疹。 怵目惊心的模样,惊的给于绯诗送晚膳的宫女都将晚膳扔在地上。 于绯诗这才反应过来,拿起镜子看着自己的模样,不看还好,一看吓的连镜子都扔在地上。 不仅脸上,于绯诗身上手臂到处都出现着那些可怕的红斑,先是疹子,然后慢慢变成一片一片的红斑。于绯诗自己也是学医之人,心中暗暗的觉得不妥。 把着自己的脉搏,看不出有任何的异状,但是身上的斑斑点点,实在是像极了,麻风。 这样的想法,于绯诗自己都吓了一跳。 如果真是麻风的话,那自己的一生,只怕就得毁在这里。 而给于绯诗送晚膳的宫女,本该是去给于绯诗请太医的,但是她没有立即就去太医院,而是先去了玉宸宫。 柳烟儿听到宫女带来的消息后,喜上眉梢,立即就让柳言将当值的太医传召到玉宸宫来。 作为太医,哪个不是对后宫的那些事情了若指掌,来到玉宸宫后,太医战战兢兢的跪到柳烟儿跟前, “微臣参见柳妃娘娘。” “大人请起!”没有拿捏着皇妃的架子,柳烟儿示意太医起身。 “谢娘娘!”得到柳烟儿是应允,太医哆哆嗦嗦的起身。站在柳烟儿的跟前。 看着太医哆哆嗦嗦的模样,柳烟儿不禁有些厌烦,瞅过太医一眼,心中有了主意后。径直开口, “万佛堂出了事情,所以本宫想请大人去那边走一趟。不过,本宫得提醒大人一句,于妃娘娘像是害了麻风,大人得多加小心,免得染上了祸害宫闱。” “麻风?”听着柳烟儿旁若无事的说出麻风两字,太医吓的几乎腿软, “这,这……这可是大事,微臣得先禀告院判,方能,方能决断……” 柳烟儿要的就是这效果,朝着太医撇开一道明媚的笑意,道, “那是自然,小心驶得万年船。麻风可不是小事,大人是太医,这些事情自然是大人处理的。” “那,那微臣先行告退。”已经吓出一身的冷汗,太医不敢在玉宸宫中多留,忙忙起身告辞。回太医院禀告着情况。 柳烟儿也不做多留,放由太医离去, “既是如此,那大人请吧!”说完,看了一眼柳言,让其将太医送出门口。 第二百零八章 风起麻风 无风不起浪,但深宫中从来不缺风。何况还人借着那阵风生了一把火,火势猛烈的一下子燎原,烧的于绯诗措手不及。 那晚当值的太医从玉宸宫离开,没有去看过于绯诗,直接就回禀太医院的院判。麻风一词刚从他口中说出来,惊动了整个太医院。不对,应该说是惊动了整座皇宫。 也不理会于绯诗到底是不是麻风,太医院立即命人将于绯诗与世隔绝起来。 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惊慌,充斥着于绯诗的每一个神经,那种恐怖远远要比身子的奇痒要来的让人害怕。潜意识中,于绯诗知道自己并没有得麻风。 看着被木板钉死的窗子,于绯诗慢慢从惊慌中冷静下来。好在,到傍晚的时候,已经有太医过来给于绯诗诊脉。 看过于绯诗手上的患处后,又把过脉,太医也不敢肯定。 这种事情,稍有差多,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 当然,出了这种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昭元宫中知晓后,皇后偷偷将此事压下来,倒是暂时没有传到太后耳中。悄悄的将太医院的院判传过来,皇后脸上没有被传言吓到的惊慌。 接到皇后的传召,院判放下手中的活计,急急忙忙赶到昭元宫。在皇后跟前,拜身下礼,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皇后淡淡的答,抬起眸,有意无意的瞟过院判一眼, “听说于妃在万佛堂害了麻风?” 应着皇后的应允,院判缓缓的起身,依然躬着身子,在皇后跟前答话, “回娘娘,此事尚且未有定论,微臣不敢断言。” “不必下定论了,于妃得的根本不是麻风。”也不去看院判的脸色,也不去听院判所谓的断言。皇后直接开口,骇的院判一脸的苍白,茫然的看着皇后, “娘娘的意思,微臣不懂?” “本宫的意思你不懂,莫非柳妃的意思你就懂?”听着院判的话,皇后微微挑了挑眉,语气中多了少许的愠色, “本宫不是刚刚入宫的小女孩,宫里头的门门道道还能瞒的过本宫的眼睛?” “娘娘英明!”当下就醒悟过来,院判“噗通”一声跪在皇后跟前。 似乎无意刁难于他,皇后稍稍挥了挥手, “行了,闹的够了就该见好就收。到时候你开副方子,就说于妃是夏日天气闷气,身子引发不适。不是麻风,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皇上的脾气你也知道的,他最恨的就是将后宫搅合的不得安定的人。皇上对于妃的宠爱,想来大人你也不是看不明白……” 话说到这里,皇后没有再接着说下去,而是等着院判的接话。 在宫中行医多年,院判哪里能不懂。他哪能不知道于绯诗身上患的并不是麻风,而是药粉引起的过敏,这种药粉极其难得,沾到身上引发的症状跟麻风一模一样。早年的时候,他若不是见过这样的病例,他也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听说那晚当值的太医说消息是从玉宸宫里传出来的,忌讳着柳妃还有柳家的势力,他才想瞒着实情,卖柳家一个人情。 如今被皇后识破,自己无话可说。 跪在地上,朝着皇后磕了一个头,院判回应着, “娘娘英明,微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下去吧。”知道院判不会再乱来,皇后才放心下来。摆了摆手,示意院判离开, “好了,本宫也乏了,你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不敢在继续叨扰,院判慢慢站起身子,退出昭元宫。 经此一番过后,于绯诗得麻风的流言渐渐平息下拉。 经过太医院的诊治,于绯诗得的并非是麻风,而是普通的过敏。而后经过太医开的方子的调养,于绯诗身上的斑点也得到治愈。 就这样,一场麻风风波,在皇后不为人知的暗自处理中,悄无声息的就平息下来。 于绯诗也得以从封住门窗的房子里搬出来,回到万佛堂继续抄写着经书。 虽然此番境遇来的有惊无险,但依然在于绯诗心里留下一种浓厚的疑云。于绯诗深信不是偶然,定然是有人想还自己,也定然有人在帮着自己。不过,眼下的于绯诗想着的是尽管出去,这样才能找到到底是谁想害自己,跟是谁在帮着自己。 跟于绯诗不同,知道是皇后在暗中坏了自己的事,眼看着于绯诗就要被赶出皇宫。经过皇后的一折腾,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柳烟儿就没办法消气。 同样得到消息的慕婉,越发的坚信,于绯诗跟皇后之间,定然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心中的怨恨,日益加深。 只得庆幸的是,经此一闹之后,于绯诗的日子总算可以安生下来。 没有了旁人的陷害跟打扰,于绯诗安安静静的抄写着经书,从夏季抄入秋季。一万卷经书,总算全部抄完。 将抄好的经书奉上给掌事的姑姑,经过太后的过目,于绯诗终于可以离开万佛堂。 出的禅房的那日,明艳的阳光照射在于绯诗身上,于绯诗闻到了许久不见的自由的味道。出来了,她终于出来了。 慢慢的抬起自己的手掌,透过手指之间的缝隙,于绯诗看着天际上高悬的明日,直到眼睛被强光照耀的发疼,才作罢。 几个月的日子来,为了能早日出来,于绯诗没日没夜的抄写着经书。几乎不曾离开过房门半步,也好久好久,没有见过阳光,闻过新鲜的空气。 深深的感慨过后,于绯诗将所有的埋怨都留在身后,起步朝着芳华宫走去。 堪堪的出的万佛堂,不远处宫道上站着的明黄色身影亮了于绯诗的眼眸,颀长的身躯,英挺的剑眉下点缀着深若寒潭的眸,是易无风。 没有想到,易无风会亲自来迎接自己。 于绯诗心里说不出是喜是忧,但是想着自己好几月没有见过易无风,此番见着他站在自己眼前。于绯诗反而倒在心里生出思念来,加快脚步,走到易无风身前,盈盈拜下身子, “臣妾见过皇上!” “不必多礼。”立即伸手过去,扶起于绯诗跪下的身子,将于绯诗扶起来, “受苦了吧,朕看看,都瘦了。” 看着易无风关切的眉眼,听着他关心的语气,一瞬间,于绯诗心里一软。好似被什么刺中,酸酸的感觉触在鼻端,眼泪马上就溢了出来。 “哭什么?”看着她落泪,易无风一时也有些慌了,手忙脚乱的扬起云袖,给她拭擦着眼泪, “傻姑娘,都出来怎么还哭呢。” “没有,被风沙迷了眼睛。”不想跟易无风说实话,于绯诗自己抹去眼泪,答。 没有揭穿于绯诗的谎言,易无风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将于绯诗搂入怀中,两人一齐朝着芳华宫的方向走去。 两人鹣鲽情深的模样,一时间成了深宫内院最美的一道风景。有人嫉妒,有人羡慕,更有人深恶厌绝。比如,柳烟儿。 还没走到芳华宫,易无风就接到军情急报,无奈之下只能让于绯诗自己回到宫中,易无风匆匆忙忙的赶到御书房。 易无风能来接自己,于绯诗已经感到万分的荣幸,哪里还敢要求易无风将自己送回芳华宫。目送着易无风离开,于绯诗自顾回到芳华宫。 总算将于绯诗盼出来,听到于绯诗今日出来的消息,不敢到万佛堂门口等着。害怕太后借此机会刁难于绯诗,点红跟怀袖只能在芳华宫门口等着。 远远看着于绯诗回来,匆匆忙忙的迎接上去, “娘娘,你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说着说着,点红忽然落下泪来。又怕着于绯诗怪罪自己,急急忙忙的擦着眼角的泪。 一时间,于绯诗只觉得好笑,抱着她们轻声道, “哭什么呢,我这不是没事了么。” “还说没事。”越是看着于绯诗风轻云淡的模样,点红就越发的心酸,想着那场麻风风波,点红至今还惊魂未定, “你不知道,他们说您得了麻风的时候,我跟怀袖姐姐就吓坏了。想帮你,却又无可奈何,你不知道……”说到动情之处,点红再次落下泪来。 看着点红悲伤的神色,于绯诗不禁有些动容,紧紧的抱着点红,感激的道, “点红,我没事,谢谢你。” 不同于点红的激动,怀袖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于绯诗浅浅的笑着, “恭喜娘娘!” “谢谢你们。”亦是朝着怀袖颔了颔首,于绯诗眼中忍不住也泛起泪光,朝着怀袖轻声道。 好一番煽情过后,于绯诗才是跟点红怀袖步入殿中。 为了帮于绯诗洗尘,点红特意让人传了于绯诗最为喜欢的晚膳。与怀袖陪着于绯诗用过晚膳,闹的天色已经晚了,才是服侍着于绯诗安寝。 没有像点红那样,径直的出了宫门。走到门口处,怀袖忽然又折回到于绯诗的跟前, “娘娘,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于绯诗本欲睡下,听的怀袖这么一说,猛的坐起身,看着怀袖,和颜悦色道, “大家一路走来,已经亲密无间至此,还有什么是你不能讲的?” 听到于绯诗这样说,怀袖才放心下来,大胆的开口, “那日,奴婢在朝圣门外,看见玉阳王妃做的宫女打扮,不知道跟玉宸宫的东柯在商量着什么。并且,王妃是从朝圣门出的宫。” “慕婉,玉宸宫的东柯?”听这怀袖所言,于绯诗的神色微微一愣。转念想了想之后,舒尔一笑, “慕婉曾经确实是扮作宫女到万佛堂看我,许是为掩人耳目,她才从朝圣门出宫的。既然她跟东柯,许是巧合吧。” 既然于绯诗都这样说,怀袖也不好多想。寻思是天色也已经晚了,不再打扰于绯诗,退出宫门, “兴许是奴婢多心了,打扰娘娘休息,那奴婢先行告退。” “没事,你也下去歇着吧。”没有过多的担忧,于绯诗只是颔了颔首,示意怀袖退下。 第二百零九章 佛堂真相 悠悠烛火,落在于绯诗清澈的黑眸里,碎光粼粼泛着明明灭灭。 怀袖的话不急不慢,以着回旋的方式在她耳边轻轻回漾着。不相信,不代表她不留心。仔细的回想着几个月来的事情。包括着慕婉失去的孩子,还有那日郑怡媛的故意陷害,慕婉对她的指责。 如果说,慕婉都会背叛于她,那么于绯诗真的不知道,辽阔天地,还有谁是她可以相信的。 而后想想,想起这些日子来慕婉对自己的不离不弃,还有在万佛堂的时候,若是没有慕婉,她未必能平安无事的出来。 想着想着,对慕婉的所有疑虑都逐渐在于绯诗心底烟消云散。 不管后事如何,于绯诗宁愿相信,慕婉与她的情分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生变。 安定下自己的心神后,于绯诗躺回到床榻上,定定的看着头顶上的紫色烟罗纱帐。视线迷散后,慢慢进入梦想。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点红跟怀袖领着芳华宫的宫人进来,伺候着于绯诗梳洗。 不同于刚出万佛堂那日的殷勤,于绯诗接连几日都没有见过易无风的身影。好在于绯诗心中对易无风也没有过多的期盼,自然也就没有太多的祈求。就在于绯诗在芳华宫中安然度日的时候,昭元宫的玉燕姑娘出现在芳华宫内。 碧绿的纱裙,像是在萧瑟的秋日里怡然独立的一株碧树,笼着一袭轻纱漫入芳华宫中,仪态万千的在于绯诗跟前行着宫礼, “奴婢玉燕,见过于妃娘娘。奉皇后娘娘懿旨,请于妃娘娘到昭元宫品茶!”问过礼后,直接开门见山的将来意道明,玉燕笑盈盈的屈身在于绯诗跟前。不卑不亢,不露媚态。 端庄得体的姿态,于绯诗都不禁要感慨,不愧是皇后宫中出来的人。 微微点头,示意玉燕起来,于绯诗轻声回着, “姑娘请起,容本宫换一声衣裳,便随姑娘过去。” “娘娘请!”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白日无事,于绯诗只是穿着寻常穿的堇色薄衫,这样去见皇后未必太过轻率。玉燕熟知宫中礼仪,岂能不懂。当下就欠了欠身,安静的在一旁等候于绯诗。 没有让玉燕等的太久,很快就换好衣服,梳了一段巍峨的青云髻,足足别了六根步摇。待的于绯诗出来,每走一步,发间步摇垂下的珠串就荡起清幽的响声。 径直的走到玉燕身边,于绯诗稍稍转眸,潋了玉燕一眼, “姑娘,我们走吧。”轻言话落,仪驾已经备好,带着点红还有怀袖,在玉燕的带领下走向昭元宫。 龙延香的味道,还没等的于绯诗进入殿内就灌了于绯诗满满一脑海。 熏的于绯诗不禁有些飘飘然,看着大殿上皇后正襟危坐的身影都显得模糊。只是看到明黄色的衣角边缘,用华丽金线勾勒的凤凰痕迹。 规矩的走到皇后跟前,于绯诗弯下身子,恭谨的行礼, “臣妾芳华宫于妃,拜见皇后娘娘。” 尽管有着慕婉的事情不快在前,皇后对于绯诗的印象总体也是好的。不似柳烟儿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加上郑怡媛已经得已嫁入玉阳王府。对于于绯诗,皇后心中拉拢总多过对立。 不然,在传出于绯诗染上麻风的时候,皇后也不会悄无声息的将此事压下。 但见的皇后轻柔的抬起手腕,促狭的凤眸中凝着温柔的笑意,连嫣红的唇角勾出来的弧度都落着款款柔情, “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娘娘!”福了福身,于绯诗方敢站起。 瞥过一眼领着于绯诗进来的玉燕,玉燕理会皇后的意思,扶着于绯诗坐到皇后榻下的位置。贴心的给于绯诗奉茶。 不明白皇后此举的意思,于绯诗笑了笑,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盏呷过一口。等候着皇后开口,等了约摸半柱香的功夫,皇后总算启唇, “前几日听闻妹妹身子不适,万佛堂虽是清修的圣地,但是毕竟是清幽之地。总有照顾不及的地方,妹妹可得好生休养着。”既没有贬低着太后的万佛堂,又将自己对于绯诗的关系表露的无意,皇后的此番言语,可是点拨的滴水不漏。 淡淡的回应着皇后的关心,于绯诗悠悠起身,福过一礼, “已经好多了,有劳娘娘费心了。” “妹妹客气,既然能同为后宫姐妹,得已共同服侍皇上,那也是吾等的福分。亦是姐妹情分,相互扶持本是应该。”温润如水的眼神不经意的流潋在于绯诗身旁,皇后眸中落着让人看不出破绽的和蔼。 正待于绯诗寻思着要回应皇后,忽然听见门外的宫女匆匆跑进来,跪在皇后跟前。轻声道, “回禀娘娘,香妃娘娘跟洁嫔娘娘求见!” “是么,难得本宫宫里头有这么热闹,快请!”听的香妃跟洁嫔来访,皇后眼中的笑意更甚。摆了摆手,示意宫女请两人进来。 宫女不敢耽误,忙忙又转身出去。 没一会儿,便看到浓妆艳抹的洁嫔跟一身清淡的香妃,婉婉踱步入殿。 先是恭恭敬敬的给皇后见过礼,洁嫔才是走到于绯诗跟前,轻描淡写的拜了一礼。问礼的时候,脸上带着浓浓的 心不甘情不愿, “臣妾给于妃娘娘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脸上不动声色,话里不带调腔,于绯诗浅淡回过一句。 很快,洁嫔就自顾起来,转到香妃身边的位置坐下。 香妃跟于绯诗同为二品皇妃,自然是不需要给于绯诗见礼的。同样,于绯诗也不需要给香妃见礼,从洁嫔坐下来后,场面顿时就安静下来。 未免尴尬,皇后开腔先说一句, “难得几位妹妹来昭元宫中小坐,正好,那日太后命本宫好好打理着中秋夜宴的事情。几位妹妹可得给本宫出出主意才是。” 皇后说的并不假,转眼的时间,一年的时光又入了秋。中秋佳节就在眼前,碍着宫中发生过太多的事情。借着中秋佳节,太后特意给了皇后一道旨意,名其一定要好好操办。 不过,操办宴席的事情,在皇后还是太子侧妃的时候就张罗过不少,这等小事自然是难不住她的。如今说来,不过是寻个话题,跟于绯诗等人说说话,避免场面尴尬。 几人当然也知道皇后的意思,没有敢接话。 偏生的,就有人弄不清楚状况。等候许久,憋的实在是够了,洁嫔似不经意的脱出一句, “中秋夜宴那可是大事呢,娘娘向来是最多心意的,并且皇上跟太后的心思也只有娘娘才能把握的住。只要是娘娘操办,当然是最好的,哪里还需要我等。” “洁嫔你呀,就是你会说话,来本宫这儿前小嘴可是抹了蜜,都甜到本宫心坎了。难怪皇上那般的喜爱你。”洁嫔毫不掩饰的推崇,皇后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嬉笑之中,回应着洁嫔。 场面一下子融洽起来,未等的话落,皇后转头看过于绯诗一眼。似是怕她在一旁冷落着,将她拉入局中, “若说皇上的心思呀,于妃妹妹可是比本宫还要清楚,本宫还得向妹妹讨教讨教。皇上的心,可是一直没离开过妹妹身上呢。”平淡无常的语气,说来的话却是将香妃跟洁嫔刺的一疼。 也不知道皇后是有意还是无意。 于绯诗端着茶碗的手,猛的在半空滞了一滞。 立即就听的香妃酸溜溜的接过皇后的花头, “是呀,不然于妃也不会得到能进入万佛堂的殊荣。帮着太后抄写经书这番荣耀可不是人人皆有的,而且于妃也是天生的好命格呢,不然,麻风这么可怕的病痛都损了不于妃一丝半毫的。” 酸楚的语气,说出的刻薄话语。话里的尖锐听入耳中,着实让人不好受。于绯诗硬生生的受着,放下手中的茶碗后,含笑看着香妃, “香妃娘娘说笑了。”话落,不再多言。 场面一下子静谥下来,皇后也感觉其间流淌的诡异。横眉瞪过香妃一眼, “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就好,凡事见好就收。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皇上怪罪下来谁都扛不住那罪责。麻风之事,太医院都说了是误诊,于妃能有今日的地位,那是她的福分也是她的造化。” 不轻不重的语气,从皇后威严的神色中吐露出来,生生多了几分严震。骇的香妃跟洁嫔都低下头。皇后坐镇中宫,宫里头有什么事情是能瞒过她的双眼的。心中有鬼,香妃跟洁嫔越发的忐忑。 就是没有想到,皇后会如此护着于绯诗。 听完皇后的一席话后,于绯诗也明白过来,原来万佛堂中是皇后对自己出手相救。 遭皇后的一数落,香妃讨了没趣,不再继续纠缠。跟洁嫔坐了一会儿之后,就起身告辞。没有挽留她们,皇后首肯她们离去。 见着香妃跟洁嫔已走,于绯诗也不想多留,亦是起身跟皇后告辞,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臣妾就不叨扰娘娘,臣妾先行告退。” “好,妹妹慢走。”皇后也没有多留于绯诗,笑着颔了颔首。 然而,在起身的时候,于绯诗再一次朝着皇后欠了欠身,感激的道, “娘娘恩德,臣妾感激不尽。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妹妹客气了。”没有直接的承认,也没有否认,皇后依然是淡薄的颔了颔首。 说完之后,于绯诗才是起身,转身缓慢的离开昭元宫中。离开昭元宫的时候,点红一直走在于绯诗的身旁,并不是很明白于绯诗离开时对皇后的致谢,遂问道, “娘娘,奴婢不明白,为何您要对皇后娘娘?” “猪脑子。”深深的拧了拧柳眉,一边的怀袖恨铁不成钢的瞪过点红一眼。小声的帮于绯诗解释道, “还看不明白么,万佛堂中娘娘是被诬陷害上麻风的。而娘娘能够平安无事的出了万佛堂,是皇后娘娘在暗中施以援手。” 怀袖说的如此明白,点红若还不明白未免太过愚蠢。 于是,惊愕的凝着眸,看着怀袖,又看着于绯诗。 瞧着如此白痴的模样,于绯诗只是觉得的好笑,朝着她娇嗔的瞟了一眼,笑言, “好了,都过去,过去的事情就别再提了。省得落入有心之人耳中,又翻出风浪来。” 明白于绯诗的意思,怀袖跟点红齐齐点了点头, “是。” 第二百一十章 中秋夜宴 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夜,沉寂中流潋着清凉的月光,像是一泻直下的流水,从漆黑的天际。 一轮明月当空悬照,圆润通透的模样,染着晶莹的玉色。洁白无瑕,似是镶在黑绸布上的一块美玉。亮丽的让跟根本移不开眼。 不时的时候,五彩缤纷的烟花“砰”的一声在天际炸开,斑斓的颜色散在银白的月色里。透着让人迷醉的凄迷,连皇宫里的冰冷硬色,都被渲染的柔和下来。 锣鼓声,黯然响起。 于绯诗安静的坐在一旁的位子上,身边一次排开是洁嫔,香妃,还有曲嫔等各宫的嫔妃。柳烟儿离的她极远,窝在易无风的身边,低头不知道跟易无风在说着什么,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难得的是,今夜的太后因着易无鸢进宫赴宴的缘故,全程绽着温和的笑靥。没有故意的寻找着于绯诗的麻烦,而于绯诗抬眸寻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慕婉的身影。莫说慕婉,连良钥跟郑怡媛的身影都没有寻到。 尽管心中茫然,又想着他们许是有什么事情,于绯诗放弃了寻找慕婉的念头。 听着焦躁的乐鼓声响起,于绯诗抬眸看望看台上。一排排穿着朱红色掐心缎子小衫的女娃一连串的蹦出来,连连翻过几个跟斗,俊俏的模样引出满堂的掌声。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一排女娃子在台上扎起马步,而后,她们身后的另一排女娃分别穿插的跳上她们的肩膀。等的第二层的女娃站稳脚步后,又一排女娃从台后走出,跳上第二层女娃的肩膀。 如此层层叠上,直到最后一层只有一个女娃。 一时间,艳丽的红色衬托着稚嫩的童颜,在烟花盛开的夜里织了一张喜庆的网。忽然间,本是织成网的女童们,以着一种齐步又迅速的速度,“嗖”的坠落下来。吓的场下的人的心,猛的一沉。 然而,她们却是稳稳当当的站在地上。 落地之后,在地上围出了一朵艳丽的春花形状。一朵朵娇艳的容颜,仿佛就是春花的花瓣,看的台下的主子们惊喜连连。 随着曲乐声的悠扬转高昂后,花瓣慢慢飘落开,翻着跟斗离开的女童们,就只剩下两个。这时,从台后走出来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提着好几张凳子。 走到台上,几人将凳子堆叠在一起,跌成两座高高的凳子塔。然后,两个较为年轻的男子,慢慢的分别爬上两边凳子塔的顶端,面对面的姿势,朝着对方互相扔出一条绳子。互相拉住对方扔来的绳子一条,用绳子在半空架起一座桥。 待的两个男子在半空站稳后,地上的男子们纷纷也叠起罗汉。最后剩下的两个女孩站在叠成罗汉的男子们身上,爬到最顶端,站在凳子塔上面的两个男子拉起的绳子桥上。相互面对着走过去,不时翻着跟斗,交换着对方的位置。 惊险的动作,优雅而沉稳,看着台下的嫔妃们不由惊呼出声。惊呼过后,又紧紧的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绳子上表演的女童。 看的于绯诗更是紧紧的握住自己的衣襟。生怕一个不小心,那两个女童会从绳子上掉下来。 就在众人看的目不转睛的时候,忽然间,洁嫔猛的惊呼出声, “于妃姐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子。”惊呼过后安静下来的场上,洁嫔凭空而起的声音显得尤其突兀。众人纷纷转过眸,看过来。 于绯诗也是被洁嫔吼的一脸的莫名其妙,茫然的看着洁嫔。 见自己已经成功的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洁嫔“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提着手指,委屈的指责着于绯诗, “臣妾知道,姐姐对臣妾多有误解,是,妹妹是跟柳妃娘娘走的近了些。可是姐姐非要如此的对待妹妹么?”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这么一闹,易无风跟太后也被惊动过来。听着洁嫔提到自己,柳烟儿先易无风一步,踱步过来。 还没等的柳烟儿走近,洁嫔扬起自己满脸泪痕的小脸,委屈的走到柳烟儿的身边,哭诉着, “柳妃娘娘,你可要替臣妾做主呀。刚刚,于妃姐姐居然端着茶水泼臣妾。”说着,不忘撇开自己的被茶水打湿的衣袖,衣袖下的素白玉腕,呈现出被热水烫过的嫣红。 “哟,烫的不轻呢。”看过洁嫔的伤口后,柳烟儿瞟过于绯诗一眼,冷不丁吐出声, “啧啧,于妃姐姐下手还真是狠呀。这滚烫的茶水,虽说隔着衣袖,可落下来,也得被烫了一层皮不可。这是有多大的仇呢?”像是对洁嫔的惋惜,又像是对于绯诗的控诉,柳烟儿一句话落就定下于绯诗的罪名。 弄明白眼前的情况,于绯诗心中暗自冷笑。洁嫔的手段还真是不高明,借着这个就想扳倒自己么。 倒也不急着辩解,于绯诗只是淡然的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柳烟儿跟洁嫔。 没一会儿,太后跟易无风也走了过来, “你们在吵什么?”看见太后过来,洁嫔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端着被烫伤的手,上前去跟太后哭诉着。 听完洁嫔的哭诉后,太后冷冷的看过于绯诗一眼, “于妃,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臣妾没有做过。”知道洁嫔是有心的陷害自己,于绯诗面不改色的走上前去,看着太后,为自己辩护着。 似乎早就料到于绯诗会有此举,柳烟儿冷冷一笑, “那么于妃姐姐的意思是,洁嫔妹妹是自己烫伤自己,然后诬陷姐姐了。再说了,洁嫔妹妹跟姐姐无冤无仇的,为何要这样折腾自己来诬陷姐姐。场上有这么多的人,偏偏她哪个都不冤枉,还就冤枉姐姐了呢。” 夹枪带棒的一席话落下来,将于绯诗贬激的体无完肤。如此一来,不管于绯诗如何去辩解,都是无济于事。 很明显的,太后被柳烟儿的一席话也撩拨的动摇。剜了于绯诗一眼后,冷漠的抛出一句, “于妃心胸狭窄,居心否侧,抄写佛经之后还不悔改。自己去御华台前跪着吧。”都没有听于绯诗辩解一句,太后直接就定下于绯诗的罪。 “是,臣妾遵旨。”没有反抗,太后怎么说,于绯诗就怎么认了下去。朝着太后欠了欠身。就要抬步退出去。 “慢着。”被台上的表演所吸引,听说是于绯诗出了事情才不得已将自己的心思从表演中转过来的易无鸢也赶了过来。听到太后说要惩罚于绯诗,急忙吼出一句,快步走到太后身边, “母后,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再说了,秋天夜凉,怎能让于妃去御华台罚跪呢。母后……” “别说了。”没等的易无鸢把话说完,太后脸色一沉,当下就喝下易无鸢的话, “谁都不能说情,不然哀家就让她在御华台上跪个几天几夜。”说完,太后还特意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易无风。见的易无风没有说话,才是放下心来。 想起仙履林中的事情,太后对于绯诗的厌恶就丝毫不能放下。 易无鸢本还想再说什么,听的太后这么一说,当下也不敢再开口。求救一样的看着易无风,却被易无风自然而然的无视了去。 知道易无鸢的心思,于绯诗投给她一个淡定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多言。微微启了启唇, “多谢公主好意,臣妾心领了。”将话说完,转身走下去。 众人急忙给于绯诗让开一条道。事情发生到现在,一直都没出现的皇后不知道从何处走了过来,拦在于绯诗的跟前,拉上于绯诗的手,拦下她的去路。拉着她再次回到太后跟易无风的跟前, “妹妹若是冤枉的,母后定然不会冤枉妹妹的,妹妹为何如此着急去认罪呢。”说完,皇后在太后跟前放开于绯诗的手,转身走到洁嫔的身前,拉起洁嫔受伤的手。看过一眼后,不忍呼出一声怜惜, “哟,伤的还真是不轻呢,洁嫔妹妹对自己可真是能下狠手。” “皇后娘娘此言,臣妾不明白。”听清楚皇后话尾的一句话,洁嫔心中骇然一愣。努力的将心底的慌张压下,洁嫔做出更加委屈的神色, “皇后娘娘素来跟于妃娘娘交好,可是娘娘也不能为护着于妃,就冤枉臣妾呀。”说到最后,生生让泪水打湿双颊。 没有立刻就戳穿洁嫔的谎言,皇后淡然的看着洁嫔的泪眼,恍如在看着一场好戏。等的洁嫔将话说完后,皇后才是开口, “妹妹,于妃的位子在你的右边,倘若真是她有心伤你,那么你伤的也该是右手。为何,你伤的缺是左手呢。那也只能说明,是你自己烫的自己。” 没有说过多的废话,皇后直中红心。三言两句的就将洁嫔的谎言给揭穿,听的皇后话落,洁嫔的脸色瞬间的变的惨白。 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此时,一直不曾开口的易无风脸色也暗沉下来,盯着洁嫔,冰冷的出声, “皇后说的是真的么?朕的脾气你们都是知道的,朕最厌恶就是后宫中的勾心斗角,相互陷害。” “臣妾该死。”迫在易无风强大的气压下,洁嫔没忍住,“噗通”跪下身。 场面一下子反转过来,人群中响起怯怯的私语声。柳烟儿愤恨的差点咬破红唇,死死的压着心底的怒火,忍而不发。 自己冤屈得以洗刷,于绯诗给皇后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皇后则是默默的回复着她一个心安的眼神。 既然如此,不是于绯诗的错,那么于绯诗自然是不需要受罚的。 众人都在猜测着,洁嫔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没有想到,洁嫔的惩罚没有下来,只听的太后严厉的叱喝一声, “都是两个不省心的,都给哀家滚回宫里,闭门思过。” “是,臣妾遵旨。”不敢回嘴,于绯诗跟洁嫔皆是在太后跟前轻轻的福礼,而后转身返回自己宫中。 等的两人走后,众人总算明白一个道理。 原来,太后真的非常讨厌于妃娘娘。 第二百一十一章 怨恨缘由 无端多出来的插曲,彻底的破坏了夜宴的兴致。随着于绯诗跟洁嫔的立场,场上欢天喜地的曲乐声渐渐在众人的心中匿了喜庆。 太后不痛快,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表露着自己的欢喜。 中断下来的杂耍表演,在太后平复不下来的情绪中,被易无风挥遣下去。 夜色慢慢黯淡下来,清冷的月华铺泄一地的银光。天色凄迷沉寂中,也留下刚刚烟花绽放过后,残留的丝缕白烟。 许是恼着皇后刚帮于绯诗说话,太后连同皇后也一同恼了,带着易无鸢一声不吭的离开宴席,返回寿昌宫。 银光乍泄的夜晚,皇庭宫阙沐浴在银白月华中,褪去庄严的肃穆,显出凄清跟冰冷。自从嫁给许皖年后,易无鸢就不常回到宫中。此时跟着太后在宫里行走,看着满目的富贵荣华,猛然觉得不过是过眼的烟云。 相比起自己拥有的幸福,易无鸢想,自己还是愿意赌那一次。 而后,又想起太后对于绯诗的态度,易无鸢就不禁游着不解跟疑惑。 因为自己的关系,太后素来对于绯诗都是爱屋及乌的。为何今日,如此的冷待于绯诗。从太后的言行举止中,似乎于绯诗做了什么让太后极其厌恶的事情。 不同于别人,对太后总要顾忌着言语。但易无鸢是太后的亲闺女,太后又向来疼爱她,所以易无鸢并不像旁的宫人那么小心翼翼,直接的就开口发问, “母后,于妃嫂子做错了什么,让母后如此的动怒?” 听的易无鸢提及于绯诗,太后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再次阴沉。连同声音里都透着浓浓的厌烦, “莫提那个人,日后你离她远一些,听到没有。” “母后!”从太后的言语中,易无鸢知道太后不是在说笑。故意将音色拉的极长,露出浓浓的撒娇味道, “那可不成,不论她是我的嫂子,那我还是她的嫂子。好歹也是亲戚,母后你怎么能让我离她远点呢?” “你……”从来都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被易无鸢一番裙带关系绕下来。绕的太后也是哑口无言,宠溺的别过易无鸢一眼。太后无奈中掺杂着担忧, “你呀,就是来跟哀家讨债的。莫不是为着你好么,你还这般的胡搅蛮缠。” 能让太后说出这番子话来,易无鸢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虽然一直被养在宫外,但易无鸢也知道,后宫里头错综复杂的关系,不像表面的平静。隐约猜出什么,易无鸢的心倒是急切起来, “母后,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于妃向来循规蹈矩的,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母后如此的改观?” 寻思着易无鸢跟许皖年的关系,还有许家跟于绯诗的关系,太后亦是为难。看了看自己女儿急切的面容,定下主意,不留隐瞒, “宫里头的人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就你个缺心眼的,被人家当枪使了都不知道。你当于妃真心为你好么,她不过是借你的关系来讨好我跟你哥哥。那个女人心思深沉着呢,你这个傻孩子,往后离的她远些。” “怎么可能,她不是那种人。”丝毫不能认同太后对于绯诗的看法,想都不想,易无鸢直接反驳着太后。 就猜到易无鸢不会相信,太后也没有强迫着易无鸢相信。苦涩的笑了笑,将在仙履林中遇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易无鸢。 “什么?母后你确定没有看错么?”听完太后的话,易无鸢震惊的呼出声,久久合不上嘴巴。看着太后的眼神,依旧是难以置信。 “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认为母后能生出这番怨恨来?”没好气的瞥过易无鸢一眼,对于自家女儿对自己的怀疑,太后不免有些小伤心, “没想到,哀家的亲闺女都要为一个外人而怀疑哀家。哀家真是伤心呀。” “母后。”也不管哀家话里的酸楚是真是假,易无鸢再次攀着太后的手臂,跟她撒起娇来, “母后明明知道人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后宫里的日子母后你是知道,尔虞我诈的。女儿不是怕有心人的戳使,让母后您误会好人了么。” “你还是小心你自己吧,一根肠子通到底,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还有心思去担心别人。”哪能不知道易无鸢跟于绯诗之间的交情,太后心中的担忧更加不得缓和。抬起手指,指了指易无鸢的额头。 推了几推,带着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担心跟关心。 当然明白太后对自己的疼爱,易无鸢没有回嘴,攀在太后身边,吐了吐舌头。 在母女两的母女情深中,不知不觉的寿昌宫就到了。心中的疑惑得不到解决,一来担心着于绯诗,而来担心着太后。易无鸢决定在宫中小竹一段时间,派人给许皖年送过信后,当晚就在宫里留下来。 太久没有见过女儿,听说易无鸢要留在宫中小竹,太后比任何都开心。 直接就将易无鸢留在寿昌宫住下,不想驳了太后的好心情,易无鸢答应下来。 陪着太后一夜好梦过后,第二日又是陪着太后用过早膳,趁着太后去礼佛的时候。易无鸢偷偷的溜到芳华宫中。 也是很久没有见到易无鸢,见到出现在芳华宫中的窈窕身影,于绯诗也是非常的欢喜。 不似宫中的宫人,易无鸢在宫外呆惯了,没有宫中的那么多虚礼。看到于绯诗,直接就蹦跶过去,扶住于绯诗的手臂, “嫂子。” “嘘。”任由她攀上自己的手臂,在听到易无鸢喊自己嫂子的时候,于绯诗还是朝着她使了使眼色, “人多口杂的,公主这话若传出去,又得生出事端来了。” “瞧你,被我母后吓出惊慌来了?”已经大概的知道太后跟于绯诗之间的郁结所在,易无鸢打趣起于绯诗来可是豪不手软。 哪能不之地易无鸢的能耐,被打趣后于绯诗也不气馁,含笑的眉眼直盯盯的看着她, “怎么,都知道啦?知道了还往我这儿跑,也不怕太后怪罪你。” “我可跟你不一样。”没有刻意做出来的自大,而是自然而然流淌出来的骄傲,易无鸢无所顾忌的看着于绯诗,张嘴就答, “怎么说我可都是太后的亲闺女呢,我还是皇上的亲妹妹,她们舍不得滴。” “是呀是呀。”岂会不知道她的性子,于绯诗也没有跟她过多的计较。扶着她走入殿内,坐到榻上后,直接就问, “说吧,找我有何事,莫不是……” 误以为于绯诗猜出什么,易无鸢来兴致,缠着于绯诗追问下去, “是什么?” “莫不是,你有喜了?”难得她上钩,于绯诗做出很正经的模样,接着她的话答。 “你。别闹了。”没有想到于绯诗会来此一招,易无鸢瞬间被她的话羞的满脸的通红。不自然的别过脸,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故作镇定的开口, “别闹别闹,我可是来跟你商量很正经的事情的。” “好,好,正经的事情,正经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位姑奶奶有什么正经的事情呢,听完易无鸢的话后,于绯诗很配合的接起她的话头。 如易无鸢自己所言,她的神色变的非常正经起来, “就是你跟我母后之间的事情,你可知道,我母后为何会变的如此的讨厌你?” “为何?”听的易无鸢说起这茬,于绯诗的神色也敛去打闹的趣味,严肃起来。 “你可还记得,有一次在仙履林中,遇见我母后。然后你们的谈话被我母后全部都听见了。”也不知道太后口中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若那些话真的是于绯诗所说。因此,此时跟于绯诗说起当日之事,易无鸢不敢过于直白。 经易无鸢一提醒,于绯诗也是想起第一次被太后责罚的时候,正是在仙履林中。仔细想了一想,方才作答, “是有一次,那次我跟慕婉正打算去仙履林中走走。后来就遇见太后,不过当时着实的奇怪,我跟慕婉并没有说任何的话。太后就处罚了我,说我心思否测,还说一些很奇怪的话。” “你确定你什么都没有说?”听的于绯诗跟太后的说辞有所差异,易无鸢顿时激动起来, “可是我母后说,当时你跟慕婉说,你接近我是为了博得母后跟皇兄的好感,我只是你手中的枪呢。” “额。”没想到还有这层,于绯诗顿时也惊愕了眉眼, “当日我确实是什么也没说。” 不知道为何,易无鸢就是那般的相信于绯诗,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我明白,看来是有人故意陷害你呀。可是,会是谁呢,我母后还说,她听的很清楚就是你的声音,而且她看见的人也是你。” 听完易无鸢的话后,于绯诗也明白过来, “那是定然,都是别人设计好的。我们都步入别人下的套了,所以,怎么可能不像呢。” “是呀,那人还真是厉害,怎么会将时机算的这么准。还知道我母后在仙履林,还把你引过去。” 一时间,易无鸢的无心之言启发了于绯诗,忽然间,于绯诗想起怀袖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说曾经在朝圣门外,看到慕婉跟玉宸宫的东柯在一起。 那日,正是慕婉将自己引到仙履林中。 可是会是慕婉么,怎么可能。努力的摇了摇头,于绯诗将自己的猜测摇出脑海中。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怀疑慕婉的。 接着,又听的易无鸢道, “算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在易无鸢的问话中,于绯诗回过神, “我也不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嘻嘻。”看着于绯诗烦恼的表情,易无鸢咯咯的笑出声,得意的跟于绯诗道, “好啦,看在我们这么好的交情份上,我给你想了一计。我母后的生辰就快到了,而且她那人特别喜欢礼佛,对观音更是情有独钟。你呀,知道该如何做了吧?” “观音。明白了。”明白易无鸢给自己的暗示,于绯诗朝着易无鸢感激的一笑, “明白了,无鸢,谢谢你。” “不要客气,你这个嫂子,我还是挺喜欢的。”接着于绯诗的话,易无鸢笑嘻嘻的答。 第二百一十二章 寿诞将至 秋光瑟瑟,黄叶飘落的萧条纵然是天光白日里头,也难以掩盖其中的凄楚。 红梁绿瓦的宫阙楼阁,昂扬挺立在无边天色之中,金光璀璨的光芒看入慕婉跟郑怡媛的眼里。挑起对太后寿诞即将临至,筹备得宜的贺礼之事无限的担忧起来。 太后乃是皇帝亲母,一年一度的诞辰当然怠慢不得,如若真能讨的太后欢心。不管是对良钥的仕途,还是对自己的后半生,都是非常的有利的。 一边想着,慕婉跟郑怡媛缓步的漫行在寂寞的宫道上。慕婉要入宫寻找于绯诗出谋划策,而郑怡媛则是要去昭元宫寻找皇后。 尽管路不同,两人好歹都是来年更要的妻妾,总归是玉阳王府出来的人。 知道慕婉心中对自己有着颇多的不能理解,郑怡媛小心翼翼的跟在慕婉的身旁。眼色转过几转,心思绕过几绕,方是想出得体的话来与慕婉说, “姐姐,太后诞辰将至,姐姐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妹妹心思玲珑,这些事情,自然是听妹妹的。”如郑怡媛所想,慕婉心中对郑怡媛确实多有怨恨。碍着情面,她才不得不理会郑怡媛。 郑怡媛倒是豁达,没有在意慕婉话里的敷衍,又是开口, “姐姐抬举了,姐姐才是王府的正妃,这些事情姐姐的主意必然是最好。也唯有姐姐,才能代表着玉阳王府呢。”十分的清楚自己在玉阳王府的位置,更十分的清楚慕婉在良钥心中的位置。 必要的时候,郑怡媛还是是抬举的推崇着慕婉。 虽然那晚,郑怡媛让良钥误以为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也不过是让她在玉阳王府有个安身之所。没有能改变她的任何地位,这些慕婉不知道,但郑怡媛清楚。轻易的,她都不会去惹恼慕婉。 将郑怡媛的话听入耳中,慕婉却是想着旁的事情。才想给郑怡媛作答,猛然的,从身边路过的宫女忽的崴了一下脚。整个直直的倒过来,慕婉好心的伸手过去扶过一把, “小心。” “多谢王妃。”当初慕婉出嫁的时候是从宫里头出嫁的,宫中的好些宫人都认的慕婉,知道她是玉阳王妃。任由着慕婉搀扶起自己,宫女眼中露出感激的眼神。却在所有人的眼皮低下,悄无声息的将一张纸条塞在慕婉手中。 面无改色的接过来,慕婉扶着宫女站好后,颔了颔首, “不必客气。”说完,与郑怡媛直直的从宫女身边迈步过去。 没有再接着回郑怡媛的话,走到回廊的尽头后,慕婉跟郑怡媛分开两边而走。因为她们一人要去昭元宫,一人要去芳华宫,并不同路。 “妹妹恭送姐姐。”怎么说,慕婉都是玉阳王府的正妃,郑怡媛不敢失礼。看着慕婉先走,屈下身子恭送着。 不做回应,也没有吭声,慕婉头也不回的朝着前方走去。 走出回廊,走过长长的一段宫道,到一处无人的林子旁,慕婉才敢打开掌心。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纸条安静的躺在她的手心,小心的四顾看过之后,慕婉才敢拿出纸条打开。 看清楚纸条上写的字后,凝了凝眼,慕婉将纸条撕成碎片,直至拼凑不起来的细碎模样。慕婉才是放心的,将纸片扔如林子里。 继续朝着芳华宫走去。看见慕婉走过来,点红非常的开心,蹦着跑入殿内,给于绯诗回禀着, “娘娘,娘娘,王妃来了。” 尽管点红没有将名号说出来,于绯诗还是猜到了点红的王妃乃是慕婉。欢天喜地的起身迎接出去, “慕婉,你来了?” “嗯。”慕婉点了点头,扶着于绯诗迎上来的手, “是呀,我过来瞧瞧你,你都不知道,太后诞辰可是将我家里那位可急坏了。非要进宫来摸摸情况,看看各家都准备送什么。没办法,人家都找到昭元宫去了,我也只能来你这打扰了。” 听着慕婉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说出半是说笑的话语,于绯诗心中释然不少,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走入到殿内, “是么,太后的诞辰确实是近了,不过你们也太心急了,这么快就想着太后的诞辰了。怎么,你们这是要备两份贺礼?” “不知道呢。”压根就无心去想这事儿,慕婉如实的摇了摇头, “反正我是不想搀和这事儿,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知道慕婉不是在说笑,于绯诗笑着的脸一下子拉耸下来, “可别呀,人家都如此的积极去置办着太后的寿礼,你可以不能落于人后才是。你得给良钥长长脸,怎么说,你都是正妃,不能让人家小瞧了去。” “呵呵。”明明于绯诗说的是打气的话,慕婉听着听着,突然露出一声酸楚的苦笑, “早就被人家小瞧了,如今我是没有念想了。得过且过吧,以前孩子还在的时候,我就想着该为孩子打算。如今……” 提及到慕婉的孩子,于绯诗心里也是狠狠的一酸。伸手过去抱住慕婉,一下子就落下泪来, “慕婉,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如果你不入宫来,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都是我太没用了。” “呵呵。”有一阵酸涩的苦笑,但酸涩中带着深藏的冷意,慕婉启了启唇, “算了,都过去了。也不是你的错。”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慕婉心中其实是恨透了于绯诗的。但她强逼着自己没有说出来,虽然她认为,若不是于绯诗跟皇后合谋,她也不会失去孩子,郑怡媛更不会嫁入玉阳王府。 在慕婉的心中,于绯诗就是帮凶。 当然,慕婉是一丝一毫都不会表现出来,就如她跟柳烟儿说过的,她要报仇。 “慕婉。”误以为慕婉是在安慰着自己,于绯诗抹了抹溢出来的泪, “对不起,我又让你难过了。但是。”像是想起什么,于绯诗悠悠启开口,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放弃呀。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只要你跟良钥好好的,你们就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呵呵。”听不出情绪的淡然浅笑,慕婉抬起手,轻轻拂过于绯诗的手背,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而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回不去的就是回不去了,绯诗,以前我一直不懂你在后宫里的生存态度,如今我才发现,与世无争没有什么不好的。” “不,你跟我不一样,良钥他心里有你。”感觉到慕婉心底的颓废,于绯诗猛然一慌,急忙出声劝着。 “罢了。”而慕婉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一样也好,不一样也罢。都是过日子罢了,行了,你也别说我了,太后寿辰在即,你打算准备些什么好东西来恭贺太后的寿辰?” 看着慕婉悲伤的神色,见她故意扯开话题,于绯诗也不忍在纠缠下去。接着慕婉提起的话头,接着答, “太后喜欢礼佛,那晚无鸢告诉我,太后对观音是情有独钟呢。” “观音?”黑眸底不动声色的飘过一丝算计,慕婉故作沉思的在于绯诗眼前敛过眼眸, “那你想?” “我想呀,我想请人烧一座白玉观音。太后喜欢观音,白玉无瑕,若用白玉雕成的观音必定能显示出其尊贵跟清润。”不疑有他,于绯诗就着慕婉的话如实回答。 “倒也是个极好的想法。”赞同的点了点头,慕婉表示极其赞赏于绯诗的见解。却是似乎有所思虑一样,再提问一句, “可是世间好玉难求呢,如今太后的寿辰离的并不远了,你怎么能赶在太后寿辰当日将观音给雕刻出来呢?” “放心好了。”并不将慕婉的担心引以为担心,于绯诗会心一笑, “这些呀,我都准备好了。表哥跟无鸢早就帮我寻到了一快举世罕见的白玉,眼下差不多要雕刻好了。就是烧制的地方在舀水镇,离的京城比较远。等完工之后,表哥便得快马加鞭去舀水拿,这个有些麻烦。” “舀水呀,可是淅川的舀水?”勃然发出一声惊呼,慕婉露出好巧的表情, “真真是敲了,良钥前日奉皇上之命去淅川押解贡银回京,若不我修书一封给良钥。让他兜往舀水拿一下,省得许大人又要亲自跑一趟。” “真的么,如此甚好呢,不过会不会耽误良钥他的行程?”听的慕婉这么一说,于绯诗心中亦是欢喜。又担忧耽误着良钥的正事,遂尔问着。 “没事儿。”慕婉摇了摇头,安慰着于绯诗, “不过举手之劳的事情,不过就是他兜个弯儿罢了。” “不麻烦的话,那就有劳了。”难得有此好事,于绯诗心中是非常的感激,激动的朝着慕婉鞠了一躬。 见着于绯诗客气的样子,慕婉一下子就笑了,连连抬手推着她, “行了行了,跟我你还这么客气,别忘了,良钥他还算是你姐夫呢。” “噗哧。”慕婉的话,唤起于绯诗心底沉睡的一些东西,暖暖的。于绯诗不禁笑出声, “是,是我姐夫。你就是我姐姐。” “好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府去了,回头还得捎信给良钥呢。这事儿可耽误不得,误了时辰可不好。”紧要着于绯诗交代的事情,慕婉不再多留,想着回王府给良钥捎信。 “好,慕婉,谢谢你。”也不多留慕婉,于绯诗紧紧握着她的手,亲自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浓浓的感激, “真的,非常谢谢你。” “行啦行啦。”受不住眼下这煽情的气氛,慕婉笑了笑,推着于绯诗让她留步。自顾的走出芳华宫,走入萧瑟的秋色当中。 看着慕婉越走越远的背影,于绯诗默默的站了很久。才是转身回到芳华宫中,点红已经下去传膳,只留下怀袖在于绯诗的身旁。 于绯诗有些黯然的看着怀袖,问着, “怀袖,你说这世间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变的?” 一时间,别于绯诗的问话卡住喉咙,怀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躬身站在于绯诗跟前,摇了摇头, “奴婢也不知道。” 第二百一十三章 贺礼被劫 昭元宫中,灿烂的秋光从敞开的纱窗外照射进来,潋在金色的地砖上。凤凰展翅欲飞的纹路,被日光描刻的一清二楚。 檀香红木镂空雕着兰花的香案,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座狻猊形样的香炉,挣扎着站起张开的大口,吐露着袅袅的青烟。浅淡的香味慢慢的漂浮到郑怡媛的鼻端,落在入口的茶香里,别有一丝韵味孕育在郑怡媛的喉咙口。 一身明黄色的凤袍,头上璎珞环饰被秋风吹的叮当作响。皇后半侧着身子,怡然的躺在堂前软榻之上,眉目慈祥和蔼的看着郑怡媛, “嫁入玉阳王府也有数月,过的如何,可还好?”打着官腔的语调,拿捏着不露声色的端庄,怎么也让人听不出是姐姐对妹妹的关心。皇后粗长的凤眸中流潋出来的细微薄光,清幽的漾在郑怡媛身上。 郑怡媛被皇后的目光看的有些神色局促,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碗,呷过一口,又放回到案上,答, “还好。” “那你们可有圆房?”也不顾及着殿上尚有宫人在旁,皇后径直的将闺房之事一并问出口。此话一落,郑怡媛脸上不仅仅是局促,还有被皇后撩拨起来的潮红。在显露着她的羞涩,默默的点了点头,小声应着, “有的。那晚,我们都喝多了酒,然后就……”说到最后,郑怡媛不再接着说下去。皇后也不再接着听下去,描摹的一丝不苟的容颜,挤出一抹高深的笑意。意味深长的看着郑怡媛, “莫管是如此得来的结果,你要记着,你要在玉阳王府中站稳下去,这一步你是必须得走的。” “妹妹明白,姐姐放心。”听着皇后强调圆润,又无比坚决的语调,郑怡媛心中微微泛酸。无可奈何,又逼不得已。点了点头,眼泪泛在眸中,俨然有泛滥之势。迫在皇后的威仪下,迟迟未能落下来。 生怕自己忍不住,郑怡媛咬了咬牙,努力笑开脸,扯开话题, “姐姐,听闻太后就要过寿了。王妃都在准备着给太后过寿的贺礼,今日王妃还去了芳华宫,不知道姐姐这边?” “本宫这边不用你担心。”慢慢的放下托着身子的手,皇后坐直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淡然的看着郑怡媛。 言语里的疏离跟冷落,让郑怡媛不禁觉得委屈,拧着眸看着皇后,默默落下泪, “若是王妃在太后处得了宠,那妹妹在王府是更加的没有地位。如今王妃都知道去芳华宫找于妃娘娘出主意,难道姐姐还不愿意给妹妹也出出主意么?” 也不知道是被她眼底的泪给打动,还是被她的话所打动。皇后一丝不苟的神色温软下来,连同口气也变得柔软, “行了行了,不就是想要个主意么,太后喜好礼佛。此次本宫给太后的贺礼是用纯金打造的金刚经,如今差不多完工了,如果你想不出旁的礼物。本宫让人打造一本副册,当是你的贺礼,你看如何?” “当真?”没等的皇后的话语落尽,郑怡媛脸上立马出现了欣喜的神色。眼中甚至闪着发亮的光,询问着皇后, “姐姐说的可是真话?” “本宫何时说过假话?”对郑怡媛突然的信息,皇后颇感不屑,轻蔑的瞅了瞅郑怡媛一眼,不耐的吐出一句, “本宫既是说的出,自然是做的到的。” “若是如此,那妹妹就谢过姐姐了。只是纯金打造金刚经,如此繁复的工艺,太后的寿诞又迫在眼前了,妹妹怕姐姐赶不及呢。”高兴过后,郑怡媛脸上露出浅薄的担忧。不忘提醒着皇后。 “放心,帮本宫打造这副金刚经的是淅川的官窑,足足有两千多个人没日没夜的工作着。焉能有赶不及的道理,打造好后,连夜快马加鞭送入京,误不了时辰。”为解郑怡媛的担忧,皇后眉色都不挑一下,极为自豪的说出口。 “如此,妹妹就放心了。”得到皇后的保证,郑怡媛的心安定下来。规规矩矩的起身,朝着皇后行了一个万福的礼, “多谢姐姐垂怜,妹妹感激不尽。” “嗯。起来吧,自家姐妹不必独立。”没有放下高高在上的态度,皇后摆了摆手,示意郑怡媛起身。 又是坐了一会儿后,看着天色已经入幕,郑怡媛才是想着告辞。 皇后也没有挽留,命人送着郑怡媛出宫。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漆黑的天际,在王府的灯火中显得更加的漆黑。径直的回到自己房里,屏退左右伺候的丫鬟嬷嬷,郑怡媛走到书案前。铺开白纸,拿起墨笔,正想写着什么。 安静的房中忽然想起的男音,吓的郑怡媛一跳,转头过去,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怡然自得的坐在她房里的榻上。目光含笑的,戏谑般的看着她, “不用写了,直接说吧,今日听到什么消息了?” 听的男子如是说,郑怡媛乐的清闲,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身走过来,坐在下方的木椅上,盯着男子,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别来么?” “怕什么,本公子的功夫好的很,不会有人发现的。”对郑怡媛言语间的担忧不以为意,男子自信满满的答话, “快说吧,从皇后那儿探到什么消息,听完了本公子好回去复命。” “皇后说了,她准备的东西是一卷纯金打造的金刚经,从淅川的官窑出来的。”既然男子都不担心,郑怡媛也不再多心,直接将从在皇后那里听到的消息如实相告。 “啧啧,郑家果然大手笔,纯金打造的金刚经。这可是一笔大数目呢!”听着郑怡媛的话,男子不免感叹出声。言语间,说不出是羡慕还是讽刺。 也不想理会男子的态度,郑怡媛横着眸,瞟过他, “好了,东西是从淅川送入京的,依着我姐姐的手段,她定然会派重兵把守。而且听她的意思,快马加鞭的话,她会找驿馆。” “如此以来,就更好办了。”轻轻的勾起唇角,男子勾起一道妖媚的笑。流露出来的自负不言而喻。 “你既然知道了,你就快走吧。”懒得跟男子再纠缠下去,担心着会被人发现,郑怡媛扫了扫男子,想让他立刻就走。 “不是吧,这么不待见本公子。”对郑怡媛的态度,男子稍稍有着不满,恼怒的喃出一句。起身朝着郑怡媛走过几步,吓的郑怡媛后退了几句,逼问着他, “你要干什么,这里是玉阳王府。” “噗,瞧把你吓的。”听到郑怡媛的威胁,男子懒懒的笑出声, “是呀,这里是玉阳王府,我能干什么,再说了,你的心里还有一个连安不是。” “你……”听的男子不轻不重的将自己心上人的名字说出来,郑怡媛瞪着双眸,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我告诉你们,你们如果敢伤害他,我就……” “你就怎样?”男子好笑的挑着郑怡媛的话端,发问。 “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郑怡媛答。 “额。”被郑怡媛眼里的坚定糊了糊,男子也没了打趣的兴趣。晃了晃脑袋,打算离开, “算了,本公子不跟你废话了,走了。”把话说完,郑怡媛只看见眼前一道黑影掠过。定晴看过去,已然没有了男子的影子。 安静下来的厢房,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 从郑怡媛房间里出来,男子径直的往南边走去,走到一处破旧的庙里。 陈旧的佛像,横七竖八倒塌的屋檐,使得这座庙看起来非常的颓败。就在破庙里头,忽明忽暗的烛火中,几个身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正坐在房梁之上,面色沉寂的等待着什么。知道那个从郑怡媛房间出来的男子回来,黑衣人们才纷纷跳下来。 待到男子走到庙中,齐齐跪在男子跟前, “公子。” “嗯。”男子颔了颔首,示意他们起身, “起来吧,准备启程。” “此行我们去哪儿?”其中,有一人问起。 男子挑了挑眉,在眉眼间挑起一道清冷的笑意,答, “去淅川,听说我们的皇后娘娘在淅川的官窑用纯金打造了一卷金刚经,要送给太后贺寿。如果我们将这卷金刚经拿下来的话,此生可是不愁了呢。” “属下全凭公子吩咐。”当然知道男子的目的不是为了后半生的衣食无忧,凭着他的权势财力,就算没有那卷金刚经,他已经可以一世无忧了。但是顾及着男子的性子,黑衣人也不敢多问。 纷纷表露着自己的衷心,跟随着男子日夜兼程的赶往淅川。 郑怡媛说的没有错,确实有一批官兵押着几个大箱子从淅川走出来。男子带着手下埋伏在进京的必经的山谷中,拦截下押送的车队。 借着漆黑的夜色,两方人马打的不可开交。 押解的官兵招架不住男子带来的高手,没有一会儿,已经死伤无数。倒是领头的那人武功极其高强,伤了男子好几个手下。 男子气不过,拔出自己的长剑,跟领头那人过起招来。 那人武功着实不弱,华丽的剑花在黑夜中一圈一圈的拨开银色的光圈,照亮着场上众人的眼眸。押解货物的官兵已经死的七七八八,唯剩的领头那人,昂扬独立在场上,跟男子较量着。 男子使劲的拖着领头那人,吩咐着手下将东西带走, “你们撤,将东西带走。” “不许走。”领头那人大喝一声,就要去拦截将货物拉走的黑衣人。男子凭空飞出,长剑抵在领头那人跟前,逼的他往后翻了一个跟斗。 猝不及防的,两人纠缠在一起。 “你是何人,本公子倒是听欣赏你的。”来人武功高强,男子不禁心生出心心相惜之意。遂边打边问着。 来人丝毫没有隐瞒,直接回答, “玉阳王府,良钥。” 听此名号,骇的男子蓦然一愣。 居然是玉阳王良钥,皇后还真是好大的面子,竟能让玉阳王给她押送贺礼。稍稍的分神,良钥的长剑猛的在男子身上划过一道口子,疼的男子回过神来。 看着自己的属下已经得手,男子不再纠缠,用剑气撩起一阵沙雾后,跳出良钥的视线,逃脱的无影无踪。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太后寿辰 隐匿在平静下的波涛汹涌,丝毫阻挡不住良辰吉日的到来。时光在故作安然中翩然轻擦,太后的寿辰于万众瞩目中,倾然而至。 易无风是个孝子,早就下令,太后寿辰普天同庆。 宫里早早就庆贺起来。不过天才濛濛亮,各宫的宫妃们已经殷勤的等在寿昌宫的门口,等的太后梳洗完毕,争先恐后的赶赴太后宫中。 皇后是后宫之主,当然得赶在所有人的前头。 今日的太后,打扮的较之往常,要为喜庆一些。绛紫色的镶金边袍子,明针暗线落着大朵大朵盛开的牡丹,飘落的五彩孔雀羽毛纹样,托起凤凰展翅高飞。大气中彰显着当朝帝君亲母的尊贵,岁月痕迹渐渐散落着的面容,描的一丝不苟。 白发藏在黑发中,被宫女的一双巧手梳成百鸟朝凰髻,金丝凤鸟朝冠,璀璨夺目的明珠金步摇。细微的一根金线,都是价值连城。 似乎受着今日气氛的感染,太后的脸色非常和蔼可亲,笑眯眯的看着前来的宫妃。 皇后领着到场的众人,缓缓移步走到太后跟前,盈盈的拜身下礼, “臣妾参见太后,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千岁千岁千千岁!” “哈哈哈,起来起来,都不必多礼了。碧秋,看座。”难得的好心情,看着眼下恭敬的儿媳妇们,太后欢快的笑出声。朝着身边的碧秋点了点头,示意给宫妃们看座。 “是。”领会太后的意思,碧秋躬身上前,欠了欠身。 “谢太后娘娘!”众妃齐声回答,应声而起。在碧秋及宫人的引领下,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就在这时候,偌大的宫殿上“砰”的一声,在中间炸开一朵五彩花,一个身穿着五彩舞衣的女子从房顶上翩翩落下。手中舞着五彩的丝带,曼妙的舞姿,看的场上的众人皆是移不开眼。 待看的仔细后,才发现,跳舞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太后亲生的闺女,昭和公主易无鸢。 一曲舞罢之后,易无鸢跪在太后跟前,笑的眼睛眯成弯月的模样,与太后道, “儿臣恭祝母后,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好好。”易无鸢本身就是太后心中一个难结的解,自从易无鸢回到自己的身边,又到此时的母女情深。太后心中是说不来的激动,抹着眼中泛出来的泪水,起身走到易无鸢身边,亲手将她扶了起来,扶到自己的身边坐着。 经过易无鸢的贺礼之后,皇后率先站起身来。接过身后的玉燕递过来的盒子,捧着亲自送到太后的跟前。先是拜了一礼,才道, “素来听闻太后喜好礼佛,臣妾让名家顾子阳描绘了一幅观音图,借此来恭贺太后寿辰大喜。”说着,打开盒子,拿出口中的观音图绽开。 顿时间,在弥漫的阳光中,观音图好似散发着迷人的光晕。一笔一划,都是那么的栩栩如生。真不愧是名家之作,仔细的从皇后手中接过画作之后,太后看的移不开眼。 传言顾子阳生性荒诞而怪癖,偏生做的一手好画,特别是观音图。但是他视钱财如粪土,作画赠画全凭他的心情。若他心情好时,分文不取,若他心情不好时,就算你给千金他也不加理会。 而且,他极其厌恶跟朝中之人打交道。 皇后能得到他的画作,可谓是用心良苦,费尽心思。 而太后素来精通画作,仔细勘察之后,已然看出这幅画乃是真真的出自顾子阳之手。当下,对这礼物是满意的不得了。连连赞赏着皇后, “还是你知道哀家的心思呀,也就你最知道哀家的心思了。”如此高的赞赏,听的场上的宫妃们,心中颇不是滋味。 本也一同贺寿的郑怡媛,看着皇后拿出来的贺礼并不是她如自己所说的,用纯金打造的金刚经时,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站在不远处的柳烟儿,本是想来看着皇后出丑的,没想到反而看着太后如此的赞赏皇后。心中越发的烦闷,瞪过一边的郑怡媛一眼。不敢接柳烟儿的目光,郑怡媛惶然低下头。 既然皇后开了先头,后宫的嫔妃们接二连三的奉上自己的贺礼。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轮到于绯诗。捧着慕婉给自己的锦盒,于绯诗微笑着走上前,跪在太后跟前, “臣妾恭祝太后万寿无疆。”说着,将手中锦盒送到太后跟前。 因为仙履林之事,太后对于绯诗心中生了诸多的不满。但今天是大好的日子,太后还是笑脸盈盈的看着于绯诗,接过她的礼物,点了点头, “你有心了,来说说,里头是什么好东西。” 见的太后问起,于绯诗不好回答,硬着头皮答, “回太后,臣妾听闻太后喜好礼佛,因而让人定做了一副白玉观音。小小敬意,还望太后笑纳。” “是么。”听闻于绯诗居然给自己送了白玉观音,太后笑着的眉眼越发揉开了一朵花儿。当下就让开打开锦盒,要观赏白玉观音的风采。 然而,让所有都意想不到的是,锦盒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白玉观音。而是一些破碎的泥土碎片,立刻,太后笑盈盈的脸色就拉耸下来,由晴转阴,变成狂风大作, “这便是你的白玉观音么?”盛怒之下,太后抢过碧秋手中打开的盒子,一把摔在于绯诗的脸上,满盒子的泥块落满于绯诗的身上。 沾花了她描好的妆容。 怎么可能。一时间,于绯诗也不明白为何盒子里的白玉观音会变成一堆泥块,但是此时情况,自己纵然是长满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了。黯然的低下头,贴到地上, “臣妾惶恐,太后息怒。” “你让哀家如何息怒。”本就对于绯诗心怀不满,如今她又送上这样的东西给自己贺寿。让太后如何能不动怒,瞪着于绯诗的双眼,恨不得喷出一把火,将于绯诗烧死。 于绯诗就算是再笨,也猜到自己的贺礼被人掉了包。 然而,自己在来之前,就只有慕婉跟自己在一起。两人同时从芳华宫出发,来寿昌宫时,于绯诗曾到内殿换衣服,剩下贺礼跟慕婉在一处。 可是,会是慕婉么。于绯诗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本着最后的意思情意,于绯诗仍是不愿意将慕婉拉下来。只是磕着头,一边为自己辩解着, “太后息怒,臣妾定是被人陷害了。” “被人陷害?”见的于绯诗还在狡辩,太后越发的生气,一把拍过一边的桌案。吓的堂上的众人全部跪下身来, “太后息怒。” “都住口。”太后又是怒吼一声,镇压的堂上鸦雀无声,只听的太后暴怒中的声音连连吐出, “你说你被人陷害,东西是你从芳华宫中带出来的,有谁靠近过你的东西。嗯,难道是你自己陷害你自己的么?” 纵然是明白,陷害自己的那个人有可能是慕婉,于绯诗还是不愿意将慕婉供出。只是沉声的道, “臣妾不知道。”如此的辩解,在太后眼中显得太过苍白。太后已然一口认定,于绯诗就是故意的来寻她晦气,因为当日在仙履林,她曾惩罚过于绯诗。 如是想着,太后眼中蓦然起了杀意, “你果真是不知悔改,当日在仙履林中,哀家本着教悟你,没想到你竟敢记恨哀家。还敢在今日给哀家送来泥菩萨,怎么,你是在诅咒哀家泥菩萨过江么?” 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想法,而当初慕婉将东西交给于绯诗的时候,于绯诗确确实实的看过,盒子里真的是白玉观音。 但从眼前太后的脸色看来,于绯诗预料到自己今日凶多吉少,只能不住的磕着头, “臣妾从来没有如此的想法,太后明鉴,臣妾真的是被陷害的。” 神志早就被盛怒吞噬,太后根本听不进去于绯诗的辩解,拧起的双眉,杀意尽显。横过于绯诗一眼后,冷冷的启了启唇, “来人,将于妃拉下去,杖毙!” 此令一出,众人皆是露出不同的神色。隐匿的欣喜无声无息的漫布在柳烟儿的眉间,不动声色的看着跪在堂前的于绯诗,柳烟儿的得意流露在清澈的眸子里。 皇后亦是为着太后的严令一愣,直到执行的侍卫走进来,皇后才是回过神。 于绯诗无力反抗,只能默然的跪在原地。 “不可以。”没有人敢阻止,易无鸢一把扑腾过去,挡在于绯诗身前,阻扰着前来行刑的侍卫们。哭求着太后, “母后,您三思呀,不可以呀,母后。”被太后严厉的惩罚吓得不知所措,易无鸢惶然的哭泣出声,只能哀求着太后。 “香儿。”看着自己女儿泪流满面的面容,太后微微有些心疼。却是仍然不愿心软,转过头,冷冷的下令, “来人,将公主拉开。”铁了心的模样,让柳烟儿更加的欢喜。 “太后。”“噗通”一声,皇后也是跪了下来,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宜杀生。太后您是慈悲人,何苦在自己寿诞的日子杀生。太后您不是最为崇尚礼佛的么,太后。” 皇后的劝话,可要比易无鸢要来的有水平的多,一句话下来。总算让太后所有顾忌着,挑了挑眉,太后敛去脸上的厉色, “来人,将于妃拉下去,关入宗人府的大牢。”被皇后的话一提醒,太后刚被盛怒冲昏的头脑,这个时候微微清醒过来。看了看易无鸢满脸的慌张跟泪痕,想起许皖年跟许家,还有易无鸢跟许皖年之间的情意。 太后脸上的杀意减退半分,若是将于绯诗处死了,只怕易无鸢在许家的日子定然也是不好过的。 为着女儿的幸福,太后借着皇后给的台阶,走了下来, “先将她关入宗人府吧,听候发落。” “是。”走进来的侍卫马上应答一声,将于绯诗拉了下去。 见的于绯诗的性命得已保全下来,易无鸢重重松下一口气。 而死里逃生的于绯诗并没有庆幸的笑意,反倒是一眼失望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慕婉。 才被侍卫押解下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 撞破真相 尘嚣呼啸过去的寂静,晕开一片无声的压抑,重重的逼迫在寿昌宫所有人的心头。 想着于绯诗刚刚一闪而过的目光,其中包涵着失望,悲伤跟无奈。临别的一瞥犹如一记刀子,锐利的锋芒掠过慕婉的眼眸,刺的她眼中只余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目送着于绯诗被侍卫拉下去的背景,场下安静的听不见一丝声响。 于绯诗虽然被带走了,但是太后的诞辰还是要继续的。很快,欢歌笑语盖过于绯诗引起的慌张,太后的脸上重回笑靥。 一席庆贺太后寿辰的宴席,欢欢乐乐的闹起来。 一直到宴席结束,夜色已经深沉,过了华灯初上的时分。宫里的灯火,依然亮如白昼。不让郑怡媛就这样出宫,皇后将郑怡媛从太后的寿昌宫,带回到自己的昭元宫中。 在皇后曾与自己说的纯金打造的金刚经被换成顾子阳的观音图时,郑怡媛就知道,自己已经在皇后面前暴露。不敢反抗,更不敢别做他想,郑怡媛认命的跟着皇后来到昭元宫。 回到殿内,皇后当下就屏退所有的宫人,连同贴身的玉燕也被她遣下去。 敞开的纱窗不时有晚风一阵一阵的拂过来,绕在梁柱上的纱幔随风起舞,在凤鸣宫灯洒落的微光里漂泊出妖娆的影子。明明灭灭的光影落到郑怡媛漆黑的眸子里,撩拨起的慌乱,不亚于她心底的慌张。 紧随着皇后的脚步入殿,看着皇后坐下身后,郑怡媛“噗通”一声,在皇后跟前跪了下来, “妹妹该死,请姐姐恕罪!” “呵呵,好妹妹,你当真是本宫的好妹妹,也是我郑家的好女儿呀!”紧紧拧起的双眉,咬牙切齿般从唇齿间咬出来的厉言。没一腔音调,到在告诉着郑怡媛,皇后心底的怒气。 不敢接着皇后的话,郑怡媛默然的跪在原地,不回话也不起身,只是安静的跪着。 瞧着郑怡媛眼前不吭一言的模样,皇后心中更加的气恼,“砰”的一声一巴掌拍在软榻旁的木案上。力气之大,震的案上的茶盏都移了位置, “怎么,胆敢跟柳家人合谋,如今倒是成哑巴了?” 早在跟柳烟儿合谋时,就已经料到会今日的结果。此时此刻面临着皇后的指责,郑怡媛除却认罪,已然无话可说, “千错万错,都是妹妹的错,是怡媛辜负了父亲还有姐姐。要杀要剐,怡媛毫无怨言。” “现在你还真是大义凛然,当真是以为本宫舍不得杀你么?”压根不想用正眼看着郑怡媛此时的神态,皇后心中为之鄙夷,料定郑怡媛此时不过是博取着自己的同情罢了。 “姐姐就杀了怡媛吧。”说出这一句,郑怡媛蓄积在眸底的泪,隐忍不住,哗啦啦的涌流而出。花了她一大早起来描好的红妆,梨花带雨的可怜的模样,隔着姐妹亲情间的血缘关系,看的皇后稍稍有点不忍, “起来吧。” 尽管还是凉薄的语气,皇后的声色带着稍微的缓和, “说清楚,你为何这样做,柳烟儿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背叛母族?” 到这个时候,郑怡媛不敢再隐瞒,直言回答, “是连安,连安在他们手上。他们说,如果我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会杀了连安。” “你……”郑怡媛的直言,恍若晴天中的一记惊雷,震撼的皇后惊愕住眉眼。瞪着郑怡媛的眼神,迟迟说不出斥责的话来。一口气堵在心口,一巴掌甩到郑怡媛脸上, “下作的东西,一个奴才居然让你如此不知羞耻到背叛母族了吗?本宫早就告诉过你,别跟那奴才纠缠不休,你倒好,不仅不顾及着自己的身份血统,还为了一个养马的马夫背叛自己的亲族。你,你……”骂到极致,从小修习的良好教养让皇后说不出别的难听话来。 连安这个名字对于皇后而言,其实并不陌生,连安是早些年的时候郑国公从战场带回来的弃儿。因为无依无靠,便留在郑家当佣人,后来见他驯马很有一套,就将他调往马房负责养马。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连安跟郑怡媛之间有了旁的情愫。皇后未出阁前,他们都还小,半大的孩子,所以家中也未曾在意。没想到,居然闹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莫说是因为连安,郑怡媛做出背叛郑家的事情来。就算没有眼前这档子事儿,郑怡媛跟连安也绝无可能。他们郑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郑家的女儿是他一个马夫能高攀的起的么? 不禁挑了挑柳眉,皇后横过郑怡媛一眼, “早在之前,本宫就不该让那奴才活着。本宫也告诉过你,让你赶紧死了那条心。郑家的女儿,是不可能匹配给马夫的。你偏生的不信,还做出这档子事情来,莫说柳烟儿不杀他,就算柳家保着他,本宫也容他不得。” “不要。”听闻皇后话中最后一句,郑怡媛顾不得脸上被皇后掌抠的痛,哭出声音跪在皇后脚下,拉着皇后的衣摆,哀求着, “姐姐,不要,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姐姐你饶了他吧。姐姐,我求你了,你饶了他吧。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呆在玉阳王府,好好的当好玉阳王侧妃,只要是姐姐你说的,我都是做,我一定做。” 毫不理会郑怡媛的哀求,皇后一脚将郑怡媛踹开,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重力,郑怡媛跌倒在一旁的地上,泪眼朦胧的看着皇后, “姐姐。” “住口,不要叫本宫。”狠狠的剜过郑怡媛一眼,皇后甩袖坐回到软榻上,看也不看郑怡媛一眼,冷冷的启唇, “本宫告诉你,事到如此,你最好乖乖的呆在玉阳王府。你当真以为柳家的人能只手遮天不成,你以为他们抢走的是本宫让人打造的金刚经么,本宫告诉你,他们抢走的是皇上命玉阳王前去押送回京的贡银。” “你说什么?”被皇后所言,骇的面容刷的一片惨白,郑怡媛茫然的看向皇后, “贡银?” “因而,你如果不想牵连其中的话,就好好的呆在玉阳王府。不然,本宫也保不住你。至于连安那奴才,本宫自会让人将他救出。至于他是死是活,看你跟他的造化了。” 对郑怡媛此时的神色,早在意料之中,凝了凝眸,皇后漫不经心的拨了拨自己食指上的指甲套。微微吹了口轻气,启开红唇,吐出一句, “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皇后的意思,郑怡媛木讷的点下头, “妹妹明白了。” “既然明白,你就下去吧。”冷峻的脸色渐渐缓下来,瞪过郑怡媛一眼,皇后再开口。 不再多留,郑怡媛行过礼后,退出昭元宫。走在安静的宫道上,檐壁的风灯摇曳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映在郑怡媛的脸上,清晰的可以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被灯影拉的颀长的影子,看起来极其的凄凉。 这个时候,已经到宫禁的时辰。不过有着皇后宫里的人领路,倒也不用担心会出不去。所以,郑怡媛只是静静的跟在玉燕的身后。 让郑怡媛想不到的是,这个时候,还能遇见柳烟儿。 今日之事,尽管于绯诗已经如柳烟儿预料那样被擒下。但皇后毫发无损,还讨得太后的欢心,仍是让柳烟儿极其的生气。特意让人守在昭元宫的门口,等着郑怡媛出来,柳烟儿即刻带人堵了上去。 纵然柳烟儿嚣张跋扈,但皇后宫里的人可都不是好捏的软柿子。硬是没有卖给柳烟儿好脸色,借着天色已晚,郑怡媛还得赶着回王府为由,拒绝了柳烟儿要跟郑怡媛小聚一下的请求。 柳烟儿当场就怒了,瞪着郑怡媛大声道, “郑怡媛,你莫不是以为有你的皇后姐姐撑腰,你便可无视着本宫?别忘了,你可是还有着把柄在本宫手上的。” 没有想到柳烟儿如此的放肆,玉燕被柳烟儿唬住的心神,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转头笑盈盈的面对着柳烟儿,开口, “娘娘说笑了,我家小姐怎么都是玉阳王府的侧妃,娘娘如此败坏我家小姐的名声。莫说闹到太后那里娘娘讨不着好,就算是闹到玉阳王爷那里,娘娘也是捞不着好处的。娘娘觉得呢?” 本想柳烟儿有所顾及,不再无理取闹。可玉燕还是低估了柳烟儿,丝毫不将玉燕的话听入耳中,柳烟儿继续开口, “玉阳王,你们怎么不问问你们家小姐可是真心实意的想嫁给玉阳王的?何不问问,她为何会嫁给玉阳王,如何能嫁给玉阳王……” “娘娘。”见着柳烟儿越说的越离谱,生怕柳烟儿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玉燕急忙喝住柳烟儿的话。 正待柳烟儿要回嘴,一道明黄色的影子,伴随着一声不重不轻的女音,一同飘过来众人眼前, “天色都晚了,妹妹还不歇着。舍妹无知,还请妹妹多多见谅才是。妹妹觉得如何?” 等的明黄色的身影靠近,众人齐齐跪下身来,拜礼, “见过皇后娘娘!” “姐姐说笑了,妹妹这不是偶遇五小姐,才想着跟五小姐叙叙旧么。”柳烟儿再放肆,这个时候也不敢在皇后跟前放肆。起身后朝着皇后笑了笑,软声答。 “是么,那多谢妹妹关爱了,此时天色已晚,舍妹已经嫁作人妇。深夜不归,总归是不好的,改日本宫一定让她到妹妹宫中,跟妹妹好好的聚聚。”说到“聚聚”两字,皇后故意加重口气,听的柳烟儿不禁周身一凉。 不敢多加纠缠下去,放任郑怡媛离开。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送玉阳王侧妃离宫。”不理会着一旁的柳烟儿,皇后横过一眼,故作严厉的吩咐着身边的奴才。 “是。”在皇后的严令声中回过神,奴才们纷纷应答。 郑怡媛这才在宫人们的簇拥中,离开柳烟儿的视线。 没讨着好处,柳烟儿不便多留,压着满心的抑郁,跟皇后告辞离去。 她们走的都太过急促,没有看清楚躲在玄关拐角里头的慕婉,正用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眸子,在打量着她们。并且,将她们的谈话,一字不落的纳入耳中。 如果说,郑怡媛嫁入玉阳王府跟柳烟儿有关系的话。 那么,于绯诗…… 想着,慕婉紧紧的咬着唇,惶然的跌坐到地上。 第二百一十六章 贡银被劫 深秋的夜很安静,安静的几乎可以听见烛火跳动的声音。 沉寂像是浮散在火光里的烟雾,一层层慢慢的逐开,漫到易无风的眼里。半眯起从心底浮起的深沉,放下手中批阅奏折的御笔,拧着眉,定定的看着堂下的良钥, “什么,贡银被劫了?” 愧疚的跪在冰冷的地上,良钥低着头,不敢回视着易无风的眼眸,答, “回陛下,是的。在汾水岭的谷口,突然冒出一群黑衣人。他们一个个身手了得,是臣护送不力,请陛下恕罪。”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缓慢的散开拧着的眉,易无风平静着心思,询问着良钥。 没有任何的隐瞒,良钥从云袖里掏出一块在现场捡到的腰牌,站起身,递到易无风手中, “这是微臣在谷口捡到的,但是微臣也不敢确定。” “你是说……”半截话说到一半,将另一半留在喉咙口,易无风接过良钥递过来的腰牌。璀璨的烛火中,檀木色的腰牌流潋着异样的芒光,用小篆刻着的柳字,看起来格外的显眼。 “柳。”易无风喃喃自语,吟出腰牌上的刻字,捏了捏犯难的额头, “难道是,镇南大营?” 听的易无风无所顾忌的说出这句,良钥的眸色亦是暗沉下来,弯着腰站在易无风跟前,小声的应着, “微臣亦是不敢确定,所以才回来请陛下定夺。” 不动声色的瞟过良钥一眼,易无风“噗”的就笑出声, “好你个良钥,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朝中那些老狐狸的花花肠子。说吧,你有什么发现。” “陛下英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的眼睛。”被易无风看穿,良钥也不往心中去,反而变得坦然,直接说出自己探到的消息, “微臣的人确实查到,柳家三公子柳御从镇南大营中挑走了十几名身手了得者,入了京城。而且,就在太后寿诞前,他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京城。曾经汾水岭出现过。” 话说到这里,良钥不再多言,想来后面要说的事情,易无风也已经明白, “那你可知道他们在哪儿?”若真如良钥所说,那事情绝非没有将贡银劫走那么简单。 此批贡银,乃是从江南江北两州,及南方一带一起收上来的。多大五百万两,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易无风才让良钥一路押送。而且随行的路线,还是许皖年跟郑国公一同制定的。随行的护卫,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实在没有理由,如此轻松的,就被劫了去。 “知道。”良钥点了点头, “只是,微臣担心,此事会牵扯到柳家。” “若真是他们,那么朕定然不会留下余面。贡银都敢劫,他们还不是要翻天了。”没有对良钥的所有顾忌,易无风紧紧的捏起拳头,愤愤的开口。 明白易无风的意思,良钥不再试探,跪下身去, “微臣明白,请陛下放心,定将凶手缉拿归案。”说完,良钥起身,退出门口。 寂静无声的夜,随着良钥离开宫廷的脚步,以着一种寂寞无声的姿态,悄无声息的展开了一出无为人知的好戏。 从汾水岭回来,柳御就一直心神不宁。明明从郑怡媛口中探出来的,他们押送的应该是皇后用纯金打造的金刚经才是,为何他们抢回来之后,居然是整整几车的贡银。 胆敢抢劫贡银,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柳御从小就跟随着父亲出入朝堂,这种事情不会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的为难。抢也抢下来了,还回去几乎不可能。照着这么几大车来看,想必数目不小, 朝廷很快就查这里来,他该如何是好。 想着,柳御就感到头疼。 就在柳御拼命的想着解决之法的时候,一个黑衣男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公子,不好了,有人来了,好像是官兵!” “什么?”当下坐着的身子立马站起,柳御好看的俊颜拧出狰狞的模样。咬了咬唇,做出不得已的决定, “把那些东西留下,我们走。”此时他们藏身的地方是城郊的一所破庙,背靠着山林,如果他们往山上跑去的话,应该还有逃脱的可能。 希望将东西留下后,可以让前来的官兵放松追逐他们的心思。只要他们可以逃出京城,回到江南,他们就能平安无事了。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绝对不能牵扯到柳家,还有在宫里的柳烟儿。 不敢在耽误下去,柳御吩咐着手下, “走,赶紧走,往山上撤退。” 还没等的柳御等人行动起来,一道不紧不慢的男音闯入他们的耳中。应声而来的,是良钥挺拔的身影, “别走了,本王已经来了。上次输你一筹,今日本王怎么也得赢回一筹才是。” “噗。”不慌反笑,柳御收起刚刚紧张的态度,泰然的站住脚步。定定的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良钥,看着良钥的人密不透风的将自己包围住, “玉阳王爷,久仰大名呀。” “柳三公子,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呢。”彼此彼此,良钥含笑着回应着柳御的应话。听良钥不假思索的就说出自己的身份,柳御脸色忽的一变。 “如何,柳三公子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让本王动手?”看着柳御变了的脸色,良钥好脾气的问道。丝毫没有捉拿犯人的气势,反而像是老朋友在相互问话。 还没等的柳御做出回答,站在柳御身边的黑衣人们已经先一步拔出腰间的长刀,跟包围住自己的官兵打斗起来。一边喊着, “公子,快走。” 被属下的呼喊声唤回心神,知道自己的身份,更明白自己会给家族带来什么样的危害。柳御不敢恋战,在属下的庇护中杀出包围圈,往山上撤去。 “想走,休想。”看出柳御的意图,良钥跃身而起,大声一喝, “站住。”拔剑挡在柳御跟前。 两人武功本就不弱,高手过招,华丽的剑气在周围铺开剑花,一圈一圈,将破庙前的柱子都刻画出许多深刻的印子。纠缠许久,谁都没有落下败势来。但是,越来越多的官兵,纷纷涌过来。 知道再这样拖下去,柳御只有被擒一条路。这个时候,柳御带来的黑衣人们团团涌来柳御身边,拦住良钥的攻势,将良钥的脚步拖住。 为柳御赢得了逃脱的生机。 感激的看了一眼为自己舍弃一切的属下们,柳御不得已的跳出包围圈。躲开良钥的纠缠,那些虾兵蟹将们哪里是柳御的对手,在刀光剑影中,柳御成功逃脱出来。 奔跑在帝都漆黑的夜里,柳御根本无处可去。 想着突然发生的变故,柳御对郑怡媛的恨如络绎不绝的长江之水。恨不得将郑怡媛碎尸万段,想起为助自己逃走此时落入良钥手中的属下们。柳御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脑门一热,竟然跳入了玉阳王府。 轻车熟路的寻到郑怡媛的房间,柳御匿了进去。 从门外进来的郑怡媛,冷不丁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柳御,着实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关上房门,冷着眼盯着柳御, “你还来做什么?” 心里的恨意漫上嘴角,柳御凶狠的吐出一句, “杀你。”说着,身影快如闪电的闪到郑怡媛身边,大掌握住她的脖子,将她甩到一旁的榻上。紧紧的掐着她的脖子, “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跟皇后一起陷害我们。” “我,我,我没有。”在柳御力大无穷的禁锢之下,郑怡媛腹腔内的空气越来越少,就要喘不过气来。艰难的喘着气,吐出一句, “我也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 “还在说谎。”压抑着心底的愤怒,柳御压抑的压低着自己的声音, “你还在说谎。”一把将郑怡媛摔离自己的手掌,受不住他强大的掌力,郑怡媛跌到一旁。抬起眸,郑怡媛愤愤的看着柳御,心中的不满油然而生。 这些日子来,她受的委屈可不必任何少,皇后责怪她,柳烟儿想教训她,如今柳御也来想杀她。她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心上人罢了。 也罢,如今连安已经在皇后手中,她对柳家的人也无需顾忌。想着,郑怡媛抬起眸,漠然的盯着柳御, “怎么,你们斗不过皇后,就来将气撒到我身上么?别忘了,我今时今日的处境,如果没有你们的推波助澜,我会落的如此境地么,你们还有什么资格来怪我。” “所以你就倒戈相向?”从来没有想过郑怡媛会背叛自己,误以为连安在自己手中,郑怡媛就会乖乖听话。被横出来的一举,弄的是狼狈不堪,柳御心中诸多的不满。 “倒戈相向?说的好难听,我从来都不是你们那边的,别忘了,我姓郑。如果不是你们拿连安逼我,我又怎么会嫁入玉阳王府,借机挑起玉阳王妃跟于妃的争端,挑起于妃跟皇后的争端,挑起玉阳王府跟皇后的争端。这一举三雕的事情,你们柳家不是也收足了渔翁之利么?” “你……”字字句句,郑怡媛说的都不假,郑怡媛所做的事情,确实让柳烟儿收不少的渔翁之利。但是一码归一码,如今柳家被推到这滔天的大罪上,柳御也是寝食难安。 怕极反怒,柳御抬起手掌,压抑的怒喝一声, “我杀了你。” 郑怡媛丝毫不惧,迎着柳御的掌风闭上眼睛,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你杀呀。劫了贡银不算,你还入玉阳王府杀了玉阳王侧妃。正好皇后愁着没机会将你们柳家一网打尽,你尽管给她提供着罪名。” 其实,郑怡媛说的也不假,刺的柳御心中愤怒难填,偏偏抬起的手掌久久不能落下去。 “你倒是动手呀。”久久没等到柳御落下来的掌风,郑怡媛睁开眸子,鄙夷的看着柳御, “怎么,不敢动手了么?”说着,轻蔑的扯开一道笑靥, “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我就不会出现在玉阳王府。玉阳王很快就回来,凭着他的能耐,你觉得你还能从他的府里逃出去?” “你。”郑怡媛的话虽然说的极为讽刺,但是也提醒了柳御。玉阳王府确实不是他久留之地,不敢在多做停留,狠狠剜过一眼郑怡媛后,柳御跳出窗外。 等的柳御的身影走远后,郑怡媛重重的松下口气,跌坐到地上。 悬着的心,才是放了下来。 居然没有发现,在她的窗沿下,一直趴着一道单薄的身影。将她跟柳御的话,已经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合作共赢 夜色很黑,秋风很冽,黑暗中隐藏着很多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在秋风的吹拂中,慕婉得知了一个让她撕心裂肺的真相。 原来,她对于绯诗的误会,不过是人家安排的一出局。 顿时,铺天盖地的愧疚潮涌而来,拢住了慕婉所有的思绪。 自从太后寿辰那日,在宫中目见柳烟儿对郑怡媛的刁难之后,慕婉总觉得柳烟儿跟郑怡媛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但让慕婉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远在后宫之外的她,也成了别人算计的一颗棋子。 而她,居然愚笨到跟算计她的人去合谋,将于绯诗害到如斯地步。 想起于绯诗被带去宗人府时,眼底流露的对她的失望,慕婉心中就一阵一阵的发疼。是的,于绯诗的白玉观音确实被她掉包的。她知道依照太后的脾气,太后心中本来就对于绯诗有着误会,加上白玉观音一事,于绯诗想从太后的重压脱身,几乎不可能。 许是两人之前的感情太过要好,所以在断定于绯诗跟皇后合谋,害死自己的孩子,跟让郑怡媛进入王府后。慕婉对于绯诗的恨,远要比对皇后的恨要来的。就如俗话说的,爱之深,恨之切。 却是信任,就越不能容忍背叛。 可是,她竟然没有去选择相信于绯诗。 回想起自己犯过的错误,想着于绯诗因自己的愚蠢而遭受的惩罚,慕婉心中就渗的慌。不想惊起郑怡媛的注意,慕婉忍着要从眼底溢出来的泪,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的房中。回到房里的时候,本是在外头擒获劫贡银之人的良钥此时也回到府里。 因为这些日子太过繁忙,良钥一直都不能来看慕婉,今晚得空下来,良钥走到慕婉房中。 推门进来,看见在自己房里的良钥,慕婉先是一愣。而后,委屈的哭出声来,扑到良钥的怀里, “良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被慕婉突来的哭声弄的手足无措,良钥只能紧紧的拥着慕婉,安慰着, “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害了绯诗,良钥,我害了绯诗。”这种时候,慕婉不再选择隐瞒,将自己所做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良钥, “绯诗给太后的贺礼本是白玉观音,在她换衣服的时候,我将白玉观音换成了泥菩萨。因为我以为,她跟皇后合谋让郑怡媛入府,才害的我没了孩子,我恨她。但我没有想到,一切的一切,根本就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 “什么,婉儿,你糊涂呀。”耐心的听着慕婉的哭诉,良钥忍不住低声叱喝她几句, “你这回,可是害惨了于妃娘娘。” 面对着良钥的指责,慕婉只是满目的泪水,巴巴的看着良钥,继续说着, “是柳烟儿,是她。郑怡媛也是她的人,她故意设计让郑怡媛入府,然后让我误以为是绯诗跟皇后结盟,用我来对付绯诗,用郑怡媛来对付皇后。她倒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什么?”朝中发生的事情已经让良钥非常的不解,此时听的慕婉说出后宫的事情,良钥更加的惊愕。如果真是这样,那贡银之事,看来绝不简单。 又不想吓着慕婉,良钥沉下声音安慰着, “好了好了,有事儿明日再说,不用担心。太后不过是让于妃在宗人府呆一段时间,回头我想想办法,让皇上出面,于妃定然可以出来的。” 饶是良钥说的极有道理,慕婉还是不放心, “你不明白,这回绯诗是如何的让太后失望。只怕皇上出面,都没有办法了。”当然知道于绯诗这回触犯的是太后的底限,加上太后之前对于绯诗的误解,只怕皇帝越是出面,于绯诗受的磨难就越多。 “可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不休息吧。”知道慕婉是被自己心里的愧疚弄乱心神,关心着她的身子,良钥心疼的提醒着, “乖,你要好好的照顾好你自己,然后你才有精力去救于妃不是?” “好。”良钥总算将慕婉劝了下来,不再折磨着自己,慕婉跟着良钥一同进内房歇着去。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良钥早早的上朝去了。跟在良钥的脚步后头,慕婉也偷偷摸摸的进了宫。于绯诗被关入宗人府,慕婉当然不是去找于绯诗的。她要找的人,是皇后。 因为良钥越来越受易无风的重用,慕婉的身份跟着也是水涨船高。宫人们不敢得罪她,听说她要见皇后后,领着她就去了昭元宫。 皇后也没有想到慕婉会找自己,碍着良钥的情面,还是很好的招待着慕婉。 见到皇后,慕婉先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王妃不必多礼。”示意玉燕扶着慕婉起身,皇后淡淡然的开口。之前因为郑怡媛跟孩子的事情,皇后跟慕婉之间闹的极其不愉快。此时再见面,两人不免都觉得有些尴尬。 得到皇后的应允后,慕婉在玉燕的搀扶下,慢慢的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瞧着慕婉此时的神色,皇后几乎可以猜出,她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装的若无其事的样子,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盏,呷了一口,皇后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慕婉, “王妃难得前来,本宫这儿可真实蓬荜生辉呢,不知道王妃此行前来,可有何事?” 原本就没打算跟皇后卖关子,慕婉从坐的椅子上站起来,“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妾身前来,有一事相求。” “使不得。”亲自下来,将慕婉扶起,皇后和蔼的回应着, “王妃多礼了,若有用的着本宫的地方,王妃直说便是。舍妹在玉阳王府,还得多亏王妃的照顾呢。” 已然猜到皇后的心思,慕婉狠了狠心,道, “只要娘娘帮妾身救出于妃娘娘,妾身愿意将王妃之位让给五小姐。” “噗。”听着慕婉好不容易才做出的决定,皇后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出声, “王妃说笑了,如此重大的事情,王妃切不可乱说。舍妹何德何能,她当不起王妃这名头。只是,本宫纳闷的是,于妃落的今日光景,王妃您可是功不可没呀。” 没有想到,皇后精明至此,竟然知道自己所做出来的事情。索性,将所以的一切全盘脱出, “娘娘英明,既然娘娘已经知道,那妾身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妾身只求娘娘能给于妃一个清白,妾身可以认罪。” “说的什么傻话。”仿佛只将慕婉所言当成一句玩笑,皇后漫不经心的回应一句, “自然不需要王妃去认罪的。只是本宫很好奇,于妃落到此番境地,不正是王妃所求么。王妃又为何?当然,如果王妃能告知本宫一些本宫不知道的事情的话,本宫许能想出法子来就于妃。” 在“为何”两字后,皇后顿了一顿,后生怕慕婉怀疑着自己,皇后话锋一转,多加了一句。 此时此刻,不管皇后想知道什么,慕婉都没有了能隐瞒的要求。唯有直言相告, “向来也是瞒不过娘娘的,之前在娘娘的惩罚下,妾身的孩子没了。后来在有心人的作用下,妾身误以为于妃跟娘娘合谋,让使得妾身失去了孩子。后来,五小姐又入了王府中,一念之差,妾身才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如此看来,王妃是明白所有的真相了?”没有对慕婉的话多做深究,倒是对慕婉失去的孩子,有着歉意。皇后的颜色潋下去, “孩子之事,本宫对不住王妃。当是本宫欠王妃的人情,王妃放心,本宫定帮王妃救出于妃。” 得到皇后的应允,慕婉腹腔中悬着的一颗心才算安定下来,还没站起,又是跪了下去, “多谢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本宫欠王妃一条命,还王妃一个人情也是应当。”没有受下慕婉的大礼,皇后将慕婉扶了起来, “宫中人多口杂,王妃留在宫里诸多的不便,本宫就不留王妃了。有了消息,本宫定会让人通知王妃的。” “好,多谢娘娘。”深知皇后的担忧并无道理,慕婉不再多留,告别皇后后,离开了皇宫回了王府。 目送着慕婉离开,皇后转头就去宗人府。 关押在宗人府中已经有好几日,不过于绯诗的日子也算好过,并没有受到特意的刁难跟殴打。想来是有人在牢中关照过了,不过想想,依着易无鸢跟许皖年的手段,定然也是不会让自己有任何损伤的。 所以,于绯诗并不担心。 不过,看到皇后凤驾的时候,于绯诗有着微微的诧异。愣了一会儿才想着要给皇后行礼,才是屈身跪了下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今日皇后心情大好,笑盈盈的伸手过去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妹妹不必多礼,请起。” “谢娘娘!”于绯诗答。 隐隐猜出皇后此行的目的,但是于绯诗仍是不肯定,小心翼翼的揣摩着皇后的心思。一边隐匿的探问着, “娘娘能来看臣妾,臣妾真是感激不尽……” 然而,还没等的于绯诗把话说完,皇后会心的一笑,笑的高深莫测,对于绯诗的道, “妹妹想知道的,本宫都知道,所以妹妹也不必费尽心思去探本宫的话了。其实,是玉阳王妃来求本宫救妹妹出去的。” “慕婉?”于绯诗当然知道自己落的今日境地,慕婉肯定脱不了干系,但是听着皇后说慕婉去求她来救自己,又觉得不可思议。瞪着双眼,询问着皇后。 也不想瞒着于绯诗,皇后直接答, “王妃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错怪了妹妹。所以,甘愿自己认罪,来救妹妹出去。” “不行。”想也不想,于绯诗直接就拒绝了皇后说出的方法。 早就知道于绯诗不会愿意,皇后也不以为意,含着笑的眉眼,颇有意味的看着于绯诗, “妹妹跟玉阳王妃还真是姐妹情深呢,知道妹妹重视情意。所以本宫没有答应玉阳王妃,不过妹妹放心,本宫定会让妹妹出去的。” 不明白皇后为何要救自己,于绯诗防备的看着皇后, “臣妾不懂,娘娘为何要救臣妾?” 知道于绯诗是个聪明的人,寻常的谎言是不能将她打发了去的,皇后索性如实回答, “因为,妹妹一倒台,那柳烟儿势必在宫中无人可以压制。而且,若想扳倒柳烟儿,本宫少不得妹妹的助力呢。” 听的皇后一解释,于绯诗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样。 第二百一十八章 宫女倒戈 从宗人府中出来,落日已经西斜。细腻的霞光散落在萧瑟的秋光里,落寞的胭脂色点缀着光鲜亮丽的宫闱,硬是秋日中挤出一点明丽来。 坐在由八人抬着,稳当又舒适的御撵上,皇后促狭的凤眸中落满旖旎的霞光。浅浅的光晕慢慢的从漆黑的眼瞳中淡开,化成眼底难以捉摸的深意。 玉燕亦步亦趋的跟在皇后身边,小心翼翼的揣摩着皇后的心思。想了很久,才是开口, “娘娘,柳家之事已成定局,几乎没有回旋之余地。而您,为何要对于妃施以援手。再说了,若是于妃因此而失势,对我们而言,不是更加的有利么?” 今日的皇后,似乎心情非常的好,没有顾及着会隔墙有耳。也没有指责玉燕不合时宜的提问,戴着五彩斑斓宝石指甲帽的长指优雅的捏开一个兰花指,抚在唇边抹开一道单薄的笑,道, “你以为区区的一座泥菩萨就能扳倒于妃么,别忘了,她背后不仅有玉阳王,还有许皖年跟昭和公主。于暻笙再怎么不济事,好歹他都是于妃的父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我都懂,于暻笙更懂。何不在这个时候卖他们一个人情呢。” 难得皇后好心情的详细给玉燕解答着疑惑,玉燕听的明明白白,由衷佩服起皇后的未雨绸缪,赞出口, “娘娘未雨绸缪,果真英明。” “行了,别给本宫戴高帽了。你也是跟在本宫身边多年的人了,后宫里头的日子,你也明白。什么英明不英明,无非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没有因玉燕言语间的崇拜就失去严谨,皇后的眸色反而黯淡下来。黯然的瞟过玉燕一眼,像是从心底叹出来的惋惜。 不敢再接话,玉燕沉默的跟上疾行的步撵。 回到昭元宫后,皇后不由分说的吩咐着玉燕将绿颜给找过来。自从冷宫中出了香妃的那件事,皇后就对绿颜生了芥蒂,没有留在身边使唤。而是将绿颜遣到掖庭去,教养那些犯错的宫女。 从来都猜不透皇后的意图,玉燕不敢耽搁,急急忙忙的照着皇后的吩咐去了掖庭。绿颜本是皇后身边最宠信的姑姑,因为自己的侄女墨云报仇,棋差一步,被肖姑姑跟于绯诗反将一军。 由此失了皇后的宠信,被贬入掖庭。如今看的玉燕过来,知道自己回昭元宫有望,巴巴的迎了上去, “玉燕姑娘,可是主子想起我了?” 宫里头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惯例比比皆是,玉燕打小跟在皇后身边,人情世故是素手拈来。承着绿颜的笑脸,也是笑意盈盈的迎上去, “绿颜姑姑好,可不是么。绿颜离开主子多时,主子甚为想念姑姑,特让奴婢过来请姑姑过宫一叙呢。” “真的。”听完玉燕所言,绿颜是喜出望外,顾不得换上一件体面的衣裳。急匆匆的就跟着玉燕去了昭元宫。 见到多日不见的皇后,回到离开许久的昭元宫,绿颜差点没哭出泪来。 不等旁人指点,自己一下子就跪在皇后跟前, “奴婢绿颜给主子请安,恭祝主子万福金安。” 寻思绿颜经此磨难后,心性也该有所收敛,皇后端着威严的仪态,扫过跪在自己跟前的绿颜。似笑而非的启了启唇, “这些日子来,可是觉得委屈?” “不敢。”绿颜把头磕到地上,颤颤惊惊的回答, “是奴婢不懂事,主子好心教导奴婢,那是奴婢的福分。” “你如此想着,便是最好的。”一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皇后玩弄着自己的宝石指甲帽,漫不经心的回着。 听的绿颜越发的哆嗦,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 “是,主子说的是。” “行了,起来吧。”像是终于发了善心,皇后挥了挥手,眼神中的凌厉一闪而过后,让绿颜得以起身。 “谢主子。”明白皇后这是原谅了自己,绿颜窃喜的爬起身来,站在皇后跟前。 只见的皇后将身子往前探了探,摇了摇手,示意绿颜靠近过来, “来,你且附耳过来,本宫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交代于你。” 绿颜会意,不做多想,立马靠身过去。俯身在皇后唇边,听的皇后轻声在绿颜耳边低语几句,绿颜眼中闪过几许清明的冷光,不住的点着头,回应着皇后, “奴婢明白,定然不让娘娘失望。” 把话说完后,皇后端坐正身子,对着绿颜点了点头, “既然明白,就下去吧。将此事办妥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娘娘。”“噗通”的一声,绿颜跪拜在地,感谢着皇后的再次启用之恩。谢礼过后,绿颜躬着身子,退出门外。 等的绿颜走远后,浓浓的疑惑聚在玉燕的眉头。慢慢的贴近皇后身边,玉燕颇为担忧的开口问着, “娘娘如此信任绿颜姑姑,娘娘就不怕……” 未等的玉燕将话说完,皇后的红唇微微启了启,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娘娘英明。”简单的一句,已经清楚明白的表达了皇后的意图。不敢再有异议,玉燕恭敬的低下头。 就这样,借着秋夜寂静夜色的掩护下,后宫的局势在所有的不易察觉中,渐渐换了风势。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承皇后命令下去做事的绿颜,不负皇后所托,带着两个宫女走入昭元宫。 见到皇后,两个穿着绿色宫装的宫女,诚惶诚恐的跪下来拜礼, “奴婢冰花,奴婢春树,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但见的皇后慵懒的蹙了蹙弯眉,不动声色的瞥过堂下的两个宫女一眼。没有过多的言辞,只是声色平淡的嘱咐一句, “待会儿到了太后跟前,可知道如何说?” “知道,绿颜姑姑已经教导过奴婢。”想起昨晚绿颜的手段,冰花跟春树至今心有余悸。哪里还敢逆驳着皇后的命令。 似乎对两人的举止非常的满意,皇后合心的颔了颔首,望过身旁的玉燕一眼, “既是如此,玉燕。你带上锦盒,陪着本宫去寿昌宫走一遭。” “是。”恭谨的应答着皇后的命令,玉燕转身往后殿,带上皇后口中的“锦盒”。方才跟上皇后的仪驾,前往寿昌宫。 折腾这么一早上,皇后一行来到寿昌宫的时候,太后已经醒来。用过早膳后,正在正殿里头品着茶,听的宫人说皇后来人,布满岁月痕迹的面容笑的拧开一朵花儿。 待的皇后进来,不等皇后见礼,直接就给皇后赐座, “行了行了,不必多礼。哀家正闷着呢,你来了正好,碧秋,快给皇后看座。” “是。”碧秋素来得太后心思,太后的言语才是落尽,碧秋已经走到皇后跟前,领着皇后落座。又是命人,给皇后奉上香茶。 不过,今日皇后可不是来跟太后品茶这般的简单。 讨的太后欢心过后,皇后从玉燕手中接过锦盒,瞅了瞅太后的面容。细细品量过言辞后,才敢开口, “启禀太后,经过臣妾多日的勘察,发现于妃在太后寿辰之日失仪之事,另有蹊跷。” “哦,此话怎讲?”皇后乃是太后亲自挑选出来的,对皇后,太后素来极为信任。此时听的皇后这么说,太后也来兴致。遂问起来。 “回太后,臣妾请人看过那碎泥片。那些泥片民间唤做五彩泥,只有江南才有,旁的地方是没有的。”既然太后问起,皇后接着太后的问话,如实回答下去。 “江南?”听到这么敏感的一个词,太后也拧起柳眉。 “嗯。”不动声色的轻应一声,考量过太后的神色之后,皇后又是开口, “不仅如此,臣妾还查出两个胆大妄为的宫女。她们胆敢在背后妄加议论主子们的事情。若是寻常,臣妾也就赏她们几杖也就罢了。偏生的,她们议论的还是太后您。不仅如此,她们还挑拨太后您跟于妃妹妹的感情。” “这是何意?”皇后说的含糊,太后听着不解,盯着皇后再问。 这次,皇后并没有亲自作答,而是瞪过自己带过来的冰花跟春树,冷冷的叱喝一句, “还不赶快将事情因由如实跟太后禀明。” 早在绿颜手中吃过苦头,冰花跟春树此时哪里敢违抗,“噗通”的跪身下去,拜在太后跟前后。将此前在仙履林中之事,和盘托出,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日在仙履林,柳言姑娘命奴婢两人在仙履林中,将她教给奴婢们的对话重复一遍。说,奴婢若是照做了,就赏奴婢们两锭金子,奴婢们一时被金子迷了眼,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没想到,害了于妃娘娘。” “什么对话?”听到这里,太后稍稍明白过来,和蔼的脸色,变得极为严厉。逼问着。 被太后顿时严厉下来的神色吓的越发惊慌,春树跟冰花哆哆嗦嗦的回答, “是,是。就是。时间太过久远,奴婢们已经记不得,好似就是在林子中说,说。接近昭和公主,无非是为了得到太后的亲近。好似,好似还有便是,如果不是算上这层,实在不愿意亲近太后。” 尽管说的不是很清楚,但这个时候太后已经明白。被愚弄的愤怒从她的心底勃发而起,少成眸底涌起的那抹冷光,一掌狠狠的拍过一旁的木案,大吼一声, “放肆,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在太后的震怒之下,两个宫女已经被吓的哭出声来。连同皇后等人也一起跪在地上, “太后息怒!” 然而,这样的火气,岂是一句“息怒”就可以止的住的。描着云纹的衣袖,猛然在空中一挥,太后瞪过堂下颤抖的两道身影一眼,薄凉的开口, “来人啊,将那两个贱婢拖下去,杖毙。” 听闻太后的指令,两个宫女吓的忘记了哭泣。直到侍卫的身影从门口走近过来,才想起害怕。连连着磕着头, “太后,太后饶命啊。太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命啊!” “太后三思,息怒。”不敢直接就驳着太后的面子,皇后轻声挽转着太后的心思。 “为何?”当然知道皇后不是无心之举,太后挑着眉看向皇后。 皇后也不隐瞒,直接开口就答, “这两个宫女也是受人指使,而且那人是陛下站在心尖上的人。不过太后您也知道,那些泥片出自江南,没准贺礼一事也是她所为。再者,臣妾还听闻,淅川送入京的贡银也被劫,此事似乎跟江南那边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太后,此时此刻,万不能打草惊蛇呀。” 一席话落,果真将太后的暴怒微微劝住。皇后所说的事情,太后当然明白。 平静下来后,太后摆了摆手, “将她们关到暗牢去,记着,不可走漏风声。还有,将玉宸宫的柳言给哀家带过来。” “是。”碧秋姑姑恭谨的答,答完后,转身走出寿昌宫。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宫乱玉宸 秋日的日光再强烈,在今日沉重的气愤烘托下,让人生生觉得寒冷。 深宫内院中,涌动着让人难以察觉的诡异。 早晨的时候,柳烟儿说要吃凉果。跟在柳烟儿身边也有多年,这些事情向来是柳言负责的,今日也不例外。出了玉宸宫后,柳言直直走向御膳房,吩咐着御厨,给柳烟儿做一些她喜欢吃的凉果。 但是,让柳言料想不到的是,会在御膳房的门口,遇见碧秋。 碧秋姑姑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是宫里头无人不知的事实。尽管柳烟儿受尽易无风的宠爱,在太后跟前一样得跪拜行礼。如是想着,柳言更加的不敢得罪碧秋。规规矩矩的走到碧秋跟前,盈盈屈身一礼, “奴婢见过碧秋姑姑,请姑姑安。” 当然不让的接下柳言的大礼,碧秋只是微微的颔了颔首,用眼角的余光瞟了柳言一眼。悠悠开口, “太后要请你,你跟我走一趟吧。” “太后?”像是听什么难以相信的事情一样,柳言愕然的惊怔在原地,呆滞的眉眼迟迟扭转不过来。茫然的看着碧秋,心中猜想过种种之后,隐隐浮起不详的预感, “得太后召见,是奴婢的荣幸,但柳妃娘娘让奴婢出来给娘娘准备凉果。可否让奴婢先将凉果捧会玉宸宫,然后跟娘娘请示过,在过去觐见太后娘娘。” “放肆。”岂会不知道柳言打的是什么主意,当下碧秋就冷下眉色, “难道在你心中,柳妃还能比太后尊贵不成。难不成,你要让太后等着你?别忘了,你家再怎么尊贵也不过是陛下的一个妾侍,而太后娘娘才是陛下的母亲。孰轻孰重,你不懂么?” “姑姑息怒。”碧秋所言,柳言当然知道。只是眼下之事太过诡异,她自己心中也没有了主张。 “既是如此,那你便回玉宸宫去吧。等一会儿,我禀告太后娘娘,让她亲自到玉宸宫请你?”瞅着柳言踌躇的拿不定主意,碧秋有意推她一把,加重语气,道。 吓的柳言立刻就跪在碧秋跟前, “奴婢不敢,姑姑恕罪。”简直是说笑,太后是何等的身份,她又是何等的身份,若说让太后去玉宸宫请她。只怕来的是她的催命符,不敢在推脱下去,柳言认命的应允下碧秋, “有劳姑姑带路,奴婢这就跟姑姑去见太后。” “那走吧。”总算将柳言劝服,碧秋冷冷哼出一步,先一步走出去。 不敢迟疑,柳言急忙跟上碧秋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的,不紧不慢的走到寿昌宫。一直跟柳烟儿身边,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柳言都是见过的。看着眼前的阵势,柳言心中的不详预感越来越浓。一进到殿内,立刻就跪下身子,拜着礼, “奴婢玉宸宫柳言,叩见太后娘娘,叩见皇后娘娘。” 脸上端着面无表情,太后冷漠的看着跪在堂下的柳言。眸底转过的寒意,将柳言全身上下都要冻结成冰,不住的颤抖着。只听的太后清幽幽的开口, “起来吧。” 见的太后开口,皇后不再多话,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柳言。 在一道道目光的省度下,柳言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一万只虫子在爬。吓的她根本就不敢看太后的眼睛,沉默的等着太后的吩咐。 沉寂的气氛僵持很久,似乎吓的够了,太后是轻轻的启了启唇, “你是柳妃的贴身宫女?”似问非问的问话,让柳言本就忐忑的心,继续七上八下起来。哆哆嗦嗦的启开唇,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太后的问话, “回太后,奴婢确是柳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 “哦。”故意拉长的余音,太后轻应一句,严密的目光上下的打量过柳言之后。如若从嘴角漏出来的轻哼, “那柳妃做的那些事情,你想必是清楚的很了?” 此话一出,柳言刚刚站起来的身子哪里还敢站着,“噗通”一声,又给跪了下去, “奴婢惶恐,不明白太后所言。” “当真不明白么?”似问非问的语气,顿时变的似笑非笑起来,带着微弱的嘲讽。看入柳言眼里,说不出的压迫。只能低低的低着头。 “哀家不喜欢遮遮掩掩的人,特别是,哀家最为厌恶被人家糊弄。在仙履林中的事情,哀家已经查的很清楚。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指使宫人挑拨哀家跟于妃之间的感情。借哀家 的手,去帮你家主子除掉于妃?”没有一丝的停顿,太后一口气将仙履林中的事情说出。 凌厉的语气中,透出太后口气里的不容置疑。 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柳言跪着的身子越来越抖。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没在继续多言,太后冷冷的问过一句。 “奴婢,奴婢无话可说。”着实是无话可说,柳言颓废的回答。 “既然如此。来人,将这贱婢带入暗牢中。哀家最痛恨别人利用哀家,别让她死了,暗牢里的手段都让她尝个遍,就是不能让她死。”几乎是从唇齿间咬出来的阴森语气,单单是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许是被太后口中的阴森吓的失了魂魄。柳言猛的呼喊出声, “太后娘娘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 “晚了。”不为所动,太后懒懒的应一句。话落,马上就有老嬷嬷过来,拖着柳言往门口走去。 看着夹持着自己的两道铁臂,还有那两张冷若冰霜的脸。柳言恍如看到自己生不如死的画面,吓的慌忙开声, “奴婢知道柳妃娘娘的所有事情,只有太后饶了我,奴婢愿意如实相告。” 一句话喊落,太后的声音如天籁之音,飘入柳言耳中, “将她送回来。” 借着太后这句话,老嬷嬷们才是将柳言送回到大殿上。脸上描的妆容已经哭花,柳言死里逃生一样,卑微的跪在太后跟前。不敢再有所隐瞒,哆嗦着开口, “启禀太后娘娘,仙履林中之事的主谋确实是柳妃娘娘。目的就是生分太后您跟于妃娘娘之间的关系,还有便是,贺寿的寿礼,也是柳妃娘娘命人掉包的。目的就是让于妃再也翻不了身。还有便是,皇后娘娘的贺礼在淅川被劫,也是柳妃娘娘命柳家的人劫的。知道的,奴婢已经全说了,太后娘娘饶命啊。” 没有想到,还真如皇后预料的一样,一切的一切,主谋居然全是柳烟儿。 此时此刻,太后心里的愤怒已经难以言表。她纵横后宫多年,一路踏着别人的尸首坐到这个位置。没想到,还着了一个小丫头的道。心中难免气愤,愤恨的看着眼前的柳言。恨不得将其当成柳烟儿给五马分尸。 然而,气愤归气愤,冷静下来后,太后只是淡定的摆了摆手。下令让人将柳言跟早上皇后带过来的那两个宫女关在一起。 处理好那些个不懂事的奴才后,太后还下了一道旨意,将玉宸宫围禁起来,不得进出。 等的太后的旨意一下,御林军们纷纷将玉宸宫包围起来。玉宸宫内的宫女太监,一律不得进出。包括柳烟儿,全部留在玉宸宫中待命。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阵势,柳烟儿是被吓的够呛。自她入宫那日开始,易无风就对她倍加宠爱。就是责骂,都少有一句,莫说是如此真刀真枪的将她囚禁。虽然她也曾惹怒过易无风,但是她只要稍微撒撒娇就能轻而易举的挽回易无风的心意。 眼前的情况,柳烟儿着实的不懂。 看着围在玉宸宫外,恍如一道道宫墙的侍卫们,柳烟儿怒目以视着, “你们这是做什么,放肆,我是柳妃。我是皇上的宠妃,你怎么能如此待我?” 面临着柳烟儿的责罚,侍卫们不为所动,依然像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一样。面不改色的站在玉宸宫前,回答着柳烟儿, “请娘娘恕罪,卑职圣命难违,还请娘娘见谅。” “圣命难违?”听的侍卫说“圣命难违”,柳烟儿一下子就慌了。这些日子来,她一直都没有见过易无风。想起以前的恩爱情意,柳烟儿心中的那个想法,隐隐浮起。骇的她根本不敢相信。 发了狂一样的揪起侍卫的衣襟,柳烟儿逼问着, “皇上在哪里,本宫要见皇上,本宫不相信。皇上不会囚禁本宫的,你们肯定是骗本宫的。来人啊,本宫要见皇上,你们谁敢拦本宫。让开,都给本宫让开。”一边说着,柳烟儿一边推着侍卫的身躯。 想挣扎着跑出玉宸宫,无奈侍卫都是习武之人,柳烟儿等人的力道对侍卫而言,不过是挠痒一般。侍卫们还是纹风不动。 推的柳烟儿等人都累,侍卫还是一动不动。 柳烟儿正不过甘心着,愤愤的看着侍卫。忽尔间,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漫入柳烟儿的眼眸,带着嘲讽跟轻视的眼神, “妹妹这是做什么,仔细别伤着自己。” “是你。”看清楚来人,柳烟儿恨恨的别了一眼, “肯定是你害本宫,肯定是你。郑怡秋,你别以为你是皇后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若伤了本宫,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面对着柳烟儿的警告之言,皇后当是没有听到一般,朗朗一笑, “不会放过本宫,妹妹怕是太高估自己了。”说完这句话时,皇后走过几步,走到柳烟儿身旁。轻轻俯下身子,靠在柳烟儿耳边,小声说着, “你知道你为何能如此得宠么,不过是因为你这张脸跟冷妃一模一样罢了。可是偏偏你却是用着冷月的脸,做着他最厌恶的事情,你说,他还如何容你?嗯,你以为是本宫害你,柳烟儿,你太天真了。本宫甚至可以告诉你,你完了,你们柳家也要完了。” “你胡说什么。”对皇后的话根本就不敢相信,柳烟儿一把推开皇后,等着双眼,盯着皇后, “你以为你编个这么荒唐谎言,就能吓到本宫么,告诉你,本宫不会相信你的。” “信与不信,都随你。”并不在意柳烟儿的信任与否,皇后退开柳烟儿身边。笑了笑后,离开了柳烟儿是视线。 只留下茫然又不知道所错的柳烟儿,站在侍卫的拦截之中,不知所措。 第二百二十章 智擒柳御 绵长的日光,将皇后的剪影拉的很长很长。透过眼中的云雾看着皇后越走越远的身影,铺天盖地拢过来的害怕,由头到脚深深的笼罩着柳烟儿。 茫然的蹲下身子,柳烟儿无可抑制的哭泣出声。 东柯蹲在她的身边,温柔的扶起柳烟儿,安慰着, “娘娘莫慌,指不定不会出什么事儿呢。” “会么?”心中浓浓的不好的预感,将柳烟儿所有的坚强重重压垮,看着东柯淡然的脸。柳烟儿像是抓住最后的一丝希冀。望着东柯,晶莹的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漫出眼眸。 “会。”东柯点了点头,扶着柳烟儿踱步走入玉宸宫中。 玉宸宫里虽然已经严禁出入,但是到了晚膳时分,还是有太后或者是皇后的亲信,给柳烟儿等人送来晚膳。如今事情未明,防着柳家,太后也不敢苛待了柳烟儿。 而事情未明,柳烟儿看着满目的未知,根本用不下晚膳。 让柳烟儿意想不到的是,来人的人,会是慕婉。一身碧绿的宫装,粉黛不施的面容,笑意款款的拎着食盒走进来。走到柳烟儿跟前, “娘娘请用膳。” 柳烟儿心中正烦着,本想责骂慕婉几句,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是慕婉。责骂的话一下子堵在喉咙口,吐也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惊愕的呆滞在原地。 也不理会柳烟儿,慕婉自顾的给柳烟儿盛了一碗汤,递了过去, “食乃民之本,娘娘若是不愿意用膳,亏待了自己的身子,日后如何东山再起呢?” 慕婉的话,可谓是说到柳烟儿的心坎里。接过慕婉递过来的汤后,往自己口里倒了下去,一口饮尽后。将空碗提给慕婉, “你怎么会来?” “玉宸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来么?”不是听不出柳烟儿话里的怀疑,慕婉不以为意,挑了挑眉,自若的回答。 “那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见着慕婉自然的神色,柳烟儿的戒心放下不少。问起慕婉外头的缘由来。 也不想隐瞒,慕婉如实回答, “确实对娘娘来说,算不得是什么好消息。不过,娘娘也得快做打算。” “什么意思?”听的慕婉这样说,柳烟儿的心中就更加的着急。 “娘娘也不必惊慌。”淡定的安慰着柳烟儿,慕婉又吐出一句。等的柳烟儿的神色安定下来后,才是继续作答, “听说从淅川送入京的贡银被劫了,而在现场在官兵找到镇南大营将士的腰牌。” “什么?”听到镇南大营的腰牌的时候,柳烟儿疲倦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变的异常惨白, “怎么会有镇南大营的腰牌呢,劫贡银?”越发深想下去,柳烟儿心中就越发的害怕。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在哪里被劫的。” “汾水岭。”慕婉答。 “呵呵,呵呵呵。”汾水岭三个字,恍如柳烟儿此生的噩梦,将柳烟儿所有的希望都敲碎。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何皇后会跟她说,她柳烟儿要完了,柳家也要完了。原来是这样,她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 没想到,皇后藏的这样的深。故意借郑怡媛的口告诉她,用什么纯金打造金刚经送入京城给太后贺寿。原来是要引他们柳家的去劫贡银,如此一来,别说是她。就是劫贡银这个滔天大罪,柳家也承受不起。 “完了,真的完了。”柳烟儿的神色瞬间变的颓废下来。 “其实,娘娘也不必太过忧伤,眼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瞅着柳烟儿眼底的绝望之色,慕婉慢慢靠近过去, “贡银是在玉阳王手里被劫过去的,但玉阳王也只捡到腰牌。据说被抓到的人全都服毒自尽了,我隐约听良钥说过,柳三公子逃了。其实,只要柳三公子不落网,谁也定不了柳家的罪。” “对,你说的对。腰牌之事,随意都可以栽赃嫁祸的,他们凭什么就说我们柳家。”慕婉的话,恍如让柳烟儿燃起了希望。紧紧的抓住慕婉的手,柳烟儿又是看了看东柯。 仔细想过之后,东柯也觉得慕婉所说,颇有道理, “王妃说的不假,只要三公子不落网,他们便奈何柳家不得。如若不然,此时他们便不是软禁咱们,而是斩草除根了。” “对,对。”柳烟儿的心被慕婉跟东柯所言,稍稍安定下来。答。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想办法将柳三公子送走。”看着柳烟儿脸上安定的神色,知道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慕婉继续开口,建议着。 “可是如今,我们都出不去,宫里的暗桩只怕也被全部拔除。玉宸宫,没有办法。”当然知道慕婉说的在理,但是想想自己当前的处境,柳烟儿就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莫说是这里,就是京城也被良钥围的水泄不通了。”像是行鼻端叹出来的余音,慕婉轻叹一声。 柳烟儿的眸色又黯淡下去,倒是东柯的神色一亮,看过慕婉一眼, “王妃不是玉阳王妃么,如今只有王妃方能助三公子脱险了。” “此话怎讲?”不明白东柯何意,慕婉眼中一片不解。 “王妃跟玉阳王鹣鲽情深,王妃进出京城,王爷必定不会严查。只要王妃寻个端由离开京城,让三公子混在王妃的护卫里。不就可以出京城了么。就是,不知道王妃愿不愿意帮这个忙?”见的慕婉不解,东柯继而开口,给慕婉解释着。 言语间的祈求,让慕婉颇觉得不忍拒绝。 听的东柯这么说,柳烟儿也是期盼的看着慕婉,忽然就跪到地上, “求王妃出手相助,王妃大恩大德,柳家人必定此生不忘。” “娘娘,娘娘快请起。”没想到柳烟儿行如此大的礼,慕婉哪里受的住,忙忙将柳烟儿拉了起来。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便是,你我已经是在一条船上的人了,你一倒,我孩子的仇就没有人来替我报了。好,我帮你。” “多谢王妃。”见的慕婉答应下自己,柳烟儿破涕为笑,朝着慕婉磕了一个头。连同一旁的东柯,也跪下来,磕了一个头。 时间已经不早,慕婉不能在玉宸宫中多留。柳烟儿也是明白,在慕婉离开是,将一块玉佩塞到慕婉手中,嘱咐着, “王妃到城东的白字楼,三哥定然是躲在那儿。这个是信物,你把这个拿给白字楼的掌柜看,他就会带你去见三哥的。” “好。”接下柳烟儿给的信物,慕婉点了点头。才是走出玉宸宫。 出了皇宫之后,慕婉照着柳烟儿嘱咐的意思,朝着城东的白字楼走去。叫出掌柜,慕婉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他看。在掌柜看过玉佩后,果然如柳烟儿所言,将慕婉带到二楼的厢房,见到了柳御。 柳御没有见过慕婉,看见掌柜的带了一个陌生的女人进来,不禁觉得好奇, “你带一个女子过来,是何种意思。这等时候,你当本公子还能风花雪月?” “你。”听的柳御将自己当成风月女子,慕婉心中勃然大怒。转而冷静下来,漠然的看了柳御一眼, “三公子的眼光真是不咋滴,也难怪会落的今日境地。” 无端被人嘲讽一般,柳御脸上稍稍挂不住,挥手屏退了掌柜的。瞪着慕婉,来回的打量着, “你又是何人,找我何事?” 无意回答着柳御的话,慕婉将手中的玉佩扔了过去。柳御轻松的将慕婉扔过来的玉佩接住,看了一眼后,立马明白过来, “你是烟儿派过来的人?” “错。”听到那个“派”字,慕婉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出口矫正着柳御的措辞, “不是派,是她求我来救你的。” “哦。”看着眼前这么身形单薄的女子,柳御丝毫想不出她有何能耐,还能将自己从玉阳王的围剿中就出。 并不理会柳御眼中的质疑,慕婉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就将自己的身份挑明,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我是玉阳王妃,如今能带你出去的,也只有我了。” “你是玉阳王妃?”眼中的质疑霎那间转变成惊讶,柳御愕然的看着慕婉。这个世界真是太奇妙了,玉阳王恨不得将他捉拿归案,而玉阳王妃却来助他逃出生天。这两种极端发生在柳御身上,还是让柳御有些接受不了。 “正是。”慕婉笃定的点了点头, “当然,你也可以不信我的。毕竟我是玉阳王妃,好了,明日我会跟良钥说要出城上山祈福。然后你就在此地等我,看见我的车驾过来,就混入护卫的队伍里。我相信,这对你而言,不是难事。” “当然。”这等小事对柳御而言,确实不算难事。柳御自负的点了点头。 见的已经谈妥,慕婉不再多留,告别里柳御离开了白字楼。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柳御做好一切准备,在白字楼内等着慕婉的轿队的出现。慕婉没有欺骗柳御,差不多午时的时候,果然有玉阳王府的车马从白字楼的门口走过。 柳御悄无声息的绕到队伍的末端,待他正要打晕最后一个侍卫的时候。前方侍卫忽然全部包围过来,为首的那个人,正是玉阳王良钥。 “怎么回事?”没有弄明白当前是什么情况,柳御吃惊的看着良钥。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是将你缉拿归案而已。”含笑的看着柳御错愕的表情,良钥淡定的 回答。 “你夫妻两合起来骗我们?”看着良钥的神色,柳御算是明白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良钥。 也不反驳,良钥点了点头, “你若是这样说,就算是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重见天日 秋季进入末端,秋高气爽中难得有罕见的闷躁。浓烈的旭日晖茫从天际打落下来,晒的地上的天青色宫砖,潋过耀眼的光。 映着来来去去的身影,忙碌中显得仓促。 柳御被擒后,贡银一案被宣布告破。加上柳烟儿在仙履林,还有在太后寿辰上闹出的种种行为,在柳御打入大牢后,柳烟儿也一同被打入大牢。不是易无风不顾念旧情,而是柳烟儿将易无风对她仅存的一丝想念都挥霍的一干二净。 长着冷妃的脸,本是柳烟儿最大的优势。无奈,她将那种优势,变成易无风最深恶痛绝的东西。她根本就不懂,在易无风的心里,冷妃是永远是心中难以抹去的朱砂痣。她是那么的高雅,善良,恬淡;而柳烟儿偏生将那张面容演绎的如此的丑恶,世俗,刻薄。 让易无风如何去眷念,又让易无风如何去回首。 当然,这些柳烟儿是不知道。但是,于绯诗知道,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人比于绯诗更为清楚,易无风对冷妃的感情。 “于妃娘娘,您可以出去了。”哐啷的声响,陈旧的铁锁被打开,狱卒高大的身影推门进来。脸上对着谄媚的笑容,恭敬的在于绯诗面前躬着身子。 自从皇后来过之后,于绯诗就知道自己不会在宗人府中呆的太久。没想到,好日子来的这样快。 缓缓的站起身来,压平因坐的太久微微皱起波褶的裙角,对着狱卒和善的笑了笑。说来,在宗人府的日子,这些狱卒们也没有难为自己,想想,于绯诗还是挺感激的。 似是没有见过这样艳丽的笑颜,恍若绽开的牡丹,轻而易举的夺去了狱卒的眼神。羞涩的低下头,狱卒不敢再去看于绯诗的脸,惶然的恭送着她出狱。 不再逗弄着他,于绯诗迈开脚步,踏出牢外。 从万佛堂出来,又入了宗人府,整整一个夏,一个秋,于绯诗都是在不见天日中渡过的。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这个时候,太阳刚刚升起来不久,散去晨间霞彩的旖旎,阳光亮丽的刺疼着人的眼眸。 稍稍用手挡在眉眼处,于绯诗努力的感受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用力的呼吸着,终于恢复在身上的自由。 不同于在万佛堂的时候,此次于绯诗是被人陷害才被遣入宗人府的,出狱的之前,点红跟怀袖早就得到消息,大早就等在大牢门口。见到于绯诗出来,急急忙忙的就奔赴过去, “娘娘,您受苦了。”一句话还没落,眼泪先溢了出来。 伸手过去,轻轻的帮点红擦去溢出的泪,于绯诗淡然一笑, “没事了,没事了。” 一行人这才相互搀扶着,往芳华宫的方向走去。 尽管说,于绯诗此次受难一大半是因为太后的受人蛊惑,但是如今于绯诗得以重见天日,还是得到太后宫中谢恩的。若无太后松口,于绯诗想出宗人府,根本不可能。 沐浴更衣完,于绯诗在点红跟怀袖的收拾下,恢复了往日里光鲜亮丽的皇妃形象。 不想落人话柄,装束完毕后,于绯诗带着宫人,径直去了寿昌宫。 知道真相后,太后对于绯诗心中是有着亏欠的。见的于绯诗走来,亲自迎了上前,没等于绯诗下跪,自己先拉上于绯诗的手, “可怜的孩子,是母后对不住你,让你受苦了。”垂怜的语气,听入人耳中,好像真能感受到太后的心疼。 任由自己的手被太后握在手里,不知道是被太后眉眼间的关心打动,还是因太后的关心之语勾起对亲情的想念。于绯诗竟然吧嗒吧嗒的落下泪来, “多谢太后,臣妾不苦。若不是太后英明,臣妾此时亦未能沉冤得雪呢。” 听的于绯诗如此的明白事理,太后心中也是开口,握着于绯诗的手,连连点头,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眼眸里流露出来的赞赏,显而易见。 而后,于绯诗又是在寿昌宫中坐了好一会儿,还陪着太后用过午膳后,见的太后乏了。不敢打扰太后午休,才是启程告辞,回了芳华宫。 回到芳华宫后,堪堪做下,就见的门口的宫人来报, “启禀娘娘,玉阳王爷求见。” “良钥?”刚刚定下的面容,柳眉微微挑了挑。于绯诗隐隐猜出可能是有关慕婉的事情,当下就点了点头, “快请。” “是。”得到于绯诗的应允,宫人立即退出去,将良钥请了进来。 踱步入大殿中,良钥走到于绯诗跟前,先是恭喜着于绯诗逃出生天。缓缓的屈身下去拜着礼, “微臣叩见娘娘,恭喜娘娘,沉冤得雪!” “起来吧,都是自家的人,不必多礼。点红,看座。”素来将慕婉看作自己的亲姐姐,于绯诗自然也是将良钥当成姐夫来看待。示意让良钥起来,转头看向一边点红,用眼神命令她奉茶。 读懂于绯诗的意思,点红欠了欠身,下去准备茶点。 “谢娘娘!”应声起身,良钥双手抱拳回过于绯诗一句,才是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刚坐下,点红已经端着茶点进来,伺候着。 轻手端过一旁案上,点红刚备下的茶水,于绯诗呷了一口。从寿昌宫走回来的,于绯诗着实觉得有些渴了,咽下碗中的清茶后,于绯诗将茶碗放回到案上。才是看向良钥, “王爷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因着慕婉的关系,良钥也从来没有将于绯诗当成外人,直接就答, “回娘娘,也不怕娘娘责怪。娘娘此番劫难,婉儿脱不了干系。不过请娘娘见谅,婉儿也知道错了。所以她才应皇后娘娘所求,假意与柳烟儿合谋,将柳御绳之以法。所以,良钥再此代婉儿跟娘娘求个原谅,娘娘就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饶了婉儿吧。” 说着,良钥再次起身,跪在于绯诗跟前。 “姐夫,你多礼了。”不再唤的良钥王爷,而是唤的姐夫,已经足以表明于绯诗的意思。转头看过另一旁的怀袖,怀袖会意,走过去将良钥扶了起来。又听的于绯诗道, “既然是姐妹,就不会计较这些事情。姐夫实在无需多虑。” “多谢娘娘。”弯下腰,良钥感激的答,而后似乎想起什么,又是开口, “如今柳家的人已经被打入大牢,但是柳烟儿直言想见慕婉。微臣一时也没有主意,今日特意来与娘娘协商。娘娘认为,此行,慕婉是该去,还是不去的好?” “柳烟儿要见慕婉?”虽然身在宗人府,但对宫中及朝中发生的这些事情,于绯诗亦是了如指掌。微微拧起娥眉,重复一遍从良钥口中理出来的意思, “她为何要见慕婉?” “许是,在婉儿手中栽了跟头,气不过吧。”亦是猜不出柳烟儿的心思,良钥黯然猜测道。 不似良钥的想法,于绯诗摇了摇头, “不可能,柳烟儿的个性,不会这样。她知道所有的一切,背后操控的人不是慕婉。她想见慕婉,肯定有着什么别的意图。” “那娘娘的意思是?”听的于绯诗说柳烟儿有别的意图,良钥心中猛然一颤。 “我去。”明白良钥心中的担忧,于绯诗笃然答。 “不行。”想也不想,良钥就拒绝于绯诗的提议, “娘娘千金贵体,岂能……” “王爷不必多说了,本宫主意已定,王爷就下去准备准备吧。”不让良钥把话说完,于绯诗摆起官腔,将良钥的话搪塞过去。 “可是……”良钥还是不放心,为难一句。 “放心吧,没事的。”知道良钥心中的顾及,于绯诗清浅一笑,安慰着良钥。 眼见着实在拗不过于绯诗,良钥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于是,于绯诗打着慕婉的名义,进了天牢。 进了天牢的柳烟儿,丝毫没有了往日里的嚣张跋扈,怏怏的蹲身坐在牢房墙角的草垛上。双臂环着自己的身子,身上的华服被地上的泥土弄的脏兮兮的,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在听见狱卒说,有人来看她的时候,惊喜从她眉眼间飞快的掠过,嗖的一下子站起来。 在狱卒的牵引下,于绯诗迈步踏入关押着柳烟儿的牢房。 径直的走到柳烟儿跟前,问着, “你为何要见慕婉?” 看清楚来人后,见不是慕婉,柳烟儿眼底的惊喜瞬间变成失望。怏怏的看过于绯诗一眼,语气里尽是落魄, “怎么是你,慕婉呢,慕婉呢?” “慕婉她不会来的,你有什么事儿,跟本宫说也一样。”想尽快的知道柳烟儿到底在打的什么主意,于绯诗接过柳烟儿的话,冷若冰霜的开口。 “呵呵,呵呵呵。”不理会于绯诗言语里的拒绝,柳烟儿坐回到草垛上,咯咯的笑出声来, “慕婉那个贱人,她不敢来见我么,贱人,竟然敢害本宫,柳家落的如此境地,我三哥失手被擒。都是慕婉那个贱人的错,都是她,说什么她是来帮我的,结果,结果她也不过是别人的走狗。走狗。” 一字不落的听着柳烟儿对慕婉的咒骂,于绯诗非但不恼,反而笑出声来。怜悯的看着眼前的柳烟儿,语调中拢着淡淡的嘲讽, “那你利用慕婉的时候,既然会利用别人,就要有别别人利用的觉悟。一报还一报,这世间很多东西,都是有因果轮回的。” “因果轮回?”像是着了魔障般,柳烟儿喃喃自语的重复着于绯诗的话,顿时又是哭又是笑, “因果轮回,就算是有因果轮回,我柳家也是被冤枉的。柳家是被冤枉的。” “柳烟儿。”看着眼前绝望到近乎癫狂的人,看着那张倾城绝色的容颜。想着眼前的女子,也不过花样的年纪,本是该这样美好的年纪。遭此不幸,算不得是无辜,终归也是太过残忍。一时,就于心不忍起来, “很多事情,不是说是冤枉的,就有说清楚的机会的。” “你说什么?”被于绯诗叹然出口的话给唬住一样,柳烟儿含着泪的眼,默然的看着于绯诗, “呵呵呵,呵呵呵呵。其实你也一样,不过是棋子罢了。我们都一样,都是棋子。” 半是黯然,半是心酸的一席话落,如一把利刃,正直的插入于绯诗心中。 其实,柳烟儿说的很对,她们都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云隐不详 轻言软语翩落的一霎那,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在灯火之中。 泪痕晕开的面容,匿在灼热的烛火里,点开疼痛的心酸。刺在于绯诗的心里,莫名的感伤笼罩着于绯诗所有的思绪。 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棋子? 一时之间,于绯诗忽然不想再跟柳烟儿纠缠下去。转身想走,听的柳烟儿口中传来的呜咽声越来越薄弱,渐渐的,隐匿在寂静的火光中。 柳烟儿坐在草垛上的身子,用着诡异的姿势,慢慢的倒下去。看的于绯诗,心中一片惊慌。转回身后,快步走到柳烟儿身边,扶着她倒在草垛上的身子,扣起她的脉搏,帮她把起脉。 杂乱无章的脉动,让于绯诗心中暗暗叫着不好。朝着门口大吼出声, “来人,快,快来人,叫太医。快叫太医。”于绯诗的喊声,惊动了门外的守卫,狱卒跑过来了,听清楚于绯诗话里的意思。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于绯诗纵然医术了得,此时手中没有药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捏着柳烟儿周身的穴道,希冀借此让她体内的毒游走的缓慢一些,不停的呼唤着她, “你别睡,不要睡。撑住,一定要撑住。”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浅浅的在唇角扯开一道微薄的笑容,柳烟儿逐渐涣散的目光黯然的看着于绯诗。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哭。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像浮在半空的羽毛,让人稍微听的都不清楚,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尽管自柳烟儿入宫以来,两人就一直处在对立的位置。但在此时此刻,于绯诗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淌下来,将脸上描好的红妆染花。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救柳烟儿,于绯诗只能不停的呼唤着, “柳烟儿,你别睡,别睡呀。你不是恨我,你如果死了,你怎么对付我么,撑住,一定要撑住呀。” 听着于绯诗的话,柳烟儿脸上的笑意更加的飘渺,她说, “其实,我不应该恨你,我应该恨的,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慢慢的,她的声音匿在尾音里。冰凉的手握着于绯诗的手,在于绯诗的手心写下一个“后”字后,柳烟儿的眼睛终于闭上。 “太医呢,太医来了没有。”生怕柳烟儿就这样死在自己的怀里,于绯诗向门口,大声的怒吼着。 在于绯诗的迫切中,太医总算匆匆赶来。 于绯诗赶忙给太医腾让位置,只是,在太医看过之后,摇了摇头, “娘娘,柳妃娘娘,已经芳魂离体了,还是节哀吧。” 已经预料的事情,于绯诗心中还是狠狠的一颤。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定了定心神,启开唇问着, “她为什么会死?” “中毒。”没了气息,怎么救也是救不活的。太医边回应着于绯诗的话,边收拾着自己的刚摆开的医药箱。神情自若的模样,似乎对眼前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 于绯诗当然也知道柳烟儿是中毒,启着唇,再问, “什么毒?” “千寒草。”太医再答。 “什么?”对于千寒草这个名字,于绯诗并不陌生。不管是良妃的死,还是冷妃的死,都跟千寒草脱不了干系。那时候查出淑妃是主谋之后,于绯诗就以为宫中不会有千寒草了。没有想到,柳烟儿此时又死在千寒草的剧毒之下。 一时之间,于绯诗震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出了这种事情,于绯诗自然不便再留在天牢中。狱卒们已经知道该如何处理着后续的事情,于绯诗不得已,离开了天牢。 坐在回宫的马车里,于绯诗一直在想着,柳烟儿临死前,在自己手心里留下来的那个字。想了很久,一直没有想通。 就在于绯诗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本是坐在马车外头的怀袖,忽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趴低身子,在于绯诗耳边小声说着, “娘娘,有人跟着我们。” “额。”于绯诗拧了拧眉,长指勾起一边的帘子。凄迷的夜色中,果然看到隐约有人影跟在马车之后。冷静下因柳烟儿的死而起伏不定的心神,于绯诗阖了阖眼眸,复睁开时,眼中已经一片清明, “不理他,我们直接往前走。加快速度,务必赶在宫禁前回到宫里。在这个地方,他们不敢动手,这里离的天牢极近。一动手,惊动那边的守卫,他们也走不了。他们定然是以为我们是玉阳王府的车驾。” 从于绯诗的话语中,怀袖也是明白眼前是怎么一回事。转身出了马车外,俯身嘱咐着赶车的车夫,车夫会意,扬了扬鞭子,抽了驾车的马儿几鞭子后。马儿嘶鸣一声,往前狂奔而去。 终于在宫禁之前,回到宫中。 坐在芳华宫内,周围点起安神的香。想起今夜来的重重,怀袖仍然心有余悸,站在于绯诗身侧,不忘提醒着, “娘娘,今夜您也累,不如先歇着吧。” 明白怀袖的好意,于绯诗点了点头, “不碍事,你先下去歇着吧。我坐会儿就好。” “是,那奴婢先告退。”跟在于绯诗身边也有些时日,对于绯诗的些许习惯跟心思,怀袖还是琢磨出一些的。眼前的情况,怀袖不难看出于绯诗是想一个人静静,索性不再打扰,怀袖退出宫门。 等的怀袖走后,于绯诗靠在软榻上,阖上眼眸。 柳烟儿死了,中的是千寒草。此时柳烟儿相见的人是慕婉,回宫的时候有人跟着自己,这么说来,那些想动手的对象,是慕婉。 抽丝剥茧般,于绯诗隐隐理出一些头绪。猛的吓于绯诗一跳,嗖的做起身子。看着此时的天色,也只能压下心底的惊慌。 如果,他们要动手的对象真的是慕婉的话。 那么,他们是想…… 模模糊糊中,于绯诗猜出一些来。 这个多事的夜晚,于绯诗是怎么也睡不着的了。睁着眼眸坐到天亮,直到天色大亮之后,才让宫人进来帮自己梳洗。用过早膳之后,于绯诗命怀袖去早朝那边,拦住许皖年。让许皖年无比让易无鸢进宫一趟。 怀袖做事向来稳当,极得于绯诗的放心,没有让于绯诗失望。 等到下午的时候,易无鸢果然进宫来。 看着于绯诗一脸疲惫的脸色,易无鸢就忍不住去打趣于绯诗, “我说嫂子,你这一脸的倦色,是我哥折腾的你一晚上没睡,还是咋滴。怎么这模样?”自从嫁人之后,易无鸢乖张的性子就一直有增无减。这不,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说出这么不得体的话来。 深知易无鸢的性子,于绯诗也懒得去数落她,稍微瞪过她一眼,好心的提醒着, “你呀,别老这么百无禁忌的。回头让你皇兄听见了,又该数落你的不是了。” “嘿嘿,嘿嘿嘿。”于绯诗说的不是假话,易无风虽然疼爱这个妹妹,但是易无风总归是皇帝。而易无鸢也总归是公主,一举一动代表的皆是皇家的风范。平日里见的易无鸢失态的模样,易无风少不得让她去学习学习规矩。 说起学习规矩,易无鸢又是一把伤心的泪。当下就朝着于绯诗傻笑起来, “我皇兄有多狠,嫂子你是知道。所以嫂子,你千万得保护我才是,千万别将我捅到皇兄哪里。皇兄太可怕了。”一边说着,一边做出深恶痛绝的样子。 看的于绯诗是苦笑不得,只能摇了摇头。 将她拉到自己的软榻上,宠溺的推了推她的额头, “你呀,古灵精怪。也就我表哥才能治的住你。” 听的于绯诗提起许皖年,易无鸢心中微微有些甜,腻腻的笑了笑, “别说的好像我占了你表哥便宜一样,你表哥娶了我也不亏呀。不然,就他那呆子样,还不得闷死他。” “是是是,是呀,是他好福气,所以才能娶的昭和公主为妻。”对于易无鸢耍宝的性子,于绯诗向来都是无力招架的。此时也只能顺着她说着,待的两人打闹的够了。于绯诗的脸色才是正经下来,跟易无鸢说起正事, “无鸢,我此番叫你前来,是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什么事情。”难得于绯诗如此严厉的神色,易无鸢当下也猜出事情定然是很严重。脸色也变的严肃起来。 “你且附耳过来。”一边说着,于绯诗不忘看了一下四周,确定是无人之后,于绯诗才是附耳到易无鸢轻声说道。 听完于绯诗的话,易无鸢惊呼出声, “什么,你让我对玉阳王妃……”易无鸢差点就将于绯诗嘱咐的话惊呼而出,亏的于绯诗及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让止住易无鸢将脱口的话。 从云袖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于绯诗放到易无鸢手里, “这里是九转清心丸,你武功高强,记得照我说的那样。做完之后,你将这个喂给慕婉。然后其他的你就不用管,安全撤退便可。” 仔细的将于绯诗的给瓶子收好,易无鸢茫然的看着于绯诗, “只是这样么?”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又是开口, “哦对了,让表哥去查一下郑怡媛在嫁入王府之前,在郑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还有,她平日里喜好跟什么人交好。还有,她可有跟什么人有着来往。” “这个容易,不用你表哥,我就可以做到。”听清楚于绯诗拜托的事情后,易无鸢立刻拍了拍胸脯。毛遂自荐起自己,不想让自己的夫君劳累着。 哪能不知道易无鸢的那点小心思,于绯诗“噗哧”的笑出声,看着她, “好好,咱们昭和公主是无所不能的。但是无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实在危险,就此作罢。知道么?” “好,放心吧,我这个人可是很爱惜自己的性命的。”知道于绯诗是担心自己,易无鸢立即就点了点头,应允下于绯诗来,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不然,人家又得说你的不是了。” “噗,好,慢走。”知道易无鸢想说什么,于绯诗也不接话。顺着易无鸢的意思,送她出宫。 “行了行了,你也不用送了,宫里我熟的很。”推了一把送到门口的于绯诗,易无鸢朝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送下去。 于绯诗点了点头,不再起步,目送着易无鸢离开自己的视线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帝妃之约 易无鸢走后不久,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漆黑笼罩下的夜色,在平静中涌动着不平静的暗流。 于绯诗的目光流潋在凄迷的夜色里,心中的担忧,没有完全的退去。 转过身,于绯诗回到芳华宫内的大殿上。满目明亮的烛火,也没有办法将她眼中的迷雾驱散。静静的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怀袖慌里慌张的从门口的方向闯了进来,脸上流连的慌色,让于绯诗不自觉的皱起娥眉,问着, “怎么回事,慌里慌张的?” 迈开脚步,朝着于绯诗的跟前靠近过来,怀袖静下脸上的浮色。小声的在于绯诗耳边回应着, “娘娘,大事不好。玉阳王府的侧妃,有喜了,那玉阳王妃岂不是?” “侧妃有喜了?”喃喃自语般,吟出怀袖刚刚说出口的话。于绯诗的脸色在烛火中被刷的惨白, “怎么可能。”用着疑问的语句,但于绯诗说出口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良钥于绯诗是知道的,依着他对慕婉的感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郑怡媛有孩子的。可是,为何又会传出郑怡媛有身孕的传言。遂尔,于绯诗拧起眉,瞪过怀袖一眼, “这消息你从何而来,可靠不?” “回娘娘。”其实,怀袖也不敢确切的给于绯诗答案,只是微微的低下头, “奴婢刚去御膳房中传晚膳,听见昭元宫中的宫女说的。可不可靠,其实奴婢也不敢肯定。不过,这么大的事情,未必是空穴来风。” 仔细想想,于绯诗觉得怀袖所言,颇有道理。有些无奈的,捏了捏自己发疼额头。 如果真如传言所说的,郑怡媛有了身孕,那慕婉的日子,必定是不好的。凭着郑家如今的气势,那王妃的位置,只怕慕婉也坐不了多久了。 想想,于绯诗就觉得心中一阵难受。 就在这个时候,宫门口处传过来一声高昂的喊声, “皇后驾到!” 震的于绯诗与怀袖相互看过一眼,会意后,于绯诗起身,与怀袖一同迎到门口。很快,皇后尊贵的身影就踱步入了大殿。 走到皇后跟前,于绯诗带着怀袖等人,盈盈拜下身子,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 “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今晚的皇后,似乎心情极好。一路走过来,都是笑容满面的春意盎然。仔细的瞅着皇后的神色,于绯诗应着皇后的礼,小心翼翼站起来。 领着皇后坐到大殿内的软榻上,立刻就让怀袖等人奉茶。 噙着的笑靥未曾退去,皇后和蔼的注视着于绯诗的面容,终于开口, “妹妹沉冤得雪,因为最近事儿太多,所以本宫一直未能腾出空当来给妹妹道喜。希望妹妹千万别怪罪姐姐才是。” “娘娘言重了。”考量着皇后话里的话,于绯诗想起,自己出了宗人府这些日子来,确实是疏忽了。居然没有去昭元宫给皇后请安,也难怪皇后会找上门来,当下转了转心思,朝着皇后低下头, “是妹妹失礼,出来许久都没有去娘娘宫中报平安。请娘娘恕罪。” “瞧妹妹说的。”微微的扬起云袖,恍如带了一阵清风,拂过于绯诗额前的秀发,掠过一阵隐约的凉。皇后素白的手指抚在唇角边上,笑靥如花, “得了得了,咱姐妹俩也就无需摆出那么多的虚礼来了,都落下那些个虚礼。可好。” “任凭娘娘做主。”不明白皇后此行是为何,于绯诗也不敢妄然松下防备。顺着皇后话里的意思,听话的回应着。 “甚好,甚好。今夜本宫无事,想着许久未与妹妹聊天了,遂来看看妹妹。妹妹该不会觉得本宫唐突了吧?”放下抚在唇边的长指,皇后凝着黑眸,仔细的看着于绯诗。 摆出一副惶然的表情,于绯诗连连摇了摇头, “娘娘言重了,娘娘能来看望臣妾,那是臣妾的福分。” “噗。妹妹还是如此的知书达礼,难怪皇上将妹妹宠到心坎里头去。”“噗哧”的笑出一声,皇后波澜不惊的说出这么一句,平淡无奇的语气,倒是让人听不出她的心绪。而后,又是听的皇后道, “是这样的,郑家最近出了一件喜事。但宫里头出了这些个事情,本宫也不好与旁的人分享了去。幸得,妹妹也跟这事多少有着关联,本宫叨扰了,想跟妹妹分享分享。” 皇后此话一出,于绯诗就已经知道皇后想要说的是什么。心里狠狠的一颤,却仍是没有阻止下皇后要出口的话,只是道, “那是臣妾的福气。” 不理会着于绯诗话里的谦词,皇后继续开口, “也是多亏玉阳王妃照顾,舍妹在玉阳王府才能安然度日。如今,在舍妹身边伺候的嬷嬷传来喜讯,说是舍妹怀了身孕了。都已经显出身形了,她们方才看出。说来也是好笑呢。” “是么,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看着皇后脸上不是装出来的笑颜,于绯诗心中就一阵抽疼。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开心着,慕婉的孩子。 看不出于绯诗眼中的敷衍,皇后越发的来了兴致,接着说着, “妹妹你也知道,我朝素来重视嫡庶之分,那庶出的孩子可要比嫡出的矮下几截呢。这种苦楚,妹妹也是吃过的。舍妹虽然不才,好歹也是郑家的孩子,她所出的孩子,怎么说也是郑家血脉与玉阳王府的血脉。怎么也不该落的个庶出的名分,妹妹你说呢?” 不待皇后把话说完,于绯诗心中就已经明白。不过是拿着孩子说事,想讨个王妃的名分罢了。于绯诗又岂会如皇后的意,答, “娘娘说的自然是,只是正房与妾侍,进门的时候已经分的清楚。慕婉她好歹占着一个清平县主的名头,自然是不能退居的。” “不不不,清平县主身份尊贵,自然不能退居。但是,凡事都可以两全其美。像妹妹的母亲,不是也成了丞相府的平妻么。”接着于绯诗的话头,皇后径直的就说出自己心中所言。 意思明了之后,于绯诗更加觉得心中酸涩难忍。冷冷一笑,却是丝毫没有卖下皇后的面子, “两全其美固然好,不过这毕竟是玉阳王爷的家务事。如何处理,还得看玉阳王的意思,娘娘您说呢?” 料不到于绯诗会有这么一堵,皇后自讨到没趣,脸色黯然下来。怏怏的答, “倒也是,毕竟是玉阳王府的家务事。罢了罢了,就让他们自己闹去吧。”没讨到好处,皇后没有留下来的兴致。坐了一会儿之后,就起身跟于绯诗请辞。 于绯诗没有挽留,亲自送着皇后出了门口,恭送皇后离开。 目送着皇后的轿撵走远之后,于绯诗才是返回到大殿之中。还没等的于绯诗坐稳,门口又是传来一声, “皇上驾到!” 本就已经疲惫不堪的面容掠过少许的诧异之后,于绯诗只能强行打起精神,迎到门口。心中暗暗忖着,今天是怎么一回事,送走一个皇后,又来了一个皇帝。莫非他们还是约好不成,轮着往她这儿赶。 还没等的于绯诗想好,易无风的身影已经站在跟前。于绯诗不敢含糊,屈身跪了下去,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爱妃请起!”伸手将于绯诗扶了起来,易无风的笑脸洋溢在于绯诗头顶。 “谢皇上!”于绯诗轻轻回应一句,抬起头。正好面对着易无风的笑脸,看着那笑意盈盈的模样,于绯诗心中就说不出的诡异。也不敢直言易无风,只能跟在易无风身边。 一入大殿,易无风就将身后跟着的宫人全部遣散出去,只留下与于绯诗两人。 坐到软榻上,易无风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于绯诗, “爱妃近来受苦了。” “陛下言重了。”于绯诗温婉的回答。 话落之后,易无风没有接着说话,而是顿了很久。才慢慢的开口, “似乎爱妃最近跟皇后,极为投缘?”像是无心问出来的话,又像是有意探寻一样。易无风的话语听入于绯诗耳中,飘忽的捉摸不定。 拧了拧眉,于绯诗咬着唇,答曰,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得她照拂,是臣妾的荣幸。” “噗哧。”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易无风笑出声音来,恶趣味的看着于绯诗, “爱妃还真是心胸宽广,听说郑怡媛有了身孕了。慕婉的身份地位,还有以后,爱妃都全然不在意了?” 易无风说的如此明白,当下让于绯诗看清楚了一些东西。索性不再跟易无风卖着关子,直接答, “陛下还请明言。” “爱妃,不妨你我,做个交易吧。”瞅着于绯诗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易无风也不再兜着弯子,直接就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陛下请说。”不是第一次与易无风做交易,于绯诗面不改色,淡然的回答。 “你且附耳过来。”易无风做事素来小心,此事有事关重大,焉有不小心的道理。朝着于绯诗招了招手,示意于绯诗过来。 于绯诗会意,靠近身子,过去附耳在易无风唇边。贴着于绯诗的耳畔,易无风小声的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听完之后,于绯诗震惊在原地,久久未能回过神。 “爱妃觉得如何?”不在意于绯诗惊诧了的眉眼,易无风波澜不惊的开口。 回过神后的于绯诗,漠然的看着易无风, “那如果此事做成之后,陛下能给臣妾什么承诺?” “爱妃想要什么承诺?”漫不经心的应着于绯诗的提问,易无风不以为然的反问道。 “这样,如果真如陛下所愿,那臣妾要慕婉今生今世都是玉阳王妃。而只有她的儿子,才能是未来的玉阳王。陛下能否做到?”不愿在跟易无风拐弯抹角下去,于绯诗凝起眸,定然的看着易无风。笃定的回答。 “一言为定。”想都不想,易无风当下就应下于绯诗。 第二百二十四章 怡媛有孕 笃笃笃笃。 纤细柔软,如若白玉无瑕的长指映衬在镶满五彩宝石的指甲帽上,薄薄的荧光流潋出绚丽的旎彩。轻轻的扣在流朱色的红木把手上,皇后促狭的凤眼,半眯着瞅向敞开的纱窗外。 临末秋季的时节,窗外种植的几棵大叶梧桐簌簌的飘落着枯黄的叶。被阳光耀白的日光中,几片随风而落的叶子迎风飘起,摇曳的风姿在皇后的黑眸中漂浮出隐匿的感伤。 玉燕躬着身子,沉默的站在皇后跟前。自今日晨间起来,用过早膳之后,皇后就一直保持着这种仪态,不言不语,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不敢打扰,玉燕只能安静的候在一旁。等候着皇后的差遣。 流光在沉寂的大殿里静静的流淌着,临近用午膳的时候,皇后才是收回投往窗外的眸光。辗转着几抹薄凉,扫落在跟前的玉燕身上。顿了顿后,方启开红唇, “来人,备轿。去御书房。” “御书房。”玉燕私底下呢喃过皇后吐出口的话,不敢喃出口。立刻点头称是,转出宫门,命人备好凤撵。 这些日子来,因着柳烟儿的逝去,倒是安静不少。只是,那隐匿在安静的暗流,要比平面上的波涛汹涌要来的让人发慌。 待的皇后的凤撵到达御书房时,玉公公正从房中出来。 秋季的天气虽然比夏季要凉爽不少,却是干燥浮嚣。易无风本就心烦的很,遇上这样的天气越发的烦闷。 玉公公毕竟是易无风身边的老人,对易无风的一举一动早就了然在心。瞧着模样不对,悄悄退了出来,想去御膳房准备一碗冰镇酸梅汤,给易无风解解闷。平常在烦闷的时候,易无风最爱的便是这冰镇酸梅汤。 真是巧的很,玉公公刚从御书房里头出来,正好撞上皇后的凤驾。 皇后不同于寻常的妃嫔,饶是玉公公是易无风跟前的红人,也造次不得。立马规规矩矩的跪下身子,恭恭敬敬的行礼,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素来德行端庄,温婉贤良,向来是以度量传扬于后宫当中。自然不会为难玉公公,下了凤撵后,移步走到玉公公跟前来,亲自扶起玉公公,笑着答, “公公不必多礼,陛下可在房中?” “谢娘娘!回禀娘娘,陛下正在批阅奏折。”顺着皇后的搀扶,玉公公站起身子。依然在皇后面前躬着身子。如实回答。 “好。”皇后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不曾退去,再开口, “那有劳公公通传一声。” “是。”哪里敢拒绝,玉公公立刻点了点头,退步进入书房内。不过眨眼的功夫,玉公公又从御书房里出来,弯着身子在皇后跟前回禀, “启禀娘娘,陛下有请娘娘觐见。” “有劳公公。”维持着脸上得宜的笑颜,皇后颔了颔首,才是踱步步入书房中。 听着皇后细微的脚步声,易无风手上的批阅皱着的御笔并未停歇下来,也没有抬头。只是见的他削薄的唇微微动了动,醇朗的嗓音腔调正圆的从他唇齿间涌出, “你来了?” “嗯。”皇后似是轻应一声,径直走到易无风书案前,带着玉燕及身后的宫人们一同跪下去, “臣妾参见陛下!” “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都起来吧。”易无风这才放下手中的御笔,抬起头来,深若寒潭的眸子一片安然的平静。淡漠的看着皇后, “坐吧。” “谢皇上。”应声道谢后,皇后折身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 静默了一会儿,易无风看着皇后并不开口,索性先开了声, “皇后此番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既然易无风问起,皇后不打算在藏着掖着,直接就答, “启禀皇上,臣妾斗胆,此番前来是想替舍妹讨个恩典。” “你妹妹,可是玉阳王侧妃?”脑海中飞快的转了几圈,易无风快速的搜寻过有关皇后妹妹的信息。而后想起,皇后的妹妹莫不是前不久嫁入玉阳王府的郑家五小姐么。遂尔,挑了挑眉,半是半疑的问起。 但见的皇后莞尔笑了笑,点点头, “启禀陛下,舍妹正是玉阳王侧妃。只是近来,舍妹得上天垂怜,竟能怀的玉阳王的骨肉。臣妾母亲早逝,也唯得这个妹妹与臣妾亲近。但本朝素来是嫡庶有别,庶出的孩子总要比嫡出的孩子卑微一些。所以,臣妾特地替舍妹求个恩典。” “你是想朕将她扶为正妃?”明白皇后的意思,易无风颇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 “可是皇后呀,当初将郑家五小姐嫁入玉阳王府,已经引得玉阳王不满。你也知道,玉阳王跟玉阳王妃鹣鲽情深,郑家五小姐入府时,王妃正好失去孩子。如今你又想将侧妃扶正,这个口,朕如何开的?” 不是看不到易无风的为难,皇后的眸色稍稍黯淡下去,沉了沉心思,一下子跪在易无风跟前, “臣妾知道陛下为难,但是臣妾……” “皇后呀。”没有让皇后把话说完,易无风踱步走出案前,走到皇后身边。屈下身子将她从地上扶起,皱起的眉头没有散去,沉声道, “当初你不是也答应过玉阳王的么,如今提出这等要求,如何跟玉阳王开口?” “陛下,臣妾并不是要玉阳王废弃王妃,而是可以当平妻。当初于妃妹妹的母亲,不是得陛下垂怜,然后被提为相府的平妻么。”岂会不知道易无风的顾虑,皇后也不想易无风为难。拧了拧眉,将心底的主意说出。 扶着皇后走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易无风的眉眼才算舒展开,看过皇后一眼后,道,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毕竟玉阳侧妃是郑国公的嫡女,总不能让她的孩子沦为庶出。只是,这事朕也只能跟玉阳王提一提,至于玉阳王答不答应,朕也不过敢保证。其实,这事儿也不必着急,何不等的玉阳王侧妃将孩子生下来,若是喜得麟儿,再去开这个口,不是更好一些?” “陛下说的是。”易无风的话,可谓是提醒着皇后。仔细想想,易无风说的确实在理。如果郑怡媛生下良钥的儿子,借着父子亲情,良钥总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受委屈才是。 如此一想,皇后心中的主意慢慢定下来。起身,往易无风跟前福了一礼, “陛下说的是,是臣妾考虑欠缺了。既然如此,那就依陛下的意思,等孩子生下来后再说。不过,舍妹到底是怀的头一胎,臣妾心里头总不踏实,总担心王府里的奴才们不懂的侍候。因而,臣妾想将舍妹接入宫来,亲自照顾,还望陛下应允。” “深宫寂寞,你让玉阳王侧妃进宫陪你也是应当。朕准了。”听完皇后的话,易无风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顿时皇后眉目一喜,朝着易无风拜下身来, “多谢陛下成全。” 见的目的达成,皇后没有在御书房中多留,很快就起身告辞。易无风国事繁忙,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跟皇后寒暄,便让玉公公送她出去。 从易无风的御书房中离开后,皇后径直就出了皇宫,去的地方正是玉阳王府。 王府里的人根本没有得到皇后凤驾驾临的消息,听到皇后驾到,莫说是府里的奴才。就是良钥跟慕婉,也是手忙脚乱。慌里慌张的急忙跑到门口,迎接皇后的凤驾。 “恭迎皇后娘娘凤驾,皇后娘娘吉祥!”一片问礼声中,良钥跟慕婉带着王府的一干奴才,乌压压的跪了一片。 由玉燕搀扶着,皇后从马车上下来,抬了抬手,仪态端庄的答, “大家不必多礼,起身吧。” “谢娘娘!”众人这才敢站起身来。 等的众人起身后,皇后直接就走到良钥跟慕婉的跟前来,颔了颔首, “本宫唐突打扰,还往王爷跟王妃多多见谅!” “娘娘客气了。”本就是谦虚的话,良钥跟慕婉自是不会当真,笑着回话。 寒暄过后,良钥领着皇后步入王府中,慕婉跟郑怡媛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等的一行人在大厅中落座之后,立即就有奴才奉上香茶。 也不跟良钥及慕婉拐弯抹角,皇后直接就将来意说明, “舍妹愚笨,给王爷跟王妃添下不少的麻烦。多谢王妃的宽大为怀,容纳之恩德。如今舍妹已然怀了身孕,本宫是长姐,都说长姐如母。所以本宫想将舍妹接入宫中,亲自照顾,不知王爷跟王妃意下如何?” 听明白皇后的来意,慕婉不好作答,保持着沉默。接下皇后的话,良钥笑着答, “皇后跟贱内姐妹情深,自然是极好的。宫中能人众多,如此甚好!” “多谢王爷成全。”见的良钥没有反对,皇后朝着良钥点点头,算是谢礼。 不想再拖拉着时间,皇后当下就让郑怡媛随身的嬷嬷跟丫鬟收拾东西,当晚就跟着皇后入宫。良钥本就不留心郑怡媛的去留,特别是如今郑怡媛怀着身子,在良钥跟慕婉心中都是一个难平的疙瘩。 如今皇后要将郑怡媛接入宫,良钥更是求之不得。 亲自送着郑怡媛跟皇后坐上马车,直到马车渐渐消失在幕色中后,良钥才跟慕婉返回府内。 坐在疾行的马车里,郑怡媛仔细打量着皇后一丝不苟的妆容,甚是不解, “姐姐,你这是?” 抬了抬眼皮,皇后漫不经心的瞟过郑怡媛一眼后,答, “你当真你的肚子是真的么,若不是怕你露出马脚来,本宫也不愿意管这档子闲事。”被皇后一语击中自己的短处,郑怡媛默然的低下头,小声嘟囔一句, “当初传出怀孕之事,还不是你跟父亲的命令么。”微小的声音中,尽是显露着她的不满。 “你还有理了?”尽管郑怡媛的声音极小,皇后还是听入耳中,立是瞪过郑怡媛一眼。微怒, “若不是你吃里扒外,我们何苦如此?” 在皇后的威吓之下,郑怡媛不敢再接话。 马车内瞬间静谥下来,沉默许久,皇后才又是缓缓的开口, “听着,无论如何,你这个孩子必须得生下来。而且,他还必须得是个儿子。” 听得皇后这话,郑怡媛唇角立马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个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如何生的出儿子?姐姐说的倒是轻巧。” 并不理会郑怡媛话里的嘲讽,皇后眸底直接掠过一抹冷光, “你别管他有没有,本宫说有,他就是有。本宫说是儿子,他就是儿子。你只要乖乖的做好一个孕妇该做的就行,听到没有?” “听到了。”不敢反驳皇后所言,郑怡媛妥协的轻应一声,默默的低下头。 第二百二十五章 王府平妻 秋色越来越深了,风也开始凛冽起来。 直到冷风拂过眉眼,夹杂在冷风里的寒意像是锋利的刀子,划过脸颊的时候。慕婉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入了冬。 初冬的时候还没开始下雪。但是有雾,浓浓的一片白雾时常将繁华的京城笼罩成一片茫茫的仙境。漏在白雾顶端的金色屋檐,偶尔折射过冬日阳光,亮的人根本移不开眼。 自从传出郑怡媛有孕的消息,慕婉就一直心神不宁。那种失去孩子时,延续噩梦的不安,又回到慕婉的心里。有时候慕婉会很迷茫,有时候慕婉又会很清醒,清醒的知道,等到郑怡媛把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她也许连王妃的位置都保不住。 慕婉的患得患失,没有会比良钥更清楚。更多的时候,良钥会抱着慕婉,一遍又一遍的跟她确定,跟她保证,所有的预测都不会发生。而慕婉只是笑着点点头,但良钥知道,她根本就不信。 其实,连良钥自己也不相信,因为很多时候,很多东西,有着太多的无能为力。 皇后要召见良钥跟慕婉的时候,冬季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浓。偶尔会下雨,湿润的雨意搀在风里,那种冰冷的寒意随着迎面扑来的风浸入骨髓。恍如全身每一处皮肤都浮现着刻骨铭心的冷。 冷的慕婉忍不住颤抖一下。良钥感觉到慕婉的不自然,停下脚步,站在她面前拢了拢她有些松了的衣襟。仔细的将她被风吹散的大氅带子系紧,然后,将她的冰凉的小手紧紧的握在他的大掌中。 用着只有他们两人方能听见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不要害怕,一切都有我。” 良钥的话仿佛有着魔力一样,慕婉浮乱的心,真的就安定下来。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皇后的昭元宫。 天气还不算很冷,大殿里没有烧炭,不过门口已经下了帘子。玉燕在门口等着良钥跟慕婉,迎着两人一进入殿内,玉燕立即将帘子放下来,将门外的寒冷隔绝在外。 皇后换上冬日的绸衫,比起夏季的衣衫要厚重一些。依旧是明黄的颜色,边角的地方是金色丝线勾勒出来的凤凰纹样,丝毫不减损她一国之母的威严仪态。 促狭的凤眸噙着几许细小而非的难以捉摸,注视着走进来的良钥跟慕婉。 紧紧的牵着慕婉,良钥走到皇后跟前。两人齐齐屈下身子,在皇后跟前见礼, “参见皇后娘娘!” “王爷跟王妃不必多礼。”将漫下榻的裙角甩到一旁,皇后从软榻站起身,走下来。走到良钥跟慕婉跟前,亲自将他们扶起。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旁的玉燕,微微启唇, “看座,奉茶。” “是。”福了福身,玉燕领命退了出去。 良钥领着慕婉在皇后榻前的木椅上坐下,皇后回到榻上,没有开口。良钥跟慕婉也不敢接话,场面一下子静谥的可怕。 直到玉燕捧着香茶进来,皇后从一旁案上缓缓的端起茶碗,捏开盖子有意无意的拨弄着碗里的茶梗。并没有喝的意思,却是漫不经心的开口, “左右不过来年三月,怡媛就要临盆了。王爷跟王妃该做何打算?毕竟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又流着一半的郑家血脉,纵然王爷忍心孩子受委屈,郑家也是不答应的。” 轻飘飘的一席话落下来,轻的好似冬日飘的雪。慕婉听着,周身一阵严寒。 皇后的话里虽然问的是王爷王妃,但慕婉知道。这个主意,也只有良钥能拿。不管良钥做的什么决定,都是对的;而不管良钥做的什么决定,也都是错的。只是,看他选择辜负的是哪一个。 不想辜负她,便只能辜负他的孩子跟良家与郑家的来往。若不想绝了两家的来往,委屈了他的孩子,就只能辜负她。 想到这里,慕婉心中抽搐一样的疼。恍惚之中,隐约感觉到,良钥握着自己的手比往常要紧上几分。捏的她的手,微微有些发疼。 含着泪的眸,慢慢的抬起来。慕婉看向良钥,良钥看向皇后,一字一句极其缓慢的说出口, “如果作为我良钥的长子让他觉得委屈,那他可不便姓良。我良钥也没有这样的儿子。”字字铿锵,落地有声,无不表露他心中的不满还有挣扎。 稍稍拧起柳眉,皇后勾起一道横意,回望过去, “那王爷的意思?” “我良家的孩子不是争权夺势的牺牲品,如果他只是个牺牲品,那我良钥宁愿不要这个儿子。世子之位,能者居之。至于玉阳王妃,只要良钥还是玉阳王的一日,那玉阳王妃只有慕婉。” “好,好,很好。”一番情深意重的箴言,恍若盟誓一样,听的慕婉感动的泪眼朦胧。却是撩起皇后心底的千番怒火,几乎是强压住的怒颜,连描好的精致妆容都变的有些扭曲。连连说出三个“好”字。 良钥也不在意,拉起慕婉,跪在皇后的跟前, “既然是玉阳王府的家务事,就请皇后娘娘不要多管闲事。” 莫说是皇后,就连慕婉,也极为震惊的看着良钥。良钥不为所动,直直盯着皇后的坚定目光,流露出来的是不容置疑的执着。 最终,皇后败阵来。盛怒之下的火气,生生这段尾指的指甲,钻心的疼也抵不过心底的怒。说出来的话,几乎布着颤音, “王爷的意思,本宫明白了,是本宫多事了。” “既是如此,那微臣就不打扰娘娘了,告辞。”说完,也不等着皇后回应,自顾的拉起慕婉,走出昭元宫。 一时间,慕婉似乎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边走边看着良钥的侧脸,心中满满的感动,化作腮边的清泪。 走出到昭元宫前的空地上,良钥转头含笑的看着慕婉满脸的泪痕,轻轻抬手拭去她腮边的泪,笑言, “哭什么呢,不说了,一切都有我。” 顿时,慕婉满心满眼,天地万物都不存在了一样,只剩下良钥含笑的欢颜。 两人对视许久,一道尖锐中带着高扬的嗓音不合时宜的窜入两人耳中, “见过王爷,王妃。启禀王爷,陛下有请。”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易无风跟前的红人,玉公公。 “陛下找我?”良钥挑了挑眉。 “回王爷,是的。”弯下身子,玉公公如实作答。 知道良钥放心不下,慕婉朝着他笑了笑, “你去吧,我等会儿去找绯诗,就在芳华宫中等你。” “好。”听的慕婉如是说,良钥才稍微有些放心。依依不舍的看过慕婉几眼后,跟着玉公公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目送着良钥离开后,慕婉不敢在昭元宫前停留的太久,迈步往芳华宫的方向走去。 许久没有见过慕婉,看见慕婉走来,点红非常的开心。从宫门口就迎了出去, “王妃安好,我们家娘娘可是一直惦记着王妃您呢,您可算来了。” “是么,娘娘可好?”做过那些事情之后,慕婉心中一直对于绯诗怀着亏欠。所以,一直都不敢去见于绯诗。如今看到点红热络的小脸,慕婉心中浮升的歉意越发的浓重。 曾有那么一刻,慕婉想转身就走。 然而,没等的慕婉转身,于绯诗已经迎了出来。 水蓝色的衫裙,乌黑若水缎的发,窈窕的身影站在芳华宫富丽堂皇的光影里。看的慕婉有一瞬间的恍惚,在看到那道柔和的笑靥后,慕婉也是不自觉的咧开嘴, “绯诗。” “慕婉,你来了?”没有责怪,更加没有埋怨,于绯诗轻轻启了启唇。 “嗯。”轻声应一句,慕婉的泪立刻下来。 “哭什么呢?”言语中搀着无奈的浅笑,于绯诗走过去,抚上慕婉的手。扶着她一起走入殿内, “怎么了?” “绯诗,对不起。”泪水将声音哽在喉咙里许久,慕婉抹干泪后,才从喉咙间迸出一句久违的道歉。 浅笑着摇了摇头,于绯诗满满的体谅揉在眸间, “不用说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这些事情本来都与你无关,如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搀和进来。就算要说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绯诗。”哽咽的言辞,再次化成泪流成河。慕婉几乎泣不成声,紧紧的抱着于绯诗。 哭的两个人都累了,慕婉才平复下来。 也只有在于绯诗面前,慕婉才将心里的话说出, “绯诗,左右不过明年三月。郑怡媛就要临盆了,皇后今天找了我们。想给郑怡媛的孩子一个嫡子的身份,我好害怕。” “良钥怎么说,他答应了么?”猛的抚上慕婉的手,于绯诗的眉眼也紧张起来。 “没有。”慕婉摇了摇头,倏尔叹过一口气, “可就算如此,我还是好害怕。郑怡媛是郑家的女儿,是皇后的妹妹。良钥就这样拒绝了她,郑家人的骨血。郑家怎么可能甘心,只让他做一个庶出。” “郑家人又如何!”温柔的抚慰着慕婉的情绪,于绯诗从嘴角挤出一句, “只要良钥不给这个名分,那么他就只能是庶出。说到底,玉阳王府总归是姓良,不姓郑,他们也总不能管了玉阳王府府里的事情去。” “虽说如此,可是我还是……” “别怕。”没等的慕婉将话尾的害怕两字说出,于绯诗已经将她的话接了过来, “不管郑家如何,你还有我,还有良钥。而我们,不管怎么样,都会不顾一切的保护着你的幸福。我保证,不管是谁,都不能威胁着你玉阳王妃的身份,更别说是替代你。” “绯诗。”今日的感动来的太多,慕婉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看着于绯诗满目坚定的毅色,慕婉的泪再次溢满眼眶, “我慕婉何德何能,能遇到你们。” “是我何德何能,能够遇到你。”于绯诗答。 第二百二十六章 马夫连安 下雪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 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恍若飞舞在半空的鹅毛飞絮,轻盈的从天际飘下,灌满整片天空。温暖馨香的厢房里,烧红的碧萝炭偶尔“哔滋”一声爆开,暖暖的热意从炭炉中流出,熏的整间房间都是满满的暖意。 许皖年百无聊赖的趴在木案上,定定的盯着易无鸢做在梳妆台前,有意无意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倏尔间,易无鸢转过身,起身坐到许皖年跟前。暖和的小手,恶趣味的捏起许皖年的脸颊,做出鬼脸, “不要睡了,快起来。” “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还不如继续躺着。”任由着易无鸢在自己脸上作威作福,许皖年淡定的回着易无鸢。 像是被许皖年的话勾起什么,易无鸢“嚯”的站起身来,往窗外看了看,喃喃自语一句, “好大的雪呀,等雪停了,要是可以骑马就好了。” “额。”被自家夫人搞怪的念头吓的一愣,很快许皖年就反应过来。懒懒的回应易无鸢一句, “骑马呀,若说养马跟骑术,谁能比的过郑家。” “郑家?”许皖年的话彻底引起易无鸢的兴趣,弯弯的柳眉微微挑起,看过许皖年一眼, “你说的郑家,可是郑国公的郑家?” “除了郑国公府,乾元朝还有哪个郑家?”很不满易无鸢口中的大惊小怪,许皖年没好气的又回一句。 “有了。”猛然的惊呼一声,易无鸢坐回到许皖年跟前。脑海忽的想起之前于绯诗交代的事情,灵光一闪。兴奋的抱住许皖年的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欢快的喊出声,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又想做什么?”被易无鸢突来的兴致吓的一跳,许皖年“砰”的坐起身,不解的看着她。 摇了摇头,易无鸢笑而不答, “不告诉你,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说完,不再理会许皖年。 好不容易,等的大雪停下来,易无鸢穿戴好御寒的衣物后,匆匆的往门外跑。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身影,许皖年更是不解,遂问, “这样冷的天气,你这是要去哪儿?” 一边穿戴自己的鞋子,一边回应着许皖年,易无鸢答, “骑马!”话还没落尽,人已经跑远。似乎早就习惯了易无鸢的一惊一乍,想着凭借她的身份,在京城也没人敢对她怎样。许皖年也只是摇了摇头,任由她去了。 一路连奔带跑的,易无鸢急急忙忙的就跑去郑国公府。报名自己的身份之后,国公府的奴才们不敢怠慢,立即就请郑国公出来。郑国公当然是认的易无鸢的,当下就跪了下去, “微臣参见公主。”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易无鸢素来不习惯那些虚礼,看着眼前年过半百的长辈,怎么也不好意思受他的大礼。伸手上前,将郑国公拉了起来,直接就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郑国公,我听闻郑家的马术是最厉害的,所以我今天要来见识见识。还有还有,听说你们府上养马养的可好了,我也要见识见识。” 一听到易无鸢所言,郑国公的脸立刻就绿了下来。昭和公主的大名,他也是听说过的。怎么说,郑国公也是朝中的老人,当然知道一些陈年的往事。因为知道,所以更清楚,易无鸢在太后一记易无风心中的地位。 因此,更加的不敢怠慢易无鸢,只能随易无鸢闹去。 命令着奴才在前边领路,亲自陪着易无鸢往马房走去,领着易无鸢挑马去。易无鸢也不推脱,大大方方的前往马房。 得知昭和公主驾到,郑家的年轻一辈儿郎们,也在郑国公的命令下,纷纷出来陪易无鸢遛马。 去到马房,见到连安的时候,易无鸢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瘦弱的少年,会有那样好的马术。 那日应于绯诗所托,易无鸢命人查了郑怡媛的底细。从中易无鸢知道,原来郑怡媛心中,一直藏着一个人,叫连安。那人是郑家的马夫,曾消失了一段时间,后来郑怡媛嫁给良钥,柳家倒台后,又回到郑家。 易无鸢推测,那段时间应该是被柳家的人掳走。后来柳家倒台,郑家人为控制住郑怡媛,又将他带会郑家。 想想,易无鸢就为这两个人纠结的命运赶到心疼。 连带着看连安的眼神也有些柔和。装模做样的走入马棚里,易无鸢随手摸了摸几匹马,随后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跟前,停下脚步, “就是它了。” 没有想到易无鸢如此的大胆,连安也是愣了一愣。而后回神过来,在易无鸢跟前弯下身子, “启禀公主,这匹马性子极烈,公主不如,另外选过一匹?”早在易无鸢到马房之前,连安就收到郑国公让人带来的消息,已经知道易无鸢公主的身份。 虽说要细心的顺从着易无鸢,但眼前易无鸢挑中的这匹马,刚驯服不久,还有些野性未除。除却他,旁人根本靠近不得。易无鸢是千金之躯,若是有个差池,只怕整个郑国公府的人都不够赔。 无奈连安的好意,易无鸢并不领情。却是听的人家不能做的事情,易无鸢向来就是最喜欢的做,固执的就硬是要那匹马, “不行,我就喜欢这匹。” 连安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转头看了看郑国公的眼色。见的郑国公点了点头,连安才是缓和过来,给易无鸢将那匹马牵了出来。 才出马棚,易无鸢就迫不及待的爬上马身。果然像连安说的那样,那匹马确实是野性未除。易无鸢才刚刚爬上去,它就不顾一切的嘶鸣挣扎起来,差点没将易无鸢甩出去。偏生易无鸢也是个倔强的主儿,死死的拉着缰绳,不敢屈服,骑在马背上围着整个场子遛了一圈。 易无鸢训不服那匹马,而那匹马也不吓不倒易无鸢。一人一马,就这样杠了起来。 忽然,一声骏马嘶鸣的声音,易无鸢胯下的骏马一个前仰,猛然跃起,易无鸢一个不防,被它挣脱缰绳。易无鸢整个人被甩下马背,脚却是还扣在马鞍上。眼看着易无鸢就要被狂奔的骏马拉着走,忽然间,一道悦耳的口哨声凭空响起。 发狂的野马听见口哨声后,瞬间乖巧下来。连安急忙走过去,摸了摸骏马的头,安抚着它的情绪。 郑国公等人这时候才惊魂未定的奔跑过去,扶起跌下来的易无鸢,询问着伤势, “公主殿下,可有伤着哪里?来人,快找大夫。”此事可是非同小可,若是易无鸢伤着哪儿,他们郑家可是杀头的大罪。 然后,只见的易无鸢在众人的搀扶下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还安慰着惊魂未定的郑国公等人, “我没事,没事。你们不必担心。”说完,扔下郑国公等人,跑到连安跟前,好奇的看着连安,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它那么听你的话?”虽然易无鸢早就知道连安的名字,但为了将戏做足。易无鸢还是装出不知道的模样。 听着易无鸢的话,连安恭敬的弯下腰,答, “小的名叫连安,乃是府里的马夫。” “哇,国公府果然是卧虎藏龙呢,难怪说郑家的马跟马术是最厉害的。不如这样吧。”跟连安说完话后,易无鸢又是转身回到郑国公跟前, “郑国公,你将这个马夫送给我吧。我也喜欢骑马,可是尚书府的人都笨死了,马术都没我的好。你就将连安送给我,然后他就可以教我骑马了。” “这……”郑国公当然知道连安跟郑怡媛的关系,听着易无鸢的话,颇有些为难。 瞅着郑国公为难的神色,易无鸢的脸色亦是拉耸下来,显示出不悦来, “怎么,难道送一个马夫给本公主,郑国公都舍不得么?”熟知易无鸢的人都知道,若是她将公主的身份抬出来,那她肯定是生气了。郑国公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易无鸢已经生气了。 想着郑怡媛那边的事情,当下也没有了主意。 最后,还是拗不过易无鸢,只能咬了咬牙,点下头, “公主能看上他,那是他的福分。只是他太过愚笨,可别坏了公主的兴致才是。” “不会不会。”难得郑国公答应下来,易无鸢的心情立刻又变的好起来。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易无鸢便不再多留。领着连安,跟郑国公告别,返回尚书府中。 回程的路上,连安跟易无鸢一同坐在马车里头。不似初初相见时那种毕恭毕敬的神色,连安隽秀的面容上,透露着与他身份不符的漠然。 淡漠的气息,使得易无鸢一时对他也有了兴趣,问道, “我说,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非要将你带回府么?” 听着易无鸢的话,连安眼皮也不抬一下,就答, “公主不是说了么,要小的教公主马术。” “你信了?”易无鸢凑近过去,双眸直勾勾的盯着连安。易无鸢本就长的貌美,如此肆无忌惮的盯着一个人,诱惑的模样,若是定力不够极容易让人心猿意马。 “信。”无视着易无鸢的魅力,连安不轻不重的应一句。 “可是,我怎么总觉得你是不信的。”想都不用想,易无鸢也猜的出连安是在忽悠自己。撇了撇嘴,坐回自己的位子,不想跟连安在打闹下去,直接开口, “算了,告诉你吧。其实,我去国公府,就是为了将你带回尚书府的。当然,不是因为你的马术。” 本来,易无鸢还想等着连安问自己是为何的,无奈连安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易无鸢自讨了个没趣,只好继续开口, “为了郑怡媛。” “你说什么?”听到易无鸢提及心中那个最难忘的名字,连安的神色总算有着一丝波动,抬眸看着易无鸢。 “怎么,你终于有点神色啦?”看着他有所波动的神色,易无鸢越发的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看着他。 不想跟易无鸢兜着弯子下去,连安淡薄的抛出一句, “还请公主直言。” “没有直言。”并不是想逗乐连安,易无鸢实话实说, “就一句话,如果你想跟郑怡媛在一起,你就得听我的。” “好。”几乎想也不想,连安当下应允下来。 骇的易无鸢惊诧的眉眼,久久没有婉转过来,愣在原地好久好久。 第二百二十七章 慕婉之死 郑怡媛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却是数着那即将到来的日子,几个月的光景也是让慕婉心中很慌。看着漫天洋洋洒洒的白雪,像是轻浮的鹅毛飘落到慕婉的心间一样。 独立在纱窗边上,慕婉凝起眼眸,出神的盯着窗外的雪花。落了一夜的雪,至今还没有停,有的已经冻结成冰,凝固在金碧辉煌的殿檐上。富丽堂皇的亭台宫阙,如端在水晶盘里一般。 “慕婉。”不难猜出慕婉的思绪,于绯诗轻轻的从慕婉身后靠近过来, “别总站在风口上,下了一夜的雪,风寒着呢。” “绯诗。”在于绯诗的喊声中,慕婉回过神,转身看向于绯诗, “没事的,我身子骨硬朗,这点风还冻不住我呢。”本是安慰于绯诗的话,更似是安慰她自己一样。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慕婉心中总觉得很忧伤。 摇了摇头,于绯诗拿下一边山水画屏上挂着的一件披风,披在慕婉身上, “虽是这么说,但是着了凉总归是不好的。” 这些日子来,于绯诗知道慕婉心情不好,索性将慕婉接到宫里来。跟自己同吃同住,自己也给慕婉解闷。 瞧着慕婉如今的神色,于绯诗又是靠近几步, “莫不是想家了,还是想良钥了?” 于绯诗的话,可谓是说到慕婉心里,出来好几日,都不曾见过良钥了。尽管下朝的时候,良钥也会过来,但良钥终归是外臣,不能在宫里久待。再说了,他们夫妻间的事情,总让于绯诗搀和着也不好。 于是,慕婉点下头来, “嗯,好几日没见他了,心中还真的怪想的。” 丝毫没有对慕婉的回答感到疑惑,也丝毫没有笑话慕婉的意思。于绯诗拉上慕婉冰凉的手掌,紧紧的握在手中。将慕婉拉回到软榻上,大殿里已经烧起炭。热气在殿内散开,让人周身都觉得暖洋洋的。 “就知道你。”顺着慕婉的话,于绯诗接下来一句, “知道你想他了,我已经将马车备好了,今日就送你回府。这回,该开心了吧?” “绯诗,我……”其实慕婉根本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如今这种局面,慕婉心中乱糟糟的,也实在不知道该跟于绯诗说什么。 于绯诗当然明白,也不要慕婉说什么,直接就将她的话拦截下来, “好了好了,我都明白的。放心,我都明白的。” “好,绯诗,谢谢你。”听的于绯诗这样将,慕婉稍稍有些释怀。点了点头,搂住于绯诗,分开后才起身走出芳华宫。 于绯诗给慕婉备下的轿撵已经在宫门口候着,等的出了东华门,便有马车在那里等着。 见的于绯诗将一切准备的如此周全,慕婉眼中溢满浓浓的感动,望着于绯诗。含着微薄的笑意,于绯诗颔了颔首, “走吧。” “好。”慕婉轻轻的答,启身坐入轿子里头。 在于绯诗的示意下,抬轿子的人缓慢的移动脚步。漫在漫天的风雪里,慕婉的轿子越走越远。 于绯诗一直站在芳华宫的门口,目送着慕婉轿子,知道轿子已经消失在风雪里。于绯诗仍是没有转身,害怕于绯诗染上风寒,点红走了出来, “娘娘,王妃已经走远了,回去吧。” “好。”这时,于绯诗才转身回到芳华宫中。 而抬着慕婉的轿子,一路直走出了东华门。跟出来的奴才们扶着慕婉坐上回玉阳王府的马车,慕婉安静的坐在马车里,启程返回玉阳王府。 早就接到于绯诗让人送过来的消息,良钥已经在门口等着。 等到慕婉的车驾一回到,良钥立马就迎接上去。赶车的车夫掀开帘子,却是惊慌的喊出一声, “啊,王妃娘娘。” 车夫莫名的喊声,让良钥心中一颤,忍不住大步走上前去,推开车夫。阴暗的马车车厢里,慕婉静静的靠在檐壁上,闭着双眸一动不动。沉寂的神色,看的良钥心中没有来由的荒凉。 小心翼翼的探手过去,良钥轻轻的推着慕婉, “婉儿,婉儿!”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下,仍是没有唤醒慕婉的眼眸。 良钥彻底的慌了,一把抱过慕婉,跳下马车,朝着两旁的奴才高喊着, “来人啊,找大夫。快,找大夫。”犹如失去理智一样,良钥抱着慕婉匆匆忙忙的跑入王府内。 将慕婉放到床榻上,良钥这才看清慕婉手中捏着的一卷衣料。从颜色看来,像是慕婉从自己的衣角撕下来的。 良钥从慕婉手中取下卷着的衣料,打开一看,只见的上面写着, “白玉宫前十二阶,长门敞尽口遮天。”艳红的颜色,清隽的小楷,良钥看的分明,正是慕婉的字迹。又是仔细打量过慕婉的手指,蓦然发现,慕婉食指上有一道小口,周围细微的齿印还没散去。 像是明白了什么,良钥紧紧的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来。 就在这时,别良钥赶去请大夫的奴才终于带着大夫闯入王府中来。不敢耽搁,大夫直接就走到榻前,帮慕婉诊起脉。 把过脉后,大夫连药箱都没有打开,直接就摇了摇头,对良钥道, “王爷,请节哀。王妃已经……” “你胡说什么,你胡说什么。本王是让你救王妃的,你救啊,你不是大夫么,如果救不活王妃,本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倒是救啊。”不给机会给大夫将话说完,良钥拎起大夫的衣袖,抡着拳头。一向良善的面目因聚着太多的痛苦,而变的狰狞。 “王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不是神仙,如何能让死人复生呢。王爷恕罪,恕罪呀。”被良钥的凶狠吓着,挣脱开良钥的禁锢,大夫一下子就跪到地上。 听到大夫此言,一同跟进来伺候的奴才们也跪在地上,呜咽着哭出声来。 哭声更是刺激了良钥,一把将奴才们都推倒在地,他吼着, “你们哭什么呀,不许哭。王妃没有死,没有。没有。她没有死,她不会死的。不会。”吼到最后,良钥自己也蹲坐到自己,抱着头无声的落着泪。 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良钥,奴才们都不敢再出声。 稍微年长的管家朝着屋里的人都使了使眼色,众人会意,纷纷起身退出房门。 等的众人全部退出去后,房里突然安静下来。良钥慢慢撑起身,往慕婉的床边爬过去。抬起手,颤抖的抚摸着慕婉如若沉睡中的容颜,泣不成声, “婉儿,婉儿。为什么,为什么?”趴在慕婉身旁,良钥放肆的哭出声来。 而后,似乎想起什么,良钥拿起手中刚刚从慕婉手里那到的衣料。仔细的看着衣料上留下的两行句子,细细的呢喃起来, “白玉宫前十二阶,长门敞尽口遮天。白玉,十二,长门,口。”顿时间,断成碎片的线索在良钥的脑海中连接成县,汇聚成一片完整的画面。 没想,居然是她,是他们。 他们当真是好狠的手段,拿着郑怡媛的孩子要挟自己不曾,居然想出这么狠毒的方法。他们以为,慕婉一死,郑怡媛就能顺理成章的当上玉阳王妃了么。他们以为,慕婉死了,他们郑家人所出的孩子,就能当上玉阳王府的世子么。 做梦,他们全部都是做梦。 满心的恨意恍如喷发的火山,在良钥的心中翻江倒海。想到底,还是他害了慕婉。如果他不是玉阳王,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妥协让郑怡媛进门。是不是,就不会有如今的局面。是他的错,是他的错。 止不住的清泪,一行接着一行从良钥眼中涌出,良钥颓废的靠在慕婉脸庞, “婉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的错。但是你放心,那些害了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一个都不会。”说着,良钥眼中撇过一抹深沉的恨意,杀意随着恨意也逐渐的漫上他的眼眸。 抬起云袖,良钥狠狠的擦去自己眼中溢出的清泪,站立起身。大步迈开走到门口,喊了一声, “来人。”许是哭泣染开的声音太过小,下人并没有听到。许久没有见到有下人过来,良钥不禁有些怒了,大喊一声, “来人啊,人呢?” 刚带着下人们退出去的管家听到良钥的喊声,急急忙忙的带着下人们又迎上来, “小的在,王爷有何吩咐?” “发丧吧。”眼中再也不见泪意,只是见的良钥的眼中卷着仇恨,还有绝望。默然的吟出几句, “玉阳王妃。”说到慕婉的封号时,良钥的心猛的顿了顿,许久才接着开口, “突染恶疾,不治身亡,卒。发丧吧,记得,丧事要做的体体面面的,越是隆重越是浩大,就越好。” “是。”听清楚良钥的话,管家似乎也体会到良钥心底的酸疼,默默的点了点头。带着下人们退了下去,操办起慕婉的丧事。 安排好下人后,良钥又回到房中,坐在慕婉的床榻边上。抬手抚摸着慕婉苍白的脸颊,眼里的温柔足以揉合成一江春水。看着看着,无声的泪慢慢的从良钥的眼里淌出, “皇后,郑国公,郑怡媛。杀妻之仇,不共戴天。良钥再此起誓,只要有良钥在的一天,良钥就势必灭郑家。” 藏也藏不住的恨,从良钥的言语间灌入他的眸。冷冷的光,刺疼着人的眼睛。 忽然间,本已经停了的雪又下了起来。 鹅毛飞絮养的雪花洋洋洒洒的,将整座京城笼罩在银装素裹中。只是,如此干净明亮的颜色,也没有办法掩藏住,里头的罪恶。 “嚯”的站起身,良钥拔出一旁挂在墙上的宝剑,将从慕婉手中哪来的衣料收好后,大步迈出房门。 在漫天的大雪里,毫无章法的舞出一套剑法。 直到白色的雪花落满他的肩头,他才停了下来,跪在已经堆积成冰的地上,仰起头朝着天空一片呐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啊!” 第二百二十八章 葬礼密谋 雪停了,天地之间宛如停顿一样的寂静。充斥在眼眸的,是冰雪用坚硬包裹出来的柔软的白。映照着灵堂上飘浮的白幡,怎么看着,都觉得孤寂。 震耳欲聋的哀乐这个时候响起来,总让人觉得那样的不合时宜。 此时的玉阳王府,就像是从惨白装点出来的地狱,安静中莫名的让人感觉到心伤。 几乎是一动不动的,良钥跪在慕婉的灵柩边上,英俊的面容恍若用冰霜凝固出来的呆滞。愣愣的跪在那儿,不笑,不哭,不闹,如一个失去魂魄的木偶。看的前来吊唁的所有人,都不禁为之动容。 良钥贵为一品亲王,如今王妃逝去,朝中不管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聚集在玉阳王府的灵堂上。吊唁的吊唁,拜祭的拜祭,转身后看着良钥面无表情的脸,安慰的话如出一辙的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只能寂寞的转身,叹着气离开灵堂。 热闹的灵堂,显示出来的却是浸入骨子里的冷清。 忽然间,闻的太监尖锐的公鸭嗓一声呐喊, “于妃娘娘驾到!” 众人齐齐转头,于绯诗一身洁白素净的衣衫,逆着身后亮堂的雪光,站在玉阳王府的门口。一步一步,极其沉重的走进来,粉黛未施的面容,乌黑的发上也只别着一朵白花。 “叩见于妃娘娘!”迎着于绯诗走进来的身影,众人磕下头。 没有立刻回应众人的见礼,于绯诗潋着满眼的忧光,径直踏入灵堂中。临近慕婉灵柩的时候,却似思乡情切一般退后几步,而后才是慢慢的扶上棺木的边缘。定定的看着棺材里躺着的慕婉,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出来,偏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娘娘,节哀!”点红抬着满是泪水的眼,扶在于绯诗身侧。 就这样站了许久,于绯诗才是忍下眼中的泪,转身走到灵位前,拿起管家递过来的香,拜了三拜。将香插入牌位前后,折身走到良钥跟前,染着哭腔的口吻,开口安慰着良钥, “王爷,节哀顺变。” “呵呵,呵呵呵呵。”良钥总算有了一些表情,却是似呆傻了一样,抬头“咯咯”的笑着,望向于绯诗。 居高临下的看着良钥失魂落魄的脸庞,于绯诗难免有些于心不忍。转头看了眼一旁的管家,轻轻启了启唇, “王爷累了,来两个人扶王爷入后堂休息。” 自然是知道于绯诗跟慕婉的关系的,下人们不敢不听于绯诗的话,立即就走过来两个人,扶着良钥就往后堂走去。前来吊唁的官员们当然清楚于绯诗跟玉阳王府的关系,亦是没有多说什么。 看着下人扶着良钥往后堂走去,于绯诗也一同跟了过去。命人给良钥端来一碗清茶,等的良钥的心情稍稍有些平复后,才是缓慢的开口, “王爷,节哀。” “节哀?”质疑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嘲弄,良钥厉然的看着于绯诗, “你知道她怎么死的么,你知道么?” “知道。”没有被良钥眼中的厉色骇住,于绯诗微微点了点头,笃声的答。 一时间,被于绯诗的答应深深骇住,良钥骤然愣在原地,眼眸迟迟没有转过来。木然的望着于绯诗, “你知道?” “你过来。”先是看了四周,向着跟在自己身边的怀袖使了使眼色后,于绯诗才是跟良钥道。 怀袖会意,带着点红走出门口,在门口把着风。 总觉得于绯诗话里有话,心怀疑虑的良钥朝着于绯诗走过去。于绯诗踮高脚尖,示意良钥低下头,然后贴在良钥耳边轻声低语几句。听完后,良钥满目痛色的神情风云变幻过去,呈现出难以置信的欣喜若狂, “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么?”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一个白玉瓶子,递给良钥, “记住我的话,就将她带出来后,就服下这个。然后不要回王府,去找无鸢。” “好。”彻底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良钥感激的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好,我一定照做。” “还有。”似乎对良钥极其不放心,于绯诗多加提醒一句, “我跟你说的事情,你务必要记清楚。而且,一定要做到。如果你想你跟慕婉不再有任何的阻碍的话,明白么?” “明白。”笃定的点下头,良钥坚定的答。 “好,那你多加小心,我先回宫了。唱戏总唱完一整场的。”确定下良钥这边没有大碍后,于绯诗轻飘飘吟出一句,随尔转身走出门口。 见的于绯诗走出来,点红跟怀袖忙忙跟了上去。玉阳王府在门口伺候的奴才们也迎了过来,于绯诗撇过头,脸上又聚上来时的忧伤神色,压抑着声音跟玉阳王府的奴才们道, “好好照顾你们王爷,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心里是最不好受的。” “是,娘娘请放心。”齐声应下于绯诗的话,下人们纷纷低下头。 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微的叹下口气,于绯诗才是踏出玉阳王府的大门。 回到宫里的时候,还没有入夜,天色呈现出一片濛濛的青色。看的人心中很压抑,拧着柳眉,维持着哀伤的神色,于绯诗回到芳华宫中。等到入夜的时候,悉悉索索的有消息传过来,说是玉阳王为王妃的死,喝的酩酊大醉,大闹了灵堂,此时又醉的不省人事了。 而玉阳王府中,王妃已死,侧妃又被皇后接到宫中养胎,连个主事的都没有,已经乱成一团。 听到这些个消息的时候,于绯诗隐隐在眉梢拉开一弯浅浅的弧度。启唇跟身边的怀袖道, “怀袖,随我去一趟昭元宫。” “是。”没有问于绯诗缘由,怀袖躬着身子,立即就答。 消息能够传到芳华宫,岂会传不到昭元宫。皇后正伤着神,就听的门口的宫人喊着, “于妃娘娘驾到!” 还没等的皇后起身去相迎,于绯诗的身影已经火急火燎的进了昭元宫。脸上的布着从玉阳王府中带回来的哀色,“噗通”的就跪到皇后的跟前,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斗胆,求皇后娘娘救救玉阳王府吧。” 收回自己脸上的难色,皇后苍忙起身,扶起于绯诗跪下的身子,道, “妹妹快请起,何处此言?” 顺着皇后的搀扶,于绯诗站立起身。眼泪不受控制般吧嗒吧嗒的又落下来,红唇晕开泪意,微微轻启, “如今慕婉她……”话还没说完,余下的话尾哽咽在满脸的泪水里,于绯诗几乎泣不成声。稍稍缓下,才是继续接着道, “慕婉她遭逢不测。良钥他跟慕婉感情素来就好,遇上这样的事儿,整个人就跟没了魂儿一样。早上臣妾去王府的时候,他已经不好了,没想到晚上的时候,那边的奴才来传话。已经闹的不成样子了,再这样闹下去,可如何是好?” 说着,于绯诗恍如没有了主意一样,朦胧着泪眼询问着皇后。 “哎,玉阳王妃怎么就……”随着于绯诗的话落,皇后叹出一口气,促狭的凤眸底拧起一丝掩不住的难色。摇了摇头,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哎,罢了罢了,玉燕,你去将玉阳王侧妃请过来。” “是。”一直侍奉在皇后左右的玉燕应命,福了福身,退出宫门。 玉燕再回到大殿上时,郑怡媛正跟在她的身后。走到皇后跟于绯诗跟前,动作颇为僵硬的欠了欠礼, “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给于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皇后淡淡的答。 “侧妃身子不便,万不可多礼。”伸手过去扶着郑怡媛因显出肚子而笨重的身子,于绯诗抹去脸上的泪,答。 “谢娘娘!”任由着于绯诗将自己搀起,郑怡媛点了点头。 扶着郑怡媛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于绯诗等着皇后开口。 似乎想了一会儿,阖了阖眼眸,皇后复睁开时,眼中已然一片清明。与郑怡媛及于绯诗道, “如今玉阳王府中遭此巨变,府中切不可无主事之人。侧妃既然是玉阳王府的侧妃,总归是不能是置之事外的。玉阳王侧妃,本宫打算将你送回玉阳王府主持王妃的丧礼事宜,及照顾王爷,你觉得如何?”虽说是用着询问的语气,但皇后的语调中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王妃出事,王府上下哀痛。王爷伤心失神,妾身本该担起这些责任的。一切就皇后娘娘了。”心中也明白了皇后的想法,郑怡媛当下点了点头,应下来。 “那好,今晚本宫就派人你出宫。”见的郑怡媛答应下来,皇后转过身,看着郑怡媛。再开口。 “有劳皇后娘娘!”撑着大起来的肚子,郑怡媛也站起来,回应着皇后。 “嗯。”颔了颔首,皇后的眸光看向了回到自己身旁的玉燕, “去,准备车驾,送玉阳王侧妃回王府。” “是。”玉燕应命,欠了欠身,退出宫门。 等了一会儿,玉燕走进来回禀着皇后,说是车驾已经备好,有请侧妃上车。皇后跟于绯诗便陪着郑怡媛,走出昭元宫的大门。扶着郑怡媛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像是还不放心,于绯诗嘱咐着跟随的婢女们, “侧妃此时可不同于寻常,你们可要细心照顾着。万不可出了任何的岔子,可是听清楚了?” “奴婢遵命。”齐齐给于绯诗欠着礼,宫女们齐声回答。 得到保证后,于绯诗才算安心下来,退到皇后身旁,目送着郑怡媛的车驾离开。直到郑怡媛的车驾已经消失在凄迷的夜色中,于绯诗才是收回视线。折身,又一下子跪在皇后跟前, “娘娘大恩大德,臣妾误以为把,请娘娘受臣妾一拜。” “妹妹这是做什么?”没有料到于绯诗会有此举,皇后急忙俯身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使不得,万万的使不得。” 在皇后的搀扶下,于绯诗站起身来,一边开口,一边又是泪流满面, “慕婉是臣妾的义姐,那么玉阳王便是臣妾的姐夫。如今慕婉一走,玉阳王府乱成这般。亏得娘娘深明大义,臣妾不甚感激。” “妹妹又说傻话了。”受下于绯诗的大礼,皇后谦应一句, “若说来,玉阳王亦是本宫的妹夫,玉阳王府本宫自是不会不管的。妹妹多礼了。” 而后,又是寒暄了一阵,见着天色已晚,于绯诗才是跟皇后告别,返回自己的芳华宫。 第二百二十九章 流言纷纷 慕婉的死,像是一阵大风,不仅挂起了京城的风雪,也一同刮起了京城的流言。 传言说,因为郑怡媛怀上身孕,皇后胁迫着玉阳王将郑怡媛扶正为王妃,遭到玉阳王的拒绝。而后皇后为了让郑怡媛能顺利的当上王妃,也让郑怡媛肚子里的孩子不沦为庶出,于是狠心的派杀手,将慕婉杀死。 流言一出,恍如搀落在漫天飘舞的雪花里一样,越演越烈,最后传的街头巷尾无人不知。 如造谣者所愿的传入宫里,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于绯诗的眉梢隐隐漂开一抹浅不可见的笑意。跟于绯诗正好相反,皇后被流言挑怒了素来波澜不惊的心弦,使得昭元宫中所有的宫人都笼罩在瑟瑟发抖中。 “荒唐。”皇后怒喝一句后,端起一边木案上的茶盏,高高的举在半空中。“砰”的一声砸到地上,白玉陶瓷捏塑的茶盏经不住皇后用力的一摔,碎成地上散开的瓷片。 “娘娘息怒!”昭元宫的宫人们在这一喝之中,纷纷跪下身子,齐声进言。 “娘娘息怒!”玉燕的声音跟在宫人们齐声的声音之后,多加一句。 “息怒?”皇后的柳眉几乎拧成小山丘状,狠狠的盯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玉燕, “你让本宫如何息怒,你不看看市井上的传言都传成什么样了。明摆着的造谣,挑拨郑家跟玉阳王府的关系呢。真是放肆,太放肆了。” “娘娘息怒。”尽管知道皇后此时的火气没有办法息怒,玉阳还是硬着头皮再劝一句, “娘娘您也说这是造谣,市井流言,何须在意。传了一段时间不理会,自然就过去了。” “过去,哼。”重复着玉燕话里的字眼,皇后冷笑着一哼, “只怕过不去了,想借着慕婉的死生事,借机造成玉阳王府跟郑国公府的对立。如此看来,人家是有备而来的。听说,慕婉临死前,手中还拿着纸血书,写中什么白玉宫前十二阶,长门敞尽口遮天。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推测出那两个是皇后两字。” 玉燕倒是没有料到这一层,听的皇后如此说来,方觉得事情不简单, “既然如此,那皇后是想,将那些造谣生事的人,全部抓起来,然后?”后续的话,玉燕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知道皇后定然能明白她的意思。 不想,皇后摇了摇头, “杀他们,这个时候哪里能杀他们。一杀了他们,还不是坐实了谣言,说咱们做贼心虚么。”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听的皇后这么一说,玉燕还真是没了主意,柳眉也稍稍拧起, “如果真是这样,只怕五小姐在王府的日子更加的不好过。” “怡媛?”经过玉燕的提醒,皇后终于想起此时已经回到玉阳王府的郑怡媛。是呀,玉燕说的没错,依着流言上的说法。玉阳王府的人必定不会待见郑怡媛的,如果真有那么什么血书的话,只怕良钥已经相信血书上的东西。 想到这儿,皇后的双眉拧的越发的紧了。 “娘娘,我们是否要将五小姐接到宫中来?”看着皇后变化的神色,玉燕小心翼翼的出声,问着。 “不用。”舒展开拧着的眉,皇后淡淡回应一句, “就让她在玉阳王府待着吧。” 没有料到皇后会做这样的决定,玉燕还是有些不放心, “可是……” 仿佛已经猜到玉燕想说什么,皇后先一步开口, “没有什么可是的,她想当王妃,那么她就得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如果连这个事情她自己解决不了,就算靠着郑家的权势让她当上王妃,她也保不住她儿子的世子之位。” 在皇后严厉的措辞之下,玉燕明白皇后的意思,安静的跪在原地,不敢在接话。 确实如玉燕跟皇后所想,郑怡媛在玉阳王府的日子着实的不好。 流言一出来后,整座玉阳王府的人几乎都将郑怡媛当成是杀害慕婉的凶手。良钥素来对郑怡媛不上心,加上慕婉的死对他打击太大。所以良钥根本就不会帮郑怡媛辩驳,随着下人们闹腾起来。 郑怡媛的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膳食中有着冷掉或是隔夜的食物是常有的事儿,洗好送过来的衣服也是没有一件能穿的。更有甚者,下人们遇见郑怡媛都很难有好的脸色,更别说是问好。 亏的郑怡媛此时怀的胎是假,不然这样折腾下来,能保的住才是有鬼。 基本上,府里的下人们已经不愿意来西苑伺候,只留下郑怡媛嫁入王府时自己带过来的下人。 “小姐,要不我们回郑家吧。”有的丫鬟已经遭受不住,跟郑怡媛提醒着。 无奈的摇了摇头,郑怡媛一声苦笑, “回郑家,我已经嫁入玉阳王府,就算回到郑家,也会被父亲送回来的。”对于父亲跟长姐的作风,没有人会郑怡媛更清楚。如今玉阳王府乱成一团,他们恨不得自己此时能在府里立威,又怎么会将自己接回去。 而且,流言传的这样沸沸扬扬,身为皇后的长姐怎么可能不知道。此时宫里头没有任何的举动,都在说明着,皇后是看着郑怡媛的举动。 可是,她能有什么举动呢。 慕婉在生前就对的府里的奴才们极好,下人们也非常的信服慕婉。自己嫁过来的时间也短,又是借着那样的契机嫁过来的,下人们本就不待见自己。连良钥都不站自己这边,郑怡媛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可是小姐……”丫鬟们还想说着什么,惹的郑怡媛心中一阵烦躁。摆了摆手,将丫鬟们全部遣散出去。 “啧啧,侧妃娘娘这是有什么烦心事儿么。”本以为房里的丫鬟已经全部退出去了,还没等的郑怡媛彻底安静下来,一道爽朗的女音借着风势,传入郑怡媛耳中。 郑怡媛正要发难,转过头的时候,却是看见了一张隐约觉得熟悉的脸, “你是……” “我叫易无鸢。”笑着回应郑怡媛,来人答。 一听的来人报上名号,郑怡媛就算是在愚钝,也知道姓易乃是天子姓氏。而闺名无鸢的,当今世上也只有昭和公主,圣上的亲妹妹敢唤的。不敢怠慢的,郑怡媛立刻站起身来,就要给易无鸢下跪。 被易无鸢一时手快,被扶了起来, “你可别跪我,我可当不得,你可是有身子的人。” “公主言重了,公主千金贵体,妾身理应给公主行礼的。”虽被易无鸢一把给扶了起来,郑怡媛仍是不敢失礼。 素来就不在意这些俗礼,易无鸢扶着郑怡媛坐回到木椅上。这才转头,跟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一穿着粉色缎子棉衣的婢女,道, “来,安子,你不是一直想见玉阳王侧妃么。可要跟侧妃说说话?”说着,扶着郑怡媛坐下后,易无鸢就微微退开身子。 郑怡媛这才看清楚,站在易无鸢身后的女子。女装示人之下,那张面容却是她朝思暮想的俊颜,不由自主的轻吟出声, “连安。” “是我。”男扮女装的连安听着她的话,走上前来,低身靠在她的跟前, “是我,我来了。” “连安。”心中本有千言万语,这回见着心中想念的人,郑怡媛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的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连安,任由着眼中泪水滑落。 “别哭。”看着郑怡媛眼中落下的清泪,连安觉得内心猛然一颤,抬手抚去她的眼角泪。想出声安慰着,目光触及到她隆起的肚子时,飘过继续深沉的忧伤, “恭喜你,你要当娘亲了。” “不是,我不是。”知道他定然是误会了,郑怡媛立马张口,就要去解释。易无鸢凌厉的眼神,立刻就瞪了过来,唬的郑怡媛不敢开口。 这时候,易无鸢才轻飘飘的走了过来, “很多事情,都不像你想的那样子。不过,现在不是解释一切的时候。本公主答应你们,只要你们好好的配合本公主做好本公主口中的事情,本公主答应你们的事情,是绝对不会食言的。” “什么事情?”郑怡媛拭去腮边的泪痕,不解的望着易无鸢。 易无鸢没有直接的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连安,笑了笑, “你想不想跟他在一起。”如此直截了当的问题,径直的从易无鸢口中吐出。 郑怡媛当然知道,易无鸢这话是问她的,小脸微微羞红,低下头,小小声的回答, “想。只要能跟他在一起,不管是做什么,我都甘愿的。” “那便好。”易无鸢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走过来,靠近在郑怡媛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轻声低语几句。听明白后,郑怡媛茫然的看着易无鸢, “只要我照着你们的意思做,你就真的能让我们安然的离开京城么?” 明白郑怡媛对自己的不信任,易无鸢没好气的耸了耸肩,瞥了旁边的连安一眼, “那你问他,他信不信我。” “我信。”不等的郑怡媛提问,连安已经先行回答, “我信。”怕郑怡媛心中不够确定,连安又答一次。 得到连安的肯定后,郑怡媛也安定了下自己半信半疑的心绪,抬起眼眸望向跟前的易无鸢。拿定主意后,重重的点下头, “好,我相信你,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一定照做。” “瞧你说的。”看着郑怡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易无鸢难以抑制的笑出声, “哪有那么严重,我只是让你维持你现在的现状罢了。放心吧,到时候让你脱身的时候,你照做就是。” “好,一切但凡公主吩咐。”见着易无鸢轻松的模样,郑怡媛好似也松下口气,答。 见的目的达成,易无鸢不想多留,便起身跟郑怡媛告辞。转身的时候,不忘提醒连安一句, “小安子,走了。” “是。”应下易无鸢的话,连安又是依依不舍的看过郑怡媛一眼,才是抬脚跟上易无鸢的脚步。 第二百三十章 柳御被斩 被寒风寂寥的深夜,繁华的京城陷入安静的沉睡。 白雪铺满宽敞的街道,晕黄色的灯光映在雪光里,折射出亮眼的光。冷风呼呼的吹过来,让这样的夜显的时分诡异。 “扣扣扣”扣门响三声,白字楼的伙计朦胧着睡眼起来打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颀长身影,差点惊呼出声, “大……”没等的伙计叫出来,男子一把捂住伙计的嘴。挤过打开的门缝,挤入屋子里,将身后的冰冷雪光抛在门口。微微转过头,询问着伙计, “你们掌柜呢?” 松开禁锢的伙计惊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木然的抬手指了指楼上,答, “在楼上。” 没有再说什么,男子抬脚就踏上楼。寻着掌柜的房间,一把将门推开,跨步进去。似乎已经料到男子会来,掌柜本坐在书案前算着账的身子嚯的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站到男子跟前,弯下身子见着礼, “大公子。” “嗯。”只是颔了颔首,入房来的男子摘下头上顶着的斗笠,还有身上披着的黑色大氅,递给走过来的掌柜。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立即开口就问, “如今京城是什么样的情形?” 接过男子递过来的斗笠还有大氅,挂在内室的屏风上后,掌柜转出到男子跟前,答, “回大公子,小姐已经遇难。三公子被关押在天牢,明日问斩。” “呵,咱们这皇上还真是好狠的心。”认真的听着掌柜回报着京城现今的情况,男子英挺的剑眉拧出一道戾气,显而易见的恨意从他漆黑的深眸底迸出, “那玉阳王府跟郑家又是怎样的一番情况?” “回大公子,玉阳王妃日前也遭了难,如今京城流言纷纷,皆说是郑家的人下的毒手。为的就是郑家的女儿能当上侧妃,不过,玉阳王府不见的什么动静,据说玉阳王正为王妃的死伤心欲绝当中。”详细的回想着最近来玉阳王府跟郑家的情形,掌柜把握好措辞,如实的给男子作着答。 “是么,既然柳家已经不能安生,那就索性再乱一些。咱再给他们加一把火。”听着掌柜的回禀,男子狠戾的眉眼稍稍舒展些。在最近拧起一丝狡诈,眸底浮起冷意。 “是。”弯着身子低下头,掌柜遵命的答。而后像是想起什么,抬起头望着坐在自己跟前的男子,又问, “那明日,三公子那边,我们是……” “劫。”紧紧的咬着唇,男子做出斩钉截铁的模样,回应着掌柜。 “是。”又是一声恭敬的回应。落声后掌柜的眸中渐渐露出艰难的颜色,拧了拧眉,终究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大公子,命人监斩的人是许皖年。” “新晋的驸马爷许皖年?”用疑问的口气重复着掌柜的话,男子神色凝重几分。 “不仅如此,郑家的郑皓然还会带着铁骑营在刑场布防。刑场是设在城东的场子,四面高墙,若想全身而退谈何容易。”早在之前,掌柜的就已经所以的讯息做过严密的勘察。知道此次若想劫狱,几乎是不可能。 “看来,皇上是真想置柳家于死地了。”放在木案的手,紧紧握成拳。男子狠狠的吟出一句,而后,手慢慢的松开,眼中露出无奈的叹色, “明日随机应变吧。”不过一声叹息,却是对明日即将而来的场面做下最坏的打算。 几乎一夜不曾合眼,天亮之后,男子重新披上大氅,戴上斗笠跟掌柜等人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奔赴刑场。 行刑的时间是在午时三刻,这会儿囚车还没来。刑场上倒是先聚满了看热闹的人,也不惧畏天寒地冻,众人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即将实行的斩首, “哟,你知道么,听说即将被斩的这位是江南柳家的三公子。” “听说了听说了,还听说他是劫了贡银,皇上也算仁慈了,没有追究柳家。” “可不是么,不过我还听说,是柳妃已死换来柳家的平安呢。” “哎,也真是的,柳家也是大家族了,怎么还会做这么糊涂的事情。” “谁知道呢……” …… 不明真相的百姓你一句我一句,胡乱的讨论着自己臆想出来的猜测。听入男子的耳中,心中越发的恨。如果早知道会落的今日光景的话,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三弟进京的。现今烟儿惨死,三弟也是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男子无力的阖上眼眸。 等了许久,轱辘辘的响声由远而近,伴随着整齐的操步声。男子转头望过去,便看见关押着柳御的囚车正往这边走来。囚车周围全是披着银盔铁甲的御林军,手中拎着的钢刀,在冬日的天光里闪烁着耀眼的银光。 到达刑场后,柳御被两个御林军押着下了囚车,拉到刑台上,逼着他跪了下去。 掌柜说的没有错,监斩的人确实许皖年。穿着绛紫色的官府,一脸正气浩然的端坐在监斩台上。 看了一眼监斩台,男子转头看望了下四周,果然看见四面高耸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站着弓箭手的身影。不由自主的,男子咬着牙,紧紧的捏起拳头,手心中全是密密的汗。 虽说如今是冬日,但今日的天气还算好,没有再下着,还有着模糊的冬阳。并不猛烈的阳光落到人身上,一点都感觉不到暖和。又是等了好一阵,在正中的日阳往边上斜了少许,便见的许皖年拎起案上的监斩牌,缓慢的启开唇, “午时三刻已到,准备行刑。”余音刚落,站在留着柳御身边的刽子手立刻将柳御推倒到卡槽中。 柳御没有反抗,头被强制行动压往一旁,正好他的目光望过来的是男子的方向。男子亦是望了过去,只见的柳御的唇动了动。男子心中默念了一下,清楚的辨别说他要说的正是, “哥,快走。”当下,心里酸楚的就要落下泪来。 男子的身子顿时变的僵硬起来,脚步抬起就要上前,站在他身后的白字楼掌柜等人暗自使着内力压在他的肩膀上,限制着他的行动。隐隐的声音,用着只有两人方能听清楚的声调,说着, “大公子,三思。高墙上尽是弓箭手,就算上去劫下三公子,我们也出不了这刑场。到头来还会连累全族,三思呀。” 掌柜的所言并非没有道理,男子僵持的脚步生生被迫的听下来。随后,便听的许皖年喊声一字冷言, “斩!” 刀起头落的片刻,鲜血染红了男子的眼眸。顶在原地的身子僵硬的有如磐石,脚步厚重的宛有千斤,藏在斗笠下面容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大公子,走吧,走。”见着刑场上的人潮已经慢慢散去,害怕会引起官兵的注意,掌柜的用内劲拖着男子。强行的将他拉离开了刑场。 行刑过后,许皖年坐在监斩台上,冷眼的看着台下的情形。戴着斗笠的男子怪异的举动早就落入许皖年的眼中,噙着笑的嘴角,冷冷的撇出一句, “柳全,你果真还是入京了?”哼哼一笑后,看了看跟在身侧一同监斩的郑家大公子郑皓然,和气的交代几句,许皖年匆匆离开了刑场。 将后续的事情全部交给郑皓然。 骑在马上,许皖年急急忙忙的跑往玉阳王府。 王府的下人们自然也是认的许皖年的,看到许皖年急匆匆的身影,忙忙过去帮他牵下马,扶着他下来。随手把缰绳扔到前来的下人手里,许皖年张口就问着, “你们王爷在哪儿?” “王爷在书房呢。”没有隐瞒,下人如实回答。 得到良钥的下落后,许皖年不再多话,随手抓来一个丫鬟,让其将自己带往良钥的住处。丫鬟不敢违抗,乖乖的将许皖年带往良钥居住的院落。 临近门口,许皖年放任丫鬟离去,自己移步走上前去。 刚要敲门,屋子里传来带着怨恨跟愤怒的责骂声,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本王的婉儿就不会死,都是你。本王要杀了你,杀了你。”听着声音跟语气,许皖年基本可以听出是良钥的声音。在声音落下之后,同时还响起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破碎声。 “啊,王爷,王爷饶命。”不时,还有女子求饶的微弱软声。 一看,许皖年就看出情势不对。也顾不得什么主宾的礼仪,急迫的推开门,整个人闯入房中。真如许皖年所料,良钥正掐着郑怡媛的脖子,将郑怡媛抵在墙壁上。从许皖年的方向看过去,良钥的用劲极大,都可以看见手上迸起的青筋。 似乎受不住良钥这样沉重的力道,郑怡媛的脸色变的惨白,声音也越来越弱。几乎喘过气来的模样。 “王爷,不可。”不敢再耽搁,许皖年快步踱过去,拉着良钥的手, “那是侧妃娘娘呀,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王爷,放手,快放手。” 像是没有听到许皖年的声音一样,良钥红着双眼,死死的掐着郑怡媛的脖子不愿意放手。奈何许皖年怎么劝说,都无济于事。去拉良钥的手又不敢太大力,又怕伤着郑怡媛。不得已下,许皖年抬起手掌,给了良钥一个手刀。 然后,良钥双眸缓缓闭上,整个人慢慢的倒了下去。 脖子上的力道一松,郑怡媛喘不过来的气才稍微回复到腹腔中,靠着墙壁,郑怡媛抚着心口,脸上一片惊魂未定。颤颤惊惊的看着许皖年,眼中含着泪欲落又不落,晶莹的泪光泛在她的眼中。艰难的启了启唇,郑怡媛对许皖年说, “许大人,就劳烦你照顾下王爷。”说完,一只手抚着胸口,一只手捂着唇,跑出良钥的书房。 叹着气,摇了摇头,许皖年扶起良钥倒下的身躯,将其扶到一边的软榻上。看着良钥被自己打晕过去,呈现出安静的面容,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贡银被劫一事,本就是他跟良钥一直在负责。此事牵扯到柳家,今日刑场上他看到柳全等人的出现。想来此事必定不会简单,正想找良钥商量下对策。没想到,玉阳王府中是这样的一番境地。 “哎。”深深叹出一声,许皖年站起身,欲走。 “别走。”猛然间,许皖年被蓦然睁开的良钥拉住衣袖。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入宫求助 跌跌撞撞的从良钥的书房中一路疾跑,跑回西苑。郑怡媛眼底落下的泪犹如倾盆倒下的大雨,花了她早上起来描好的红妆。 想起方才良钥脸上的怒然戾色,满满的委屈,不甘害怕就充斥着郑怡媛的心头。想着慕婉的死给良钥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她不过是想好好安慰他一下,没想到他如此的不知好歹。居然,还差点杀了她。 郑怡媛甚至不敢想象,如果刚许皖年没来,那自己岂不是…… 想到这里,郑怡媛就忍不住发起抖来。 “侧妃娘娘!”郑怡媛哆哆嗦嗦的躲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压抑着根本不敢哭出声。直到那道疏朗的女音缓慢的从门口响起,郑怡媛才敢抬起眼眸,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顾嬷嬷。” 顾嬷嬷可算是郑家的老人了,在郑怡媛嫁入玉阳王府时,皇后特地让顾嬷嬷跟着一起过来。一来照顾着郑怡媛,二来,后宅的那些事情在郑怡媛应付不过来的时候,顾嬷嬷也可以照应着。如今看到郑怡媛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顾嬷嬷心中也是一阵着急,匆匆忙忙的走上前来, “我的好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心疼的扶起郑怡媛的身子,看到郑怡媛脖子上的指印后,吓的几乎说不出来话。有所保留的猜测着, “是,是王爷?” “嗯。”郑怡媛哭着点下头,扑入顾嬷嬷的怀里, “嬷嬷,你救救我。我求你,救救我。慕婉死了,良钥他就疯了。他要杀我,他说是我害死慕婉的。嬷嬷,他相信了京城里头的流言,所有人都相信了那个流言,他们都说慕婉是我们郑家人害死的。嬷嬷,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一直在玉阳王府陪着郑怡媛经历的这段时光,顾嬷嬷当然知道,郑怡媛在王府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顾嬷嬷是皇后派过来放在郑怡媛身边的人,皇后跟郑国公的心思,顾嬷嬷多少也能猜着一点点。 但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郑怡媛,顾嬷嬷的心,也不由的软了下去。 紧紧的将郑怡媛抱在怀里,温柔的拍打着她的背心,安慰着, “没事了,别怕,没事了。” “不,嬷嬷。有事,有事的。良钥已经认定了是我们郑家人害死的慕婉,他不会放过我的。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慌然的张开口,慌乱的反驳过顾嬷嬷的话,郑怡媛紧张的说着。 哪能不明白郑怡媛的处境,但顾嬷嬷也是无能为力,只能说, “小姐,我们进宫吧,找皇后娘娘。娘娘定然会有办法的。” “对,对,找姐姐。姐姐会有办法的。”顾嬷嬷的话似乎提醒了郑怡媛一样,她终于在溺水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等不及换下自己凌乱的妆容,也顾不及此时日光已经西斜,临近入幕。 郑怡媛拉着顾嬷嬷,火急火燎的跑去皇宫。 皇后没有想到郑怡媛会在这个时候来,还是以着这样狼狈不堪的模样。哭红的双眼,惨白的脸色红妆已花,头上的发髻也显得有些松散漏下些许碎发。 都不等宫人入宫禀报,郑怡媛连奔带跑的跌入昭元宫内,冲到皇后跟前,“噗通”的就跪了下去, “姐姐救我,姐姐救我!” “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狼狈不堪的郑怡媛,皇后眼中的不悦盖过她眼底的担忧, “怎么回事,堂堂一个侧妃,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不知是委屈,还是被皇后严厉的语气吓的。郑怡媛当场又哭出声来,不敢哭开声,呜咽声压抑在她低微的声色中, “姐姐,良钥他要杀我。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这时,陪着郑怡媛一同进宫的顾嬷嬷也走了过去,在郑怡媛身后跪了下来,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侧妃说的句句是实言,因为京中传言,王爷对咱们郑家颇有误解。今日侧妃到王爷书房请安,差点遭王爷毒手。如今的王爷,就好似,好似疯了一样。”知道自己后面的描述是为大不敬,顾嬷嬷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 说着,起身扶着郑怡媛走到皇后跟前,将郑怡媛身上的伤痕展露在皇后眼前。 “放肆。”尽管不待见这个妹妹,但是毕竟也是郑家的血脉。没想到良钥如此大胆,居然敢跟郑怡媛动手。皇后当场大怒,厉喝一声。 “姐姐。”看着皇后的怒颜,郑怡媛才敢放声哭出来, “今日,若不是许大人来早一步,妹妹指不定就见不到姐姐了。” 说到底,郑怡媛都是皇后亲生的妹妹,看着她如此惨淡的光景,皇后的心也软了下来。连同声色也软和几分, “你受苦了,你放心,姐姐定为你讨回公道。” “姐姐,你带我离开玉阳王府好不好。我不想再呆在玉阳王府了,自从慕婉死后,我没有一天不在做噩梦。所有的人都以为是我们郑家下的毒手,王府中没有一个人待见我,我的日子真的好难过,好难过。”皇后难得的安慰让郑怡媛彻底打开心扉,扑在皇后的腿上,声泪俱下的哭诉出来。 哪能不知道郑怡媛的境况,皇后也只能摇了摇头, “五妹,你是郑家的女儿,很多事情,是由不得我们自己选择的。”皇后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被郑怡媛说做无情。可是,这才是事实。如她,曾几何时,她有想过入宫,想过要当皇后。 但当我们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 自然是不会将郑怡媛带离开玉阳王府的,但是皇后能惩处良钥,让良钥不得对郑怡媛无力。 “起来,跟本宫走。”拂心底感伤的情绪,皇后站起身,一同拉起郑怡媛。命令玉燕备轿,往易无风的御书房走去。 近来国事繁忙,易无风多数的时间都是在御书房中批阅着奏折。 看来皇后满脸凝重的带着郑怡媛走来的时候,玉公公素来察言观色的习惯,让他瞥见了郑怡媛脖子上的掐痕。心中暗暗一惊,还是讨好的走上前,去给皇后行礼,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公公不必多礼,皇上可在?”没有往日和颜悦色的情致,皇后艰难的维持着脸上的平和,与玉公公开口。 “回娘娘,在的。”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瞟过皇后的眸色后。玉公公小心翼翼的回答。 “那有劳公公通传一声,就说本宫求见。” “是,娘娘请稍等。”恭恭敬敬的回应着皇后的要求,玉公公退步转回书房内。 过了一会儿,玉公公从书房中走了出来,躬着身子在皇后跟前, “回娘娘,陛下有请。” “多谢公公。”颔了颔首,皇后才是带着郑怡媛走入御书房中。 径直的走到易无风跟前,皇后扶着郑怡媛直直的跪在易无风跟前, “臣妾参见皇上,求皇上给郑家做主。” “妾身参见皇上!” 被皇后的话吓的一愣,易无风批阅奏折的笔停在手中。抬起眼眸,不解的望过去。望着郑怡媛隆起的腹部时,先启唇开口让她们起身, “先起来吧,玉阳王侧妃还怀着身子,就不必多礼。赐座。” “谢皇上。”易无风的话提醒了皇后,应声站起身,皇后扶起郑怡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在两人坐下的瞬间,易无风亦是仔细打量过两人,目光流转在郑怡媛脖子上的掐痕时,心中已然有了判断。心中叹过一声无奈,等待着皇后的开口。 还真如易无风所料,安置好郑怡媛坐下后,皇后转回到易无风的书案前,又跪了下去, “求皇上给郑家做主。” 瞧着皇后的举动,郑怡媛立刻站起身,要同皇后一起跪下去的时候。被易无风开口及时给拦住, “侧妃有着身子,不必多礼了,坐着吧。” 不敢驳了易无风的意思,郑怡媛只好坐下身子。便见的易无风站起身,绕出书案,走到皇后跟前,弯身将皇后给扶了起来, “发生了何事,皇后且慢慢说来,何苦如此。” 听着易无风的话,皇后猛的在易无风面前哭出声,拉着易无风走到郑怡媛跟前,指着郑怡媛脖子上的伤痕。将良钥的罪状一一数来, “陛下,舍妹就算是再罪该万死,可是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玉阳王怎么能下如此重的手,不顾夫妻情意,也不顾父子之情,玉阳王竟是想处决了舍妹。求陛下一定要替舍妹做主呀。” 看过郑怡媛的伤势,易无风微微叹了口气,体谅着皇后的心情,问起, “玉阳王此举着实的恶劣,无论如何,对一个弱女子如此就是不应当。何况侧妃还身怀六甲。但是,最近府中出了此等事情,王妃仙逝,玉阳王素来又与王妃感情甚笃,行为有些失常也可理解不是。回头,朕一定好好斥责他。” “陛下。陛下说的也是在理,可是总不能因为王妃没了,玉阳王就要将舍妹杀了吧。”听着易无风言语里处处袒护着良钥,皇后甚觉得不满。眼泪落的越发的欢快。 “自然是不能的。”顺着皇后的话,易无风接过一句, “再说了侧妃怀的也是玉阳王的孩子,他怎么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回头朕立马将他召入宫来,好好的训斥,让他保证一定好好待侧妃。皇后看如何?还是皇后觉得,要将玉阳王处以极刑?可是,皇后你要想清楚,此等时候,这种处置势必会在他们夫妻之间造成难以跨越的隔阂。” “这。”听着易无风的话,皇后仔细想想,也觉得并无道理。只好无奈的软下态度, “那一切就全凭陛下处置。” “好,皇后放心。”见的皇后软和下来,易无风立刻点了点头, “朕一定好好的斥责玉阳王。不过,如今王府中一片狼藉,侧妃还是回到府里吧。总不能没有主事的人,皇后觉得呢?” 经易无风一提醒,皇后也想起自己原先的打算,瞬间赞同的点下头, “陛下说的是,既然陛下已经答应出面处置此事,等下臣妾就送侧妃回府。”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易无风答。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兴师问罪 入夜了,如用浓墨泼开的夜色笼罩下来,殿檐上的风灯洒出的迷光散落成晨霭。濛濛的颜色,染着迷雾的凄迷。 送着皇后跟郑怡媛出了御书房,易无风站在门口,看着她们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易无风才是转身回到书房中。 坐回到书案前,易无风用力的捏了捏自己发疼的额头,松下一口气,靠在背后的龙椅上。 万里江山,倾尽天下的权势尽在他手,可很多时候,他还是觉得有种隐约的孤单。在算计别人,跟被别人算计中,不停的轮回着处境。看宫里的女人,没有哪一个不是为着他的宠爱而活,却又是没有哪一个对他有着真心。 他明明拥有着那么多,却有好似什么也没有。 不由自主的,易无风脑海中浮现了这样一张波澜不惊的脸。没有别具用心的刻意讨好,也没有欲擒故纵的故意疏远,她总是恬淡的,平静的,淡漠到让人觉得心安。越是想着,易无风心中越是念的紧。 朝着门口喊了一句, “来人,摆驾……” 还没等的易无风说完,玉公公躬着身子踱步进来,跪在易无风的书案前, “参见陛下,启禀陛下,郑国公求见。” “郑国公?”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绪,随着郑国公的到来,再一次在易无风心底翻江倒海。不用猜想,易无风也知道郑国公此次是为何而来。紧紧的拧了拧双眉,扫开一片不耐的厌烦,易无风别过玉公公一眼, “宣吧。” “诺。”瞧出易无风心底的烦躁,玉公公小心翼翼的应下一声,退步出去。 再折回御书房中的时候,身后俨然跟着郑国公显出中年福相的身躯。径直的走到易无风跟前,直挺挺的跪下身子,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淡淡的扫过郑国公一眼,易无风展开刚拧起的眉,轻应一句。 “谢皇上。”应声而起,郑国公站在易无风跟前。 尽管已经知道郑国公此番是为何而来,易无风还是故意做着样子,明知故问, “天色已晚,不知爱卿前来所谓何事?” 既然易无风问起,郑国公就不再兜弯子,再次跪回到易无风跟前, “微臣此次前来,是为小女的事情。玉阳王身份尊贵,微臣自知小女匹配不上,所以尽管是郑家嫡女的身份,微臣也甘愿让她为妾。若是玉阳王当真如此的不待见小女,大可将她送回我郑家,让微臣好生教养。但玉阳王怎可滥用私刑,还是对自己身怀六甲的妾侍。” 义正言辞的吐露着良钥的罪行,郑国公说的义愤填膺。皇后带着郑怡媛前来讨要公道的情形,此时在郑国公身上,又在易无风眼前重演。纵然心中烦闷的很,易无风却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好生安抚着郑国公, “对于侧妃之事,玉阳王确实是太过过分。刚刚皇后已经跟朕禀告过,朕也答应惩治玉阳王。毕竟王妃刚刚过世,玉阳王跟王妃又感情甚笃,难免会做出一些不寻常的事情来。过些时日,平复下来便好。” “话是如此说,但微臣担心,小女都没有那个命数能够挨到平复的时候。”不似皇后那么好打发,郑国公不依不饶的接着话。 “呵呵,爱卿言重了。”看过郑国公一眼,易无风笑了笑, “玉阳王在胡闹,侧妃肚子好歹怀着他孩子呢。不会如爱卿说的那般严重,明日下朝后,朕会将玉阳王召来,好好训斥一般,让他好好悔改。然后给爱卿一个交代,爱卿觉得如何?”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玉阳王?”没有让易无风蒙混过去,穷追不舍,郑国公逼问一句。 “那爱卿打算如何?”被郑国公逼问的也有些恼了,易无风的脸色慢慢冷却下来, “冤家宜解不宜结,侧妃如何进的玉阳王府,爱卿亦是心知肚明。王妃又无端仙逝,京城有流言纷纷。莫非爱卿真的想让玉阳王将侧妃休了?其实爱卿心中也明白,如若没有朕压着,他良钥将你郑家的女儿休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最后,易无风冷冷的瞥过郑国公一眼,吐出一句。 “微臣该死。”明确易无风话里的怒意,郑国公立刻磕下头, “微臣只是护女心切,求陛下恕罪!” “罢了,你到底也是为人父,心疼女儿也是人之常情。但玉阳王正承受失妻之痛,行为有失也是人之常情。何不互相谅解一番,明日我让玉阳王上门给爱卿赔罪,随爱卿处置。爱卿一见好就收吧,总归侧妃是要在玉阳王府过一辈子的。”见的郑国公态度软和下来,易无风的语气也柔软下来。 “是,一切全凭陛下做主。”打过一巴掌后,再给一颗糖。易无风后边的抚慰之举,果然还是有着成效的。当下郑国公就答应下来,不再闹腾。 “好,朕回头就召见玉阳王,爱卿就先回府吧。至于怎么处置玉阳王,爱卿明日自行斟酌便是。”只想着快快打发了郑国公,易无风坐回到书案前,摆了摆手。 听明白易无风的意思,郑国公也不再多留,立即就跪安离去。 等的郑国公走后,易无风马上将玉公公召了进来, “去,将良钥传召进宫。” “是。”隐隐也听到一些三言两句,玉公公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不敢耽搁,立是领命下去。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的功夫,良钥跟着玉公公大步的迈入御书房中。走到易无风的案前,良钥跪下身子, “微臣参见陛下。” 没好气的扫过良钥一眼,易无风凉凉的应下一句, “起来吧。” “谢陛下。”回应一句,良钥站起身。 不想跟良钥卖着关系,易无风坐在书案前,冷冷的盯着良钥, “你可知道,朕为何将你宣进宫?” “呵呵。”苦涩的笑了笑,良钥不假思索的吐出一句, “想来是皇后跟郑国公闹到陛下跟前来了吧,陛下无需顾及,只管处置微臣便是。” “你……”没想到良钥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良钥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僵了许久,易无风一把站起身来,与良钥相互对立着, “慕婉的事情,朕也很痛心。但是,她毕竟是郑家的嫡女,还怀着你的孩子。你怎么能,怎么能对她动手呢。”说着话的时候,易无风是有些心虚的。良钥跟慕婉的感情,他是知道的,而郑怡媛能嫁入玉阳王府,没少的他的推波助澜。 “是啊,她是郑家的嫡女,可是,那又怎样呢。没有了慕婉,她是谁,怀着孩子又如何,都跟微臣没有关系了。”似乎是死了心一样,良钥颓然的看着易无风,颓废的答。 “你荒唐。”实在忍不住,易无风严喝过良钥一声, “你们结的是两家的亲,你如今打在郑怡媛身上,就是打在郑家的身上,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懂。”良钥答。 “懂你还这样做?” “呵呵。”面对着易无风的责问,良钥只是苦涩的笑了笑,不再作答。 良钥的哀色,看的易无风心里也微微发酸,不忍再苛责下去,软下声色,道, “罢了,明日你带着郑怡媛回一趟郑家,好好跟郑国公赔个不是吧。朕跟郑国公点过了的,他不会为难你的,也不敢为难。此次到底是你先为难别人家的女儿,低个头,也是应该的。” 易无风此举,可算是给两家都找了一个台阶下。可是,良钥并不想下这个台阶,猛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易无风, “陛下,若是微臣不想低这个头呢?” “你……”一句话过来,将易无风堵的再次说不出话来。 不理会易无风的语结,良钥继续开口, “陛下,你知道慕婉是怎么死的么。是郑家的人,是皇后。他们杀了我妻子,我却还要善待他们的女儿,还要跟他们低头。陛下,天下间有这样的道理么。如果我低下了这个头,黄泉路上,我拿什么面目去见慕婉?” “良钥,谁告诉你是郑家跟皇后下的手?”为良钥的话,易无风也怔了一怔,茫然的看着良钥。 “慕婉告诉我的。”良钥拿,将一直收藏在身上的那卷衣料拿了出来,低到易无风跟前, “这是慕婉撕下自己的衣角写下的血书,陛下请过目。” “朕看看。”从良钥手中接过衣料,易无风仔细看了一眼,神色愣了愣, “就算如此,也不能说明就是皇后跟郑家下的手。” “陛下!”见的易无风此时此刻还在为郑家辩解着,良钥不禁有些失望,而后想了想,亦是明白过来, “是呀,郑家乃是乾元朝的第一世家,郑家父子又掌握着镇北大营的十万大军。长女又是皇上的发妻,于公于私,皇上都应该不相信的。慕婉算什么,皇上一时兴起封的郡主,区区一个没有任何家世的玉阳王妃,她算什么。哈哈,哈哈哈。” “良钥!”听出良钥字里行间的讽刺,易无风脸色变的难看起来,瞪过良钥一眼, “别以为朕器重你,你就可以如此放肆!” “那就请陛下赐臣一死吧!”不理会易无风眼中聚满的怒气,良钥一下子跪了下来。 “你别以为朕不敢。”怒极而喝,易无风大力的拍了拍桌案, “来人啊。”一声喝下,门口的侍卫立马涌了进来,跪在易无风跟前, “陛下有何吩咐?” 终归,易无风还是不忍心,没有真的将良钥处死。只是极力的忍着自己的怒意,一字一句的咬出唇舌, “玉阳王御前失仪,罪大恶极,念其失妻之痛,特往开一面。罚玉阳王在府中思过,不得踏出玉阳王府一步。来人,将玉阳王押下去!” “是。”等的易无风一声令下,涌进来的侍卫即刻押着良钥,走出御书房。 临出的房门,良钥脚步顿了顿,转头看过易无风一眼,眼中满是失望,还有绝望。 第二百三十三章 暗夜筹谋 眼里溢满洒露出来的悲伤,逆成一条河,晕开路过屋檐悬挂的风灯余光里头,连光亮都显得那么暗淡无力。 整齐豪迈的步伐声声连刷着,踏在玉阳王府门前,惊动了门口看门的奴才。茫然不知所措的跑出门来,却是看到自家王爷被宫中禁卫军押着,押回府中。门口的小厮瞧着良钥,怯生生的走上前去,怯生生的开口问着, “王爷?” 没有给小厮作任何的回答,良钥木然挣开禁卫军的押制,抬脚就要步上王府门口的台阶。站在良钥身后,负责着将良钥押解回府的禁卫军首领这时候跟上前一步,面向着良钥的背影,颇有些尴尬的开口, “王爷,卑职也是圣命难违。还望王爷不要抗旨,好好在府里休养。”碍着有奴才在场统领不好将良钥受易无风责罚闭门思过之事直白说出,兜个弯子,劝着良钥。 良钥的脚步果然因统领的话顿了顿,微微侧首,瞟过一眼身后穿着一身银色盔甲的男子。一句话也没有接,直接就踏入府里。 目送着良钥的身影入了府邸,完全消失在眼前后,统领才是转回头,跟自己的属下道, “走,回宫。” 又是一阵刷刷的脚步声起,大队人马才是离开了玉阳王府。 郑怡媛早就回到王府,听说良钥从宫里头回来,由顾嬷嬷陪着一同走到门口。脖子上的掐痕还是没有消,脸色惨白的好似地上堆积的雪,看着良钥的时候,眼中不时闪烁着害怕。身子嗦嗦的,不由自主的往顾嬷嬷身边靠。 见的郑怡媛实在吓的不轻,顾嬷嬷搀住郑怡媛一直往自己身边靠的身子,站到跟前去, “王爷回来了?” 仍然是没有接话,良钥凉凉的看了一眼跟顾嬷嬷一同站在一旁的郑怡媛。脚步一抬,飞快的走回自己的院落。 吓的郑怡媛紧紧的扭住顾嬷嬷的衣角,颤抖的启着唇,问着, “顾嬷嬷,怎么办,怎么办。他会不会杀了我,会不会?” “小姐放心,不会的,不会的。”亦是被良钥冰冷的眼神吓着,顾嬷嬷也心绪不宁的拍着郑怡媛的手背,言不由衷的安慰着。 撇开郑怡媛跟顾嬷嬷等人的视线,良钥自己回到房中,遣散房中伺候的奴才,良钥独坐在灯前。 火光映着他隽秀的面容,平静之下,涌动着伤痛的痕迹,浮闪着丝丝隐晦的算计。 “嗖”的一声,良钥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身,吹灭烛台上的蜡烛,走到床榻上,躺下身子。漆黑下来的房间,只看的见他明亮的眼珠子在黑暗中耀着晶莹的光。 一直躺到后半夜,天地都安静的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响后,良钥才从床榻上坐起来。没有点灯,而起走到纱窗边上,推开窗子跳出房外。躲开巡夜的侍卫,轻身一跃跳出王府的高墙。 轻车熟路的走到白字楼门口,敲开了白字楼的大门。 似乎已经料定良钥会来一般,在良钥敲响第一声的时候,白字楼的小厮已经把门打开,将良钥迎进楼内。恭恭敬敬的给良钥揖了一个大礼,噙着笑开口, “我家主子在楼上恭候王爷大驾呢。”说完,领着良钥走上一侧楼梯,上了二楼。 走到一间房间门口,抬手敲了三下,得到一声应允声后,带着良钥踏入房内。在坐在堂上的穿着黑色锦衣的男子跟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公子,玉阳王爷来了。” 男子摆了摆手,小厮便退了出去,顺手带上房门。但见的男子站起身来,踱步到良钥跟前,削薄的唇往后抿开一湾弧度,看着良钥的面容轻微哑笑出声, “玉阳王爷,别来无恙!”说着,双手抱拳,在良钥面前作了一个揖。 “柳大将军,别来无恙!”亦是双手抱拳,弯腰回过男子一礼。良钥眼中流潋着淡定,唤出男子的身份。 “哈哈哈!”也不以为然,柳全爽朗笑出声。携着良钥走到备好的酒席跟前,坐下后提起桌子上的白玉酒壶,给良钥满上一杯酒, “自江南一别,便不再见过,王爷还能记得在下。在下真是三生有幸,来,在下敬王爷一杯。” “将军客气了。”抿了抿唇,良钥没有多话,端起酒杯仰头饮尽。 见的良钥如此的爽快,柳全无心再跟良钥绕着弯子。放下酒杯后,将良钥的来意问明, “不知道王爷此番前来寻找在下,可是有和要事?” 轻撇了撇剑眉,良钥眸光凌厉的看过柳全,抿起的嘴唇划开一圈淡薄的笑,答, “将军既然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呢。本王既然来了,就不想跟将军多费不必要的唇舌。将军身怀弟妹亲族血债,而本王有杀妻之仇。此番一来,自然想求得解决之法。不知道将军,是何意?” “好。”没有想到良钥说的如此明白,柳全当下大喝一声, “王爷快言快语,果然是当世英雄。那在下也不扭扭捏捏,但是王爷可要知道。此举,可是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可是毁家灭族的大罪。” “家,呵呵呵。”重复着从柳全话里提取出来的断字,良钥冷冷一笑,眼光中闪过未明的讽刺, “没有了她,本王还有家么。”话端的一句,声音轻微像是从良钥心底吟喃出来般,低弱的让人听的不甚清楚。而后,良钥眼底潋过的忧伤很快的闪过去,看向柳全的目光中杀意尽显, “那将军是害怕了么?” “自然不是。”柳全接着良钥的问话,立刻就答, “亲弟亲妹之仇,不共戴天。柳门一族,经此一难后想必已无出头之日。与其如此,还不如拼出一条活路来。” “得将军此意,本王深感欣慰。”凌厉的眼神总算柔和下来,良钥抱起拳头,朝着柳全别了一礼。 “既是如此,那希望我等能一举成功。报仇雪恨。”同时抱起拳头,还着良钥的大礼。放下拳头后,柳全再次端起一杯酒。 “干。”良钥顺着柳全的末语,端起眼前的酒杯,与柳全同饮。 喝完酒后,良钥似是想起什么,放下酒杯,眉间染着忧色开口与柳全道, “不过,将军还是尽快的离开京城为妙。” “为何?”刚刚收殓好柳御跟柳烟儿的尸首,柳全并不打算就这样离开京城。因而不解的看着良钥。 “将军的行踪已经暴露在许皖年的注目之下,他们没有动手,不过是将军没有给他们动手的契机。有或许,是皇上念及着跟柳妃娘娘的情意,暂时狠不下心,对将军赶尽杀绝。不过,等皇上缓过劲儿来,单是擅离职守这一项,都足够他们拿下将军了。”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良钥半是不经意,半是认真的跟柳全道。 当然知道良钥说的有理,柳全立即陷入深思中。想了很久,慢慢启开唇, “王爷说的有道理,是在下疏忽了。明日在下就离开京城,只是,我们报仇之事,王爷是如何打算的?” “将军放心,将军且回镇南大营布置好一切,寻着契机,本王将带着七万精兵去与将军汇合。”知晓柳全的顾虑,良钥信誓旦旦的了却柳全的担忧。 “好。” 灼灼火光中,良钥跟柳全定下合谋的计划后,良钥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白字楼,回到王府中。 草草收拾一下,天已经大亮了。 随意的让奴才们伺候着用过晚膳后,良钥踱步出了房门。易无风旨意中说不让他在王府中闭门思过,又没有不许他踏出房门。于是,迎着冬日难得的艳阳,良钥走入王府的后花园里头。 严寒冬日,正是梅花盛开的时节。几枝寒梅正在冷风寒雪里,傲然的绽放。艳丽的颜色,点缀了寂寞而萧条的冬日。 曾几何时,他也曾慕婉鹣鲽情深的赏着这美丽的梅花。想起慕婉,良钥恍如被眼前的梅花夺去心神,站在梅树前,一动不动。直到,一道柔软中带着害怕的女音缓慢的从身后响起, “妾身给王爷请安。” 良钥应声转过头,原来是郑怡媛,身后还跟着顾嬷嬷等一大班子的奴才。 挑了挑眉,良钥收回心绪,冷冷的扫了郑怡媛一眼,淡漠的道, “起来吧。” “谢王爷。”郑怡媛这才敢起身。起身后立马往后退了几步,远离良钥一段距离。看着郑怡媛如此惶然的模样,良钥不禁觉得好笑,抬眸问着她, “你就这么害怕本王?” “这……”因着良钥的话,郑怡媛低下头,轻咬着唇,小声回答, “是。” 得此回答,良钥没有发怒,反而笑了。挥了挥手,将跟在郑怡媛身后的顾嬷嬷等奴才一并退了下去。弄不明白良钥的意图,又看着郑怡媛脖子上至今未褪去的伤痕,顾嬷嬷不敢退下, “王爷,不如就让奴婢们再此伺候吧。” 又怎么会不明白顾嬷嬷等人的顾虑,良钥马上就冷下语气, “怎么,怕本王杀了你们家小姐么。如若本王真想杀她,你们拦得住么,嗯?”最后一字似是从鼻端哼出来的余音,满满的尽是威胁。 “奴婢不敢。”“噗通”一声,顾嬷嬷等人愣是跪了下来,在冰冷的雪地里磕着头。 “那还不快滚!”无视着顾嬷嬷们的求饶,良钥几乎是从喉咙间吼出的声音。 迫不得已之下,顾嬷嬷只能无奈看过郑怡媛一眼后,带着身后的丫鬟们,退出园子。 等的顾嬷嬷等人一走,良钥脸上的冷色如数退去,带着无波无痕的冷静。百无聊赖的瞟着郑怡媛, “没想到,你还有这能耐。你做的很好!” 郑怡媛亦是退去了脸上对良钥的惧色,轻轻在唇角扯开一抹笑,点了点头,答, “多谢王爷夸奖!” 而迫于良钥的压力不得不离开园子的顾嬷嬷等人,压根不敢离的太远,一直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望着园子里头,从顾嬷嬷的位置望过去,只见得郑怡媛站在良钥跟前。低着头,身子哆哆嗦嗦的,战战兢兢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惊慌的小鸟。 看的人都忍不住心疼。 第二百三十四章 良钥离京 今年的冬天,一直在不停的下着雪。偶尔的缝隙里可以看见冬阳的痕迹,很快温煦的阳光又被洋洋洒洒的雪花掩盖过去。 耳边不时传来,窗外大叶梧桐的枝桠被冰雪压的发出“簌簌”轻响。轻微的儒音,低迷的落入烧热的炭火中,温暖如唇的大殿中,还是觉得有种森森的冷。 在皇宫里,没有什么事情会是永远的秘密。而在天下间,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密不透风。不过第二日,玉阳王被易无风处罚在王府中闭门思过的消息就传入宫里来,传入芳华宫中。成了一层厚重的云,压在于绯诗的心中。 穿着厚重的冬装,于绯诗安静的坐在殿内的软榻上,雪白的貂毛流光百褶裙散发着如若雪光样的光泽。托的于绯诗的身影,沉默而寂静。 她的眼睛半微眯着,素白的手掌托着香腮。 沉静的表情下,是翻江倒海的思绪。 良钥被责令在玉阳王府中闭门思过。玉阳王府闹出来的时候,已经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的,易无风做出这样的判处。不难让人猜出,是顾及着两家的情面。但是于绯诗知道,他还是顾忌着郑家的。 严令良钥不得出府,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软禁呢。 似乎想通了什么,于绯诗的神色慢慢的黯淡下来。在易无风的心里,女人、臣子,左右不是他手中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无奈的在唇间吟出一声轻叹, “也罢。”余音落尽,窈窕的身影从榻上站起来。 “娘娘,外头正下着雪,您这是要出哪儿?”恰巧从殿外走进来,看着于绯诗的举动点红不解的提问着。 “去御书房。”于绯诗定定的答。 “可是外头正下着雪呀。”玉阳王府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点红当然知道于绯诗心中不快。越发的担心着于绯诗会去找易无风闹出什么事情来,寻着法子拦着于绯诗, “娘娘,若不等雪停了再过去?” “娘娘,点红的不无道理。”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怀袖接着点红的话,在于绯诗耳边轻劝一句。 “早去晚去,都是要去的。岂能被这点风雪,就吓退了心思?”轻轻的转过眸,不去看点红,于绯诗而是看向怀袖。 明了于绯诗话里的深意,怀袖渐渐低下头, “娘娘说的是。” 没想到怀袖这么快就转口,点红瞪着眼睛,盯着怀袖。怀袖并不理会,扶着于绯诗走出芳华宫的大门,径直的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接连几日的大雪,堆积的地上的积雪很厚。虽然路上的雪已经被宫人们扫的干干净净,但是一路入目的殿檐上触目皆是一片洁净的白,干净的可以映着人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然而,再干净的景致又如何,深宫中,又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胡思乱想中,抬着于绯诗的轿子很快就到达御书房前。怀袖掀开帘子,扶着于绯诗走下轿。 听闻于绯诗到,玉公公亲自迎了上来,笑脸盈盈的给于绯诗见过一礼, “奴才给于妃娘娘请安!” “公公不必多礼。”伸过一把手,将玉公公亲自扶了起来,于绯诗笑着颔了颔首,问, “陛下可在?” “在的。”随机起身,玉公公如实作答。 “那有劳公公。” “娘娘请稍等。”轻声回应过于绯诗的敬语,玉公公转身折回御书房中。很快,就走了出来,走到于绯诗跟前, “娘娘,陛下有请。” “多谢公公。”又是一个颔首,于绯诗才是提步,走入御书房中。 似乎就猜到于绯诗会来,易无风已经站在堂上,等着于绯诗进来。并不扭捏,于绯诗踱步走到易无风跟前,娉婷袅袅的拜下一礼, “臣妾参见陛下。” “起来吧。”没有伸手去扶于绯诗,易无风懒懒的道。 “谢陛下。”于绯诗应声起身。 “说吧,你来可是为了良钥的事情?”良钥跟郑怡媛的事情最近正闹的风风火火的,易无风又怎么会不知道。也不等的于绯诗开口,遂自就问起。 于绯诗也不隐瞒,当下就应承下来, “回陛下,正是。” 于绯诗倒是实诚,让易无风在眉间拧起轻微的不悦。漠然的转过步子,瞪着于绯诗, “于妃呀,朕以为你是足够聪明的。就凭着他良钥对郑怡媛做的事情,朕只是让他闭门思过还是轻的。你莫要得寸进尺才是。” “呵呵。”听易无风这话,于绯诗顿就笑了。眼中噙弄着嘲讽的光,泛泛的看着易无风, “得寸进尺?难道陛下不觉得如今得寸进尺的是郑家么,难道,非要连人家最后的一点东西,也要夺走么?” “于绯诗!”被于绯诗言语的拂逆挑起火气,易无风冷下眉眼,轻吼着于绯诗, “你别以为朕宠着你,你可以肆意妄为。朕告诉你,定下来的结局,不管你们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都没有反驳的余地。” “是么,那臣妾也告诉陛下,郑家的女儿想当玉阳王妃,不可能。”像是跟易无风对上一样,于绯诗也拧起眸。 “你……”被于绯诗此话一顶,易无风怒极反而无话,云袖一挥,朝着门口大吼一声, “来人啊!” 一直躲在门口偷偷查看着房里情况的玉公公,猛然听见易无风的呐喊,惊的差点跌在地上。匆匆忙忙的跑入书房中来, “陛下有何吩咐?” “将于妃拉下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允许她出芳华宫一步。”对于绯诗的怒气,如数转移到玉公公身上,易无风生气的说。 听到指令的侍卫们不敢怠慢,纷纷闯了进来。冷眼看了一眼闯进来的侍卫后,于绯诗冷冷一笑, “怎么,陛下在软禁了玉阳王后,又想软禁臣妾么?” “你……”遭于绯诗嘲讽般的一堵,易无风脸上骤然露出风雨之色。却是看着于绯诗那张倔强的小脸,怎么也发作不出来。只是指着已经站在房中的侍卫,大喊着, “还愣着干什么,带下去。” “是。”亦是被易无风吼的一愣,侍卫应回神,带着于绯诗走了出去。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住的。 传入玉阳王府的时候,良钥正坐在房里若有所思的饮着茶。听的派出的暗卫如实的回禀着宫里的情况,良钥的脸色也是慢慢的冷却下去。凝结的冰霜,比外头的冬雪更要冷下几分。 “王爷,于妃娘娘也被皇上软禁了。”说到最后,回话的暗卫也黯然下去。 “好,本王知道了。”故作淡然的回应暗卫一句,良钥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属下告退。”弯下身子,做了一个告别的礼,暗卫才是从敞开的窗子中跳了出去。 等的房中空余下来后,良钥放在案上的手掌才是慢慢的紧握成拳,狠狠的在案上捶了一下。脑海中,断断续续的浮闪过很多的心思,像极了搅合在一起的丝线,根本理不出头绪。等的良钥的心绪终于清明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 在心中拿下主意,良钥站立起身,走出房门径直的走向西苑。 推开郑怡媛的房门,顾嬷嬷正在房里给郑怡媛卸妆,伺候郑怡媛入睡。见的良钥进来,也是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定定的看着良钥。 “王爷?”不解的带着良钥,郑怡媛惊慌的吐出一句。没等的郑怡媛的余音落尽,良钥抬手,指间迸出几道气劲,打在顾嬷嬷及房内丫鬟的周身穴道上。 一个个木然的呆滞站在房里,郑怡媛正要喊,全身也是一僵。 听的良钥薄凉的开口, “来人啊,将她们全部关押起来,关到柴房去。” 是的,良钥口中的“她们”正是指郑怡媛及她从郑家带过来的奴才们。只待的良钥一声令下,府里的侍卫们纷纷涌出来,绑起郑怡媛等人,带往柴房。 处理好府中的事情后,良钥悄无声息的出了玉阳王府去了白字楼。白字楼的人早就接到消息,等的良钥一来,就给良钥易了容。化做江湖中人的模样,趁着城门还没有关闭,良钥骑马离开了京城。 马不停蹄的连夜赶路,良钥第二日就赶到青州,带着他驻守在青州的五万子弟兵前往常州里。 常州里可谓是良钥的大本营,这里驻守着良钥的三万精兵。 见到良钥前来,常州里的总兵甚感的奇怪,特别是良钥还带着五万精兵前来。迎接良钥入帐篷后,总兵极为不解的问着良钥, “王爷此举,是为何?” 不想隐瞒,良钥直言相告, “如今朝中佞臣当道,为能让郑家女当上本王的王妃,郑家人不仅害死本王的亲儿,如今更是害死本王的爱妻。对此皇上非但不闻不问,还对郑家诸多包容。长久以往,本王定然无活路可走,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拼出一条血路来。” “啪啪啪!”都没等的良钥将话说完,随着拍掌声的想起,营帐帘子被掀开。柳全高大的身影,踱了进来, “王爷果然好气魄,在下果真没有看错人。” “柳将军?”看着不知何时来的柳全,总兵更是一头雾水。 “彼此彼此。”扫过柳全一眼后,良钥漠然的回应一句。而后,转过头跟总兵道, “明白的说来,就是本王要造反。如果你愿意,可以跟随本王,如若不愿意可以走,本王绝不阻拦。” 没想到良钥说的如此明白。总兵的神色稍稍一愣,想起老玉阳王对自己的恩情,总兵眼中抹过一丝坚决,跪在良钥跟前, “卑职愿意誓死追随王爷,无论生死,无怨无悔。” “好。”从椅子上站起身,良钥上前走到总兵跟前,将跪下的总兵扶起, “你放心,只要良钥有辉煌的一天,绝不会亏待于你。” “谢王爷。”总兵答。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看着眼前的情况,柳全知道良钥已经说服了他的部下。顺着局面,柳全微微弯下身子,给良钥行着道贺的大礼。 “柳将军客气了。”双手抱拳,弯腰回应着柳全,良钥答。 第二百三十五章 乱起江南 雪越下的越大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鹅毛飞絮一样,洋洋洒洒的充满整片天地。 第二日天亮之后,空无一人的玉阳王府,总算被人发现不妥来。被关押在柴房的郑怡媛一行人,这才被发现,救了出来。 几乎是一路连滚带爬的,郑怡媛跌跌撞撞的跌入昭元宫。 一夜受困,郑怡媛满脸的疲惫之色,衣服上尽是被绳子捆出来的褶皱。发髻也是极近凌乱,散落着细碎的发丝。也顾不得那么多,冲冲的跑入昭元宫中,郑怡媛跪在皇后跟前, “姐姐,不好了。” 看着郑怡媛此番比上次更要狼狈的模样,皇后惊愕了很久, “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来不及倾述着自己的委屈,郑怡媛边回答着皇后的问题,边向皇后禀告着玉阳王府中发生的事情, “姐姐,是良钥。他昨晚突然将我跟嬷嬷们全部捆在柴房中,今日是给玉阳王府送菜的发现不妥,才将我们救了出来。” “良钥把你们捆在柴房?”难以置信的看着跟前的郑怡媛,瞧着她惊魂未定的神色,着实的不像在说谎,皇后遂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妹妹也不是很清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郑怡媛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昨晚我们突然就被捆了,今日被救出来的时候,玉阳王府中已经空无一人了。” “什么?”更是觉得奇怪,皇后拧起柳眉, “良钥他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的疯,也太放肆了,你好歹也是我们郑家的嫡女,他此举将郑家放在何地?何况,你还怀着身子,简直是欺人太甚。不行,本宫一定要禀告皇上。” 越是想着,皇后心中就越发的恼火,“嚯”的站起身,皇后就要抬步。 这时,一道轻飘飘的男音飘入殿中, “娘娘不必去了。”皇后跟郑怡媛定晴一看,皆是一声惊呼, “哥哥?” 是的,此时走入殿的男子正是郑家的大公子郑皓然,郑国公的长子,亦是镇北大营的左将军,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执掌全军的郑国公。 “微臣参见娘娘!”没有直接回应皇后跟郑怡媛,郑皓然先是径直的走进来,在皇后跟前跪下,行一个大礼。 “哥哥不必多礼。”亲自将郑皓然扶起,皇后回曰,问道, “哥哥可知道,这是怎么的一回事?” 应着皇后的声音,郑皓然站立起身,看了一眼一旁的郑怡媛,才答, “什么怎么一回事,良钥跑了呗。”说这话的时候,郑皓然语气中,尽是深深的不屑与轻蔑。 “跑了?”皇后更是不解, “他堂堂亲王,他跑什么?” “我好妹妹,市井流言传的是有鼻子有眼睛的,他听信了也不足为奇。再说了,不是说他跟他那个死了的王妃鹣鲽情深么,恨极了咱们郑家。偏生的皇上又不信他的话,所以他气不过,就跑了。”见的皇后疑惑,郑皓然扶过皇后,扶着她坐回到榻上,才是回答。 “荒唐,竟敢如此无视皇上的旨意,不行,本宫一定要禀告皇上,好好治他的罪。”郑皓然不说还好,一说皇后就越发的生气。又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被郑皓然一把手给拉了回来, “我的皇后娘娘,你就别操这份心了,我们不去找他的麻烦,他倒是自己制造了一些麻烦。” “此话怎讲?”听到 郑皓然话里有话,皇后甚为茫然。 “哼。”轻屑的吟出一声冷哼,郑皓然嘲讽的一笑, “他想要定下郑家的罪,但偏生的陛下不理会他。前段日子,柳家不是闹出一些事情来么。柳烟儿跟柳御的死,让柳全对朝廷生了反意,如今,良钥带着他的七万子弟兵跑到江南去了。” “谋反?”极具杀伤力的两个字,恍如平地里的一记惊雷,震撼的皇后跌坐回软榻上,脸上刷的发白, “他居然,反了?” “反了更好。”不似皇后的惊慌,郑皓然狡诈的笑了笑, “他反了,咱们就更有理由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听的郑皓然这句话出,郑怡媛一下子跪到地上, “玉阳王反了,那我怎么办。哥哥,姐姐,你们一定要救我呀。” 随着郑怡媛不知所措的声音传来,皇后跟郑皓然的目光齐齐的刷想郑怡媛。而后想想,确实,不管怎么说,玉阳王府跟他郑家都算是姻亲。 想着,皆是觉得头疼。沉默着,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郑怡媛的话。 “如此一来,对我们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不利。”冷静下来,仔细想着郑皓然的话,皇后脸上的惨白逐渐退去。脸色恢复如常, “没有了玉阳王府,没有了柳家,那普天之下,除却皇家,还能有谁有我郑家的尊贵。” 皇后说的并不假,郑家早就是乾元朝的第一世家,但是柳家掌着镇南答应,玉阳王府又握着七万精兵。或多或少,对郑家都是有着牵绊的。如今,两家都一起反了,对郑家而言,真是天大的机会。 “皇后说的是。”听着皇后的话,将跪在一旁的郑怡媛无视了去,郑皓然附和着皇后的话。 然而,静静想了一会儿,皇后又觉得不妥, “可是,如果两家联合的话,等于掌握了朝廷大半的兵权,如此一来,我们有多少胜算。而且,江南江北两地可是帝国的粮仓。如果他们握住两地,就等于握住我们的咽喉了。” “娘娘不必担心。”皇后担心的事情,郑国公早就考虑过了。此时,郑皓然并不似皇后那般的惊慌, “如今,爹跟皇上正在商议着。这次的江南之乱,不是郑家的崛起,也许就是没落了。” 确实如郑皓然所言。良钥离开京城后,易无风那边就已经被惊动了。没有想到良钥会走这样的事情来,易无风心中亦是一阵薄凉。 特别是听的探子回报说,良钥前往青州带上自己的五万子弟兵前往了常州里。并且,柳全也在常州里。 听到这里,易无风心中已然明白。 立刻就将郑国公召进宫来。 “爱卿,此番江南之乱,爱卿可有何良策?”捏着发疼的额头,易无风眼中带着倦色,疲惫的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郑国公。 “陛下请放心。”当下就跪下身躯,郑国公跪在易无风跟前,信誓旦旦的安慰易无风, “只要有臣在的一日,就不容许他们践踏皇权。” “果然还是爱卿忠心耿耿。”感激的走出案前,亲手将郑国公扶起来,易无风激动的握着郑国公的手。 易无风此举,让郑国公亦是十分的自豪,拍着易无风的手背,半是自负,半是劝慰的说着, “陛下大可放心,臣亲自带着镇北大营前往江南平乱。乱臣贼子,臣就不相信,拿不下他们。” 不是不相信郑国公的能耐,而是易无风自己也非常的清楚良钥跟柳全联合是何等的实力。不禁有些心中发虚,担忧的开口, “可是镇南大营加上良钥的七万子弟兵,实力远在镇北大营之上呀。” 当然知道易无风说的实话,郑国公也没有被易无风话中的实力悬殊吓到,道, “两军对峙,人数从来都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微臣说一句不自谦的话,以少胜多的仗,微臣也不是没有打过。再说了,柳全能当上镇南将军,不过是祖上功德的庇佑。良钥更加不用说,他们哪里懂得打仗,陛下就不用担心了。” 经过郑国公这么一说,易无风的心微微安定下来, “那就有劳爱卿了,既然如此。兵贵神速,明日爱卿就带上镇北大营的人,前往江南,然后将那群乱臣贼子擒获。” “是。微臣遵命!”接下易无风的旨意,郑国公跪下身子,领旨道。 而后,又是讨论了一会儿江南的这场战乱的平息方法,以及带去的将军人选,还有此次的行军作战谋略。直到天色已经很晚了,郑国公才是离开皇宫。 在彻夜难眠中,翌日的曙光如期而至。 调兵遣将后,郑国公带上郑皓然,还有镇北大营的将领兵士们,浩浩荡荡的从京城出发。兹事体大,易无风带着皇后前来送别郑国公跟镇北大营的将士们。 “爱卿,朕再次恭祝你们旗开得胜,早日得胜还朝。”拿起玉公公端来的酒水,易无风端起,敬了郑国公一杯。 还着易无风的礼,郑国公亦是端起酒杯,回敬易无风一杯, “多谢陛下宠信,微臣定然竭尽全力,平定战乱,护我天下太平。” “好。”听着郑国公的话,易无风大喝一声。 没等的易无风说完,跟在易无风身后的皇后也是走上前来。眼中蓄满泪光,捧起一杯酒,敬着郑国公, “女儿也恭祝爹爹,还有哥哥大获全胜。平安归来。” “娘娘放心,微臣定不让娘娘失望。”饮下皇后敬来的酒,郑国公回应一句。 一些虚礼行罢,郑国公才是走上前,翻身跃上自己的战马。在马上双手抱拳,给易无风跟皇后见了一礼, “多谢陛下跟娘娘相送,微臣要走了。大军,开拔!”在郑国公的一声令下,镇北大营的军队们恍如一条长龙,迅速移动起来。 直到长长的队伍已经消失在天边,化为天际的一颗颗小黑点,皇后仍是舍不得离开。 易无风靠过去,扶着皇后,抬手温柔的拭去皇后腮边不知何时挂着泪。柔声安慰着, “皇后别担心,他们定会大胜而归的。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皇上!”被易无风这么劝着,皇后的泪涌的更加的汹涌,扑入易无风怀中。 “没事的没事的。”搂着皇后扑过来的身子,易无风轻轻的拍打着皇后的后背,小声轻哄着, “放心吧,他们都会平安归来的。”尽管嘴里说着平缓又安慰人心的话,易无风眼中却是若隐若现的闪着隐晦的算计。 开始了,所有的一切,总算开始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破沧州城 来不及过去的冬天,战争将雪地染成一片怵目惊心的红。缭乱的血迹有如狂草,在柳全的大军过处,龙飞凤舞到张牙舞爪,看的人心比冬日里的白雪还要薄凉。 良钥从常州里出兵,辅助镇南大营的大军,一路北上。 与柳全相会在沧州城外。只是短短的半月时间,江北府中除却沧州城及位于沧州城后边的并州城外,其余重镇全部落入柳全手中。 被奉为帝国粮仓的江南江北两府,已然易主。对此,柳全得意不已。 因为沧州城前是牢固难以攻破的仓封关,沧州城又靠着无暇山,天险自成,极难攻破。所以柳全决定暂且在仓封关外扎营。待想到攻破之计,再进行攻城。 得知郑国公带着镇北大营前来支援,良钥将自己的五万子弟兵放到镇北大营经过的路途。沿途设下埋伏,拖慢镇北大营的行程,以此去阻拦郑国公前来支援沧州城。不愧是老玉阳王亲自带出来的兵,个个骁勇善战,果真将郑国公在途中周旋,如良钥所愿的拖慢了镇北大营的脚步。 心中因为对良钥多少有着忌讳,接着良钥的五万子弟兵不在身边,柳全有着另外的一番打算。 在生着炉火的营帐内,柳全跟良钥皆是裹着银色的战甲,坐在摆开着沧州城一带地图的案前相对而坐。 “沧州城后是无暇山,过了无暇山便是并州。沧州城守将是顾明城,此人乃是郑国公亲自带出来的武将。行军布阵之术,皆是郑国公亲自传授,实在不宜小觑。”修长的长指点在地图上沧州城的位置,柳全如实的所出沧州城守将顾明城的情况。 赞同的点了点头头,良钥接着开口, “确实。当年与北方蛮族之战,顾明城带着一万人马绕过云隔山,硬是将拖死在云隔山里,等的郑国公援军前来,合剿了蛮族的十五万大军。” “啧啧。”听着良钥说起顾明城的战绩,柳全心中总觉得跟眼前的局势如出一辙, “眼前局势,跟当年云隔山一役莫名的相似呢。王爷你说,我们会不会也如蛮族的十五万人一般,被合剿在此。” 明知道柳全说的是玩笑话,良钥还是微微皱起眉,认真的回答, “不会,因为我们有十七万人。” “哈哈哈。”听完良钥的回答,柳全一时因忍不住,破口大笑出声, “王爷所言极是。”而后,似乎是想起什么,在笑意散尽之后,转头看着良钥。像是经过层层考量后才做出决定一般,与良钥道, “若想拿下沧州城,直面去硬攻仓封关几乎不可能。所以,只能双面夹击。沧州城两面皆是靠着无暇山,所以,我等只能从东面,及南面合围。不过,王爷的五万精兵已经前去阻拦镇北大营,剩下三万精兵恐难挡一面。” 话说到这里,柳全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定定的看着良钥。 并非不明白柳全的意思,良钥顺着他的意思问下去, “那将军的意思是?” “不如,我将我麾下四万人拨入王爷营中,你我各自领七万人去进行合围。王爷觉得如何?” “将军此计甚好。”尽管口头上赞同着柳全此举,良钥心中暗暗拂过一抹冷笑。柳全的心思还真是不简单,竟然以此举来防他。 柳全将四万人放到他的营中,就等于是握住了他的三万人马,就算他心有异心。他的五万子弟兵没有回来之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待的他们攻下仓封关后,就算他的五万子弟兵回来,也奈何不得他了。 仓封关一破,并州城后是一片平原。他们便可长驱直上,威胁帝都。 没有想到良钥答应的如此爽快,柳全微微愣了愣神,有一会儿才缓过来。不理会柳全心中的那些小算盘,良钥收回点在地图上的长指,摸在自己的颚下,又问, “仓封关历来易守难攻,就算我等两面合围。城门不开,我们也无可奈何。加上他有并州城相互扶持着,就算围城也困不死他。” “呵呵。”知道良钥说的是实话,柳全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虽是如此,但是顾明城有一短处。” “是何短处?”眼中横过一抹精光,良钥迫切的望向柳全。 “好色。”柳全答。 “那将军的意思是?”还真是没有想到这层,猜不出柳全的具体计划,良钥盯着柳全的脸色,询问着。 没有直接回答良钥的话,柳全拍了拍手, “进来。”等的柳全话落,营帐门口挡风的帘子被掀开,一道莹莹弱弱的身影迈着妖娆的莲步,风情万种的从门口进来。 是一女子。穿着水蓝色的深绸碧缎衫,水蓝色的烟水百褶裙,披着水蓝色的披风,在良钥跟柳全的目光中轻悠的荡起一阵风。挽开的一波轻缓的水波涟漪,漾在晕黄的烛光里,一举一动,极具风雅。 宛若烟水拢开的柳月眉,水色双眸泛着盈盈微光,浅笑还迎中,一瞥一笑尽是惊鸿艳色。 入帐之后,直接就走到柳全跟良钥的跟前,缓缓拜下身躯, “奴家顾琴沁给将军王爷请安。” “起来吧。”眼波无痕的扫过跟前的女子一眼,柳全淡淡的撇了撇唇,让女子起身。 听见女子自曝家门后,良钥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容颜,总算想起。眼前的女子莫不是当初许皖年极为心仪的女子么,为了娶她,许皖年甚至拒绝了与公主的婚事。虽然说对此事良钥了解的不是很多,因着慕婉跟于绯诗的关系。 偶尔慕婉也会在良钥耳边提起,因而,良钥还是知道些少许的。 想到这些,良钥看着女子的面容就变的不耻起来。别有居心的女子,哪怕长着一副天颜,也很难让人喜爱起来。 不过,顾琴沁如何,跟良钥都是无关的。 只是又听的柳全道, “琴沁,本公子可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交与你去办呢。” 似乎已经知道柳全召见自己前来的意图,也不等的柳全说是何事,顾琴沁自己已经开口, “公子所说之事,可是想让奴家打开仓封关的大门?” “正是。”没有跟顾琴沁兜着弯子,柳全直接应下。 “奴家可以让公子如愿。”温婉中不失魅惑的嗓音,流露着显而易见的自信。顾琴沁眼波流转,看过柳全之后。毫无疑问的应允下来。 此言落语之后,良钥差点惊愕眉眼。眼前的绝色女子,柔柔弱弱的模样,居然敢如此口出狂言。 不待良钥驳出质疑,柳全已经命顾琴沁下去准备着。 等的顾琴沁下去之后,良钥颇为不解的看着柳全, “单凭一个女子,就能拿下沧州城?” “色字头上一把刀,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的。”深知良钥的顾虑,柳全不似良钥的担心。反而对顾琴沁极为放心。 在柳全的特意安排下,顾琴沁顺利的混入沧州城内。 已是华灯初上时分,沧州城的都督府中,灯火通明。顾明城坐在正厅大堂上的酒案前,魁梧的身子扶在案上,静思凝神的听着案下跪着的探子的回报, “启禀都督,郑国公大军已经甩开玉阳王子弟兵的纠缠,明日即刻到达并州城。” “好,好。”听闻探子所言,顾明城大笑出声。遣下探子后,立刻就让人拿酒过来, “等郑国公一到,我们便将江南乱匪一网打尽。来人,拿酒来。” 顾明城师从郑国公,极具行军打仗的才能,借云隔山一役声名鹊起。朝中又有郑国公的引荐,甚得皇帝重用。被调到富奢的江南江北两府之间,镇守仓封关。 对于柳全跟良钥,顾明城是丝毫不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柳全跟良钥不过是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如今又听到郑国公即将到来的消息,心中更是不屑。 没有让顾明城等的太久,一道窈窕的身影捧着酒壶,慢慢的步入厅上。 莲步袅袅的走到顾明城跟前,纤纤玉手执起酒壶,给顾明城满上一杯酒。又是亲自将酒杯奉到顾明城的唇边, “都督请慢用。”纤长无暇的玉手,在灯光的辐射下美好的展示在眼前,柔软魅惑的声音灌入耳中。听的顾明城有些飘飘然,转眸望去,将女子的容颜收入眼中。不禁惊为天人, “真是难得的佳人,为何我在府中从来没有见过你?” “回都督,奴婢是最近才入的府。因为江南战乱突起,奴婢的家人皆是死在战乱当中。奴婢害怕,便随着避祸的人潮入了沧州城。”说起过往,女子清媚的双眼中忧伤的挤满泪水,漫过眼睑,湿了脸庞。 梨花春带雨的模样,更是我见犹怜。挑起顾明城心底对美人的疼惜,一把将美人抱入怀中,软下语气安慰起来, “美人莫怕,本都督一定会保护你的。” 顺着顾明城的力道整个人窝在顾明城怀中,柔若无骨的小手攀上顾明城的脖子,双眸中的清泪落的越发欢快, “都督说的可是真话?如今,奴婢家人尽逝,余的奴婢一人无依无靠的……” 抱的香玉满怀,顾明城早就心猿意马,哪里还能把持的住,一把吻上怀中的女子,将女子抱起。大步迈开,走往屏风后边的寝室。 把女子放到床榻上,顾明城猴急的扑上女子的身躯,在女子身上攻城掠地起来, “美人别怕,你成了本都督的人,本都督一定会善待你的。” 等的云雨过后,得到满足的顾明城沉沉的睡去。躺在顾明城身侧的顾琴沁慢慢的爬起身,捡起地上杂乱无章的衣物穿到自己的身上。看也不看躺在床上的顾明城一眼,从顾明城的衣兜中找出令牌,顾琴沁踱步走出房门。 其实,她的身上早就涂满了魅香。在顾明城与她亲热之时,香气入体会让人陷入昏迷当中。趁着顾明城昏迷之际,顾琴沁正好可以拿着他的令牌,命令守城的侍卫打开城门。 不过,顾琴沁没有这么做。她反而是走到沧州城内的粮仓重地,凭着顾明城的令牌进入粮仓,然后点了一把火。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沧州城内一片混乱。所有人纷纷赶去救火,趁着混乱的时候,顾琴沁这才去打开城门。 第二百三十七章 立功心切 顾明城醒过来的时候,沧州城已经易主。顾明城被五花大绑着,带到良钥跟柳全跟前。虽说战场瞬息万变,但眼前的一切也变的太快,让顾明城有些措手不及。 瞪着一双凶狠的冷眸,顾明城死死的瞪着跟前的柳全跟良钥,恨不得在两人身上剜出一个血洞来, “乱臣贼子,还不快将老子放了。偷袭老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噗。”没等的顾明城把话说完,柳全自顾的就笑了,漫不经心的答, “我等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我们就是乱臣贼子。” “我呸。”没想到被柳全拿自己的话堵了自己,顾明城心中气愤难填,偏生被绑着又无可奈何。遂尔转眼看向良钥, “没想到,玉阳王一门满门忠烈,居然养出这么的儿子来。良钥,你如此大逆不道,也不怕死后你爹将你千刀万剐么。还是说,你良家本就是想反了。听闻你的姐姐良妃死的不明不白的,还是说当年的北方之乱本就是你良家闹出来的幌子。如若说来,良麒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知道侮辱柳全不过,顾明城转而将苗头投向良钥。将老玉阳王都牵连进来,将良家大骂一通。 没有柳全的好心情,跟着顾明城逞口舌之快,良钥一把拔出手中的长剑,以响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穿顾明城的胸膛。 “你……”穿心之痛让顾明城顿时目瞪口呆,嘴里溢出鲜血。惊讶的看着良钥。 柳全也是为之一愣。 冷漠的看过顾明城一眼后,良钥将剑一把拔出,启了启唇, “良家怎么样,又轮不到你来评说。”话落之后,顾明城的身子重重的倒在地上,瞠开的双眼,圆鼓鼓的瞪着。模样极其的渗人。 似乎也被良钥的举动吓着,柳全顿了许久才开口, “败军之将,王爷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本王当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不以为意,良钥淡然的回着柳全的话。似是想起什么,又是跟柳全开口, “据探子回报,今日郑国公的大军就要到达并州城了,既然他来,不如就将他的爱将的首级送过去。给他一份大礼,将军意下如何?” 如此残忍的事情,被良钥用着如此轻松的语调说出来,竟然没有丝毫的违和。 当下点了点头头,柳全表示赞同。 然后,又见的良钥拿起手中的长剑,将顾明城的头当场割了下来。又是唤来暗卫,将拎起来的头颅扔到暗卫的手中,吩咐暗卫将顾明城的头送到郑国公营中。一气呵成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缓。 看的柳全心里的防备逐渐的消除。 顾明城可谓是郑国公的得力爱将,良钥如此羞辱,郑国公与他之间必定将成不共戴天之势。看来,良钥再想回到朝中,几乎不可能。 郑国公容不下他,皇后是郑国公的女儿,皇帝就算惜才也拗不过郑家的权势。想到这里,柳全心中不由的大喜。 也确实如良钥等人看到的那样,天亮之后,郑国公的镇北大营总算到达并州城外。 不想扰民,郑国公命令在并州城外,无暇山下安营扎寨,与沧州城隔着无暇山甬道相互对望着。本想等着顾明城出来迎接大军,没想到等来前去探路的探子。 远远走来的探子手中拎着一个盒子,神色颓废的走到郑国公跟前,跪下身去, “见过国公大人,启禀大人,沧州城已破,顾大人他已经……” 没等探子把话说完,郑国公脸色露出骇色, “明城他怎么了?” “顾大人殉国了。”不忍心驳了郑国公的意愿,探子又不得不将实情说情。缓缓的低下头,探子将手中的盒子递到郑国公的手中。 接过盒子后,郑国公颤巍的打开,看清楚盒子装的东西后,双手一颤。盒子跌落到地上,顾明城死不瞑目的头颅从盒子中跌落下来,看的场上的众人皆是面色一惊。 “简直是太放肆了,顾大人乃是朝中名将,他们居然敢如此。太过目中无人了。”盛怒之下,郑皓然从站着的将领中走出来,走到郑国公跟前,跪下身子, “父亲,请让我带领骑兵出去讨伐那些乱臣贼子。不然,他们还以为怕了他们不成。” “住口。”不是不知道郑皓然的心思,郑国公沉重的阖上双眸,喝下郑皓然的请求。悲痛中无奈的挥了挥手,喃喃开口, “先将明城的尸体找回来,把他头缝好,好生安葬吧!” “父亲。”这种时候,没有想到郑国公还有心思去安葬顾明城的尸体,郑皓然表示极为的不解。喊了郑国公一句。 “别再说了,就照我说的去做吧。你们都下去吧。”不理会郑皓然的反对,郑国公转身走回到案前,重击下的身子露出颓然态势。双手撑到案上,不再看场上的任何人。 不是郑国公不想将柳全跟良钥一举歼灭。而是,柳全跟良钥的能耐已经超出了郑国公的预估范围。顾明城是郑国公亲手教出来的,他有多少能耐,没有人比郑国公更加清楚。仓封关被奉为举国第一关,沧州城城墙高大而坚固,若是强攻根本攻不下来。 不过一夜之间,柳全跟良钥就拿下沧州城,还将顾明城斩杀在剑下。 如此看来,自己是低估了他们。想到大军在赶来的途中,遇到的埋伏。堂堂镇北大营的十万将士,费尽心思才将良钥的五万子弟兵甩开。现下他们已经合在一起,少说也有十七万人,郑国公不得不重做考量。 “是,卑职告退。”听到郑国公的话,众人不敢违抗,纷纷退出营帐。 郑皓然尽管不服,亦是不得已退出营帐中。 走出正果的营帐,郑皓然愤恨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父亲这是怎么了,瞻前顾后的。莫非还真是怕了他们不成。” “大公子稍安勿躁,国公定是有所考量。”不赞同郑皓然所言,一同出来的军师妙康摇了摇头,反驳着郑皓然所言。 心中本就不满,听的妙康这么一说,郑皓然更加不满,斜着眼瞟了妙康一眼,问, “你是军师,那你说我爹此举是为何?” 没有直接回答郑皓然的问题,妙康还是摇了摇头, “卑职不知。” “不知所云。”见的妙康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郑皓然更加的不以为然。恼怒的瞥了妙康一眼,迈步走开。没走多远,匆匆跑来一个小兵,看到郑皓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镇南将军跟玉阳王攻过来了。” “当真?”听着小兵的禀报,郑皓然面露出喜色,甩开小兵就往骑兵营走去。 “大公子。”猜出郑皓然的举动,妙康急忙跟上去,仍是没有喊住郑皓然。停在跪着的小兵跟前,嘱咐一句, “去,将此事回禀给国公。还有,告诉国公,大公子已经带着骑兵先行迎战了。” “是。”应下妙康的话,小兵匆忙站起来,往郑国公的营帐走去。 也顾不得小兵,妙康追着郑皓然的方向,跑去。 妙康猜的没错,郑皓然确实去骑兵营去了。等的妙康赶到的时候,郑皓然已经骑在马上,准备迎战。自知拦不住郑皓然,妙康也牵来战马,跟上郑皓然的部队,一起迎战。 柳全跟良钥是两面夹攻,因为顾及着柳全那边的人数太多,骑兵营不好对付。妙康劝郑皓然迎战良钥,将柳全交给郑国公的大军。 郑皓然欣然应允,带着骑兵营赶往东面,跟良钥对峙。 良钥的人数不多,只带了柳全拨过来的四万人马。并州城的东面是一片平坦的平原,对于郑皓然的骑兵营来说,是最好不过的。 只听的郑皓然跟良钥的一声令下,双方的士兵纷纷厮杀到一起。一时之间,喊杀声跟刀光剑影混合到一起。鲜血染红了整片平原。 骑着骏马,郑皓然冲到良钥跟前,一刀朝着良钥劈了过去。一边打着一边骂着, “乱臣贼子,不自量力。” 良钥没有回嘴,拔出长剑抵抗着郑皓然的攻势。时不时一剑斩杀着郑皓然的士兵,银色的宝剑,一轮厮杀之后,被鲜血染成艳丽的红。 打斗下来,副将慢慢靠到良钥身边,提醒着, “王爷,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平原本就是骑兵的优势,再打下去,我们捞不着好处。” 当然知道副将说的在理,郑家的骑兵是最为尖锐的一支。而柳全拨给自己的四万人乃是镇南大营中最差的一支,压根不可能是骑兵的对手。 为避免全军覆没,良钥看了一眼四周的山势,对副将道, “撤,往无暇山的方向撤。” “是。”得到良钥的指令后,副将退了下去,通知着士兵们往无暇山的方向撤退。 看出良钥的举动,郑皓然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赶忙吩咐下去, “围住他们,将他们围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因为平原太多广阔,场面又太过混乱,等的骑兵营的人构成包围之势的时候,已经围不住良钥的人马。化整为零,良钥变幻着队形,带着残部朝着无暇山的方向退去。 看出良钥的意图,郑皓然不愿意将良钥的大军放走,怒喝一声, “给我追,无论如何一定要将玉阳王给我生擒住。” 顾明城的死,让镇北大营上下都是一副哀哀凄凄的模样,如若自己能将良钥擒住,不仅在军中地位大大的提高。报给朝廷,皇帝必定也会对自己刮目想看的。 想起自己的左将军之位不过是借着郑家长子的身份才得已坐稳,军中已经有很多人对自己不满。这回自己若能擒住良钥,立下战功,看那些人还能说什么。 想着,郑皓然就恨不得将良钥立刻拿下。 深知无暇山的地势,妙康急忙拦在郑皓然的跟前,提醒着, “大公子,无暇山地势险要,不适合骑兵作战。穷寇莫追呀!” 这个时候,郑皓然哪里还听的进去妙康的劝言,一把将妙康推开,奋勇的往前追去,吼着, “无论如何,今日一定要将玉阳王拿下。” 瞅着郑皓然不听劝的阵势,妙康调转马头,往大营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局势是劝不住郑皓然,为今之计,他只有返回大营,请郑国公派人过来支援,免的郑皓然铸成大错。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中计被擒 无暇山,横在沧州跟并州之间,山脉绵长蜿蜒遥远。山体崎岖,次峰林立,其中更有小道嶙峋。 在急功近利的驱使下,郑皓然带着骑兵营追着良钥,闯入无暇山中。 高耸入目的山峰,在冬日萧霁的笼罩下,不见人影。偶尔飞鸟掠过,空余下几声明亮的嘶鸣后,余音久久回旋。 更是添了几分渗人的寂静。 良钥的残部在进入无暇山后,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居然一个人影也找不着。 因为山谷中道路崎岖难走,马匹根本不能通行,郑皓然等人只能下马。看着眼前的诡异,郑皓然心中也难以控制的发慌,想前行,良钥等人没有踪迹。想后退,发现身后皆是怪石小道,不知该从何而退。 瞬间明白过来,是在山中迷了路了。郑皓然不敢再走下去,命令部下原地扎营。 副将这时也靠近过来,坐到郑皓然身边, “大公子,看来我等是在山中迷了路,该如何是好?” “等。”仔细勘察了下周围的地形,郑皓然暗暗在心中盘算着。寻不到方向,如果在山中乱走,更容易遭到良钥的埋伏。看过左右之后,发现没有妙康的身影。郑皓然的心微微有些定下来,想必妙康定是回去通风报信了。 想起妙康,郑皓然心中不免有些自责。如果自己听下妙康的话,就不会走到如此地步。但是,这个时候自责,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如何能安全的等到妙康带人过来,将他们带出去。 副将不明白郑皓然的盘算,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更加的担忧, “大公子,天色就要黑了,等天黑之后再想出去就更加难了。如果再遇到突袭,后果不堪设想。” “为今之计,除了等,没有其他的办法。”郑皓然眼下也是无计可施,紧紧的拧着眉,坐在原地。没有被副将所说动。 这个时候,空荡荡的山谷中传来一阵阵的回音, “不用等到天黑,你们也出不去了。” “什么人,出来。”不停想起的回音引起郑皓然的防备,一下子站起来,仔细的勘察着四周。仍是空无一人。 骑兵营的士兵们也都站了起来,拿起武器,戒备着。 在郑皓然的声音中,那道声音忽然隐匿下去,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郑皓然并不甘心,上前一步,吼出一句, “良钥,不要装神弄鬼,被老子出来。”一句话落,一道冷光从面前凌厉而至,杀意逼面而来。从小习武带来的敏锐触感让郑皓然极快的反应过来,瞬间侧开身子,一道利箭自郑皓然面前堪堪擦过,没入身后的石壁当中。 刚刚站稳脚步后,郑皓然吟出一句, “小心。”没等的郑皓然余音落尽,四面八方射来的翎箭恍如密密麻麻的雨丝,朝着他们喷涌而来。躲无可躲的士兵们,一个一个的中箭倒在地上。 挥舞着手中的钢刀,郑皓然劈开朝着自己射过来的羽箭。 难免有遗漏的地方,眼看中暗处飞过来的羽箭就要刺入郑皓然身上,站他身边的副将一下子扑身过来,挡在郑皓然身前。 “易坤。”扶着副将倒下来的身子,郑皓然唤出他的名字。 “大公子,小心。”来不及说出多余的话,易坤缓慢的闭上眼睛。在郑皓然跟前再也没有醒过来。 “良钥,你给我出来。”易坤的死更加刺激了郑皓然,发疯一样大吼一声,郑皓然挥舞着手中的钢刀。抵御着飞箭的攻袭,边喊着良钥的名字, “良钥,你给我出来。” 等的郑皓然所带的人都死的一干二净之后,良钥才用暗处走了出来。与郑皓然脸上的痛色形成强烈的对比,良钥脸上一派云淡风轻,看着郑皓然低低吟出一句, “你输了。” “良钥,我饶不了你。”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自己属下的尸体,郑皓然眼中迸发出恨,抬起钢刀朝着良钥就冲过去。 良钥身后的士兵们刚想上前,被良钥一把拦下来, “谁都不许帮手。”然后,拔出长剑,跃身出去迎接着郑皓然的招式。 郑皓然的钢刀划开山谷中冰冷的空气,狠戾的招式中带来的气劲尽是杀意。良钥也服弱,长剑在空中绽开一圈圈华丽的剑花,剑气荡开,抗着郑皓然的攻势。你来我往之中,刀光剑影毫不示弱。 刀剑过去,石头上皆是闪现着深刻的印痕。 两人又是腾身而起,从地上打到半空,又从半空打到地上。良钥似乎是有些腻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避开郑皓然的攻势后,足尖点起,借着周围的石壁助力蹦起,跃到郑皓然的身后。长腿一扫,一招横扫千军将郑皓然踢倒在地。 跌下地后,周围的士兵立马拔出长剑指在郑皓然的身上。 “你还是输了。”落地后,良钥自负的看着郑皓然,笑了笑。 郑皓然愤恨的脸色拉耸下来,无所畏惧的盯着良钥, “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啧啧。”单薄的扫过跟前的郑皓然一眼,良钥的眼中浮过微薄的嘲讽。语气凉凉的,酿着身边拂过去的冷风, “郑家的大公子,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说本王都得好好招待才是。你说,郑国公要是知道他儿子在我手里,他会做何抉择?” “你……”隐隐猜到良钥的心思,郑皓然脸色瞬间大变, “良钥,你休想拿我威胁我爹。他不会上你的当,你休想。” 懒的跟郑皓然争辩下去,良钥脸上恢复冷色,漠然吐出一句, “将他押下去。” “是。”得到良钥的指令,身后的士兵立刻走出来,将郑皓然押解下去。 准备启程回营的时候,副将亦步亦趋的跟在良钥的身后。对于良钥的举动,稍稍有着不解, “王爷,如果我们可以早些撤退到山谷中,可以不用死伤那么多人。还有便是,我们为何要跟郑皓然在山谷中纠缠如此之久?” 听着副将的疑问,良钥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厉色。没有直接的回答,只是道, “天机不可泄露。” 而副将哪里知道,在平原纠缠的久一些,柳全拨过来的四万人马会死的多一些。拖的时间长一些,便不用过去支援柳全,让他独自跟郑国公对阵的时间多一些。因为良钥知道,柳全跟郑国公对阵,肯定不会赢。 不过,这个世道,谁不为自己多做一些着想呢。 柳全防着他,他又何不防着着柳全。反正死的柳全的人,他又不心疼。 一边想着,良钥一边朝着营地退去。 另一边,妙康带着郑皓然死追良钥的消息赶回到营中。郑国公已经大胜归来,逼退了柳全的进攻,心情稍稍从顾明城的死中缓和过来。 也顾不及让人通报,妙康径直的步入到郑国公的帅帐中,跪下身子, “启禀国公,大公子他追击玉阳王的残部去了。已经追入无暇山脉,卑职唯恐大公子会遇险,还请国公派人相救。” “什么。”听闻妙康的话后,郑国公脸色大变,嚯的站起身来, “逆子,穷寇莫追的道理不懂么。你怎么不拦着他?” “卑职该死。”重重的磕下头,妙康不敢多言。 冷了一会儿后,郑国公明白过来,自己儿子的脾气还有谁更清楚。知道妙康根本拦不住郑皓然,只能在心中存下一丝的期盼,转后跟副将道, “来人,带上三队人马,跟本帅去无暇山峡谷。” “是。”知道事情紧急,副将不敢拖拉,立刻调兵跟着郑国公赶去。 可惜的是,等的郑国公等人赶到的时候,厮杀过的平地一片狼藉,不见有生还的人。寻着尸体的方向一路走过去,郑国公等人走到峡谷入口。命令一队人在谷口等着,郑国公带着进入峡谷。 知道无暇山峡谷一道地势险要,郑国公不敢掉以轻心,让士兵紧紧相随,并沿途作下记号。寻到郑皓然等人的扎营之处后,看着满地的尸体,郑国公暗叫不好。 让属下细细的寻找,妙康等人只是寻到了易坤的尸体。心中明白,郑皓然定然是已经被俘,妙康走到郑国公跟前, “国公大人,想来大公子已经落入玉阳王手中。” “呵呵。”听着妙康的话,郑国公一声苦笑, “他倒是挺聪明的,知道拿住那个逆子,来威胁本帅。”叹下口气后,郑国公对着妙康下令, “不用找了,回营吧。” “是。”在郑国公一声令下,众人停下搜寻,起步返回营中。 看到郑国公等人回来,留下来的军中将领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弯着身子在郑国公跟前小心翼翼的开口, “大人,反贼那边送来了书信,还有一个盒子。” “又是盒子?”因顾明城一事后,听到盒子,郑国公心中猛然一颤。慌颤的推开跟前的将领,颤颤巍巍的踱步走入帅帐内,看着端放案上的木盒。脚步生生的愣住。 满场的将领亦是一片寂静,没有人敢说话。 极力忍耐着心底的慌乱,郑国公踱步上前去,拿过书信,看了一眼。上面写着, “第二份大礼,无需多谢。” 看的郑国公截然大怒,一把将手中的书信撕碎,扔在地上。鼓着勇气上前去将盒子打开,看见盒子里头装的东西后,心中稍微一松,亦是一痛, “放肆,他们当真是反了。”盛怒至极,郑国公一把拍过桌案,面容极度扭曲。 原来,盒子里头装的是两根手指。 郑皓然没死的消息让郑国公心中有些松下,但是盒子里的手指,又让郑国公明白,郑皓然的一身武艺,算是废了。没有了两根手指,他如何拿刀剑。 面对着郑国公的怒火,满场的将领皆是寂静的低下头,没有人敢出声。 场面瞬间沉寂的可以听见针落的声音。 紧紧的握着拳头,郑国公扭曲的面容,久久没有舒平。 第二百三十九章 狠下杀手 逼近的年关,寒风一路呼啸过去,江南江北两地迎来前所未有的严寒。 飘忽的大雪夹杂着微润的雨丝,冷风中带着湿润的冰冷,见缝插针无孔不入。穿过肌肤浸入五脏六腑,冻的人连牙根都在发抖。那种感觉,不同于北风的凛冽霸道,而是温柔的将人的最后一丝坚定一点一点的浸透。 哪怕是点着熊熊的炭火,亦是无济于事。 镇北大营的士兵多数是北方子弟,哪里能受的住南方这样的天气。挨着半月下来,不少人都染上了风寒。一个传给一个,似是军中起的瘟疫,军医都有些忙不过来。 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妙康心中隐隐的着急。郑皓然落在柳全手里不说,军中又是这样的光景,士气全无,还如何打仗。 不过,更让人奇怪的是,柳全那边竟然不见任何的动静。据探子回报,自从柳全斩下郑皓然的两根手指头送过来后,就没有怎么去折磨他。至少,郑皓然如今还活着。 妙康也不知道这个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眼前军中的低迷,还有对方的按兵不动。茫然的未知,更是让人觉得不安。 大步的迈开步子,妙康掀开帅帐中的挡风帘子,走入到郑国公的眼前。 郑国公正在案前端坐,案上放着一个紫色的檀木锦盒。锦盒妙康是见过的,就是那日柳全那边送过来装着郑皓然两根手指头的锦盒。想起这茬,妙康心中愣愣的一惊。双手抱起拳手,在郑国公跟前弯下腰, “卑职见过国公大人!” “你来了。”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染着微浅难寻的倦意,郑国公抬起眸时,三朝元老该有的威严瞬间毕显, “怎么了,有事?” 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没有事。硬着头皮,妙康直起身子,走上前, “启禀大人,天气较为恶劣,已经有好些兵士接连着病倒。照着这样下去,后果堪忧呀。” 听着妙康的话,郑国公慢慢的皱起眉头, “军医怎么说?” “军医说,镇北大营的弟兄们大多长在北方,南方的天气难以适应。加上水土不服,才会有这些症状。”回想着从军医那里得来的答案,妙康在郑国公跟前一五一十的回答。 勾起的眉没有铺平,郑国公眸中潋过一丝凌厉, “那军医可有想出解决的办法?” “没有。”郁郁答之,妙康的神色也随之拉耸下来, “军医说,回到北方,或者是过了这段时日,便会有所好转。” “只怕,他们不会让我们过这段时日了。”接着妙康的话头,郑国公没头没尾的窜入一句。仔细听下郑国公的话,妙康想不明白郑国公眼下之意,不解的问着, “卑职不明白,还往国公指点。” “呵呵。”像是讽刺,又是不屑一般,郑国公唇齿轻启,吐出一言, “过了年关,进入春日的时节,江南江北两地的湿冷天气会更加的明显。此时皓然在他们手里,他们偏偏按兵不动。无非是想借着我军中士兵的水土不服,还有地域天气差异,来消耗我军的实力。到时候,他便可以轻松的歼灭我们。” 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妙康为郑国公的话,脸上露出骇色, “若真是如此,那我们继续等下去,岂不是坐以待毙?” “呵呵。”不似妙康的惊慌,郑国公眸中尽是定色,缓缓启唇, “他以为皓然在他手中,我就不敢轻举妄动么。偏生不如他们的愿,本帅此次,还就非要棋出险招。来啊,传令下去,战车营的准备,今日午时我们就出兵沧州城。” “大人,三思呀。”没有郑国公的决断,妙康“砰”的跪在郑国公跟前, “如今大公子还在他们手上呢,如果我们贸然出兵,那大公子岂不是?” “妇人之仁。”不理会妙康的顾及,郑国公豁然起身,云袖从妙康跟前扫过。强大的气劲扑的妙康一个跪不稳,跌在地上, “他们就是因为皓然在他们手上,所以他们自以为拿住本帅的软肋。天气会越来越恶劣,再拖下去,整个镇北大营都会拖死在这里。到时候,死的就不止郑皓然一个人。” “可是……”尽管知道郑国公说的有道理,想起还在柳全手中的郑皓然,妙康还是不肯认同。 “没有什么好可是。”不给妙康把话说完的机会,郑国公当机立断, “传我命令,立即准备,午时三刻准时攻城。” 自知挽不回郑国公的主意,妙康只能顺从的应允下来, “是。” 根本不用等到午时,镇北大营的大军就已经压到沧州城城下。攻城的战车营立在最前头,一排过去的巍峨战车,宛如出海的巨龙,林立在后方声势浩大的步兵营前。构成了最严密,又是最周全的防护。 郑国公攻城的消息在大军逼在城下的时候,才传入到柳全跟良钥耳中。 似乎并不当一回事儿,柳全不以为然的端起身前放在案上的酒杯,敬了良钥一口, “啧啧,看来郑国公大人,没有传言中那般的在乎他儿子。” “呵呵。”回敬着柳全敬过来的酒,良钥饮下后,方回答, “在不在乎,我们还得去问问郑国公。” “倒是个好的主意。”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柳全一饮而尽杯中的酒水,将酒杯放回到案上。站起身,大步迈开走了出去。 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关押着郑皓然的牢房。 沦为阶下囚,郑皓然已然没有了当日郑家大公子的意气风发。被断的两根手指,使得的双手五指中间,平白缺了一段。鲜血染红了他银色战甲内的白色亵衣,时间过的久远,伤口出也已经结痂,就是伤痕难看的让人不禁别目。 看到柳全过来,郑皓然的情绪猛的激动起来, “柳全,你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啧啧,啧啧。”不将郑皓然无力的威胁放在眼里,柳全怜悯的看过郑皓然一眼,轻飘飘的开口, “放你出去固然是要放的,不过,你爹都找上门来了。怎么也得让你们父子见见不是。” “你说什么,我爹。”因着柳全的话,郑皓然激动的情绪微微怔住。看着柳全的眼神有些飘忽, “我爹来了。”而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更加癫狂的大吼大叫起来, “柳全,你死了这条心吧,休想拿我去威胁我爹。我告诉你,我爹不会受你威胁的。你休想。” 丝毫不在意目的被郑皓然看破,柳全自顾轻轻一笑, “我是不是休想,试过才知道呢。来人,把他给我带出来,咱们去见见郑国公大人。这父子相见的场面,定然是很感人的呢。” 只等的柳全一句话落,立马就有侍卫打开牢门,将里头关押的郑皓然带了出来。挣扎着就要去打柳全,无奈手脚都被厚重的铁链子束缚着,使得郑皓然的动作颇为滑稽。还没能靠近柳全身边,已经被侍卫拖了出去。 只剩下他不甘的声音,频频回绝在牢房里头, “柳全,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你别让我出去,我若能出去我一定亲手杀了你。一定亲手杀了你。” 而对于郑皓然的叫嚣,柳全自然是不会放到心里的。 将郑皓然带到城楼上,柳全玉树临风的站在郑皓然身边,单手拎着郑皓然的衣领。柳全的心情似乎极好,笑眯眯的看着城下的郑国公等人,笑道, “郑国公大人别来无恙呀,啧啧,好一个忠臣良将呢。不过,贵公子可是在我手上,郑国公可是要为君舍亲儿?” 无视着柳全言语间的轻挑与嘲讽,郑国公厉声喝应着, “柳全,你亦是忠臣之后,何苦执迷不悟。还不快速手就擒,别毁了你柳家三代忠良的名声。” “三代忠良?”重复着郑国公口中说出来的话,柳全放肆的笑出声, “哈哈哈哈。皇帝若真当我柳家是忠良,就不会如此的绝情寡义。既然他不仁,我又何须跟讲道义。怎么,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拿我爷爷来压我,我告诉你,我爷爷死了,我杀的。所以,本将军如今是百无禁忌。” “你个大逆不道的畜生!”见的柳全如此的冥顽不灵,郑国公不再劝下去,右手一抬,直接吼出, “攻城。” 一声令下,战车营纷纷涌上前。忽尔听的柳全猛的将郑皓然拉上前来,厉吼一声, “慢着,你们若敢再上前一步,我就将他扔下去。” 在柳全的威吓下,战车营的脚步果然停下来,指挥的将领极其为难的看向郑国公。 没有给出任何的指示,郑国公直盯盯的看着城楼上的柳全,稍微侧首,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妙康道, “拿箭来。” 不明白郑国公的意图,妙康如令的给郑国公捧来弓箭。 却见的郑国公将弓拉满,挂在弦上的羽箭朝着郑皓然的方向,“嗖”的一声,郑国公的手指放开,羽箭穿风过云,往郑皓然的心脏奔去。 深觉无望,郑皓然缓缓的闭上眼睛。 然后,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郑皓然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道冲击倒地,正好错开了郑国公射来的羽箭。睁开一眼,居然是良钥。 命人拉起郑皓然后,良钥扶起一同跌倒的柳全, “战车营只能攻城,你们两军合击,他们未必是对手。杀吧。” “好。”也不深究良钥为何要救下郑皓然,柳全拍了拍刚跌倒沾在衣服上尘土,点了点头。率先走下城楼。 平白捡回一条命的郑皓然惊魂未定中,不解的看着良钥。不理会郑皓然,良钥命人将他重新关押回牢房当中, “来人啊,把他带走。好生看着,别让他跑了。” “是。”身旁的士兵领命,拉着郑皓然下去,重新关回牢房当中。 柳全下去之后,立马调兵遣将,打开沧州城的城门,跟良钥一起领着自己麾下的士兵。跟郑国公的镇北大营厮杀起来,喊杀声混在撒泼的嫣红血迹里,将沧州城下的那片土地,染成一片怵目惊心的红。 第二百四十章 御驾亲征 沧州城一战,镇北大营并没有讨着多少的好,死伤近乎一半。虽然柳全的镇南大营也死伤不少,不过临着江南江北雨雪天气的逐渐逼近,镇北大营众多士兵的日子着实的不好过。 低迷的士气,笼罩着整个镇北大营,实在算不得是什么好的事情。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越是拖下去,这场仗将会打的越艰难。极有可能将整个镇北大营,都消耗在那场祸乱当中。 如此惨淡的局面,是易无风想看到的。 下朝之后,易无风将许皖年召到御书房中。既是宠臣,又是妹夫,这个时候易无风能够相信,能够吐露心扉的人,似乎也只有许皖年。 因为一直下着雪,雪花堆积在天边,云厚的似乎压落下来,天色凄迷中带着阴暗。 御书房中烧着炭火,时尔会想起木炭爆开的“哔滋”声,还掌起宫灯。暖洋洋的气流涌动在书房中,灯火华光散开,将御书房内的金碧辉煌映的一清二楚。 在玉公公的引领下,许皖年迈入书房中,在易无风跟前直挺挺的跪下身子见礼,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放下手中批阅奏折的御笔,易无风抬起眼眸,看着跟前跪着的许皖年,示意他起身, “起来吧!” “谢皇上!”应命起身,许皖年躬身站在易无风跟前。 没有多余的废话,易无风将郑国公送回京的折子递到许皖年跟前。接过后,许皖年仔细的看了一遍,脸色逐渐露出难色,启了启唇,道, “如此看来,镇北大营那边,处境艰难呀。” “哼。”冷冷的从唇齿间哼出的冷意,易无风眸底撩过的浅色若隐若现,让看的不是极为清明。只是听的他的声音浅浅淡淡的, “何止艰难,再拖下去,拖死的可能都有。” 自知易无风说的不是玩笑之话,许皖年沉默的低下头。很久,许皖年才是抬头,跟易无风道, “现今柳全跟良钥手中,有着十七万大军,镇北大营不过十万人马,打下来也确是艰难。如今,郑家大公子又落在柳全他们手中,郑国公的决定,倒也是挺为难的。不如,让微臣前去。” “你去做什么?”没等的许皖年把话说完,易无风挑了挑眉, “你去也没用,镇北大营是郑家的护身法宝。别忘了,凭着你跟于妃的关系,你若过去了,他们还不生吞活剥了你。” “这倒也是。”听着易无风的话,许皖年觉得极其有理,点了点头, “可是,那该如何,总不能把镇北大营扔在江南不管了吧。这出戏,可不好唱下去吧。” “自然是不能的。”沉吟出一句,易无风眼中当下迸出冷色, “镇北大营就算是在姓郑的手里,也是朕的镇北大营。” 闻着易无风突出的言语,许皖年隐约猜出什么,遂尔脸色大变。还没等的许皖年做出回应,易无风抢先吐出一句, “朕要御驾亲征。” “万万不可。”就知道会如此,想都不想,许皖年拦截下易无风的念头, “战场上瞬息万变,并且刀剑无眼,皇上乃是千金之躯,岂能亲身历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出戏本就是照着朕的戏本唱下去的,朕若不出,还怎么唱的下去。” “陛下。”看着易无风坚决下来的脸色,许皖年见劝之不下,“噗通”一声跪到易无风跟前, “还往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好了,不容再议了。朕不在朝中的时日,你为右相,与左相于暻笙同理朝政。圣旨,明日早朝朕会颁布下去的,皖年,把握住机会。”主意一定后,易无风根本不给人阻拦的机会。心中对许皖年更是有着万分的期待,出言提醒着。 并非不明白易无风明示暗示中的重用,但许皖年还是不放心, “可是……” “行了,别可是了。朕乏了,你下去吧。”已经猜到许皖年想说什么易无风懒的听他再说下去。找了招手,将许皖年打发下去。 没有办法下,许皖年只好告退, “是,微臣告退。” 心中忧虑着易无风此番举动,也知道自己已然劝不住易无风,回到尚书府后,许皖年就将此事告诉了易无鸢。虽说易无鸢身在民间,对朝中之事并不懂多少。但是看着许皖年的脸色,还有这些日子来隐隐知道的一些事情。 亦是非常的担心易无风,于是,跟许皖年商议之后,易无鸢决定进宫寻找于绯诗。 难得易无鸢会来,于绯诗心里亦是开心。亲自迎着易无鸢走入大殿中,让人奉上前不久刚送入京的天山云芽。 此番前来,易无鸢可不是来跟于绯诗喝茶的,想着跟许皖年讨论的事情。草草的喝了一口香茶后,也没品出什么味儿,火急火燎的跟于绯诗开口, “嫂子,这回无论如何你得劝下我皇兄。” 极少见的易无鸢露出今日这样的焦虑神色,于绯诗也甚为好奇,问着, “到底怎么了这是?” “你还不知道么?”没想到于绯诗居然还不知道,易无鸢惊讶的呼出声, “你还没收到消息么,江南之乱,镇北大营被困住了。我皇兄决定御驾亲征,许皖年劝了半天,都没把我皇兄劝下来。战场刀剑无眼,而我皇兄又是一国之君,岂能说上战场就上战场的。不行不行,嫂子,你怎么都得劝下他。” “噗。”还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这事。看着易无鸢着急的模样,于绯诗没忍住,浅笑出声, “原来是这事儿呀,别着急。” “我哪能不急呀,不急明日他指不定就跑战场去了。”可没有于绯诗的淡定,易无鸢有碎念出声。 亦是能体谅着易无鸢的心情,于绯诗敛下笑颜。 江南之乱这样的大事,于绯诗怎么可能不知道。镇北大营被困在江南,于绯诗自然也是知道的。当下,软言安慰起易无鸢来, “好啦好啦,你先别担心,回头我去跟陛下说说。不过,他可不一定听我的。” “好嫂子,只要你去说说,总归是有人劝着。不然我得去找母后了。”见的于绯诗肯帮忙,易无鸢的神色总算缓和下来。 听到易无鸢最后的一句话后,于绯诗摇了摇头, “你去找太后,不是让她老人家担心么。” “可不是么,所以我才来找你呀。”心中的顾及跟于绯诗是一样的,所以,易无鸢才找到熬芳华宫里来。 碍着易无风说明日就要出征,易无鸢是等不及,让于绯诗尽快去劝下易无风。不好让易无鸢失望,于绯诗点头应承下来。 易无鸢也没在芳华宫呆的太久,得到于绯诗的保证后,就离开了芳华宫,回去跟许皖年复命去了。 怎么说都是应下了易无鸢的请求,立即收拾了下自己,于绯诗让人备轿,前往御书房。 冬天还没有过去,冷风吹到人的脸上,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割的人的脸火辣辣的疼。路上的雪被宫人扫的干干净净,只剩下雪水晕开的一滩水渍。染在宫砖上,留下微薄的痕迹。 倒是宫道两旁的殿檐上,堆着厚厚的白雪,遮下王宫天阙应有的红梁绿瓦。呈现出银装素裹的晶莹剔透,看着反要比平日里的富贵要来的顺眼。 坐在暖和的轿子里,于绯诗心中暗暗的盘算起,眼前的事情来。 柳全跟良钥在江南挑起江南之乱,将郑家的镇北大营困在江南。这个时候,易无风要求亲征。 其中藏的一些猫腻,于绯诗多少是知道一点点的。 镇北大营势力太大,易无风是容不得。但是江南之乱,他也是势必要解决的,不过这出戏,他居然要亲自去唱。 让于绯诗还是感到惊奇。 在于绯诗的思绪中,很卡就到了御书房前。玉公公早就得到易无风的命令,看见于绯诗前来,立即迎着于绯诗步入书房中。 也不觉得意外,于绯诗径直的走到易无风跟前,盈盈拜下身子, “臣妾给陛下请安。” “爱妃平身。”眼中含着浓浓的笑意,易无风意味深长的打量着跟前的于绯诗。看着于绯诗起身后,才又是开口, “无鸢那丫头,闹到你那里了?” 没有想隐瞒的意思,于绯诗起身后,点了点头,答, “嗯。公主说陛下要御驾亲征,所以让臣妾过来劝劝。” “哦,那爱妃是何意思呢?”早就猜到易无鸢的举动,易无风没有过多的在意,反而有饶有兴致的盯着于绯诗,想从她口中听到一些满足自己兴趣的东西来。 已经猜到易无风的心思,于绯诗自然不会跟许皖年跟易无鸢那般,驳着易无风的心思。于绯诗自然而然的道, “臣妾支持陛下亲征。” “哈哈哈哈!”就知道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儿,但是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还是让易无风非常的欣喜。当场大笑出声, “爱妃,你果然让朕很是惊喜。” 也不去深究易无风话里的意思,于绯诗跪到易无风跟前, “但是,臣妾有一个请求。” “何请求?”易无风微微弄眉。 “让臣妾一同前往。”将视线直直的投在易无风的脸上,于绯诗淡然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因于绯诗的话,易无风的脸色显的一愣, “你要去战场,你不知道那里很危险么?” “知道。”于绯诗答, “但是臣妾还是要去。” “说个理由。” “因为玉阳王良钥是臣妾的姐夫,陛下想唱好这出戏,也许带上臣妾。能让皇上的这出戏,更加的完美呢。”心中没有害怕,于绯诗应着易无风省度的目光,将见解表达而出。 一字一句,皆是点到易无风心中。 难掩眼中的赞赏之意,易无风低低笑出声, “好,好,不愧是朕看中的人,果然是好胆色。既然爱妃如此有心,那朕又如何能让爱妃失望呢。爱妃就回去好好准备准备,明日陪朕一同前往并州。” “是。”对于易无风的同意没有过多的意外,于绯诗淡漠的应下一声。 起身退出御书房。 第二百四十一章 路途遇险 将朝中的事情交代好之后,易无风带着于绯诗踏上前往并州的征途。 没有过去的冬季,大雪在一路上肆意的飞舞,冷风频频吹过去。就算是坐在烧着炭火的马车里,已然觉得冻彻心扉。 瞧着于绯诗被冻的瑟瑟发抖的模样,易无风好心的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到她身上,带着调笑着口吻戏谑着她, “如何,这滋味不好受吧。自己硬是要跟来,吃苦头了吧?” 面临着易无风的打趣,于绯诗抬起被冻的发红的鼻子,倔强的看着易无风, “没有。” 不知道为何,看着眼前于绯诗固执的模样,易无风心中便如流淌着一股暖流。暖洋洋的感觉,是他前所未有的悸动。而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易无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猛的搂过于绯诗,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被易无风的举动吓的骇住眼眸,于绯诗不解的盯着易无风。将她眼中的防备一丝不漏的瞧入眼底,易无风难免有些受伤,郁郁的开口说着, “这个时节的江南是最冷的,朕不过是怕你受寒罢了。再者,这一路上必定不太平,你不谙武艺,朕也好保护你。” 听完易无风的解释后,于绯诗为自己对易无风的误解感到有些羞耻。缓缓低下头,小声道, “对不起。” “无妨。”没有往心里去,易无风好心情的原谅了于绯诗。 易无风跟于绯诗此行其实没有大张旗鼓,只是挑了几队伸手了得的御林军进行保护,乔装偷偷的潜入过来。但是易无风也知道,一切必定逃不过柳全的眼睛。因此一路上,他都是极其的警惕。 而易无风猜的没有差,柳全确实在路途中埋伏下杀手。 在易无风的御驾路过虔州岭的时候,果然遇到袭击。来人是江湖上的杀手,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面巾,根本看不清楚面容。但是不难看出,来人的身手十分了得,连御林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轮交战下来,御林军也损伤不少人。 不敢呆马车里,易无风拉着于绯诗下了马车。由御林军密密麻麻的保护着,退到一旁。 从来没有遇见如此直接的厮杀场面,看的于绯诗是胆战心惊。根本不敢去眼前的厮杀,于绯诗别着眼,躲在易无风的怀里,止不住的颤抖着。 感觉到她的颤抖,易无风紧紧的拥着于绯诗。 杀手的武功虽然高强,但是此行易无风带出来的御林军也是好手,几番交战下来,杀手也死伤的差不多,渐渐落入下风。如此纠缠下去,杀手全军覆没已是定数。 像是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一样,杀手们似乎极其不甘心。卯足劲硬是脱出御林军的重围,朝着易无风跟于绯诗的位置飞过来,横刀劈下。 易无风搂过于绯诗,闪过杀手的攻势,拔出腰间的长剑挡住杀手的长刀。 看清易无风竟然还搂着一个女子,杀手眼中迸出冷意,竟是朝着易无风身边的于绯诗下手。因要护着于绯诗,易无风难有遗漏,居然被杀手划了一刀。 见着易无风受伤,于绯诗惊呼一声,更加吓的花容失色。 御林军也很快反应过来,隔开杀手们对易无风跟于绯诗的围攻,两方又是交战在一起。 当激烈的战况被探子带回到沧州城内的时候,柳全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你是说,易无风真的来了?” “回禀将军,是的,而且此轮劫杀中,他受伤了。”恭敬的跪在地上,迎着柳全脸上的笑意,探子如实作答。 得到肯定后,柳全心中越发的欢喜, “好,好,真的是太好了。本将军还愁着如何将他引过来,他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烟儿,阿御,哥哥很快就可以为你们报仇了。” 不像柳全那么乐观,良钥眼中瞥过一丝忧虑,询问着探子, “当真易无风只是带着随身的御林军,京中的人马,没有跟着来?” “回王爷,没有。”探子再答。 似乎对良钥的紧张稍稍有些不屑,柳全挑了挑眉, “你放心吧,京中的人他不会带出来的,将所以的兵马都放到江南来。若是北方蛮族来犯,他拿什么抵抗。咱们这位陛下,并不是昏君。他聪明着呢。” “哼。”无视着柳全的不屑,良钥用鼻端哼出一记冷哼, “如果他够聪明,就不会单枪匹马的过来了。” 然而,还没等的良钥余音落尽,探子又道, “还有,于妃跟一同前来了。” “于妃?”听闻探子所言,莫说是良钥,连柳全也是一愣, “她来干什么?” “属下不知。”确实是没有办法回答良钥跟柳全这个问题,探子默然的低下头。不再为难探子,柳全将他遣了下去。 等的探子刚走,又有一个侍卫急急忙忙的闯入堂中,跑到良钥跟柳全跟前, “将军,王爷,于妃求见?” “于妃?”着实的没有想到于绯诗的动作如此的迅速,良钥跟柳全齐齐惊讶的呼出一句。不做等待,就吩咐下去, “有请。” 一声令下后,还真的看见于绯诗不卑不亢的走了进来。身上白色的披风婉婉在两人的视线中散开,潋成一地涟漪。莲步缓缓,行至良钥跟柳全跟前,于绯诗莞尔一笑, “玉阳王爷,柳大将军,别来无恙!” “于妃娘娘别来无恙。”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于绯诗,当初在江北并州的时候,柳全也曾见过于绯诗一次。如今再次相见,越发的觉得眼前的女子明艳动人。微微在唇边扯开一道暧昧不明的笑意,回着于绯诗。 不似柳全的难以捉摸,良钥冷冷的瞥过于绯诗一眼,冷冷的问着, “娘娘来此作甚?” “找你。”于绯诗直言的答。 “哈哈!”此言一落,柳全立马笑出声。 接着柳全的笑声,于绯诗又是开口, “或者说,本宫是来跟你们做一笔交易的。” “什么交易?”无视着她的一脸云淡风轻,良钥眼中飘过冷漠,问。 “你们把郑皓然放回去,本宫来当你手中的棋子。” “不可能。”不给柳全说话的机会,良钥直接回绝, “你立刻滚回那边去。” 于绯诗当然知道良钥不会答应,索性不理会良钥,转身走到柳全身边。含笑的看过柳全一眼,说出来的倒是极为的诱人, “大将军,你说呢。论身价,郑皓然不过区区的郑家之子,本宫可是当朝皇妃。也许在陛下的压迫下,郑国公会大义灭亲。但是为保住皇室颜面,陛下必定不能放弃本宫。你说呢?” 尽管于绯诗说的极为有道理,柳全也没有完全的被她迷晕头,答, “那娘娘呢,为何要淌这趟浑水?” “因为本宫想郑家的人死。”于绯诗如实答, “慕婉的死,恨的人不止玉阳王一个,本宫更恨。但是将军握着一个郑皓然有什么用,倒不如把他放回去。有本宫在手,他们必定不敢轻举妄动。然后将军跟王爷便可左右夹攻,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是,若将他们一网打尽后,皇上一死,娘娘就不担心……” “本宫有什么好担心。”接下柳全未完的话,于绯诗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答, “皇上会不会死,还是个未知数呢。再说,就算皇上死了,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于绯诗的话,再次让柳全哈哈大笑起来, “娘娘果真是个妙人,只是娘娘自己送上门来,在下大可扣下娘娘。如此一来,不管是娘娘还是郑皓然,都在在下手中。” “你做不到。”于绯诗直言道, “因为他不许。”说着,于绯诗指向良钥, “玉阳王不答应,你们谁也留不住本宫。” “好。”不得不像于绯诗服输,柳全吟出一声, “那在下就如娘娘所愿,来人啊,好好招待于妃娘娘。还有,把郑皓然送回去。” “是。”听的柳全一声令下,立马有侍卫退了出去,将郑皓然送回到并州城。 安全回到营中的郑皓然,先是将自己收拾干净之后,才是走到郑国公的帅帐中请罪。看到帅帐内的易无风后,惊恐的跪下身子, “微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稍稍摆了摆手,易无风示意郑皓然起身。不过声音有些低沉,脸色亦是染着诡异的惨白。 “谢陛下!”应着易无风的话,郑皓然缓缓的站起身来。还没等的郑皓然完全站起身,郑国公忽然扫过来一脚,将郑皓然再次跪到地上。并破口骂着, “逆子,你可知道。你是如何能回来,是于妃娘娘将你换回来的。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头。”越说越气,郑国公突然走到一边拔出挂在墙上的长剑,朝着跪在地上的郑皓然刺过去。 亏的堂上的将领拦了一把,才没有刺到郑皓然身上。 但也足以将郑皓然吓出一身冷汗,只能频频在自己父亲跟前磕着头, “儿子该死,父亲恕罪,陛下恕罪。” 冷眼瞟过眼前的两父子,易无风眼中飘过不耐,扶着自己的伤口,做出虚弱的模样,开口, “好了好了,安全回来便好。于妃不过是想借着跟玉阳王之间的恩情,想劝他回头罢了。爱卿,你也为难皓然了,他此番也不易。就散了吧,让他好好休息。” 不敢反驳易无风的话,郑国公应承下来, “多谢陛下。” 郑皓然亦是磕下头,道, “多谢陛下。” 劝的他们缓和下来后,易无风借故身子不适,就出了帅帐,行馆养伤去了。等的易无风走的极远后,郑国公才是将手中的长剑扔往一旁,扬手就给了郑皓然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郑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自知理亏,郑皓然不敢反驳,只能跪着低着头,沉默着。 接着,郑国公又是将营帐中的人全部遣散下去,才敢教训着郑皓然, “你可知道,如此一来,你在整个镇北大营已无立足之地。谁人不知,若不是于妃去替换于你,你根本不能归来。陛下这步棋走的好呀,玉阳王妃跟于妃是义姐妹,玉阳王定然不会为难于妃。日后平定下战乱,你也无法在镇北大营立足了。” “呵!”听完郑国公的话,郑皓然恍如整个失去魂魄一般,瘫软在地上。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网打尽 沧州城内,都督府中。 江南江北两府素来富奢,沧州处在两府之间,又守着仓封关,地理位置至关紧要,地位向来要比各府城镇更高一层。不仅城池修的高耸入云,连都督府亦是一片富丽堂皇的气派。 莲池楼宇玲珑阁,应有尽有。 连地上的砖石,都是上好的汉白玉所砌。 这个时候,正是多雨雪的时节,下人们将夜里堆积在路上的积雪扫去。留下的水泽润过白玉,在隐晦的冬阳中,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微弱而明媚,映着满城的风啸鹤唳,萧瑟中透出一丝别致的清雅。 尽管是白日,染着温软馨香的厅堂中,已经掌起宫灯,落地的鹤嘴,托着有人手臂那般粗大的白烛。晕黄的火光从烛芯中散开来,浮着暖暖的熏香,瞬间让人有如春日般的温暖。 一面描画着无暇山一带地域趋势的地图如数展开在灯火之下,柳全跟良钥一人扶着一边,站在地图两侧。修长白皙的手指皆是放在并州城的位置, “无暇山正好卡在并州跟沧州之间,若想拿下并州,我们得通过无暇山的峡谷。此处易守难攻,地形有极为复杂,不宜将兵力全部押在此处强攻。”轻挑惯了的眉眼难得的显示出认真,柳全目不斜视的看在地图上并州城的位置,轻轻的启开口。 似是赞同他的看法,良钥点了点头, “确实,如果在此处强攻,死伤起码过半。就算我们拿下并州,想跟京都抗衡,实习也损了大半。” “王爷可是点出我心中所忧。”接着良钥的话,柳全低声喃呢出一句。捂了一会儿,像是想出好的谋划,柳全才又开口, “不过,并州后方接兖州地界则是平原,如果我们能前后夹击,胜算可谓大大的增大。只是,想绕到后方,还得绕开无暇山。并且,还得有人吸引住镇北大营的兵力作为掩护,不然一旦被他们发现,莫说过无暇山,只怕得死在山中。” “确实。”柳全分析的头头是道,良钥莫不表示赞同, “虽说如此,总归前后夹击的胜算要来的比强攻要大。如今陛下亲征,镇北大营中士气正涨,陛下的亲军还有暗卫,到底不是吃素的。拖的越久,对我等越是不利。” “那王爷的意思是?”良钥一语点中症结之所在,柳全不禁挑了挑眉。 “我带人去叫阵并州城,拖住郑国公的兵力,将军就带人绕过无暇山,围住并州。”收回点在并州城的长指,良钥的目光移到无暇山峡谷处,启了启唇,答。 “此计倒是极好,只是……” 然而,柳全余在喉咙口的话语才没吐露出口,一道微薄的笑声嗤嗤的透过烛火,传入柳全跟良钥的耳边来。 “噗!”是于绯诗。借着慕婉跟于绯诗的关系,良钥倒是不忌讳着于绯诗,与柳全商议行军之事,也将于绯诗带在身侧。 尽数听下柳全跟良钥的筹谋,于绯诗似是不经意的浅笑开口, “柳将军还真是好胆色呢,镇南大营有九万人马,比起镇北大营虽说少了两万,但也是不容小觑。只是,如此声势浩大的要绕过无暇山,将军觉得可能么?再说了,将军将王爷留在后方拖延镇北大营的兵力,将军就不担心么?” “哈哈哈哈!”于绯诗的分析口吻极慢,声调又缓,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又低迷,如同在地上抽开的丝茧。裹到人的心间,撩的柳全心中微微的痒,迟疑下只能用大笑来掩盖着从心底窜起的怀疑, “娘娘可真是奇女子,不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下跟王爷既然已成一线,自该秉诚相见。” “是么。”也没表露出相信,也没有表露出不信,于绯诗婉儿的笑了笑。不再多言。 于绯诗突如其来的一言,良钥的眉色稍微拧了拧。深明柳全心中顾及,幸而开口, “将军将四万人马换到本王军中,而本王将四万人马换到将军军中。如此一来,不管发生事情,本王跟将军都不会孤立无援。将军觉得意下如何?” “甚好。”不得不说,良钥这样的安排可谓是最好的安排。 紧接着,良钥又道, “如若将军还有所顾虑,可将于妃娘娘带上。不管对于本王,还是对于陛下而言。于妃娘娘,可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确实。于绯诗既是当朝的皇妃,又是玉阳王的妻姐,将她握在手里,可谓是握住一张护身符。柳全自是求之不得,当下就接受了良钥的提议, “王爷美意,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没有想到良钥会有此一举,于绯诗的神色稍稍一愣。不过也只是眨眼的一瞬,就反应过来,继续波澜不惊的扫视着两人。 在商量好之后,柳全跟良钥即刻兵分两路,各自出发。 被押在柳全的队伍里,于绯诗没有表露出来任何的不快。跟在柳全的身后,若无其事的入了无暇山。 瞧着于绯诗一副不以为然的不在意,柳全忍不住对于绯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娘娘还真是个妙人,若非娘娘点醒于我,又怎会要受的如此苦楚。” “多谢将军怜悯。”眉眼间浮着凉薄的浅笑,于绯诗朝着柳全轻轻鞠了一躬, “报仇雪恨这种事情,有什么比目睹更为痛快的。将军你说呢?将军失去了弟弟妹妹,而本宫失去了姐姐,再说了,本宫一无所有的,就只有这个姐姐了。” “娘娘,倒是个重情之人。”仿佛被于绯诗的说辞打动了一样,柳全感叹赞出一言。 “谈不上。”于绯诗漫不经心的驳了柳全的赞赏, “本宫就是个俗人,比较记仇。不过,将军你觉得此行,必定万无一失?” 本来于绯诗的声音算不得重,轻而易举的就隐匿在山风里。偏偏听入柳全耳内,压下山风冷凛,铺开万籁寂静,更是挑开他心底的那丝谨慎, “娘娘何处此言?” 成功引起柳全的注意,于绯诗却又故作玄虚的卖起关子,“咯咯”的捂唇低笑起来, “其实,本宫也不知道。” 平白被耍弄一番,柳全也不见恼意,无视下于绯诗,径直前行。因为要赶着时间,所以夜里也要行军。走了一天的行程,柳全的大军已经踏入无暇山石林路段。 高耸入云的石柱,林布在眼前,借着暗夜的笼罩,只能看清一片片沉寂的黑影。 接着赶了半夜的路后,柳全担心士兵的体力跟不上,下令原地扎营休息起来。于绯诗跟在其中,也只能随着一同休息。担心着于绯诗的安危,柳全特意将她带在自己身边。 行了一天的路,所有的人都感到极其的劳累,寻个落脚的地方,立刻就睡下。 睡到迷迷糊糊的时候,柳全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走动的声响,警觉的询问一声, “什么人?” 被他的警觉吓了好大一跳,于绯诗没好气的回答, “本宫要去小解,将军要来不?” 自然是不会跟去的,柳全尴尬叮嘱一句, “荒山野岭的,娘娘别走远了。”然后,又倒头下去。 “将军放心,本宫会回来的。”明白柳全在担心着什么,于绯诗回过一句。 等了有一会儿,柳全果然看的一人影小心翼翼的从刚于绯诗去的地方,折了回来。许是以为柳全已经睡下,自己在原先的位置上又躺了下去。 总算放心下来,柳全闭上眼睛。 寂静而深沉的夜,于绯诗跟在前来引路的侍卫身后,从山中近道,走出无暇山。回到易无风的身边,知道于绯诗今夜回来,易无风等候着未曾睡去。点在房里的烛火映着他俊秀的面容,笑意暧昧未明, “爱妃总算回来了,爱妃不在,朕可是孤枕难眠呢。” 不理会易无风言语中的调侃,于绯诗踱步走到易无风身旁,盈盈拜下身子, “臣妾参见陛下!” “爱妃总是如此的见外。”说着,将于绯诗拉了过来,抱在自己的怀里。于绯诗本想挣扎,又想起他身上有伤,动作生生的停下。变成无奈的劝说, “天色不早,陛下身上有伤,就早些休息吧。” “好,都听爱妃的。”难得易无风如此的听话,真的被于绯诗劝服下来。乖乖的跟着于绯诗,躺到床上歇息。 等的房内烛火熄灭时,候在房外的两道身影也慢慢退出去。 这时,易无风才伏在于绯诗耳边轻声问着, “那边情况如何?” “陛下放心,一切如常。”于绯诗亦是小声的答。 难以安眠的睡梦中,黑夜很快过去,白日降临。柳全醒过来的时候,副将柳生惶然惶恐的跌了过来,脸上带着惊慌失措,“噗通”的就跪到柳全跟前, “将军,大事不好了,于妃不见了。” “什么?”遂的从地上窜起,柳全瞬间脸色大变,紧紧的盯着柳生, “怎么会不见的,你们有没有到处找找?” “启禀将军,找了,全都找遍了,不见于妃娘娘的踪迹。而且,就连玉阳王的那四万人马,也凭空消失了。”想着早上起来发生的诡异现象,柳生的脸上就出现一层惨淡的灰白。看着柳全的眼神,也带着万般惊悚。 “什么!”柳全站起来的身子,脚步往后退去几步。心中的不详极致的扩大,最后蔓延成乌云密布的阴沉, “大事不好了。”拧紧的眉梢,在唇角艰难的扯出一句。 话还没落,先行的先头部队探子,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如今,镇北大营的人围过来了。我们该如何是好?” 快速稳下混乱的思绪后,柳全面容镇定下来, “准备备战,我们中计了,若等良钥他们尾随过来,我们非得全军覆灭不可。所以,我们要在良钥跟上我们之前,突出重围。” “是。”得到柳全的指令后,探子应下一句,起身后匆匆忙忙的退了下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朝中新贵 镇北大营的包围之势,俨如山洪排泄,不过半柱香的时辰,柳全及部下被围在无暇山的石林里头。 九万人马,拨了四万给良钥,而良钥换过来的四万人马又不知所踪。区区五万人马,要对抗镇北大营的十万,着实有些吃力。虽然说因为之间的战役,镇北大营也损耗不少人,对于柳全手中的五万人,还是绰绰有余。 加上,良钥的八万人如果解决了自己安插在其中的四万人,必定会追上来,跟镇北大营对自己行程合围之势。 那样,自己若再想出去,几乎没有可能。 不愿意困死在石林当中,柳全发了疯一样带着部下,杀出重围。 一轮轮的厮杀下来,柳全只余下两万人,出了石林。后退不得,柳全只能沿着侧面走出无暇山。只是,让柳全没有想到的是,在出口等着他的,会是良钥。 手上受了伤,柳全在衣角撕下一块布料绑在手上,伤口溢出的血迹,在布料上染开了一丝浑浊的污渍。出战时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髻,打斗的太多,也变的凌乱。碎发散落下来,挡在他的眉眼处。 遮住他忽明忽暗的眼神,藏着难以置信的愤恨。几乎是咬着牙,将脱出口的话语咬出唇齿, “良钥,本帅还真是看漏你了。” “彼此彼此。”端着云淡风轻,摆的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姿态,良钥淡然的看着柳全。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不甘,施舍一般,微微启开唇,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你们对婉儿下手的时候,就应该料到,我会有此一举。” “你说什么?”听着良钥将真相言明,柳全藏在眼里的愤恨,变成不敢相信的惊愕, “原来你都知道,哈哈哈。你居然都知道,到我面前来,只是为了演这出戏。” “知道?知道什么?”细微的盯着柳全脸上稍纵而过的变幻,良钥在唇角边冷冷的扯开一道凉薄的笑容, “知道你们要对婉儿下手,还是知道你们想用婉儿的死,挑起本王跟郑家的恩怨。然后,让本王为你所用?” “哈哈哈。”临对着良钥嘲讽的反问,柳全脸上露出一片惨白的灰白,盯着良钥的眼中。漫出服输的不甘, “我输了,无话可说。” 这时,骏马一声声嘶鸣而过,身后陆续涌出来的士兵渐渐欺压过来。领头的正是郑国公,还有郑皓然。 凄苦的仰天长啸一声,柳全执起手中的长剑,抹在脖子处,大吼一声, “柳全学艺不精,遭人所算。落此地步,无怨无尤,烟儿阿御,是哥哥无能。不能为你们报仇雪恨了。”悲痛壮烈的嗓音如惊雷裂日,撕开四周围的宁静。话音余落之时,柳全的长剑已经横过他的颈间,鲜血喷涌而出。 高大的身躯在鲜血中缓慢倒下,场上落地铿锵有声。 浓浓的惋惜以一种难以捉摸的姿态,从良钥眼中一闪而过。撇了撇头,良钥对着身后的副将吩咐道, “将柳将军,好生安葬吧。” “慢着。”没等的良钥身后的副将有所行动,郑皓然已经率先厉喝出声。骑着马越上前,与良钥相对而视着, “此人是反贼,谁刚葬他,一同以反贼处之。” 不理会郑皓然的叫嚣,良钥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漠然回应一句, “本王敢!” 当下,郑皓然手中缺了一根中指的手掌拔出腰间的长剑,指向良钥,肆无忌惮的喝出声来, “谁敢,本将杀谁。” “啧啧。”嘲弄一般的瞥过跟前的郑皓然一眼,良钥无论是眼中还是言语中,皆是浓浓的不屑, “左将军真是好气势呀。怎么,忘不掉落在柳全手中那时的屈辱么,还是至今断指之痛,依然揪心?” “你……”良钥此话,可算是触到郑皓然的痛处,不想跟良钥在说下去,郑皓然拔剑就朝着良钥挥去。未来得及靠近良钥,被郑国公一掌风将手中的长剑打落下来, “放肆,还不快退下。” 遭到自己父亲的阻止,郑皓然心中尽管不满,却也不敢在造次。只能忍下心底的不甘,退了下去。 郑皓然刚刚退下,就听的有人高喊出声, “皇上驾到,于妃娘娘驾到!” 皇驾御撵,瞬间出现在众人的跟前。扶着于绯诗从车驾中出来,易无风径直走到良钥的跟前,良钥已经下马,在易无风跟前跪了下去, “微臣参见陛下!” “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回应着良钥的礼数,易无风亲自将良钥扶了起来。转而折身,看着郑国公与郑皓然,道, “这次能够大获全胜,多亏的玉阳王。若不是他深入敌营,跟郑国公里应外合,哪能如此轻易的就将柳家降服。所以,朕决定,将镇南大营交给玉阳王掌管,另加封玉阳王为护国大将军。” “多谢皇上厚爱。”本已经易无风扶着起身,听完易无风的亲口晋封后,良钥又是跪了下去。 连同郑国公在场的所有,一并跪下身子, “皇上英明。” 闹的沸沸扬扬的江南之乱,总算停歇下来。易无风不过稍稍露个脸,就拿个全盘获胜。心情不谓不好。 而对于良钥的封赏,更是让良钥一举成为朝中新贵,势力直接可以跟郑国公分庭抗礼。 当然,这些于绯诗是回到宫里才知道的。 得知于绯诗与易无风一同前往江南平乱,易无鸢心中是又气又急。无奈被许皖年拉着,才没有亲自赶到江南去。总算等的于绯诗等人回来,易无鸢哪里还能等的住,火急火燎的就进了宫。 看着易无鸢来势汹汹的样子,点红倒是跟她打了招呼。无奈被易无鸢全程无视了去,直接就杀入到大殿中, “嫂子,你骗我。”此话落时,满脸的委屈,看的于绯诗难免有些挂不住。拉着她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好生安慰着, “对不起,是嫂子的错,好嘛,嫂子跟你道歉。” 无非就是闹个性子,易无鸢哪能真的怪罪于绯诗跟易无风。特别是听说江南一行的百转曲折之后,易无鸢心中更是充满幻想,抓着于绯诗就问起当时的情形, “嫂子,听说你居然为了换回郑家大公子,亲自入敌营去当人质了?” “噗。”听到这茬,于绯诗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谁跟你说的,那不过是皇上的诱敌之计罢了。有玉阳王在,谁动的了我。而且,有我在手中,柳全也好放心大胆一些。” “啧啧,嫂子,你都快成女中豪杰了。”瞧于绯诗说的风轻云淡的,易无鸢对于绯诗是越发的佩服起来。 可没有心思听她对自己的崇拜之情,于绯诗推了推她的额头,问着, “怎么了,这急匆匆的入宫找我,可是有何要事?” “有。”被于绯诗这么一提醒,易无鸢总算想起自己的事情来,遂道, “是这样的,你之前托我办的事情,我可是办的很好呢。人呢,我托付在母后那里了,安全着呢。嫂子你放心。” “谢谢你,无鸢。”听闻那人安全,于绯诗心中可谓轻松下来,看着易无鸢,感激的说。 “别呀。”易无鸢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 “你看你都为我皇兄出生入死了,我做点小事,算什么呀。不过,最近朝中,好像要大清理了。” “大清理?”不知道易无鸢哪里想出来的形容词,于绯诗颇觉得好笑的皱起眉头。 “是呀。”对于绯诗的质疑不以为然,易无鸢继续说着, “你不知道,好多人都受到牵连呢。据说,只要是跟柳家有沾到关系的,都被贬了,可谓是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呀。就连吏部尚书侍郎,都被贬了。” “礼部尚书侍郎?”仔细的回想着易无鸢说出的这个官职,跟其对应的官员。于绯诗隐约记得,那不是郑国公的门生么。后来转念想了想,瞬间释然。 “是呀。”没有于绯诗那么多的心思,易无鸢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道, “哦,还有,玉阳王府如今可是朝中新贵了。皇兄还将镇南大营赏给了他,啧啧,如此一来,玉阳王府可是能郑家分庭抗礼了呢。嫂子,你如今的身价可是跟皇后差不多哦。” “休得胡说。”看着易无鸢无心的冒出大逆不道的一句出来,生怕惹出什么祸端,于绯诗赶忙制止她, “皇后娘娘是后宫最为尊贵的人,岂是我能比拟的。别胡说,让有心人听了去,又得多出事端来了。”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易无鸢急忙将自己的嘴巴捂住,不敢再说下去。 然后又是跟于绯诗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是起身告辞。 出了皇宫之后,易无鸢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江南之乱的事情一解决后,整个人的心思似乎都明朗起来。百无聊赖的看着京城四周热闹的繁华,易无鸢对于这个属于易家皇朝的盛世,稍稍感到自豪。 正在易无鸢沉思当中,忽尔听的耳边有人呐喊, “喂喂,走走,镇南大营在招兵入伍呢,走走,一起去应征。” “是么是么,听说如今镇南大营的主帅是玉阳王爷,玉阳王府素来对士兵极好。走走,一起应征去。” …… 稀稀疏疏的应答声中,皆是有关着镇南大营。努力的回想着于绯诗让自己做的事情,还有良钥此行假意投诚,跟柳全一同谋反。却又在最后关头,跟郑国公一起围剿了柳全的乱军。一环扣着一环,这计谋不可谓是滴水不漏。 连易无鸢都忍不住对良钥心生佩服。 不知不觉中,易无鸢终于回到尚书府门口。 看见易无鸢回来,门口的奴才立刻走上前去,给易无鸢牵着马。下马后,易无鸢走入府里,正好就看到许皖年站在那里,似乎是等着自己。 隔着远远的光阴,易无鸢盯着许皖年,勾了勾唇,魅惑的笑了笑, “怎么,是在等着小爷么?” “嗯哼。”已然习惯了易无鸢的这种调调,许皖年点了点头。 扑腾着奔入许皖年怀里,易无鸢紧紧的抱着许皖年, “说,江南的事情你是不是也知道的。然后我皇兄跟皇嫂们去江南唱的这出戏,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的?” 顺手接着她蹦过来的身子,许皖年宠溺的点了点头, “这些,你不也早就知道了么。” “那郑家,也是在皇兄的计划之中?” “嗯。”许皖年再次点了点头。 第二百四十四章 郑家危机 浮光散尽铅华,百态抚尽平生。 江南之乱的大浪,在朝中涌起的潮水,惊绝不衰的席卷了各大势力。皇权的镇压之下,有意的牵连之中,帝国的势力分布棋局,出现了全新的局面。 最只得称道的就是,被破格提升为右相的许皖年,还有加封为护国大将军的玉阳王良钥。 而在大潮席卷当中,最无辜受累的,便是乾元朝的第一是家,郑家。 只是,是是非非,都拦不住冬去春来的脚步。在肆虐潮涌当中,春暖花开,帝都的白雪褪尽,湖边的垂柳再次露出新嫩的碧色。 屋檐顶角悬挂的风灯,摇曳出来的五颜六色落在觥筹交错的酒杯里,映着脂粉嫰颜的勾魂浅笑。让人不知觉的陷入其中,长醉不愿清醒。 等的易无风的圣旨下来之后,郑皓然的心,恍如死一般的被撕裂着。 因为江南战役中的差错,他给易无风革职,镇北大营左将军之衔给冠到那个靠着科考武考上来的贱民身上。每每想到这里,郑皓然就极为不服。 可是,不服又能如何。 散着心里的不甘,郑皓然闷然的饮着杯中的酒水,一杯接着一杯。似乎只有在飘飘然的醉酒当中,才抚平自己心中的不甘。 早就看出郑皓然的心情不佳,更是清楚对方乃是郑家的长公子。迎花楼的妈妈费尽心思的挑出几个漂亮的姑娘送到郑皓然的身旁,美人如玉,清酒含香。眸光凄迷在花花绿绿的香粉天地间,郑皓然寻着身边女子的红唇,深深的吻了上去。 “公子,来,奴家敬您一杯。”被偷着香的女子,丝毫不以为耻,端一起杯酒水,倒入自己口里。大胆的亲上郑皓然的唇,将口中的酒渡了过去。 等的郑皓然咽下后,“咯咯”的笑眯了双眸,问着他, “公子,这酒好喝不?” 活色生香的场面,让郑皓然心猿意马,一把将女子拉了过来搂在怀里。一手推开桌子上的菜肴,将女子压了上去,伸手就去扯开女子的腰带。毫不迟疑的在女子红唇上流连忘返, “好喝。来,伺候的本公子舒服了,有更好的赏赐。” “是么。”女子吐气如兰,似笑非笑的在郑皓然耳边撩拨着。 哪里还能经受的住,郑皓然一把抱起女子,猴急的踏上楼梯赶去楼上的厢房。一脚把门踹开,走进去后踢上。直接走到床榻边缘,将女子抛到床上。欺身就压上去, “美人,你果真是让本公子心痒难耐呀。”说着胡言浪语,已将女子身上的衣服剥的只剩下亵衣短裤。柔若无骨的腰肢,衬着洁白无瑕的肌肤,越发的刺激着郑皓然的感官。 正欲翻云覆雨之时,关上的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走进来的魁梧身影,让郑皓然在心里翻起的热浪,逐渐停歇下去,看着来人越走越近,低低吟出一声, “二叔。” 被郑皓然唤做二叔的人没有直接回应着郑皓然,而是走过去,将床上的女子一把从床上拖下来,扔给身后的下属, “带下去,乱棍打死。” “二叔。”遭此一吓,莫说是情欲,就连酒也是醒了几分。郑皓然扑腾着下来,拉住自己二叔的衣角,想欲给女子求情。岂奈自家二叔丝毫不理会自己,转头看了眼身后的下属。下属会意,大步过来抓起郑皓然,直接带回国公府。 国公府内,大堂中的灯火亮如白昼,映的郑国公方方正正的脸,寒若冰霜。 定定的盯着跟前跪在地上的郑皓然,郑国公抿着唇,不开口。薄凉的视线逞尽威迫,压抑的郑皓然根本不敢说话,不敢起身。只能沉默的跪在地上,等待着郑国公的发话。 就这样僵持了很久,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盏,呷下一口。重重的放下后,郑国公才是开口, “逆子!” “儿子该死。”不敢反驳,郑皓然只是磕着头,贴着地面。应承一句。 他越是如此,郑国公就越发的生气,拿起案上的茶盏一把砸了过去。嚯的站立起身,抬手指着郑皓然跪着的身子,厉喝出声, “如今是什么局势,你还有心思去花楼买醉,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被郑国公骂的稍稍也有些恼了,郑皓然抬起头,望着郑国公的眼神里流露出不甘心, “是,我去花楼买醉。可是如今的我除了去买醉,我还能做什么。镇北大营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手也被毁,连剑都握不住。父亲,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说到最后,不似是询问,反而像是发泄,郑皓然怒吼出声。 “放肆。”郑皓然的一声惊吼,也让郑国公更加的动怒。大步踱步到郑皓然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郑皓然的脸上,立马出现鲜红的五指印痕, “落到今日地步,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你能怪的了谁,若不是你急功近利,有怎会如此?” “是,我急功近利,既然我都是父亲舍弃的棋子,父亲何苦还要管我?呵呵,难道父亲还看不明白么,皇上本就是有意扶持良家跟许家,父亲,郑家的好日子到头了。就算我不急功近利,你以为,皇上会放过我吗?”几乎是苦笑着出声,郑皓然看着郑国公的视线中,露出赤裸裸的嘲讽。 “父亲,清醒吧,皇上要对付咱们郑家了。” 其实,郑皓然所说的话,郑国公何尝不知。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日子,来的这样快。身经百战都不曾有过惧色的面容,露出倦色。很快疲惫被他压抑下去,淡然的盯着郑皓然, “不管皇上如何,郑家始终是乾元朝的第一世家。而你,是我郑家的儿子,就不能丢了我郑家的脸面。” “父亲!”没有想到,郑国公会有此一言,郑皓然的神色稍微一怔。 “来人啊。”不理会着郑皓然眼中的失神,郑国公朝着门外喝下一句。立刻就有人冲了进来, “大人,有何吩咐?” “将大公子押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出房门一步。逆子,下去好好练剑,如果你练不会往日的剑法,为父就将你逐出郑家。”踱步坐回到主位之上,郑国公缓慢阖上眼眸。徐徐吟出一句。 “是。”磕头回应着郑国公的命令,郑皓然应承下来。很快,被进来的侍卫带离了大堂。 等的郑皓然等人离开后,郑国公才是睁开眼眸,一扫而空刚才的压抑无奈。经历过无数沧桑岁月的眼眸,变的无复清明。 不管是谁,都不能威胁到郑家第一世家的权势,还有地位。 沉思之下,一夜的时光不知不觉的过去,又是一日好天明。 下朝后,郑国公没有径直的回到郑家,而是转头去了皇后的昭元宫中。没有料到郑国公会来,听到宫人回禀的时候,皇后喜的笑逐颜开。亲自迎了出来。 看见皇后,郑国公当下就跪下身子,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父亲不必多礼。”亲自将郑国公扶了起来,皇后扶着郑国公一同走入大殿当中。看着郑国公愁丝不解的面容,皇后会意的将一屋子的宫人全部遣散下去。 待的宫人走远之后,皇后才是开口询问着郑国公, “父亲,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听着皇后的询问,郑国公缓慢的舒展开拧紧的眉头,看着皇后的眼神,变的慈爱起来。稍微沙哑的声音,说出来的话让皇后心中好不感动,他说, “秋儿,你在宫里头,快活么?” 所有的心思恍如都静止在郑国公的这句问话里,皇后眼中的泪,差点就溢出来。很快又压了回去, “父亲说什么呢,女儿是一国之母,自然是快活的。” “陛下,对你可好?”后宫素来就是纷争之地,皇后既是担着皇后的名头,也需承受着难以承受的压力。皇后就站到这一步,可见她走的多么怵目惊心。这些事情,郑国公不是不知,而是他选择性的无视了。 为了家族的荣耀,他什么可以牺牲掉,包括女儿的幸福。 郑国公突如其来的问话,倒是让皇后不知该如何去作答, “陛下对女儿,虽然算不算情深意重,但也是相敬如宾的。” “呵呵。”立即,郑国公就明白过来。相敬如宾,确实,他们也只能相敬如宾。郑家这样的家族,皇帝怎么可能会对他的女儿如实相待。 郑家防着皇帝,皇帝何尝又不防着郑家。又是深深的看过皇后一眼之后,郑国公定了定心神, “秋儿,寻个主意,怀个皇子吧。” “这……”郑国公的要求,让皇后颇有些无所适从。能否有孕皆是天定,岂是她想怀就能怀的。加上皇帝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的,想要怀个孩子,甚难。无奈的摇了摇头,皇后亦是无奈的看着郑国公, “父亲,这种事情,岂是能由女儿掌控的。”皇后说的实话,太后尚在,在宫中她也不敢太过放肆。 “秋儿,你必须要怀个孩子。不然,不仅是你,连同郑家都会有难。”神情越发沉重下来,郑国公的语气没有跟皇后商议的意思。 吓的皇后微微愣住,定定的看着郑国公, “父亲的意思,女儿不懂。” “呵呵。”郑国公苦涩一笑, “你当真以为皇帝器重咱们郑家么,我的傻女儿。皇帝开始动手了,郑家势力过大,皇帝必定是容不得的。江南战乱,扶起了玉阳王府还有许家,可是偏偏咱们郑家在此损失惨重。明里是清理柳家余孽,暗里却是瓦解着郑家的势力,陛下真是极好的手段呢。” “原来如此。”听完郑国公所言,皇后亦是明白过来,眼神黯淡下去。看了看郑国公,答, “父亲请放心,无论如何,女儿都会守护郑家的。” “父亲相信你。”扶着皇后的手,郑国公点了点头, “不过你也要小心,如今玉阳王府跟许皖年得势,你要特别小心于妃。” “好。女儿明白。”深知郑国公的担忧,皇后会意的点了点头。 第二百四十五章 怡媛坠崖 江南之乱撩起的狂潮随着严冬渐逝的脚步,在春风的吹拂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犹如母亲的手温柔的摸抚,轻轻一“嘘”,岸上的柳枝添了几抹新芽,沿着敷水栽种的桃花也开了三两枝。点缀在嫩绿中的几抹艳红,春意未浓前的娇羞,倒是被有一番韵味入人眼眸。 碾着殿檐边上遗漏下来的那抹春光,易无鸢揣着眉角的点点浅笑。步履飘然的在铺着天青色地砖的宫道上奔走着,一路过去,经过的宫女纷纷给她跪地行礼。 一心想着接下来的事情,无视着跪了一地的宫女,易无鸢匆匆忙忙的往太后的寿昌宫跑去。人还没到,声音倒先传入宫中, “母后,母后!” 昭和公主易无鸢乃是太后捧在心尖上的疙瘩,莫说宫中,就是整个乾元朝又是有几个人不知的。寿昌宫门口站着的宫女哪里敢拦易无鸢的驾,连禀报都省了,放着易无鸢火急火燎的入了寿昌宫。 跑的太急,易无鸢的额角渗出淋淋的香汗,“噗通”的一声笑嘻嘻的跪到太后的榻前,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 “起来起来,初春地上凉,别浸了寒气。”看着她进来,太后已经笑弯了眉角。哪里还舍得让她行礼,马上就让她起来。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来,到母后身边来。” “好。”也不客气,易无鸢起身后径直就往太后身边走去,在太后身边坐了下来。 慈蔼的看着易无鸢天真无邪的笑脸,太后既是怜惜又是无奈的伸手拢了拢她因跑的太急,而漏下的几缕碎发。继而慈声启唇,问着她, “今日怎么这般得闲,来见母后。说吧,你个鬼精灵又想闹哪出了?” 都无需易无鸢自己承认,太后一来就把她心中的那些小九九摸个透。偏又不点破,明知故问的问着她。 也早知道自己瞒不过太后,易无鸢只是灿灿的笑了笑,答, “那个,母后您看,皇兄这次能一举平定江南之乱,可是我朝的大喜事呀。此等喜事,是不是应该上山去拜拜神啊,还还愿什么的。”本来前半句说的还是有模有样的,到了后半句,自己就露出馅儿来。 带着责怪,又夹着宠溺,太后伸手推了推易无鸢的额角。嗔着恼她一句, “你呀,都没个学好的,什么叫拜拜神,还还愿。堂堂公主,将市井的流里流气可是学了个透。回头找个姑姑,让你好好学学规矩。” 一听的太后此言,易无鸢的脸色立即拉耸下来,伏到太后跟前,做出哀求的可怜状, “母后,您就饶了我吧。规矩什么的,儿臣真的做不到呀。” “还闹。”又是推了一下,被她的古灵精怪闹的太后是哭笑不得。深知她的德行,太后也就不强加要求下去,仔细想了想易无鸢说的话,点了点头, “不过,你说的去祈福倒是可以的。过几日便是春祭,正好带你们去普陀寺祈福。一来为皇帝此行得胜还朝还愿,二来,也求佛祖赐福皇家,让你跟皇帝都早点开枝散叶。你说呢?” “嘿嘿。”听到“开枝散叶”一词,易无鸢的心湖冷不丁泛起一圈旖旎的涟漪。颇为不好意思间小脸伤的通红,不自然的灿灿笑后,暗暗的低下头去,小声道, “母后您拿主意就好。” 一番纠缠过后,易无鸢总算缠的太后拿下主意。于是,易无鸢又陪着太后用过午膳,才离开宫中。 在旭阳潋滟的春光里,几日的时光几乎是稍纵即逝,一晃就到了春祭。 太后早就下了命令,要在这日带着后宫的嫔妃们到普陀寺去祈福。 一来固然是为了答谢江南之乱顺利平定的天恩,二来,易无风跟易无鸢都已成家,两人却是仍没有子嗣。太后心中着急,所以在易无鸢提出来的时候,太后就已经拿定主意。要带上易无鸢。 朝中官员的女眷们,为了讨好太后,纷纷也要求一同前往。 因而,此行的仪仗极为浩荡。 坐在平缓中行驶的马车中,皇后单手托着腮,看着坐在自个儿身旁,大腹便便的郑怡媛。促狭的凤眸中,凝聚的是满满的不满跟忧虑。“嗖”的一声,收手托腮的手,端坐好身子之后,皇后抿着红唇盯着郑怡媛, “你真是胡闹,再过一个月就是你临盆的日子,你怎么也跟着出来?”本来,郑怡媛是不用随行前往的,但是她亲自到太后跟前,请旨要陪同。说是江南之乱良钥参与其中,她要前往多谢佛祖的眷顾,二来,为腹中的孩子祈福。 难得她这么有心,太后不好拒绝了她,就大营下来。还让她跟皇后同坐一车,方便着皇后照顾。 面临着皇后的责问,郑怡媛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是满脸的委屈,回望着皇后的眼立马就挤出眼泪来。声色凄凄的答话, “姐姐,我害怕。却是接近临盆,我就越害怕,我这肚子本就是假,哪里生的出一个孩子。并且良钥回来之后,越发的阴沉可怕。他看着我的时候,我的心里就直直发毛。” “没用的东西。”听着郑怡媛的诉苦,皇后鄙夷的横过她一眼, “孩子之事有本宫跟父亲担着,你有什么好担心。再说了,良钥又能拿你怎么样,你怎么说都是郑家的嫡女。倒是你这样跟出来,可别在太后跟前露了馅儿才是。” “姐姐,良钥他恨我,那种恨,刻骨铭心。你明白么。与其让我在府里面对着他,我还不如跟这你们出来。姐姐放心,我会小心的。”瞧着皇后不将自己的惊慌当一回事儿,郑怡媛的口吻也逐渐显现出不满。 懒的跟郑怡媛计较下去,皇后别过脸,懒懒应下一句, “如此最好。” 心中明白皇后不待见自己,郑怡媛也不纠缠下去,自己侧到马车的另一旁,单手掀开车帘子。观赏起春日里的湖光山色,利用着山景调节着自己的心情。 赶过半天的路程,总算是到了。 在普陀寺僧人的引领下,太后带着宫中的嫔妃,还有朝中官员的女眷们徒步走入山门。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太后跟普陀寺的方丈又是旧识,所以,约摸到傍晚的时分,祈福的仪式已经完成。 原本就没有打算在寺内过夜,因此,太后等人草草用过晚膳后就准备下山。 浩浩荡荡的仪仗车马,在夜幕降临之后,掌起的灯火在夜色中亮起了一条火龙。尽管如此,夜晚的山路还是极其的难走。一不小心,皇后的车驾竟然被泥坑给卡住。 “用力,驾,驾!”赶车的车夫拼命的赶绳抽打着驾车的骏马,只听的宁静的山中寂夜中,骏马的嘶鸣极其响亮。 伴随着宫人在车后推动的声音, “1,2,3,推!” 无奈,车轮似乎在泥坑中卡死一样,任凭宫人门用尽吃奶的力气,还是未能将马车从坑里推出来。 皇后的车驾是紧密跟在太后的车驾之后的,皇后的车驾一卡下来,后面的车驾也走不去。一时间,偌大的队伍就被堵在山路上。 如此大的状况,终于惊动了太后。太后身边的碧秋姑姑走了过去,代太后询问起情况, “奴婢碧秋见过皇后娘娘,太后娘娘问,您这边可是出了何事儿?” “是碧秋姑姑。”听出碧秋的声音,皇后掀开帘子,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回着碧秋, “似乎没什么的事儿,就是马车被卡住了。” “这样,行,那奴婢去回太后,看派多点人手过来推车。”从皇后口探明事象后,碧秋福了福礼,便转身要回去复命。皇后想了想,总觉得如此对太后太过不敬,索性下了马车,要亲自去跟太后说明, “碧秋姑姑等等,本宫跟你一起去吧。” “好,那有劳娘娘!”不驳了皇后的意思,碧秋扶着皇后从马车上下来,轻轻点了点头。 而后,皇后仔细嘱咐了坐在马车里的郑怡媛一番,才是跟着碧秋前往太后的车驾。 奇怪的是,在皇后走后,一直卡的死死的马车,忽然动了起来。许是被马夫抽打的太烈,骏马似乎是发了狂一样,嘶鸣一声,不受控制的朝着前方奔去。 眼看着就要碾过正走在前头的皇后跟碧秋,车夫急忙死死的拉住骏马。一个收拉不住,骏马扬蹄仰起,跃起的身子拖着身后的马车,垂直的跌往一侧的山崖。 临时反应过来,马车及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众人皆是猝手不及,眨眼的片刻,在灯火明光中,看着乘着郑怡媛的马车直挺挺的落到一侧的山崖底下去。 “啊!”出了这样的变故,想着马车里还坐着贵为玉阳王侧妃的郑怡媛,宫人们齐齐吼叫出声。皇后被发疯的骏马吓愣住的眉眼,在宫人的吼叫中回过神。撇下身边的的碧秋,奔到山崖边上去,趴着身子看向黑漆漆的崖底,撕心裂肺的喊出声, “五妹,媛儿,五妹。” 碧秋才是反应过来,急忙过去将此事回禀着太后。 “郑怡媛掉下去了?”与太后一同坐在马车中,正用着从普陀寺中带出来的饭团子的易无鸢吃东西的嘴停了一停。惊讶的合不拢嘴,诧异的看着前来回禀的碧秋。 “回禀公主,是的。”出了这样的事情,碧秋的脸色没了往日的笑靥,只是保持着该有的恭谨,回复着易无鸢。 太后自然是坐不住的,拉着易无鸢也走了过来。 皇后正命人拿着灯笼,在不停的照着崖底,不时大声呐喊着。 但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下,皇后的声音下去,迟迟没有回音上来。 看见太后走来,皇后踱步走到太后跟前,满脸泪痕来不及抹去,“噗通”的跪在太后跟前, “太后,求求您,求求臣妾的五妹,救救臣妾的五妹。” “放心,放心,先起来。”先是安抚着皇后的情绪,太后亲手将皇后扶了起来。才是转头跟随在身旁的宫人道, “来人啊,立马加派人手,到崖底去寻找,务必要找到玉阳王侧妃。” “是。”听的太后一声令下,身后的宫人们齐齐欠下身子,齐声回答。完后,留下部分人保护着场上的主子们的安全,剩余的全部匆匆忙忙的散下去寻找起郑怡媛的踪迹。 既然宫人们已经去寻找,太后便将皇后拉到自己的车驾上,软声的安慰着, “玉阳王侧妃遇此憾事,真是让人痛心。不过皇后还要好生的保重,我们先回宫吧,回宫禀明皇上后,再多派些人手过来寻找。这样方能快些。” “一切任凭太后做主。”深感太后说的在理,皇后不敢质疑,应允下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尸两命 春意来不及盎然,山中已经呈现出鸟语花香。满眼的清脆当中,露出瑰红的颜色,绮丽山色映在人的眼帘子里头,倒映成一幅如画的山景。 这样的风光美色,拦不住闯在山中的一群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动作。 凝重的神色,像是用模子刻在皇后脸上一般,印在她的眉角,是春光都明媚不了的黯色。甚至连身上穿的,都是昨日那件绛紫色的宫装。明黄的金线勾出的金边,边角的地方描绘的凤羽,微微褶在衣袍里。 玉燕沉默的跟在皇后身边,不敢多发一言,看着跟前御林军找寻的身影,又看看皇后脸上阴沉的眸色。心中暗自渗的发慌,拿起一边从宫中带出来的油纸伞,玉燕自顾撑开,帮皇后遮挡着算不得明艳的春阳. 却被皇后一把推了开,拎起裙角,皇后上前走几步,行入御林军找人的队伍中。 “娘娘,娘娘!”吓的玉燕急忙跟随上去, “荒山野岭,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奇珍异兽的,娘娘千万得保重住自己的身子呀。” 眼前这种情况,皇后哪里还听的进去玉燕的劝言,一把甩开了她拦上来的手,冷冷的答, “你若是害怕,大可不必跟来。” “娘娘。”又怎么可能,低声唤过皇后几句,玉燕只得抬步跟了上去。 “皇嫂。”忽尔间从身后飘来的一道清脆的女音,让玉燕悬着心的稍稍放松下来。此时的玉燕,只觉得易无鸢似从天而降的仙子,出口的声音更是妙如天籁。几乎是祈求般,转头看着易无鸢。 看明白玉燕眼神里的意思,易无鸢也迈步走到皇后身旁,拉住皇后欲往前的身子, “皇嫂,您身份尊贵,这种寻人的事情哪能亲力亲为呀。再说了,这可是荒山野岭,您若是有个差池,您让郑国公如何是好?” 不轻不重,易无鸢的一句“郑国公”可算让皇后挽回心神。执意往前的脚步停在原地,脸色缓和下来,转头看着易无鸢,眼神也缓和下来, “公主说的是,本宫鲁莽了。” “皇嫂你爱妹心切,这也是人之常情。”接着皇后的话,易无鸢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扶着皇后走出荒林。 到外头的空地上,找到一块光滑的石头,易无鸢搀着皇后一同坐下。 不时有风从林子里吹过来,拂过皇后的脸庞,让皇后激动的神志慢慢的变的清明。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易无鸢,心中浮起一丝疑惑, “公主为何会在这儿?” 皇后的问话,让易无鸢无端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答,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把母后跟皇兄急坏了。再说了,若不是我执意要母后带我出来祈福求子的话,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皇嫂你也知道,母后年纪大了,她不便出宫劳累了,皇兄国事繁忙,所以只有我这个闲人有空咯。” 一贯的语气,一贯的调调,听着是吊儿郎当的让人极为不舒服,但她的话中又合理的让人无可挑剔。 “公主言重了。”似乎信了易无鸢的说辞,皇后颔了颔首,谦辞一句。 正在皇后跟易无鸢搭着话,在谷地里搜寻的御林军们抬着一具类似尸首的东西,从林子中走出来。走到皇后跟易无鸢跟前,放下手中的东西,跪了下去, “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公主。卑职找到了一具尸体,查看后是一名孕妇。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玉阳王侧妃。” “绝对不是。”听着御林军的回禀,皇后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再次绷紧。嚯的站立起身,云袖甩过为首的御林军脸庞,回喝一句。 像是不能相信一样,缓慢踱步到尸体旁边。 为了吓到皇后跟易无鸢,御林军在把尸体抬回来的时候,特意蒙了一层白布。但见的皇后慢慢的蹲下身子,蹲在尸体的旁边,颤抖的抬起手就要去掀开白布。 “娘娘。”皇后的手才刚刚握着白布的一角,御林军首领的声音又传过来, “侧妃从崖顶摔下来,一路上都是嶙峋尖石。所以,容貌有些,难以辨清。” “你胡说什么,那不是侧妃,不是。”腹腔里头的空气犹如在徐徐的挤压出去,皇后的心跳都被压迫的停慢几拍。当御林军说是孕妇的时候,皇后心中是又喜又忧,到了眼下忧虑俨然化作心头的不详。 狠下心后,皇后一把掀开白布,被石块撕裂的看不清面容的尸体,身上穿的正是郑怡媛昨日所穿的衣服。 “啊!”可怖的模样,吓的皇后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随着皇后的惊叫声,易无鸢也走了过来,看过尸体的面容后也是吓了一跳。而后,看了看尸体的衣服,脸上露出难掩的悲伤, “皇嫂,节哀。那衣服明明就是侧妃昨日穿的……”还没等的易无鸢把话说完,御林军首领又将一块玉牌递了过来, “启禀娘娘公主,这是从侧妃身上找到的。” 接过后,易无鸢看了一眼后,惊呼出声, “这不是玉阳王府进宫的令牌么。”此话一出,尸体的身份不言而喻。 站在不远处的玉燕等宫女们纷纷跪在地上,哭泣出声, “侧妃娘娘!” 然而,皇后却只是茫然的跌坐在地上,促狭的凤眸中静静的淌下一行一行的清泪。似笑非笑的盯着身前的尸体,喃喃自语, “郑怡媛,郑怡媛,本宫还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能耐。郑怡媛,郑怡媛……”一字一句,喃过的余音隐约落入易无鸢的耳中。毫无征兆的泛起易无鸢心底的战栗,定了定心,易无鸢踏步上来,扶在皇后身边, “皇嫂,节哀顺变!” “本宫没事。”撇开易无鸢的搀扶,皇后自己挣扎着站起身来,扬起云袖,抹干脸上的泪痕, “玉阳王侧妃已死,来人,把尸体带回去吧!”说完,皇后率先转身,离开谷中。 “是。”紧随着皇后的脚步,御林军们抬起尸体,及时跟了上去。 就这样,玉阳王侧妃在祈福途中,不慎掉落山崖身亡的消息,一时间传遍整座京城。传到郑怡媛耳中的时候,她正在京都北郊的一座农屋里,温柔的给连安沏着茶。 平淡又深情的目光安静的流淌在郑怡媛身上,连安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怡媛,总算都结束了。” “嗯。”将沏好的茶端到连安跟前,郑怡媛坐在连安对面的位置。眉眼含着从来都没有过的安然,樱红的唇边轻微的抿开一道释然的弧度,答, “连安,我们总算逃出来了。摆脱了那个身份,也摆脱了那个宿命。从此以后,才是我的新生。” “好。”宠溺又疼爱的看着眼前生意盎然的郑怡媛,连安心中被一圈又一圈的甜蜜围拢着。 还想说着什么,一道不合时宜的女音适时插入进来, “你们可别高兴的太早,怡媛没有身孕的事情,不仅我们知道。皇后娘娘也知道,但是我们好歹要给郑家留下一点面子,所以怡媛有孕的这出戏只能这么唱下去。只是,皇后必然已经知道你没死的。”余音落尽,易无鸢的身影买过门槛,出现在两人的跟前。 “我知道。”接着易无鸢的话,郑怡媛笃定的答, “我姐姐向来心思缜密,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她的。但是,她明明知道不是我,为何还让我走?” “因为她没有办法。”易无鸢轻蔑的笑了笑,答, “这可是一个二选一的棋局,知道为何要要个孕妇的尸体给你当替身么。因为,若尸体不是个孕妇,那么皇后定然不会承认那就是你的尸体。事关郑家的欺君之罪,就是奉为乾元朝第一世家的郑家也担不起这个罪名……” “所以,你们就找了一个孕妇?”没等的易无鸢将话说完,连安淡然瞟过一眼,接下易无鸢的话,说着, “如此一来,皇后如果想不承认怡媛已死,便只有说出怡媛假怀孕之事。此事一被捅出,郑家必定要被冠上欺君的罪名。所以,明明知道是暗亏,皇后也只能忍下去。” “聪明。”见的连安一点即中,易无鸢赞赏的点了点头, “虽说逼的皇后承认你已经死了,不代表郑家就会放过你们。所以,你们还是得快点离开京城。隐姓埋名,或者是隐居避世都是你们自己的事。能不能逃过郑家的追捕,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有劳公主牵挂!”并不将易无鸢所说之事放到心中,连安依然是一副淡漠的模样。朝着易无鸢点了点头,当是谢意。 也不追究连安的薄然,易无鸢继续说着, “今晚子时,我会派人接你们出去,然后那人会将你们送到沧州。如今沧州是玉阳王的势力范围,郑家的人不敢在那边造次。所以,你们从那边出逃,相对而言要安全一些。放心吧,我会在那边让人给你们备好银两的,走了就别回来了,祝你们路途风顺。” “多谢公主!”不似连安表情的淡薄,郑怡媛移身走到易无鸢的身边,欠了欠身。脸上尽是浓浓的感激, “公主的大恩大德,怡媛今生无以为报。若是公主有需要,怡媛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公主。” “行了行了。”伸手将郑怡媛扶了起来,易无鸢灿灿一笑, “其实你要谢的人不是我,要谢,也是要谢于妃娘娘。若不是她想出的计谋,我也救不了你。不过,她也不需要你的多谢,你不走,慕……”说到尽兴时,易无鸢差点说漏嘴。忙忙停下来,笑了笑, “好了好了,不用你谢。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去吧,我先走了。” “恭送公主。”隐隐听出什么,郑怡媛无心往心里去,诚心诚意的恭送着易无鸢。 “在下送公主。”连安亦是脱口一句,扶着郑怡媛后,就跟上易无鸢的脚步。将易无鸢送到门口,双手抱拳,弯腰下了一礼, “多谢公主仗义相助,在下没齿难忘。” “走了。”受不得他们那些个酸溜溜的虚礼,易无鸢摆了摆手,大步迈出连安的视线当中。 第二百四十七章 情人再见 浪潮急湍过后,四面八方又恢复着平静的波涛暗涌。 艳艳春光,越来越烈,像是被打开盖子的陈年美酒,香味儿漫的天地尽是,醉开的桃花花瓣妖娆在春风里。戏谑着人间的爱恨情仇,轻夷着世上的痴情百态。 从易无风的御书房里出来,良钥颀长的身子直挺挺的站立在潋滟春阳下。不自觉的抬起手掌,挡着天际流潋下来的明光。剑眉不由微微拧了拧,半眯起眼眸。 这样温暖又轻松的感觉,已经有多久不曾在体会过。 若说郑怡媛的死,良钥是最为开心的。从此之后,他跟慕婉之间,就不会再有其他了。连同那个本就没有的孩子,随着郑怡媛的死一同烟消云散。 莫说良钥无情,谁让他对郑怡媛从来都没动过情。而良钥也知道,郑怡媛对他也从来没有动过情。 他们只是,互取所需。 正在良钥沉思着,一到碧绿色的身影在不知不觉中缓缓靠近到良钥身旁。迎着良钥的目光,盈盈拜下身子, “奴婢寿昌宫碧秋见过王爷,奉太后之命,请王爷到寿昌宫一叙。”原来,是太后宫里头的碧秋姑姑。 良钥是知道碧秋的,她是太后跟前的红人。 当然不能违抗太后的命令,良钥抱了一个拳,应着, “有劳姑姑带路!” 御书房离寿昌宫本就不远,不用走的很久,良钥跟碧秋就来到寿昌宫。先是径直的踏入殿内,良钥在太后跟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一礼,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呵呵呵,玉阳王不必多礼。”端着慈祥和蔼的笑容,太后摆了摆手,示意良钥起身。 “谢太后娘娘!”应着太后的声音,良钥站立起身,候在太后跟前。 转过头,太后看过碧秋一眼。碧秋会意,将良钥带到太后榻下的椅子旁,赐座。并命人奉上香茶。 而后,才是听的太后继而微微启唇, “江南一事,哀家亦是听闻了王爷的足智多谋。王爷是朝中栋梁,日后皇上还得多多倚仗王爷!” 江南平乱之事,太后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对于良钥计谋,更是非常的赞赏。看着良钥的眼神,随之也柔和几分。 哪里敢承受太后如此重视,良钥刚坐下的身子又是站了起来, “太后谬赞,微臣惭愧。” “你倒是是谦虚的孩子,好了,可知道今日哀家召你过来,所谓何事不?”见的良钥如此的谦虚,太后心中对他的看法越发的有好感。不跟他再客套下去,却是兜着弯子跟他说明缘由。 不敢妄自猜测太后的圣意,良钥尽管心中隐隐知道一些,还是不敢轻易回话, “回太后,微臣不知,还请太后示下。” “你呀,不老实。”哪能不知道他心中的那些个心思,太后也不责怪,只是笑了一笑。继续道, “在你前往江南的时候,昭和公主将一件宝贝托付到哀家这儿。说是你的,今日,哀家就将那宝贝还给你。碧秋,带王爷下去。” “是。”得太后指令,碧秋欠身见过礼,转到良钥身旁,将良钥领了下去, “王爷请。” “多谢太后。”掩下心底的狂喜,良钥朝着太后抱拳福身一礼后。才是跟上碧秋的脚步,想着自己即将要见到的人,良钥自己的心都在狂乱的跳着。 压着激动的心跳,良钥跟在碧秋身后,入了寿昌宫的偏殿。穿过偏殿后的院子,在一处门口前,停了下来。碧秋抬起手,轻轻的扣了几下门,开声问着礼, “慕姑娘,奴婢是碧秋,求见姑娘。” “来人。”熟悉的声音在房内响起,随之过后,门被打开。一道婷婷玉立的身影出现在碧秋跟良钥的跟前, “碧秋姑姑……”话未落尽,慕婉的话如数滞在喉咙口。望着碧秋身后的那道身影,视线便也移不开。 “婉儿!”明明心中有着千言万语,此刻见着慕婉,良钥除了能吟出她的名字之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颇有着思乡情切的味道。 “王爷!”深情唤出一句,慕婉瞬间泪如雨下。 见此情形,碧秋识趣的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眼前这对许久未见的,有情人。 “婉儿。”又一次唤起慕婉的名字,良钥向前迈进几步,一把将慕婉搂入怀中。 感受着良钥有力的心跳,慕婉偎依在良钥的怀里,泪眼滂沱,染着哭腔的语调,断断续续的溢出口, “王爷,我终于见到你了,我总算见到你了。我以为,我今生都见不到你了。” “没事了,没事了。”紧紧的抱着慕婉,良钥低声细细的安慰着她。又似在安慰着自己,在自己亲手将没有气息的慕婉抱回王府,亲自给慕婉操办婚事的时候。良钥误以为,他这一生都要失去慕婉了。 后来,于绯诗告诉他,慕婉没有死,不过他要陪着易无风唱一出戏。听的于绯诗说慕婉死,他已然灰白下来的人生,总算还有一丝亮色。想都不想,就答应下于绯诗的所有要求。 包括假意相信了流言,误以为是郑家对慕婉下的毒手;包括故意刁难郑怡媛,引起皇后跟郑国公的不满,挑起两家的争端;包括借着郑家刁难的借口,离开京城,投靠柳全。还包括,佯装与柳全合谋造反,最后给柳全致命的一击。 等等的等等,都不过是一出计谋。 起初,于绯诗说慕婉没有死的时候,良钥是不敢相信的。明明已经没了气息,就算是后来执行着易无风的密旨,他心中只是含着一丝期待,希望于绯诗等人所言是真的。 如今,美梦成真,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待的两人抱的够了,慕婉才将良钥领入房中。扶着他坐到桌子边上,贴心的给他奉上一杯香茶。挑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王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接过慕婉奉过来的茶,良钥贪恋的呷一口,捧着手中的茶碗没有放下。目光丝毫不敢离开慕婉的脸上, “只要你能回来,我做什么都可以,都不辛苦。” “王爷。”朴实又深情的话语,让慕婉好不容易止下的泪,豁然间有潮涌而出。别过眼后,又是别回来,看着良钥,泣不成声, “其实我,好想,好想你。” “我也是。”应着慕婉的深情之言,良钥如实回应着。 又是深情表露了好一会儿,两人总算能克制下来。紧紧的拉着慕婉的手,良钥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询问着, “婉儿,你有没有受伤,或者那药会不会留下病根?” “王爷你放心,没事。”看出良钥眼中的担忧,慕婉抚了抚他的手,柔声劝说着, “绯诗做事,你还不放心呀。那晚她替代我去见了柳烟儿,然后回程途中发现有人跟踪。所以,她让昭和公主跟许大人去查了一下。知道跟踪的那群人是柳家的人,她猜出柳家的阴谋,所以才会让我假死。” “幸好,于妃娘娘未卜先知。不然,那后果必定不是我能够承受的。”听到慕婉说出的实情,良钥仍然有些后怕。若是那晚去的不是于绯诗,而是慕婉,还有于绯诗没有此前的那些谋划。那如今,慕婉必定…… 想想,良钥都心有余悸。 “好了,现在不是没事了么。你看,我还是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一边安抚着良钥,慕婉一边说着,还站起身,特意在良钥跟前转了一圈儿, “没准,我还胖了呢。公主将我藏到寿昌宫中,太后对我也是极好。生怕亏待着我呢,看看,我是不是胖了。” “我看看。”盯着慕婉脸上明媚的笑容,良钥应一句,走过去将慕婉抱了起来,转了一圈,答, “还好,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真的么?”慕婉好似有些不信。 就在这个时候,碧秋离去的身影,不知道何时有走了回来。站在门口没有入内,先是咳了一声,引起良钥跟慕婉的注意后,才是开口, “王爷,王妃,太后有请。” 被碧秋看着这么暧昧的一幕,慕婉的小脸瞬间羞的通红。良钥倒是不以为意,朝着碧秋颔了颔首,拉上慕婉走了过去, “有劳姑姑。” “请!”含着隐约的笑意,碧秋将良钥跟慕婉带到太后的跟前。 回到大殿,良钥牵着慕婉的手,直直的走到太后的榻前,跪下身子。给太后见着礼, “微臣参见太后!” “妾身参见太后!” “起来吧。”依然是笑盈盈的面容,太后示意着两人起身。 “谢太后。”起身后,太后又命人给两人看座。坐下后,香茶立即又奉了上来。也没等的良钥跟慕婉开口,太后先是抢了先, “你们都是好孩子,对皇帝,对江山都是有功之人。皇帝曾与哀家说过,若是江南之乱得以平定,你玉阳王乃是第一功臣。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如此明显的论功行赏,并不难看出。良钥丝毫也没有客气,拉着慕婉跪到太后跟前, “太后,微臣只想与慕婉一生一死,永不分离。” 万万没有想到,世间竟然还有这等痴情的男儿。良钥的请求,也让太后微微有些愣住。杵了一会儿后,才是回过神来, “没想到,良家倒是出了一个情种。好,哀家成全你们。哀家会将慕婉认为义女,奉为清平公主,然后赐婚给你玉阳王。以公主的身份嫁入王府,如此一来,你可是满意?” “多谢太后。”哪里还敢不满意,公主的身份下嫁,这样的殊荣,奠定了慕婉王妃牢不可破的身份。良钥岂敢还不满足,重重的磕下头去。 跟着良钥的动作,慕婉也一同磕下头去, “多谢太后恩典。” 第二百四十八章 谁与谁谋 春祭日之后,有很多很多的好日子。太后特意命钦天监挑选其中最为美满的良辰吉日,给慕婉及良钥完婚。 一时间,街头小巷,皆是流传着这样的传言。据说,太后在春祭祈福的归途中,遇见一孤女,此女长的跟故去的玉阳王妃一模一样。太后怜悯玉阳王连失两位夫人,昭显天恩将此女认做义女,封为清平公主,嫁入玉阳王府。 传言的半真半假,使得这场万众瞩目的婚事,更加耐人寻味。不过,丝毫没有影响婚礼上的喜庆。 一切皆是依照着公主的仪仗而执行,十六人的金顶花轿,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震天的锣鼓喜乐热热闹闹的,敲响京都的夜空。数十枚烟花以着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不带停歇的在漆黑的天际爆开。 艳灿的颜色,为喜庆的夜晚天下明媚的亮色。 玉阳王再迎新妃,又是太后义女,加上玉阳王进来可是受尽皇帝宠信。 正如故人所云,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此时的玉阳王缺的可就是锦上添花的人,朝中的官员们,还不如过江之卿般涌上门去。络绎不绝的阵势,差点没将玉阳王府的门槛给踏破。 连绵不绝的贺喜声,接连不断的涌入于绯诗耳膜,看着眼前一张张虚伪的嘴脸。于绯诗不禁觉得厌烦,坐在席上,不自觉的撇开脸。专心致志的把玩着一边案上的茶盏,这个时候,新娘还没入堂,得易无风的旨意,今日乃是玉阳王府大喜,众臣皆可不必拘礼。 因而,前来贺喜的大臣,在给与于绯诗一同前来的易无风拜礼后,就下去跟玉阳王良钥拉起近乎。 此时的易无风就坐在于绯诗身旁,也不在意被臣子冷落。眸光笃定的看着于绯诗百无聊赖之下的无聊之举,削薄的唇角,隐晦的勾起一出笑意, “爱妃,似乎对眼下的场面很是不满?” “陛下说笑了。”尽管周围吵闹异常,于绯诗还是马上就听见易无风的声音。不敢怠慢,于绯诗放下手中把玩的茶盏,正正经经的回着。 “呵呵。”似有意无意,易无风唇角撇开的弧度,慢慢的往后边沟沿,撇开一道更宽的深弧,接着开口, “还是说,爱妃是对朕的此举,感到不满意?” “臣妾不敢。陛下的恩德,臣妾今生今世没齿难忘。”弄不命易无风字里行间的意思,于绯诗丝毫不敢含糊,抬起眸望向易无风。眼神里清明中,带着感激。 不管怎么说,慕婉能得到这样的殊荣,或者说,得到这样的保障。无非是易无风记得当日跟于绯诗的约定,于绯诗与他合谋,演了一场骗过柳全。甚至,骗过郑国公的戏,他给慕婉一个,没人能动摇到她玉阳王妃地位的身份。 各取所需,互不相欠。所以,对于易无风口中的不满,于绯诗是万万不敢应承的。 “瞧爱妃吓的。”一眼看入于绯诗的心底,看出她心中窜起的忧慌。易无风敛起嘴角的弧度,眼底泛着微微的波纹, “朕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再说了,朕还期待与爱妃的下一次合作呢。似乎每一次与爱妃的合作,总有让朕意想不到的成果呢。” “陛下开心就好。”紧悬的心稍稍松下,于绯诗不敢多言,敷衍的应着易无风。 越是了解的深入,于绯诗就越是发现易无风的无情。不管柳妃,还是皇后,于绯诗想易无风心里都是没有情意的。如若不然,他不会借助自己的手逼反柳家,然后在铲除柳家之际,又打压了郑家的势力。 在这场江南之乱中,背后的推手其实是易无风。而最大的受益者,也是易无风。乾元朝根深蒂固的举荐制度,让世家关系错综复杂,利益相交之下,也让朝中贵族的势力越发膨胀。经此一举,柳家没了,郑家也元气大伤。 而易无风,收回镇南大营不说,镇北大营也有一半落入他手中。 那个顶替郑皓然镇北大营左将军之职的闵良辰,正是易无风从科举武考上选拔出来的心腹。 还有这些日子来,受柳家牵连而革职的官员,不少是郑家的亲信,而顶替他们的,无一不是易无风从科考中选拔上来的人才。 作一细想之后,于绯诗看着易无风的眸光慢慢的冷下去。 其实她于他而言,也不过一颗棋子罢了。想着想着,于绯诗低下头,凄然的苦笑。 似乎看出于绯诗的不寻常,易无风转头过去,正要开口问,便听的门口司仪一声高喊, “新娘子到!” 紧接着,锣鼓声热热闹闹的敲打起来,便看见良钥大步的迈出到门口,将由喜娘搀着,蒙着大红盖头的慕婉一把抱起。径直的抱到喜堂上,脸上的笑意难以抑制的看向于绯诗还有易无风。 于绯诗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司仪便支持着拜堂之礼。 好不容易,热闹一晚上过后,才将新人送入洞房。 婚礼过后,于绯诗跟在易无风身后,回到宫中。 难得的是,易无风今夜没有乘坐轿撵,与于绯诗一同漫步在凄清的宫道上。尽管已经开春,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冰凉。易无风体贴的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到于绯诗身上,细声关心着, “晚上风凉,披着,别着凉了。” 于绯诗的神色因他的举动,稍微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启唇答, “多谢皇上。”而后,没有多做推辞,披着易无风的外袍与他一同走在宫道上。 在这一瞬间,于绯诗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明易无风。 谁都没有开口,走了有一段路程。易无风终于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宁静, “爱妃,就没有什么想问朕的么?” “没有。”仔细跟着易无风的脚步,于绯诗心思淡然的答。接着,漫不经心的多出一句, “如果是臣妾该知道的,陛下自然会说。而臣妾不该知道的,问了也只会招陛下厌烦。” “哈哈哈。”不知道于绯诗的话哪里逗乐了易无风,他竟然破口哈哈大笑起来, “你当真是个有趣的人。” “多谢陛下夸奖。”不卑不亢的,于绯诗福过一礼,轻声应答。 “好了,你是个聪明的女子。这点倒是极好的,而朕答应你的事情,朕也做到了。今晚朕就不去芳华宫了,你自己回去吧。”对于于绯诗的知书达礼,易无风还是非常赞赏的。看着于绯诗的眸光柔和下几分,易无风一脸的浅笑。 看了看眼前的分岔口,易无风转头,开口的却是与身后的玉公公, “来人,摆驾寿昌宫。” “是。”闻易无风旨意,玉公公赶忙躬下身子,往前领路前往寿昌宫。 而于绯诗则是欠着身,福在一旁, “恭送陛下!” 迈着步子,踩在于绯诗的恭送声里,易无风头也不回的前往寿昌宫。这个时候,看到易无风过来,碧秋并没有丝毫的意外,规矩的在易无风跟前跪下来,安份的见着礼, “奴婢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拂了拂手,易无风示意碧秋起身,问起, “太后睡下没?” “回陛下,太后正在大殿内等着陛下呢。”应着易无风的话音起身,碧秋如实回答着易无风的问话。 “好。”颔了颔首,易无风当是回应,迈开步子,踏入大殿中。 如碧秋所言,太后并没有睡下,而是在大殿中等着易无风。映着盈盈的烛火,太后退去妆容的面容,更加显得慈祥。目光注视着易无风从门口走进来,眼中流潋着温和的笑意, “来了?” “嗯。”易无风点了点头,入门进来后,径直的走到太后跟前,屈身跪下见礼, “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你这些日子也累了。”摆了摆手,示意着易无风起身,坐到自己身旁来。太后轻轻开口说着。 “是。”易无风应答,才是起身走到太后身边坐下, “儿臣此番前来,是要多谢母后的,若不是母后的扶持,此番江南之乱,也不会那么快的平歇。” “傻孩子。”轻轻拉过易无风的手,放入手中。太后的脸庞,滟过慈祥的柔光。晕在暖和的荧黄色光圈里,漾起对易无风的赞赏还有骄傲, “你跟香儿便是母后的一切,谁要伤害哀家的儿子跟女儿,哀家哪怕是拼了这条命,都绝对不允许。” 太后的语气很坚定,没有一点的迟疑。像是漫天倾下来的雨,砸到易无风的耳中,浓浓的感动窜起, “母后!” 瞅着场面变的煽情起来,太后抬袖拂去眼角漏出来的清泪,看着易无风,摇了摇头, “多谢的话就不必说了,一家人何来的两家话。倒是玉阳王那边,功不可没,还有于妃,你得好好嘉奖才是。” 知道太后说的在理,接下太后的话端,易无风立刻就点了点头, “母后说的是,儿臣已经安排下去了。镇南大营给了良钥,而于妃,她的表哥一跃成为右相。这等恩德跟赏识,她自然是感恩戴德的。” “这倒是极好的。”似乎对易无风的安排非常的满意,太后微笑着颔了颔首, “于妃那孩子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过皇帝你也知道,你如此捧着她。皇后跟郑家那边,可要想好怎么去交代。再说,你眼下之事做的太过激进,现在就惹恼了你姨父,总归是……” “母后请放心。”没等的太后将话说完,易无风已然接过话,安慰着, “做出这些决定,儿臣已经认真考量过。眼前此番,儿臣不过是给姨父提个醒儿,想来姨父会明白儿臣的苦心。不管怎么说,怡秋毕竟是儿臣的皇后,若非万不得已,儿臣不会不念旧情。” “你明白就好,行了,母后也乏了,天色也晚了,你下去歇着吧。”认真扫过易无风笃定的表情,太后知道易无风自有想法,索性不再所言。许是真的乏了,太后将易无风遣了下去。 易无风也不再叨扰,起身跟太后告辞, “那儿臣就不打扰母后歇息了,儿臣告退。” “去吧。”扬手微微摆了摆,太后慢慢阖上眼眸,没再看易无风。 直起弯下的腰身,易无风轻轻的退出寿昌宫的宫门,离开寿昌宫。 第二百四十九章 彼消此涨 时光会斑驳着岁月的痕迹,传言蜚短流长都会渐渐的匿在春意盎然的寂寥当中。 不管别人怎么说,自个儿的日子还是得继续。 这晚,晕着逐渐晚去春色,易无风踏满目的霞彩。早早的就来了芳华宫,许久未来,陌生中带着熟悉的感觉,让易无风甚是怀念。 点红应着易无风的圣驾,惊愕的眉眼在跪下去的身子中,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吉祥!” 相比而言,怀袖要镇定的多,领着芳华宫的宫人,不卑不亢的跪了下去, “陛下吉祥!” 于绯诗是在怀袖的声音里,才注意到易无风的。不想打破芳华宫的宁静,易无风故意不让人禀报,悄无声息的驾临芳华宫。连宫门口的奴才给他行礼,他都做噤声的动作。 在易无风进来的时候,于绯诗正坐在软榻上,研究着一盘棋。看着易无风过来,只能扔下手中的棋子,下了榻迎接着易无风, “臣妾给陛下请安,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轻言淡语溢出口时,于绯诗的身影翩翩然的走到易无风身边,轻盈的拜下一礼。 易无风心情极好,眼光早就看到于绯诗刚在摆弄的棋局。伸手将于绯诗扶起来后,与于绯诗一同坐到榻上,饶有兴趣的看着榻上的棋局,莞尔笑了笑, “爱妃真是好兴致,自己跟自己下棋?”说着,噙着笑的眉眼,紧紧的揪着于绯诗的面容。生怕漏掉她的任何一个表情一般。 被他瞅的颇为不好意思,于绯诗低低低下头, “回陛下,闲来无事,臣妾胡乱摆弄着。” “是么。”听不出易无风到底有没有相信了于绯诗的说辞,只见的他执起棋局上的黑子,皱了皱眉,就将黑子落到白子之间。 一步落定,白子败势已定,俨然全盘皆输。 “如何,爱妃?”甚为得意的挑起剑眉,易无风满意的看着于绯诗。 于绯诗探身扫过一眼棋局之后,往后退回身子,在易无风跟前揖过一礼, “陛下英明!” 一眼看穿了于绯诗心中的敷衍,易无风猛的伸手过去,将于绯诗一把拉过来。于绯诗一时不慎,抵不住易无风袭来的力道,整个人跌入他怀里。脸上呈现出惊慌失色,看的易无风浅笑连连, “慌什么,落入朕的怀里是多少求都求不来的恩赐,看把你吓的。”一句话落,震的于绯诗不敢接话,别过脸,不去看易无风高深莫测的眼眸。 似是跟于绯诗杠上一样,易无风换了舒服的姿势,将于绯诗抱在怀里,两人面对着面,鼻尖对着鼻尖。连彼此的呼吸,都可相互耳闻, “爱妃,你若是如擒故纵,那么朕可以告诉你,朕还真的被吸引住了。” 一席话落,可把于绯诗吓的够呛,大胆的推开易无风的钳制,于绯诗跪在地上, “臣妾不敢,陛下恕罪。” 瞬间没了脸上的轻挑之色,易无风淡淡的扫着于绯诗极具防备的眸, “有些时候,朕真的不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聪明,伶俐,大胆,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你明白什么是自己该争什么是自己不该争的。这后宫的聪明人很多,但是像你这样有自知之明又不自我放弃的,就唯你一个。” 也不管易无风是不是对自己的夸奖,于绯诗迎头先应了下来, “多谢陛下夸奖。” 然后,易无风就笑了, “你果真是个妙人,罢了,朕来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许皖年应甚得朕心,朕已经将他扶为右相。哦还有,许家还有一个叫许皖琰的是么,恰巧工部侍郎那职缺了出来,让他顶上了。爱妃,朕如此重用你们许家,你觉得如何?”话到末端,易无风似笑非笑的勾起眉头,看的于绯诗顿时如履冰端。 低着头,捏着胆子答, “朝政之事,臣妾妇道人家自然不懂,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口中说出来的,不一定就是心中想的,世人都说女人皆是口是心非,何况是宫里的女人。易无风如此明目张胆的重用许皖年,扶持许家,无非就是想提升于绯诗的地位,来与皇后抗衡。 郑家权势太大,对易无风而言,终归是一隐患。许家就算被宠上天去,也只是新贵,于绯诗就算有许家跟玉阳王府扶持,骨子里都是一庶女。在易无风眼中,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是皇后不同。 这些道理,易无风清楚,于绯诗更明白。易无风当然也知道,于绯诗明白。 他说了,于绯诗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 所以,易无风对于绯诗的应答,还是非常的满意的。亲自走下榻,将于绯诗给扶了起来,声色软和几分,带着少许调情的意味, “看来朕把朕的爱妃吓坏了,来来,爱妃莫坏,朕好好给你抚抚。”言语未落,已将于绯诗的身躯抱在怀中,转过身子,大步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见此情形,宫里候着的宫人纷纷退了出去,合上宫门。 杳杳春情,在芳华宫中暖暖的盛开,惊艳又羡慕嫉妒着宫里所有的妃子。 易无风似乎又回到之前,独宠芳华宫的局面。 连连让于绯诗侍了七夜的寝后,昭元宫都坐不住了,寻着机会,皇后命人将郑国公请入昭元宫来。 那日商谈之后,皇后就一直没有见过郑国公。 皇后跟易无风也算是结发夫妻,多年来,除却冷妃,皇后并不觉得后宫有谁能让易无风爱不释手。但那日跟郑国公的商谈过后,想起郑国公对自己的劝言,加上近日来易无风的一举一动,让皇后平生出危机之感。 郑国公也隐隐猜出些什么,没有拖延,下朝之后就赶去昭元宫中。 走入大殿,站在皇后跟前,郑国公规规矩矩的行下君臣之礼,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 “父亲不必多礼。”亲手将郑国公扶了起来,皇后屏退了宫里伺候的宫奴。 等的宫人全部退下之后,皇后才是拉着郑国公一同坐到榻上,描着径直妆容的丽颜上,布满忧忧叹色, “父亲,事情果然如父亲所料。江南一事之后,陛下几乎独宠芳华宫那位,数日以来,莫说别的宫里头,就是本宫这儿,陛下也鲜少来。” “呵呵。”没有心急的发表所言,郑国公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那娘娘觉得,陛下此举是为何?” “为何?”重复着从郑国公话里截出来的两字,皇后脸上叹过一抹苦色, “帝王心思素来深沉,表面上宠着未必就是心里爱着,但是他如此荣宠,还是让人很是心慌。” “皇后所言极是。”表示对皇后见解的赞同,郑国公轻松应下一句,接着开口, “近日来,许家的子弟也被频频举荐入朝为官。许皖年也一跃成为右相。父亲是左相,表哥是右相,还有个姐夫是掌管镇南大营的玉阳王。于妃娘娘如今的身价,可是水涨船高,尊贵万分。” “可不是么。”微酸的语气,从嘴里吐出的一句轻言。皇后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她如今,可不是当初相府那里人卑言轻的庶女了。陛下如此的抬举她,若说只是看上她的美色,是难以让人信服的。” “咱们这陛下呀,心思深着呢。”连次在易无风手中吃下大亏,郑国公已然不敢轻视着易无风, “陛下的这一步棋,可是一箭三雕呢,一举三得。除去柳家不说,还把镇南大营收回到自己手中。遭此事连累,我们郑家也是元气大伤。如今,他又大肆的扶持许家,其中意图,不是明显的很么。” “呵呵。”明明很清楚的事情,细细想来,皇后心中还是颤颤的一疼, “我们郑家也是江南之乱之中的一颗棋子,不过,我们是被陛下视为眼中钉的棋子。陛下早就布下削弱我们的局了。”想想,皇后眼中就泛起一股酸意。 嫁给他多年以来,她一直安分守己,自持身份,帮他将后宫打理的整整有条。出身第一世家的郑家,尽管明白着自己跟他身份的对立,却还是忍不住的偷偷将他记挂在心里。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是她的夫,是她的天。 有的时候,她也想跟柳烟儿她们一样,为求他多看一眼,去做一些不可为的事情。但是她不能,她是皇后,高高在上的皇后,知书达礼的皇后。 太多太多的事情,我们心有挂念,却又不得想念。因为,从一开始,及注定了不会有好的结局。 “父亲。”话没落,皇后的眼泪先落下来, “既然陛下如今大肆的扶持许家,那我们就先示弱吧。他有此举,无非就想让我们收敛收敛。” “是。”皇后的意思可谓是跟郑国公不谋而合,兵法有云,敌进我退,敌逼我躲。普天之下,强不过皇权,除非…… 那个除非,不到万不得已,郑国公不敢多想。毕竟柳家的前车之鉴,先在眼前。 “镇北大营经此一役损了不少人马,本宫听说镇南大营在大肆的招兵买马呢。不过,我们不能像他们一样,哥哥不是被免职了,正好,父亲就给哥哥找点事情做吧。”挥去心中微渺的一丝伤感跟眷恋,皇后恢复了惯有的威严端庄,道。 “这个法子,倒是极好。”难得皇后能想出这样的提议来,郑国公心中亦是欣喜。眼下的局势不适合锋芒毕露,但韬光养晦的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如今局势,对我们郑家甚是不利。家中事宜,父亲就多多劳心,让族中姊妹兄弟们,都安分一些吧。”似乎有些累了,皇后说完这话,眼角显出倦色, “好了,父亲必定还有事要忙,那本宫就不叨扰父亲了。来人啊,送郑国公出宫。” “是。”应下皇后的话,玉燕的身影,立马出现在殿中, “郑国公请!” “微臣告退,娘娘好好保重。”得皇后旨意,郑国公先是站起身,向皇后行了一个跪安的礼。才是走出昭元宫中。 第二百五十章 喜事生忧 安静下来的时光像潺潺的流水,过的无声无息,又如白驹过隙。眼一晃,春日的旎彩以着不经意的态度,一泻千里。 再回首时,夏季悄悄降临。 微风还酝醉在春天的最后一抹柔情里,轻柔的像女子的手,拂过面容,绽开一朵娇羞的花儿,隐隐有着香气传来。夏阳被浸在这样静谥的时光里,该有的煦烈,都变得不同以往的温和,带着醉人的味道。 与易无鸢一同坐在玉波潋宸的亭子里,于绯诗脸上笑意不减,拿起酒杯,不停给易无鸢斟着酒水, “说吧,这回又是闹出什么事情来了,火急火燎的过来找我。” “没有。”不满撅起红唇,易无鸢不愿承认的看着于绯诗, “还不是你表哥他欺负我,我就喝了一点酒嘛,然后他还凶我。” “一点酒?”非常不解易无鸢话里的意思,于绯诗眼中漂浮过几许茫然。看着易无鸢,抵不过于绯诗省度一样的注视,易无鸢自己败下阵来,悻悻的开口, “那个,我好像怀孕了,也不知道那大夫是不是不懂医术。他说怀孕了就不能喝酒,再说了,孩子跟酒有啥关系,没准我怀的时候喝酒,我儿子还能千杯不醉呢。” “噗。”没有听的易无鸢把话说完,一口酒呛在于绯诗的喉咙口,一口就喷了出来。点红急忙过来拍打着于绯诗的后背, “娘娘!” 一手挥开点红的服侍,于绯诗想笑又不能笑的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易无鸢,立即就让将酒换了下去, “胡闹。来人啊,把酒都撤下去,换上茶。” “哎,你怎么可以这样。”听着于绯诗说要把酒扯下去,易无鸢哪里肯依,正要拦着,被于绯诗凉凉一道眼光洒过来。只能顺从下来,心有不甘的盯着于绯诗, “你怎么能同你哥一起欺负我呢,我好久没喝过酒了,可馋死我了。” “别闹。”拍了拍她伸手就要去抢酒杯的手,于绯诗恼怒看了她一眼, “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有身子的人哪能喝酒的。听话。” “啊。”听着于绯诗的话,易无鸢眼神就要奔溃下来。为了让她忘了喝酒这茬,于绯诗转了转眸,转移着她的心思, “过几日便是寒食节了,每一年的寒食节都有外国的来使带着各国的风情人物过来拜祭。到时候多的好东西给你玩闹呢,还不开心呀。那行,回头我告诉陛下,说你身子不利索,今年的寒食节你就不能参加了。” “别呀。”自从被大夫诊断出有身孕之后,许皖年就将易无鸢仔仔细细的保护起来,恨不得将她藏的密不透风。可把易无鸢憋坏了,这回听的于绯诗说起寒食节,心中稍稍有些开怀。 又听于绯诗不让她去,哪里能答应, “嫂子,你不能这样对我,我都快闷死了。” “那你还喝不喝酒?”被她眼前的神色逗的发乐了,于绯诗揪着话题,问着她。 “不喝了。”易无鸢败下阵来。趴到桌子上,百无聊赖的盯着于绯诗看,而后似是想起什么,嚯的又坐起身, “嫂子,今年的寒食宴是你主持的么?照我皇兄如此宠你,今年的寒食宴,该你主持才是。” “别瞎说,当然是皇后娘娘主持了。”其实易无鸢的话,不无道理。易无风有意提拔许家跟于绯诗,将寒食宴交给于绯诗主持,也不是什么怪事。 不过,于绯诗可不想趟这趟浑水。 又是与易无鸢聊了一会儿后,于绯诗借机将易无鸢打发下去。转头,就回了芳华宫。 眼下易无风正将于绯诗宠在兴头上,晚上自然而然的驾临了芳华宫。如往常一般迎接着易无风的圣驾,于绯诗安静的等着易无风开口。 没有让于绯诗失望,用过晚膳后,易无风在于绯诗下棋的时候,似是无意的出声询问一句, “寒食宴一事,爱妃可有何看法。” “此等大事,陛下做主就是。”等的就是这一刻,于绯诗静心的落下手中的白子,滴水不漏的回着易无风。 可没有让于绯诗如此糊弄过去,易无风接着再开口, “如果,朕要让爱妃去主持寒食宴呢?”没有再跟于绯诗兜着弯子下去,易无风停下下棋的手,看着于绯诗,问。 于绯诗的神色也是微微一怔,而后,从榻上下来,跪到易无风跟前,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为何?”没有想到于绯诗会有此举,易无风挑了挑眉梢,看着于绯诗, “主持寒食宴,这可是后宫多少妃子求都求不来的荣耀,你竟然会拒绝?” 不理会着易无风口中的质疑还有不解,于绯诗荣辱不惊的回答, “回陛下,如果陛下真的想把臣妾养成您手中期望的那颗棋子话,就比让臣妾主持寒食宴。” “此话怎讲。”自觉于绯诗此话说的有些过重,易无风不以为然,眉头皱了皱。看着于绯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陛下如此大张旗鼓的提拔许家子弟,又如此宠信臣妾。如今臣妾已然是站在风口浪尖之上,实在不宜再出这风头。”没有觉得自己的顾虑有何不妥,也不隐瞒着易无风,于绯诗仔细分析起自己的形势。 “爱妃想的倒是挺远。”认真思索过于绯诗的话,易无风的眸色暗下几分, “还是说,爱妃害怕了?” 轻吟出口的话语中,带着微薄的挑衅。于绯诗回望着易无风的挑衅,只是在嘴角扯开道清浅的笑弧,不轻不重的答, “确实,生死攸关的事情,谁能不怕。臣妾只是凡人,也想好好的活着。” “哈哈哈哈!”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真实又不做作。易无风心中因于绯诗的反驳跟拒绝撩起的那把火,在笑声中已然消散。深深看过于绯诗几眼后,启了启唇, “也罢,既然你不愿意,就让皇后来吧。” “谢皇上。”总算劝下了易无风的心思,于绯诗心上微微一松。正要起身,易无风已经下榻走到自己跟前来,一把将她拉起来,抱在怀里。 免不得又是一出春情暖意。 比不得芳华宫的夜夜笙歌,昭元宫冷寂凄清不少。皇后在落寞中费心的谋算中,却在接到主持寒食宴圣旨的那一刻,心中露出一丝期待,跟欣喜。 原来,易无风心中还是有她的。 寒食节乃是盛大的节日,而乾元朝素来更为重视寒食宴。因为每年的寒食宴,都会有各国的来使代表着各国的君主前来朝贺。所以,能够主持寒食宴的嫔妃,势必是皇帝最为倚仗的嫔妃。 尽管她做不成易无风心中最心爱的人,但是她还是成了易无风最为倚仗的人。这个认知,成了皇后心底最后的一丝安慰。 欢喜着,就要准备寒食宴的事宜。却听得宫门口的宫人高喊一声, “香妃娘娘驾到!” 促狭的凤眸默然的敛过一丝疑惑,皇后收起所有的心思,等着香妃的到来。随着宫人的话落,香妃窈窕的身子,缓慢踱步进来。走到皇后的榻前,盈盈屈身拜下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端着贤淑得体的仪态,皇后示意香妃起身。 “多谢皇后娘娘。”欠了欠身回复着谢礼,香妃方敢起身。由身边的宫女搀扶着到一旁落座后的第一句话,无非就是恭喜中皇后,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得以主持寒食宴。” 虽说在易无风登基来,寒食宴都是皇后在主持,但是近来的局势,各宫都是看的分明。芳华宫正在皇帝宠在兴头上,各宫都在猜测着,今年的寒食宴没准易无风会让于绯诗主持。没想到,皇后就是皇后,果然谁都捍动不了她的地位。 听到香妃的恭贺,皇后脸上露出清缓的笑容,清缓中又流潋着微微的得意, “多谢妹妹,都是承蒙陛下圣恩,本宫也是尽力而为。” “姐姐的能力那是众所周知的,不过,姐姐还是得担心。”不忘接着皇后的话,捧着皇后。捧完后,香妃才是话锋一转,移开主题, “妹妹听说,本来陛下是要让芳华宫那位主持寒食宴的。可是那位嫌弃主持寒食宴太过劳累,硬是不肯,所以……”余下来的话,香妃没敢再接下去。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皇后变幻的神色。 “瞧妹妹说的。”努力压着心中涌起的酸涩跟不满,还有怨恨,皇后脸上挤出一道僵硬的笑容, “主持寒食宴之事本就是个操心的活儿,本宫恨不得有人将着差事揽了去。不过妹妹你也知道的,这事儿不是说揽就能揽的动的。陛下又不是普通人,岂会拿这样的大事胡闹。妹妹许是又遭人挑拨了吧。”临末一句,皇后冷不丁的给香妃来了一句刺探。 虽然知道香妃说的亦是有着她的道理,但是宫里头的事情,谁是没有私心的。皇后也知道,香妃亦是想借自己的手,去对付芳华宫。不过,皇后又岂会让她如愿。 被皇后一点,香妃的脸色也是变的惶然起来,“噗通”就跪到地上, “臣妾该死,娘娘恕罪。臣妾听着宫里头的人嚼了舌根,所以才误以为……扰了娘娘的清幽,是臣妾的错。” “好了好了。”点到为止,皇后无意怪罪香妃。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 “妹妹也是好心,本宫记下妹妹的好意了。不过宫里头人多口杂,看不得别人好的人多了去了。妹妹,可要自持身份,别耽误了自己。” “是,是。臣妾明白。”被皇后这样一点,香妃所有的心思只能收了回去。连连点着头,顺从着。 “妹妹明白就好。”似乎对香妃的态度很是满意,皇后点了点头, “好了,本宫也乏了,妹妹就回去歇着吧。” “是,臣妾告退。”没有讨着好,香妃也不敢再多留,告别皇后,退出昭元宫。 目送着香妃渐渐走远的身影,皇后的脸色才变的难看起来,恨恨的撇了撇唇,吟出一句, “芳华宫,于绯诗。呵呵。” 第二百五十一章 独舞佳人 林花谢尽春红,太过匆匆。 春天的脚步匆忙中带着急促,让人都来不及细细品味着春暖花开而带来的姹紫嫣红。与生俱来炎热的夏季,迫不及待的冲破阻碍,袭逼而来。艳艳夏阳,如燎原的大火一样,在华夏大地烧开一片炙热。 烤的皇宫内院,红墙绿瓦中,如火如荼的夺目。 临近清明的时节,被奉为寒食,民间俗称寒食节。这个日子,素来是乾元朝的大日子,在这日,宫中会设下寒食宴,宴请各国来宾。 往年寒食宴的主持皆是皇后主掌,今年也不例外。 从香妃口中得知,主持寒食宴的重任本是要落到于绯诗头上的,皇后心中甚为不满。越发的鞭策自己,定要将此次的寒食宴办的绘声绘色,不能让旁人看的笑话,更不能让于绯诗小觑了自己。 最为主要的,是让易无风明白,能够与他并肩而行的,只有她。她,郑怡秋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才是他易无风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发妻。于绯诗算什么,就算易无风宠着她,她也只是个妾。 如是想着,皇后寒食宴上的事情就更加的上心。大到迎接各国宾客的排场,小到个人位置的安排,菜肴跟酒水上桌的先后顺序。皇后都要一一过问,丝毫不敢马虎。 亏的皇后的上心,一番功夫下来,寒食宴上的场面无一不在彰显着乾元朝大国的气势。 眼看着,就快到寒食宴开席的时辰,在迎宾太监的引领下,周围各国的使者纷纷入席。 于绯诗站在随行的妃子一列,远远的跟易无风的仪仗隔的有些距离。依照乾元朝的规矩,此等重大场合,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站在皇帝跟前的。于绯诗纵然贵为皇妃,也不敢违背祖宗留下的礼数。只是站后宫嫔妃的队伍中,远远的观望着。 等了一会儿后,在易无风身边伺候的玉公公走了过来,站在于绯诗跟前,低下腰身跟于绯诗见了一礼, “奴才给娘娘请安,启禀娘娘,陛下有请!” 先是一愣,于绯诗才回过神,而后在众多妃子艳羡的目光中,跟着玉公公走到易无风身边。才发现,易无风身边本是皇后的位置竟然空无一人,于绯诗正觉得意外,想问个明白,就听的宫人们高喊一声, “蛮国使者到!”然后,随着宫人的声音,一身穿着深色蛮国服饰的蛮国使者,大步迈到易无风跟于绯诗跟前。看着易无风跟于绯诗,双手合到胸前,恭敬的给于绯诗跟易无风行了一个大礼, “蛮国契耶尔代表吾王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一句话落,惊起于绯诗心里的惊涛骇浪,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想着出言解释。手猛不丁的被易无风紧紧握在手中,他已经先一步开口, “使者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谢陛下。”听着易无风的话,蛮国使者起身,又是看过于绯诗一眼后。笑着赞赏出口, “素来听闻皇后娘娘仪态端庄,天香国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皇上真是好福气。” 明知道蛮国的使者认错了人,易无风也不着急着解释。淡淡的笑着跟使者点了点头, “客气了。” 场上所有知情的人,皆是震撼在眼前诡异的气氛里,皆是默不作声的暗自看着好戏。于绯诗甚觉得尴尬,稍稍别过脸的时候,看到皇后一脸铁青的站在不远处。怆然的望着眼前的情况,吓的于绯诗心里一慌,立马就跪下去,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此话一落,蛮国的使者瞬间陷入满眼的尴尬里。应着于绯诗的大礼,皇后迈开步伐,缓慢的走过来,亲手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妹妹不必多礼,那些不懂事的奴才没一个省心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亏的有妹妹伴在皇上身旁,不然本宫还是罪该万死了。” “谢娘娘!”尽管皇后说的是谦词,于绯诗也丝毫不敢信以为真,在皇后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识趣的将位置让回给皇后,自己退到后边。 看完热闹的妃子们,见到于绯诗退回来,艳羡的眸光中多出嘲笑的意味来。 并不以为意,于绯诗安静的跟在她们身后。 虽然出现这样的小插曲,易无风脸上没有多余的一些变化。见的皇后过来,拉过皇后的手,两人一同走过去,接受着各国的使者的朝拜。 而皇后心底,因蛮国使者的错认而引发出来的不快,碍着眼前的场面。也只能默不作声的压下去,只是,对于绯诗的芥蒂,越发的根深蒂固。 无端惹出误会的蛮国使者,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见不到做错事应有的懊恼。反而是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得意,面朝着易无风跟皇后的身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一一接受过各国使者的拜礼后,易无风牵着皇后坐到主席位上。一旁的玉公公接到易无风眼中传递出来的示意,上前几步,高喊出声, “寒食宴,就此开始!” 轰鸣的鼓声中,拉开寒食宴的序幕。 皇后适时站起身后,转头跟易无风欠身别过一礼后,缓缓开口,笑着说话, “陛下,还有各国使者,现下就请大家欣赏本宫为大家安排的歌舞。”语落,掌声应声响起。皇后颔了颔首,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没等的皇后准备的歌舞上场,蛮国的使者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双手抱着拳,朝着易无风跟皇后鞠了一躬, “刚是在下眼拙,认错皇后娘娘。为表示在下的歉意,还有蛮国的诚意。就请在下从蛮国带过来的姑娘,为各位舞上一曲吧。”虽说是请求的态度,不过契耶尔也知道,易无风定然不会拒绝于他。 蛮国的女子素来以妖娆著称,一个个皆是能歌善舞。 听下契耶尔所言后,场上的所有人都有些期待起来。 但见的易无风英挺的剑眉,挑开一道轻微的笑意后,含笑着点了点头, “是么,如此甚好。素来听闻蛮国姑娘的歌舞名扬四海,朕一直都不曾见过,今日若能大饱眼福,也是朕的福气。” 得到易无风的应允,契耶尔立即大笑出声, “能为皇上舞上一曲,才是她们的福气呢。”说完,契耶尔抬起手掌拍了拍。 清扬幽悦的曲音缓慢从席上流淌而出,润过席上所有人的耳膜,恍如被山涧的流水灌溉过一般,有一种温润的清亮之感。 踩着曲音的调子,微微的脚步,促急中又迟缓的响起。 先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群手执长箫,身穿着白色衣袍,从头部到脸上皆蒙着乳白色丝巾的女子。面容如数隐匿在丝巾里,只是看到一双双明媚的眼,流潋着细细的晖光。认真到细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松懈。 待的众女子走到宴席中央的圆台上,本是分两队走出的女子,别开步子,围成两个圆圈。箫声停下的时候,穿着白衣的舞姬们皆是放下手上的长箫。柔若无骨的玉手,跟着曲乐的流淌,轻轻舞起。 腰肢款摆下,身子盈盈跪到地上,跟着曲音激荡的音符想起,齐齐的往后仰去。本是被白衣舞姬们遮挡下的众人视线,顿时一派清楚。一名同样用白色丝巾掩着面容的女子,坐躺在所有舞姬围成的圆中间,她穿着鹅黄色的纱衣。 手脚柔软的像无骨的水蛇,在音符中优雅的扭动着,翻过一个身后,白皙如玉的脚尖绕过她的额头,放到台上。慢慢的,慢慢的,她像是一潮连着一潮水浪涌过一样,从台上站起身来。 丝巾遮下的面容,只看的一双眼,含着柔情似水的笑。 惑的场上所有男人都屏住心神,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随着女子的起身,场上所有的舞姬也跟着一同起身。牵起手,在那名女子周身绕着圈子奔跑起来。滚动的白色圆圈,将女子紧紧的围拢住,扰乱了场上所有人的视线。中间的那名女子好似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等的周围的舞姬停下来,清扬的曲音中,缓缓响起铃铛的声响。 围成的舞姬们,纷纷躺下身子。 才见得站在中间的女子,玉手掀开遮挡面容的丝巾,做出抛开的动作。身子轻盈的一跃而起,在半空旋转一周,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两根分红色的绸带。身子几乎弯成一个弧,撑开时,红绸击在两旁的鼓上。 传出轰鸣的声响。 响声起,堂下的舞姬急速站起来。配合着女子翩翩舞起的绸带,一同舞动起来。 清扬的曲乐也由此变得慷慨激昂,在激昂中,柔媚的舞蹈翻成激动人心的浪,惹的所有人皆是移不开眼。 在最后一个音符落定的时候,白色的舞姬们全部倒地,伸出手扶在一起,做出拖花的状。然后便见得中间领舞的女子一跃而起,站在所以舞姬拖起的手指上,她手上的绸带横过眉眼。樱色的瑰唇妖娆的撇开一道温柔的笑靥,朝着易无风的方向,抛下一个媚眼。 看的易无风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曲定舞罢,场上响起雷鸣一样的掌声。 “好。”易无风率先鼓掌喊出一声。 坐在易无风身边的皇后,眼角的余光扫过易无风贪恋的神色后,仔细的盯着站在台上的女子。 好一副艳骨风流的美人娇态! 两片柳眉若弯月簇起,拢着眉下一对清水剪瞳,笑死如临花照月,不笑时如秋水拂霜。一笑一颦,皆捏着蛊惑忍心的媚态。看的皇后心中暗暗惊蛰起来,这样狐媚的容颜,放入后宫,终归不是什么幸事。 瞧那女子颜色举止,皇后总从中看不出什么好的心思来。 又是瞅着易无风移不开的目光,瞅着于绯诗脸上波澜不惊纹风不动的表情,想起此时宫中朝中的局势。皇后不得不狠下自己的心,阖眼后复睁开,是撕心裂肺后的绝然。抢在易无风跟前,她先是开了一口, “这姑娘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人儿一样,美的让我等都移不开眼了都。若咱们宫里头有这样的美人儿,那陛下可是多赏心悦目不是。” 似是被皇后点中心事一样,易无风转头看着皇后,赞赏的点了点头。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公主丽妃 随着皇后的话轻轻飘落,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隐隐明白着什么,又不说破。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却是看见台上的女子,放下最后一曲定下的舞姿,跳下来。 在易无风跟前盈盈跪下身子,声音借着偶尔吹过的微风,清缓入耳, “敏月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时,蛮国的使者也一并站起身来,双手抱着拳头,在易无风一侧弯下腰身, “启禀皇上,跳舞的女子乃是我国圣上亲妹,敏月公主。我主素来期望能与乾元朝修好,此行借寒食宴的契机,特让敏月公主前来献舞。如果陛下不嫌弃,我主还期望能与陛下共修秦晋之好。” “蛮王还真是客气了。”接着契耶尔的话,易无风笑着点了点头。噙在笑意里的眸光忽明忽暗的,让人根本探不明他的心思。没有答应下来,也没有拒绝。使得场上所有人都极为紧张。 只有于绯诗知道,此行易无风一定会答应下来。 之前的时候,蛮国就曾来求过亲,那时朝中没有人家的公主就易无鸢一个。易无风素来疼惜那个唯一的妹妹,自然不会应允。 那时,易无鸢因为许皖年之时,闹着要去蛮国和亲,被易无风硬是拦了下来。后来,易无鸢嫁给许皖年,和亲的事情就不了了之。眼下,人家都把公主送上门来,如果再不应允,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此时的乾元朝可禁不得再一次的北方之乱,因而于绯诗猜想,易无风一定会答应下来。 于绯诗猜的果然没有错,易无风只是顿了一会儿,便颔了颔首, “承蒙蛮王如此抬爱,那朕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句话落,场上所有人纷纷跪下来,给易无风贺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佳人。” 皇后的声音混合在众人道喜的声音里,心里浮起的苦涩,只有她自己知道。没有想到,原来是蛮国的安排。其实早在她嫁给易无风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他的生命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 哪怕是自己最初也是有心将眼前的女子收入后宫,用作分去于绯诗恩宠之用的棋子。但是真正的听的易无风应允下来,她的心里还是颤颤的疼了一疼。 努力的睁大促狭的凤眸,皇后将酸涩在眼眸里的清泪逼会眼中,起身执起一杯酒,敬香易无风, “恭喜皇上,这么标致的妹妹,可是给个什么封号的好呢?” 既然是蛮国的公主,易无风自然是不会委屈她的。反正木已成舟,还不如自己卖给她一个人情。皇后如是想着。 似乎在认真着考虑着皇后的问题,易无风低头沉思了半晌,才答, “舞姿优雅,容颜清丽无双。既然如此,就封为丽妃吧,赐绮丽宫。” 压下心中苦涩,皇后自顾将杯中酒水饮尽,与易无风道, “皇上英明!” 也是没有想到易无风如此的爽快,蛮国使者契耶尔及公主敏月皆是跪了下来,齐声回着, “多谢陛下抬爱。” “不必多礼。”定下敏月的名分后,易无风摆了摆手,示意跪着的人都站起来。侧身端起一边案上的酒杯,敬过众人一杯, “来,今日朕非常的高兴,众卿家都陪朕喝一杯。” “谢陛下!”得易无风应允,所有都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回敬着易无风。 喝完酒后,已经被封为丽妃的敏月公主迈开莲步,从台上朝着易无风的方向缓缓走来。待她走到易无风跟前的时候,坐在客席上的契耶尔也从位置上出来,陪在丽妃身旁。端来一杯酒递给丽妃。 丽妃接过去后,敬向易无风, “承蒙陛下不弃,臣妾不胜感激。”规矩倒是学的挺快的,丽妃张口就自称为“臣妾”。听的易无风甚为满意,示意身边的宫女给自己满上酒,回敬着丽妃, “爱妃客气了。”喝完,示意丽妃走到自己身边来,命人在自己主位旁边摆上一个座位后,让丽妃就坐在自己身旁。 此等恩德让后宫所有的宫妃们,既是羡慕又是嫉妒。 不似后妃们的纠结,于绯诗只是端着微薄的笑意,自顾的给自己斟过酒水,饮过一口。心中没有羡慕,更不会有嫉妒,有的只是怜悯跟惋惜。又一个可怜的女子,将在这冰冷的深宫中虚度着自己的年华。 想想,于绯诗叹一声,饮下第二杯酒。 没有于绯诗的悲悯,易无风美人在怀,心情似乎不错。与丽妃一同喝着酒,一同观赏着台上再起的歌舞。 趁着易无风正在兴头上,黎国的使者忽然从客席上站了起来,捧着一个紫檀木雕花的锦盒,小心翼翼的走到易无风跟前来。奉上锦盒后,跪身下来, “寒食佳节,普天同庆,为表两国交好及我国国君的敬意,特奉上玲珑棋局一副。往陛下笑纳。” “玲珑棋局?”听完黎国使者所言,易无风剑眉拧了拧,颇感兴趣的看下去。玉公公立刻上前,将黎国使者手中的锦盒拿过来。 打开后,仔细检验过没有任何差错,才敢奉到易无风跟前来。 锦盒里头装的,确实是一局未完的棋局。棋盘是用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上面的纹路乃是用金漆堆砌而出,棋盘上的棋子,则是用世间罕见的青山黑白玉所磨。其珍贵显而易见,不仅如此,更加珍贵的那是盘上的棋局。 瞧着易无风打开锦盒后脸上露出的惊艳之色,黎国使者得意的在眉角勾起一道笑弧,又道, “此棋局乃是吾国第一代君王访遍世间智者,才设出的棋局。至今仍是无人能破此局,为表吾国对陛下的敬意,吾主特将此奉上。就是不知道,贵国能否有人破此棋局呢?不过,破局之事,也是勉强不得的,毕竟多年以来都没人能破。”说出这话的时候,黎国使者脸上闪过浓浓的得意之色。 看的易无风当下,心中就极其的不舒服。瞟了跟前的那个得意洋洋的男人后,将棋局扔回到玉公公手中,不屑的开口, “不过一出棋局罢了,我朝中能人多的是,随意揪出两个便可破局。”说着,易无风挥了挥手,将专攻棋艺的贡院院士揪了出来, “卢成,你是贡院的院士,不是精通棋艺么,过来。” 被易无风一点明,卢成不敢不从,从席间走出来。玉公公立马在一旁摆开棋局,供卢成破局。顶着头上的冷汗,卢成走了过去,在棋局前坐下仔细的看着跟前的棋局。研究很久后,也尝试了许久。 终究是未能如愿。 战战兢兢的走回到易无风跟前,卢成颤抖的跪到易无风跟前,背后早就湿透衣襟, “启禀陛下,微臣无能,不能破此棋局。” “你说什么?”没想到这棋局竟是如此的厉害,易无风当下面子有些挂不住。可看着黎国使者嘲笑的嘴脸,易无风又不愿认输。接着又喊出几个大臣出来,让他们破局。 可是的是,接连好几个大臣尝试后,仍是未能破解。 正待的易无风继续喊人,黎国使者凉凉的堵上来一句, “陛下,这毕竟是吾国的精髓所设之棋局,如果不能破解就不必勉强了。毕竟,不是任何人都能破此棋局的。” 尽管用词都极为谦逊,但是黎国使者的语气无不显露出得意跟轻视来。 易无风一时脾气还上来了,偏生不信那个邪,吐出圣谕, “来人,传令下去,谁能破此棋局,朕必有重赏。” 碍着眼下有各国的使臣在场,易无风如此较起劲来,玉公公显得有些为难。求助一样的看向皇后,得皇后点了点头,才敢退了下去。 等了很久,还是没人来破局。 就在所有人都要绝望的时候,一道单薄的影子从后妃的席位上走出来,轻颖的走到易无风跟前,拜下一礼, “如果陛下信的过臣妾,不妨让臣妾来试试看。” 易无风听着跟前传来的女音,低头望下去,面容有些熟悉。居然是他后宫里头的玉嫔,眼下亦是没有办法,易无风只得答应下来, “好,你去试试看吧。” 目睹着那么多的文人才子都不能将玲珑棋局破解,黎国的使者看着眼前那个娇弱的女子,更加的不放在眼里。冷冷的看着被玉公公领过去的玉嫔,鼻子中哼出一声不屑,不以为然。 坐下身子后,玉嫔神色淡定的看着眼前的棋局。 玉嫔出身在青州岳家,父亲是青州的府尹,素来喜好棋道。在玉嫔幼年的时候,经常在父亲跟祖父身边伺候,耳濡目染中,养就了玉嫔的一身好的棋艺。之前碍着自己的身份,想着朝中能人众人,才不敢出来献丑。 后来发现小小的棋局居然无人能破,看着易无风皱起的眉头,又想起自己在宫中可有可无的地位。玉嫔斗胆,拼此一搏。 经过一番考量跟思虑过后,玉嫔终于发现棋局上的诀窍。其实,一出局里头,总会有一个漏洞。不能破的棋局,是没有的,只是看你能不能找出破局的关键点而已。这话,是玉嫔的父亲跟玉嫔说的,玉嫔一直信以为真。 再来,棋艺之道讲究的是静心,如果心不静,是万万破不了局的。 所以,玉嫔摈弃了外界的一切,认真思考过后。将手中白子,落在黑子之间,一子落定后,所谓的玲珑棋局已破。 大功告成,玉嫔站起身来,朝着易无风的方向,欠了欠礼, “回禀陛下,棋局已破。” “怎么可能。”没等的易无风出声,黎国使者一脸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 不卑不亢的看着黎国使者,玉嫔微微点了点头, “如果使者不信,大可自己过来看。此局虽然布的极其隐晦,但是若看的明白了,只需围魏救赵,就可以破解。使者觉得呢?” “这……”上前几步,黎国使者看着玉嫔破了棋局后,脸上的惊骇变成佩服, “娘娘奇才,在下佩服。” 听闻此言,易无风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玉嫔,做的好,记着,待的寒食节完后。朕定好好的赏你。” “多谢陛下。”忍下心中的暗自惊喜,玉嫔朝着易无风福了福身,轻声回答。 第二百五十三章 耀武国威 黎国的挑衅,在难道众多的能人才子之后,居然在一介弱女子手中,轻而易举的被破解了。 实在说不出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过,总算保住易无风的面子。大喜之下,易无风在莲台设下晚宴,款待所有的各国来使。 热热闹闹当中,时间过的飞快,很快夜幕就悄悄的降临。 夕阳的余晖被沉寂的暮色掩在浓墨一样的漆黑里,宫里头掌起的五彩宫灯,颜色明丽的让人眼花缭乱。 因为有各国的使臣在,所以寒食宴一直闹到晚上。 观看过无趣的歌舞过后,楚国的使者从客席上站起身。看着蛮国、黎国都在挑衅中败下阵来,楚国偏偏有些不信邪。想将这挑衅一路进行到底,出席后,踱步走到易无风跟前,楚国使者先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参见陛下,为贺寒食节之喜,吾主特意命人训练了一支队伍,给陛下表演武艺。还往陛下赏脸。” “是么。”看过蛮国跟黎国的挑衅后,易无风当然知道这些个来使没一个是省心的。既然已经找上门,就没有退后的道理。索性,易无风就应承下来, “那就有劳了。” 见的易无风大营下来,楚国的使者也不废话,拍了拍手,准备好的武士赤裸着臂膀,就走上台去。 “拜见陛下!”先是给易无风行下一个大礼后,才是开始各自的站位。 明亮的灯火照耀下,站在台上的武士们一个个身体健硕,赤裸的上身上清楚可见的纹理。看的场上的男人们,无一不羡慕着。倒是看的后宫的妃子们,个个羞红小脸。别开眼,不大敢看,却有悄悄的转过头,想看。 在领队的一声令下之后,武士们才算开始表演。 “哈!”如排山倒海一样的嗓音从台上一声接着一声传出,台上的武士们动作一致的打着拳迈着腿。凌空翻着跟斗,连落地的时间都是一样的。看的所以无不拍手称奇。 第一轮的一起表演后,武士们进行第二轮的对打。 对打可要比第一轮的一起表演要来的刺激的多,是两人对两人的。 高手过招,拼的不仅仅是招式,还是气力,还有内力跟应变的能力。看着你来我往的凌厉攻势,就连武艺高强的易无风也不得不惊叹,台上的这群武士。确实不是泛泛之辈,看来楚国的军事实力,不容小觑。 易无风心中安安的思忖着。 忽然间,看台上此起彼伏的响起一声声的惊呼,易无风收回心思,望向台上。猛的看到,两个对打的武士,一个拖着一个,将台上的护栏都给打烂。眼看着被拖着那个就要被扔下台去,却是又见得他置之死地而后生一般,翻身跃起。 单足点在台子的边沿,借点力撑起身子,翻回到台子。从对手的头上跳过,一招漂亮的横扫千军,将对手踢落台子。 对打结束后,台上所有的人不禁拍起掌来,直直称好。 武艺的展示表演,这才算完结下来。 易无风看的尽管满腹心事,还是端着笑脸,给他们看赏, “好,楚国的武艺果然是不同凡响,来人,赏。” “多谢陛下。”随之多谢着易无风的赏识,楚国的使者躬着身子候在易无风的跟前。接着出口的多谢之言,又言一句, “在下经常听闻乾元朝的武学渊源深厚,朝中能人极多,特别是武艺高强的人更多。在此,在下想见识见识,不知道陛下可否愿意是教?” 早就猜到楚国的使者会有此举,易无风丝毫没有感到意外,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不曾退去,答, “切磋一下倒也是极好的。”此言一落,就当是易无风应了下来。 立刻就有武将走出来,请求迎战。易无风看了那人一眼后,认出来人后,点了点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被易无风提拔上来。顶替郑皓然职位的闵良辰,眼下思索着,让闵良辰出来露露脸也好,也可涨涨他的威严。 得到易无风的赞赏,闵良辰一个轻身跃起,跳上比武台。 没有多加挑选,楚国随意一个武士跳了上来。相互拜过礼后,比武才是开始,楚国的武术讲究力道,而乾元朝的武术讲究巧劲。看着楚国的武士用着蛮力追的闵良辰满台子的跑,而闵良辰则是逗着猴子一样,施展着轻功,在台上轻身飞舞着。 等逗的楚国的武士累了,闵良辰才是站稳下来。 自知蛮力拼不过楚国的武士,闵良辰避开着其的蛮力,以柔克刚。在楚国的武士一掌打过来后,闵良辰借着他的力道还回去,一个巧妙的侧身。握住楚国武士的腰身,手肘一用力,将其打落比武台。 “好。”一幕落定,看台上爆出雷鸣一样的掌声跟吼声。看的易无风也忍不住勾起嘴角,闵良辰算的没有让他失望。 许是第一轮失了利,楚国第二轮上场的直接就是领队的那位高手。 刚在台下看清闵良辰的招式,这位楚国的领队可不似上一位那么笨,被闵良辰像猫捉耗子一样满台子耍。一来就直逼闵良辰面门,亏的闵良辰身手敏捷,才是躲过。而躲过之后,闵良辰也失去攻势。 被楚国领队逼的只能防守,退无可退之后,闵良辰借轻功一跃而起。却被楚国的领队同时跃起,一把抓住闵良辰的脚,将其拖了下来。 为挣开楚国领队的束缚,闵良辰半空一个连环踢。楚国领队则是以流星拳应对着闵良辰的连环踢,踢出空隙来后,闵良辰往后边一个翻身,后退站稳在台上。 直面迎接着楚国领队蛮力的右脚,微微有些发麻的赶脚。 丝毫不给闵良辰有喘息的机会,楚国领队直面逼过来,闵良辰绕手,缠过楚国领过的拳头。没想到,楚国队长却是化拳为掌,一掌打到闵良辰的身上。抗着身上的力道,闵良辰度身过去,想用手肘的力道袭击着楚国领队的腰部。 被楚国领队发觉他的意图,拖起闵良辰的手肘,将其高高的举了起来,一把摔下台子。 一场下来,闵良辰败在楚国的领队手中。 愿赌服输,闵良辰向易无风请罪后,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接着,又有好几位将军上去跟楚国的领队比划了一番,无一例外的,被人打下台子。看着接二连三的败势,看的易无风的心都给揪了起来。正要亲自上去,被一旁的皇后伸手拉了住,轻轻的摇了摇头。 易无风才算安抚着激动的心情。 看此情形,楚国的使者不禁有些得意起来, “听闻乾元朝的武学讲究的是巧劲,还有所谓的内力。正好相反,我们楚国讲究是力道,男人就应该用力量说话,什么巧劲,只有娘儿们才用的东西。”如此的放肆无礼,狂妄到近乎目中无人。 易无风的脸色当下就冷了下来,挥开皇后握住自己的手,就要站起来。已经有一人,先自己一步,站起身来,声音薄凉的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跟不屑, “是么,那就让在下来领会下贵国的力量吧。” 听那声音,再看下那身影,易无风看的分明清楚,一袭白衣之下正是许皖年遗世独立的身姿。心中微微有些轻松下来,许皖年的功夫他是见识过,定然是不会输给楚国的武士。 照着惯例,站在台上的 两个人先是相互见过礼后,方可动手。 本着东道主的礼仪,许皖年朝着对面的楚国领队揖下一礼,轻声道, “阁下远道而来,来者是客,在下就单手让阁下三招。” “你说什么?”听闻许皖年此言,楚国的领队只觉得是耻辱。而后想想,既然对方执意要让,那自己就在三招之内将起打输。也是一桩极好的买卖。定下心神后,楚国领队立马香许皖年发起攻击。 轻身避着楚国领队凶狠的攻势,许皖年的一袭白衣在昏黄的晕光下,显得更加翩然独立。不见一丝慌乱的应对着让给楚国领队的三招,三招之后,许皖年摆开脚步。手中不执一物,招式缓慢而轻盈,像是作画一样。 迎接着楚国领队的拳头,却如包容百川的海,让楚国领队的力道似打在棉花之上,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承接着那些力道,许皖年轻盈的绕开,慢慢的由防守变为攻击,在楚国领队来不及看清楚他如何出招的时候,已经挨下他一掌。 没有被打下台,算不得输。平稳下自己紊乱的脉搏,楚国领队拎起拳头,再次发起攻击。 这回没有再给他承让,许皖年走起七星之步,快速到让看不清楚他的身影。恍如有分身一样,手劲与脚劲并来,打在楚国领队的身上,蛮横的力道一把将他打下台子。 居高临下的看着跌下台的楚国领队,许皖年一脸的云淡风轻,不见趾高气扬,反而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承让。” 而后,转身回到台上,瞥了一眼不远处还站在易无风跟前的楚国使者。神色傲然的开口,道, “让你们的武士一起上吧,一个一个的来,太废时间了。” “你……”这样的挑衅,可要比楚国使者对易无风的挑衅来的要狠。当下呛的楚国的使者哑口无言,只得忍下那个暗亏后,让所有的武士一起上。并将希望全都希冀在这些武士身上。 可惜的是,这些武士终究还是让他们的使者失望了。 上台之后,许皖年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的余地。快速的身形犹如分身,穿行在楚国的武士之间,他们连许皖年的身影都抓不住,如何去打。 败局早已注定下来,在许皖年的招式之中,楚国的武士一个接着一个被打下台来。 胜了楚国的所有的武士后,许皖年面无表情的看着楚国的使者,言语间尽是高昂的嘲讽, “如何,我朝的巧劲没有让来使失望吧?” “大人武艺高强,在下佩服。”技不如人,楚国使者脸色刷的惨白,不得不服输下来。 不再理会楚国的使者,许皖年提了提劲,飞回到易无风跟前。向易无风复命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第二百五十四章 辛劳无功 过了寒食,便是清明。 清明乃是祭祀先祖的大日子,乾元朝上下素来注重。特别是皇室宗族,更为重视。每逢清明时节,皇帝都会带上后妃一同前往皇陵,拜祭先祖。只是,皇帝的后宫佳丽三千,总不能个个都带去。 所以,能跟着皇帝参与清明祭祀,对于后宫的嫔妃们来说,也是一种荣耀。 因在寒食宴上,解了朝中文臣才子皆是破不得的玲珑棋局,大大的长了乾元朝的国威。玉嫔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宫妃,一下子跃入易无风的眼中。 龙颜大悦之下,玉嫔被晋封为慧妃。 依易无风所言曰,此女蕙质兰心、通透明慧,是而封为慧妃。并且,还将绮渊殿更名为明慧宫,一同赐给慧妃。 突如其来的恩典赏赐,着实让后宫的嫔妃们艳羡不已。 连慧妃自己都不敢相信,梦寐以求的龙宠,来的如此突然,让她无限欢喜,又觉得无从适应。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闹腾着,倒是她身边跟随着伺候已久的宫女明珠先是反应过来,躬身上前后,在慧妃耳畔低声的提点着, “娘娘,陛下的荣宠来的容易,可去的也容易。眼下明日便是清明,往年的清明祭祀陛下都会带上最为宠爱的几位娘娘一同前往,娘娘可得做好打算才是。” 经过明珠的这番提点,慧妃心中浮乱的心堪堪有些安定下来。 明珠所言不假,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看着今日的荣光,谁能猜不到明日的结局。眼下保住着这地位才是正经,能够陪王伴驾去祭祀先祖,乃是后宫所有宫妃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若说家世,她比不过皇后、于妃、丽妃,就说容貌,宫中美女如云。若想从中脱颖而出,还真是件为难的事情。 正在慧妃深沉的思虑着,宫门口候着的宫女踱步进来,在慧妃跟前轻声禀着, “启禀娘娘,昭元宫的玉燕姑娘求见。” 一听到昭元宫的名号,慧妃哪里敢耽搁着,撇下自己的心思,匆匆让宫女将口中的玉燕迎入殿中来。亲自起身,迎接着玉燕, “姑娘安好……”受不得慧妃的礼,玉燕走到慧妃跟前,盈盈拜了一礼, “奴婢给娘娘道喜了,娘娘万福!” 急急忙忙的将玉燕扶了起来,慧妃客气的回着, “姑娘真是好生的客气,快快请起,来人,看座奉茶。” “是。”听着慧妃的命令,立马就宫人退了出去。 搀扶玉燕做到殿上的椅子上,慧妃转头望过玉燕,笑着询问玉燕的来意来, “姑娘大驾观临,可是皇后娘娘那边,有何吩咐?” “没有没有。”应着慧妃的问话,玉燕浅浅笑着,不紧不慢的回答, “娘娘晋封为妃,这是大喜的事情,皇后娘娘特命奴婢来给娘娘道喜呢。知道皇上给娘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皇后娘娘就不拿那些俗物来玷污娘娘的眼了。不过,明白娘娘心中所求,皇后娘娘特圆了娘娘一愿。皇后娘娘已经跟陛下请旨,清明祭祀,让娘娘陪同。就是,娘娘恐得辛苦一番,知道娘娘乃是才女,皇后娘娘还请娘娘能撰写一篇祭文。” “祭文?”不明白皇后的用意,慧妃稍稍拧了拧眉, “祭文不是一贯有朝中的内省大臣撰写,本宫乃是后宫之人,这恐怕于理不合呀。” “娘娘怕什么。”看出慧妃的迟疑,玉燕笑着回一句, “既然是皇后娘娘让娘娘写的,娘娘只管写便是。难不成,皇后娘娘还会害娘娘不成。此番,皇后娘娘可是一番好心,娘娘若是不领这情,后宫中多的是人要这机会。娘娘觉得呢?” 立即就明白玉燕的意思来,慧妃赶忙的点下头, “本宫明白了,多谢姑娘提点,多谢皇后娘娘的提拔。本宫,一定不复娘娘所望。” “娘娘明白就好。”慧妃总算开窍,玉燕满意的点了点头,瞧着门外天色也不早,玉燕打算起身告辞,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奴婢还得回宫给皇后娘娘复命。就不打扰娘娘写祭文了,明日就是清明了,娘娘可得抓紧些。” “皇后娘娘放心,有劳姑娘了。本宫送姑娘一程。”不挽留玉燕,慧妃一同站起身来,要求送玉燕一程。如今慧妃已经贵为二品的皇妃,玉燕岂敢让她相送,立马出口回绝了, “娘娘留步,奴婢身份卑微,岂能让娘娘相送。娘娘的厚爱,奴婢心领,告辞。” “那姑娘慢走。”见的玉燕执意,慧妃也不勉强。颔了颔首,示意明珠将玉燕送到宫门口。 离开明慧宫后,玉燕从玉波潋宸边上的林子中穿过,想快些回到昭元宫中。 让玉燕没有想到的是,会在此遇见易无风跟于绯诗。 两人似乎正在往玉波潋宸的方向走去,易无风坐在金灿灿的龙撵上,旁边坐的正是于妃于绯诗。 不敢直面圣驾,玉燕在圣驾临过时急急忙忙跪下来接迎,恭敬的低下头。 在龙撵从玉燕身边走过去时,玉燕明确听的易无风跟于绯诗交谈的声音。他说, “爱妃,明日的祭祀可愿跟朕一同前往?” 其中的语气,温和柔软,还带着些许请求的询问。然而,不似后宫的妃嫔那边欣喜若狂,于绯诗的语调平缓的近乎不以为然,她只是淡然的回答, “陛下已经坐下决定,何必又来问臣妾呢。”漫不经心的回答,还带着浓浓的不满意味。奇怪的是,易无风竟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接着于绯诗的话,宠溺的回着她, “那爱妃,就当是陪朕一同前往咯。”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皇帝,玉燕都是极少见到的。玉燕也算是宫里头的老人了,从皇后嫁给易无风开始,她就一直在皇后身边伺候。皇帝此时眼中流露出来的深情,玉燕只有在冷妃在世时得已见过。 想着,玉燕心中忍不住打过一个寒战。跪送着龙撵过去后,不敢多做逗留,玉燕匆匆忙忙的赶回昭元宫中。 皇后在宫里等了很久,才等的玉燕回来。看着玉燕苍忙的脚步中,混杂在脸上慌张的脸色,描绘的一丝不苟的妆容,在促狭的凤眸底升起一丝不解, “这是怎么一回事,惊慌失措的。怎么,在明慧宫吃了瘪?” 没敢直接就应答着皇后的话,玉燕先是走到皇后榻前来,跪了下去, “奴婢给娘娘请安,奴婢有要事与娘娘相商。” 瞧着玉燕脸上的神色不像是在说笑,皇后摆了摆手,将宫里头的宫人都挥散下去。等的宫人都退下后,皇后抬了抬眼,示意玉燕站起来回话, “好了,起来吧。怎么回事?” 不敢将脸上的恭谨落下,玉燕弯着身子,上前几步,伏在皇后耳边轻声道, “娘娘,奴婢刚在玉波潋宸的路上撞见皇上跟于妃了。” 对玉燕的话不嗤以鼻,皇后促狭的凤眸底拂过微潋的不屑。涂着嫣红蔻丹的长指,紧握了下榻下的把手,忽尔放开,声音是从鼻尖哼出来的轻蔑, “那又如何,她是陛下的妃子,陪陛下乘凉也是应当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是,娘娘说的是。”跟随在皇后多年,玉燕心中清楚,皇后越是这样平静的模样,就说明她心中越是生气。不敢贸然就驳了皇后的话,玉燕先是附应着。顿了一顿,才是继续开口, “回禀娘娘,奴婢还听到,陛下对于妃娘娘说,请求于妃娘娘随他一同前往清明祭祀。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是在陛下的脸上,奴婢。奴婢依稀看到了,当年陛下对冷妃娘娘的深情。” “你胡说什么。”听及玉燕提到冷妃,皇后平静的面容再也端不住。云袖一扫,案上的杯盏如数被她扫落到地上, “你再胡说八道,本宫将你凌迟处死。” “娘娘息怒!”临着皇后的怒火,玉燕被吓的面色铁青。不敢再说下去,重重的磕下头颅,请求着皇后息怒。 “够了。”怒火发泄之后,皇后的表情慢慢的平复下来。促狭的凤眸底尽管还翻涌着怒浪,声音已经恢复着冷然, “皇上的深情?呵呵,你懂什么深情,行了,总归你是为本宫着想。别一惊一乍的,本宫让你去明慧宫做的事情,你办的如何?” “回禀娘娘,一切皆已办妥。明日,今晚慧妃娘娘写好祭文后,会命人送到昭元宫来。”皇后的怒气平歇下来,玉燕的心中也微微有着松懈。仍然不敢抬头,玉燕的额头几乎贴着地面,给皇后回话。 “如此甚好!”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皇后轻声吟出一句, “不用她让人送过来了,晚些时候,你亲自去明慧宫取。” “是,娘娘!”不敢反驳皇后,玉燕恭谨的应答。 “好了,你也起来吧。”深知自己的怒气吓到了玉燕,皇后的声色稍稍缓和下来,叫唤着玉燕起身。 得皇后应允,玉燕边回应着,边站起身来, “多谢娘娘!”答完话后,玉燕不敢再多话。 心中烦闷着,皇后也不开口。场面一时安静下来,虽然安静着,皇后的心中却是有如翻江倒海。 现今看来,芳华宫的势力是越来越大。郑家的势力在一步一步的被削弱,而许皖年跟玉阳王良钥,却是一步登天,平步青云。芳华宫那位,也正被皇帝捧在手心上。 姑且不论玉燕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就拿如今的局势来说,皇后就已经容不得芳华宫。 何况,如果是真的话,那她所做的一切不是…… 猛然间,皇后一下子就想到冷妃。如果说谁能算的上是易无风的心上人,唯有冷妃。想起当年封后的争端,为了让冷妃为后,易无风所做的一切。想想,皇后的心都是颤抖的,那样深刻又炙热的爱。 是爱,他对冷妃是爱呀。 想到这里,皇后的心是疼的,眼是酸的。就要哭的时候,门口的方向传进来一声高昂的喊声, “丽妃娘娘驾到!” 余音还没落尽,门口候着的宫女走了进来,禀报着, “启禀娘娘,丽妃娘娘求见!” 收回所有心中翻涌的情绪,还有眼中滚烫了的酸涩。皇后的眉眼恢复了以往波澜不惊的清明,红唇轻轻一启,曰, “宣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丽妃驾到 渐渐晚下来的天色,彩霞映红了整片天空。 夏天的傍晚,晚霞恍如用胭脂染成的瑰丽,从天际薄薄的打下来。宫檐殿角,皆是闪烁着耀眼的绮丽。 逆着夕阳的余光,丽妃站在昭元宫的门口。窈窕的身影被余晖拉的修长,倒是那一身水绿色的宫装,泛在潋滟的余晖里,漾出一滩旖旎的涟漪。 连见惯世间美女的皇后,也忍不住看愣了眼。 踏着微薄的晖光,如踏碎的星辰,丽妃一步一步的走到皇后跟前来,身影妖娆中带着轻盈。每走一步,似在脚下绽开莲花一样,如似轻舞微澜,袅娜的拜在皇后榻下。声音空灵中带着清澈,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丽妃本是蛮国的公主,在寒食宴上被献给易无风。为修两国的秦晋之好,易无风将她封为丽妃。看着她得体端庄的仪态,看来她宫里礼仪,学的还挺好。 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妹妹不必多礼,既然入了宫便是一家人。妹妹快快请起。”说着,眼角的余光看向一旁站着的玉燕。玉燕会意,急忙蹲下下去,将丽妃扶了起来。 顺着玉燕的搀扶,丽妃缓缓站起身, “多谢皇后娘娘。” “妹妹客气了。”虚回一句,皇后再次看向玉燕, “给丽妃看座,奉茶。” “是。”规矩的应着,玉燕扶着丽妃到一旁椅子上坐下后,转身踱出宫门。 “有劳姐姐了。”艳丽妆容下浮着微漾薄光的眼眸,酝过皇后面容的时候,不经意的将地上的一片碎片,也一并收落眼底。恍若未见一样,丽妃低头与皇后说着话, “素来听闻姐姐仪态端庄,温婉慈惠。因前两日册封之事一直抽不空隙来拜见姐姐,今日总算得闲,特意来给姐姐请安。还望姐姐莫要怪罪妹妹的失礼才是。” “妹妹不亏是一国公主,真真是知书达礼。妹妹着实的客气了,咱姐妹两能够一同伺候陛下,亦是你我的缘分。既是一家人,那些虚礼就免了。”丽妃说的得体在理,皇后就着她的话端,滴水不漏的回着。 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的寒暄过后,场面话说的足了,丽妃才是将来意给皇后言明, “妹妹初来乍到,有太多的规矩不懂,日后还得姐姐多多照顾。不过,妹妹在未入宫时,就听闻过芳华宫的于妃娘娘甚得君宠。”没有直接就把话给说完,丽妃留了一般给皇后。 哪能不明白丽妃的意图,皇后先是笑了笑,才答, “那是自然,于妃妹妹出身高贵,又貌美如花,品性温良淑德,莫说陛下喜欢,本宫亦是极喜欢于妃妹妹的。” “噗。”对于皇后的违心之话,丽妃可不会相信。并且,丝毫不给皇后面子,一来就戳穿了皇后所言, “姐姐说这话的时候,心不疼么?” 装做不经意的一问,戳的皇后的心猛的一疼,差点没将脸上的威仪保持住, “妹妹说的哪里话,本宫有些不明白。” “哦。”见的皇后继续装着糊涂,丽妃仿佛恍然大悟, “也是,姐姐是皇后,一国之母自然要有母仪天下的气度。但是妹妹不同,妹妹来自异族,想来宫中许多人看不惯妹妹。所以,妹妹想要争得一席之地,还得仰仗姐姐的帮忙。就是不知道,姐姐可愿意,助妹妹一臂之力?”说完,丽妃妖媚的眸子潋着荧荧流光,望着皇后。 想了一会儿,没等的皇后接话,丽妃又是道, “姐姐也不必担心,陛下文蹈武略,才德兼备。妹妹的身份自然是当不得皇后的,因而姐姐也不必担心,妹妹会抢了姐姐的位置。不过,其他人,就说不定了。” 轻言淡语,像是从丽妃唇里漫不经心下的飘落一样,飘到皇后心中,极具诱惑。丽妃所言,其实并非没有道理。丽妃是蛮国公主,照着易无风的性子,皇后之位肯定不会到丽妃头上。不过,其他人,确实说不定。 郑家如今的局势,易无风对郑家已是多做防备,等到郑家衰败那日,想必就是皇后跌下后位之时。这个道理,没有人比皇后更清楚。 但是,如果丽妃能够旁的人,紧紧的抓住易无风的心的话。那种自己的后位,兴许还能保的久一些。 如是想着,皇后冷峻的面容,微微舒展开,红唇轻轻一启, “那妹妹的意思是?” “你我合谋,姐姐觉得如何?”听的皇后这样问,丽妃明白,皇后定然是已经想通。不再兜着圈子,直接出言。 “如何个合法?”挑了挑娥眉,皇后看过丽妃一眼,又问。 “我助你保住后位,你助我争的圣宠。姐姐觉得如何?”不在乎是皇后故意的兜弯子,丽妃直接就答。 “好。”难得皇后定下主意,总算应允下来。 “那就这般说定了。”得到皇后的同意,丽妃妖媚的面容露出明艳的笑意。而后,似乎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又是开口说道, “哦,对了,听闻清明时节,陛下都会带几位喜爱的宫妃一同前去皇陵祭祀。妹妹定然是不会在此列的,还往姐姐能多大费心。” “妹妹放心,妹妹一定会在此列。”既然已经决定合谋,那么总该拿些诚意出来的。想着刚刚玉燕跟自己说过的话,皇后心中,暗暗做下一些决定。 “那就多谢姐姐了。”规矩的给皇后欠了欠身,丽妃敬谢着。眼看着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丽妃决定不再叨扰皇后, “既然天色已晚,那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妹妹先行告退。” “妹妹慢走。”皇后是一国之母,依照祖制是不用送丽妃的。所以,皇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挽留丽妃,只是目送着她走出昭元宫。 等的丽妃走出昭元宫后,皇后才命人收拾好昭元宫内狼藉的一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前往易无风的御书房。 丽妃说的对,清明祭祀,她尽管已为宫妃,仍然是没有资格一同前往的。但是,如果是皇后请旨的话,她倒是还有一丝机会。 自然不能让于绯诗独占恩宠,皇后总得做些什么不是。 在皇后的吩咐下,皇后的仪驾很快就来到御书房前。送走各国的使者后,因为忙活着寒食节的事情,朝政之事易无风落下不少。这段时间,皆是宿在御书房中,操劳国事。玉公公素来陪同,候在门口。 远远看着是皇后的凤驾,玉公公中规中矩的迎上前来,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公公不必多礼!”应着玉公公的见礼,皇后将玉公公扶了起来,开口询问起, “皇上可在?” “回禀娘娘,陛下正在批阅奏折。”不敢有所隐瞒,玉公公如实回答。 “好。”虚应一声,皇后看了玉公公一眼,然后笑着开口, “本宫有要事求见陛下,还望公公通传一声。” “娘娘请稍等。”不敢违抗皇后的命令,玉公公躬身见过一礼后,转身折回到书房内。等了一会儿后,玉公公再次走了出来, “启禀娘娘,皇上有请。” “有劳公公。”皇后这才敢走入御书房中。 暮色已经降临,宫中各处皆是掌起灯火,御书房内更是亮堂的一片。踏着明亮的烛光,皇后轻移碎步,走到易无风的案前来,盈盈拜下身子, “臣妾给陛下请安!” “皇后请起。”放下手中的御笔,易无风抬眸看着皇后,示意她起身。定定看着皇后的眼神,不时询问着, “皇后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启禀皇上,臣妾确实有要事。”不打算跟易无风兜弯子,皇后直接就答, “丽妃妹妹进宫时间尚短,明日便是清明时节。虽说丽妃妹妹是外族,但她总归是嫁给陛下。好歹丽妃妹妹也是一国公主,臣妾特来给丽妃妹妹求一道恩典,望陛下准许丽妃妹妹一同前往皇陵祭祀。” 仔细听完皇后的话,易无风的眉角微微勾起一道浅薄的笑意, “是她去求的皇后?” “陛下说笑了,是臣妾自己的主意。”脸上洋溢着被易无风看出端倪的窘迫,皇后灿灿的笑了笑,反驳着易无风的猜想。 没有再接话,易无风先是沉默了半晌。而后,才是开口应允下来, “皇后说的也对,她怎么说都是蛮国的公主。不好冷落了她,既然她想去,那便带她一起去吧。” 没想到易无风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皇后也觉得有些意外。回神过来后,朝着易无风福了福身, “多谢陛下。” 目的达成后,皇后没有在御书房中多做停留,给易无风行过礼后,皇后就返回昭元宫。回到宫里时,玉燕已经等在门口,见的皇后回来,上去行过礼,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后听完后,满意的点下头,步入殿内。 在所有的人期待总,第二日的清明如约而来。 这次,易无风带着一同前往皇陵祭祀的妃子并不多,只有皇后,于妃,慧妃,还有丽妃。 于妃最近素来得易无风的宠爱,在随行一列,并不意外。但是刚刚被封为慧妃的玉嫔,还有外族的丽妃也在随行之列,众人颇觉得意外。 不过意外归是意外,皇帝的旨意,亦是没有人敢抗拒的。 见的皇后如此能耐,居然能让自己随行前往祭祀,丽妃心中大喜。寻思着要抢夺易无风的目光,丽妃命人将最艳丽的衣服拿了出来,给自己换上。 丽妃刚刚走到皇后跟前的时候,艳丽的裙装,映的皇后眉目一冷,瞅过丽妃一眼后,低声责怪着, “你怎么穿成这样子?” “这,有什么不妥么?”对与乾元朝的礼数多有不解,丽妃并不明白皇后的责怪是为那般。在他们蛮国,到祭祀的日子都是要将最华丽的衣服穿出来的,以表示对先祖的尊敬。 但是丽妃不知道,在乾元朝,祭祀是一件沉重又庄严的事情。所以,衣着都要求素净端庄,很明显,丽妃此时的着装就非常的不符合祭祀的要求。 碍着启程的时间就要到了,要回去换已经没有可能。皇后正寻思着,怎么给丽妃换一件衣裳,却是听的耳边一声高喊, “太后驾到!” 皇后急忙跪下身去,给太后行礼,正要拉着丽妃,没想丽妃自个儿还往前面冲了上去,拜在太后跟前, “臣妾给太后请安!” 果然,一看丽妃的着装,太后瞬间勃然大怒, “放肆,祭祀如此庄重的场合,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花里胡哨的,你是去招蜂引蝶,还是去祭祀呀。” “臣妾该死!”被太后骂的莫名其妙,丽妃不敢反驳,只能跪着磕下头。 第二百五十六章 祭祀大典 太后突如其来的责备,让丽妃颇为措手不及。茫然的跪在原地,只能不停的磕头认错, “太后息怒,臣妾该死!” “你确实该死。”云袖挥过之后,太后横过丽妃一眼,看了看身旁的碧秋, “来人啊,将这不知礼数的贱人给哀家拖下去。祭祀大典,岂容你胡来。” “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眼看着就要在太后的怒火下化为乌有。丽妃心中不免着急,哭了出来, “臣妾知道错了,臣妾知道错了。” 看此情形,皇后不禁暗忖自己走错了一步棋。正挣扎着要不要给丽妃求情时,已经有人从太后身后走了出来,轻缓不惊的语调,平缓恬淡的面容,除却于绯诗,还能有谁。 轻轻的从太后身后走出来,给太后行过礼后,于绯诗淡淡的开口, “太后息怒,丽妃娘娘想来是初入宫闱,不懂我朝规矩也是情有可原。太后最是慈悲为怀了,您看她一个姑娘家大老远的嫁到我们这儿来,若不是太后您的儿子英俊潇洒,哪能让丽妃如此的勇气。” 于绯诗这话说的妙,明里是夸奖着易无风,暗里是夸奖着太后。听的太后震怒中的心情一下子散了去,紧接着于绯诗继续道, “您看呀,她想去祭祀那还不是为了讨您的欢心么。臣妾听闻,在蛮国,祭祀的时候都是要将最为华丽衣服穿出来,以表示对先祖的尊敬呢。想来丽妃是误以为我朝的习俗也是这般了。” 听的于绯诗给了自己台阶,丽妃赶忙接着走下来, “是的是的,正如于妃娘娘所言。是臣妾莽撞了。” “所以呀太后,您怎么能责怪她呢,她是一片孝心呀。”见的太后就要被劝动了,于绯诗多加一句。 果然,太后的脸色缓和下来,收回不让丽妃一同前往祭祀的成命, “算了算了,看在于妃的面子上,哀家就不跟你计较。但你赶紧回去将这身衣服给换了,看的哀家心烦。” “是,是,臣妾立马去换。”难得太后收回成命,丽妃感激涕零,哪里还敢有异议,立即回去换上一件素净的衣裳。 尽管出行前闹了一出这样的小插曲,还是没有影响出行的时间。 准备好一切事情后,皇帝太后的仪仗,匆匆出了皇宫,前往皇陵。 而皇陵那边,早也接到消息,礼部的官员早就备好一切,在皇陵等候着易无风等人的到来。 一声“皇上驾到!”落地之后,易无风在玉公公的搀扶中,慢慢的榻下步撵。然后转身,去扶下太后。 照着礼部奉上的规矩,一个一个的过去。 到读祭文的时候,易无风领着太后,还有于绯诗等人,一同走到皇室的列位先皇灵位前。屈身跪礼,焚香三拜九叩着。 一直到祭祀结束,天色已入夜幕时分。 依着乾元朝的规矩,祭祀之末,礼部撰写的祭文是要一同烧下去给先祖看的。所以,易无风接过礼部侍郎奉上来的祭文,看了一眼之后,不住的点着头, “不错,今年的祭文写的极好,赏!” 得易无风一句话落,礼部侍郎慌里慌张的跪了下来, “启禀皇上,祭文并非是微臣所写。” “那是谁所写?”倒是没有想到会有这层,易无风微微挑了挑眉。 也不敢有所隐瞒,礼部侍郎如实回答, “是慧妃娘娘。” “慧妃?”易无风更是觉得不解,将手中祭文交给身后的玉公公焚烧着,自己踱步走了过去。停在慧妃跟前,不堪易无风的沉重目光下,慧妃跪下身子, “臣妾自作主张,还往陛下恕罪。” 没等的易无风说话,皇后先一步走过来,开口, “都是臣妾的错。慧妃出自青州岳家,岳家老爷子跟臣妾娘家素来交好。陛下您也是知道,岳家素来出文人,书香门第,慧妃不仅棋艺超群。才华更是洋溢,所以,臣妾才是斗胆。还望陛下恕罪。” 皇后的解释算不得清楚,但是听在易无风耳中,已经很明白。慧妃是在皇后的吩咐下,才会出手写祭文。不过,这篇祭文看来,慧妃当真没有辜负他们青州岳家的名声。 当下,易无风也没有计较的心思,反而觉得慧妃当真是个人才。点了点头,示意慧妃起身, “都起来吧,慧妃这篇祭文写的极好,赏慧妃白银千两。” “多谢皇上。”听完易无风的话后,慧妃脸上的惶恐变成欣喜,站起身子立马又跪了下去。 等的祭祀的事情全部处理完后,易无风便是带着太后还有皇后等人,回到宫中。 没有任何的意外的,当晚,易无风去了慧妃的明慧宫。 从此之后,慧妃极得易无风的恩宠,一连着侍寝了三日。 感激皇后对自己的提携之恩,在伺候完易无风上朝后,慧妃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明珠,前往昭元宫。 看见慧妃前来,玉燕笑着迎接上去, “奴婢给慧妃娘娘请安!” “姑娘不必多礼,快请起。”到底算是宫里的老人,尽管得到易无风的恩宠,慧妃也没有恃宠而骄。反而越发的谦逊,亲手将玉燕给扶了起来,轻声询问着, “娘娘可在?” “回禀娘娘,皇后娘娘正在殿中等着娘娘呢。”亦是没有故意刁难慧妃,玉燕如实的回答。 “好,那有劳姑娘,本宫先去见皇后娘娘了。”温言应着玉燕的话后,慧妃踱步走入殿中。径直的朝着皇后的软榻走来,在皇后的榻前拜下身子,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妹妹不必多礼。”摆了摆手,皇后示意慧妃起身。 “多谢皇后娘娘。”顺着皇后的话语,慧妃站起身来,却是不敢私自落座,躬身站在皇后的跟前。 看着慧妃如此的拘谨,皇后笑了笑, “妹妹无需如此的拘谨,快请坐吧。” 得到皇后的邀请后,慧妃才敢走到一旁,坐了下去。没等的皇后开口,慧妃先行致谢, “多谢皇后娘娘的提拔,臣妾不甚感激。” “瞧妹妹说的,那是妹妹的福气,跟本宫有什么关系。”明白慧妃话中所指,皇后不以为然,笑着回应慧妃。 “不,不,若不是娘娘提携,臣妾根本不会有今日。”知道皇后说的谦虚的话,慧妃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道, “娘娘对臣妾的大恩,臣妾不会忘怀。日后娘娘若有用的着臣妾的地方,娘娘尽管吩咐。” “妹妹说笑了。”听着慧妃的话,皇后心中暗暗的欣喜,但是丝毫没将欣喜表露在脸上。只是淡漠的跟慧妃说着客气的话语。 又是寒暄了一阵后,慢慢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慧妃不好再打扰皇后用膳,才是起身告辞。皇后也没有挽留,命玉燕将慧妃送了出去。 慧妃的脚步刚刚走远,丽妃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推开要进来禀告的宫女,丽妃私自的进入昭元宫的大殿中,走到皇后跟前,不甘不愿的拜下一礼, “臣妾给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妹妹请起!”心中隐隐猜出丽妃是为何而来,皇后不动声色,让丽妃起身。 进宫素日,易无风不是歇在芳华宫,就是歇在明慧宫。入宫也有好几日,丽妃皆是没有得到易无风的召见,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从小是长在深宫,丽妃当然知道,不能侍寝对一个妃子来说,意味什么。 所以,丽妃开口的时候,口气稍稍有些不好, “皇后娘娘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同盟?” “自然是记得的。”慧妃能够得宠,对皇后来说百利而无一害,因而此时皇后心中正欢喜,也不跟丽妃计较。 但是,丽妃偏偏就不是一个见好就收的人。想起清明那日,慧妃能够得到易无风的宠信,全部是因为皇后的动作。想到这里,丽妃就不能不去责怪皇后, “娘娘,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娘娘却是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慧妃而不给臣妾。莫非,娘娘跟臣妾的同盟,只是糊弄臣妾的么?”在蛮国的时候,丽妃就是皇后所出的公主。皇宫上下,乃至蛮国上下,哪个不是对她言听计从的。 难免,有些娇纵了些。 只是,皇后毕竟是皇后,可以忍下丽妃一次两次,不代表她可以无条件的容忍丽妃。丽妃自不量力的责问,让皇后也渐渐的有些恼了。脸色黯淡下来,瞪过丽妃一眼,答, “妹妹如果能够长进一些,或许这机会就是妹妹。可是试问妹妹,那祭文就算让妹妹去写,妹妹你会么?还有,妹妹若不是自作主张,在祭祀的大日子里头,浓妆艳抹的,又怎会惹的太后不快?” “这……”被皇后如此不留情面的点出自己的失误,丽妃的面子稍稍有些挂不住。着急的为自己辩解着, “臣妾那是不知道,又没有人告诉臣妾。” “不要为自己找任何的借口。”轻蔑的瞟过丽妃一眼,皇后的眼神越发冷凛下来, “要知道,在宫里头。可不会有人教你,如何去保命。很多东西,都得靠自己去领悟。妹妹可明白?要想得到皇上的宠爱,靠别人是不够的。” “是。”皇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丽妃如果还不明白,也太过愚笨。低低的点下头,丽妃规规矩矩答。 “行了,本宫也乏了,妹妹也回宫去歇着吧。”见的丽妃已经将自己的话听进去,皇后的表情缓和下来,摆了摆手,将丽妃遣出宫。 “是,那妹妹就不打扰娘娘休息了。”吃了暗亏,丽妃不敢再跟皇后顶撞。应着皇后的话,行过礼,退出昭元宫, “臣妾告退!”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为人做嫁 盛夏的伊始,会下着缠绵的细雨。特别是在清明过后,淅淅沥沥的雨丝,如断了线的珠子,从殿檐落到地面,在淌过的水流间砸出一个一个微弱的小洞。有些像微微烧滚的水,缓慢的沸腾着。 潺潺雨意,像天地间飘洒的银针,将天地都染成一片濛濛的空溟。 明慧宫,为了驱散夏季带来的湿气,明珠特意在香炉中点了驱寒的七里香。淡雅清新的味道,在偌大的宫殿中细细的蔓延着,直至将整个大殿灌满。 因为风不大,只是下着雨,明慧宫中的纱窗并没有合上。染着凉意的清风从纱窗口吹进来,撩动幔在殿梁侧的云帷,轻微的拨动着妖娆的弧度。 一同从窗外透进来的明光,随着云帷晃动,忽明忽暗。落到躺在软榻上的慧妃脸上,清眸底下泛着幽幽的光晕。 “娘娘,可否传膳?”已到用膳时分,明珠躬着身子走到慧妃的跟前来,请示着。 慧妃躺着的身子,优雅的坐起,沉吟半晌,方答, “传吧!” “是!”明珠正欲退出殿内传膳,忽尔听的门口传来内侍宫监似卡着鱼骨的尖锐嗓音,喊的正是, “皇上驾到!”不阴不阳的尖声高喊,如喊到慧妃的心坎里去一眼,绽开脸上的笑意。慧妃匆忙从榻上站起来,亲自迎到门口, “臣妾给陛下请安!” “爱妃不必多礼!”入门就扶起慧妃的身子,一把揽入怀里。易无风嘴角噙着浅浅的微笑,答。 随意的让易无风拦着,慧妃跟着易无风的脚步,走到殿内。含着欣笑的眉眼,扯开的声音,有着跟易无风说笑的意味, “陛下来的可真是时候,臣妾正要传膳。莫非陛下可是闻到那香味儿了?” “可不是么。”今日易无风的心情看似极好,接着慧妃的玩笑话,大方的应下来, “爱妃对朕而言,才是秀色可餐呢。” 当着众宫人的面儿,易无风肆无忌惮的跟慧妃调起情来,慧妃架不住他这样的张扬,小脸瞬间羞的通红。跺了跺脚,别过脸后,暗暗嗔了他一声, “陛下!” “得得得,朕就不打趣爱妃了。”知她羞涩,易无风终于收回打趣她的心思,神色正经下来。 闹过后,两人才是到一旁宫人们摆好的饭桌上落座。 这些日子来的承恩,慧妃隐隐也知道易无风喜好吃什么,不喜好吃什么。在给易无风盛汤的时候,半点都不敢逆着他的喜好来。盛好汤后,慧妃还特意放在面前吹了一吹,才给易无风端了过去,轻声言着, “陛下,这汤凉了,您请慢用。” “好,爱妃有心了。”目光灼灼的盯着慧妃的一举一动,易无风慵懒的伸手接过慧妃递过来的汤,饮了一口,叹曰, “这汤味道不错。” 得到易无风的赞赏,慧妃心中更是欣喜,低着头答, “陛下喜欢便好。” 就这般,郎情妾意的用起午膳来,厮磨许久,才算是将午膳用完。慧妃命人收拾好碗筷后,伺候着易无风到寝殿午睡。 易无风素来有午休的习惯,特别是近段时间来,国事繁忙,午时后易无风会召集大臣们在鸾和殿进行廷议。因而,这会儿的午睡,是极其的重要。慧妃也是个知道轻重的,不敢多家干扰,携着易无风进入寝殿。 躺在床榻上后,易无风仔细的看着慧妃的神色,含着的眼眸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望了很久,才是轻轻启开唇, “爱妃似乎,有话要说?” 有些事情,慧妃确实是要说。但是自个儿也害怕,说的时机不对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慧妃自己也在斟酌着。 早就看穿慧妃心底的那点小心思,易无风单手撑起身子,饶有趣味的盯着慧妃, “爱妃有话直说无妨。” 既然易无风都已经有言在先,慧妃决定鼓起勇气,吐出心中所言,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操持着后宫大小的事宜。不仅是前段时间的寒食宴,还是清明的祭祀大典,得意完美的落幕,娘娘皆是功不可没。但是陛下繁忙,总有难以顾到后宫的时候。过几日便是娘娘的生辰了,娘娘不愿意铺张,所以也没有……”说到这儿,慧妃的口气顿了顿,毕竟表达不当,会让易无风误以为是皇后让她来请功的。 沉思半晌后,慧妃才是接着开口, “皇后娘娘淡薄,并不想置办自己的生辰。但是臣妾受过娘娘的大恩,特来斗胆,跟陛下请命,在娘娘的生辰,陛下就给娘置备一件礼物吧。只要有陛下的比武,娘娘定然是很开心的。” “皇后的生辰快到了?”听完慧妃的话,易无风才是想起。是呀,确实是快到皇后的生辰了。想想,自己确实是对皇后太过忽视了。 不知是亏欠,还是怀念。易无风嚯的从床榻上站了起来,看过慧妃一眼,眼中流露出微弱的歉意, “慧妃啊,朕过去瞧瞧皇后。” “好。”听到易无风说要去看皇后,慧妃心中甚是欢喜,当下就点下头, “臣妾恭送皇上。” “嗯。”没再多言,易无风踱步走出明慧宫的大门。 目送着易无风的脚步,明珠从门口走了进来,不解的问着慧妃, “娘娘,陛下怎么走了?” “没事,陛下去昭元宫了。”不以为意,慧妃淡淡的回答。 “娘娘。”从慧妃口中,明珠明白过来,不禁为慧妃感到可惜, “娘娘您糊涂呀,多少人巴不得皇上在自个儿宫里头呢,你怎么还将陛下往门外推呢。” “你懂什么。”明珠这话儿,慧妃听着就不乐意了。若不是承皇后的恩情,她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玉嫔,如何能得登妃位,又怎么会像如今这样得皇帝宠爱。 今日而言,她就算是还皇后恩情,也是应当。 “娘娘!”见的慧妃执迷不悟,明珠着急的唤她一声。 “好了好了,本宫自有分寸。”被明珠念叨的有些乏了,慧妃喝言一句,止住明珠的多言, “本宫乏了,你也下去吧。” 没有办法下,明珠只能应声退出宫门, “是。” 而易无风出的明慧宫后,也正如他跟慧妃所言一样,去了昭元宫。 许久没有见的易无风前来,见到易无风的皇后,简直喜出望外。欢喜的笑容从嘴角一直咧到眉梢,迎着易无风的圣驾,直接跪下身子, “臣妾给陛下请安。” “皇后不必多礼。”伸手将皇后扶了起来,易无风牵着皇后一同走入内殿。两人坐到软榻上后,易无风看着皇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知真假的愧疚, “皇后呀,这些年来多亏了你。不过,这些年来,你也辛苦了。” 不明白易无风今日为何会有此言,皇后疑惑压在心头,看着易无风的眼眸充满着浓浓的不解,却还是答着, “陛下,为陛下做的一切,都是臣妾的福分,臣妾不辛苦。” “好,好。”两个好字,像是从嘴里叹出来的心疼一样,易无风拉着皇后的手,轻轻拍了一下, “你是个好妻子,娶你为妻,是朕的福气呀。听慧妃说,你的生辰就要到了,可是朕竟然不知道。这些年,朕确实忽略了你呀,今年,你的生辰朕给你做主,好好办办。那个地点,你看选在哪儿好?” 突如其来的恩爱怜惜,让皇后措手不及,茫然的看着易无风。眼泪噙在眼里,竟是一句话也回不过来,只能哽咽的应着, “这,一切,一切皆凭陛下做主。” “好,那就设在莲池吧。”也不推迟,易无风立刻就定了下来。 承君王恩典,皇后抹去眼中的泪,跪下身来谢着恩宠, “多谢陛下恩典。” “快快请起。”没等的皇后话音落地,易无风又是伸手过去,将皇后扶了起来。 两人在殿中坐了一会儿,正相对无话着。皇后忽的想起,那日丽妃来自己殿中,对自己的指责。还有自己与丽妃的结盟,更是想起,丽妃入宫已经多日,但是依然没有侍寝。于是,索性帮丽妃求了一回, “陛下,臣妾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不忌讳皇后言语间的顾虑,拉起皇后,易无风直接就答, “你我都是多年的夫妻了,还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 “是,陛下,您看那丽妃都入宫多日。却是依然没有侍寝,她怎么说都是蛮国的公主,如此冷落总归是不好的。” 被皇后轻轻一点,易无风方是想起,后宫还有丽妃这么号人物。 皇后说的也极对,丽妃毕竟是蛮国的公主,他们结的乃是两国的秦晋。总不能因为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闹的两国邦交不好。当下,易无风点了点头, “皇后提醒的是,是朕的疏忽。” “陛下国事操劳,后宫内的安定,是臣妾应当做的事情。”可不敢直言去指责着易无风的疏忽,皇后谦逊的回着。 像是赞赏一样,易无风朝着皇后颔了颔首,握着皇后的手,紧了紧, “能娶你当皇后,是朕的福气。” “陛下过奖了,能嫁给陛下,那是臣妾的福气才是。”被易无风夸的有些稍稍挂不住,皇后羞的低下头,不敢再看易无风。 又是坐了一会儿后,到了廷议的时辰,朝殿那边已经有人来请,易无风才是离开了昭元宫。 停下皇后的话,当晚,易无风就去了丽妃的丽华宫。 见到易无风前来,丽妃是既欢喜又意外着,直直愣了许久。直到易无风点她一句,才是回过神来。匆忙跪身下去, “臣妾参见陛下!” “爱妃不必多礼,起来吧。”抬脚走进来,易无风示意着丽妃起身。在殿上落座之后,易无风细细的打量起丽妃,眼中含着一些未明的波光, “爱妃呀,这些日子朕国事繁忙,冷落爱妃了,还往爱妃多多体谅才是。” “陛下国事繁忙,臣妾明白的。”起身后,丽妃已经走到易无风的跟前,弯着身子,精致的容颜拢在晕黄的烛光里。她的眼光一闪一闪的,带着不敢反驳的恭敬。 “爱妃果然知书达礼,那今晚,朕就将晚了多日的洞房花烛,还给爱妃吧。”收眸光后,易无风淡淡的吐露一句。说着,一把拉过丽妃,横抱起来。 瞬间腾空的丽妃,又是惊慌又是羞涩,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白玉无瑕的双颊已经烧的通红。不敢去看易无风的眼,只能将头埋在易无风的胸口,双手紧紧的勾着他的脖颈。 只在耳边听闻着易无风低沉的嗤笑。 猛的将丽妃放到寝殿内的床榻上,易无风翻身就压了上去。在曼妙的床帐里,拉出一出旖旎的春情暖意,琴瑟和鸣。 第二百五十八章 皇后寿辰 皇后过寿,易无风特意在莲池拜下宴席,并命各宫的嫔妃们,一同前来,给皇后庆贺。 圣旨下来的时候,皇后正端坐在昭元宫中。白日的艳阳高照已经慢慢的隐去,夕阳的晚霞耀红整片天空。霞光从纱窗的位置潋射入殿中,打在金色的宫砖上,犹如给金色的宫砖描了一层艳丽的薄彩。 看着地上晕开的旖旎余光,皇后瞬间就失了神。 在郑家接二连三的受到排挤跟镇压之后,易无风前所未有的暖情,让皇后心中渐渐的陷入迷茫。毋庸置疑,她是深爱着易无风的。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今生最爱的一个男人。 但是,在他们之间横隔着太多的东西。而且,她一直认为,易无风应该是恨她的,因为是她抢了原本属于冷妃的后位。 而一直以来,易无风也是对她不冷不热。 如今,晚来的温情,让皇后的心中隐隐有些迷失方向。 没等的皇后想明白,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太监的高喊, “慧妃娘娘驾到!”伴随着声音的传入,玉燕也一同走入大殿,站在皇后的跟前,躬着身子给皇后回禀着, “启禀娘娘,慧妃娘娘求见。” 顷刻间,皇后脸上恍惚的迟疑瞬间消失殆尽,换上以往的安详平定。颔了颔首,示意玉燕将慧妃请入宫来。 很快,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慧妃的身影出现在皇后跟前。先是踱步走到皇后跟前,屈身拜下后,慧妃恭敬的给皇后问礼, “臣妾给娘娘请安,恭祝娘娘诞辰大喜!” “妹妹有心了。”笑着将慧妃扶了起来,皇后将其一同拉到自己的软榻上,一起坐下。从易无风的口中得知,这次的寿辰,还是在慧妃的提醒下,易无风方才记起。当下对慧妃,皇后做出谢意, “妹妹,此番姐姐还得多谢你。若不是你跟陛下提起,姐姐这寿辰,只怕得一人独自过呢。” “姐姐客气了。”任由皇后拉着手,慧妃在皇后身边坐下,应着皇后的话,得体的回答, “姐姐对妹妹的大恩大德,妹妹没齿难忘。不过是举手之劳,姐姐万不得放在心上,日后姐姐若有用的着妹妹的地方,姐姐尽管开口。” “好妹妹。”难得慧妃对自己如此的衷心,皇后心中不禁感叹。走的慧妃这步棋,算是走的对了。 “姐姐真的见外了。”见的皇后眼中隐隐泛起泪光,慧妃颇觉得不好意思,扶着皇后的手,又道, “其实妹妹所做之事确实的微薄,不过是在陛下耳边提醒一句。那也是陛下心中牵挂着姐姐,所以妹妹一提,陛下就将姐姐记上心头。” “好,好。”似乎将慧妃的话听进去,皇后感动的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紧紧的拉着慧妃的手,还想说什么,玉燕这时有躬身走近来, “启禀娘娘,太后跟昭和公主已经到达莲池,陛下也快到了。娘娘是否要启程?” 今日已经是皇后的寿辰,因为是易无风设的宴,所以皇后不需要过去主持。如今听的玉燕说太后跟易无鸢都到了,皇后不好在太后面前失了礼数。洗去脸上的泪痕后,皇后搀慧妃,往莲池的方向走去。 等的皇后跟慧妃到的时候,易无风已经等在门口。看此情形,慧妃明白过来,给易无风行过礼后,先行走入席中。 易无风牵着皇后,两人一同入席。 先是走到太后跟前,两人齐齐给太后见过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臣妾给太后请安!” “好,好,都起来吧。”难得见到如此和睦融融的场面,太后心情极好,笑着点了点头,让两人起身。 等易无风跟皇后都坐好后,后宫的嫔妃们才纷纷起身,给两人见着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各位爱妃不必多礼!”心情大好的抬了抬手易无风示意场上的嫔妃们都起身。 行过礼后,宴席才算真正的开始。易无风准备了很多的节目,有皇后最爱看的大戏。演的是《哪吒闹东海》,不得不说,易无风请来的戏班子演的极好。那些角儿的动作,身段,端的一个叫风流利索。 看的皇后是目不转睛。因为从小跟在祖母身旁,受的祖母的影响,皇后素来喜好看戏。但是因为宫中规矩森严,不是节庆的时日,戏班子是不得入宫的。因而,一年到头来,也只有几日方能看到。 深宫寂寞又无聊,尽管贵为皇后,但其中的苦楚,也只有自己知道。 难得今日易无风体谅自己,皇后可是看的尽兴。 看过戏后,又有歌舞杂耍上来表演。热热闹闹的,就闹腾到晚上。在宴席上用过晚膳后,各宫的妃嫔们纷纷将自己的礼物呈现上来。 不外乎一些珍馐玉玩,金银珠宝之类的。 皇后出身乾元朝的第一是家郑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然是不屑这些黄白之物的。不过碍着情面,那些嫔妃们送过来的东西,皇后皆是笑盈盈的全部接下。 轮到于绯诗送礼的时候,于绯诗的礼物,可谓是让皇后眼前一亮。 谈不得是什么宝贵的东西,但的于绯诗从锦盒中亲手拿了出来,不过一面缎面纱扇。紫檀色的扇骨,描着天青色山水画的扇面。扇柄的位置上,还悬着一颗宝红色的月牙儿吊坠,在荧荧的烛光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几乎是捧着折扇,于绯诗奉到皇后跟前来,红唇轻轻一启,道, “臣妾恭祝娘娘寿辰大喜,各宫的姐妹们都奉上宝物,臣妾不才,看着夏日灼灼,特奉上一柄折扇给娘娘用做纳凉之用。这扇骨乃是用海底轩木所铸,上边雕刻着凤凰羽翼,借此恭祝娘娘凤凰展翅,百鸟来拜。扇面,则是用千丝云锦缎织绣而成,时下最兴的双面绣法,一面是百鸟朝凰,一面则是江山如画。” 本是最平常不过的轻罗小扇,被于绯诗这一解释,众人不禁惊呼出声。 不管是海底轩木,还是千丝云锦缎,都是世间难求的珍宝。还有时下最为难的双面绣法,传言只有江南的云箴姑娘会,也不知道于绯诗是如何求得云箴姑娘赐宝。 听到这面小扇如此大的来头,皇后心中的不屑瞬间也转为惊讶,压下眉眼后,起身跟于绯诗道着谢来, “如此珍贵的礼物,妹妹费心了。” “娘娘客气了。”依然是衣服淡然的模样,于绯诗轻声的回着。而后,拜过皇后,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出寿辰宴,闹了一天之后,总算在圆满中落下帷幕。 感激着所有宫妃的祝贺之情,在寿诞的第二日,皇后纷纷给各种的妃嫔们,都还了礼物。虽说还回来的东西,远远会不及自己送的珍贵,但是也没有敢多言半句。 这会儿,点红正在躲在芳华宫的角落里打着盹儿。听的宫女说,皇后派身边的宫女玉燕送礼物过来了,睡意瞬间消失的干净,迎了上去, “玉燕姐姐好。” “点红姑娘好。”回着点红的问礼,玉燕笑盈盈的答,问着, “于妃娘娘可在?” “回姐姐,我家娘娘正在午休呢,姐姐有什么事儿,若不紧要,奴婢可代为通传。”知道玉燕只是来还礼的,点红还是客气的说着。 玉燕也没有强求一定要见着于绯诗,将端过来的礼物自然而然的递给点红, “倒也没什么旁的事情,就是皇后娘娘多谢于妃娘娘的贺礼,特意准备一些小心意,让奴婢给送过来。既然娘娘在歇息,还就劳姑娘受着,等的娘娘醒了,再奉给娘娘吧。” “是,奴婢遵命。”欠了欠身,点红接过玉燕递过来的托盘。 见的点红接过东西,玉燕没有再多留,转身告辞。 点红则是端着托盘,走入大殿中。忽尔从窗口吹来一阵风,将盖在托盘上的红布掀开,托盘上的宝物,一清二楚的显示在点红的面前。看的点红是目瞪口呆,只见的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通体洁白无瑕的玉瓶,两侧已是与瓶身同色的双耳。 圆润光滑的模样,在点红的眼中还泛着光,特别两侧的那双耳,一沟一壑,恍如鬼斧天工。流潋出来的光泽,让没有见过好东西的点红都可以看的出,这是一件稀世罕见的珍宝。 不敢再耽搁下去,点红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闯入寝殿中。 看着于绯诗正在沉睡,不敢将于绯诗吵醒,只好将玉瓶仔细的收藏殿内的柜子里。转身走出大殿,又听的在门口当值的宫女们正在商量着今次皇后赏赐给各宫嫔妃们的礼物。 据说,皇后给香妃是南地进贡的十色菊香粉,给丽妃的是一串玛瑙手链,慧妃是一串珍珠项链,曲嫔的是一座小红珊瑚……皇后赏给各种的东西,皆不过是一些小玩意儿。 想起皇后赏给于绯诗的那只双耳玉瓶,点红心中就窃喜。想来,皇后娘娘对于自家主子,还是另眼相看的,不如也不会如此的厚待。 正想着,就见的怀袖走过来,说是于绯诗醒了。 点红匆忙跑入内殿,将藏在柜子里的双耳瓶给拿了出来,献宝一样,献到于绯诗跟前,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看到点红此举,于绯诗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看到点红手中的玉瓶后,问了一句, “哪里来的瓶子,看着模样,倒是挺金贵的。” “嘿嘿。”点红瞬间傻笑出声, “回娘娘,是皇后娘娘送过来的。说是还您在昨日给皇后娘娘送的大礼,娘娘,据说各宫的娘娘得到的都是一些小的东西呢。奴婢看,您的这个可是最尊贵的了。” “你说什么?”点红的话,让于绯诗本是不在意的神色变的紧张起来,赶忙让点红将瓶子端过来给她瞧瞧, “拿过来我看看。” “娘娘,给。”点红以为于绯诗被自己唬着了,兴匆匆的将双耳瓶送到于绯诗跟前。接过去后,于绯诗认真的看了一眼双耳瓶后,脸色蓦然变的刷白。差点没将双耳瓶跌到地上,幸得点红细心,急忙扶了一把,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将双耳瓶移回到点红手上,于绯诗摸了摸自己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摇了摇头,魂不守舍的喃喃再次回复着, “没事,没事!” 第二百五十九章 流言蜚语 “行了,你先下去吧。”心中恍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于绯诗坐起来的身子,往后靠了去。摆了摆手,将点红遣了出去, “记得将那双耳瓶收好,仔细收好。” “是。”不明白于绯诗本是好好的神色,为何在看清楚那双耳瓶变的如此失魂落魄。见的于绯诗如此模样,点红自知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自己退了出去。 等的点红出去后,于绯诗将自己沉浸在无人的寂静里。脑海中漂浮过肖姑姑那张蒙着面纱的面容,耳边忽隐忽现的闪烁着曾经肖姑姑对自己的提醒。 双耳玉瓶,双耳玉瓶。那个害的肖妃跟清贵妃反目,势如水火的双耳玉瓶,那个,承载着后宫的诅咒,一度被作为后宫嫔妃争斗开始的双耳玉瓶。尽管没有亲眼见到过,但是直觉告诉于绯诗,皇后送过来的那只玉瓶,就是传言中的那只。 目光蓦然的黯淡下去,于绯诗重重的呼下一口。 层层重压之下,于绯诗翻身下了床。换下身上被汗水湿透的衣衫,轻妙了一段梅花妆,走出芳华宫的宫门。 被过往的阴影压迫的太重,她需要出去走走,散散进郁的心。 不知不觉,就走到玉波潋宸。在这炎热的夏季,也唯有玉波潋宸可以纳凉。在怀袖跟点红的陪同下,于绯诗踏上四角方亭前的九曲回廊桥,慢慢的走上亭子。 坐在亭子内的长椅上,任由清风吹拂着额前漏下的碎发。看着眼前开的正好的芙蕖,渐渐失了神。 皇后将那玉瓶送到她那儿来,是要向她警告么,还是要向她下诅咒。顿时间,于绯诗只觉得自己脑子乱成一团,根本理不出清晰的头绪来。 就在于绯诗混乱着的时候,听见耳边传来怀袖跟点红的声音,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丽妃娘娘,慧妃娘娘。” 这才回神,转过脸去,果然看见皇后协同着丽妃还有慧妃,已经踏入亭中。 不敢耽搁,于绯诗急忙起身,在皇后跟前拜下一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丽妃娘娘,慧妃娘娘安好。”尽管丽妃跟慧妃与于绯诗自己都是同一等级的,但是于绯诗还是一同给她们两人问了礼。 回着于绯诗的礼,慧妃跟丽妃也微微欠了欠身, “于妃姐姐好。” 没等的于绯诗开声,皇后先是笑了出来, “各位妹妹就不必多礼,难得在此相遇,大家都做吧。” 于是,在皇后的指示下,大家纷纷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经过昨日的生日宴后,皇后的心情似乎极好,不待于绯诗等人开口。再次挑起话题,跟于绯诗还有丽妃慧妃探讨着, “这天气真是热的人都受不住了,好在宫里头还有玉波潋宸这么个地方。” 皇后都说话了,总不好让皇后一人唱独角戏,于绯诗点头回应着, “可不是么。” 听着于绯诗的应答,皇后似乎想起什么,坐到于绯诗身边,拉上于绯诗的手。言语中,尽显感谢的意味, “于妃妹妹送的小扇,真是太得本宫的心了。在这酷暑难耐的日子里,还真是纳凉的圣品呢。只是,如此珍贵的东西,妹妹费心了。” “娘娘客气了。”任由皇后拉着自己的头,于绯诗在脸上绽开一道会然的笑,轻声答着, “得到娘娘的赏识,那也是它的荣幸不是。” “哈哈哈。”也不知道于绯诗的那句回答,将皇后逗的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妹妹的小嘴真是甜,难得皇上如此宠爱妹妹。” “娘娘过奖了,臣妾说的是实话呢。”不敢轻听了皇后的话去,于绯诗谦虚的应着。 只听得她们说话,丽妃有写坐不住了,插上来一句, “还是于妃姐姐得皇后娘娘的心,看来妹妹送的礼物,皇后姐姐不喜欢呢。”说着,像是真伤心了一样,丽妃嘟起红唇。 皇后被她的动作惹的似恼非恼,宠溺的膈她一句, “你呀,就你的心思多,你不就是嫌弃本宫给你回的东西不好么。” 皇后回下这话的时候,丽妃咯咯的接着笑出声来, “居然被皇后姐姐你给看出来了。” 顷刻间,几人打闹成一团。猛不丁的,一直站在旁边看她们玩闹的玉燕,窜了一句出来,骇的场面一片寂静, “那是,双耳瓶只有一个,丽妃娘娘还是晚了一步。” “死丫头。”倒也不计较玉燕的越矩,皇后只是转头,稍稍横过玉燕一眼, “你还嫌丽妃不够埋汰本宫不是。” “瞧瞧皇后姐姐偏心的,果然就疼于妃姐姐一个。”接着皇后数落玉燕的话,丽妃表现出不乐意来。 “啧啧,你来劲不是。”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玉瓶呀,着实是个好东西。不过也不是本宫偏心,要送给于妃妹妹,是只有于妃妹妹这样有福的人,才能拥有那玉瓶呢。” 听的皇后这样讲,不仅是丽妃,连慧妃也被挑起了兴趣, “如此说来,那玉瓶还是有典故不成,皇后娘娘快给我们讲讲,让我等也长长见识。” “好好好。”又是宠溺的一笑,皇后笑着应答, “那玉瓶啊,是每一任皇后所有。据说,还是前朝西皇后留下来的,只能放在皇后宫中。但是于妃妹妹是宫中最得陛下宠爱的,还有便是,清尘大师的批言中显示着,于妃妹妹乃是万凰的命格。所以呀,玉瓶放到于妃妹妹宫中,才是最为合适的。” “娘娘说笑了。”皇后用着平淡无奇的话语,说出一段让人怵目惊心的典故来。既然是皇后才能拥有,如今皇后将此瓶送给于绯诗。俨然是将于绯诗推到风口浪尖上,听的于绯诗冷汗涟涟,差点没跪了下来, “娘娘真实折煞臣妾了,大师之言不过是埋汰臣妾,哪能当真。娘娘凤姿仪态,普天之下,谁都不能轻玷娘娘的威仪。” “瞧妹妹的嘴,本宫瞅着都喜欢。”接下于绯诗的话,皇后在眼角勾了一道浅浅的笑容。凝固在眸底的,却是一道清冷的光,不动声色的,将话锋移了开来, “行了行了,别说这个,没意思呢。” 不想再次深究下去,皇后话锋一转,扯到别处。故意在慧妃跟丽妃心底,留下一道疑惑的影子。 丽妃跟慧妃看不明白,但于绯诗已然心知肚明。 看来,皇后是恨上自己了。 没有办法之下,于绯诗也只能陪着皇后跟丽妃,还有慧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一行人才相互告辞,回到自己的宫中。 听下皇后的话后,丽妃心中早就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万凰命格,丽妃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寻思着皇后说的话,不得不赞同,于绯诗确实很得易无风的宠爱。加上,自己跟皇后又是同盟,索性,不如送给皇后一个人情。 心里的主意打定后,丽妃心中猛然生出一计。 回到丽华宫后,丽妃急急忙忙的就将自己的贴身宫女传了过来。在眉角捏开一道阴险的互道,扯开红唇,轻轻的道, “据说,于妃是万凰之命?” 丽妃的贴身宫女是在她入宫之后,才从内务府调过来的,先前是在淑妃宫中伺候过的。名唤雅珠。更巧的是,当时在普陀寺的时候,雅珠也有一同前往。所以,关于清尘大师的批言,雅珠也是清楚的。 当下,就点了点头, “回娘娘,是的。当初太后带领后宫嫔妃去普陀寺祈福,清尘大师给宫里头的各位娘娘批言,如清尘大师所言,于妃娘娘确实是万凰命格。而且,于妃娘娘当初不过浣衣局的粗使宫女,一步一步登上妃位,不得不说,于妃娘娘的命格极贵。” “胡扯。”雅珠信命一样的言论,惹来丽妃极度的不满,狠狠的拍了拍一旁的木案把手后。怒吼出声, “什么命格,不过是她手段高明罢了。本宫可不相信她那什么鬼命格,不过,她既然如此尊贵的命格,那本宫就来给她加一把火。”说着,丽妃眼角撇开一道诡异的笑容。 “过来。”勾了勾手指,丽妃示意雅珠俯身过来。 “是。”应命的站身过去,雅珠屈身贴在丽妃唇边。 小声的在雅珠耳边低语几句,听过后,雅珠面露出难色, “娘娘,这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让你照办就是。做成了,皇后娘娘那边,也是少不了你的赏赐的。”丝毫没有将雅珠满脸的慌张让入眼中,丽妃淡定的答着。还抬出皇后,给雅珠定下慌乱的心。 见的丽妃将皇后抬了出来,雅珠果然镇定不少, “是,奴婢遵命。” 就在雅珠退出丽华宫的宫门后,已经回到芳华宫的于绯诗,没有来由的打下一个喷嚏。心中隐隐的升腾起不详,惹的在她身边帮着她卸妆的点红,连连侧目,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没有,没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绯诗摘下头上的簪子,摇了摇头。 点红尽管觉得奇怪,亦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多话,继续埋头帮着于绯诗卸妆。就在这个时候,怀袖匆匆忙忙的走了过去,走到于绯诗身边,面色有些不好, “娘娘,不好了。” “怎么了?”深怕心中的不详成了真,于绯诗抬眸,望向怀袖。 不敢直接言明,怀袖低身趴在于绯诗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听完怀袖所言后,于绯诗脸色一片发白, “果然,还是来了。” 第二百六十章 两妃来访 酷热盛暑,渐渐步入雨季,断了线的雨丝密密麻麻的布满整片天空。白濛濛的雨缝里头,隐隐约约透着白日清光,耀着雨珠的晶莹圆润。 清溟中,乌沉的天际云层似是要压下来一样, 芳华宫的内殿,半掩的纱窗被忽来的凉风一股吹开,风带着雨,灌进屋子里来,吹的满室的云帷胡飞乱舞。扫出来的“嗖嗖”声响,吵醒了正躺在床上歇息的于绯诗,挣扎一下,于绯诗从床上下来。 拿下挂在床前云水画屏上的外罩衫,于绯诗走到纱窗边上。头脑里莫名其妙的沉重感,让她的视线,亦是有些迷糊。摸摸索索的拂开云帷,正好伸手将纱窗合上。猛然惊起的一阵狂风,忽的一下将一侧的云帷撩起,唬的于绯诗脚步一跄。 眼前似是飞过一道黑影,于绯诗虚浮的脚步往身后跌去。身子推倒一旁的花案,摆在花案上的白玉兰也一同倒下来。花盆破碎后,发出清脆的响声。 “娘娘!”听到响声的怀袖还有点红,匆匆忙忙的走进来,看见于绯诗跌倒在地上,急忙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喉咙干哑的声音都变的沙涩,于绯诗攀着怀袖跟点红手肘,站起来。在两人的搀扶下,移步坐回到床上,靠着垫子,歇了一会儿。顺下气后,才是启唇, “许是被凉风唬着了,歇歇便好,没事。” 让点红陪着于绯诗,怀袖转身出去,拿来扫帚清扫着地上的花盆残骸,顺道将敞开的纱窗关上。 头脑中的压迫感越来越重,于绯诗喘口气后,慢慢的阖上眼眸,平缓的呼吸安静的让人误以为她是在熟睡。点红本想出去,但看着于绯诗的双颊生起诡异的潮红,隐隐觉得不妥。俯身到于绯诗耳边,低低唤了她几声, “娘娘,娘娘!”几番呼唤后,没有得到于绯诗的回应。点红有些了急了,伸手探了探于绯诗的额头,触入手心的灼热烫的点红蓦的收回手。转眼看向一旁清扫地面的怀袖,惊吼一声, “怀袖姐姐,不好了,娘娘发烧了。” “什么?”怀袖扫地的手,顿的停下,放开手中扫帚,走过来。擦了擦手上的灰尘跟湿汗,伸手摸了摸于绯诗的额头,脱口而出, “宣太医,快。” “好,好。”不敢耽搁,点红迅速跑出芳华宫。 很快,点红就将太医请了过来,经过太医把脉后,原来于绯诗不过是湿气浸体,染了风寒。没有太大的问题,开几副驱寒去风的药物条理下就没有什么大碍。 听完太医的诊断后,点红跟怀袖总算放下心,派人跟过去拿药,细心的照顾着于绯诗。 汤药煎好后,怀袖亲自端了过来,服侍着于绯诗用药, “娘娘,来喝药。” 在怀袖的呼唤中醒过来,点红扶起于绯诗的身子,怀袖舀了一勺药汁。先是亲自试了试温度后,才喂到于绯诗唇边,一边喂着,一边说着, “娘娘,有些事情不必太过烦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流言止于智者。” 自从皇后将双耳玉瓶送过来后,宫中纷纷传出流言。当初在普陀寺中,清尘大师对于绯诗命格的批言,更是被宫人们传的沸沸扬扬。宫人们皆说,于绯诗是万凰之命,日后必定能执掌后宫,母仪天下。 但现今皇后健在,不管是论什么都好,皇后的位置是不会落到她的头上的。很明显,将流言传出来的人,此番目的,是在除掉她。 觊觎中宫位置,这可是大罪。莫说易无风容不得,只怕太后那关,都是过不了的。想到这儿,于绯诗就觉得头疼。数日来,一直没有睡好。加上这几日又是阴雨连绵,果然,让湿气入了体,染上风寒。 “我明白的。”当然可以听明白怀袖话里的意思,于绯诗咽下清苦的药汁后,点了点头。 知道于绯诗的性子,怀袖不再多言,沉默的把药喂完。 就在怀袖跟点红刚刚服侍着于绯诗躺下,就听见宫门外传来一声高喊, “皇上驾到。” 没等的于绯诗带着怀袖两人出去迎接圣驾,易无风已经疾步如风的走入内殿中。雨意落在他的面容上,滴上龙袍,在明黄的颜色中晕开几滴深沉的水渍。 “臣妾……”于绯诗挣扎着从床榻上下来,屈着身子就要下跪,被易无风拂手过来扶起。甘苦芳凛的瑞脑香气携着雨气的微凉灌在他的袖子里,微微触在于绯诗脸上,使得她不由的打下一寒颤。看的易无风无端的心疼, “爱妃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皇上。”没有执意,于绯诗被体内腾烧的温度烧的全身的骨骼都在疼。索性依附着易无风的力道,让他将自己带回到床榻上。 看见易无风前来,怀袖跟点红不好再停留下去,行过礼后,就退出宫门。 抱着于绯诗放回到床榻上,易无风看下来的眼神恍如窗外忽明忽暗的微雨,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浑浊。于绯诗此时累的心慌,更加不愿去猜测易无风的心意,把头侧到一旁,就要入睡。忽尔听的易无风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 “爱妃这是怎么了,难道被宫中的流言吓坏了?” “流言蜚语,锋利如刀。”并不否认易无风的话,于绯诗无力的低声回答。 顷刻间,易无风的就嗤嗤笑出声来, “若不是熟知你的性子,朕一定以为,这些流言定然是你故意而为之。” “那陛下以为呢?”不着急着去为自己辩解,于绯诗反而睁开因在病中而变得微弱的眸,看着易无风,笑问着。 “如果朕真如你心里头想的那样,那如今朕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睡吧,太后那边,不是那么轻易就被糊弄去的。”易无风的话,轻而易举的缓解了于绯诗心里的隐患,最后的一句,更是像给于绯诗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缓缓的闭上眼睛,于绯诗在易无风跟前沉沉的睡去。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易无风已经不在,只留的怀袖跟点红守在于绯诗的身旁。 太医开的药还算有效,于绯诗已经退烧,不过因为风邪入体,她的身子还是非常的虚弱。 点红跟怀袖一见着于绯诗醒来,匆忙就去将于绯诗扶起来。外殿早就传了膳,一直在小厨房中热着,就等于绯诗醒过来。 于是,于绯诗在点红跟怀袖的服侍下,起身到外殿用膳。 刚刚用完,怀袖跟点红带着宫人们还在收拾着碗筷,就听见宫门口的宫人们高喊一声, “慧妃娘娘到,丽妃娘娘到!” 只得放下手中的碗筷,交给一旁的宫女。怀袖跟点红扶着于绯诗走到正殿,立马就看到慧妃跟丽妃从门口走了过来。 先是给于绯诗问了一礼,慧妃笑盈盈的迎上前来, “听闻于妃姐姐染了风寒,臣妾跟丽妃妹妹心中牵挂,所以过来看看姐姐。” “两位妹妹有心了。”朝着慧妃跟丽妃颔了颔首,于绯诗的声音虚弱又低迷。 问过礼后,于绯诗由怀袖跟点红扶着,坐到正殿的榻上。示意怀袖给丽妃还有慧妃看座,并让人奉上香茶。 都还没坐下身子,慧妃先从云袖里头掏出一枚青绿色的香囊,柔和的光泽清丽的颜色,不难看出是织锦短。面上还用千针绣法,绣着一个金色的福字。 移开脚步后,慧妃走到于绯诗的跟前,捧着香囊送到于绯诗跟前,红尘轻轻启开, “这是万福香囊,臣妾入宫的时候,臣妾的母亲特意给臣妾求的。如今姐姐身子不好,臣妾就将香囊送给姐姐,祝愿姐姐早日康复。” “不可,万万不可。”听着慧妃说明香囊的由来,于绯诗推脱着不肯收。 “姐姐,您就别客气了,收着吧。”见着于绯诗不肯收,慧妃也有些急了,劝着, “这香囊回头妹妹让家母再绣一个便是,不过这东西还挺灵的,以前妹妹的身子也不好,一年里头倒有大半年是病着的。后来带上这香囊后,身子还真的利索起来。如今呀,一年里头都没有几日是病的。所以,姐姐您就收着吧。” 见的慧妃如是说,于绯诗若还是执意不收,未免太过不近人情。所以,于绯诗就收了下来, “如此,就多谢妹妹了。” “姐姐客气了。”见的于绯诗收下自己的香囊,慧妃脸上露出欢喜的笑意,应过于绯诗一句后,踱步坐回到榻下的位子上。 三人又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最后,顾及于绯诗还在病中。慧妃跟丽妃没有坐的太久,就起身请求告辞。 于绯诗没有多留,让怀袖跟点红送两人离去。 出了芳华宫后,慧妃跟丽妃走在回各自寝宫的路上。一改在芳华宫中相互友爱的场面,丽妃横过慧妃一眼中,语气中带着嘲讽的开口, “姐姐真是八面玲珑呀,一面巴着皇后,一面又来笼络着于妃。如此一来,不管两宫哪宫得势,对姐姐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 “妹妹又何苦夹枪带棒的呢,在宫里头生存,每个人都不容易。谁不想好好活着。”不理会丽妃口中的讽刺,慧妃轻描淡写的应下一句, “妹妹毕竟是先入宫,宫里头的规矩不甚明白,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本宫要劝妹妹一句,若想在宫里头安然无恙的活着,收敛锋芒,是最为紧要的。”一句话落下后,慧妃又是轻轻一笑,似乎想起什么,又道, “当然,妹妹公主之尊,自然比不得我们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家。只是,这别国的公主,在乾元朝,可远远没有世家小姐来的尊贵呢。兴许姐姐说的话不好听,可是句句都都是良言,妹妹若不喜欢听,就当是姐姐什么也没说。妹妹,好自为之吧。” “你……”尽管慧妃的语气极好,丽妃还是被慧妃的话惹的恼了,拧起柳眉,瞪过慧妃一眼。不给机会给丽妃挖苦自己,慧妃又是淡淡一笑, “本宫的寝宫要到了,就此跟妹妹别过,妹妹慢走。” “哼。”几乎是在鼻端横出的粗气,丽妃看都不看慧妃一眼,云袖一甩,大步从慧妃跟前迈了过去。 朝着自己的丽华宫走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香妃中毒 流言愈演愈烈,几乎皇宫上下都在疯传着,芳华宫于妃的万凰命格。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对于来势汹汹的流言,芳华宫没有任何的动作。于绯诗还是病着,一直不见好转,连宫门都出不得。不仅芳华宫没有动作,就是寿昌宫,也是一副置之不理的态度。 这样的一个结果,让丽妃很是恼火。 她费尽心思将这流言传的天下皆知,就是想要让太后治于绯诗一个大逆不道的罪。胆敢窥视中宫,就算易无风能容着她,这样心思深沉的女人,太后必定是不会允许她留在易无风身边的。 让丽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太后那边就像是平静的湖面,流言这颗石子砸下去后,一点波澜都没有。 闹腾半天,一点好处也没有捞着,丽妃垂头丧气的去了皇后的昭元宫。 早就知道流言之事是丽妃的手笔,皇后是不看好,但也不反驳。只是经过丽妃这事的试探,皇后也算知道太后对于绯诗的态度。 毕竟丽妃是自己的盟友,皇后看着丽妃心情不佳的模样,出言安慰起来, “来日方长,妹妹实在不必如此丧气。” “姐姐说的是。”敷衍一样的应着皇后,丽妃深深叹下一口气,端起一边案上的茶盏。捏开盖子,饮了一口。温凉的茶水润过喉间,让丽妃懊恼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 “只是,芳华宫那位如此得陛下跟太后待见,于姐姐而言,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妹妹此言甚是。”微微一笑,皇后柔和的看过丽妃一眼后,点下头。表示同意着丽妃所言。 得到皇后的赞同,丽妃被拉耸下来的斗志,慢慢回复到丽妃心中,抬头望向皇后后,再问起, “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 “妹妹不必着急。”伸手做出一个抚平的动作,皇后用眼神缓下丽妃的心急,清缓的回答, “为今之计,妹妹应当寻思着如何讨得陛下欢心才是。芳华宫那位因为流言之事,在宫中养病,不便侍寝。妹妹正是大好的机会,万不可辜负才是。” 近日来,一直想着借助流言将于绯诗扳倒,丽妃倒是没有想到这层。现下被皇后一提点,立马恍若大悟,起身走到皇后跟前,朝着皇后福下一个大礼, “多谢姐姐提点,妹妹明白了。” “好妹妹,去吧,好好伺候陛下。”对于丽妃此举,皇后极为满意,颔了颔首。示意丽妃退下去。 “是。”没有再多留,丽妃转身起步,离开了皇后的昭元宫中。 回到丽华宫后,丽妃马上就将敬事房的太监给召了过来。 命雅珠在管事太监的手中塞了好几锭金子后,丽妃亲自走下榻,将跪着的太监扶了起来, “本宫进入宫闱,很多规矩皆是不明白。还要公公多多提点提点,本宫的身份公公也是知道,若是公公扶持本宫获得陛下宠爱,那金银珠宝,自然少不得公公的好处。” “谢谢娘娘,谢谢娘娘。”跪着磕了几个响头,敬事房的掌事看着眼前金光闪闪的锭子后,眼中散发出贪婪的光。吞了吞口水,将金子收好后,毫无疑问的应下丽妃所有的请求。 当晚,在玉公公提醒着易无风翻牌子时,丽妃的绿头牌,果然被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还真是提醒了易无风,不做多想的,易无风就翻了丽妃的牌子。 在听到门口的宫人说, “皇上驾到”的时候,丽妃欢喜的连藏在心腔里的心,都要蹦了出来。仔细的描好妆容,披上轻纱薄衣,娉婷袅袅的亲到门口迎接圣驾。 盈盈约约的姿影,玲珑有致的身躯若隐若现的裹在轻盈纱衣里,春色盎然的美景让人不禁心猿意马。 “臣妾拜见陛下!”寻思着皇后早间提点的话,丽妃的声音都要娇柔下几分。 看着丽妃娇艳欲滴的模样,易无风的心似被小猫挠着一般,深沉的黑眸嗖的窜起一簇炙热的烟火。亲自将丽妃扶了起来, “爱妃快快请起!”两人相扶着,走入内殿中。 宫人皆是低笑着退去宫门,将一室春色,留给易无风跟丽妃。 听着内殿中传出来的声声低吟,被撩拨开的春情暖意,惹的门口守夜的宫女们,无一不面红耳赤,低头不敢细听。 一夜承欢之后,丽妃心满意足,依依不舍的将易无风送出宫门前去早朝。心中暗想着,易无风必定会夜夜流连在自己的丽华宫中。 可惜,让丽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晚,宫人回报说,易无风去了芳华宫。 宫人们没有说谎,易无风确实是在芳华宫。 于绯诗的病情一日不见好转,易无风心中着急,亲自到芳华宫中照看着。看这于绯诗苍白的脸颊,易无风心中很不是滋味。 所以,亲自给于绯诗喂着药。 自那日让丽妃侍寝过后,一连几日,易无风都是在芳华宫照顾于绯诗。一时间,还真是坐实了流言的风向。 尽管于绯诗还在病中,皇帝依然对她万分的宠爱。 听着并不属实的流言,于绯诗心中也极是担忧。一日,趁着易无风给自己喂药的时候,于绯诗遂出口问着, “陛下此举,是在为何?” 听完于绯诗这一问,易无风捏着勺子的手,生生顿在半空。缓过来后,清浅的笑了笑,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爱妃的眼眸。” “陛下说过,臣妾素来有自知之明。棋子该有棋子的本分,也该有棋子的认知。只是,眼下的风口浪尖上,陛下实在不宜在臣妾宫中多留。”闹不明白易无风到底是何意,于绯诗接过易无风手中端着的汤药,自己一口饮完。 将药碗放在一旁的案上,目光明亮的看着易无风。 “爱妃这是怕了么?”半眯起眼眸,易无风回望过于绯诗, “不过爱妃装病又是为何,就是为了避开流言?”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易无风的眼睛。于绯诗眼底的亮光瞬间黯淡下来,别过头,声音随着眼色一同低沉下来, “原来如此,陛下不过是想将臣妾拉下这场局罢了。” “不错,因为这场棋少了你,可下不完。”伸出一根手指,在于绯诗眼前摇了摇,易无风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爱妃,朕可是不能没有你呀。” “呵呵。”当然不会将易无风的话听入心里头去,于绯诗苦涩的笑了笑,不再接话。 如此看来,流言能传的这样风生水起,有模有样,易无风在背后必定是助了不少的力。太后宫中也不见有任何的阻止,想来也是易无风先跟太后言明。 想清楚这些后,于绯诗并不难猜出易无风的心思。 现今的局势看来,皇后跟丽妃已成一党。那日皇后故意说出那些话,就是想借有心的手,传出这些流言,好借助流言来扳倒自己。而自己作为易无风最有能力跟郑家抗衡的棋子,他自然不想自己如此轻易被皇后扳倒。 皇家不理会那些流言,郑家也不理会么。这个问题,倒是把于绯诗给难住了。 似乎猜出于绯诗心中的疑惑,易无风又是嗤嗤的一笑, “爱妃在下想什么呢,想郑家么?” 被易无风猜中心思,于绯诗猛的抬头,看向易无风的眼光里,浓浓的惊愕。话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爱妃放心吧。”不理会着于绯诗的惊愕,易无风收回眼光,自顾解释着, “郑家再怎么嚣张,这个天下还是姓易不是。爱妃觉得呢?” “陛下说的是。”立刻就从易无风的语气中明白过来易无风的想法,想都不想,于绯诗点了点头,表示应同。 于绯诗的低眉顺耳,让易无风的心情瞬间大好。正又要开口,怀袖不知何时从外头走了进来,低着头不敢看易无风跟于绯诗,低低的道, “启禀陛下,娘娘,香妃娘娘到。” “香妃?”不解的挑了挑柳眉,于绯诗看过易无风一眼。 易无风神色不见有变,将空了的药碗拿起来递给怀袖,扶着于绯诗躺下去。漫不经心的话脱口而出,却是跟怀袖说的, “你出去回她,就说于妃要休息,不见客。” “是。”接过易无风递过来的药碗,怀袖正要出去,被于绯诗一把拦了下来, “慢着,让香妃先在大殿候着,本宫随后就到。” 两种不同的一件交汇在怀袖的耳中,让怀袖一时间难以抉择,看了看于绯诗,又看了看易无风。迟迟不敢退下去。 “你呀。”用着宠溺的口气,易无风扫过于绯诗一眼,似乎选择了妥协, “罢了,就照你们家娘娘的意思吧。” “是。”听到易无风这句话,怀袖才敢安心的走了出去。 怀袖走出去没有多久,于绯诗也穿戴整齐,与易无风一齐走了出去。 见到易无风,香妃忍着心中的激动,急忙起身,给易无风见着礼, “臣妾见过陛下,见过于妃娘娘。” “爱妃不必多礼。”先是扶着于绯诗坐到殿前的软榻上,易无风才是招了招手,示意香妃起身。 “谢陛下。”流潋着羡慕的眼光匿着嫉妒扫过坐在易无风身旁的于绯诗后,香妃才是起身,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看了眼香妃,易无风慵懒的撇了撇眼眸,又是开口, “爱妃前来芳华宫,所为何事?” 听见易无风问起自己,香妃不敢耽误,立马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回答, “回陛下,臣妾听说,于妃娘娘……”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忽见的香妃脚步一软,整个人软软的倒下来,躺在地上。 “香妃娘娘,娘娘!”吓的香妃身边跟随伺候的丫鬟,匆忙蹲下身子,扶起香妃。 “香妃娘娘。”亦是将于绯诗吓了一跳,起身就要查看香妃的情况,被易无风一边拉回榻上。 给了一旁的怀袖跟点红一个眼色,怀袖会意,带着点红走了过去。与香妃的贴身宫女一同扶着香妃起来,扶入内殿。 随后,易无风往门口吼了一声, “来人,叫太医。” 第二百六十二章 香妃中毒2 太医一丝不苟的跪在易无风跟于绯诗的跟前,整个人笼罩在易无风阴沉的气势里,跪着的身躯,微微有些发抖。连同声音,都是颤抖的, “回禀陛下,于妃娘娘,香妃娘娘是中毒。” “中毒?”易无风还没有出声,于绯诗先惊了眉眼。 她自己就是学过医的人,在她的芳华宫里头,发生着这样的事情,让于绯诗很是不解。自流言传出来后,借着风寒未愈,她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宫中也没有发生什么异样的事情,为何今日香妃一来,就是中毒。 到底,这是巧合,是偶然,还是根本就是一个阴谋? 于绯诗自己也不敢断定。 可不像于绯诗那样的胡思乱想,易无风淡淡的扫了跪在跟前的太医一眼,漠然的启了启唇, “既然是中毒,中的什么毒?” “回陛下,是无疆。此毒极其罕见,乃是三种香味集合而成。”后宫的争斗,自开朝以来就层出不穷。太医在宫中多年,看的清楚,眼下这事儿他即便是说着,心里也是颤抖的。知道于妃在皇帝心中的位置,硬着头皮也只能实话实说, “此毒还是由天香子,枸药,还有莲回的香气汇聚而成。” “天香子,枸药,莲回?”小声的低吟着太医说出来的三种药物,于绯诗脑子里飞快的旋转着。似乎在芳华宫中,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些东西。于是,不解的问, “可是本宫宫里,从来没有种过这些东西,怎么会……” “回娘娘,这卑职就不清楚了。”能说明白的已经如实相告,剩下的东西,不是太医可以想的通的。规规矩矩的应下于绯诗的话,太医答。 听完太医所言之后,易无风面无表情,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只是摆了摆手,将太医遣了下去,命人将香妃送回到挽香宫。 送走香妃还有易无风后,于绯诗将怀袖传了进来。香妃是在芳华宫里中的毒,此事无论如何,她都脱不了干系,她总要给出了所以然来。 “娘娘!”听到于绯诗的传召后,怀袖很快就走入殿内, “不知道娘娘有和吩咐?” 想着太医的话,于绯诗重复一句, “太医说,香妃是中毒,所中之毒乃是天香子,莲回,还有枸药的香味汇聚而成。宫中大小之事,皆是你在搭理。这三种东西,你可见过?” “天香子,莲回,枸药?”喃喃低吟过于绯诗的话,怀袖想了一会儿,似乎有所发现, “娘娘的寝殿之后,似乎种的就是天香子。” “什么?”听的怀袖这么一说,于绯诗又是一愣,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好似是点红种的。”前几日的时候,怀袖看见点红带着好几个宫女在于绯诗的寝殿之外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怀袖不疑有他,随口问过一句,当时点红好像是在与怀袖讲,在栽种天香子。 因为当时没有留心,所以怀袖也没有太过在意。 如今于绯诗问起,怀袖才是想起来。 听的怀袖这么一说,于绯诗急急忙忙有将点红给召了进来。 应命入殿后,点红稍稍有些疑惑,不解的看着于绯诗还有怀袖,点红先是规矩的上前给于绯诗行了一个礼, “见过娘娘,不知道娘娘有何吩咐?” 事情未明之前,于绯诗不会随意的怀疑点红,但是于绯诗心中,还是极其的忐忑。压了压心底的烦乱,于绯诗草草问了一句, “点红,你为何要在本宫的寝殿之外种下天香子。” 太医过来复命的时候,易无风将殿内的宫人全都散了下去,只留下于绯诗跟自己。所以点红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听的于绯诗这么一问,点红慢慢的低下头去,声音也是低低的,她说, “娘娘,你都知道了?”言语间,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意味。 听的于绯诗心中一沉,又听的点红道, “娘娘,其实你不必太在意的。这些日子来,因为流言的事情,娘娘您一直睡不安稳。后来,听的慧妃宫里头的明珠说天香子有宁神的作用,所以我就偷偷在寝殿外种了一些。不过好像还真的挺有效果的,种了后,娘娘您真的睡的挺好的。”说着,点红还有着欣喜,丝毫不知道,因她种的那些东西,差点害死于绯诗。 “你,糊涂。”怀袖再也忍不下去,怒视着点红,骂出一句, “你知道不知道,你差点害死娘娘。” “什么,怀袖姐姐,你何处此言?”根本听不明白怀袖话里的意思,点红茫然的看着怀袖,又看看于绯诗, “娘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香妃中毒了。”瞧着点红的神色,于绯诗脸色也变得黯然,低低说一句, “太医说,那种毒叫无疆,是又天香子,还有莲回,枸药的香味汇聚在一起而成的。” “天香子。”后边的两种东西是什么,点红一时没有记住,在听见天香子后,吓的脸色发白。“噗通”就跪到地上, “娘娘,是奴婢的错。对不起,娘娘!”声音一出,点红立马哭出声来。她无非是心疼于绯诗终日惶惶不能安睡,所以一听说天香子可以安神的时候,才会将天香子种到于绯诗的寝殿外。 万万没有想到,会中了别人的诡计。 若不是香妃中毒,那么中毒的,也就是…… 如是想着,点红更加的惶然, “娘娘,对不起,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于绯诗并非是非不分的人,淡然回应一句,示意怀袖扶起点红。回想着点红说过的话,瞬间抓住什么,遂问, “你是说,是明慧宫的明珠告诉你天香子可以安神的?” “是,是明珠。”顾不得脸上的泪痕没有擦去,点红点着头,回应着于绯诗的问话。 像是想起什么,于绯诗看了一眼怀袖,启了启唇, “怀袖,去将慧妃送的那个香囊拿过来。” “是。”明白于绯诗想做什么,怀袖没有迟疑,立马就下去,将慧妃送给于绯诗的香囊拿了过来,递到于绯诗面前。 一接过香囊,于绯诗立马就撕开,香囊上的福字,一下子被于绯诗撕成两半。布料破裂的声响,在空气中响起清脆的声音,不料包裹的香料,散落了一地。 怀袖跟点红匆忙蹲下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笑料,奉到于绯诗跟前。于绯诗低下头,细细闻过之后,从中挑出了枸药。 “香囊中有枸药。”移开闻香的头,于绯诗侧靠在软榻的把手上,神色有些低迷, “香囊中,居然有枸药。是慧妃。” “娘娘。”看着于绯诗脸上黯然的神色,怀袖有些担心,轻唤一句。 “我没事。”应着怀袖的轻唤,于绯诗坐回身子,应一声。而后像起什么,自顾的开口, “天香子有了,枸药也有了。那莲回呢,莲回在哪儿。” “娘娘。”受到于绯诗此话的启发,怀袖上前一句, “为何,只是香妃娘娘中毒。会不会莲回根本不在咱们的宫里,如果咱们宫里有莲回,娘娘应该早就中毒才是。” “对,你说的对。”怀袖说的有道理,于绯诗瞬间恍然大悟, “怀袖,明日你想个法子,到香妃的宫中探一探。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不要打草惊蛇。你是宫里头的老人,有些事情不需要我教,你心中明白的。” “娘娘请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不需要于绯诗的明确提醒,怀袖也明白于绯诗的意思。当下点了点头,示意于绯诗放心。 在芳华宫众人忧心忡忡当中,一夜的时光翩然轻擦。到了翌日午时,应于绯诗之命到挽香宫打探消息的怀袖,总算回来。 走入殿里后,屏退宫中的宫人,怀袖躬身走到于绯诗的跟前来,如实禀告着, “娘娘,咱们猜的没错,莲回果然是在挽香宫。香妃娘娘喜好莲回的味道,经常用莲回熏衣。并且,挽香宫的后方的园子里头,也种满了莲回。” “挽香宫中,种满了莲回?”听这怀袖的回禀,于绯诗可谓被吓了狠狠的一跳。但仍然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挽香宫中有莲回,但她们却把两味药下到我这儿,难道她们要下手的是香妃?”此话一出,于绯诗立马又反驳了自己的猜想, “不可能,香妃跟我有过节,她们不会傻到这个地步。挽香宫,挽香宫,……”细细喃过挽香宫后,于绯诗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的想明白过来, “我明白了,挽香宫在芳华宫的东面,夏季过后,秋季多风。而秋天正是莲回绽放的时节,到时风将莲回的香气吹到这边来,那我必定能闻到其中的气味。呵呵,她们还真是好计谋,好计谋。” 亦是没有想到,此中还藏着这样深沉的谋算,怀袖沉默的站在原地,不敢接话。 “香囊是慧妃送的,天香子可以安神的功效是慧妃宫里头的人告诉点红的。如此说来,慧妃对本宫也是诸多的不满呐。”最后一句,似是叹出来的心酸,于绯诗微微摇了摇头。 紧紧的拧着眉头,怀袖上前一步, “娘娘,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我们什么也不能做。”接着怀袖的话,于绯诗若有所思的答, “慧妃身后,会是谁呢。流言之计不成,如今又送来一只香囊。看来,本宫确实是碍着人家的眼了。” “娘娘。”听着于绯诗半假半真的话,怀袖想不明天于绯诗心中所想,出言探问一句。 并没有直接给怀袖回答,于绯诗从一旁的案上拿起那只碎成两段的香囊,道, “怀袖,将这个香囊拿下去烧了,但是,务必要再弄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还是,明日盯着太医院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将香妃给救回来。” “是。奴婢遵命。”不敢质疑于绯诗的话,怀袖躬着身子,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乏了,你也下去休息吧。”见的怀袖应下来后,于绯诗似乎真的乏了,摆了摆手,将怀袖遣出宫门。 “奴婢告退。”不敢耽误于绯诗休息,怀袖领命退了出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威震慧妃 表面的平静,掩盖着深宫中的波涛暗涌,但掩不住天边越积越厚的层云。乌沉沉的颜色,恍如天阙承受不住的沉重,大雨在几声闷雷过后,倾盆倒下。 白茫茫的雨花,浇的天地间及目之处,皆是一片苍茫。 半躺在床榻上,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飘忽的雨丝。于绯诗手中拿着怀袖奉命绣好的香囊,辗转反侧,眼光敛的有些低沉。 从密密麻麻的雨缝中透出来的几道天光,耀过纱窗折到寝殿天青色的地砖上,悄无声息的倒映着一湾清灵的影子。躬着的身子,慢慢踱步走到于绯诗跟前,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的是一碗稀饭,还有几盘小菜。 仔细看过于绯诗的脸色后,点红笑盈盈的开口, “娘娘,这些日子来你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吃点东西吧。” “好。”似有若无的应着点红一声,于绯诗的表情淡薄的好似天霄漂浮着的烟雨,让人摸不着痕迹。只是在看过点红一眼后,于绯诗从点红手中结果她端过来的膳食。如嚼蜡一样的咀嚼过几口后,胃里似翻江倒海一样翻滚起来。 “呕。”撕心裂肺的一道尖声吟出,还没下肚的稀饭,被于绯诗吐在床前。 不知道是装病装的太像,还是她本身就是病了,于绯诗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不适。头脑沉重不说,晚上常常难以入眠,胃口也极其的不好。看到食物,就有会反胃,还有便是她的信期似乎已经晚了许久。 这些本是极其私密的问题,太医说她只是感染风寒,于绯诗也不好细问个清楚。 如今看来,莫不是她也中毒了。 “娘娘,你怎么了?”于绯诗这一呕,没将她自己吓着,倒是把点红吓的够呛。天香子之事,尽管于绯诗没有报给易无风,但是点红想着因为自己的过失差点害到于绯诗,她心中好生的难过。 “没事,没事。”因为呕吐带来的不适感,让于绯诗的脸色极其不好。扬起云袖,抹去嘴边的苦水后,于绯诗朝着点红,扯开一道宽慰的笑颜。 “娘娘,来,簌簌口。”放下手中的膳食,点红急忙走到一旁,倒一杯清水过来给于绯诗簌口。 “没事,你不必担心。”好心的安慰着点红,于绯诗漱口后,半侧着身子靠在床榻间的垫子上。 “娘娘,不如宣太医吧。”看着于绯诗苍白的脸,半天没有回过一丝血色,点红忍不住出言进谏着于绯诗。 九转的玲珑心思转了转,于绯诗微微阖下眼眸,点了点头, “那就宣吧。” “好。”得到于绯诗的应允,点红匆匆忙忙的奔了出去。 很快就将太医请了过来,点红要忙着张罗于绯诗吃的东西,所以太医来的时候,换了怀袖在于绯诗身边伺候着。 胡子花白的老太医坐在于绯诗榻前,一边摸着胡子,一边把着于绯诗的脉搏。诊断许久,嚯的站起身,脸上的神色欢喜中带着惊慌。猛不丁的就跪了下来,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这是喜脉呀。” “喜脉?”没有如太医意料中的欣喜,于绯诗脸上一片愕然。一边的怀袖也是稍稍的一愣,有一会儿才是反应过来,跟太医一齐跪在地上,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你的意思是,本宫有喜了?”难以置信的挑着柳眉,于绯诗瞪着双眸,看着太医。 被于绯诗严密的目光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太医不敢有所隐瞒,低着头如实回答, “回禀娘娘,您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不过脉象极其虚弱,有些难以看出。” “是么。”听不出信还是不信的口气,于绯诗瞅了太医一眼, “那为何前段日子,你们来给本宫请脉的时候,却是看不出本宫有孕。”不敢轻信太医的话,于绯诗眼中瞟过一道冷光。 中毒的事件刚刚发生不久,自己竟是有了身孕,难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虽是这样想着,于绯诗还是装做若无其事的瞟了太医一样,做了深思熟虑才是缓缓的启开唇, “罢了,你们的那些门门道道呀,本宫又不是不清楚。今日大人在本宫这儿误诊,本宫就不怪罪于你。行了,接下来该如何做,不用本宫明说,大人当是清楚才是。” “是,是微臣误诊,娘娘放心,微臣绝不敢乱言。”于绯诗的语气不轻不重,但听入太医的耳中,还是有着难以言明的威慑力。不敢辩驳于绯诗的命令,太医磕下头, “娘娘不过是风寒未愈,微臣给娘娘开几贴驱风散寒的药,娘娘便可痊愈。” “如此甚好,那大人就下去歇着吧。”对于太医此举,于绯诗非常的满意,点了点头。示意太医退下。 等的太医走远后,怀袖才是躬身走上前,不解的问着于绯诗, “娘娘,您为何要太医隐瞒真相呢?” “真相?”像是听见一件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于绯诗的唇角扯开一道嘲讽的笑。在怀袖的搀扶下,自己给自己把了下脉搏,脉象中的实情,使得于绯诗的脸色蓦然改变, “原来,是真的。” 扶着于绯诗惊愕的就要跌倒的身子,怀袖脸上露出深深的担忧, “娘娘,保重,娘娘!” “没事,没事。”撇开怀袖的手,于绯诗紧紧的拧起双眉。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当真是怀有身孕。刚刚太医说的并没有错,她确实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不过脉象极若,看来是受到慧妃送来的香囊的影响了。还好,影响没有很大,不然她的孩子此时就不在她的腹中了。 就在刚才的时候,于绯诗还想着,莫不是慧妃等人的阴谋,故意让太医告诉她,她已经怀有身孕。在她告知易无风的时候,最后确实闹了一场乌龙。然后欺君大罪怪下来,好让她没有翻身之地。 既然她的身孕是真的,那么,她就不能让慧妃等人在肆意妄为了。 就算不为自己着想,她也该为她的孩子着想不是。 凝了凝神,于绯诗将放在床榻上的香囊收入袖中,并且从床榻上站起身。转头看了看怀袖,薄唇轻轻一启, “怀袖,来给本宫更衣。” “娘娘这是去哪儿?”看不明白于绯诗心里头的打算,怀袖站在于绯诗跟前,不解的询问着。 “明慧宫。”于绯诗如实回答。 出门前,于绯诗还特意让点红带上几把天香子,一行才是去了明慧宫。 没有料到于绯诗回来,慧妃平日里的恭谨和善在此时露出破碎的惊慌。亲自迎着于绯诗走入大殿中,脸上端着并不自然的微笑, “姐姐怎么会过来的,可是让妹妹这儿蓬荜生辉呢。” “妹妹说的哪里话,妹妹给本宫赠香囊,本宫感激不尽,来看看妹妹也是应当。”不着痕迹的回着慧妃的话,滴水不漏中,不动声色的戳着慧妃的怕处。紧接着,于绯诗清眸中划过一丝冷色,再开口, “还是说,妹妹不想本宫前来?” “不,不,不。怎么可能,妹妹巴不得姐姐前来呢。”于绯诗不带音色的问言,听的慧妃的心跳猛的漏掉一拍,忙忙出言否认着。 扶着于绯诗坐到软榻上,慧妃立刻就让明珠下去奉茶。 等不及香茶奉上,于绯诗已经从袖子里掏出那个跟慧妃送的那只一模一样的香囊。递到慧妃的手里,于绯诗端着笑面如花, “妹妹送的这个香囊当真是好用呢,瞧瞧,本宫的病还真的就痊愈了呢。如今本宫病也好了,香囊就还给妹妹吧。” “姐姐实在是客气了,既然是送给姐姐,那便是姐姐的了,岂有还回来的道理。”看着于绯诗塞回自己手中的香囊,慧妃吓的花容失色,不敢手下。 于绯诗又岂会容她拒绝,硬是将香囊塞到慧妃手中,又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点红。点红会意,将带过来的天香子递了过来,于绯诗接过后,将天香子一同送到慧妃手中, “没想到,妹妹对医术还颇有心得。连妹妹身旁一个小小的丫鬟,都知道天香子有宁神的功效呢。这么说来,本宫可是欠了妹妹两个人情呢。” “姐姐客气了。”听到这儿,慧妃已然明了自己所做的事情,已经败露。惊的冷汗涟涟,颤颤的虚应着于绯诗。 “客气?”故意拉长音末,于绯诗出口的话中带着冷冷的笑, “本宫可是一点都不客气呢。枸药,莲回,天香子,这三味药合起来会是什么,妹妹应当是比本宫清楚呢。如今香妃还卧床不醒,陛下心中正着急着呢,如果本宫去给陛下点一句,妹妹觉得,陛下会不会感激本宫?嗯。” “姐姐饶命,妹妹一时糊涂,姐姐饶命。”不待的于绯诗将话给说完,慧妃脸上已经露出哭腔,“噗通”的就跪到地上。向于绯诗不停的求饶, “姐姐,妹妹只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 “呵呵。妹妹的以后再也不敢,只怕本宫看不到了呢?”没有原谅慧妃的意思,于绯诗挑了挑眉。 “姐姐,只要姐姐饶过妹妹这次,妹妹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生怕于绯诗真的将自己所做之事告诉易无风,慧妃脸上的妆容已经溢出来的泪水给打花。然而,对于慧妃的话,于绯诗并不为所动, “呵呵,在后宫生存,这些话,妹妹自己都不信,何况本宫呢。”笑完之后,于绯诗似乎想起什么,又是道, “念着妹妹从嫔位一路走到妃位,倒也不易。不过承恩几日,便失了宠也挺可怜的。那本宫就再留妹妹几日,不过本宫希望妹妹明白,若是哪日本宫出了什么事情。那本宫定会拉着妹妹,一同陪着本宫。毕竟一个人走那条路,还是挺孤单的。” “姐姐放心,妹妹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听明白于绯诗的话,慧妃一句呛声都不敢出,直接应承着磕头。 “好了,本宫也乏了,就不叨扰妹妹休息了。这东西,本宫就留下了。妹妹,可要想明白才好。”将香囊还有天香子放到案上,于绯诗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恭送姐姐。”不敢多留于绯诗,慧妃跪着将于绯诗送出明慧宫的宫门。 出的宫门之后,怀袖紧紧跟在于绯诗身边,小声的问着, “娘娘,您既然有把握,为何还要留着她?” 听着怀袖的话,于绯诗只是笑了笑,云淡风轻的答, “她不过是一枚棋子,不留着她,还会有其他的棋子出现。倒不如留着她,挡挡风头也是好的。” 明白过来于绯诗的想法,怀袖不禁暗自佩服, “娘娘英明。” 第二百六十四章 皇后借刀 雨过天晴后,亭台宫阙被雨水洗的一干二净,在阳光的潋滟中透出凄迷的颜色。 满园的花草,渐渐碧绿起来,郁郁葱葱的模样在人的眼眸底下映出勃勃的生机。入目皆是的翠色,搀落在皇后指间镶满宝石的指甲盖里头,五彩霞光,显示出来的皆是人间富贵繁华。 玉燕从门口慢慢的走进来,躬着身子,候在皇后跟前。欠了欠后,微微启开唇, “启禀娘娘,芳华宫那边近日来倒是安静的,像是病还未愈。怀袖跟点红那两丫头日日往太医院跑。每次都带一堆药回芳华宫去,也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 “病?”挑了挑眉,皇后的眸子浮过一滩流潋的哑色, “这宫里头,生病也是一件极其有门道的事情。” “娘娘说的是。”恭敬的应着皇后的话,玉燕低着头。 不再理会玉燕,更不会深究玉燕话里的意思,皇后在唇间勾起一道浅薄的笑意。笑着出声, “好了,将那日给于妃诊过脉的太医带来昭元宫。” “是。”领下皇后的指令,玉燕踱步出了宫门,前往太医院走去。 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玉燕就那日给于绯诗诊过脉的段太医带到昭元宫来。见到皇后,胡子花白的段太医恭谨的跪下身子,给皇后行着大礼,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人不必多礼,请起。”抬起手掌,摆了摆,皇后一脸的清淡,示意段太医起身。 “谢娘娘!”待的皇后的余音堪堪落下,段太医立马起身。不敢有丝毫的不敬,保持着躬身的动作,候在皇后的驾前, “不知道娘娘召微臣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那可不敢。”虚应过段太医一句,皇后嗤嗤的笑了笑,继续开口, “本宫承陛下恩宠,得已掌管后宫。但是大人你知道,后宫嫔妃众多,各宫各院的各中情况。本宫总要知道个一二的。” 听着皇后不轻不重的话,段太医已经惊的冷汗连连。不敢对皇后的话有所反驳,低头着,战战兢兢的答, “娘娘说的是。” “大人明白就好。”促狭的凤眸稍稍勾开一湾浅弧,皇后似笑非笑。瞟了段太医一眼,若有所思的目光,让段太医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只听的皇后悠悠的道, “前几日段大人可是有去给于妃请脉了?” “回禀娘娘,有。”不敢有所欺瞒,段太医如实回答。 “那于妃,得的是什么病?”没有故意的去看段太医,皇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指间的指甲帽。 “回娘娘,于妃娘娘不过是偶感风寒,微臣已经给于妃娘娘开了驱风散寒的药,于妃娘娘服用过后,一定会痊愈的。”素来在后宫中打滚,对于后宫的各种争斗,段太医已经是心知肚明。 但是,如今面对着皇后,他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想起于绯诗交代的话,段太医心中更是忐忑。 “段大人。”当然知道段太医话里有所隐瞒,皇后的语气凌厉几分, “能坐到本宫这个位置,本宫经历过什么,面对过什么,想必大人不会不知道。而本宫在意什么,大人定然也是明白。本宫想知道的事情,从来都没有瞒的住的道理,大人是做敌人呢,还是朋友,嗯?”最后一字,轻轻的一问,恍如一记刀光,毫无征兆的劈入段太医心中。 “噗通”的再次跪下身子,段太医这位年迈的老太医的身子,居然微微颤抖着。 “段太医。”见此情形,皇后又是幽幽的起开口, “本宫并不想为难你,你过个几年也该告老还乡了。宫里头的事情,你还能操多少心,又能操多少心。你说是么,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断了整个家族的前程。陛下再怎么宠着,她能跃过郑家的权势么。” 不需要点的太过明白,段太医就已经了然,把头一磕,张嘴就将什么都给吐了出来, “回禀娘娘,于妃娘娘有喜了。” “什么?”段太医的话,就像是一根针,狠狠的插入了皇后的心里,疼的她整颗心都在痉挛。疼楚之下的脸色,刷的惨白, “她有孩子了?” 喃喃自语出来的一句话,倒是听不出皇后的心中,是何种心思。 玉燕跟段太医也不敢多加揣摩,只能安静的站在原地,低着头。甚至不敢抬眼去看皇后,等了很久,皇后脸上的骇色褪去后,抬手挥了挥, “段大人你也辛苦了,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段太医不敢多留,匆匆忙忙的退了下去。 等的段太医下去后,看着满眼金碧辉煌的昭元宫,皇后的脸上浮上一丝讽笑。氤氲而起的笑靥,似是拢了一层迷雾一样,弄着苦涩跟心酸。 眼泪冷不丁就砸落下拉,蔓过皇后白玉无瑕的双颊。忽然间,皇后觉得,她好像累了。 “娘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玉燕已经送走段段太医,回到皇后跟前。看到皇后脸上的哀色,她不敢抬头,低着头候在皇后跟前,弱弱的出声。 立马将脸上的泪痕拭去,皇后促狭的凤眸亮的有些惊人。看向玉燕后,红唇轻轻启了启, “玉燕,你说于妃既然有喜了,她为何要瞒着?” “这……”这种事情,不好猜疑。玉燕一时间被皇后问的不知道在如何作答,支吾许久,愣是一个字也没有回过来。 看出她的为难,皇后笑了笑, “说吧,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如果本宫跟前,你都不敢说实话了,那还有谁会跟本宫说实话呢。”说这话的时候,皇后的脸色是黯淡的,带着微弱的忧伤。看的玉燕也隐隐也有些难受,不再多加顾及,直接就开口, “启禀娘娘,奴婢愚见,于妃娘娘是在韬光养晦。” “韬光养晦,这词用的真好。”听着玉燕用的词语,皇后轻唇启笑,眼中噙着微薄的泪光, “韬光养晦,确实,她是在韬光养晦。” “是,娘娘。据奴婢所知,这些日子来,点红跟怀袖一直跟太医院拿的药,是安胎药。还有,于妃娘娘去过明慧宫。”很多东西,玉燕知道,皇后也知道,因为彼此都知道,所以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于妃娘娘一直闭门不出,又不敢公诸于世,想来是想害怕肚子里的孩子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说的没错。”玉燕的推断,可谓是说到皇后的心坎里,皇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于妃还真是个聪明的人,知道用这种方法自保。慧妃倒是个聪明,可惜被香妃误打误撞误了事情。” 没敢再接皇后的话,玉燕沉默下来。 场面僵了一会儿后,皇后促狭的凤眸忽的敛开,明亮的光刺的玉燕的眼睛生疼生疼的,而后听见皇后开口道, “去,将丽妃请过来。” “是。”不敢违抗皇后的指令,玉燕应下后,立马踱步出了昭元宫。 皇后叫的急,玉燕不敢耽搁,匆匆忙忙的将丽妃带来昭元宫。 丽妃闹不明白皇后是什么意思,但是知道玉燕是皇后跟前的红人,也是不敢耽搁,急急忙忙的就赶去昭元宫。临近皇后榻前,先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妹妹不必多礼,起来吧。”一脸哀怨忧伤的神色,皇后挥了挥手,示意丽妃起身。 看出皇后脸上的不快,丽妃起身,眼角的余光一直瞟在皇后的脸上,不敢移开。小心翼翼的问着, “娘娘可是有烦心的事儿?” “哎。”深深的叹过一口气后,皇后抬起眸,噙着泪光看着丽妃,戚戚然道, “近日来,本宫心里渗的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便将妹妹请了过来了。还希望妹妹不要见怪才是。” “娘娘客气了,娘娘能想起臣妾,那是臣妾的福气呢。”当然知道皇后说的客气话,丽妃亦是客气的回着。 “哎。”又是摇着头,叹过口气后,皇后脸上的哀色丝毫未减, “今日来,本宫得知一件非常让人担忧的事情。据说芳华宫那位,一直在跟太医院要一些助孕的药。流言之事,妹妹也是知道,如果真她先一步产下龙子的话。只怕本宫这个皇后的位置,难保呀。”说着,皇后的脸色,又添下几分忧色。 “助孕?”听的皇后的话,丽妃的脸色也是一变, “看来她还真着急呢,打着感染风寒的旗子,避开所有的锋芒,又忙着要龙子了。哼,果然是好心思呢。”从皇后的话中得到启发,丽妃推断出自己的一番言论后,鼻端轻轻吟出一声冷哼。 “呵呵。”却只引来皇后的苦涩一笑, “那又如何,等得某日,她真怀上龙子。这后宫,可都得跟着她姓于了。” “她休想。”都没等的皇后将话给说完,丽妃直接就给回绝过去, “她休想。”一句还不够,丽妃又是愤愤的吟过一句,嚯的站起身, “姐姐请放心,怀孕之事岂是她说想有便会有的。若真有朝一日,她当真怀上龙子。那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数给产下来。”说完,丽妃不再多留,转身离开了皇后的昭元宫。 看着丽妃渐渐走远的身影,玉燕不解的走到皇后跟前,低声问着, “娘娘,为何您不直接告诉丽妃娘娘,于妃娘娘怀有身孕之事。” “告诉她作甚?”敛下刚刚的一脸哀色,皇后眸中扶起冷凛, “谋害龙子可是死罪,把她吓着了该如何是好。再说了,于妃既然有意瞒着,那就让她瞒着。最好瞒着瞒着,将孩子瞒没了才好。丽妃个性冲动,缺谋略,她若是知道了,还怕皇上不知道么。皇上若是知道了,谁还能害的了那个孩子,嗯?” “娘娘英明。”经过皇后的这么一番分析,玉燕总算明白过来,低下头,立马赞出一声。 “好了,也别给本宫戴高帽了。你去盯着丽妃,看丽妃想干嘛,助她一臂之力。”回望过玉燕一眼,皇后似乎想起什么,叮嘱一句。 “是,娘娘。”立刻就应下皇后的吩咐,玉燕低低吟出一句,转身走出昭元宫中。 目送过玉燕走远的身影,皇后眼中腾起一抹冰冷的微光。 第二百六十五章 带走怀袖 盛夏的阳光,慢慢的开始炙热起来,热浪一潮接着一潮袭来,闷热到好似要将人体内的最好一丝水分蒸干。热气漫过体肤,连呼吸都是热的。 点红跟怀袖提着从太医院中拿回来的药,走在回芳华宫的路上。 看着怀袖面无表情的面容,点红故意往怀袖身边靠了靠,启了启唇, “怀袖姐姐,你说咱们家娘娘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为何不……”然而,还没等的点红将嘴里的话吐完,怀袖冷冷的瞥过她一眼,一句话就堵了过去, “隔墙有耳,不要胡说八道。” 被怀袖一点,点红也是明白过来,立马闭上嘴,不再多言。 但两人一路无话,毕竟无聊,一路走着,点红无趣的东张西望着。路过东华门外的回廊的时候,一团白色的雪团儿引起了点红的注意。那团白雪球一样的东西圆滚滚的挡在路上,一动一动的,看起来煞是可爱。 点红颇有兴趣的走过去,这才看的清楚,原来是一只白色的小狗。 “哇,好可爱的小狗呀。”惊呼出声,点红立马就靠近过去,将小狗抱了起来, “怀袖姐姐你看,好可爱的小狗,你说,将它送给娘娘好不好?” “不好。”想都不想,怀袖直接浇了点红一头的冷水, “看这东西的模样,定然是哪一宫的主子养的,你这不是给主子惹麻烦么。” 仔细想着怀袖的话,点红觉得不无道理,只好依依不舍的放下怀里的小狗。跟着怀袖朝前走去,没想到,那只小狗仿佛是黏上点红一样,跟在点红的脚边。不时的趁着点红的裤脚,圆溜溜的大眼睛看起来极其惹人怜爱。 看的点红的心都软下来,只能再次停下脚步,逗了小狗一会儿, “小东西,你到底是哪一宫的主子养的呀,我将你送回去好了。” 小狗当然不会给点红任何的回答,只是朝着点红,“汪汪汪”的叫了几声。 对于点红的无聊之举,怀袖不耐的翻了翻白眼,不时催促起点红, “别闹了,走吧,主子还在等着呢。” 点红想着怀袖的话,觉得也是,不敢再多做逗留。仍然是舍不得,于是从袖子里掏出出门前带上的一些小零嘴,扔给小狗。 那小狗看模样也是贪吃的家伙,嗅着点红扔过来的零嘴,吧嗒吧嗒的吃起来,总算不再跟着怀袖跟点红。 看小狗没再跟着,怀袖跟点红加快脚步,往芳华宫的方向走去。 一路走着,点红还是一脸的依依不舍, “怀袖姐姐,你看那小东西多可爱呀,如果送给我们家娘娘的,娘娘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可不敢认同点红的想法,怀袖嗤嗤笑了笑,笑着点红的单纯, “宫里头的东西,可不能随便乱带到主子身边。香妃娘娘的事情,你忘记了么?” 经怀袖的一提醒,想起天香子之事,点红的脸色瞬间变的不好起来。不敢再提小狗之事,闷闷的往前走去。 就在两人即将回到芳华宫的时候,拐过长门夹道,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领头的是一宫女,跟一太监。 径直的挡在怀袖跟点红跟前,那宫女,瞧着有些眼生。不过脸上的张扬跋扈,让人看的不是非常的舒服,她说, “你们两个站住,刚刚是不是你们被白雪喂了东西了?” “白雪?”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点红跟怀袖皆是面面相觑,听不明白眼前的宫女到底在说什么。 “白雪就是丽妃娘娘养的小狗,告诉你们。白雪可是丽妃娘娘从蛮国带过来的,命比你们都尊贵,你们居然敢加害白雪,简直是不不要命了。”瞪过怀袖跟点红一眼,宫女的面色显出狰狞,愤恨的自顾说着。 当下,怀袖立刻就明白过来。拉下点红,脸色一派云淡风轻,与宫女对着话, “姑娘是丽妃娘娘宫中的人?” “是,我乃是丽妃娘娘的贴身宫女雅珠。”既然怀袖问起,雅珠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径直的回答。 “原来如此。”冷冷一笑后,怀袖漠然的看过拦在自己跟前的雅珠。再瞧过眼前的阵势后,怀袖心中已然明白, “刚刚我们确实有见过白雪,奴婢看着白雪可爱,刚刚忍不住给它喂了一些零嘴。” “果然是你们。”听的怀袖承认下来,雅珠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同时飘露着意思阴毒, “来人,将她们抓起来。” “怀袖姐姐。”心中一阵害怕,点红紧紧抓着怀袖的手,就要上前去说明白喂白雪东西的是自己。被怀袖拉了回来,阻止了点红就要出口的话, “不过是喂了一些零嘴罢了,奴婢实在不知道,奴婢犯了何错?”自然不会任由着他们将自己抓起来,怀袖拉过点红,逼问一句。 “哼,你们把白雪害死了。”见的怀袖跟点红不肯认罪,雅珠气呼呼的吼出一句,生怕怀袖跟点红不信,雅珠特意让人将白雪的尸体给带了上来, “来,带给她们看看,让她们无话可说。” 雅珠的话一说完,立刻有一宫女捧着白雪的尸体,送到怀袖跟点红的跟前。 刚刚还是活蹦乱跳的小狗这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口中吐着鲜血,躺在怀袖跟点红跟前。 “既然如此,那姐姐想如何?”懒懒的看过雅珠一眼,怀袖若无其事的问着。 “自然是带你们回去给丽妃娘娘处置。”迎着怀袖的目光,雅珠得意的回下一句。 “好。”没有多做抗争,怀袖应允下来, “但是喂白雪的只有我一个人,跟她没有关系。于妃娘娘可还等着药呢,总得要一个给将于妃娘娘的药送回去吧。所以,让点红走。” “怀袖姐姐。”点红就是再单纯,眼前的形势也是看的明白。知道怀袖的意图后,点红不想走。 “别说了。”拉住点红的手,怀袖在点红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把药带会给娘娘,娘娘还在等着呢。就跟娘娘说,丽妃娘娘带我去问一些事情,不会有事的,让娘娘宽心。嗯。” “我,好。”听明白怀袖话里的深意,点红不再迟疑,点了点头。 雅珠倒也奇怪,见的怀袖将罪过全部揽下来后,也不强行追究着点红。居然真的让点红离开,只是命人将怀袖带走。 不敢耽搁,点红连奔带跑的,奔回芳华宫。 在雅珠的押解下,怀袖来到了丽华宫,正是丽妃的寝宫。 看着被押着进来的怀袖,丽妃气愤的从榻上走下来,临着怀袖的脸面,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好大的暗自,竟然敢害死本宫的白雪。”巴掌落下的声响,怀袖白玉无瑕的脸上,立马出现了两道鲜红的指印。 丝毫不惧怕着丽妃的暴虐,怀袖只是笑了笑, “娘娘息怒!” “哼,死到临头,怎么,想本宫饶你一命么?”看着怀袖脸上的淡然,丽妃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绯诗素来恬淡的模样,让她极其的恼火,如今怀袖落到她手中,脸上的神色竟是跟于绯诗平日里的脸色如出一辙。 让丽妃如何的不恼,反手,又是往怀袖脸上甩了一巴掌。 似乎丽妃的巴掌不是打在自己脸上一样,怀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漠然的看着丽妃。 等的打的够了,丽妃才是停下手来,将宫人屏退了下去,只留下怀袖跟雅珠。 转身坐回到自己的软榻上,丽妃居高临下的看着怀袖, “怀袖姑娘是宫里的老人了,今日之事,想必已然看的明白。” “娘娘过奖了。”当然能看的明白,无视着丽妃眼中的狠戾,怀袖不卑不亢的答着。 “所以,姑娘应当知道,今日若是本宫要了你的命,其他人都是无话可说的。”瞧着怀袖脸上一片波澜不惊的模样,丽妃强行压着自己心中的怒气,故作深沉的开口。 “娘娘说的是,做奴才的,主子说生,便是生,主子说死,便死。”不轻不重,又不痛不痒,怀袖接着丽妃的话,由来一句。说的漫不经心,却又是极有道理。 一时间,堵的丽妃倒是说不出话来。 僵持许久,丽妃端起一旁案上的清茶,饮下一口,重重的放下后。不想跟怀袖再拐弯抹角下去,直接开门见山, “如果说,姑娘愿意为本宫所用,那本宫倒是愿意放姑娘一条生路。” “噗。”然而,听着丽妃的话,怀袖却是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眼个,浅浅的笑出声, “娘娘此举,算不得高明。娘娘如此劳师动众的将奴婢抓过来。奴婢还能活着出丽华宫?” “只要你愿意为本宫所用,自然可以。”挑了挑柳眉,丽妃目光凌厉的答。 “呵呵。”尽管丽妃答的肯定,换来的却只有怀袖一道嘲讽般的笑, “娘娘真是宅心仁厚呀,娘娘若将奴婢放了回去,于妃娘娘想必也不会信任奴婢了。娘娘要奴婢,还有何用?” “这么说,你是愿意跟本宫合作了?”怀袖分析的如此条条有理,在丽妃心底亮起了一道光。有些欣喜的看着怀袖,丽妃再开口。 “不愿意。”在丽妃的希望之火燃起来的时候,怀袖桶冷水浇下,将丽妃浇的一个透心凉。只听的怀袖道, “奴婢是想要教会娘娘,如何在后宫中做事而已。如果娘娘真想让奴婢背叛主子,为娘娘所用。娘娘从一开始就用错方法了,娘娘应该偷偷的找奴婢,然后要开出合奴婢心意的价码。那样,兴许还有几丝机会。” “你……”怀袖字里行间的嘲讽,彻底惹怒了丽妃,丽妃嚯的站起来,指着怀袖, “你信不信,本宫杀了你。” “信。”丝毫没有迟疑,怀袖直接就答, “但是,娘娘,杀了奴婢,娘娘就能宠绝后宫么?” “你……”怀袖那话,正是想一根针,扎在丽妃心中。扎的她坐立不安,猛的吼出一声, “来人啊,将她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是。”不过一声令下,里面就有人进来,将怀袖拖了出去。 并没有求饶,怀袖安然的起身,挣脱开宫人的钳制,自己走了出去。临出门时,不忘回头瞟了一眼丽妃,眼神中尽是慢慢的嘲弄。 第二百六十六章 怀袖之死 盛夏炎热的天气,阳光照到人的体肤上,如同炭火灼过一样,火辣辣的疼。闷出来的汗水,润过肤色,会在衣物上淌下一圈微弱的水渍。 跑的太过急促,汗水从点红的额角顺流下来,落如眼中,烧起的刺辣辣的疼楚。几乎睁不开眼眸,仍是拼着心里的那一抹慌张,火急火燎的跑回到芳华宫中。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没入的宫门,点红已然开声呐喊起来。惊慌失措的嗓音,让坐在榻上的于绯诗心里的不安,蔓延扩散。嚯的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拦下点红的脚步, “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不及说话,点红先是跪下身子,看见于绯诗,“哇”的一声呼喊出声, “娘娘,娘娘。呜呜呜,都是我的错,怀袖姐姐,怀袖姐姐她……”话没说完,点红的哭腔越发沉重,将为出口的话语都掩盖下去。看着于绯诗的眼眸,溢满晶莹的泪水。 “怀袖怎么了?”于绯诗苍白的脸色划不回一丝血色,扶起点红的身子,继续问起, “说呀,怀袖到底怎么了?” 面临着于绯诗的催促,点红忍下眼中的泪意,还有心底的哭腔,一字一句的回复起于绯诗的盘问, “怀袖姐姐被丽妃娘娘带走了,刚刚我跟姐姐去给娘娘拿药,回来的路上见到一只小狗。都怪我,见小狗模样可爱,就给它喂了几口零嘴。没想到,那小狗居然是丽妃娘娘养的,他们说我们把丽妃娘娘的小狗毒死了,怀袖姐姐为了保护我,被带走了。”一口气接着,把话给说完,点红已经哭的泣不成声。 满满的自责酝在她的心里,沉成了无可自拔的愧疚。 “丽妃?”于绯诗站的脚步踉跄一下,往后退去几步。 “娘娘。”点红心中一个害怕,伸手过去扶住于绯诗的脚步。 “没事。”平复下心底的慌张,于绯诗摇了摇头。 丽妃的身份,于绯诗当然是清楚,蛮国的公主殿下。因为在寒食宴上舞蹈跳的出众,入了易无风的眼,被蛮国的使者献给易无风。于绯诗还记得,当时易无风当场就将其封为丽妃。这种殊荣,也是宫中的妃子们少见的。 如今丽妃将怀袖带走,不难看出,目的是奔着自己而来。 可是,为什么呢? 这其中的缘由,于绯诗想不明白。但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于绯诗想的太多,拉过点红,也顾不得整理妆容,于绯诗直接走出门口, “走,去丽华宫。” “娘娘,我们就这样去么?”点红当然也知道丽妃的身份,加上刚刚雅珠她们脸上的盛气凌人,让点红稍微有些害怕, “娘娘,要不我们去找皇上,或者去找皇后娘娘?” “等你去把他们找来,怀袖就死了。”虽然现在还不明白丽妃的心思,但是于绯诗还是非常的担忧怀袖的情况。生怕自己晚到一步,怀袖会遭遇不测。 点红想了想后,深知于绯诗说的在理。不敢再耽搁下去,跟上于绯诗的脚步,走了上去。 刻意的加快脚步,于绯诗跟点红很快就到了丽华宫。 好歹于绯诗也是堂堂的二品皇妃,丽华宫里的人不敢怠慢于绯诗,见到于绯诗的凤驾走来,乌压压的跪了一地,问着礼, “奴婢给于妃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你们家娘娘呢?”不想在这些奴才跟前耽误了时间,于绯诗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询问起丽妃的去处。 没等的于绯诗话落,丽妃就从宫里头走了出来, “姐姐大驾观临,妹妹有失远迎,还望姐姐恕罪。” “妹妹客气了。”径自的站着受着丽妃行下的大礼,于绯诗神色淡然的应给丽妃一句。不想跟丽妃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本宫管教不严,宫里头的奴才冒犯了妹妹,本宫特意来给妹妹请罪。” “瞧姐姐说的。”哪能不知道于绯诗的来意,丽妃咯咯的笑了笑, “姐姐宫里头的奴才太多,难免有一两个不懂事的,所以呀,妹妹已经帮姐姐教训了。” “你说什么?”听的丽妃出口的话,于绯诗脸上的淡然再也藏不住,眼光冷厉的逼视着丽妃, “你将怀袖怎么了?” 像是被于绯诗的脸色吓着,丽妃往后退了几步,害怕的看着于绯诗, “姐姐息怒,不就是一奴才么,是她先冒犯了本宫。胆敢对本宫养的白雪下手,本宫不过是打了她三十大板而已。” “三十大板?”听着丽妃说出对怀袖的惩罚,于绯诗脚步虚浮一下,差点没有站稳。靠在点红的搀扶中,脸色白的不见一丝血色。 宫里头的板子可比不得外头,都是实心的,怀袖素来处在深宫。之前跟在良妃身旁,自然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后来跟了于绯诗,更是养的好好的。如今着三十大板,她如何能抗受的住。 压着心底的愤恨还有心疼,于绯诗忍着眼底的泪,问着丽妃, “那她人呢?” “来人啊,将那贱丫头抬出来。”看着于绯诗隐忍的表情,丽妃多日来积压的怨愤总算有着稍稍的疏解。挑了挑眉,命人将怀袖给带出来。 看着奄奄一息的怀袖,点红一下就哭泣出声, “怀袖姐姐,怀袖姐姐!” “我没事。”被两个宫女拖着,身上的衣裙已经被血迹给染湿。但是怀袖还是强撑着虚弱,给点红一个缓缓的笑靥,说道, “放心吧,我没事。” 示意身后的宫人扶着怀袖,于绯诗冷冷的看了一眼冷妃, “既然妹妹教训也教训过了,那人本宫可以带走了吧。” “自然是可以的。”丽妃心情大好,声音娇俏的回答。 不再理会丽妃,于绯诗赶忙让人将怀袖带回芳华宫,一边让人去请太医。 回到芳华宫后,于绯诗命人给怀袖处理着伤口。丽华宫的宫人似乎是铁了心要怀袖的一样,板子落的地方从怀袖的臀部到腰间,无处不在。所到之处,皮开肉绽。都可以看到里头白花花的骨头,腰部的位置,几根腰骨生生被打断。 到了夜晚的时候,怀袖便可是呕着血。 太医说,腰骨断裂后,戳入肺腑中。所以,让于绯诗节哀。 不敢离开怀袖的房里,于绯诗站了很久,亲自的照顾着怀袖。尽管点着满室的烛火,明亮亮的光线,依然照不亮怀袖的眼眸,她弱弱的看着于绯诗,眼光里拢着浓浓的笑,她说, “娘娘,不要担心,也不要伤心。奴婢早就该死,若不是娘娘相救,哪里还有这多出来的光阴。” “别说了,别说了。”出声阻止住怀袖的话,于绯诗仰起头,让眼泪逆回到眼眶里头, “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我会救你的,我可以救你一次,第二次我也可以。” “娘娘,遇见你,是怀袖的福分。这深宫,太冷了,怀袖这样离开。也挺好的,只是,只是以后,怀袖不能给娘娘,出谋划策了。”听着于绯诗的话,怀袖又说一句。话到最后的时候,语气中是对于绯诗满满的亏欠。 见到眼前的情形,点红扑上前来,跪在怀袖的床前, “怀袖姐姐,你撑住,你一定要撑住。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傻丫头,别哭。别哭。”不知道是不是力气都在慢慢的流逝,怀袖的眼神越来越虚弱。声音虚弱到,让人听的不是很清楚,只是看着她的唇在微微的动着, “以后,记得要灵光一些。好好的,好好的保护娘娘。保护,保护娘娘!” “姐姐,怀袖姐姐!”看着怀袖的眼睛就这样闭上,点红哭着惊喊出声。 于绯诗也走上前来,呼喊一句, “怀袖,怀袖。”喊不开怀袖的眼眸,于绯诗转身拉着太医, “太医,你救她呀,你快点救她呀。快呀。” 太医被于绯诗缠的没有办法,“噗通”的跪在于绯诗的跟前, “娘娘恕罪,请节哀。” “住口,你们都给本宫住口。”一把将跪在自己跟前的太医挥开,于绯诗气的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单手抚着自己的胸口。觉得自己就要喘不过气来,看着躺在床上的怀袖,一动不动的怀袖,眼泪慢慢的落了下来, “怀袖,怀袖!” 于绯诗喃喃低语的喊声,跟点红的哭声搀和在一起,在芳华宫中拉开一片哀伤的序幕。 哭声传到昭元宫时,皇后正百无聊赖的拨弄着宫中落地的凤嘴宫灯,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 玉燕站在皇后的跟前,看着皇后的脸,问的有些不解, “娘娘,那怀袖不过一个奴才,为何您要花费那么大的功夫,将她除去?” “奴才?”哼着玉燕口中出来的话,皇后轻轻挑了挑娥眉,说出来的话。飘渺若天边的云霞,却又笃定的似寺庙里的洪钟, “奴才,跟在主子身边出谋划策的奴才可不是简单的奴才。那丫头自小跟在良妃身边,后来被于妃所救,跟在于妃身边可给于妃出了不少的主意。如今一来,将她除去后,可是除掉了于妃的一个军师。” “娘娘英明。”没有想到这层,如今听的皇后这么一说,玉燕才是明白过来, “借着丽妃娘娘的手,除掉于妃的心腹。如此一来,于妃娘娘必定是饶不了丽妃了。娘娘这招,可是高明呢。” “死丫头,话都不会说了。”尽管被玉燕说出了实情,皇后还是严厉的横了玉燕一眼, “什么叫做借丽妃的手,丽妃本来就容不得于妃。再说了,怀袖的死是因为她毒死了丽妃的狗,丽妃才将她治罪的,跟本宫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奴婢失言,娘娘恕罪。”听的皇后似有若无的责怪,玉燕赶忙低下身子,跟皇后请罪着。 心情大好,也不想跟玉燕计较,皇后扯了扯红唇。摆了摆手,将玉燕遣出宫门, “罢了罢了,念你跟在本宫身边多年,这失言之罪,本宫就先给你记着。行了,明日本宫还得应付于妃呢,本宫要去歇着了。你也下去吧。” “是,那奴婢告退。”听出皇后话里的遣散之意,玉燕不敢再逗留,行过礼后,自己转身走出了昭元宫。 第二百六十七章 于妃之怨 天亮了,但是入目的明光,丝毫不能将怀袖的死所带来的阴翳一扫而空。 处理完怀袖的后事之后,于绯诗的身子又陷入病魇当中,几日来,迷迷糊糊的发着烧,怎么也退不了。 点红要宣太医,被于绯诗给拦了下来。 在于绯诗自己的调理下,这日总算有些好转。看着窗外的天色正好,于绯诗换上一件亮色的裙装,带着点红去皇后的昭元宫。 皇后一直在等着于绯诗的到来,尽管晚了几日,但仍然算是在皇后的意料当中。 踱步入大殿后,于绯诗走到皇后的榻前,规规矩矩的拜身下了一个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浅浅的笑着,皇后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妹妹身子近日来不妥,就不必多礼了,来,快坐下。”说着,皇后一边将于绯诗扶到自己的榻上,坐在自己的身旁。看过于绯诗的脸色后,像是非常担忧的开口, “妹妹脸色看着不好,为何不在宫中歇着,若有何事也可让奴才过来知会本宫一声便可。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呢。” “娘娘。”尽管脸色不好,于绯诗还是虚弱的唤了一声, “臣妾今日亲自来打扰娘娘,实则是有要事相求于娘娘。” “瞧妹妹话说的,什么事情,妹妹只会一声便是。”心中早就猜出于绯诗要求的事情,皇后故意当作未知,问起于绯诗。 “噗通”一声,于绯诗撇开皇后的搀扶,下榻跪在皇后的跟前, “求娘娘给臣妾跟前的宫女怀袖做主。” “可是丽妃养的狗被毒死那件事情?”赶忙将于绯诗的身子扶起来,皇后接着于绯诗的话就将事情说了出来, “妹妹,那件事情是你宫里的奴才错在先。她将丽妃的狗毒死了,丽妃要教训她也是应当。不过丽妃的手段也确实是狠毒一些,你若心中咽不下这口气,那姐姐就替丽妃给你赔个不是。回头,姐姐让内务府再给你挑几个可心的丫鬟。” “娘娘,事情尚未查明,丽妃就私自用刑。难道不是违背宫规么?”听着皇后的话,于绯诗不难听出皇后是有意包庇。索性出言一句,顶撞着皇后。 “妹妹。”见的于绯诗如此的冥顽不灵,皇后的脸色也有些不好, “丽妃是何身份,你我都心知肚明。莫说是本宫治不了她,只怕这事儿闹到皇上那里,妹妹也是讨不着好的。妹妹,何苦呢。” 一席话落,于绯诗跪着的身子僵了一僵,沉默过后。仔细思索着,皇后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 丽妃是蛮国的公主,她嫁到宫里来,结的本来就是两国的亲。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顾着蛮国的脸面,易无风都不会轻易的处置了她。莫说她今日杀了怀袖,只怕她今日杀的是于绯诗,只怕易无风也之后息事宁人。 想想,于绯诗的神色就黯淡下来。不再祈求皇后, “娘娘说的是,是臣妾欠考虑了。” “妹妹明白就好。”借着丽妃的身份搪塞过于绯诗,皇后变了的脸色又回复折往日的和蔼慈善,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妹妹,先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顺着皇后的搀扶起身,于绯诗眼中不见悲喜,淡淡回应一句。 而后,自知自己所求之事没有结果,于绯诗不再多留,离开了昭元宫。 从昭元宫回来,刚入的芳华宫,于绯诗忽的脚步一软,人都没有站稳,就往前跌去。可把点红吓的够呛,急忙扶住,呼喊一声, “娘娘小心。” “没事,没事。”在点红的搀扶下坐到榻上,于绯诗捏了捏自己发疼的额头,启唇回应着。 “娘娘,要不宣太医吧。”看着于绯诗眼前的模样,点红着实的不放心。 无奈于绯诗硬抗下来,点红也是无可奈何。只见的于绯诗摆了摆手,驳了点红的建议, “别宣太医,别宣。我休息下就好。” “娘娘。”着实的不安心,点红又是喊了一句。 “好了,你先下去吧。”懒的跟点红再争辩下去,于绯诗将点红也遣下去。 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易无风那边的。在点红没有办法的时候,易无风来了芳华宫。走到于绯诗的榻前,于绯诗抬眸看了看易无风,挣扎着要起身。但身子软的根本动弹不得,连身子都起不来。 虚抬着眼眸,于绯诗淡薄的笑了笑, “陛下来了,臣妾给陛下请安了。” “胡闹。”扶着于绯诗虚软的身子,易无风当下就喝下一声, “都病成这样了,为何还不宣太医呢?” “因为,臣妾害怕呀。”似乎没有隐瞒易无风的意思,于绯诗启了启唇,苍白到不见意思血色的唇微弱的动了动。连带着她的声音都是孱弱的, “皇上,怀袖死了,臣妾好害怕。” “没事了。没事了。”易无风当然知道芳华宫中发生的事情,更明白怀袖在于绯诗心中的一个意义。当下看着她脸上的无奈,心中也是软软的一疼,将于绯诗搂入怀中, “朕知道你受委屈了,皇后都将事情跟朕说了。但是,丽妃毕竟是蛮国的公主,性子难免娇纵一些。但是,这毕竟是两国的亲事,委屈你了。” “委屈。”像是从鼻尖弄出来的嘲讽,于绯诗的话里听不出委屈,只是听出了苦涩, “臣妾不委屈,怀袖委屈而已。” “爱妃。”不知道为何,听着于绯诗这样的音色,易无风更加觉得心酸不已。 “没事了。”轻轻的摇了摇头,于绯诗推开了易无风,本来就寒凉的心,更加的寒凉, “臣妾胡闹,让陛下担心了,臣妾真是该死,真是该死呢。” “诗儿。”不再叫“爱妃”,易无风改为唤的于绯诗叫“诗儿”。本身于绯诗也不过是易无风手中的一颗棋子,但是看到于绯诗眼前的模样,易无风就是舍不得。 不想再理会易无风,于绯诗躺下后缓缓的闭上眼眸, “臣妾累了,陛下还请到旁的宫中歇着吧。”说完,于绯诗不再理会易无风,自顾的躺下去。 入宫的日子来,于绯诗算计的太多,担忧的太多,似乎连她自己的都丢失了。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但是怀袖的死。让她前所未有的茫然,还有心慌。 在怀袖身上,她好似看到自己的以后。深宫里头,人命就好似是蚂蚁,死活从来不由自己。她累了,好累好累。 “那你好好歇着,朕陪着你。”也不责怪于绯诗的怠慢之罪,易无风轻轻出声。软言安慰下于绯诗,于绯诗也不管她,自己沉睡下去。 一连着好日,易无风都是歇在芳华宫中,照顾着于绯诗。 消息传到丽妃那里的时候,气的丽妃越发的坐不住。端起手中的茶碗,捧的高高,一下子砸到地上。清脆的破碎声响,徜徉的满殿都是。同时,还伴随着丽妃的咒骂声, “本想弄死一个怀袖,杀杀于妃的威风,没想到还让她因祸得福。她倒是能耐,装个病,又将陛下的魂儿给勾了去。” “娘娘息怒。”看着丽妃满眼的怒气,雅珠小心的漫步走到丽妃的恩前,小声的劝着。 “息怒,你让本宫如何息怒。”不理会雅珠的劝慰,丽妃狠狠的剜了雅珠一眼。看的雅珠通体一阵发寒,沉默的低下头,不敢再劝。 正沉默的时候,宫门外传来一声高喊, “皇后娘娘驾到。” 雅珠如获大释,脸上的沉重缓慢的舒展开,跟在丽妃的身后,出去迎接着皇后的凤驾。 见着皇后进来,丽妃规矩的跪下身子,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都起来吧。”亲自将丽妃扶了起来,皇后摆了摆手,示意宫里头的都起身。 “谢皇后娘娘!”得到皇后的示意,丽妃才敢起身。扶着皇后,一同坐到殿前的榻上,看着皇后的脸,丽妃先开口, “不知道娘娘前来,可是有要事?” “妹妹呀,你可真是大胆。”瞟了一眼满地的碎片后,皇后又是看了丽妃一眼,似是无奈的吟出一声, “你说你若是随意闹个什么不好,你偏生要闹出人命来。如今倒好,于妃闹到本宫那儿了。本宫这儿还好说,怎么都是站你这边的,她闹到皇上那儿,你当如何?” “哼,她能耐我何。”丝毫没有将皇后的话听入耳中,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丽妃根本没有将于绯诗放入眼中, “她算什么东西,想怎么闹,随她闹去。臣妾就不相信,陛下还能为了她,废了臣妾不成。” “妹妹。”瞅着丽妃眼中的不可一世,皇后心中是暗自窃喜。偏生又做出劝慰的姿态来, “妹妹你如今是陛下的妃嫔,往后的日子都都得仗着陛下的宠爱过活。如今于妃站在陛下的心尖上,虽说你身份尊贵,陛下总不能为了于妃伤着你。但是,陛下若是冷落你了,你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去。” “臣妾……”被皇后的一席话堵的哑口无言,丽妃细细想过后,深觉得皇后说的颇有道理, “可是事情都已经做了,那宫女也已经死了,难不成要臣妾去给那宫女偿命不成。” “自然不是。”肯定不会让她去给怀袖偿命,见的丽妃态度软和下来,皇后抚上她的手,开口道, “寻个机会,你到芳华宫中给于妃赔个不是。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于妃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现在她在病中,陛下也是日夜相伴着照顾着。这样的恩宠,难道你还看不明白么。” “让臣妾去给她赔不是,休想。”只听到皇后的前半句,丽妃想都不想,就一口拒绝了皇后的提议。 “妹妹。”无奈的又唤丽妃一句,皇后继续道, “你不是给她赔不是,你是为了陛下的恩宠。” “臣妾,臣妾。”不管皇后怎么说,丽妃依然是拉不下脸来。 就在这时候,丽华宫中另外一个宫女从宫外踱步轻轻走了进来,在皇后跟丽妃跟前,跪了一礼, “奴婢给皇后娘娘丽妃娘娘请安,太后宫里下了旨意,说是明日将请普陀寺的大师金宫祈福。请娘娘们务必出席祈福大典。” “祈福?”闹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丽妃挑了挑眉。 “回娘娘,是的。”不敢忽视丽妃的提问,宫女规规矩矩的答。 “呵呵。”不待宫女回答的清楚些,皇后恍然的笑了笑, “定然是陛下求来的,于妃久病不愈,陛下心中着急,连请高僧入宫祈福都想到了。妹妹,其中缘由你还看不明白么?” 听到这儿,丽妃的脸色拉耸下来,暗暗的低吟一句, “罢了罢了,晚一会儿本宫就去认错便是。”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丽妃被罚 祈福的地点,设在万佛堂。 在万佛堂里头,有一片广阔的空地,设有高台。平常若有什么祭祀祈福之事,皆是在此举行。如今又是盛夏的季节,阳光猛烈的让人都移不开眼,好在空地四周都种了很多的大叶梧桐。 这个时候,正是枝叶繁茂的时节,阴影打下来,给前来的主子们纳下不少的凉。 因为是太后下的命令,各宫的嫔妃们没有敢不从命的。连一向自诩尊贵的丽妃,也早早的前来到万佛堂内。挑着阴影的树下,丽妃让雅珠给自己扇着凉风,一边用手帕擦着脸上落下的汗滴。 隐隐约约,听见旁边的宫妃们在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哎,洁嫔你听说了么,这次太后命高僧入宫祈福,是因为于妃久病不愈呢。据说呀,是陛下求的太后下的旨意。” “这么大的事情,宫里头都传开了,本宫早就听说了。看来呀,于妃才是陛下心尖上的那人。” “你们都听说了呀,于妃真是好本事,就是病着,也能得到陛下的眷顾。” “哎,行了吧,同人不同命,于妃一路扶摇直上,你看许家因为她的关系,如今不也是一门的显贵么。还有那个玉阳王妃,据说是于妃的义姐。” “可是那个玉阳王妃不是死了么。” “行了吧,我家嫂子曾见过新的王妃,跟死去的那位一模一样。我看,本来就没有死,不过是想给那王妃换个尊贵的身份,如此一来,还有谁能撼动她的地位。据说呀,还是陛下为了讨好于妃,特意跟太后求的恩典。” “当真……” 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不断的涌到丽妃耳中。听的丽妃心中,极为的不舒服,猛的吼出一句,将场上的窃窃私语声全部吼住, “你们都够了,都给本宫住口。” “额。”毕竟丽妃是异国公主,一入宫就封了妃位,各宫的妃嫔们好歹都得卖她几分薄面。 在丽妃的一声过后,还真的将满场的窃窃私语给喊停下来。 就在丽妃的心正烦着,忽然听的太监们一声高喊, “太后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被丽妃的怒吼下惶然愣神的嫔妃们纷纷回过神来,应着太后跟皇后走来的方向,跪拜下去,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丽妃亦是一同跪了下去。 太后洋溢着满脸的笑意,摆了摆手,示意跪下的宫妃们全部起身, “都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太后!”众嫔妃们,在太后的示意下,方敢站起身来。 又听的太后开口道,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堪堪听的太后一声令下,高僧们一个接着一个,纷纷走上高台。两侧摆开的高香,也被随行过来的小僧给点燃。袅袅的香烟徐徐飘上天际,在空地上吹拂开一片隐隐的香。 木鱼的声音也被敲响,伴随着念经祈福的声音一同从高台上传出来。 各宫的嫔妃们正要跪下,忽尔又听的门口的太监一声高喊, “于妃娘娘到!” 听此一话,所有人都惊诧住了眉眼,往于绯诗走过来的方向往过去。果然看见于绯诗踱步而来,先是走到太后跟皇后的跟前,盈盈的拜下一礼, “臣妾给太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妹妹快些起来。”看着于绯诗脸色不好,没等的太后出声,皇后已是先一步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多谢太后,多谢皇后娘娘。”任由皇后扶起自己,于绯诗弓着身子,回应一句。 太后的眼光仔细的流潋在于绯诗脸上,看着那一脸没有血色的惨白,也是一阵担忧。扶过于绯诗站到一旁的阴凉出,出声问着, “于妃啊,你身子不好,就不必来了。” “多谢太后体谅。”又是恭恭敬敬的躬下身子,于绯诗应着太后的话道, “但是太后特意请了普陀寺的高僧过来祈福,各宫的姐妹们都到了,臣妾若是不到,岂不是对佛祖不敬。太后请放心吧,臣妾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为了宽慰太后的关心,于绯诗特意朝着太后撇开一道舒心的笑靥。 岂料,笑靥还没绽开,于绯诗一时没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 “于妃,你没事吧?”看着于绯诗的模样,太后更是担忧。 “没事,太后放心。”咳嗽过后,于绯诗的脸色更是单薄如白纸,看的人一阵阵的揪心。压着咳嗽后的心慌,于绯诗朝着太后笑着摇了摇头。 太后跟于绯诗的动作,皆是被对面的丽妃一清二楚的看入眼中。瞧着太后对于绯诗的关心,丽妃心中不禁不服起来,暗自忖着, “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知道装病的贱人。” “妹妹慎言。”本是站在太后身边的皇后,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丽妃的身边。不早不晚,正好将丽妃的话听的清楚。横过丽妃一眼,皇后好心叮嘱一句。 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皇后,丽妃压下不满的言论。 见的丽妃有所收敛,皇后拉上她的手, “妹妹,还记得那日本宫所言不。如今太后正在,妹妹正好借此机会,博得太后的好感。” “多谢姐姐提点。”尽管心中恨极了于绯诗,但是丽妃心中也是清楚,皇后所言甚是。于是,压下自己心中的不满,跟着皇后走到太后还有于绯诗跟前。 先是给太后行了一礼后,丽妃走到于绯诗跟前,欠身福下一礼, “臣妾给姐姐赔不是了,那日臣妾莽撞,竟然是为了一只畜生就将姐姐的宫人给打死了。那日皇后姐姐给臣妾说过后,臣妾心中甚是不安。特来给姐姐赔罪,希望得到姐姐的原谅。”说着话的时候,丽妃脸上也是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还真的带着几丝亏欠的神色。 “妹妹客气了。”扶起丽妃欠下的身子,于绯诗往后退了一步,又是咳了起来。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后,才是轻轻启了启唇, “妹妹说的对,左右不过一个奴才,死了便是死了。哪里敢劳烦妹妹如此的大礼相赔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下来,丽妃瞬间就便了脸色。于绯诗的话里头,明里虽然是原谅的意思。却是无不不在指责着丽妃的暴虐,还有狠毒。丽妃小心翼翼的别开眼眸,余光落到太后的脸上,果然看的太后变了脸色。 正是不知如何是好,皇后拉了拉她的衣角。走上前去, “丽妃妹妹做事确实是欠妥当,看来是在蛮国的时候被娇惯惯了。不过那日臣妾也是好好的说了她一顿,她也是认识到错了,今日特意拉着臣妾,说要来给于妃妹妹道歉呢。太后,您说,咱要怎么罚她才好?” 故意绕过于绯诗,皇后兜着弯子为丽妃辩护着,不仅将丽妃的身份点明,还将问题抛给了太后。 太后自然不会出面处罚丽妃,而是将问题又抛回给于绯诗, “丽妃动的是于妃宫里头的人,自然得看于妃的意思。” 此话一出,于绯诗亦是极其的为难。然而,还没等的于绯诗开口,丽妃已经先一步跪到于绯诗的跟前, “于妃姐姐,臣妾真的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妹妹吧。” 这一跪,就算于绯诗心中有天大的不满,也已经不能见丽妃如何。压着心中的怒意,于绯诗上前将丽妃扶了起来, “妹妹快快请起,既然妹妹已经知道错了,那这事儿就……”只是,还没等的于绯诗将话说完,但见她脚下一个虚浮,整个人软软的瘫往身后。 “娘娘!”身边跟着点红一时着急,呼唤出声。伸手要扶住于绯诗的身子,已经有人抢在点红之前,将于绯诗给搂入怀里。 “爱妃,爱妃。”环着于绯诗的身子后,易无风关切的喊起于绯诗。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易无风,各宫的嫔妃们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臣妾给陛下请安!” 顾不得理会跪在自己跟前的后妃们,易无风一把将于绯诗抱了起来,匆匆给太后告礼后,离开了万佛堂,往芳华宫的方向跑去。 看着易无风抱着于绯诗走远的身影,丽妃一时因忍不住,口吐一句, “贱人,就知道装病扮可怜,既然如此的虚弱,何必来此丢人现眼。” “你说什么?”看着于绯诗刚刚晕倒的模样,太后心中的担心亦是没有消散。猛然听见丽妃的言语,心中不甚恼怒, “刚刚看你道歉的模样,还以为你是真心认错。没有想到,你不过是做给哀家看的。像你这么心思狠毒的人,如何能做得皇帝的嫔妃。来人呐!” “太后。”知道太后接下来的意思,皇后急忙拦上来, “丽妃妹妹毕竟是一国公主,她只是不知道宫里头的规矩,太后息怒,息怒呀。” 皇后的话总算将太后的怒气给劝了下来,回头的空当,皇后给丽妃使了一个眼色。丽妃会意,忙忙跪下来给太后磕着头, “太后息怒,是臣妾失言,臣妾知罪了。” 脸色已经缓和下来,但不代表太后就原谅了丽妃。冷冷的横过丽妃一眼后,太后冷冷的吟出一句, “传哀家旨意,罚丽妃在万佛堂前跪三日,并且要念着清心咒。这样狠毒的心思,该好好清清。” “是,臣妾领旨。”纵然心中不满,但太后毕竟是皇帝的母亲,丽妃不敢违抗。只能黯然的接受下来,在宫人的引领下起身走到万佛堂前,跪立请罪。 第二百六十九章 巫蛊之祸 不知不觉中,天色又暗了下来,闷热笼盖的夜空中,黑色在无边的蔓延中。直到将广阔的天际全部染成漆黑的颜色,殿檐边角的位置悬挂的宫灯纷纷被点亮起来,晕黄的灯光由上往下洒落下来,在地上铺了一层浅浅的光色。 丽妃跪立在万佛堂前的身影,被拉的极长。不满堆积在丽妃的眉眼间,逐渐化成愤恨,诉说着她心底的不甘。 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宫女走过去,看着丽妃,指指点点的模样,让丽妃犹如吞下苍蝇的纠结。 恍惚间,两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丽妃的耳中。 “诶,你知道么,万佛堂内的祭台是做什么用的么?” “那个呀,祭祀祈福用的呗。” “你不知道呀?” “知道什么呀。” “宫中的那个传闻呀,听说先帝爷的一位娘娘在宫里头用巫蛊之术诅咒另一位得宠的娘娘。将那位得宠的娘娘害死了,后来为了慰祭亡灵,所以才在宫里头修建祭台。后来到陛下登基,因为太后娘娘喜好礼佛,就建了万佛堂,将祭台笼罩其中。” “还有这茬,那巫蛊之术可还真厉害。” “岂止呀,简直是杀人于无形呢。” “真的呀?” “是呀。不过宫中有明令禁止使用巫蛊之术,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呢。” …… 隐隐约约的对话慢慢的走远,关于祭台的事情,丽妃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让她好奇的,是宫女口中,有关巫蛊之术的传言。 丽妃出生在蛮国,对于巫蛊之术稍稍有些耳闻,但是没有涉略过。如果巫蛊真的那么神奇,那她还真的可以用来对付于绯诗。 好不容易,丽妃终于领完太后的刑罚。跪了三日后,丽妃回到自己的丽华宫中。 揉着自己跪肿的膝盖,顾不得擦药,就将雅珠找了过来, “巫蛊之术,你知道多少?” “嘘。”被丽妃出口的话吓了一跳,雅珠做出噤声的动作。将宫门关的严严实实的,方才走回到丽妃身前, “娘娘,此话不可乱说。在宫里头提到巫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看把你吓的。”看着雅珠脸上的惊慌,丽妃投给她一个不屑的表情, “杀头的大罪,那也得证据确凿不是。抓不到证据,谁敢治本宫的罪。说吧,有什么事情有本宫担着,没有你的事情。” “是。”见的丽妃一意孤行,雅珠劝不回来,只能妥协, “回娘娘,据说是准备一个巫蛊小人,然后在小人身上贴上要诅咒那人的生辰八字。然后,在小人身上扎上针。那人就会收到巫术的诅咒,不日便会身亡。” “就这么简单?”听完雅珠的话,丽妃堪觉得不可思议,不相信的再次问着。 “自然不是。”头又低下几分,雅珠站在丽妃跟前, “那巫蛊小人要找巫师施过法的才有效。” “还要找巫师的呀?”听着雅珠的话,丽妃喃喃低语几句。明白过来后,没有再理会雅珠,只是懒懒的吩咐一句, “好,你下去给本宫将于妃的生辰八字找过来。” “娘娘,三思呀。”听着丽妃的话,雅珠瞬间明白过来,丽妃想诅咒的人居然是于绯诗。深深明白于绯诗在易无风心中的地位,雅珠不禁害怕起来,劝着丽妃, “于妃娘娘毕竟是陛下的宠妃,如今身子有不好,若被人查出来,娘娘你……” “你废什么话。”对雅珠的畏畏缩缩颇感到不满,丽妃轻言喝了一句, “让你去办,你照办就是,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是。”见劝的丽妃不得,雅珠没有办法,只能领命下去。 丽妃也真是有能耐,在雅珠拿到于绯诗的生辰八字后,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巫师,居然还真给她弄了一个传说中的施过法术的巫蛊小人。小心翼翼的贴上于绯诗的生辰八字,丽妃愤恨的在小人上扎着银针。 直到将小人扎的密密麻麻的,丽妃都不愿意罢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丽妃的巫蛊之术起了作用,于绯诗的病情越发的严重,一日不如一日,连太医看了后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易无风日日伴在于绯诗的身旁,百思不得其解。一边扶着于绯诗是身子,喂她喝着药,一边摇头懊恼着, “太医院的这些人,真是越发的没用了。爱妃你的病拖拖拉拉的这么久,怎么还是不见个起色。” 接过易无风递过来的汤药,于绯诗仰头一饮而尽,将空碗递给候在身旁的点红后,笑着安慰着易无风, “皇上也不必怪太医院的各位大人了,是臣妾福薄。” “别说的那些混话,朕不相信那些。”听着于绯诗说出丧气的话来,易无风心中更不是滋味。看着于绯诗脸色不见好,索性扶着她躺下去,轻声劝着, “好了,别胡思乱想的,你躺下休息吧。” 顺从的让易无风将自己放到床上,于绯诗在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猛的拉上易无风的手,孱弱的惊出一言, “陛下,臣妾害怕。” “别怕。”不知为何,看着于绯诗惊慌的眼眸,易无风心中就一阵的不忍。 “可是陛下,臣妾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怀袖。”似乎不敢放开易无风的手一样,于绯诗脱口又道。 提及怀袖一事,易无风心中也是有些愧疚。因为顾及着丽妃的身份,所以对怀袖的死,尽管他知道于绯诗不甚的委屈,仍是不予理会。如今见着于绯诗这副模样,心中更是疼惜。慢慢的抚上于绯诗的面容,易无风轻声相慰着, “别怕,朕在呢,朕一直都在。陪着你,安心的睡吧。” 得到易无风的保证后,于绯诗才是缓缓的闭上眼睛。 过了有一会儿,衣服诶是似乎已经进入沉睡中。看着于绯诗安静的睡颜,易无风的心才算微微松下来。 想着于绯诗救治不愈的身子,易无风心中又是一阵烦闷。 忽然间,于绯诗就算是睡梦也一直抓着易无风的衣袖不放的手,猛的拉紧一下。拉的易无风一阵警惕,看着于绯诗正要开口。于绯诗已经先一步睁开眼眸,还没开口,先无声的落下泪来。 另一只紧紧的捂住心口,喘着气,抽噎着, “陛下,陛下……”连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看着于绯诗似乎喘不过气的样子,易无风也是一阵慌张,急急忙忙的扶起于绯诗是身子,朝着外殿吼着, “来人,叫太医。” 没有等的很久,点红就已经将太医请了过来。给于绯诗把过脉后,太医跪在于绯诗跟易无风的跟前, “启禀陛下娘娘,娘娘的身子没有大碍,只是染了风寒。” 听着千篇一律的答话,易无风眉见横过一抹暴戾之色,挥了挥云袖,看着太医的神色变的狰狞, “没什么大碍,没什么大碍。那为何娘娘的身子还是不见起色,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被易无风一吼,吼的太医越发的惊慌,一下子接不上话来,只能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看着衣物拢在眉梢的怒气,于绯诗小心的拂了拂他的衣角,轻声呼唤着, “陛下。” “爱妃。”听的于绯诗的呼唤,易无风坐下身子来,扶着她的手。触入手中的冰凉,让易无风心中的怒意简直无法抑制。正要发作,于绯诗已经先开口, “大人,本宫近日来常是睡不安稳,还会被梦魇惊醒。心绪不宁,还有心悸。这是为何?” “这,娘娘这是心病。”一语就点中于绯诗的心事,更是点中易无风的心事。太医跪在地上的身子,根本不敢抬头。 也不再为难太医,于绯诗将太医遣下去。 仔细说来,太医也着实的无辜。于绯诗故意用金针乱自己的脉象,让太医断不出她的喜脉。故意做出虚弱的脉象来,为的就是接下来的这一局。 看出易无风眼中的愧疚,于绯诗故意靠入易无风的怀里, “陛下,不如您先回去歇着吧。臣妾是久病之人,别把浊气渡给陛下才好。” “说的什么傻话。”见的于绯诗要赶自己走,易无风反而舍不得走了。又是轻言细语的哄着于绯诗歇息, “你看你一直都睡不好,再歇会儿吧。” “好。”闹了这么久,于绯诗确实也有些累了,当下就点了点头。 等的于绯诗睡着后,易无风才是走出芳华宫的宫门,前往御书房走去。 易无风堪堪坐下,还没来得及批阅下两本奏折,就听的玉公公匆匆忙忙的闯进来,说是钦天监正使求见。钦天监历来是主祭祀灾祸事宜,听闻钦天监正使求见,易无风心中猛的咯噔一下,回声一吼, “宣。” 很快就看见钦天监的正使走了进来,跪在易无风的跟前, “微臣参见陛下,回禀陛下,微臣夜观天象之后,发现后宫有祸事发生。” “什么祸事?”没等的钦天监正使将话说完,易无风眉梢一挑,直言逼问起来。 “敢问陛下,在长门宫南面,可是有哪宫主子居住着。天象中显示,长门宫南面,有巫蛊诅咒之祸。”保持着跪立的姿势,钦天监正使不敢起身。双手抱着拳头,恭恭敬敬的给易无风回禀着自己观看出来的天象。 “长门宫南面,不就是芳华宫么。”如此推算出来,易无风心中猛的一沉, “巫蛊之祸?那受诅咒之人会如何?”漆黑的眸瞬间阴沉下去,易无风冷冷的盯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钦天监正使。 “回陛下,下咒之人是为害命。”不敢多言,钦天监正使只是简略的一句。 “害命?”重复着钦天监正使口中说出来的话,易无风的身子往后靠了靠。难怪于绯诗的病一直来,不见好转,原来是受了巫蛊的诅咒。 当下,易无风就怒极心头,但仍然是冷静下心思, “你可是确定?要知道宫里严禁巫蛊之术,你若是查不出什么,你当你知道该当何罪。” “如此紧要之事,微臣不敢妄言。”当然知道兹事体大,钦天监正使不敢搪塞。将头磕在地上,恭敬的回应着易无风的话。 “好。”沉沉吟出一句,易无风瞪过眼前跪着的钦天监正使,拍了拍桌案, “此事朕会彻查,若是查不出什么来,朕定唯你是问。”说完,看都不看钦天监正使一眼,易无风将玉公公喊了进来, “来人,搜宫。” 第二百七十章 香妃获罪 自前朝巫蛊祸乱后宫后,宫中便有命令禁止,严禁宫人在宫中施行巫蛊之术。沿袭到乾元朝,更是有明令禁止。若敢犯者,必定是重罚加身,凌迟处死。 听闻钦天监所言之后,易无风极其震怒,立即就下令搜宫。 搜宫的命令一下来后,恍如在后宫中掀开了一片浪潮一般,大队的御林军闯入各宫中,连皇后的昭元宫都没有放过。除却太后的寿昌宫,还有于绯诗的芳华宫,宫中各宫,无一幸免。 看着潮水一样涌入丽华宫中的御林军,丽妃吓的脸色一片惨白。横在御林军前,不让御林军进去,岂料御林军首领命宫人将丽妃拉开后,直言道, “娘娘请恕罪,卑职乃是奉陛下之命搜宫,冒犯之处,还望娘娘恕罪。”听的是易无风的命令,丽妃的身子当下就瘫软下来,被雅珠搀扶着。光洁素白的额头,在盛夏的烈日里,冒着冷汗。 等了很久之后,直到御林军将丽华宫中已然翻个底朝天,却是空着手走出来。 见的御林军什么也没有搜到,丽妃脸上失去的血色,慢慢的复苏到脸上。淡淡的扫过雅珠一眼,眼中尽是感激。 误以为是雅珠临时将小人处理掉,丽妃差点没有给雅珠行礼。拉住丽妃的身子,雅珠茫然的看着丽妃, “娘娘不可,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什么?”丽妃一阵错愕, “不是你?” “不是。”雅珠摇了摇头。 御林军已经全部离开丽华宫,丽妃默不作声的目送着御林军。坐在殿上的软榻上,看着宫中来来往往收拾着狼藉的宫人,心中不禁有些愕然。明明那小人她是放在丽华宫中的,为何御林军没有搜到。 难道是皇后在暗中相助,想着,丽妃不禁放下心来。 还没等的丽妃完全松懈下来,奉命出去打探消息雅珠匆匆忙忙的跑入大殿中,跪在丽妃面前。 没等的雅珠出口,丽妃将宫里的人全部遣了出去,才让雅珠开口, “说吧,怎么了?” “启禀娘娘,是香妃娘娘。听说是香妃娘娘因为上次在芳华宫中毒之事,记恨于妃娘娘,所以暗自施行巫蛊之术,想报复于妃娘娘。”看着丽妃的脸色,雅珠完全没有从挽香宫中的惨况里走出来。 回想着当时的情形,雅珠就一阵后怕。 不似雅珠的惊慌失措,丽妃已经慢慢镇定下来,看着雅珠。稳了稳自己的声色,再问, “那小人是在挽香宫中搜出来的么?” “是。”雅珠点了点头,答。 “陛下亲自做的惩处,香妃会如何?”似乎还不敢确定,丽妃再次问着。 “回娘娘,陛下亲自下命令,香妃娘娘已经被关入宗人府,据说,是要赐白绫三尺。”经过丽妃的再次询问,雅珠又是想起刚刚香妃被带走时的绝望神情。还有宫人们说起的,白绫三尺。 雅珠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是在丽华宫中搜出那小人的话,她们的结局会如何。 听着雅珠说,香妃被赐了三尺白绫,丽妃的身子也是微微震了震。坐稳之后,看着雅珠, “那有没有说,陛下是怎么知道宫中有人在施行巫蛊的?” “有。”雅珠点了点头, “据说是钦天监算出来的。” “钦天监?”听闻这话,丽妃猛的才是一阵后怕。原来,自己已经步入别人的局中。今日若不是有人暗中相救,只怕今日被赐三尺白绫的人,就是她自己。 抚住自己这时才激烈跳动的心,丽妃站起身来,对跪在自己跟前的雅珠道, “来呀,摆驾昭元宫。” “是。”雅珠规规矩矩的答。 昭元宫和丽华宫一样,也是一片狼藉。在丽妃过来的时候,宫人们正在匆匆忙忙的整理着被御林军翻乱的东西。看见丽妃走进来,皇后摆了摆手,将正在忙活的宫人全部遣散出去,朝着丽妃招了招手, “妹妹来了。” 径直的走到皇后跟前,丽妃忙不迭的跪下身子,给皇后行礼。眼中满满的感激,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今日,多谢娘娘出手相救。” “妹妹先起来吧。”挥了挥手,皇后示意丽妃起身,让丽妃坐到自己的身旁后。猝不及防的,皇后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好大的胆子,巫蛊之术你都敢碰。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臣妾该死。”自己做错事情,尽管被皇后打的着实委屈,丽妃还是哭着跪在皇后跟前, “臣妾一时糊涂。” “你个蠢货。”对于丽妃的脾性,皇后一直以来都是诸多的忍让,但是丽妃这次,真真是让皇后大失所望。甚至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对丽妃大肆辱骂起来,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竟敢在宫中施行巫蛊之术。你可知道,当今太后最恨的便是巫蛊。而你竟然还自作主张,如果你能提前通知本宫一声,何以至此。” “是,臣妾知道错了。”被皇后的一声声责骂,骂的丽妃几乎不敢抬头。只能低着头,顺从的听着皇后的教训。 似乎是见着丽妃眼中的愧疚跟懊恼后,皇后也骂的够了,方才停歇下来,凉凉的吐出一句, “你以为你在万佛堂为何能知道巫蛊之术,那是于妃给你布下的一个局。你居然还蠢到自己踏进去,于妃本身就身怀医术,她为何久病不愈,那是故意而为之。” “什么?”确实是没有想到皇后说的这一层,丽妃惊诧了眉眼。 “不过算你命大,这次皇上可是抓的本宫都猝不及防。救你的人可不是本宫,是洁嫔。”大肆发泄自己的怒气后,皇后的脸色稍稍缓和下来,看着丽妃的眸色,也温和一些。将实情一一告诉洁嫔, “香妃是挽香宫的主位,洁嫔正是挽香宫的人。无意中得知皇上下令搜宫,又看到你宫里头慌慌张张的,而御林军的首领带着人往你宫里头去了,洁嫔知道大事不好,就暗中将你宫中的那个巫蛊小人给带走。来不及安置,所以只好贪近,放到香妃的寝殿中。” “原来如此。”听着皇后的话,丽妃完全明白过来。 “香妃无辜成了你的替死鬼,此次你真该好好的谢谢洁嫔。”看着丽妃的脸,皇后的眉角隐隐勾起一抹弧度。 话音落下后,洁嫔窈窕的身影缓缓的从皇后身后的内室中,踱步出来。走到丽妃跟前,盈盈拜下一礼, “臣妾给丽妃娘娘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刚刚被洁嫔救下一命,丽妃对洁嫔是诸多的感激,哪里敢受她的礼,马上就将洁嫔给扶了起来,回道, “今日之事,还得多谢妹妹的救命之恩呢。如若不然,今日被赐三尺白绫可就是本宫了。” “姐姐客气了,那是姐姐福大命大。妹妹不过是顺手罢了。”哪里敢真受着丽妃的礼,洁嫔欠了欠身,谦虚的回着。 “行了。”看着两人的你来我往,皇后也是有些烦了,恼了一句, “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丽妃你长点记性。别老做这些没脑子的事情,再有下次,指不定丢了性命的人便是你自己。” “是,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知道皇后说的在理,丽妃不敢反驳,低着头,连连称是。 瞅了丽妃许久,皇后些许是乏了,仍是不忘赞赏洁嫔一句, “洁嫔你此次功不可没,您放心,你对丽妃有恩。本宫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本宫可以向你许诺,挽香宫的主位必定是你的。” 得到皇后的许诺,洁嫔当下喜出望外,立马就跪在皇后的跟前,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好了,起来吧,本宫也乏了,你们都下去吧。”总算将此事定下来,皇后紧绷的眉眼间松下一丝松懈。挥了挥手,示意丽妃跟洁嫔退下。 不敢再多留,给皇后行过礼后,丽妃跟洁嫔纷纷退了出去。 走在回挽香宫的路上,跟在洁嫔身边的宫人颇为不解的问着洁嫔, “娘娘,如此危险的事情,若有有个偏差,这个替死鬼就是您了。可是您为何要为了救丽妃娘娘,如此冒险呢?” 稍稍的凝了凝眸,洁嫔不以为然,回着宫女答, “富贵险中求,你看玉嫔当初依附了皇后,摇身一变就成了慧妃。本宫当初是与玉嫔同时入宫的。如今她成了慧妃,本宫已然屈于嫔位。柳妃既然已经死了,那本宫就该找个好的靠山才是。再说了,这个宫里头,还能有谁尊贵的过皇后娘娘。” “可是娘娘,如今最得陛下宠爱的不是于妃娘娘么。”不明白洁嫔为何会在于绯诗跟皇后之间,选了皇后,宫女再问着。 “呵呵,于妃再怎么受宠,她也只是个妃。再说了,当初于绯诗被关在万佛堂的时候,本宫害过她。如今若本宫再向她投诚,她必然不会接受的。所以,本宫只有皇后这一条路。”回想着当初的事情,洁嫔眼色就黯淡下来。那时她本是投靠的柳烟儿,无奈柳烟儿居然死了。 如今,她也唯有投靠皇后一派。 不过,这次洁嫔倒是没有选错,皇后允诺给她的事情,并没有食言。在处置了香妃之后,皇后以为宫中祈福为由,为宫中的嫔妃们请求福祉。而因香妃的死,挽香宫中没有了主位,皇后特意跟易无风请命,让洁嫔晋为贵嫔,为挽香宫主位。 因为是皇后的亲自请命,易无风没有拒绝,答应了下来。 于是,洁嫔摇身一变,就成了贵嫔,堂堂一宫主位。 晋封那日,回到挽香宫中,宫女连连给洁嫔贺喜着,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连洁嫔的贴身宫女明谣都不禁佩服起洁嫔的高瞻远瞩,福着身子,给洁贵嫔贺喜道,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还是娘娘您英明!” 守了多年,总算能够熬到一宫主位,洁贵嫔亦是稍稍有些安慰。敛开嘴边舒缓的笑意,看着明谣,回着, “都起来吧,今日本宫高兴,都赏!” 第二百七十一章 端午佳节 三尺白绫绕过房梁之后,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香消玉殒。 于绯诗坐在内殿的梳妆台前,素洁白净的长指执着桃木梳子,有一梳没一梳的梳理在自己的发梢。看着铜镜里憔悴些许的容颜,默然的陷入沉思当中。 从怀袖的死开始,她就在布局。不管是易无风求太后请高僧入宫祈福,还是在故意在丽妃跟前晕倒。一招一步,她都算的非常的准,包括丽妃在万佛堂前听到的巫蛊之说。还有后来,钦天监的进言。 许皖年是她的表哥,如今贵为右相,让钦天监说一两句话,不是难事。 因为知道巫蛊之事对易无风的忌讳,所以于绯诗才敢如此的胆大妄为。于绯诗还是没有想到,还是让丽妃逃过一劫。不得不说。丽妃还真是命大,香妃尽管无辜,还是当了她的替死鬼。 对于香妃,于绯诗心中也是说不出的一种感觉。这件事情香妃虽然无辜,但是当初明滟涛之事,香妃可是卯足劲儿想让于绯诗死。还有后来,香妃故意指点洁嫔,陷害自己。 如今阴差阳错的,反而栽在自己手上,不知道算不算得是报应。 如斯想着,于绯诗猛的停下梳头的手,看了一眼白玉无瑕的双手。还是那么的白净,但是这双手里,已经沾上了鲜血。 其实,这双手早就染上了鲜血,就在冷妃失去孩子的时候。 颇为无奈的,于绯诗摇了摇头。等了有一会儿,总算等的点红回来。自从怀袖死后,点红一下子成长起来,没有当初的单纯,清澈的眸子多了几许仇恨还有冷意。因为她知道,如果不是怀袖,那么死的就会是她。 所以,点红恨着丽妃。 轻轻的移着步子,莲步移到于绯诗的跟前,如今的点红,越来越似当日的怀袖。躬着身子,点红低言回着话, “启禀娘娘,奴婢查过了,是洁嫔。” “洁嫔?”微微拧了拧眉,于绯诗眸中掠过一抹精光。没想到呀,原来是洁嫔。当初依附着柳烟儿,后来柳烟儿死了,柳家也倒台了,洁嫔倒是找到新的靠山了。 没等的于绯诗继续开口,点红又接着回话, “娘娘,洁嫔如今已经被封为贵嫔了。还是挽香宫主位。 “是么。“于绯诗低声喃了一句, “如此看来,洁嫔才是这场局中的赢家呀。香妃一死,便宜她了。” 还没等的于绯诗将话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内侍的声音, “洁贵嫔到!” “找上门来了。”听着声音,于绯诗浅浅的在嘴角勾起一道轻笑。扶着点红,踱步走到殿上。 正好就看洁贵嫔踱步进来,走到于绯诗跟前,拜了一礼, “参见于妃娘娘!” “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走出一个虚扶的动作,于绯诗扶了洁贵嫔一把。 洁贵嫔哪会让于绯诗真扶,缓慢的站起身来,反手扶着于绯诗坐到榻上。待的于绯诗坐好后,自己才是转身坐到榻下的椅子上,迎着于绯诗的面,笑盈盈的开口, “听闻姐姐身子不利索,妹妹特意来看看姐姐。” “有劳妹妹费心了,妹妹大喜,本宫在此给妹妹道喜了。”当然知道洁贵嫔言语间的虚应,于绯诗当是不识。点了点头。 接着于绯诗的话,洁贵嫔又是轻应一句, “不过照着姐姐的脸色看来,倒是好了不少呢。看来巫蛊的祸乱一除,姐姐的脸色都好了不少。” “是么,承妹妹贵言。”不理会洁贵嫔话中的故意讽刺,于绯诗不以为然的笑着,轻轻的回她一句, “不过妹妹还是要当心的好,当日香妃到本宫宫里头坐了一会儿,回去就要用巫蛊之术诅咒本宫。希望妹妹你,不要步香妃的后尘才是。” 此话一落,洁贵嫔脸上立刻显出苍白的骇色来。看着于绯诗的面容,一句话也回不过来。只是见的于绯诗笑的一脸的云淡风轻,又无可奈何。又听着于绯诗薄凉的开口, “若想帮人家开路,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才是。妹妹素来是个聪明人,不过,在深宫里头,要选对大树方可好乘凉。妹妹你说呢。” 轻描淡写间,轻而易举的戳中了洁贵嫔心中的那根弦。低低的低下头,洁贵嫔答着, “多谢姐姐指点,妹妹定然铭记于心。” “那倒是不必了,本宫乏了,妹妹就请便吧。”既然已经跟洁贵嫔撕破脸,于绯诗也没有必要在维持着表面的和善。说完这话后,于绯诗不再理会洁贵嫔,自己转身回到内殿当中。 洁贵嫔自讨了没趣,没在芳华宫中待的太久,就自己离开芳华宫中。 自此之后,倒是安分不少,没有再来找于绯诗的麻烦。 巫蛊之祸消停后,时间安静的过着,一不留神又到一年一度的端午佳节。因为最近宫中出的不详之事太过繁多,皇后提议,请民间的龙舟队伍来宫中好好的闹一闹,去一去邪气。此事得到太后的同意,所以端午那日,在玉波潋宸的湖面上,前所未有的热闹。 赛龙舟是一件极其喜庆的事情,因为于绯诗素来在病中。为了让于绯诗沾沾喜气,易无风也是将于绯诗带了过去。 玉波潋宸的四方亭上,还有九曲廊桥上,内务府依照着皇后的意思,已经搭好看台。 太后带着皇后,还有各宫的嫔妃,皆是坐在看台上观赏着即将开始的赛龙舟。 为了模仿民间的热闹,易无风还特意下令,宫人太监们皆是可以在两侧围观,也可以为自己选中的队伍呐喊助威。这指令一下来,倒是为死寂的宫中添了不少的生气。 比赛还没有开始,两岸就已经堆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宫人。 五颜六色的龙舟并列着停在水里,巍峨霸气的身影倒影在水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迫感。随着司仪官的一声令下,便见的坐在龙舟里的参赛者奋力的荡起浆,用力的划动着龙舟。 看着龙舟徐徐驶来,两岸的宫人们非常的兴奋,不停的呐喊着。 一时间,锣鼓声敲碎天际,宫人们的呐喊声一声连着一声,传到看台上。 端午过后,临近夏至。天气是一年中最为炎热的,因为于绯诗的身子还没有痊愈,只是稍稍有些好转。碍着民进习俗,易无风硬是将于绯诗拉了过来。也怕着于绯诗会出什么事情,所以易无风将于绯诗带在身边。 不知道是天气热出来的潮红,还是怎的,于绯诗本苍白到不见一丝血色的面容在出来之后,居然涌现着两片绯红。看起来煞是可爱,担心于绯诗会热着,易无风观看龙舟的同时,不忘往碗里夹上一块凉果,喂入于绯诗口中, “爱妃,来,吃一口凉果。” “好,多谢陛下。”也不管易无风是何目的,于绯诗毫不推迟的将易无风喂过来的凉果吃入嘴里。 又过了一会儿,见着于绯诗额角不停的冒着香汗,易无风还从玉公公的手中接过扇风的白玉扇,亲自给于绯诗扇着风。深情的模样,着实将后宫的嫔妃们看的是又羡慕又嫉妒,有的还有着恨。 看到激动处,易无风不忘指着自己看好的龙舟,跟于绯诗说着。两人和乐融融的相处,还颇有些鹣鲽情深的味道。 当然,这一幕,狠狠的刺疼了坐在易无风身后的丽妃。 差点将手中的丝绢拧成一团,丽妃看着坐在前方的易无风跟于绯诗,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亦是看到丽妃眼中的愤恨,坐在丽妃身旁的洁贵嫔轻轻的抚了抚丽妃的手,轻声劝慰着, “姐姐千万要稳住,莫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眼下易无风跟太后都在,丽妃自然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出来找于绯诗的麻烦。忍下心中的恨意,投给洁贵嫔一个安慰的笑容, “妹妹放心,本宫自有分寸的。” 好不容易,挨到赛龙舟结束,丽妃送着易无风拉着于绯诗走后,才是失魂落魄的走回自己的丽华宫中。因为皇后还在清华台设下晚宴,所以丽妃要回宫换下衣服,又得匆匆感到清华台。 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慧妃。 丽妃心中本就不痛快,正好撞见慧妃,只好拿慧妃发泄一下。 本来慧妃跟丽妃两人皆是二品的皇妃,相互见面都不需要行礼,点个头问候一声便是。丽妃偏不想让慧妃安生,上前就挡住了慧妃的去路,出言讽刺着, “慧妃娘娘怎么如此的形孤影单呢,如今于妃娘娘可是被陛下捧在手心上。慧妃娘娘如此的八面玲珑,怎么,没让于妃给你美言两句?” 那时的香囊之事,让慧妃对于绯诗颇有顾忌,如今丽妃又赤裸裸的在慧妃眼前提起于绯诗。慧妃心中难免有些过不去,加上如今的慧妃已经不是当初的玉嫔,倒也不怕丽妃,直言回答着, “丽妃娘娘不也挺得闲的么,也是,咱们都是侍候陛下的人,如今陛下不需要咱们侍候。所以,也只能闲着咯。丽妃娘娘,你说是不?” “你……”没有想到慧妃的口齿如此的凌厉,丽妃没有讨着好,反而被慧妃膈应的一句话也堵不回来。正恼着,背后忽然传来一声严厉的叱喝, “你们干什么呢?” 看清来人之后,丽妃跟慧妃纷纷屈身拜下大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鼻尖重重的叹下一声叹息,皇后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起来。 碍着皇后在跟前,丽妃自然不敢再跟慧妃叫板下去,立马搀上前去,走到皇后身边,率先开口, “臣妾正跟慧妃姐姐叙旧呢,没想到娘娘你就来,等会儿不是还有晚宴么。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不了。”不想跟丽妃为伍,慧妃当场就拒绝了,给皇后行了一礼,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有话要与丽妃说,也就不强求慧妃,拉着丽妃先走了出去。边走着,边跟丽妃道,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的惹是生非,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何苦给自己树那么多的敌人?” “是,臣妾知道错了。”近日来都被皇后训斥成了习惯,丽妃不敢反驳,直接就认错下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晚宴晕倒 清华台。 盛夏的深夜流潋下来的夜光,带着愠人的炎热,洒落在殿檐屋角悬挂起来的风灯余晖里,往地上的天青色宫砖铺了一层熠熠夺目的流晖。四周不满的乐伶宫人,手中拿着各自的乐器,神情专注的吹响。 丝竹悦耳之声,恍若高山流水,潺潺而至。 易无风扶着太后,皇后则是跟在太后的身边。明黄色的衣袍,在烛火中扫开一片潋滟的旖旎,醉过场上所有的眼,缓慢的在主位上坐下。 迎着帝王圣驾,次位上的宫妃们,相互扶着,纷纷跪地下礼, “臣妾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参见皇后娘娘!” 漆黑深沉的黑眸流潋过让人看不清楚的微光,易无风削薄的唇角撇开稍微的弧度,大掌扬起摆了摆,示意所有人起身, “众位爱妃不必多礼,起身吧。” “谢皇上!”得到易无风的应允,所有的宫人才敢站起身来。 知道于绯诗在易无风心中的地位,今晚的设宴,皇后特意将于绯诗的位置安排在太后下方的位子。如此一来,除却自己,离的易无风最近的人,便是于绯诗。 哪能不知道皇后的心思,丽妃被安排的稍远一些,心中自然不会开心。没等的易无风喊“开席”,自顾的喝起闷酒。皇后也懒的理会她,率自站起身来,请示着易无风, “启禀陛下,端午佳节在即,臣妾特意设下晚宴。陛下跟太后赏脸前来,臣妾荣幸万分,不知道此时晚宴可否开始?” “皇后多礼,如此良辰节日,自然要普天同庆的,还是劳烦皇后费心了。开始吧。”稍稍回过两句皇后的虚礼之言,易无风再开口,示意晚宴可以开始。 就在易无风的一声令下之后,奏乐声再次想起,一群身上穿着艳丽裙衫的舞姬们,也纷纷踱步进来。踩着丝竹的曲调,在乐台上翩翩起舞。 觥筹交错之中,溢彩流光之下,娇花丽颜映在灼灼华光里,拉开端午夜宴的序幕。 于绯诗大病初愈,也不知道易无风是故意做出来的动作,还是发自内心的关心。从主席位上站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下台阶,径直走到于绯诗的身旁。将于绯诗案上的酒杯拿了过来,跟在于绯诗身旁伺候的点红嘱咐了一句, “于妃大病初愈,怎么能饮酒呢,给于妃换上茶吧。” “是。”被易无风这一略带责怪的口吻命令一番,点红欠了欠身,嘴角含笑的应命而去。 款款深情的一幕落到场上所有人的眼中,不时生出诸多的愤恨来。皇后抓着把手的手,都不由的一紧,看着易无风跟于绯诗的眼神,促狭中带着疼楚。 太后似乎察觉到一般,看了皇后一眼后,轻声开口, “于妃大病初愈,皇帝难免多照顾一些,皇后你是一国之母,这等小事,应该不会计较才是。” “太后说的是。”太后的声音尽管悠小,但因皇后的位子跟太后离的近,中间隔着的易无风又不在座位上。皇后反而越能将太后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更加不敢有所埋怨,只能笑着点了点头,就是心中的酸楚,压的极其劳累, “于妃妹妹身子不好,陛下多关心些也是应当。” “哀家就知道皇后识大体,自然不会同那些外来的蛮子那般小家子气。”似乎对皇后的答话很是满意,太后点了点头。言语中的“外来的蛮子”不用解释,皇后也是一清二楚,太后说的到底是谁。 正是因为清楚,听着太后的话,皇后心中反而咯噔的漏了一拍。 还想回话,易无风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来。碍着有易无风在场,皇后不好再多话。只能将心思都拨回来,认真的看着台下的歌舞。 不时,跟易无风叨上一声, “陛下对于妃妹妹可真心的好,让臣妾都羡慕不已了呢。”心中确实是酸楚,但碍着自己是皇后的身份,又不能将那种嫉妒表达的太过明显。只好,半是说笑,半是埋怨的开着口。 也不跟皇后计较,易无风笑了笑,抬起一杯清酒,敬过皇后一杯, “那朕敬皇后一杯,就当是多谢皇后多年的劳心劳力。” “多谢陛下,臣妾愧不敢当。”端起自己案前的酒杯,皇后回敬着易无风敬过来的酒。场面一时,倒也变的和乐起来。 唯独在临近末端的丽妃,看着场上的和乐,如同跟自己无关一般。默不作声的喝着闷酒,丝毫没有将自己融入到眼前和乐的气氛中去。 越是这样想着,丽妃心中就越发的不是滋味。猛的,丽妃嚯的站起身来,端起跟前的清酒,朝着于绯诗的方向敬了敬, “臣妾素来听闻于妃姐姐乃是当朝的才女,对与音律更是精通。臣妾出生自蛮国,对与当朝的音律极为向往。不知道于妃姐姐可否赐教,让妹妹一染风采。” 没有料到丽妃会由此一举,于绯诗因为丽妃的话,神色忽的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端起刚刚在易无风的示意下换下的茶,回敬了丽妃一杯, “多谢妹妹抬举,但是本宫……” 像是料到于绯诗会拒绝一样,丽妃还没等的于绯诗将话说完,匆忙接上一句, “当然,妹妹出生蛮国,姐姐看不起妹妹也是应当。”这话一落,场上瞬间就安静下来。丽妃的身份,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情。丽妃跟易无风的亲事,结的也是两国的亲。如果说于绯诗看不上丽妃,那便说明,于绯诗看不上两国的交情。 这种事情深究下来,可以大,也可以小。只是看有心之人,会闹出多大的举动。 哪能不明白其中的猫腻,于绯诗摇了摇头。还没开口,又被皇后抢了先, “瞧丽妃妹妹这话说的,于妃妹妹大病初愈,若是累着,陛下会心疼的。”依旧是用着调笑的口吻,说着缓解的话。说话时,皇后眼角的余光不时瞟着坐在自己身旁的易无风,看这易无风就要开口,皇后又抢先一步, “这样吧,于妃妹妹身子刚刚好,旁的也累不的。不过丽妃妹妹也是有着诚意来来求于妃妹妹赐教,那于妃妹妹就给丽妃妹妹抚上一段琴吧。” 皇后都发话了,易无风不好再驳了皇后的颜面。怎么说,皇后都是后宫之首,一国之母。 易无风都无话可说,于绯诗还能说什么呢。 忍着心下的屈辱,上前一步,朝着皇后福了福身子, “是,臣妾遵命。” 说完后,于绯诗移步从位子上走出来,走到乐台之上。刚刚皇后的命令下来的时候,已经有宫人将古琴备好在乐台之上,只等着于绯诗前来。 目视着于绯诗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攀上乐台,丽妃的眼中瞥过一抹得意的笑靥。 于绯诗被皇帝宠信又如何,还不是被她折辱。堂堂二品的皇妃,居然要在她的要求下,如下贱的乐伶一般,靠抚琴弄乐来讨得主子的欢心。如是想着,丽妃的心中,就有着隐隐的欢畅。 看着于绯诗的视线,也有着微微的缓和。 上的乐台后,于绯诗慢慢的坐下身子,伸手拨了拨古琴的六弦。深沉厚重的余音从于绯诗的指间,流水一样的淌出,试过几下音调之后,于绯诗才是开始弹起。 因为今日是端午佳节,又是应着皇后的命令才抚的琴。于绯诗特意选了一曲《百鸟朝凰》,这本身就是一支声势浩大的曲子。往日里,要由着古琴,还有管笛跟钟鼓的声调配合在一起,方才奏出其中的气势来。 不过,在于绯诗的妙指之下,曲音缓缓的流出。先是平缓而真挚,又到恍惚的高扬,最后到如万马奔腾一样的气势如虹。循序渐进,将人的思绪一步一步的引入进来,带入到百鸟朝凰的那种境界里。 然而,就在高潮之处,琴音忽然断裂开来,恍如撕裂的布帛。高音嘎然而止,噔的一声,于绯诗指间拨动的琴弦忽然断裂,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于妃你……”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霎那被拉回现实,皇后先回过神来,一下子站立起身,瞪着双眸逼视着于绯诗。 猜到皇后要责怪,于绯诗赶忙的起身,踱步上前,跪身下地请礼着, “臣妾一时失手,望陛下恕罪!” 抚琴本是一件极其高雅的事情,特别是在这种喜庆的日子里。而在乾元朝中,若是抚琴时琴弦断了,是为不详。所以,也怪不得皇后借题发挥。哪怕是于绯诗已经先一步的跪地请礼,皇后已经抓着不依不饶, “于妃,你对丽妃素来有偏见,如今本宫也不过是为了化解你们之间的恩怨罢了。我朝的规矩,琴弦若断是为不详,你还故意弄断琴弦?你这是……”说到最后,皇后故意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早就知道,皇后跟丽妃乃是同党,于绯诗岂会让她们得逞。战战兢兢的跪着磕下头,颤颤的回着, “皇后娘娘误会臣妾了,是,是,是那首曲子音色太过高扬,亦是臣妾学艺不精,才会,才会弄的琴弦断裂。不过娘娘说的对,琴弦若断是为不详,是臣妾该死,还请,请娘娘降罪,臣妾甘愿受罚!”说话间,于绯诗连头都没有抬。 等了许久,皇后还没有接话的时候,于绯诗才是抬起头。看着皇后,也看向易无风。 皇后本是等着易无风降罪,这种大好的日子,于绯诗将琴弦弹断了,是对神灵的不敬。就算易无风不会降罪,太后也是饶不得的。果然,在易无风之前,太后先开了口, “这事儿说来,到底是于妃的不是,就罚你……” 只是,太后的话还没有说完,于绯诗跪着望过来的身子嗦嗦的摇晃几下。睁着的眼眸也似有如无的阖上,最终,整个人倒在乐台之上。 没有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的众人皆是惊诧了眉眼。 不理会皇后还有太后,易无风大步的从位子上走下来,走上乐台。一把将于绯诗抱了起来,朝着左右喊了一声, “来人,宣太医。”而后,也不顾还是在端午的晚宴上,直接抱着于绯诗就回了芳华宫。 看着易无风大步流星的背影,丽妃愤恨的差点将手中的丝帕拧成一团。 第二百七十三章 怀有身孕 安静是今晚深宫的写照。 于绯诗的这一晕倒,不仅让易无风亲自将她抱回芳华宫。连还在进行的如火如荼的端午晚宴,也因易无风跟太后的离席,中途散场。 放心不下之下,太后也跟着易无风的身影,一同来了芳华宫。既然太后去了,皇后不好不去,跟在太后之后,也去了芳华宫。 自于绯诗封妃以来,芳华宫中还没有迎来过这么多位尊贵的客人。宫人们迎着易无风的圣驾,还有太后皇后的凤驾,变的极其谨慎跟小心。 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全部都被召到芳华宫。 因为于绯诗之前就是大病初愈,拖沓了许久的风寒好不容易才得以痊愈,后来被被巫蛊诅咒。着实的让人不放心,正在给于绯把脉的太医院院士,一边探着于绯诗的脉象,一边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 沉思许久后,方才起身,走到易无风跟太后的跟前。跪立拜礼后,舒过一口气后,噙着笑的回话, “启禀陛下太后,微臣为陛下还有太后贺喜了。于妃娘娘,有喜了。” “你说什么?”看不到易无风脸上带的笑意,浓浓的惊愕布满在易无风的眉眼间,慌忙中蹲下身子。易无风紧紧的揪着老太医的衣襟,用着一种严厉的逼问口气, “于妃有喜了,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回陛下,千真万确。”尽管被易无风这样怪异的神色吓到了,太医还是没有被口不择言,冷静下心思,回答着。 “于妃有喜了,苍天保佑,苍天保佑!”不似易无风的那般怪异,太后当下就笑开眉眼。一下子站起身子,双手合成十,不是念着“苍天保佑”。 等了有一会儿之后,易无风脸上冷峻的凝固成冰的面容才是化开,一下子大笑开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朕要当父皇了,好。”一连串说出来的好字,还有倏然开朗的笑声,无不告诉着场上的所有人,他心底的欢喜。 命人好好赏赐太医后,易无风跟太后立马进入内殿去看望于绯诗。 被太医的话吓的一愣,皇后醒过神后,急忙跟上易无风还有太后的步伐,走入到内殿。 于绯诗已经醒过来,看见易无风跟太后进来,挣扎着起身,就要下地给易无风还有太后行礼。被易无风一下扶回到床上, “爱妃不必多礼,免了免了,如今你要好好歇着。” “可是……”于绯诗表示有些不解,看着易无风的眼神,带着浓浓的疑惑。 太后也不怪罪,反而极其认同易无风的话,踱步坐到于绯诗的床边后,出声轻慰着, “是呀是呀,于妃你如今可是我们易家最为尊贵的人啦。往后的那些个虚礼,都免了。是哀家的意思,就算是见着皇帝呀,你也可以不用见礼了,你呀,就好好的养着,帮哀家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儿就好。” “臣妾不敢。”瞅着太后欢喜的眉眼,突如其来的荣宠让于绯诗有些猝手不及,看了看身边的易无风,又看看太后,着实的反应不过来。 这时候,皇后也踱步走过来,弯身走到于绯诗的跟前, “太后说的是呢,妹妹,如今你可不同往日了。就算是不为自己,也得为肚子里的小皇子好好保重着自己呢。姐姐呀,在这儿给妹妹道喜了,妹妹真是个有福的人。” “小皇子?”从皇后的话中,于绯诗才是反应过来。心中却是嗤鼻一笑,身孕之事,她早就知道,之前一直用金针瞒着不让太医看出端倪来。今日若不是皇后等人逼的太紧,她也没打算让宫中上下知道她有孕的事情。 如今看来,往后的日子,她要格外的小心才是。 迎着皇后的话,于绯诗深深的揖身一个礼, “多谢姐姐,妹妹的福分,还不是来自姐姐的眷顾。有太后,还有皇上的庇护着,孩子他一定会好好的。” “好,好,说的好。”自冷妃之后,于绯诗是宫中第二个有孕的妃嫔。如今不管于绯诗说的是什么,只要是关系到她的孙儿,太后都会说好的。说话时,还不忘拉上于绯诗的手,轻声嘱咐着, “于妃啊,你也要好生的注意着,不行不行,芳华宫里的人看起来都不怎么伶俐,回头哀家再从寿昌宫里头拨几个人过来。” “太后,不用了,多谢太后的疼爱。这……”没想到太后对腹中的孩子如此的眷顾,于绯诗也稍稍有些意想不到,连连摇着头。 看着于绯诗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易无风也拦下太后的想法, “行了行了,母后,就不要那么劳师动众了,回头朕去拨几个宫人过来照顾便可。您宫里头的,就照顾您吧。” 难得易无风打个圆场,才是将太后的心思拦了回去。 完后,几人又是好好的聊了一会儿,见着天色已晚,不想吵着于绯诗休息。易无风跟太后才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芳华宫,出的芳华宫的时候,太后的脚步顿的停了下来,等了跟在自己身后的皇后一下。 皇后不敢撞上太后,亦是等在太后的身后,等着太后先走。 没想,太后会在这个时候回过身来,看着皇后,笑脸盈盈的拉上皇后的手。语气中,带着微弱请求的命令, “皇后呀,这些年来,多得你照拂着,后宫才有安宁。如今于妃有孕,乃是普天同喜的事情,哀家不愿意这喜事到头来只是一场空。你可否愿意帮哀家完成这个愿望呢?”话到最后,太后的语气慢慢的加重几分。 重压之下,皇后一下子跪在太后跟前, “太后请吩咐,臣妾一定不让太后失望。” “好孩子,好孩子。”连连念叨着好几句“好孩子”,太后弯身将皇后扶了起来,抚在皇后手上的手迟迟没有放开,又是开口, “这宫里头,哀家能信的也只有你了。所以,哀家将于妃交托给你了,她们母子的安全,可就全看你的了。当初的曲嫔之事,哀家不想再第二次。” “是。”太后话里余音尽管平稳无奇,但是听入皇后心中,听出来的是满满的警告。身子僵了一僵。皇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太后请放心,臣妾一定,竭尽全力去守护于妃母子周全。” “好。”听下皇后的话,太后点了点头, “那日后,她们母子若出什么差错,哀家可就找你了。” “是。”听出太后口中说出来的不是玩笑话,皇后应着,低下头。 得到皇后的保证后,太后不再缠着皇后多言,径直迈开脚步,离开了皇后的视线中。目送着太后走远的身影,皇后窈窕的身姿独立在夜空之下。偶尔有清风拂过,却是已然吹不散她身上冒起的冷汗。 回到昭元宫的时候,丽妃跟洁贵嫔已经等在门口。看见皇后回来,急急忙忙就迎了上去,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懒懒的应过她们一声,皇后跃过两人身旁,走入内殿。 从皇后的眼神中也看出隐约的不好,丽妃还有洁贵嫔不敢耽搁,跟着皇后的脚步,一同走入大殿。待的落座之后,丽妃先一步问出口, “娘娘,芳华宫那边,是怎么个情况?” “芳华宫?”皇后重复着丽妃的话,苦涩中冷冷的一笑, “如今,芳华宫中可是大喜了。” “大喜?”不明白皇后话里的意思,丽妃还有洁贵嫔皆是惊愕的张口一问。 “是呀。”恍如从唇齿间叹出来的无奈,皇后瞟过两人一眼后,方是回答, “是呀,于妃有身孕了,呵呵呵。这不是大喜的事情么。” “什么?”听见于绯诗有孕的消息,丽妃跟洁贵嫔的脸上都如失去颜色一般,死寂的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回过话来,柳眉紧紧的拧起。 “那有什么了不起的。”顿了很久之后,丽妃心中极为不甘,愤愤的吐出一句, “有身孕又如何,她能不能将那孩子生下来还是未知数呢。” “本宫警告你,别轻举妄动。”听着丽妃说出这样的话,皇后心中猛然一惊。冷不丁的瞪过丽妃一眼,出声就是一记警告, “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 “娘娘。”被皇后冷厉的眼神吓的嘴里的话都咽入喉咙间,丽妃顿时又愕了下去,好久才是回过神, “娘娘,左右不过一个孩子。你为何如此。” “孩子?那是陛下的孩子,亦是皇室第一个孩子。莫说是陛下有多在乎,太后更是。芳华宫的宫人,都是陛下亲自挑的人,而太后今日在本宫回来时,也提醒了本宫。若是芳华宫出了什么事情,全是本宫的过失。”生怕丽妃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皇后一字一句,给丽妃详细的解释着。 “太后娘娘这步棋可是厉害呀。”心思要比丽妃来的深沉,听着皇后的话,洁贵嫔立马就命令其中的道理, “如此一来,不管是为了什么,皇后娘娘您都得要护住芳华宫母子了。” 总算还有一个舒心的人,皇后看过洁贵嫔一眼,颔了颔首, “所以说,你们都别轻举妄动。太后不必旁人,她能在先帝的后宫中存活下来,登上今日的地位。她的手段,你们都明白的。” “是,娘娘放心,臣妾等皆是看娘娘的旨意行事。”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丽妃接着皇后的话,回过一句。 过后,没有再将两人留下来做过多的商讨,皇后似乎也乏了,就将两人都遣出昭元宫。 而也如皇后预料的那样,易无风确实对芳华宫多加重视。不仅将芳华宫的宫人们里里外外的换了一遭,还从自己的暗卫中挑了两名武功高强的宫女,送到于绯诗的身边,贴身保护着。 更加重要的是,易无风还将于绯诗晋封为皇贵妃,视同副后的皇贵妃。 当旨意下来的时候,皇后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还有惊慌。于绯诗的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易无风便将她晋封为皇贵妃,那么等她的孩子生下来后,是不是就要封她为皇后了。就算不封为皇后,如果她生的是儿子的话…… 往后想去,皇后更加的不敢想象。 不行,绝对不行…… 第二百七十四章 婉拒恩宠 不见霜华露浓,盛夏的夜晚星辰璀璨。 漫天的星辉似镶在黑绸布上的宝石,闪耀着亮眼的芒光。映着地上檐角的风灯,凄迷晕是,让冗长的宫道更添几分寂静的沉迷。 安静下来的夜色,将整座皇宫都笼罩在苍茫当中。 于绯诗有孕的消息像是贯穿各处的清风,横冲直撞,灌入各宫的耳目里,羡慕中携着嫉妒,恨比什么都多。 换上一轮的芳华宫的宫人,皆是手脚麻利的人。碍着易无风亲自下来的指令,他们恨不得将于绯诗当成废人一般的照顾。 着实让点红舒心不少。 夜晚刚至,秋果就已经捧着亲自从御膳房中端过来的药膳,伺候着于绯诗服用, “娘娘,药膳已经熬好了,您请慢用。” 示意点红接过秋果端过来的药膳,于绯诗打开盖子,看过一眼。还没用,不过闻着味儿,于绯诗的胃中便如翻江倒海一样,不停的呕吐起来。 “娘娘,娘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于绯诗,点红心中着急,放下药膳后,过来拍打着于绯诗的背心。 端走于绯诗呕吐出来的脏物,已经有宫人洗出来干净的毛巾,递到点红的跟前。点红接过后,帮于绯诗擦着嘴。 正想着让于绯诗要不别用,于绯诗已经抢在点红前头开口, “好了,将药膳端过来吧。” 于绯诗这会儿怀胎不过四个月,正是孕吐最严重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也不是这碗药膳的问题。再说了,易无风安排过来的人,还有药,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对此,于绯诗病不担心。 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易无风跟太后比任何都要紧张的多。 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跟前的秋果,还有站在门口的秋叶后,于绯诗就明白过来。 这两个丫头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身手绝对不凡。 “娘娘。”正在于绯诗出着神,点红已经捧着药膳进来。刚才吐了一会儿后,如今胃里要舒坦很多,看着碗里的膳食,也没有那么排斥。 自己接过后,于绯诗往嘴里喂了几口。还没吃完,就听着门口的宫人高喊着, “皇上驾到!” 乌压压的,芳华宫里的宫人立即就跪了一地, “参见皇上!” “都起来吧。”摆了摆手,易无风径直过来,于绯诗正好下跪,被易无风随手扶起。同时让跪着的宫人们都起身, “爱妃不必多礼,不是说了吗,你如今怀着身子,一切礼数都可以免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孕的原因,于绯诗的心气总觉得不顺。此时看这易无风,倒是没有了往日的顺从,反而敢凉凉的拨易无风几句, “礼不可废,该有礼数还是要有的。不然,上边怪罪下来,又该说臣妾不懂礼数了。” 不知为何,易无风的脾气反而是出奇的好了, “是么,谁敢挑你的刺耳,朕让他充军去。” “那等哪日臣妾生产后,陛下是不是也要让臣妾去充军?”逮着易无风的话端,于绯诗没有来由的刺了一句。 易无风被她顶的是莫名其妙,想起太医的话,只得将心中的恼意压了回去。看了一眼一旁空了的药碗后,出口一句, “药膳吃了么,今日还吐的厉害么?” 这回,于绯诗似是乏了,自个儿到一旁躺着去,没理会易无风。 见的易无风也不恼,点红到一旁咯咯的笑着,帮于绯诗回答, “回陛下,娘娘刚已经服用了药膳,不过娘娘还是吐的厉害。” “是么。”没有怪罪于绯诗的无礼,在听的点红说于绯诗还是吐的厉害的时候,易无风的眉头反而皱起来, “怎么会如此呢,每日这般吐下去,身子可怎么受的了。” “陛下不必担心,太医说这是正常的现象,每一个怀孕的妇人都是如此的。”看出易无风的忧虑,又见的于绯诗不愿意开口,点红只好代为回答。 听的点红这么一说,易无风才是放心下来,走过去后,在于绯诗身旁坐下, “爱妃,你觉得如何,要不要宣太医。” “不必了。”躺着身子,看都不看易无风一眼,于绯诗懒懒的答。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先歇着吧。”思忖着于绯诗应该是乏了,易无风也没有执意要宣太医。帮于绯诗盖上毯子后,自己吟出一句,而后又是转头,朝着门口的玉公公喊道, “玉喜,今晚朕在芳华宫中歇息。你不用忙活了。” “是。”听闻易无风的命令,玉公公躬身走进来,应答。 听着易无风的话,本是躺着的于绯诗猛的坐起身来,看着易无风,冷冷的就吐出一句, “陛下还不要歇在芳华宫了,臣妾不想委屈了陛下。” “说的什么话,你如今有孕在身,朕不放心。”迎着于绯诗的话,易无风当下就回下一句,言语中尽是紧张。 面对着易无风的紧张跟在意,于绯诗变的极其的不知好歹, “陛下就去别的宫歇息吧,陛下在,臣妾反而睡得不安稳。陛下走吧,走吧。” “你……”还从来没有被任何的宫妃如此的驱赶过,易无风心中也不禁有些恼了。本想发作,又顾忌着于绯诗肚子里怀着孩子,只能生生的忍了下来, “好吧,那你好好歇着,朕走了。”说完,云袖一挥,头也不回的走出芳华宫。 等的易无风走远之后,点红不明白的俯身到于绯诗身边,询问着, “娘娘,你这是为何?” 于绯诗的眸色在这时黯淡下来,语气悠悠的回答,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想在宫里头好好的活下去,就要懂得收藏锋芒。当日的冷妃,还有音嫔为何会遭遇横祸。哪个不是风头过盛,若说宠爱,谁能比的过冷妃呢,结果如何?”提起冷妃,于绯诗的脸色越发的黯然。 明白于绯诗话里的意思,点红也不再接话,默默的低下头。 “好了。”深知忧能伤人的道理,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于绯诗敛去心底腾起来的忧伤, “我也乏了,你们都下去睡吧。” “是。”不敢耽误于绯诗休息,点红跟秋果纷纷见礼告退。 刚刚出的门口,便撞见还没离去的易无风。先是一阵慌张,两人回神后,匆忙跪在地上给易无风见礼, “奴婢见过陛下!” “起来吧。”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易无风急忙询问起于绯诗的情况, “于妃睡下了么?” “回陛下,睡下了。”接着易无风的问话,点红如实的回答。 其实,在刚刚出的门口时,易无风就已经感觉到于绯诗的不同寻常。因为她是孕妇,易无风不想惹她生气,才一直在门口等着。见的点红出来后,就问起自己想知道的情况, “于妃最进如何,吃的可还好,她可是有何心事?” 难得易无风如此在意一个嫔妃,点红也是为于绯诗高兴,想都不想,就将刚在于绯诗那儿听到的话告诉易无风, “回禀陛下,娘娘是害怕。” “害怕?”易无风表示不解。 “是呀,如今娘娘怀有身孕,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如果陛下再是诸多的宠爱,那娘娘必定会成为所有人的目标呀。所以,娘娘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有肚中的龙胎。才会如此对待陛下的,还望陛下能够体谅娘娘的苦心呢。”不敢有所隐瞒,也为于绯诗争个明白,点红一五一十的回答。 就猜到是这样的结果,易无风摇了摇头,依他对于绯诗的了解,早就猜到她的心思。如今经点红确定,他心中还是微微有着挫败感, “好,朕知道了,你们也都退下吧。”摆了摆手,将点红挥退下去。 迈开脚步,易无风离开了芳华宫。走在被灯光照亮的宫道上,易无风所有所思。其实,于绯诗的顾及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想来,倒是他自己的自负了。心意一定之后,易无风方向一转,往昭元宫的方向走去。 皇后本来已经睡下,听的易无风驾到,急急忙忙又起身来,迎接着易无风。 带着宫人,跪在易无风的跟前, “臣妾给陛下请安!” “皇后快快请起!”伸手将皇后扶了起来,易无风回声答着。 “谢陛下。”顺从着易无风的搀扶,皇后站立起身。看着易无风的脸色,丝毫没有料到易无风会这个时候过来,小心翼翼的探问起易无风的心思, “于妃妹妹如今身怀六甲,陛下怎么不在身旁陪着?” “别说了。”易无风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抱怨起来, “于妃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那性子,着实的让人吃不消,若不是顾及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朕真想……” “陛下。”没等的易无风把话说完,皇后赶忙驳过去一句, “切不可乱言,要为龙子祈福呢。” 果然将易无风的话,堵在喉咙口中,只是一个劲儿的叹气, “哎,果然还是皇后你好,从来都似乎如此的善解人意,不会让朕为难。这些年来,也是多亏你了。如今于妃有孕,还得劳烦皇后你多多照顾着,怎么说,她肚子怀的,都是朕的第一个孩子。” “是,臣妾明白的。”哪能不明白易无风话里的意思,皇后立马会意的点头应下来。借着这茬,皇后趁机给易无风提醒着, “不过陛下,虽说于妃妹妹有喜了,陛下多关爱一些也是应当。但是,后宫雨露需要均沾,陛下莫不要让于妃妹妹落人话柄才是。陛下您是知道的,后宫里头的女人,哪个不是盼望着您的宠爱而活的。”都说话点到为止,说到这个份儿上,皇后不敢再继续下去。 似乎被皇后的话说中一样,易无风陷入沉思,许久,才启了启唇, “皇后你说的是,近来因为于妃有孕,朕确实冷落了你们。” “陛下明白便好。”见的自己说动了易无风,皇后眉间敛开一抹微薄的笑容。 点了点头。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临时起意 点燃的白烛,在烛芯热火的侵蚀下,褪下一层乳白色的珠泪。用生命掌开的光辉慢慢的扩散在御书房中,易无风的身影,被烛光拉的冗长冗长。 健硕的背影匿在亮光里头,点点滴滴,落出萎靡的沉默。 修长而有力的五指捏着打开的奏折一角,目光虽然注视在奏折之上,却是一个字也没有看入眼眸中。回想着昨夜于绯诗异常的举动,还有皇后左顾其他的有心试探之言,易无风的心中就恍如灌满铅一般的沉重。 他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万万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陛下!”在易无风沉思的缝隙中,玉公公承敬事房的管事公公之托,端着后宫各宫的绿头牌小心翼翼的走进来。躬着身子,站到易无风的跟前, “陛下,今夜是翻牌子,还是去于妃娘娘处?” 从玉公公的询问声中抬起头,易无风凝眸看着玉公公,沉吟许久之后,方是开口, “去挽香宫吧。” “挽香宫?”像是听错了一样,玉公公的声音错落在眸光,看着易无风,有着浓浓的疑惑。 不经意的瞟了玉公公一眼,易无风点下头, “嗯,挽香宫。” 仔细想来皇后的话,易无风也觉得,其中不无道理。如今的局面,一味的宠着于绯诗,只会为于绯诗招惹来更多的祸端,倒不如将宫里人的眼光转移一些。 挽香宫因香妃死后,主位空缺,现今的主位,乃是皇后所荐上来的。不如,就卖给皇后一个面子。 易无风如是想着,脚下的步伐已经迈开,朝着御书房外走去。 玉公公不敢有异议,匆忙跟上,不忘瞟了一旁敬事房的公公一眼,示意其赶紧去挽香宫报喜。让那边,做下接驾的准备。 因为挽香宫在宫里的西头,从御书房这边过去,要经过玉波潋宸。 如此宁静的夜晚,天上的星辰都好像静谥一样,落到玉波潋宸的水里,流潋着旖旎的薄光。一闪一闪的,看的人眼眸闪烁。 顺着流水中悠悠淌下来的方向,偶尔飘来几盏荷花模样的花灯。粉嫩的颜色,一根红烛在花蕊中点燃,花瓣在潋滟烛火的映照中,更加显得别致。 一路走过去,易无风一眼就看到了漂流之下的花灯。眉间挑起一抹轻意,转头问着玉公公, “这个时候并不是放花灯的时节,为何会有花灯?” “奴才不知,陛下就稍等,让奴才上前查看一下。”误以为这些水里的灯火惊了圣驾,玉公公满脸的诚惶诚恐,向易无风请命后,带着几个宫人就顺着花灯流下来的方向寻过去。等的玉公公回来的时候,宫人手中带着两个女子。 灯色凄迷,女子脸上的面容布满惊慌失措。看见易无风时,跌跌撞撞的先跪在地上, “臣妾曲嫔,给陛下请安!” “奴婢给陛下请安!” 落满惊慌的声音中,带着微薄的颤抖,抖入易无风的耳中,反而添着几许情趣。缓缓踱步上前去,易无风走近几步,挑起曲嫔的下颚,仔细打量起曲嫔的眉目。 云袖拂过一阵风,直直撩起曲嫔额前的碎发,手掌伸到曲嫔的跟前,易无风将曲嫔扶了起来, “爱妃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这时候天色已晚,爱妃为何在此放花灯呢?” 顺着易无风的搀扶,曲嫔站起身子,不敢有所隐瞒,如实回答, “回陛下,臣妾入宫多日,对家中父母姊妹,甚多想念。但宫规森严,臣妾位分又不够,依照祖制父母也不得入宫相见。在臣妾的家乡曾有此种习俗,若是将花灯放入何种,必定能将心中的思念送回到亲人身边,聊表思念。所以,臣妾才……” 说完这席话的时候,曲嫔不敢抬头看向易无风,默默的低下头。 就是这娇羞的神色,怯怯中带着隐忍,让易无风觉得不甚熟悉。拢过曲嫔的身子,易无风一片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爱妃也是个孝子。我朝中正是需要如爱妃这般孝顺的人,既然爱妃思念父母,那今晚,朕就到爱妃宫中,陪伴爱妃吧。” “这……”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会带来天恩之宠。突然来的荣宠,让曲嫔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看着曲嫔久久未回话,易无风又是笑着, “莫非爱妃不愿意?” 怎么可能,曲嫔当下就跪下身子,谢恩着, “多谢陛下恩典。” “傻姑娘。”又是清浅的一笑,易无风将曲嫔扶了起来。 听闻易无风的话后,玉公公心中觉得有些不可,上前几步后,贴在易无风的耳边轻身道, “陛下,这不可呀。挽香宫那边?” 没等的玉公公把话说完,易无风一把推开了玉公公,脱口而出, “你去挽香宫那边回了,就说朕今晚就暂不过去了。” “可是……”不敢太明目张胆的驳过易无风的旨意,碍着洁贵嫔如今又是皇后的人。玉公公心中甚是为难,拦在易无风的圣驾前,还想说着什么,被易无风一把推了开, “不必多言,就照朕说的去办。” 从玉公公难办的脸色中,曲嫔也是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急忙跪在易无风的跟前,帮着玉公公请旨着, “陛下,万不可让洁贵嫔姐姐久等。不如,陛下就先去挽香宫,明日再去臣妾宫中如何?” “都别说了。”堪堪听万曲嫔所言,易无风脸上的恼意更甚,将曲嫔扶起来后,面色冷下几分, “都不必多言,玉喜,你亲自去挽香宫宫中回着,就说是朕的旨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玉公公哪里还敢多言,领下易无风的旨意后,退下往挽香宫的方向走去。易无风则是搀扶着曲嫔,一同往曲嫔的寝宫走去。 自从接到敬事房那边的消息后,洁贵嫔就在梳妆打扮,将自己打扮成最美好的模样,等待着易无风的到来。 裹着薄纱的身子,林立在廊柱之下,洁贵嫔的眼光往在空旷的前路中。殿檐之上,风灯散落下来的灯光,笼在洁贵嫔的身上,如若染开的一层青烟。将她的身影装饰的更加婀娜,远远看去,就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 等候许久,洁贵嫔几乎望眼欲穿。 然而,洁贵嫔没有等来易无风,只等来了玉公公。 迎着洁贵嫔站立的位置,玉公公大步迈了过来,在洁贵嫔身前行了一个大礼, “奴才见过洁贵嫔娘娘,承陛下口谕,陛下今晚有很重要的国事。所以不能过来陪娘娘了,特意让奴才过来告诉娘娘一声,免的娘娘等。” “哦。”听的玉公公的话音落尽,洁贵嫔的脸色立马黯淡下来。看着玉公公的眼神,无神的点了点头, “陛下不来了,有劳公公了。”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看着洁贵嫔黯淡下来的面容,玉公公又是行过一个大礼,方才请旨告退。 没有多留,洁贵嫔放任玉公公离去,失魂落魄的走回挽香宫内。 原来,又是一场空欢喜,洁贵嫔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夜无眠之后,洁贵嫔醒来的特别的早。说来也是巧了,丽妃今日居然有空到洁贵嫔宫里来。 既然是自家人,就没有那么多的虚礼,大大咧咧的在大殿前的软榻上坐下后,丽妃旁若无人的端起一杯清茶。饮下一口,跟洁贵嫔说起昨晚的侍寝之事,语气中尽是尖酸刻薄, “皇后娘娘也真是的,于妃有孕不能侍寝。皇后娘娘又进言,本还想皇后娘娘也该举荐我们两才是。但是昨晚,居然是曲嫔侍寝。” “你说什么?”没有从丽妃的话里转过弯儿来,洁贵嫔一时煞白脸色,问着丽妃。 “本宫说昨晚是曲嫔侍寝呀,怎么,你不知道么?宫里头都传遍了,昨晚曲嫔思念家中亲人,在玉波潋宸边放花灯,遇到了陛下。然后就承恩了。”对于洁贵嫔的茫然,丽妃深感到意外,仔细的给她讲解着。 丽妃不说还好,一说洁贵嫔越发觉得气愤。一把拍了拍一旁的桌案,吼出一声, “曲嫔那个贱人。” “怎么了?”这回,到丽妃想不明白。 心中着实的委屈,洁贵嫔这才丽妃说的明白, “你不知道,昨晚本是我去侍寝。曲嫔这个贱人,居然敢抢我的恩宠。我定饶不了她。” “还有这事儿?”听闻此事,丽妃也觉得有些意外。到底是跟洁贵嫔同一阵营,当下也为洁贵嫔感到不平, “那曲嫔也真是太过分了,绝不能姑息了她。” “走。”经丽妃的一挑拨,洁贵嫔立刻站起身来,往曲嫔的宫中走去。 得易无风的一夜恩宠,曲嫔的心情似乎非常的好,正想到御花园中晒晒太阳,一出门就遇见迎面而来的洁贵嫔还有丽妃。 曲嫔正要屈身行礼,洁贵嫔扬手就是一巴掌过来, “你个贱人,竟然敢抢本宫的恩宠。” “臣妾给贵嫔还有丽妃娘娘请安。”曲嫔一时被打的蒙了,不敢反抗,只能跪身下去拜礼。 似乎打一巴掌还不够,洁贵嫔反手又是一巴掌, “放花灯,思念家中亲族。你个狐媚子,手段还真高明。抢本宫的恩宠,你很得意是么。” “臣妾不敢,贵嫔娘娘饶命!”连连被洁贵嫔打了两巴掌后,曲嫔的脸上出现了鲜红的五指印痕,已经肿了起来。像是没有看见曲嫔脸上的伤一样,洁贵嫔瞅了自己的身边的宫女一眼,冷冷的吟道, “来人呀,曲嫔胆敢顶撞本宫,目无宫规,给我掌嘴!” “是。”跟在洁贵嫔身后的宫女会意,上去在曲嫔脸上连连甩起巴掌来。 “娘娘。”曲嫔的贴身宫女见状,冲着要是上去拦住洁贵嫔的宫女。被洁贵嫔带来的宫人一把拦了下来。 洁贵嫔瞟过曲嫔的宫女后,眼中剜出狠毒,对着拿住那宫女的宫人们答, “既然她那么想替她主子受过,来人,赏板子。” “是。”听的洁贵嫔一声令下,宫人立马下去备上板凳还有木板,将那宫女押在板凳上。啪啪啪的,实心的板子接连不断的打到那宫女的身上,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宫女身上已经血迹淋淋。 “柔儿。”看着自己的宫女被打的奄奄一息,曲嫔挣扎着先过去救自己的宫人,无奈被身边的宫女拦着,根本动弹不得。 而曲嫔自己的两颊,也被张嘴的宫女打的高高肿起。 眼看着自己的宫女就要被洁贵嫔打死了,曲嫔跪着爬到洁贵嫔的跟前,不停的磕着头, “贵嫔娘娘,臣妾知道错了,您就高抬贵手吧。臣妾真的知道错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仗义出手 时光移到正午,阳光热烈到不止是耀眼,晒在人的身上,腾生出一种火辣辣的疼。 曲嫔的眼泪从眼眶里头流出来,来不及漫过脸颊,已经被烈日晒干。闷出来的汗水从额角落下来,滴入眼中,刺辣辣的疼。 挣扎着爬过去,扭着洁贵嫔的衣角,看着一旁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贴身宫女柔儿,曲嫔不停的磕头哀求着, “洁贵嫔娘娘,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看着曲嫔卑微的模样,洁贵嫔不为所动,云袖一挥扫过,宫女又将曲嫔拉了回去。巴掌接二连三的落到曲嫔的脸上,打到脸上的疼痛,对曲嫔而言已经麻木一般。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 曲嫔寝宫里的宫人看到殿前发生的事情,像是看不下去一样,纷纷冲出来,要救自家的主子。无奈人单力薄,一一被丽妃跟洁贵嫔带过来的宫人制止住,少不得的,又是一顿板子。 哀嚎之声,瞬间在整个曲音殿中响起。 “你们闹够了没有?”严厉的一声轻喝,将场上行刑的众人的手都喊停下来,众人凝眸望过去,点红扶着于绯诗,秋果跟秋叶跟在身后,正往着这边走过来。 于绯诗如今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因为身怀有孕已经被易无风封为皇贵妃。除却皇后,太后,宫中已然没有人比她更为尊贵,连丽妃都不得给她磕头见礼。 迎着于绯诗走过来的身影,丽妃还有洁贵嫔盈盈拜下身子,在于绯诗跟前磕下大礼, “臣妾给皇贵妃请安!” 微微摆了摆手,于绯诗做出清淡的神色,示意丽妃跟洁贵嫔起身,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而后,越过两人的身旁,走到另外一出,将一同跪下来的曲嫔扶起。 看着曲嫔被打肿的双颊,心中流潋过不忍。摇了摇头,盯着曲嫔的脸问, “疼么?” 不敢直接的应答,曲嫔一下子跪在地上,朝着于绯诗不停的磕着头, “皇贵妃,求求您,救救臣妾,救救臣妾宫里头的人不吧。” “快起来。”再次将曲嫔扶了起来,看过一眼点红。于绯诗带来的宫人已经正在受刑的曲音殿的宫人全都扶了起来。 对此,洁贵嫔表示极度的不满,上前几步, “皇贵妃娘娘,曲嫔对臣妾不敬,藐视宫规,所以臣妾才会出手教训她。还望皇贵妃娘娘,不要包庇才是。” “放肆。”没将洁贵嫔带 话听完,于绯诗先行吼出一声,云袖挥过洁贵嫔的眼前,带起一阵压迫的清风。迫的洁贵嫔猛然跪到地上,只听的于绯诗道, “本宫若真是包庇她,又当如何?不经省问,你就私下用刑,且不说曲嫔到底有没有触犯宫规。纵然是,也该交由宗人府处置,而不是你。既然你说起宫规,那我们就来好好的理一理宫规吧。” 听着于绯诗的口气,洁贵嫔知道于绯诗是当了真,心里不由的一慌,就要开口。反而被丽妃先接过话, “啧啧,皇贵妃就是不一样,如今抬了身价,教训起人来总有一大堆的理由。谁让咱们地位卑微呢,皇贵妃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了。”本就于绯诗诸多的不满,丽妃哪能给于绯诗好的脸色。随着洁贵嫔一同跪下来,丽妃酸溜溜的刺着于绯诗。 于绯诗也不恼,淡然的看过丽妃还有洁贵嫔,轻声再开口, “丽妃妹妹说的还真。不过据本宫所知,是陛下昨晚宠信了曲嫔,并非先定下的洁贵嫔。怎么,就因为曲嫔抢了洁贵嫔的恩宠,所以两位妹妹就要私下处置了她?这事儿若是闹到陛下跟前去,两位妹妹觉得,陛下会信谁多一些?” “你……”想膈应于绯诗,反而被于绯诗的话膈应一遭,丽妃一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并不理会丽妃的愤恨,于绯诗轻飘飘的扬了扬眸, “点红,去,将陛下请过来。就说是曲嫔冒犯了洁贵嫔,洁贵嫔要处置了她呢。让陛下过来做个见证。” 领会于绯诗的意思,点红立马躬身上前,领命后就要退下。 “慢着。”这种事情,当然不能闹到易无风跟前去。昨晚易无风才宠信了曲嫔,而于绯诗又怀着龙子,不用说易无风都是站在她们那一边。丽妃跟洁贵嫔不会傻到要去跟她们硬拼。当下,也软和了神色, “皇贵妃教训的是,是臣妾心眼太小,容不得曲嫔妹妹,臣妾知道错了。” “臣妾也知道错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丽妃不甘心的也跟着洁贵嫔一同认错。 “是么。”像是看不到丽妃跟洁贵嫔的认错一样,于绯诗先是扶着曲嫔,转头跟点红道, “去,请太医。”说完,才和曲嫔一同移步走如殿内。边走,不忘吩咐着洁贵嫔跟丽妃, “两位妹妹既然知道错了,就好好跪着反省反省。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在起来吧。” “是。”于绯诗毕竟是皇贵妃,无论是丽妃还是洁贵嫔都不敢反驳了她的旨意,只能顺从的应下她的命令。在烈日下,跪在曲音殿前。 入的大殿后,于绯诗看着曲音殿中满室的残兵,让秋叶秋果吩咐着宫人,给她们擦着药。 很快,点红也将太医请了过来,给曲嫔看过后,说不过是皮外伤,消了肿便好。倒是柔儿的伤势极重,若非于绯诗来的快一步,柔儿的骨头非被打断不可。 好在,太医在于绯诗的命令下,也给柔儿开了伤药。 得到于绯诗的体贴照顾,曲嫔感激不尽,在送走太医后,在于绯诗跟前跪了下来, “多谢皇贵妃出手相救。” “起来吧,你身上还有伤呢。”可不想受她的大礼,于绯诗将其扶了起来, “好好养伤吧,下次,自己长些心眼。” “是,多谢娘娘。”连连点着头,曲嫔将于绯诗的话记入心中。 听的曲嫔把话说完,于绯诗不再多留,带着点红走出了曲音殿。走到洁贵嫔还有丽妃身前,于绯诗轻轻说了一句, “既然两位妹妹知道错了,就回去歇着吧。”说完,看也不看丽妃还有洁贵嫔一眼,径自的回了自己的芳华宫。 受到于绯诗如此的折辱,丽妃跟洁贵嫔起身后,看着于绯诗是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没有直接就回了自己的寝宫,也没有继续寻着曲嫔的麻烦,而是去皇后的昭元宫。 走到皇后跟前,两人拜礼的时候,已经哭的满脸泪痕,边是见礼,边是哭诉着,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你要为我们做主呀。” 皇后懒懒的扶正了躺在榻上的身子,促狭的凤眸转过微薄的余光,扫过两人的脸颊后。淡然无痕的问着, “起来吧,你们两个又怎么了?” 应着皇后的吩咐站立起身,丽妃先是靠近到皇后的身侧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数落起于绯诗的不是来, “娘娘您是不知道,如今的皇贵妃好生的气势。今日,可把我们姐妹两教训了一顿。” “是么?”似乎对丽妃的话没有丝毫的兴趣,皇后换了个姿势,看了看丽妃一眼。 接着丽妃的话,洁贵嫔又上前来,接着答, “是呀,娘娘,若不是看在您的脸面上,顾及我们两得在曲音殿前跪个几天几夜都不止。” “行了。”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所言,皇后像是烦了,一喝过后。身子坐直起来,瞪了两人一眼, “你们两个做了什么好事,以为本宫不知道么。你们两个就不能有点脑子么,陛下昨晚才宠信了曲嫔,你们今日就到曲音殿去闹事。怎么,若是皇贵妃没有到的话,你们是不是要将曲音殿的人都杀了?” “臣妾不敢!”感觉到皇后的怒意,两人不敢再多言,纷纷跪到地上。 “无非就是抢了你一次恩宠,你闹的个鸡飞狗跳的,成何体统?”直直的瞪过两人跪下来的身躯,皇后横来又是一句, “皇贵妃还是饶了你们,真闹到陛下那儿去,看你们如何收场。” “是。娘娘教训的是。”不敢反驳皇后所言,两人只是低着头,低低的回应着。 终究是觉得不甘心,低着头,丽妃还是小声的喃出一句, “曲嫔也不过一个六品的嫔位,我们教训下她,又能如何?那皇贵妃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让我们两个在曲音殿前跪了一早上,怎么说,臣妾都是堂堂的二品妃位。” “你还知道你是二品的妃位呀。”丽妃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皇后就更加的气不打一处来, “曲嫔她就算是嫔,她也是陛下的人,你们如此胆大妄为的在大庭广众下殴打她,还将曲音殿闹的鸡飞狗跳。你们可知道,你们打的是陛下的脸面。太后最恨的,便是仗势欺人,你们这一闹到太后跟前去,岂止是跪一早上这么简单。” 听的皇后这么一说,两人才是觉得后怕。纷纷不敢再多言,沉默下来。 捏了捏被两人闹的有些发疼的额头,皇后无力的开口, “如今皇贵妃有孕不能侍寝,你们两个不把心思放到怎么讨的皇上欢心之上,尽是去做一些没用的事情。本宫,真是看错你们了。” “娘娘恕罪,臣妾知道错了。”听出皇后话里的失望,丽妃跟洁贵嫔跪下来的身子,急忙磕下头。 “知道错有什么用,要反省。如今是你们最好的机会,若是等的皇贵妃生产完了,你们就更加没有机会了。”言语里丝毫没有糊弄的意思,皇后眼中流潋过沉重。连带着语气也一同沉重下来, “到时候,我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娘娘教训的是。”听明白皇后的话,丽妃咬了咬唇。 “行了,以后别再闹这些笑话了,都下去吧。”看着眼前的两人,皇后就觉得头疼。挥了挥手,将她们都遣散了下去。 不敢再叨扰皇后,丽妃跟洁贵嫔连连请旨告退, “那臣妾告退。”说完,才敢起身,退出昭元宫的宫门。 第二百七十七章 迷惑君心 丽华宫。 鹤嘴的落地宫灯一盏连着一盏,沿着丽华宫内的墙壁一字排开,洒落下来的光晕染着旖旎的颜色,在天青色的宫砖上铺下一层浅色的薄纱。高耸直入房梁的梁柱,柔软的纱幔从上绕到下,翩然姿影摇曳在纱窗外灌入的风里,拢起一片朦胧的卓约感。 袅袅青烟,从香炉中升腾而起,香味儿散在风中,绕鼻三尺,熏的人沉醉迷离。 若隐若现的,一群丽妆宫人,接连不绝的从门口走进来,恍如踩着飘忽的云。身姿婀娜的模样,勾显出玲珑有致的身形。 在宫人的簇拥当中,一具秋千架慢慢的立起在丽华宫的大殿上。 两道柔若无骨的身躯,随着秋千架的里轻轻摆动着,腰肢柔软的如一条无骨的蛇。身上穿的,尽是一族的服侍,胸前雪白的一片美好,呼之欲出。 堂上的乐伶已然吹响乐曲,踩在曲乐的调子里,两人的脚步轻盈,特态婉约。摆摆停停中,已经坐到秋千上。舞动的宫人,踩着细碎的莲步,慢慢的靠近到秋千旁。摇起秋千,站在秋千上的两人随着秋千的摇动,翩然起舞。 身上的衣物,跟着升高的高度,一件一件的扔下来。细致描好的妆容,奔放中带着魅惑。相互的贴近,相互的扶持,相互的倚靠,百变的动作在空中极致的爆发。穿在外面的罩衫渐渐的除之殆尽,露出穿在里头的亵衣。 是沉浓的黑色,紧致到将两人妖娆的身形一丝不漏的勾画出来。看的场上所有的那人,喷之欲火。不过,此时的场上只有易无风一个男人。 承丽妃的情,说是新练习了一种秋千舞,特请的他来丽华宫观赏。 丽妃又是蛮国的公主,易无风不好冷落于她,便答应下来。没想到,看到的是眼前这样一副让人心猿意马的光景。饶是易无风不醉心于酒色,但是美人在前,世间那个男人焉能坐怀不乱。 何况,眼前的人是他名正言顺的妃子。 易无风自然不会压抑着自己,半眯起眸子,看着丽妃携着洁贵嫔从秋千上下来的身子,摆动着走到自己的跟前。柔软的手臂,先是揽上易无风的脖颈,身子像水蛇一样,一下子就滑入易无风的怀里。 猛的仰起身子,丽妃一把拉低下易无风的头,红唇如烈火,吻了上去。 如斯缠绵了一会儿后,洁贵嫔往一旁端来一杯烈酒,先是含在自己口中,而后迎身贴上去,喂入易无风的口中。 如此的惹火,让易无风难以自拔。一把将丽妃搂过来,压在身上。竟然不顾着场上还有奏乐的宫人在场,粗暴的扯开她身上的衣带。 会意过来后,洁贵嫔朝着堂上的众宫人使了使艳色。众人会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看着易无风被浴火烧红的眼眸,洁贵嫔笑盈盈的脱下自己的衣衫,迎接上来。 那晚皇后的意思,她们并非听不明白。丽妃出身蛮国,异国女子不似乾元朝女子般的保守,奔放又妖娆。特别是丽妃出自蛮国的宫廷,见的最多的便是后宫争宠的手段,还有路数,想比易无风后宫的妃子而言,是要热情一些。 洁贵嫔为争的圣宠,也顾不得一直以来的礼义廉耻,下定决心要跟丽妃魅惑君上一回。 闻着鼻下不时送来的熏香,易无风心底下的那把似乎压抑不住一般,越烧的越烈。拉过丽妃还有洁嫔,颠鸾倒凤的行起巫山云雨来。 当然,易无风并不知道,丽华宫中的熏香其实是丽妃从蛮国带过来的催情香。 一夜欢愉过后,易无风似乎要的还不够,拉着洁贵嫔有丽妃,又是嬉戏起来。 素来知道易无风对国事看的比较重,眼瞅着此时到要到了午时,易无风还没有起身的打算。守在丽华宫宫前的玉公公,不禁有些急了,大着胆子上前敲了敲殿门,请示着, “陛下,众位大人可都在大殿等着陛下早朝着。陛下可是……” “你给朕滚。”这可是玉公公第三次催促易无风了,但是一反常态的是,易无风非但没有起身,反而是火冒三丈的将玉公公遣走。 “陛下……”不明白易无风为何会有此态,玉公公又请示一句。 这回,没有听见易无风的声音,而是听的丽妃训斥道, “公公,你听不明白陛下的意思么。如果你再打扰陛下歇息,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此话一落,玉公公不敢在劝。只能默声下去,站到一旁。 丽华宫内,丽妃跟洁贵嫔躺在易无风身旁,一左一右的挽着易无风的手臂。清眸似水,柔媚的让人几乎移不开眼,红唇轻轻启开,问着, “陛下,臣妾伺候的可还好?” 欲仙欲死的感觉,让易无风食髓知味,不愿意离去一样,易无风又将两人压在身下。 没日没夜的寻欢作乐着,一转眼,易无风已经好几日不曾早朝。朝政之事堆积如山,许皖年跟良钥见不到易无风的面,没有办法之下,只能亲自来到丽华宫。 恭请易无风早朝。 似乎没有想到良钥跟许皖年会来,易无风的神色稍稍有些愣了愣。听的宫人们说许皖年跟良钥求见的时候,易无风穿着明黄色的亵衣,从丽妃的床上站起来。 看着劳累一夜,还在沉睡中的丽妃还有洁贵嫔,易无风的眼中瞥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冷色。没有见良钥还有许皖年的意思,易无风大吼了一声, “让他们滚,朕谁都不见。” 听的易无风的话,宫人不敢违抗,走出宫门,跟良钥还有许皖年如实回禀着, “许大人,王爷,不好意思。陛下有旨,他谁都不见。” “什么?”被宫人的话吓了一跳,似乎是不敢相信一样,许皖年跟良钥齐齐皱起眉头。 一时之间,宫中流言突起。皆说丽妃跟洁贵嫔获得圣上恩宠,已经几日不早朝。洁贵嫔还有丽妃,瞬间一跃成为最得圣宠的妃嫔。 而许皖年还有良钥,在没有办法之下,只能转身去了芳华宫。 没有想到许皖年跟良钥会来,于绯诗也是愣了一愣。直到两人径直的走进来,在于绯诗面前见着大礼, “微臣参见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两位大人快快请起!”已经五个多月,于绯诗的腹部已经显出孕象,不方便站起身。于绯诗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起来,而后对着点红吩咐一句, “快看座,奉茶。” “是。”温婉的应下于绯诗的吩咐,点红退了出去。 良钥还有许皖年随之起身,在于绯诗软榻下方的位子上坐下来。很快,点红就带人奉着茶进来。 先是端起一边的茶盏,饮下一口,于绯诗才是笑着转头,看向良钥还有许皖年, “不知道两位大人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启禀娘娘,微臣此事前来,乃是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需要娘娘出手相助。”许皖年还没有开声,良钥先抱拳站了起来,朝着于绯诗弯下一个躬,开口答。 “哦。”于绯诗很难想象,会有什么事情将良钥跟许皖年同时给难住。挑了挑柳眉,问着, “是什么事情,将玉阳王跟右相都给难住了?” 知道于绯诗言语间是打趣的意味,良钥此时也没有跟于绯诗说笑的心思。拧了拧眉头,低声跟于绯诗道, “娘娘,是关于陛下的。如今丽妃跟洁贵嫔魅惑宫闱,陛下都好几日不早朝了。微臣希望娘娘能劝告陛下一番,国事为重呀。” “什么?”为良钥出口的话吓了一跳,于绯诗的脸色刷的惨白。脱出口一句, “陛下几日不早朝了?” 倒是奇怪了,于绯诗并非不知道易无风几日来连宠着丽妃还有洁贵嫔。但是,易无风不早朝的事情,于绯诗也是今日才得知。易无风做事素来都是有目的的,所以不管易无风宠着谁,她皆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如若说,易无风不早朝,那这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当下就站起身来,于绯诗直接与良钥道, “陛下已经几日不早朝了么?” “是的。娘娘。”亦是一同站起身,良钥回着于绯诗的话。 “好了,本宫知道了。”瞬间没有了刚刚打趣的心思,于绯诗的眉色也黯淡下去。坐回到软榻上,于绯诗柳眉紧紧的拧着。沉下心思,于绯诗将心思好好整理一番, “这事可大可小,但是本宫与丽妃素来有着恩怨,实在不方便出面。” “那可如何是好?”这回,站起身来的不是良钥,而是许皖年。 “娘娘,国事为重。还望娘娘,能够以大事为重。”深知于绯诗的顾忌,良钥接在许皖年的身后,抱拳朝着于绯诗鞠下一躬。 深深的凝了凝眸,灵光一闪过后,于绯诗总算想出主意来, “有了,等下本宫会去找太后商议对策。不过王爷,还有许大人,你们得先出宫去。” “好。”大臣留在宫中,也确实是有诸多的不便。良钥跟许皖年皆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不再多留,两人皆是站起身来跟于绯诗告辞, “那微臣告退。” “两位大人慢走。”颔了颔首,于绯诗示意两人可以退下。 等的良钥跟许皖年走后,于绯诗才是站起身,走出芳华宫,往寿昌宫的方向走去。 看见于绯诗走来,碧秋姑姑急忙熟络的迎了上去, “奴婢参见娘娘!” “姑姑不必多礼,太后可在宫中?”伸手将碧秋扶了起来,于绯诗笑盈盈的张口问着。 “在呢。”碧秋如实回答, “娘娘等着,奴婢这就给娘娘请示去。” “有劳姑姑。”于绯诗欠了欠身。 等的碧秋从宫中出来之后,又是躬身走到于绯诗跟前,答, “娘娘,太后有请。” “好。”低声应下一声,于绯诗跟在碧秋的身后,往寿昌宫的大殿中走去。 “于妃呀,你来啦。”没等的于绯诗靠近,太后的声音已经先传了出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贵妃锋芒 这个时候,已经入夜了,夜色如撒泼的墨,将天地染成一团浓稠的黑。 寿昌里零零落落的点着几盏灯火,薄弱的光线从灯芯的位置投射下来,将寿昌宫里的宫砖都染成旖旎的浅色。 太后已经褪去晚妆,只穿着一件轻柔的鹤氅,云袖宽广袖口处用水色的丝线勾勒着细致的云纹。在灯火的照拂中,闪耀着隐匿的银光。半搀着白发的发丝,多半还是黑亮的,垂泄到腰畔,衬的面容越发的慈蔼。 看见于绯诗进来,太后先一步起身,衣角在宫砖上曳开一湾潋滟的涟漪,迎到于绯诗的跟前, “这会儿身子倒是显了,怎么不在宫里头好好的歇着。有事儿让下人过来说一声便可,怎么还亲自过来?”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迎至太后出来,于绯诗在太后跟前,缓缓的拜身下去。 没等的于绯诗跪下,太后立即伸手将她扶起, “不是说了么,你往后可以不必多礼。仔细哀家的皇孙。”提及到于绯诗腹中的胎儿,太后就笑足颜开,皱起的褶子,在潋滟的灯光绽开一朵花儿的模样。 “多谢太后眷顾,孩子很乖呢。”看着太后笑盈盈的面容,于绯诗的心似一江春水滩开一般,潋潋在唇角勾起浅弧。 “那便好,那便好。”舒心的颔了颔首,太后握上于绯诗的手,拉着她直直入到殿中。在软榻前,齐齐坐下。 尽管于绯诗笑着,太后还是从她的细微眉间看出一丝蛛丝马迹来,拢下脸上的笑靥,太后颇为关切的开口, “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经太后一问,于绯诗倒是觉得有些难以回答。以她的身份,如若指出易无风圣宠丽妃还有洁贵嫔,未免显得自己心胸太过狭隘。身怀有孕不能侍寝,竟是还容不得旁的宫妃受宠。但若是不说,想起许皖年还有良钥的担忧。 不得已下,于绯诗只能定了定心神,直言以答, “启禀太后,臣妾斗胆叨扰太后,只是因为如今陛下跟丽妃还有洁贵嫔终日寻欢作乐。已经一连几日没有上朝,所以,臣妾特来请太后给陛下进言。” “原来是这事儿。”似乎对于绯诗的紧张跟担忧未能感同身受,太后灿灿的笑了笑。果然如于绯诗所想的一样,当成是于绯诗的争风吃醋罢了。只是站在一个婆婆的身份上,安慰起于绯诗来, “于妃呀,皇帝跟丽妃及洁贵嫔不过是玩闹一番而已,闹不出多大的事儿来。不管怎么说,你如今怀着龙胎,你在皇帝的心里总是最为重要的。” 眼看着太后误会自己的心思,于绯诗不禁有些着急, “可是……” “没事,没事。”抚上于绯诗的手背,太后轻言细语的安慰着, “哀家的儿子,哀家知道。闹不出多大的事情来,他的心里,任何都比不得你的位置呢。你呀,只管好好的养胎,将孩子生下来就是了。” “好吧,那臣妾一切都听凭太后的。”太后都如是说,于绯诗也是没有办法,只能低头应允下来。 坐了半晌后,见着天色越来越晚,不好再打扰太后休息,于绯诗才起身告辞。太后自然不会挽留,命碧秋将于绯诗送出寿昌宫的宫门。 看着璀璨斑斓的夜空,踱着漆黑宁静的夜色,于绯诗心事重重的回到芳华宫。 装作若无其事般粉饰了几日的太平后,一日午后,点红从外头走入大殿,正伺候着于绯诗用着从御膳房端过来的药膳。无意间,听的点红说起, “娘娘,奴婢刚从御膳房出来,听昭元宫的璞玉讲,皇后娘娘正在设宴款待着丽妃跟洁贵嫔呢。真是的,这又不逢何节日的,她们这般明目张胆,也真是太过肆无忌惮。” “修得胡说。”停下喝药的动作,于绯诗瞪过点红一眼。如愿的将点红的话喝停了去,转念一想,于绯诗心中也腾起隐隐的不安。 仰头将碗里的汤药饮尽之后,放下空了药碗,于绯诗站起身,转头与点红轻声道, “走,我们去一趟昭元宫。” “啊?”于绯诗的话锋转的太快,点红有些转不过弯来,茫然的愣住,看着于绯诗。 可不理会点红的呆愕,于绯诗自顾走到门口,才转头催促着点红, “还愣着做什么,走呀。” “哦,好,奴婢遵命。”这才反应过来,点红急急忙忙跟上于绯诗的脚步。 点红说的没有错,于绯诗到达昭元宫的时候,昭元宫中正笙歌燕舞的,好不热闹。 皇后似乎心情不错,端着白瓷清水流花盏,斟着满满的一杯酒,敬着席上的丽妃还有洁贵嫔, “来来来,本宫敬两位妹妹,博得圣宠!” “臣妾不敢当,若无娘娘帮扶,臣妾等岂会有今日。要敬,也该是臣妾敬娘娘。”哪里能受皇后此番大礼,丽妃跟洁贵嫔忙忙端起酒盏,抢先回敬着皇后。 “啧啧,皇后娘娘跟丽妃娘娘洁贵嫔好生欢畅呀。”撇开玉燕的遮拦,于绯诗已经走入殿来。 于绯诗的贸然闯入,让皇后跟丽妃及洁贵嫔的宴会陷入尴尬的境地。 玉燕低着头愣愣的杵在皇后跟前,脸上不满不安,缓慢的跪身下去, “娘娘恕罪,皇贵妃一定要见娘娘,奴婢拦不住。” “放肆。”没等的玉燕将话说完,皇后放下手中的酒盏,厉喝过玉燕一声, “皇贵妃何等尊贵的身份,岂是你等可以拦的。若是误伤了皇贵妃,伤及龙胎,你有几颗脑袋够砍?” “是,奴婢知罪,请娘娘责罚。”跟在皇后身边多年,哪能不明白皇后的这些个小手段,立刻玉燕就磕下头,请其罪来。 并不理会玉燕,皇后从主位上站起来,走到于绯诗身边,慢慢的抚上于绯诗的手,笑盈盈的将于绯诗一同拉到主位上, “早知道妹妹也喜欢此等场合,本宫必定事先就将妹妹邀过来。姐姐宫里的人不懂事,冲撞了妹妹,妹妹多担待些。” “不敢。”怀着身孕的人本来脾气就不好,又想起良钥还有许皖年的担忧,于绯诗看着眼前的情况,根本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皇后的语气更加无法的友善,一把撩开皇后抚着手,站在殿上, “丽妃跟洁贵嫔魅惑陛下,让陛下已经几日不曾早朝。难不成这些皇后娘娘都是知道,但还视而不见?” 事关江山社稷,于绯诗的口气着实的不好,根本没有顾及到皇后乃是当朝国母的身份。 看着于绯诗的气势凌人,丽妃早就看不惯于绯诗,眼下正好借着替皇后出头的理儿,好好跟于绯诗叫板。嚯的一下,丽妃亦是站了起来,走到于绯诗跟皇后之间,冷冷的瞟过于绯诗一眼后,冷冷的开口, “啧啧,皇贵妃的胸怀还真是宽广呢,怎么,只许自己州官放火,还不许百姓点灯了?陛下不就是宠信我们几日,皇贵妃就看不过眼了?”言语间的挑衅,十足的明了,末了,还无所畏惧的瞪视着于绯诗。 “不知廉耻。”本就是本着训斥的心过来,看着眼前的丽妃如此的趾高气扬,于绯诗毫不顾忌的扬手甩过丽妃一巴掌。 “你敢打我?”丽妃亦是没有料到于绯诗尽敢对自己动手,抚着自己被于绯诗打的发疼的脸,杵杵的愣在原地。好久,才是回神过来, “本宫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打本宫的道理。”说完,丽妃就要还手。幸得秋果眼尖,一把将于绯诗护在身后,一把将丽妃甩过来的擒住,一把甩开。抵不过秋果的力道,丽妃跌倒在地。 摸着自己摔疼的手腕,丽妃怒狠狠的站起身,瞪着秋果, “你是什么东西,来人啊!” “够了。”闹成这副光景,皇后再也坐不住,拧着眉头嘶吼出声。将眼下有些混乱的场面震住下来, “都给本宫住口。”又吼过一声后,皇后抬手捏了捏自己发疼的额头,转身走到于绯诗的跟前,叹下口气,轻声言语一句, “妹妹,丽妃跟洁贵嫔新得圣宠,难免不懂规矩。回头本宫定会好好的教训她们,妹妹您就消消气儿。还是妹妹想亲自教训她们,只是妹妹如今身怀龙胎,这些事情只怕冲撞了孩子。当然,妹妹若是执意的话,本宫自然也是不敢拦的,怎么说,妹妹都是皇贵妃呢,自然有惩处一个妃子的权力。” 虽说皇后这话说的极其谦逊,但字里行间,无不是对于绯诗的指责。既然皇后都已经低头,于绯诗不好再纠缠下去,亦是退了一步, “皇后娘娘客气了,娘娘乃是六宫之首,娘娘的教导,自然是最好的。想必丽妃跟洁贵嫔,会好好的听从娘娘的教导才是。” “如此甚好。”见的于绯诗答应,皇后心中也是欢喜,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臣妾就不耽误皇后娘娘跟丽妃及洁贵嫔叙旧了,臣妾先行告退。”当然知道皇后必定不会真的教训丽妃还有洁贵嫔。不过话说到这里,事也闹到这个份儿上,于绯诗再留下来,也是诸多的不合适,不如自己请求告辞。 “好,那妹妹慢走。”皇后当然不会挽留,颔了颔首,示意玉燕将于绯诗送出昭元宫。 目送着于绯诗的身影越走越远,丽妃抚着被打疼的脸,不甘心的看着皇后,私下抱怨起来, “娘娘,你刚刚为何拦着我。” 不理会丽妃的抱怨,皇后转身坐回到软榻上, “不拦着你,让你跟皇贵妃动手?别说你碰不到她,你若真碰着她,今日本宫都保不住你,她如今身怀龙胎。就算是出事,也不该在本宫的昭元宫。” “是,是,臣妾鲁莽了。”经过皇后的冷水一浇,丽妃的心思才安定下来仔细想过之后。不禁感慨,幸好皇后将自己拦下了。不然于绯诗真在此出了什么问题,只怕大罗神仙都救不下自己。 但看着于绯诗刚刚嚣张的气焰,丽妃请教般的问起皇后的意思, “那娘娘,我们该如何做呢,难不成让她欺压着?” “我的傻妹妹,她打了她一巴掌,你不会告诉皇上么?”听着丽妃的问话,皇后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眸波一转,凉凉吟出一句。 如神来的一笔,将丽妃点的恍然大悟,破怒为笑,接上皇后的话端, “多谢娘娘提点,臣妾明白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丽妃告状 沉沉夜色,藏的住宫檐殿角,藏不住焚烧在心底最执着的恨。 有些人,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从一开始遇见,便注定要争斗一生。如于绯诗,丽妃觉得今生今世,她已经注定着要将于绯诗拉下云端。因为于绯诗不下来,她就上不去。踩着别人的尸体方可攀上高位,本就是后宫的生存之道。 从皇后的昭元宫回来后,丽妃轻解罗衫,将发髻间的簪子珠钗,亲手一根一根的摘下。妆容褪尽的面容,精致中带着浓浓的疲惫。显露在烛光中的铜镜里,女子的眉角,姣好中带着不甘。 脸颊一侧,红肿尚未消去,似乎在告诉着丽妃,今日在昭元宫中所受的屈辱。 沉吟半晌过后,门口传来极尽的一声高呼, “皇上驾到!” 闻言过后,丽妃的眼角促过一旁梳妆台上搁置的描笔,拿起胭脂花红,在脸上肿起的位置,加上几笔。如此看来,那道被打过的五指印痕,更加的怵目惊心。 看的满意后,丽妃方是起身。走到门口时,易无风已经走进来。迎着易无风的跟前,丽妃盈盈拜下一礼, “臣妾参见陛下。”哭腔化在开她的余音里,带着哽咽的味道。一听便能听出她心底的微微酸涩,颇为不解的伸出手,易无风将丽妃扶了起来,慰问着, “爱妃这是怎么?”待的丽妃站起身后,脸上高肿鲜明的指印伤痕,让易无风愕然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这,回陛下。是,是皇贵妃娘娘。”故意哽咽着闪烁几句,丽妃才从口中度出声。话端落尽之时,站起来的身子再次跪回到易无风的跟前, “还请陛下不要生气,都是臣妾的错。皇贵妃说,臣妾蛊惑陛下,让陛下不去早朝。所以,才教训臣妾。是臣妾的罪过,不怪皇贵妃。”从皇后处,丽妃差不多将易无风的品性摸的清楚,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关注着易无风的神色变化,丽妃不动声色的说着。 尽管字里行间皆是为于绯诗辩护,却是变相的将于绯诗的罪名坐实了。 拢下哀戚的目光,丽妃等待着易无风的勃然大怒,及其对于绯诗的惩治。 让丽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易无风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伸手将丽妃扶了起来, “爱妃呀,委屈你了。皇贵妃你也是知道,她此时怀着孩子呢。孕妇嘛,难免脾气大一些。不管怎么说,爱妃你是一国公主,就当是卖朕一个面子。不要跟她计较。” “这。”易无风的劝慰之言,让丽妃差点在心口梗出一口鲜血,迟迟没有反应过来。正要发作,想起皇后的话,生生压了下去。拭去眼角未干的泪痕,应合着易无风的道, “陛下说的是,臣妾都听的陛下的。” “这才乖嘛。”见的丽妃应允下来,易无风一把拉过丽妃,在她的香腮上亲了一口, “往后呀爱妃若是皇贵妃,尽管避开她便是。她见不着你,就不会为难你了。来,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东西了,朕今晚,就让爱妃好好的开心开心。”说话间,易无风的唇已经欺上丽妃的红唇,将其拦腰抱起。 踢开内殿的门,易无风抱着丽妃大步迈了进去,将丽妃放到床榻上,解开身上的衣带,立马就压了上去。 一夜欢愉过后,易无风的欢爱总算抚平不少丽妃心底对于绯诗的怨恨。 确实,如今于绯诗乃是皇贵妃,又怀着龙子。但是,如今她也甚得圣宠,只要她也怀上龙子,那么总有朝一日,于绯诗在她身上施加的一切,她都要一点一点的拿回来。 如是想着,丽妃的眼中撇过一丝冰冷的狠戾。 就在这时,睡在丽妃身旁的易无风呻吟一声,猛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来人,来人!” “陛下,不多歇息一会儿么?”听见易无风喊人,丽妃急忙敛去她眼中的暴虐,询问起易无风, “此番天色尚早,陛下何不妨多歇息一会儿?” “不行呀爱妃,昨日母后已经找过朕了,好几日没有早朝了,今日再不早朝。许皖年还有良钥该急了。”一边拿起扔了一地的亵衣,还有靴子穿戴会身上,易无风一边回答着丽妃的问话。 听明白易无风的心思,丽妃也不敢勉强,温柔的跟着易无风一起起身。将衣衫穿好,玉公公正好带着宫人进来,丽妃索性跟宫人一起伺候着易无风梳洗。 瞅着丽妃低眉顺眼的模样,易无风做出怜惜状,不顾着有宫人在旁,在丽妃嘴角偷了一个香吻。 “陛下。”禁不住易无风的突袭,丽妃羞的红了双颊。 待的穿戴整齐后,梳洗罢,易无风才是跟丽妃依依不舍的告别,往前朝的方向走去。 多日不曾临朝,朝中政事早已堆积如山,易无风忙活很久,直到深夜才能从御书房中脱身。玉公公躬身在易无风的案前,细声询问着, “陛下,今夜是翻牌子,还是……” “不翻了,去芳华宫吧。”搁置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奏折,易无风摆了摆手,回应着玉公公。 这些日子来,玉公公是越来越弄不明白易无风的心意,眼下听着易无风的吩咐后,也不敢多问。轻轻应下一声“是”后,先行出了御书房,准备着易无风的坐撵。 御书房离的芳华宫本来就不近,易无风乘坐着龙撵,很快就到了。 天色已经很晚,于绯诗正准备就寝,听的宫人说, “皇上驾到。”返回寝殿的脚步生生停了下来,披着一头的散发,跟点红一同迎出门口。临至易无风跟前,盈盈拜下身去, “臣妾给陛下请安!” “爱妃不必多礼。”伸手将于绯诗的身子扶了起来,易无风轻声应一句,看了看于绯诗稍微有些隆起的腹部,易无风的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一道浅浅的笑意, “起来吧,快起来。”说话间,已然将于绯诗扶起,拉到自己的身旁,伸手就要去抚摸于绯诗的腹部。 “谢陛下!”应着易无风的话,于绯诗随之起身,却在易无风伸过来手的时候,避开了易无风的抚摸。 易无风的手就这样被于绯诗停在半空,场面说不出的尴尬。 甚至不给机会让易无风说话,于绯诗先行呛声, “臣妾此时身子中,着实伺候不了陛下,陛下还是去找丽妃还有洁贵嫔吧。” “噗。”本该是生气的,但在听了于绯诗的话后,易无风没有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 “爱妃,你莫不是在吃醋?” “你说什么呀。”心中酸涩的感觉,于绯诗一时也说不清楚。一直以来,于绯诗都告诉自己,她不过是为了江山社稷,是良钥跟许皖年求她,她才会去淌这淌浑水的。但是,在知道易无风极其宠爱丽妃跟洁贵嫔后,不容置否,她发了狂一样的嫉妒。 所以,在昭元宫的时候,她才会失控。 尽管她藏的很好,此时被易无风赤裸裸的点露出来,于绯诗的面子上,稍稍有些挂不住。别过脸,于绯诗不去看易无风,不自然的回应着, “陛下说笑了,臣妾,臣妾只不过是想成全陛下罢了。” “成全朕?”听这话,易无风更是乐了,一把将于绯诗抱起来,抱到殿前的榻上。强行掰过来她的脸,让她的视线直直对着自己。漆黑深沉的眸子,似乎要将于绯诗吞噬了一样, “你确定,你是为成全朕。你确定,你真的要朕去丽妃还有洁贵嫔那儿?” 在易无风眸光的注视下,于绯诗“嗖”的烧的红如煮熟的虾子。想避开易无风的视线,无奈人在他的禁锢中,根本移不开,只能移开自己的目光。毫无底气的回应着, “臣妾,臣妾怀有身孕,太医说,太医说这个时候不能侍寝。因而,臣妾不想委屈了陛下。” “诗儿,朕发现你永远都是那么的口是心非。”似乎逗弄的于绯诗逗上了瘾,易无风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将头抵在于绯诗的额头间,用着唯有两人方能听清的口吻问着, “不想委屈了朕,那为何又要跟丽妃去起冲突。嗯……,还是昭元宫,你不是素来最平静沉稳么,怎么这次乱了方寸?” “臣妾,臣妾……”被易无风点中痛楚,于绯诗一时语结,好不容易才是想出一句,答, “那是因为臣妾受玉阳王还有右相所托,希望陛下不要因为女色而耽误了朝政。” “是么。”也不知道易无风有没有信了于绯诗的话,只听的他似笑非笑的哼出一句, “你不是去找了母后么,母后都让你不要管这事儿了,你为何还有搀和进来。你还说,你不是因为吃醋?” “臣妾,臣妾……”总感觉着今夜的气氛不对,眼前这样的易无风,是于绯诗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所以,让于绯诗颇有些难以应对。强行的别开眼,于绯诗不想看着易无风,却被一把搂住,唇重重的压了下来。一边在于绯诗的唇间肆虐的碾压着,一边低着嗓子道, “你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朕做的这些事情,还不是为了你。” “什么?”被易无风吻的迷迷糊糊的,突如其来的一言,让于绯诗更加的摸不清头脑。 “你呀。”吻完后,易无风离开了于绯诗的唇,无奈的叹了一句, “你不是说你如今是后宫中的众矢之的么,那么朕就好好的多宠几个人,如此一来,正好将所有人的眼光从你身上移开。没想到,向来聪明的,这次居然没看清朕的用心。当真是让朕伤心呢。” “额。”听的易无风的似假还真的话语,于绯诗依旧没有从木然中缓解过来,看着易无风说不出来一句应答的话语。 “傻掉了?”看着于绯诗呆愕的神色,易无风在她眼前晃了晃,轻唤一声。这才将于绯诗的神色唤回来。 “没有,多谢陛下庇护。”隐下自己所有的神色,于绯诗从易无风禁锢的缝隙中低下头。没再去看易无风。 深知于绯诗没有办法适应过来,易无风也不勉强,自顾的抱起于绯诗,往内殿的床榻走去。小心翼翼的将于绯诗放到床榻上,细声轻慰一句, “放心吧,朕什么都不会做的,好好歇着。” “好。”点下头,于绯诗慢慢的阖上眼眸。 第二百八十章 胭脂有毒 “你说什么?”一边案上的茶盏,被丽妃高高的端在手中。不过片刻之间,已被她重重的摔下。碎片散开后,破碎的声音在偌大的殿内,久久的徜徉着,伴随着丽妃难以置信的疑问, “陛下昨晚去了芳华宫?” “回娘娘,是的。听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小桂子说,陛下昨晚确实是歇在芳华宫。”不敢有所隐瞒,雅珠将探到的消息一一告诉丽妃。临惧着丽妃的怒气,雅珠怯怯的跪在地上,禀完话后,不敢再多言。 雅珠带来的消息,恍如晴天霹雳一样,将丽妃前日做的美梦,敲的破碎。 身子瘫软下来,靠在软榻的靠背上,面如死灰。 果然,还是斗不过么。 偏生的,她还真不信那个邪。定下主意后,丽妃眼中迸出一道冷光,嚯的站起身,折会到内殿。拉开梳妆台下的柜子后,从柜子的最里端拿出来一盒紫檀色的锦盒。 吹了吹上边的灰尘,丽妃扬起衣袖,抹了抹。将锦盒打开后,从锦盒里拿出一细小的红色盒子。 “走,陪本宫去一趟芳华宫。”收好红色盒子,丽妃从内殿中出来,看了一眼仍跪在外殿的雅珠,丽妃吩咐着。 “是。”知道丽妃正在气头上,雅珠不敢违抗她的命令,赶忙起身,跟上丽妃的脚步。 来到芳华宫的时候,于绯诗正在大殿中安然的喝茶。点红看见丽妃做来,先一步迎了上去, “奴婢见过丽妃娘娘。” “起来吧,你家主子呢?”看都不看点红一眼,丽妃张嘴就问起于绯诗的去处。 仔细瞅过丽妃一眼后,点红如实的回答, “主子正在殿里头歇着呢,奴婢去给娘娘请示。” 一听的点红说于绯诗在殿中,丽妃根本不给点红请示的机会,一把推开点红,就往芳华宫正殿走去。 清楚的看见丽妃走来,于绯诗只好放下茶碗,凝眸看着丽妃。丝毫没有站起来迎接的意思。 于绯诗毕竟是皇贵妃,丽妃不能失了礼数,忍下心底的不敢,走到于绯诗跟前,跪下见礼, “臣妾给皇贵妃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起来吧。”摆了摆手,于绯诗做出让丽妃起身的动作,没有去扶丽妃。 听下于绯诗的话,丽妃自顾的站起身,躬身在于绯诗的跟前。笑盈盈的拿出藏在云袖里的红色盒子,递到于绯诗跟前来, “启禀皇贵妃,这呀是蛮国最好的胭脂,皇贵妃天姿国色,如果抹上这样的胭脂,必定更能光彩照人呢。” 只是,没有将丽妃送的胭脂接下的意思,于绯诗只是懒懒的回应一句, “如此尊贵的礼物,本宫不能接受。妹妹花颜月貌,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 听见于绯诗不肯收,丽妃一下子又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下头, “臣妾知道,之前是臣妾不对,冒犯了皇贵妃。臣妾特来给皇贵妃请罪,还请皇贵妃原谅臣妾的罪过。” “妹妹严重了。”闹不明白丽妃此举是为何,于绯诗冷眼看着丽妃眼前的举动,心中暗暗揣测着。 见的于绯诗仍是不肯接受,丽妃铁了心一样磕头拜下大礼, “如果娘娘不原谅臣妾,那臣妾就跪在这儿,不起来了。” 这自然是使不得的,且莫说丽妃是易无风的妃嫔,就凭她是蛮国的公主,于绯诗也是不能受她如此的大礼的。深深叹下口气后,于绯诗亲自将丽妃送的胭脂,接了过来, “妹妹还是起来吧,本宫接下便是。” “多谢娘娘。”见的于绯诗愿意接下,丽妃这才是站起身来,依然躬身站于绯诗跟前, “以前是臣妾愚钝,妄想跟娘娘争宠,如今臣妾算是看明白了。也只有娘娘,才是陛下心中最为紧要的那人。只是,臣妾还请娘娘,在陛下跟前,能为臣妾美言几句。” 不待丽妃这几句话落,于绯诗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易无风昨夜在芳华宫歇息的消息已经传到丽华宫了,难怪今日丽妃改了策略。原来如此。 想明白后,于绯诗似应未应的颔了颔首, “妹妹放心吧,妹妹天姿国色,陛下自然是将妹妹放在心上的。” “多谢娘娘。”也不敢于绯诗有没有答应自己,丽妃先行将礼给谢了。而后,又是在芳华宫中坐了有一会儿,丽妃才是起身告辞。 目送着丽妃离开的身影,于绯诗隐隐陷入沉思中。 看了看从丽妃手中接过来的胭脂,将其放到自己的袖内。叹下口气,于绯诗站了起来, “点红,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听闻于绯诗所言,点红应下后,跟上于绯诗的脚步,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想了很久,于绯诗还是想不明白丽妃为何会有今日的举动,疑惑就像是一团找不到头绪的丝线,缠绕在于绯诗的心头。 越是想不明白,于绯诗心中就越发的不安。 于是,漫无目的的在御花园中乱逛着。忽尔间,点红轻步靠近过来,在于绯诗耳边低声提醒着, “娘娘,洁贵嫔。” 果然,于绯诗抬眸望过去,还真的看见洁贵嫔从不远的前方走过来。想起丽妃送的胭脂,于绯诗心中顿生出一计。迎着洁贵嫔过来的方向直直走过去,洁贵嫔亦是看见了于绯诗,屈身给于绯诗下礼, “臣妾见过皇贵妃。” “妹妹不必多礼。”于绯诗摆了摆手,示意洁贵嫔起身。 “多谢皇贵妃。”随着于绯诗是声音,洁贵嫔站起身。 本就只是偶遇,于绯诗无意跟洁贵嫔多交谈,让其起身后,继续抬步,往前走去。因刚刚抬手让洁贵嫔起身,藏在袖子里的胭脂竟是在这时跌落下来。正好就掉落在洁贵嫔的跟前。 匆匆忙忙的将胭脂捡起来,洁贵嫔喊停了于绯诗的脚步, “皇贵妃请留步!” “妹妹可是有事?”在洁贵嫔的呼唤中停下脚步,于绯诗不解的转头,看着洁贵嫔。 拿着于绯诗掉落的胭脂走上前来,洁贵嫔将胭脂送还给于绯诗, “皇贵妃,您的胭脂掉了。” “哦,多谢妹妹。”接过洁贵嫔递过来的胭脂后,于绯诗不忘给洁贵嫔道过一声谢,颇为感激的道, “真是多谢妹妹了,妹妹您是不知道,这盒胭脂,可是本宫最为喜欢的。随身都带着呢,陛下说,着味道陛下最喜欢了。真是多谢妹妹了。”说着,于绯诗朝着洁贵嫔颔了颔首,表示着谢意。 “娘娘不必客气。”听的于绯诗说这盒胭脂乃是易无风最为喜欢的,洁贵嫔心中不禁有些懊恼,寻思着真不该还给于绯诗的。想着易无风对于绯诗的宠爱,洁贵嫔心中就有些难耐,笑着走上前去,跟于绯诗道, “既然是陛下喜欢的,不知道皇贵妃可否告诉臣妾,这胭脂哪里有的买,臣妾也好去……” “这……”对于洁贵嫔的话,于绯诗脸上露出难色,似乎并不愿意给洁贵嫔回答。 洁贵嫔也是明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一般, “既然皇贵妃忘了,那就罢了。就当臣妾没有说。” “呵呵呵,是呀,本宫忘了呢。”而后,又似是说不过去一样,于绯诗拧了拧眉,割爱一般将胭脂递到洁贵嫔手中, “罢了,既然本宫忘记了那胭脂哪儿有点卖,不如就将这盒送给妹妹吧。反正回头本宫可以让昭和公主还有玉阳王妃给本宫带,这盒就送给妹妹吧。” 简直是受宠若惊,洁贵嫔受此大礼,差点给于绯诗跪下身去,低着头感谢着, “多谢皇贵妃,多谢皇贵妃。”一边说着,一边从于绯诗手中接过胭脂。 “妹妹不必多礼,那本宫也不打扰妹妹了,先告辞了。”目的达到,顺利将丽妃送的胭脂转送给洁贵嫔后,于绯诗不再多留。出言告辞。 “恭送皇贵妃。”正在喜头上,洁贵嫔弯着腰,恭送着于绯诗的大驾。 送走于绯诗后,洁贵嫔急急忙忙的就回了自己的寝宫,坐到梳妆台前,拿出于绯诗送的胭脂,仔细的涂抹在自己的脸上。看着铜镜里头,簇弯的柳眉,清泠的眸子,还有香腮若似的好肤色,在那粉嫩的胭脂色的衬托下,越发的觉得自己美若天仙。 描好妆容后,洁贵嫔挑了一件最为精致的衣衫换上,寻思个去御书房,在易无风跟前露个脸。 一路走过去,看着宫里头的奇花异草,那些艳丽的颜色仿佛都在洁贵嫔的容颜里,失去了颜色。 就连洁贵嫔身边伺候的宫女都对洁贵嫔今日的妆容赞不绝口, “娘娘今日,似乎比往日更好美上几分。” 被宫女赞的心中有些飘飘然,洁贵嫔得意的看了宫女一眼, “就你最甜。” 正开心着,猛然听的耳边“喵”的一声,不知从何处蹦出来的几只黑猫“嗖”的一下子扑到洁贵嫔的脸上。慌张中,洁贵嫔及其身后的宫女都跌成一团。 倒地后,更是方便了那几只猫,更发了狂一样,在洁贵嫔脸上胡乱的抓着。 “啊。”撕心裂肺的喊声,顿时震响天际。剧烈的疼痛,从洁贵嫔的脸上,一阵接着一阵的传来。 “娘娘,娘娘!”看此情形,宫女们也是慌了手脚,急忙驱赶着野猫,将洁贵嫔解救出来。 尽管宫女们反应的已经非常快,但救出洁贵嫔后,那张白玉无瑕的容颜,还是多了好几道怵目惊心的伤疤。渗着血迹的抓痕,说不出的可怖。 脸上不断传过来的疼痛,让洁贵嫔意识到什么,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满手的血迹,让洁贵嫔发了疯一样抓住身边的宫女逼问着, “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娘娘。”宫女们不敢回答,皆是低下头。 “滚开。”看着宫女们欲言又止的模样,洁贵嫔就知道不好,一把推开宫女们,自己跑到一旁的水池旁。看着水里清晰的倒影,洁贵嫔再也控制不住,哭喊出来, “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倒是洁贵嫔身边贴身的宫女最先反应过来,扶住洁贵嫔几欲癫狂的身子,安慰着, “娘娘,我们先回宫吧,宣太医方可保住娘娘的容貌呀。” “对,对,宣太医,快,宣太医。”贴身宫女的话提醒了洁贵嫔,回神过来后,洁贵嫔遮挡着自己的容颜,嘱咐着宫女。 第二百八十一章 洁嫔破相 盛夏的烈日,在挽香宫的上空烧开了一把火,灼灼之感,腾到人的肌肤上,那是一种火辣辣的疼。 宫人在大殿里头摆开了一座一丈高的木桶,木桶中放着从冰窖中挖过来的冰块。白乎乎的寒气,在炎热的催逼下用消逝换来大殿中一时的欢凉。然而,尽管有寒冰纳凉,洁贵嫔的的心中仍如烧开的炭火,烧的她满心剧烈的疼。 侧躺着身子,洁贵嫔目不转睛的盯着床榻前给自己把脉的太医。 在仔细的看过洁贵嫔脸上的伤口过后,太医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弯下身子,询问起洁贵嫔, “贵嫔娘娘,您这脸上真的只是被猫抓伤?” “是的,本宫本想前往御书房看望陛下,岂料从两侧窜出来几只猫,疯一样的往本宫脸上抓着。”回想起当时的惊心动魄,洁贵嫔此时仍是心有余悸。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着太医。 而后,似乎从太医的眼中看出自己不愿意看到的答案一番,洁贵嫔猛的抓住太医的衣袖, “怎么了?难道本宫的脸……”猜测到最后,洁贵嫔已经不敢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咬着牙,看着太阳,夺口便出, “本宫告诉你,无论如何,你都得将本宫的脸治好。不然,不然本宫绝不饶你,绝不。” 像是被洁贵嫔的癫狂吓到了,太医抛开洁贵嫔的钳制,后退几步,跪在地上, “启禀贵嫔娘娘,从您的脉象当中,微臣端出,您体内有剧毒。而且,您的脸之所以会被猫抓伤,是因为你身上带了一味香,俗名春香。这种香在我朝并不常见,是一种极为阴毒的香,若搀在胭脂水粉当中,可让人容颜娇俏艳丽,但是被猫闻见了,会引得的猫发情。” “你说什么?”听的太医此言,洁贵嫔蓦然明白过来,赶忙让贴身宫女碧婵去将于绯诗送给自己的胭脂拿来, “碧婵,你去将那盒胭脂拿过来。” 深感到兹事体大,碧婵不敢耽搁,立马进去将胭脂取出,送到太医跟前。打开盖子,太医放到鼻尖闻了几下,脸色大变, “启禀娘娘,这胭脂里头,正是春香。” “呵!”似失了魂一般,洁贵嫔跌坐到软榻上,不敢伸手去接回太医递过来的胭脂。无力的问过一句, “那如果染了这种香,容颜还有救不。本宫的脸,还有救不?” “启禀娘娘。”看着洁贵嫔脸上失魂落魄的表情,太医隐隐有些不敢如实相告。顿了一会儿后。想清楚说辞,方是开口, “这种香不仅会让猫发情,还会让人的伤口腐烂。如果不甚,面容俱毁。” “什么。”太医的话,恍如判了洁贵嫔的死刑一样,刚还僵硬的身子一下软了下去。酸意跟慌张一同聚满在她的眸底,在鼻尖晕开一团浓浓的酸涩,就要落下泪来。 没等的洁贵嫔哭出来,碧婵急忙拿来一方帕子,捂在洁贵嫔的眼睛下方,嘱咐着, “娘娘,小心。如果眼泪落到伤口上,会疼的。” 想起自己的伤口,洁贵嫔硬是将眼泪压回到眸底,死死的盯着太医, “难道就没有解救的方法了么?” “有。”仔细一想,太医点了点头, “除非找到解药。” “解药?”从太医的话中,洁贵嫔寻到一线生机一样,死寂的眼底燃起希望。只是,还没等的洁贵嫔高兴的太久,太医又是一句, “不过娘娘,尽管有解药,留下的疤痕,也未必能小曲。” 此话一落,洁贵嫔从云端再次跌回到谷底。宛如看不得洁贵嫔这般失望一样,太医低下头,喃喃一句, “其实,先解药找到,解开娘娘身上春香的毒。不让伤口溃烂,也是当务之急。” “对,对。”太医的话提醒了洁贵嫔,从沉痛中清醒过来,洁贵嫔想起了于绯诗。那日,是于绯诗将胭脂给她的,于绯诗一定会解药的,一定会有的。洁贵嫔如是想着,当下也不再理会太医,甚至管不得自己的脸上还是一副怵目惊心的模样,匆匆忙忙的就往芳华宫走去。 “娘娘。”碧婵急忙将洁贵嫔的脚步拦住,这样出去,未免太过有低身份。召来一面纱幔,碧婵将洁贵嫔的容貌遮挡起来,这才陪着洁贵嫔去了芳华宫。 等不及宫人们的通报,远远的来到门口,洁贵嫔就开声呼喊起于绯诗来, “皇贵妃,皇贵妃!”撇开宫人的拦截,洁贵嫔径直的走到于绯诗的跟前,直挺挺的在于绯诗的榻前,跪下身子, “臣妾给皇贵妃请安,之前是臣妾的错,冒犯了皇贵妃。还请皇贵妃高抬贵手,赐给臣妾春香的解药。” “什么?”着实闹不明白洁贵嫔眼前之举,于绯诗惊愕的凝着眉眼,不解的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洁贵嫔。然后起身走下来,将洁贵嫔扶起, “妹妹这是怎么了?” 哪里敢起身,洁贵嫔跪在地上,低着头,颤颤的回着于绯诗的话, “皇贵妃赏赐的胭脂,妹妹福薄,无法消受,如今妹妹容貌有损。还望姐姐能高抬贵手,赏赐妹妹解药。” “容貌有损?”抓住洁贵嫔话中的重点,于绯诗拧了拧眉梢,在洁贵嫔蒙在面纱下的容貌扫落一眼后,很快就明白过来。 原来,丽妃送的胭脂真的有问题。 “说吧,这么回事?”既然洁贵嫔不愿意起身,于绯诗也不勉强,自己坐回到软榻上,淡淡的看着洁贵嫔。 听的于绯诗如是说,洁贵嫔壮了壮胆子,如实说出, “太医说,皇贵妃赏赐的胭脂中有春香,会引得猫发情。妹妹在路上被猫抓伤了脸,春香还有让伤口溃烂,若是没有解药的话,妹妹的脸……”说到这里,洁贵嫔已经泣不成声,香借此求的于绯诗的怜悯。 洁贵嫔此时的模样,确实可怜。可惜的是,于绯诗虽然心软,却也无可奈何。摇了摇头,答着洁贵嫔道, “妹妹,并非本宫不愿意帮你,而是本宫无能为力。” “怎么可能?”受制于人,洁贵嫔心中纵然怨恨,碍着于绯诗身份高贵,不得不压制着, “胭脂乃是娘娘所赐,娘娘怎么会无能为力呢?” “妹妹,本宫说了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还请妹妹另请高明吧。”淡然的瞟过洁贵嫔一眼,于绯诗做出无能为力的样子。 洁贵嫔是皇后一党,于绯诗当然知道,而胭脂是丽妃送过来的,无需要于绯诗出手去救。丽妃手里便有解药,这些,于绯诗自然是不会告诉洁贵嫔的。 见的于绯诗见死不救,洁贵嫔心中的不满慢慢的尖锐激化,不再跪在地上,而是站起身来,逼视着于绯诗, “姐姐,别忘了,胭脂是你送给我的。如果陛下追究下来,姐姐难逃其咎。” “是么。”面对着洁贵嫔的要挟,于绯诗不为所动,轻飘飘的回过一句, “那就请妹妹去请陛下做主吧。” “你……”万万没有想到于绯诗如此的油盐不进,当下被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想跟洁贵嫔僵着,更想借此机会教训教训洁贵嫔,于绯诗抬了抬手。眼中流潋出一道轻薄的光后,示意让洁贵嫔出去, “本宫乏了,妹妹请便吧。” 听闻于绯诗此言,点红等人立马将洁贵嫔请出芳华宫。 寻药未得,反而被驱赶,洁贵嫔的慌乱跟委屈,再也因忍不住,化作清泪落下来。润过脸上的伤口,如烈火过境一样,火辣辣的疼。 “娘娘!”看着洁贵嫔如此模样,碧婵上前一步,安慰着, “若不,我们去找皇后娘娘吧,让皇后娘娘给娘娘做主?” “好。我们去昭元宫。”眼下,洁贵嫔也是没有了办法,听的碧婵如是说,便转头去了昭元宫。 宫人来说,洁贵嫔到访,皇后并不觉得意外。但是看到洁贵嫔的模样,皇后的眉目,稍稍愣了一愣, “洁贵嫔呀,你这是闹的哪出,这样大热天的,你蒙个面纱做什么?” “皇后娘娘!”还没见礼,洁贵嫔就已经哭了出来,跪倒在皇后跟前。掀开自己的面纱,将被毁的容颜暴露在皇后的眼前。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看到洁贵嫔的容颜,皇后也是吓了一跳,愣了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心中又是凄苦,又是不甘,又是怨恨,洁贵嫔将在御花园遇见于绯诗,而后求的于绯诗将胭脂送给自己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皇后。听完后,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洁贵嫔呀,你糊涂呀。如今一来,那盒胭脂是你跟皇贵妃求的。她不愿意给你解药,就算你说到皇上那里,也是无用。” “还请皇后娘娘出手相救。”实在是没有了办法,洁贵嫔跪在皇后跟前,苦苦的哀求着。 “太医真的说,除了解药,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洁贵嫔乃是皇后很好的一枚棋子,看的她变成这副鬼样子,皇后也是有些不舍。仔细问起,太医的诊断来。 回想着太医说过的话,洁贵嫔无奈的点了点头, “回娘娘,是的,太医说,如果没有解药,伤口还会腐烂。” “这可怎么是好,如今皇贵妃既然说没有解药,那么就算本宫出面,她必定也不会拿出解药来。”听着洁贵嫔所言,皇后隐隐觉得有些头疼。捏了捏额头后,皇后转头跟跟在自己身旁的玉燕开口, “去,将丽妃请过来,看她有什么好的法子不。” “是。”承应皇后的命令,玉燕欠身后,退出了昭元宫。 很快,丽妃就被玉燕请了过来。已经在路上听说了洁贵嫔的情况,丽妃不敢有所耽搁,匆匆忙的赶到昭元宫,不理会洁贵嫔,先是给皇后见了一个大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不让丽妃多礼,皇后示意丽妃起身。 “谢娘娘。”应着皇后的话,丽妃站起身子,直接走到洁贵嫔的跟前,从袖子间拿出一个盒子,递到洁贵嫔的跟前, “拿着,春香的解药。” “什么?”听着丽妃的话,洁贵嫔眉目一愣。莫说是洁贵嫔,就连是皇后,也是愣了一愣,蓦然的问着丽妃, “你的手里,怎么会解药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花容月貌 丽妃的话,像是凭空里浮起的迷雾,绕在洁贵嫔还有皇后的心间,生起层层的疑云。 茫然的看着丽妃,洁贵嫔愣在原地很久很久,直到丽妃都不耐烦了,催促起来, “你到底要不要解药,不要我拿走了,你那张脸,也不用要了。” 洁贵嫔这才醒悟过来,拿过丽妃递过来的解药,打开盖子后,将药丸放入口中。看着洁贵嫔急促的模样,丽妃不屑的哼出一句, “没用的东西,本来想对于于绯诗的,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去。浪费了本宫一盒上好的胭脂。” 本就委屈,如今又丽妃这样的数落,洁贵嫔心中更是委屈,不满的朝着丽妃嚷嚷出声, “还不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本宫的脸怎么会成这样子。” “我怎么了?”面临着洁贵嫔的指责,丽妃可不会认账。想着自己被浪费掉的那盒胭脂,丽妃就不能原谅洁贵嫔, “是你自己蠢,居然着了人家的道。还好意思在这里跟本宫叫嚣么,若不是本宫,你那张脸就等着烂掉吧。” “你……”被丽妃堵的是哑口无言,洁贵嫔指着丽妃的面门,瞪大着一双眸子。想说什么,还是说不出来。 被两个人吵的有些烦了,皇后厉喝一声, “吵够了没有,没有将于绯诗扳倒,你们倒自己人对自己人了。想吵,滚出本宫的昭元宫再吵。” “臣妾知错。”被皇后一喝,丽妃跟洁贵嫔都没了声音,齐齐在皇后跟前福身行礼,告罪着。 “好了,都下去吧,看着你们,本宫就气不打一处来。”想着闹出的这些乌龙,皇后没眼在看丽妃还有洁贵嫔,摆手将她们都遣散下去。 “是,臣妾告退。”也不敢再多留,丽妃跟洁贵嫔一起请礼,离开了昭元宫。 服下丽妃给的解药后,洁贵嫔的脸果然没有溃烂,经过太医配的药物,几日调养后,洁贵嫔的脸,已经慢慢的结痂。 可惜的是,尽管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疤痕留下,还是在所难免。 在洁贵嫔的自怨自艾中,夏日的时光悄然逝去,秋天悄悄的来临。秋风将宫里头少量的枫叶染成鲜血一样的鲜红,薄凉的秋意里头,洁贵嫔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脸上的疤痕,心中一阵阵的刺痛。 颤抖的伸出手,抚摸着自己本该白玉无瑕的脸。清透的泪水顺着脸颊的位置,一滴一滴的淌落下来。 终归,还是留下疤痕了。 出了这件事情后,易无风就再也没有到洁贵嫔宫里留宿过。易无风不是不知道洁贵嫔用的那盒胭脂乃是于绯诗所送,但是易无风对此不闻不问。尽管洁贵嫔知道,那盒胭脂乃是丽妃送给于绯诗的,但是洁贵嫔还是怨恨着于绯诗。 那种恨,宛如谁在洁贵嫔心中养了一只凶猛的兽,恨不得将于绯诗撕裂开来,方能解洁贵嫔的破相之恨。 “啪”的一声,洁贵嫔握在手中的木梳,因她的愤恨之力过大,断成两节。 这时,被该在外殿候着的碧婵踱步走入内殿中来,躬身站到洁贵嫔的跟前, “娘娘,芳华宫来人了?” “芳华宫?”听到这个让洁贵嫔深恶痛绝的名字,洁贵嫔的神色立马变的狰狞,云袖挥开一道锐利度弯度。洁贵嫔猛的站起身,目瞪着碧婵, “让她们滚,给本宫滚。从今往后,本宫的挽香宫,不欢迎芳华宫的任何人,任何人。” “娘娘此话当真?”还没等的洁贵嫔将话给说完,一道粉红色的身影越过宫人的阻拦,飘飘然的踱步进来。不偏不倚,正好就走到洁贵嫔的跟前。规规矩矩的给洁贵嫔行了一个问安的礼,点红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淡然浅笑。 不知道是不是跟的于绯诗时间太久远的缘故,点红的一举一动之间,竟然让洁贵嫔看到于绯诗的影子。当下,越发的怒了, “你怎么进来的,怎么,别以为你主子是皇贵妃。你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告诉你,在本宫这儿,你不过是一个奴才。本宫可以杀了你。” “那是自然,娘娘才是主子。”似乎非常的赞同洁贵嫔所言,点红颔了颔首。而后,确实话锋一转,说出让洁贵嫔不得不听的话, “不过,娘娘的脸上的伤疤,还真是可惜呢。本来我家主子是让奴婢来给娘娘送去除疤痕的芦荟膏的,如此看来,娘娘是不需要了。” “你说什么,什么芦荟膏?”将点红的话听完,洁贵嫔的错愕再次蔓延到脸上。不敢再相信芳华宫的人,但是听到芦荟膏这个名字,洁贵嫔还是心动了。 谁不知道,芦荟膏的大名,俗名千金膏。乃是名医堂的人所配出来的养颜圣品,据说无论是什么样的伤疤都好,只要有芦荟膏,都可以消除。可是,芦荟膏借个极其的昂贵,所以又有着千金膏的盛名。 就是不知道,于绯诗从何而得。不过,想着于绯诗送给皇后的生辰大礼,当下,洁贵嫔也不觉得意外了。 就是,洁贵嫔内心中还是觉得于绯诗没有那么的好心。极为防备的看着点红,再问一句, “你家主子会这么好心?” “哈哈哈!”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点红当下笑出声, “当然,娘娘可以不信的,没关系。那这千金膏奴婢就带走,放心,奴婢会跟皇贵妃说,娘娘不需要。” “慢着。”眼看着点红转身就走,洁贵嫔出声将点红的脚步喊停了下来, “把东西留下,回头,本宫会亲自上门多谢你们家主子的。” “好。”应着洁贵嫔带话,点红从袖子里掏出芦荟膏递给一旁的碧婵。而后没有再多留,转身离开了挽香宫。 拿到点红送过来的芦荟膏后,洁贵嫔没有立即就用,而是请来太医,确定真的没有问题后。又是让自己宫里的宫人们,试用了几日,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后,才将芦荟膏涂到自己的脸上。 于绯诗确实没有骗洁贵嫔,在洁贵嫔用过芦荟膏后,脸上的伤疤,还真的消失不见了。花容月貌,更甚以前。 对此,点红表示极其的不明白。 一日,在于绯诗梳妆的时候,点红站在于绯诗身后,看着于绯诗日益臃肿的身形,问起那日给洁贵嫔赠药的缘由来, “娘娘,那洁贵嫔三番四次的想害您,您为何要给她送芦荟膏呢。那么珍贵的药,陛下就给了你一盒,你倒好,转头就送给了别人。” “你呀,小气鬼。”好久没有看见点红这样懊恼的神色,只有这个时候,于绯诗才从点红身上,看到她当初单纯的影子。似乎在怀袖死后,点红就以前不一样了。想想,于绯诗叹过口气,笑着转头看着点红, “傻姑娘,依照丽妃的脾性,她知道我给洁贵嫔送芦荟膏了,她还能坐的住?她们既然不让我好过,那我也只好不让她们好过了。” “娘娘此举,真是高明。”听完于绯诗的打算后,点红不禁赞出声来。很快,脸上又扶起惋惜的表情, “可惜呀,还是可惜了那盒芦荟膏,多珍贵的一盒药呀。” “噗。”瞧着点红的模样,于绯诗一时没忍住,“噗哧”的笑出声来。 于绯诗猜的倒是不假,知道于绯诗给洁贵嫔送芦荟膏的消息,丽妃真的是坐不住了。急急忙忙的就去了挽香宫,也不让宫人禀报,径直的就闯了进去。 恢复了以往的花容月貌,特别是容貌更胜过以前,洁贵嫔心中说不出的欢喜。看见丽妃前来,洁贵嫔不忘问起丽妃,自己恢复的如何, “姐姐来了,姐姐看看,妹妹这容貌恢复的如何?” 看着洁贵嫔得瑟的神色,丽妃本就是来问罪的,哪里会给好的脸色。当下就阴阳怪气的刺了洁贵嫔一句, “啧啧,妹妹真是好福气呀,芦荟膏的效果还真是好呢,让妹妹的容颜更胜过以前。如此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本宫还听说,那芦荟膏可是千金膏呢,皇贵妃如此厚爱,妹妹势必对皇贵妃,感恩戴德了吧。”话到最后,丽妃不忘在话末端加了一声冷笑。 洁贵嫔再傻,也听出了丽妃话里的嘲讽。心中尽管有些膈应,但是又不想让丽妃看贬了自己,横了横眉,回过丽妃一句, “姐姐又何必如此酸溜溜的呢,在这后宫里头,哪个不是靠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容颜。若是姐姐遭此横祸,有人将芦荟膏相送,姐姐定然也是做的跟妹妹一样的选择。” “那倒未必。本宫不过是想提醒妹妹一句,皇贵妃最会的,便是收拢人心。还望妹妹不要忘了,自己最初的选择。”洁贵嫔的话,确实是刺了丽妃一下。昧着心做出违心的回答,丽妃转移着话锋,改为警醒起洁贵嫔来。 当然明白自己的阵营,洁贵嫔当下就点了点头,、 “姐姐请放心,道理妹妹还是懂的,势必不会让姐姐还有皇后娘娘担心。” “那是最好。”又是轻蔑的一句,丽妃不再与洁贵嫔多言,转身就离开了挽香宫中。 离开挽香宫后,丽妃没有回自己的丽华宫,而是转身去了昭元宫。 示意皇后将宫人们都遣散出去,丽妃俯身到皇后跟前,将于绯诗给洁贵嫔赠送芦荟膏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给皇后言明。同时,还将自己的顾虑一一言明。 听完丽妃所言之后,皇后的做出淡然的眉色,安慰起丽妃来, “妹妹多虑了,不过一份千金膏,能成什么大事?” “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不像皇后那样想着,丽妃多添一句。 “妹妹你就放心吧,出不了什么事情。”并没有将丽妃的话听入耳中去,皇后还是安慰着丽妃。 见的皇后不当回事,丽妃讨了没趣,自己也离开了昭元宫。 在丽妃走后,皇后的脸色才是黯淡下来,眉目中,尽显着阴沉。 其实,丽妃的话,皇后并非没有听入耳中,她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如丽妃所言,于绯诗给洁贵嫔送了千金膏,那么,洁贵嫔是不得不防的, 还有于绯诗,看来她是真的要出手了,连笼络人心的事情做出来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谢意补品 华灯初上的时分,灯光潋滟的照亮了整个昭元宫,皇后阴沉着眉眼,影子隐匿在昏黄的烛光里。闪闪烁烁的眸光错落在火晕中,无不表露着她内心的算计。 一直以来,皇后的心思都是藏而不露的。但丽妃的话,还是直直的落到皇后的心中,恍如在皇后心里头扎了一根针,膈应的皇后寝食难安。 做好一番算计之后,皇后在玉燕耳边低低喃过几句,玉燕会意下去,立马就退出了昭元宫。等的玉燕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洁贵嫔。 这种时候,皇后一般不会宣召自己觐见的。从皇后静谥的眉眼中,洁贵嫔隐隐觉得不安,走到皇后的跟前,盈盈先拜下身子,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吉祥。” “起来吧。”皇后眉眼淡淡的,看不悲喜,摆了摆手,示意洁贵嫔起身。 “谢娘娘!”恭顺的回应着皇后的话,洁贵嫔站起身。躬身候在皇后跟前,等候皇后接下来的吩咐。 没有让洁贵嫔等的太久,皇后端坐好身子,直勾勾的盯着洁贵嫔,凌厉的眼神中,带着让人害怕的锐利。看的洁贵嫔忍不住打下一个寒蝉,默默的低下头。只是听的皇后冷静的声音,不停的在耳边徜徉, “洁贵嫔,今日丽妃跟本宫说。皇贵妃赠了一盒芦荟膏。” 果然是因为此事,洁贵嫔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如实回答, “回娘娘,是。” “呵呵。”悄无声息的从鼻尖哼出一声微薄的笑意,皇后的眉角聚起来的沉寂,让洁贵嫔心中,非常的不是滋味。又不敢出言询问着皇后,只能低着头,等候皇后接下来所言, “本宫一直都信奉无功不受禄,特别是在这宫里头。洁贵嫔你觉得呐?”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吓的洁贵嫔立马就跪了下来, “臣妾愚昧,不懂娘娘的意思,还望娘娘直言。但是臣妾一直都是对娘娘忠心耿耿。” “本宫自然是相信的。”话里行间,没有怀疑洁贵嫔的意思,皇后接着道, “但是,在这宫里头,诚意也是需要表达的。妹妹你说呢?”此句一落,洁贵嫔总算明白,皇后的意思。不敢不从,也不理会到底是什么事情,立刻就应承下来, “请娘娘吩咐,赴汤蹈火,臣妾一定在所不辞。” “好。”听的洁贵嫔的豪言壮志,皇后当下喝出一个“好”字,立即笑逐颜开, “本宫这里有几盒补品,皇贵妃生产在即。妹妹又素跟皇贵妃交好,本宫就赠给妹妹,由妹妹送给皇贵妃。妹妹觉得如何?” “臣妾领旨。”当然知道,皇后的补品中必定是另有乾坤,但眼下,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当下,洁贵嫔也只能应允下来。 “那好,玉燕,将补品给洁贵嫔。”见的洁贵嫔答应下来,皇后即刻吩咐着玉燕,将补品递给洁贵嫔。 玉燕领命后,立马将补品带出,送到洁贵嫔跟前。 颤颤惊惊的接过补品后,洁贵嫔看过皇后一眼,立马跪到地上, “臣妾定不会让皇后娘娘失望的。” “瞧妹妹说的。”皇后却是笑了, “不过寻常的补品而已。” 而后,洁贵嫔没有在昭元宫中多留,跟皇后告别后,拎着皇后给的补品,回到自己的挽香宫。 想起皇后交代的事情,洁贵嫔不敢耽搁,第二日,就上芳华宫去拜访于绯诗。 看到洁贵嫔前来,于绯诗一点都没有觉得意外。默然的看着洁贵嫔给自己的请安,再蓦然让洁贵嫔起身。 不敢失去礼数,洁贵嫔想比之前的几次,要更加的恭敬一些, “臣妾是特来给皇贵妃表示谢意的。” “妹妹客气了,既然有缘做了姐妹,那么互相扶持也是应当的。妹妹不必放在心上。”懒懒的回着洁贵嫔的话,于绯诗端坐好身子,看了洁贵嫔一眼。眼神在洁贵嫔的脸上流连很久,又是道, “看来妹妹恢复的不错,此番花容月貌,倒是也越发的娇艳。陛下若是见的妹妹这番模样,定然是要欢喜的。” “承皇贵妃恩德,妹妹才有当日。”听下于绯诗的赞赏,洁贵嫔立马低下头。似乎是想起什么,又开口, “哦,对了。前几日家父送了几盒补品给臣妾,为了表达臣妾心中的谢意,臣妾特意将其中的人参还有鹿茸极为上好的药材挑出来,送给娘娘,还望娘娘笑纳。” “是么。”像是对洁贵嫔口中的药材来了兴趣一样,于绯诗的眸光中闪露出欢喜的光芒, “正好本宫这几日想吃这些东西,那妹妹有这心意,本宫就不客气了。” “娘娘喜欢,那是臣妾的荣幸呢。”难得补品合于绯诗心意,洁贵嫔亦是非常的欢喜,急急忙忙的让碧婵带着宫人,将补品奉上来。 闹不明白于绯诗的心思,点红如于绯诗所吩咐的一样,将补品如数接了回来。 接过补品后,于绯诗不忘感谢着洁贵嫔, “多谢妹妹了。” 洁贵嫔心中有愧,心虚的推拒着于绯诗的感谢, “娘娘客气了,那是臣妾的荣幸。” 后来,洁贵嫔没有在芳华宫中坐的太久,跟于绯诗聊了一会儿后,就请辞。于绯诗没有多留,命点红将洁贵嫔送出宫门。 回到大殿上,点红几乎不用多想,都可以猜出这些补品定然是内有乾坤的,但是想不明白,于绯诗为何要留下来。回到于绯诗跟前后,点红不解的问起于绯诗, “娘娘,这些补品定然是吃不得的,您为何要接下来呢。” “是呀,吃不得。但是这可是皇后娘娘送给咱们的呢。洁贵嫔为表衷心,只能将东西硬着头皮送过来,咱们怎好不接呢。”漫不经心的端起一边的茶盏,于绯诗饮下一口后,看着点红,笑着言不着调的吐出一句。 点红从中听明白过来,欢欢喜喜的去收拾那些补品,便回应着于绯诗, “奴婢明白了,娘娘请放心。” 听着点红这话,于绯诗忽的就笑了,瞅过她一眼后,看着她就要捡着补品下去。忙忙喊停下她的动作, “你明白什么,赶紧将那些补品放下,放下放下!” “可是,娘娘?”本以为自己弄明白了于绯诗的心思,如今听的于绯诗所言,点红又开始不解起来。 也不着急着给点红解释,于绯诗又是开口, “去,让人打一盆清水过来。” “是。”不敢违抗于绯诗的命令,点红欠了欠身,踱步下去。很快,就应于绯诗的命令,打了一盆清水进来。 等的点红放好清水后,于绯诗命令点红将盒子里的补品全部拿出来,放到清水当中。 还是不明于绯诗此举为何,点红一头的雾水,还是照着于绯诗的主意做了。 待的盆中全部摆满洁贵嫔刚刚送过来的人参,还有鹿茸等补品后。点红才是问着于绯诗, “娘娘,您这是?” “试毒。”深知点红的疑惑,于绯诗嘴角含着笑,总算给点红一个作答。说话间,又是让秋叶秋果继续打着清水进来,不过,这回的是热水。 又是依照之前那样,于绯诗将所以的补品都放到热水里头。 洗过之后,才将补品全部打捞起来。 然后,命人拿到银针,放到热水中。果然没有出于绯诗的所料,银针果然是黑色的。看的点红吓了一跳, “这东西有毒。” 看着点红惊诧的眉眼,于绯诗没好气的瞟了她一眼, “还这么一惊一乍的,你不是已经知道有毒了么。” “可是娘娘,您不知道已经知道这些东西都有毒了么,为何您还要废这么大的力气,去检验它呢?”为于绯诗取笑后,点红丝毫没有觉得羞愧。反而是迎着于绯诗的笑颜,问起。 “我这可不是检验,我这是逼毒。”接着点红的话,于绯诗慢条斯理的回复一句, “洁贵嫔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将东西送过来,若想验出有毒,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才用这种方法,冷水会冷却所有的毒性,凝固在补品当中。而热水正好融化,冷热交替之中,毒会隐约渗透出来,我想知道的是,她们下的是什么毒。” “然后呢?”被于绯诗的言论说的是目瞪口呆的,点红茫然的问着。 “然后,解毒呀。”没有将补品中的剧毒当是一回事,于绯诗不经意的答。 说完,又见的于绯诗拿起银针,放到鼻尖闻了起来。吓的点红一个激灵,惊吼出声, “娘娘,小心呀。” “别怕,没事的。”于绯诗本就是学医之人,当然不会惧怕这些毒。安慰下点红后,细细的思索起,补品中被下的是什么剧毒。想了很久,于绯诗总算推算了出来。唤出一句, “仙花散。” “什么仙花散?”对药理毒物是一窍不通,点红丝毫没有听明白于绯诗的话,茫然的看着于绯诗。 欢喜之下,于绯诗摇了摇头, “没什么。”接着,放下银针,看了点红一眼, “点红,你去清出一间空房来,将这些东西全部放置进去。” “是。”应下于绯诗命令,点红福了福身子。然后,又听的于绯诗道, “去,把太医召过来。” “是。”这回,应命的是秋叶。 在秋叶下去后,当值的太医很快就被秋叶带到芳华宫里来,见到于绯诗,太医先是规规矩矩的问了一个大礼, “微臣给皇贵妃请安!” “起来吧。”懒的跟太医废功夫,于绯诗直接就开口, “大人,本宫需要仙花散的解药,还望大人给本宫配置出来。” “是,娘娘。”不敢违抗于绯诗的命令,太医只能答应下来。 不过两日的光景,太医就将仙花散的解药给于绯诗配置出来。拿到解药后,于绯诗将解药散到冷水当中,等的解药完全融化在冷水中后,将洁贵嫔送过来的补品全部放到溶有解药的水里。 一直浸了很久,直到补品中带的剧毒全部解除之后,于绯诗才将补品送到了芳华宫中的小厨房。 在听到于绯诗的命令后,吓的点红差点就说不出来, “娘娘,这些东西……” “嘘。”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于绯诗朝着点红笑了笑, “别惊慌,等着看戏便是。” 第二百八十四章 好戏临来 午后的时光,静谥中显示着安逸。和煦的阳光从玄霄直泻而下,高檐鸾角沐浴在秋光里,在金色的宫砖上,盛开了一朵妖娆的世俗之花。从打开的纱窗中照耀进来,潋在于绯诗拿书的手指上,白玉无瑕,修长而美好。 如贝子模样的眼睫临在她的眼睑上,微微颤动着,犹似蝶翼。带着一丝不苟的灵动,虽然目光落在手中的书本上,但于绯诗的心思已然飘忽到九天之外。看着自己素白的手,她的心,却是冷的。 怀袖死后,很多东西,都在静静的变幻上,恍如命运。 后宫的波澜,总是隐匿在平静当中,正如同危险,这会藏在美好里一样。就像于绯诗自己的那双手,净白如玉,却早在很久以前沾满血腥。 在这后宫中,唯有心狠,方能站到最后。 如是想着,于绯诗觉得自己的血,都是冷的。 “娘娘。”沐着微薄的阳光,从门口处逆光而来,点红的面容褪去过往的单纯稚嫩。带着怀袖的影子,沉寂而深沉,缓缓的踱步走到于绯诗的跟前来。默默的弯下身子,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浅笑, “娘娘,您的吩咐已经办妥,那些补品也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全部洗净。” “好。”轻轻的低应一声,于绯诗放下手中的书本,坐起身。点红还没有退下去,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候在于绯诗的跟前。 还想说什么,秋叶的身影从刚刚点红走过的门口快步走进来。秋叶习过武,步伐要不点红迈阔一些,很快就走到于绯诗的跟前, “娘娘,玉阳王妃来了。” “慕婉?”听及这个内心中最为熟悉的名字,于绯诗放下心中还有手中所有的阴暗。看过点红一眼后,唇角扯开了温暖的笑意,对着秋叶答, “快,快快有请!” “是。”领命后,秋叶大步退出芳华宫。 “奴婢下去奉茶。”秋叶出去后,点红也没有闲着,紧随着退出去。等的秋叶再进来的时候,慕婉就跟在于绯诗的身后。 紧紧跟着秋叶,慕婉的身影被秋日的时光温柔的笼罩中,渡到于绯诗的眼中,被酝酿成心中仅存的一丝美好。看见慕婉走过来,于绯诗立马站起身,迎至慕婉的跟前, “慕婉,你来了?” 这时候的于绯诗,已经怀孕七月,身形大显,大腹便便的模样让她的动作显的有些笨拙。看的慕婉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急速过后扶着她的脚步。出口就道, “坐着坐着,我又不是外人,你何必端的那么客气。快坐着,身子要紧。” “噗,瞧你担心的。”慕婉脸上毫不遮掩的担忧,干净而直率,看的于绯诗会心的一笑。拉过慕婉一同做到自己身旁,“噗”笑出声, “不就怀个孩子么,我又不是纸糊的。再说了,你来了,我能不亲自迎接着么。” “打住打住,别瞎说。呸呸呸。”生怕于绯诗的口无遮拦的话犯了忌讳,慕婉瞪过她一眼后,连连啐过几口。盯着于绯诗,才是开口, “你呀,都是当娘了,还没个正形。不过,我很开心,真的。熬了这么九,总算有些盼头了。谢天谢地,如果能生个皇子,那便是极好的。” “呵呵。”听及慕婉此言,于绯诗本是愉悦的心情,瞬间沉落下来,看过慕婉的眉眼中点缀的哀愁的落寞。连同于绯诗的身影,也是沉没寞的, “慕婉,其实我倒是希望,她是个女儿。” “绯诗。”明白过来于绯诗心中所想,慕婉心里一沉。而后又觉得这些个话太过沉重。索性如数埋如心底。尽挑着可心的来讲, “罢了罢了,不说那些。听天由命,上天给什么样儿的,咱们接着就是。不过呀,这些日子没看你,你可不能怪我。我呀,也有喜了,王爷让我回老宅子那边住了一段时日,说是什么忌讳。反正我也不明白。” “真的么?”慕婉的话堪堪落下,于绯诗马上就笑出声来,脸上的欣喜犹如绽放的花朵。拉着慕婉的手,怎么也放不开, “真的么,慕婉,恭喜你,恭喜。” “一样一样,希望我们这次,都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我刚回到京中,听闻宫中发生的事情,吓的我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绯诗,没有什么是比你活着更为重要了。”想起于绯诗刚刚经历过的日子,慕婉的心中都在颤抖着。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看着慕婉的眼泪就要下来,于绯诗忙忙出言安慰着。 “也是。”感觉自己太过忧愁,慕婉抹去眼角淌下来的泪。自顾笑着,吐出一句, “不过,我这回来,可是有重要的事情与你说呢。” “什么重要的事情?”于绯诗恍如来了兴趣,问着慕婉。 “那便是,如果你我怀的分别是女儿跟儿子,那我们就做个儿女亲家,如何呀?”半是开玩笑的摸上于绯诗的肚子,慕婉笑脸盈盈的开口,说着。 “这样甚好呀。”不反驳慕婉的意思,于绯诗立马就答应下来。因为于绯诗心中清楚,慕婉这是要给她一个盼头,一个对生活还有对以后一个坚强活下去盼头。 “是么,我就怕陛下会不答应呢。怎么说,你肚子里头的,可是凤子龙孙。”难得于绯诗如此爽快的答应。临来一句,慕婉忽的反口一转。 “这个有啥好担心的,玉阳王府的郡主还有世子,可也不是寻常人家呢。”岂会不知道慕婉的打趣。于绯诗可不会给她留下余地,兜着话就接上。 “哈哈哈哈!”对话之后,两人相对而视一下,彼此哈哈大笑出声。 已经忘记了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于绯诗如此开怀大笑的点红,听着慕婉还有于绯诗的笑声,站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想起要进来奉茶。移开脚步,点红在脸上绽开微笑,将茶盏奉到慕婉跟于绯诗身旁的案上, “王妃跟娘娘什么事儿如此开心,说出来,让奴婢也开心开心?” “这可是好事儿,王妃呀,也有喜啦,并且,玉阳王府要跟咱们芳华宫结亲呢。”没有任何的隐瞒,于绯诗将刚与慕婉的对话,如实告诉点红。 “是么,这真是太好了。”听闻慕婉有喜的消息,点红也是开怀的笑出声, “恭喜王妃,也恭喜娘娘了呢。” 于是,几人又热热闹闹的畅聊了许久,直到良钥下朝过来,将慕婉接了回去,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送走慕婉之后,于绯诗转身回到大殿当中,看着点红,问道, “点红,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躬身上前一步,点红恭敬的答, “回禀娘娘,已经全部准备妥当,那些补品,已经按照娘娘教导的方式,全部洗净。” “好。”满意的点了点头,于绯诗吟出一句,看了点红一眼之后,又吩咐道, “将补品全部送到小厨房去,还有,通知各宫的嫔妃们,就说本宫明日设宴,宴请宫中所有的妃嫔。” “什么?”像是没有听清楚于绯诗的话一样,点红疑惑的重问一句, “宴请后宫嫔妃,娘娘你是想……” “嘘!”生怕点红会说出自己的意图,于绯诗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点红会意之后,立马退出了芳华宫后。 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丽妃的丽华宫。 看到点红前来,丽妃心中倒是觉得有趣,也没有不见点红,反而将点红请如殿中。 不敢有违礼数,点红走到丽妃跟前,规规矩矩的给丽妃行了一个大礼, “奴婢给丽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百无聊赖的从软榻上坐起身,丽妃省度一样的看着点红,脸上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 点红一点也不想去探清楚丽妃此时脸上的意思,起身后,径直就道, “启禀丽妃娘娘,我家主子明日在芳华宫内设宴,宴请宫中所有的娘娘,还希望娘娘能够赏脸前往。” “哟,皇贵妃设宴,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呢。行呀,你就回去回你家主子,说本宫呀,一定到。”欢笑着应下点红的请求,丽妃当下就应承下来。 见的目的达到,点红没有多留,欠了欠身,出声请辞, “是,奴婢替主子多谢丽妃娘娘赏脸。那芳华宫恭候娘娘大驾,奴婢也就不打扰娘娘歇息,先告辞。” “好,下去吧。”也不挽留点红,丽妃摆了摆手,示意点红退下。 等的点红退下后,跟在丽妃身旁的雅珠表示不解,上前询问起丽妃, “娘娘,芳华宫这个时候设宴,非同小可,您为何?” “你懂什么?”漫不经心的恼了雅珠一句,丽妃的脸上漫过轻蔑不屑的笑意, “皇贵妃再等个几个月就要临盆了,谁知道她生的是儿是女。想来,她是要拉拢人心了呗。” 没有将于绯诗设宴之事往深处去想,丽妃喃喃踱出一句。 雅珠不敢反驳丽妃所言,只是点了点头, “娘娘说的是。” 听着雅珠的话,丽妃似乎想起什么,问出一句, “不知道洁贵嫔那边,可有收到消息。”岂料,话还没落,就听的宫人高喊一声, “洁贵嫔驾到。”就在宫人的高喊声里,洁贵嫔的身影缓缓踱步进来,直接走到丽妃的跟前,盈盈的拜下一礼, “臣妾给丽妃姐姐请安。” “起来吧。”朝着洁贵嫔跪下来的身影吟出一句,丽妃示意洁贵嫔起身。 “谢丽妃姐姐。”谢过丽妃之后,洁贵嫔方敢起身。 起身后,不再耽搁着功夫,随之问起, “姐姐,皇贵妃明日在芳华宫中设宴,姐姐您是去,还是不去?” “去,当然要去了。”没有将洁贵嫔的问话当成是问话一样,丽妃随口就回过一句, “皇贵妃设宴,本宫自然是要去的。” “可是姐姐……” “怎么?妹妹怕了?”洁贵嫔本还想说什么,丽妃临出口一拦着,洁贵嫔的话生生就被拦回喉咙口。被丽妃一问,洁贵嫔反而不好回答,只能摇了摇头, “不是。” “那不结了。有什么好怕的,她请的整个后宫妃嫔,又不是你我而已,难不成她还想将所有都毒死么。”深知洁贵嫔心中的忧虑,丽妃可是肆无忌惮,随口就这么一说。可是将洁贵嫔心里的疑惑全都散去,点了点头, “是,姐姐说的是。” 第二百八十五章 群妃之宴 芳华宫偏殿里的烛火颤了三颤,映着坐在桌案边上的众多妃嫔,花颜丽色酝过满桌的美味佳肴。安静下来的气氛,跟场上该有的热闹,格格不入。 位子坐到一起的丽妃还有洁贵嫔,落座之后,目光就一听瞅着门口的方向。终于,洁贵嫔按捺不住,俯身到丽妃身旁,低声的说起, “为何皇后娘娘还没到?” “我怎么知道。”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丽妃低低的回应洁贵嫔一句。 等过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于绯诗从主位上站起身来,看着门口依然空荡荡的痕迹,转头看过点红一眼。只见的点红摇了摇头,心中了明之后,于绯诗启口说道, “晚宴开始吧!” 还没等的于绯诗话落,门口的宫人就传过来一声高喊, “皇后娘娘驾到!” 瞬间,席上所有的人皆是站起身跪到地上,迎接着皇后的凤驾,低头问着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于绯诗因为怀着龙子,得太后特许,不必行跪拜之礼,因而也只是稍稍的欠了欠身,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一眼就看到于绯诗,皇后踱步走到于绯诗的身边,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多谢娘娘!”谢过皇后之后,于绯诗才在皇后的搀扶中站起身。 这时,皇后也才让场上的嫔妃们起来, “各位妹妹都不必多礼,起身吧。” “谢娘娘!”得皇后此言,各嫔妃们方敢站起身来。 于绯诗搀扶着皇后,一起到主位上坐下。还没落座,皇后先行启口一句, “本宫还迟了,让各位妹妹就等,先给妹妹们赔个不是了。” “娘娘说笑了,是各位姊妹赏脸,来早了,娘娘请坐吧。”哪能让皇后丢了面子,接着皇后的话,于绯诗立马给皇后一个台阶下。 皇后满意的颔了颔首,就着于绯诗的身边坐下去。立刻的,于绯诗示意点红斟满一杯酒,端起来就敬了皇后一杯, “这一杯,是臣妾敬娘娘的,多谢娘娘一直来的照顾,娘娘的恩德,臣妾感激不尽。” “妹妹客气了。”谦虚的推迟一句,皇后亦是端起酒杯,饮下一口。 敬过酒后,于绯诗这才示意所有人开始用餐。因为跟皇后离的很近,于绯诗不时的帮皇后布着菜。不好推迟,皇后的筷子放在于绯诗布在自己餐盘中的菜肴上,迟迟没有下筷的意思。 看的于绯诗心中了然,竟是丝毫没有给皇后留下威严,直接就问起, “娘娘是在害怕么,害怕菜中有毒?”此话一落,也不等的皇后回答,于绯诗径自的就夹过皇后餐盘中的菜肴,放入口中。咬了几口,咽下腹,然后开口, “娘娘不必担心,臣妾已经吃了。” “妹妹说笑了。”一时被于绯诗的举动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皇后看着于绯诗,不自然的笑了笑,用筷子夹起菜肴,放入口中, “多谢妹妹。”谢意只是从口中溢出,眼中丝毫没有感谢的意思。皇后促狭的凤眸里,满满的都是防备,还有疑惑。 觥筹交错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晚宴也临近末端。 众妃嫔们吃饱喝足后,纷纷向于绯诗表示着宴请之谢意。不料,于绯诗站起身子,轻飘飘的跟众人回答着, “其实,各位姊妹不要谢本宫,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洁贵嫔送给本宫的补品。因而,大家要谢的话,就谢谢洁贵嫔吧。” “什么?”听的于绯诗的话,洁贵嫔的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恨不得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就连皇后,也是脸色一愣,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除却皇后跟洁贵嫔,其他的妃嫔们都没有领悟过来,还当真的跟洁贵嫔道着谢。洁贵嫔受之有愧,颤颤的看着皇后。 强压着内心的翻涌暗潮,皇后对洁贵嫔的求助视而不见。 洁贵嫔再也隐忍不住,就要站起来,奔到皇后身边,被身旁的丽妃一把拉住,将她的身子压在位子上,低声询问着, “你干什么呀,到底想干什么呢?” 到了这个份上,知道丽妃也是吃了那些菜肴的,洁贵嫔小心翼翼的跟丽妃说出真相, “那些菜肴有毒,那些补品,是皇后娘娘交给我,然后交给皇贵妃的。” “什么,菜里有毒?”可比不得皇后的忍性,听了洁贵嫔的话后,丽妃一时没有忍住,哗的惊呼出声。此话一落,恍如在风平浪静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众嫔妃们皆是纷纷嚷嚷起来, “菜里有毒?” “哈哈哈哈!”听的所有的人,于绯诗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哈哈大笑起来,差点没把腰都给笑弯了下去, “补品可是洁贵嫔送的,怎么会有毒呢?皇后娘娘,你说呢?” 被于绯诗问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又不能说出补品中有毒的真相,皇后极力的维持着自己慈眉善目的形象。接着于绯诗的话,回着, “皇贵妃说的是,洁贵嫔送来的补品,怎么会有毒呢。” “就是,皇后娘娘都说是了,洁贵嫔你说呢?”听下皇后的话,于绯诗没有立即就作罢,眼光看过洁贵嫔后,启唇又是问道。 “哈哈,哈哈哈。”清楚的知道,如果此时承认补品中有毒的话,无疑是认下自己的罪名。洁贵嫔当然知道,这些是当然不能承认的。既然皇后都说没有了,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丽妃娘娘肯定是听错了,补品中怎么会有毒呢,如果有毒,本宫自己不是也吃了。大家放心,补品中没有毒,绝对没有。” “呼。”听的洁贵嫔所言之后,所有人才是松下一口气。 还没等的众人再说什么,于绯诗又是启唇一句, “其实呀,大家真的不必担心,因为这些补品,本宫已经命太医,研制出仙花散的解药。然后将所有的补品都洗的干干净净了,吃下去,是一点问题都不会有的。所以,大家都放心,还有,皇后娘娘也请放心。” 故意将话说的十分的清明,说到末端,于绯诗还故意蹲下身子,在皇后身边说明着。听的皇后心中,怒火中烧。又不能骤然发作,只能笑着与于绯诗回着, “妹妹真是细心,如此一来,我等皆是可以放心了。” “嗯哼。”像是听不明白皇后话里的隐意般,于绯诗欢快的点了点头。将皇后所有的恨意,都当成了对自己的赞赏一样。 其中的风起云涌,旁的人自然是看不明白。 既然知道食物中没有毒后,此时宴席也已经吃完了,众嫔妃们没有多留的意思,向于绯诗请辞。 于绯诗也没有多留,颔首让所有人离去。 皇后跟丽妃,还有洁贵嫔也没有多留,随着众妃一起离开。 目送着皇后三人离开后,于绯诗转身回到自己的大殿中。跟在于绯诗身边,看了这么一出好戏的点红,心中的激动久久不能平定下来。回到大殿后,忍不住在于绯诗身边支开声音, “娘娘,你此举真是太厉害了,您没看到皇后娘娘还有洁贵嫔当时的脸色,都要变了。” “瞧你开心的,以后呀,我们的日子只怕是更难过了。”可没有点红此时的乐观,于绯诗心中一阵担忧。 点红对此表示着不解, “娘娘,既然我们都知道那些补品的主谋是谁,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防着便是。”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今晚的情形,你也是看到了,洁贵嫔的身后是皇后。皇后是谁呀,当朝的国母,郑国公的嫡长女呢。”对点红的想法,于绯诗可是不敢赞同,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担忧说出口来。 为于绯诗的说辞,将心中的欢喜全部打碎了一样,点红也是低下头, “是呀,娘娘你言之有理。但是,就算我们不去做什么,皇后不是已经出手了么。她示意洁贵嫔将补品送过来,那说明她是有心要害娘娘的。今夜之举,我们也不过将一切都放到台面而已。” “哎。”虽然知道点红说的是正经的道理,于绯诗心中还是闪过一丝郁结。深深的叹下口气,于绯诗安慰起点红,亦是安慰起自己来,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好了,今晚累了一晚上了,你也去歇着吧。” “是,奴婢告退。”应着于绯诗的话,点红起身退出大殿中。 不同与芳华宫中的忧虑,皇后压抑了一宿的怒容,在离开芳华宫后,总算得以释放出来。怒火在皇后的眸底熊熊的烧开,命人将丽妃还有洁贵嫔一齐请到昭元宫里头来。 不敢违抗皇后的命令,丽妃跟洁贵嫔在接到命令后,匆匆忙忙的感到皇后的昭元宫。经过今晚的惊吓后,洁贵嫔仍是心有余悸,临至皇后跟前,颤颤惊惊的就跪下了身子,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一反常态的是,皇后此次没有让洁贵嫔起身,而起独自的从软榻上起身,走到洁贵嫔的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 “娘娘息怒!”面临着皇后的怒气,洁贵嫔不敢反抗,也不敢求饶,战战兢兢的磕下头去。默言一句。 脸上火辣辣的疼恍如在脸上烧了一把火一样,洁贵嫔连喊疼都不敢。 被眼前的情况吓的蒙了,丽妃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跪在地上,僵硬了很久。 打过洁贵嫔一巴掌后,皇后稍稍有些解气,转身回到自己的软榻上,瞪着洁贵嫔。看着皇后怒意未消的模样,玉燕躬身走过来,递给皇后一杯香茶, “娘娘,消消气儿,喝杯茶润润喉。” 接过玉燕递过来的香茶,皇后捏开盖子呷了一口,将茶盏还回给玉燕。茶水润过喉后,皇后的怒气才算有些平歇,但是看向洁贵嫔的眸光中凌厉仍然没有退去, “起来吧,洁贵嫔,你真是太让本宫失望了。” “是,臣妾该死。”尽管皇后没有言明,洁贵嫔还是知道皇后意欲所指。不敢为自己辩驳,洁贵嫔不敢起身,磕头认着罪。 丽妃没有听明白,起身后不解的看着皇后,问着, “娘娘,臣妾愚昧,不知道……” 当然知道丽妃想知道事情缘由的心思,皇后此时却是没有心情跟丽妃解释一切。转过头后,看都不看丽妃还有洁贵嫔一眼,连连摆了摆手, “行了,本宫乏了,你们跪安吧。” “是。”看着皇后的眼色,知道皇后的心情着实的不好,丽妃不敢再强求下去。跟洁贵嫔领命告辞, “臣妾告退。”说完后,双双起身离开了昭元宫。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丽妃病危 未来得及浓尽的秋意笼罩在深宫后院的高墙围栏当中,映照出来的秋光,落到洁贵嫔的眼底,拢成触目可见的落寞。 端坐在挽香宫大殿中的软榻上,那晚被皇后掌抠的位置,至今依然隐隐作痛。 不敢去觐见皇后,更加的不敢去私自对抗于绯诗。郁结如铺天盖地而来的层中,重重的压在洁贵嫔心间,压的她丝毫喘不过气来。移身坐到铜镜之前,看着晕黄的铜镜里边映出来的曼妙面容,洁贵嫔的眉梢聚着沉重的压抑。 “哎,如今该如何是好呢。”无可奈何的吟出一句后,猛的听见身后脚步声簇簇而起。是碧婵,临近洁贵嫔身后后,碧婵停下脚步,出声与洁贵嫔道, “娘娘,丽妃娘娘来了。” “快,快有请!”正愁着满心的愁绪无处可说,一听的丽妃到访,洁贵嫔立马起身。转身让碧婵将丽妃请入殿中来。 起身之后,洁贵嫔亦是踱步出到大殿。还没坐下,就已经看见丽妃的身影盈盈的步入进来,走到洁贵嫔身前。洁贵嫔匆忙欠了欠身, “臣妾给丽妃娘娘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将洁贵嫔欠下的身子喊起来后,丽妃毫不客气的坐到榻上,看了看洁贵嫔。把一屋子的宫人,全部遣散到殿外去。拉过洁贵嫔一同坐下后,丽妃问出一直疑惑在心头许久的谜团, “芳华宫设宴那日,你跟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姐姐,你有所不知道。”听及丽妃提起当日的事情,洁贵嫔脸上拢起难色,移身到丽妃身边,将所有的事情缘由,一一告诉丽妃。 听完洁贵嫔所言,丽妃立马变了神色,转眸难以置信的看着洁贵嫔, “你说什么,那皇贵妃当真那么厉害?” “可不是么。”不得不承认,于绯诗确实比自己技高一筹。洁贵嫔尽管心有不甘,却仍然得赞同下于绯诗的好手段,点了点头, “那些补品全是皇后娘娘所赠,亦是依照着娘娘的吩咐送到芳华宫的。娘娘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可是仍然被皇贵妃看出端倪,不仅如此,她还就此将了我们一军。芳华宫的能耐,我们不能小觑。” “不愧是皇贵妃呀,这手段,可要比皇后娘娘都厉害了都。”也不知道丽妃这话是有心还是无心,听的洁贵嫔心中一阵战栗。立马将丽妃的嘴巴给捂住,洁贵嫔好心提醒一句, “姐姐莫不妄言。” 明白自己的失言,丽妃脸色稍稍有些不好看。止声后,看了看洁贵嫔,又不想承认着自己的失言,遂尔出口道, “多谢妹妹的提醒,本宫一时不注意。不过。”说着,故意将话题引开过去, “这皇贵妃此举,我等还真是不得不防呢。” “姐姐说的是。”深感到丽妃说的在理,洁贵嫔当下认同的点了点头。 而后,丽妃没有留的太久,起身跟洁贵嫔告辞,回了自己的丽华宫。洁贵嫔心中这郁结着,也没有挽留丽妃,亲自将丽妃送出门口。 回到自己的丽华宫后,丽妃将雅珠喊到自己的跟前来,俯身靠到雅珠的耳边,低声轻语几句。这些日子来,在丽妃身边耳濡目染的,雅珠的胆子也变大不少。心思也更加的伶俐一些,听的丽妃的吩咐后,立刻就明白过来,领命退出丽华宫。 待的下午回到丽华宫里时,雅珠看着丽妃的脸色,有些不大好。一走入殿内,临至丽妃的榻前,匆匆跪下身子, “奴婢给娘娘请安!” “如何?”心里头着急着,丽妃顾不得将雅珠喊起来,先是开口问着情况。 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起身,雅珠遂自就答, “回娘娘,芳华宫内,探不到一丝消息。我们早些时候安排入芳华宫的人,早被换的一干二净。而自从芳华宫设宴之后,那位一直闭门不出,谁也不见。所以,根本没办法知道,芳华宫到底有什么动静。” “是么。”听的雅珠说,没有任何的消息,丽妃的脸立刻就拉耸下去。深深叹了口气,示意雅珠起身, “好了,本宫知道,你先起身吧。” “谢谢娘娘。”谢过丽妃后,雅珠才是站起身。 尽管没有探的芳华宫的只言片语,但是从雅珠的话中,丽妃还是隐隐明白什么,并且从中得到一些启发。于是,问起雅珠, “听说,皇贵妃的医术,非常的高明?” 这件事情,在深宫大内算不得是什么秘密,当初于绯诗之所以能被易无风再迎回宫闱,也是因为她会医术,并且救了冷妃。所以,这件事情,雅珠也是知道的,当下就点了点头,如实回答, “回娘娘,是的。当初冷妃娘娘身子不适正是皇贵妃出手相救,也是因此,皇贵妃才得到陛下的宠爱。” “哼!”对此,丽妃感到轻蔑的不屑,从鼻尖哼出一声冷哼后,丽妃起身转身回到内殿红。又拉开自己梳妆台下的柜子,从中那出一个陈旧的木盒子。打开后,里边有一颗通体发红的药丸。 “呵。”深深的吐过一口气,丽妃定了定心思,将药丸拿起,放入口中。 一同跟进来的雅珠看见丽妃此举,吓的魂不守舍,正要去拦着丽妃,已经晚了一步。只好扑到丽妃的身旁,不解的劝慰着, “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呢,你服用的到底是什么?” “你懂什么?”药丸入腹后,药性已经开始发作,丽妃的脸色逐渐变的苍白。气息也有些薄弱,孱弱的瞟过雅珠一眼后,她的唇微微动了动, “快,去,给本宫宣太医来。” “是。是。”不明白丽妃的心思,但是看着丽妃一下子变的虚弱的样子,雅珠不敢再耽搁,扶着丽妃回到床榻上,就要下去。又听的丽妃道, “听着,本宫没有服用什么药物,懂么?” 蓦然明白过来,雅珠点了点头。然后才是跑出丽华宫。 很快,雅珠就将太医请了回来。看着床榻上虚弱的丽妃,雅珠领着太医到屏风之外。牵过太医把脉用的红线,雅珠站到丽妃的身边。 把了许久的脉后,太医无奈的摇了摇头, “娘娘的脉象,不似是病,也不似是毒。这……” 要听的正是此言,丽妃眼中抹过隐匿的欣喜。又不能表达出来,艰难的动了动红唇,道, “那本宫,还有救么。” “这,下官不知。”不敢妄言,太医保守的回答一句。想起什么,又是开口, “也许是下官学艺不精,下官这就回太医院,将院判请过来。” 断不出丽妃的病症,太医不敢多留,匆匆忙忙的跑回到太医院,将太医院的院判给请了过来。结果,院判在断了丽妃的脉象后,居然也不懂是何病症。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向易无风复命着。 这种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当晚,易无风就来到丽华宫。看着丽妃虚弱的脸庞,易无风漆黑的眸子,隐隐有着心疼。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丽妃安慰着易无风, “这也许是臣妾的命数,陛下不要担心。” 此话一说出口,易无风心中更是焦虑。丽妃乃是蛮国的公主,若是她在乾元朝中出事情,只怕要引起两国的纷争。想想,易无风就觉得头疼。看着丽妃清减又惨白的脸,易无风转头逼向太医, “说,丽妃到底是什么病?” 一屋子的太医,已经跪了一地,仍是不能断出丽妃是何病症,只能低头请罪, “陛下恕罪,臣等无法断出丽妃娘娘,到底是何病症。” “庸医。”听完太医院的太医们所言,易无风瞬间勃然大怒,厉喝一声。 吓的太医们皆是不敢回声,只能跪在地上求饶, “皇上息怒,臣等无能。” 就在这时,雅珠躬身踱步上来,小心翼翼的在易无风跟前进言着, “启禀陛下,奴婢听闻皇贵妃医术超群,不如,就请皇贵妃来给丽妃娘娘瞧瞧。说不定,皇贵妃有办法呢?” 听着雅珠所言,又看了看易无风脸上为难的神色,丽妃故而斥出一声, “放肆,皇贵妃身份尊贵,如今又怀着龙子,怎么能到本宫着身染重症的人身边来。” 听的丽妃此言,易无风的脸色更是黯淡下来。沉思许久之后,易无风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转头安抚过丽妃后,与丽妃身边的雅珠道, “你去一趟芳华宫,就说是朕请皇贵妃来给丽妃娘娘医治的。” “是,谢谢陛下。”领的易无风的旨意,雅珠心下一松,立马抬步跑出丽华宫。往芳华宫的方向跑去。 芳华宫的人自然是认的雅珠的,听的雅珠说要见于绯诗,本来是不让她进见的。后来又听她说,有皇上的旨意,才不敢拦着,让她进了大殿。 走到于绯诗的跟前,雅珠先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奴婢丽华宫雅珠,拜见皇贵妃。奴婢的主子丽妃娘娘身染恶疾,太医院的太医们皆是束手无措,陛下万分着急,命奴婢来请皇贵妃出手相救。” 听闻雅珠所言,还没等于绯诗开口,点红先是笑了。嘲讽一般,刺雅珠几句, “你们家主子犯病了,找太医呀,找我们娘娘做什么。我们娘娘又不是太医,再说了,娘娘这时候怀着龙子呢,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谁担待的起。” “点红。”没等的点红把话说完,于绯诗轻言出声,制止了点红继续开口。 似是知道自己所求太过为难一般,雅珠低下头,默默的开声, “因为娘娘医术卓越,所以陛下还会请娘娘走一趟的。毕竟,丽妃娘娘是蛮国的公主,若她真的死在我朝中,只怕会引起两国的纷争不是。娘娘,就算不是为了旁的,为了两国的百姓,娘娘也该出手不是么。” 实在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宫女,竟然还有如此的见地,于绯诗一时也被惊愕了眉眼。当然,于绯诗是不会相信一个宫女,还能有这样的心思的。当下,看着雅珠的脸色之后,竟是点下了头, “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本宫稍后就到。” “是,谢谢娘娘。”见的于绯诗答应下来,雅珠重重的磕下一个头。才是起身,离开了芳华宫。 对于于绯诗此言,点红极为的不解,上前来后,问着于绯诗, “娘娘,这是为何?” “你不是听她说了么。”不以为然,也没有点红那么惊慌不满,于绯诗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丽妃到底是蛮国的公主呢,总不能让她死在我们国内吧。再说了,丽妃用的这出苦肉计,我又怎能不逢场呢。” 第二百八十七章 深宫大火 这个时候,夜稍稍有些深了。 薄凉月光碾碎的清辉,藏在风平浪静之下,折入于绯诗的眸中。风浪涌在她漆黑的眸子里头,翻滚着闪烁的剪影。 仔细的张开双臂,点红提来挂在山水画屏上的大氅,贴心的披到于绯诗的身上,边蹲下身子帮于绯诗整理着凌乱的衣襟。想起于绯诗即将到丽华宫中给丽妃诊病,点红就忍不住的喋喋不休起来, “娘娘,你说你也真是的,宫里头个太医院,太医院里头什么样的高手没有,你非要将这苦差事揽到自个儿身上。不操心自己的身子,还有闲工夫操心别人的事儿……” 耳边听着点红说个没完,于绯诗眼中丝毫不见恼意,压低着嘴边泛开的笑痕,于绯诗轻轻吟出一句, “是是是,点红姑娘教训的是。”一句糯软的话下来,点红的话立马没了声响。嘟起嘴唇,默不作声的帮于绯诗继续整理着衣袍。 尽管秋意还不深,但是夜晚的风已经凉入骨髓,担心于绯诗这会儿出去会染上寒,点红少不得要多加操心。 等的点红整理妥当,时间已经过了一炷香。 迈开脚步,于绯诗正要出去,忽的听见宫人高喊一声, “皇上驾到。” “哼。”一记冷哼后,轻蔑的笑从于绯诗的鼻端哼出,若有所思的看过点红一眼,两人齐齐踱步出外殿。迎着易无风过来的身影,在其身前拜了一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 “奴婢给陛下请安!” “爱妃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不敢让于绯诗真的跪下身去,易无风弯下身子,伸手将于绯诗亲手扶了起来。才是朝着宫中跪下的众人,轻应一声, “都起来吧!” “谢陛下。”顺着易无风的搀扶站起身,于绯诗眉笑眼不笑的回过一句。 被于绯诗看的脸上的笑容稍微有些挂不住,易无风拉过于绯诗,先是在殿上的榻上坐了一会儿, “爱妃这副打扮,可是要前往丽妃宫中?” 对于易无风的明知故问,于绯诗丝毫没有留下情面的意思,张口就答, “陛下的旨意都下来了,臣妾哪里敢不去呢。若丽妃真出点什么事情,伤了两国的情面,又该是臣妾的不是了。”字里行间,深深的埋怨显露的一丝不漏,听的易无风也只能连连称是,奉承着于绯诗, “那不是爱妃你医术高明呢,这宫里头的太医都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连个病都看不好,只能麻烦爱妃了。丽妃的身份,爱妃你也是知道,朕,也甚是为难呢。” 听完易无风的话,于绯诗不再回话,自顾起身就往前走。猛的易无风心中一急,起身跟了上来, “爱妃这是……” 漫不经心的回过易无风一句,于绯诗眼底落下满满的轻弄, “不是要给丽妃娘娘治病,那走吧。” “好。”闻的于绯诗应允,易无风喜上眉梢,匆忙跟上于绯诗的脚步, “朕陪爱妃一同前往。” 在易无风的陪同下,于绯诗很快就到达丽华宫。 丽妃怕黑,所以丽华宫内此时灯火通明。因为诊断不出任何的毛病来,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被丽妃全部遣散下去。 不知是因为身上的隐疾作怪,还是真的身上难受,丽妃的脸色不见任何的缓和,虚弱的躺在床榻上。 进了丽华宫后,于绯诗迈步进入殿中,走到丽妃的床榻前。入殿后,顺手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递给点红,径自的在丽妃跟前蹲下身子,轻声呼唤着, “丽妃妹妹,可是有哪儿难受?” 在于绯诗的轻声呼唤中,丽妃缓慢的睁开眼眸,看见是于绯诗还有易无风,挣扎就要起身,被于绯诗一手压了回去, “妹妹不必起来,身子不舒服,就歇着吧。”话落后,于绯诗的长指扣上丽妃的脉搏。神色认真而严谨,直到把过脉后,于绯诗的神色才是舒缓过来,对易无风道, “陛下不必担心,妹妹的病并无大碍。不过就是吃了一些不该吃的东西而已,回头妹妹吃些清泻的药,将体内那些不该吃的东西排出体内便是。” “那爱妃就给丽妃开几贴药吧。”从于绯诗口中,得知丽妃没有大碍,易无风也才放心下来。当下就让于绯诗给丽妃开方子,不反驳易无风的意思,于绯诗移开脚步,到一旁的书案上,提笔歇写下要开给丽妃的药方。 领教过丽妃的手段多次,于绯诗可不相信丽妃是真的病。再说蛮国的人都擅长用毒,尽管于绯诗不知道丽妃给自己吃了什么,但于绯诗清楚的很,丽妃肯定不会让自己死的。所以,为整治一下丽妃,于绯诗故意给她开了几贴泻药。 听明白于绯诗的意思,丽妃吓的发白的脸色越发的惨白。 碍着易无风在场,又不能戳明于绯诗的用意。否则,自己倒是成了欺君之罪了。 写好方子后,于绯诗将方子交给了丽妃身边的雅珠,并且出言叮嘱着, “记得,拿去太医院,让太医院给你家主子捡药。而且,要一日三帖,不可断服。那日你家主子的身子舒坦了,就没事了。” “是。奴婢谨记娘娘吩咐。”接过于绯诗递过来的方子,雅珠欠了欠身,领命下去。 而后,于绯诗方到转头与丽妃道, “这会儿天色也晚了,本宫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妹妹好生养病。本宫先告辞了,明日再来看望妹妹。” “既是如此,那朕也一同走了。”跟在于绯诗身后,易无风也迈开脚步。 “陛下。”心有不甘,丽妃轻喊易无风一句。岂料易无风不买丽妃的账,跟着于绯诗出了丽华宫。 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丽妃的眼底烧起愤恨的火。 到了第二日的时候,于绯诗果然没有食言,又是前来给丽妃把脉。 瞧着于绯诗认真的神色,丽妃的眼中,不经意的横过意思嘲讽。嘲弄的话,不假思索的就脱出口, “姐姐这是何必呢?” “本宫不明白妹妹所言?”装做不懂,于绯诗笑着回着丽妃。 “姐姐医术了得,难道真的看不出妹妹是在装病?”明人不说暗话,伊始的时候丽妃不过是想借着装病一事,讨的易无风的欢心。而后让于绯诗过来给自己看病,不过是想借此杀杀于绯诗的威风。 二来,也是对本国的圣药太过自信,断定于绯诗定然看不出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那自己便可以借着不能治愈自己的由头,让易无风好好的数落数落于绯诗。没想到,于绯诗的医术当真是如此的高明,将自己的服药之事看的一清二楚。 还将自己戏弄一番,给自己开了尽是泻药。 丽妃当然是不会吃的,既然这出戏已经唱不下去,又何必浪费心思再唱下去。丽妃狠狠的盯着于绯诗, “妹妹还真是小觑了姐姐呢,逍遥散的药性,姐姐都把出来。” “哈哈哈。”仿佛听见丽妃讲了一个笑话一样,于绯诗欢快的笑出声,看着丽妃,一字一句的回答着, “妹妹,其实本宫根本就看不懂你体内是何病症。不过本宫断定,妹妹已经过了水土不服的时间,这个时候犯病,必然是妹妹自找的。所以,本宫只能给妹妹开一些无痛不痒的药。一来不能伤了妹妹的凤体,二来,还得保住本宫医术高明的名声。” “你……”被于绯诗的话刺中心中之痛,丽妃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指着于绯诗,想骂什么,却是一个字也骂不出口。 “妹妹何必动怒呢。”不将丽妃的怨恨放入眼中,于绯诗轻飘飘的瞟过丽妃一眼, “妹妹还在病中,别动怒才是。再说了,本宫如此体贴的照顾妹妹,妹妹怎么能有怒气呢?” “于绯诗,本宫就不信,本宫斗不过你。”许是被于绯诗气昏了头,丽妃瞅了一眼于绯诗后,一眼看到一边的烛台上。心中一恼,竟然是狠心的将一边的烛台推倒。点燃的烛火掉落到地上,烧上一边的纱幔。 大火瞬间在丽华宫中燃起,熊熊火光引起惊慌。 因为要给丽妃看病,所以宫人全部别留在殿外。深知丽妃定然是有话跟自己讲,于绯诗进入内殿的时候,还顺手将门给锁了上。眼下看着大火烧起来,宫人们急忙着进来救于绯诗跟丽妃,也是被拦之门外。 听见点红跟秋叶秋果的呐喊,于绯诗起身要去打开门,被丽妃一把拉住手, “你不是什么都不怕么,那我们就一起死吧,反正本宫一条命,换你们母子两条命。” “你疯了你。”万万没有想到丽妃会如此的癫狂,于绯诗也是被眼前的火势吓愕了眉眼。用力甩开丽妃的手后,冲过去打开门。 没等的于绯诗靠近门口,秋叶秋果已经用内力将门震开,冲了进来。看见于绯诗,快速的跑到于绯诗身边,护送着她离开。 与此同时,丽妃也从内殿中爬出来,苍白的脸色布着惊慌失措的绝望,不停的呐喊着, “救命啊,来人,救命啊。皇贵妃要杀本宫,快来人。” 被丽妃的喊声震的脚步一停,于绯诗猛然回来,恍若大悟,原来丽妃的杀招在这里。 “娘娘,娘娘。”点红冲了过来,喊回于绯诗的心思,跟秋叶还有秋果一起,扶着于绯诗快速的冲出火场。 “娘娘,丽妃娘娘。”雅珠及丽华宫的宫人也一同挤进去,还有芳华宫的宫人们,将丽妃带了出来。 站在丽华宫的宫门口,看着已经成了一片火海的丽华宫,于绯诗眸色深沉的看了丽妃一眼。红尘轻轻一扯,吟出一句, “妹妹真是好手段呢,这算计,可是连自己都算计进去,就不怕个万一?” “姐姐说什么呢,妹妹可是一句都听不懂。不过姐姐才是好狠的心肠,居然推倒烛台,想烧死妹妹。也是,妹妹病体,若不是宫人来的快一些,只怕此时已经烧死在宫中了吧。”恍如没有听到于绯诗的话一样,丽妃端的一脸惊魂未定,连声音里都带着浓浓的哭腔。 “你胡说霸道什么呢?”见的丽妃又要冤枉于绯诗,点红挡在于绯诗跟前,冲着丽妃,喊出一句。 “啪。”的一声,根本不回点红的话,丽妃先是一个巴掌,甩到点红的脸上, “主子们说话,有你一个奴才回话的份儿么?” 第二百八十八章 置之不理 彼此堆积的火气,如似爆竹,在对峙中一触即发。 于绯诗跟丽妃躲在各自宫中宫人的簇拥中,隔着濛濛的夜色,漠然的望着对方。一丝丝浅浅几不可见的嘲弄涌动在于绯诗的眼底,一丝不漏的表露着于绯诗对丽妃的轻蔑及不屑。 也不理会于绯诗眼中的眸光,丽妃眼中泛过算计的微光,脸上的神色俨然是被迫害后的楚楚可怜。望过于绯诗几眼后,泪水倾盆到下,声泪俱下的指控着于绯诗对自己的迫害, “姐姐,你怎么能够如此呢,尽管你治不好妹妹的恶疾,陛下定然亦是不会怪罪姐姐的。姐姐您何苦,何苦痛下杀手。是,以往妹妹是对姐姐诸多冒犯,但是姐姐您怀有龙子,妹妹哪里能抢去你的恩宠,要让姐姐对妹妹如此的深恶痛绝。” 话到最后,丽妃已然临至伤心绝望之处,别过头,不愿意再看于绯诗。 静静的看着丽妃的独自唱和,于绯诗不接话,也不移眸,淡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 直到,夜空出忽然出现一声高喊, “皇上驾到!” 易无风明黄色的身影在宫人浩浩荡荡的拥戴下,大步流星的朝着丽华宫走来。大火宫前的宫人,已经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奴婢给陛下请安!” 顾不得行礼,甚至还没等的易无风靠近,丽妃先一步飞奔过去,扑进易无风的怀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的打湿了她被大火糟蹋的狼狈的面容,她的声音中带着颤抖的糯弱, “陛下,陛下救命。” “怎么回事?”眼光先是看到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于绯诗身上,推开丽妃扑过来的身子,易无风深沉的眸子映这丽华宫烧成的火海。出口问着。 丽妃这才跪了下来,给易无风行着大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启禀陛下,皇贵妃要杀臣妾。刚在丽华宫中,皇贵妃借着给臣妾治病的空当,迷的臣妾昏睡过去,然后推倒了烛台。若不是臣妾给烟火给熏醒,那臣妾今生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说到伤心之处,丽妃又是嘤嘤嘤的哭出声来。 尽管丽妃说的生动形象,易无风仍是似没有看见一样,跃过丽妃的身旁,走到于绯诗的身边,问起, “皇贵妃你说。” “呵呵。”连易无风的话都不想回应,于绯诗默然的转动过眼眸,看也不看丽妃及易无风一眼,转身,往芳华宫的方向走去, “臣妾乏了,待的丽妃妹妹跟陛下商议好后,想定臣妾什么罪,再让御林军到芳华宫将臣妾拿下便是。臣妾等着。”把话说完,不再顾及着易无风还在场,于绯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丽华宫。 “爱妃。”目送着于绯诗越走越远的身影,易无风轻唤一句,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皇上!”看见易无风要去追于绯诗,丽妃心中一慌,出声想留住易无风。总算如愿的让易无风回了头,不过,易无风只是回头跟玉公公吩咐道, “去,到皇后那儿去,让丽妃今晚到别的宫先歇息一晚。然后再做安置,还有,让人尽快将火扑灭。” “是。”弯腰领旨后,玉公公退出易无风身边,往丽妃处走来。丽妃凝起眸,寻着易无风的身影,只见的易无风的身影缓缓的消逝在夜色当中。 直直追着于绯诗追到芳华宫。易无风摆了摆手,将就要行礼的宫人全部唤起来,走到于绯诗身边,与其一同坐到殿中的软榻上,看着于绯诗的面容,开口, “爱妃这是做什么,朕不是也没信丽妃所言么。” “陛下言重了。”陪着丽妃闹腾一晚上,又是火又是逃的,于绯诗着实的有些乏了。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盏,先是呷下一口清茶,润了润自己被烟火刺激的干涩的喉咙。 “对你的性子,朕还能不知道。定然又是丽妃在胡闹,你怎么样,可有伤着哪儿没有?要不要宣太医过来瞧瞧?”看着于绯诗脸上波澜不惊的神色,易无风还是不能放心,出言询问着,生怕于绯诗有个任何的闪失。 闹不明白易无风此时是真心还是假意,于绯诗饮下口清茶后,将茶盏放回到一旁的案上。疲惫的看着易无风,启开唇, “陛下,其实臣妾一直不明,陛下你的心,该是站在哪一边的?” “你说什么?”不懂于绯诗话里的意思,易无风的动作骤然停住,拧起眉看着于绯诗。愕然中带着冷峻的阴沉,黑眸涌动着让人看不清的深邃。 “呵呵呵,陛下,不是每个人都如你这般,心思深沉的。”像是真的累了一样,于绯诗低下头,不去看易无风。而是神色柔和的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抬手轻轻的抚摸着, “丽妃是蛮国的公主,而臣妾是怀着龙子的人。陛下深怕臣妾仗着怀有龙子,而为难丽妃。毕竟,陛下跟丽妃,结的是两国的亲。到底,臣妾怀的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不管是哪一个,陛下都不愿意失去,对么?” 听的于绯诗所言,易无风脸色所有的关切紧张之色全部退去,换上处之泰然的镇定,以及以往的冷漠。慢慢的张了张嘴,说出口的话也是冷冷的, “爱妃既然知道,何必再问呢。爱妃素来都是最知道朕心的,朕有没有跟爱妃说过,朕最喜欢的,便是爱妃的自知之明。” “呵呵呵呵。”不是不明白易无风的冷漠,而是真正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于绯诗的心中还是隐隐的犯疼。摇了摇头,像是在告诉易无风,也像是在告诉着自己, “陛下说的是,是臣妾误会了,呵呵,是臣妾误会了。”恍惚间,有什么东西隐约破碎的声响。 看着于绯诗骤然黯淡下去的神色,易无风猛的勾起一阵心疼。低下头,敛去满目的冰冷,轻轻的将于绯诗簇拥入怀中,头抵在于绯诗的额头上,轻声道, “你为何要如此呢,其实你在朕的心中,跟她们终归还是不一样的。只要你……” “陛下。”没等易无风将话说完,于绯诗自兀脱出口一句, “今夜丽华宫大火,丽妃必定已经受了惊吓,陛下还是去看看丽妃吧。” “你……。罢了,你总是这样,也罢。”想说的话,被于绯诗由来的一句堵的易无风心思全无,无奈的摇了摇头,易无风不想再说下去。顺应于绯诗的意思,站起身, “于绯诗,其实你我都是同一种人。你放心,你肚子里的孩子,朕会让他安然出世的,朕保证。” “好。”听不出到底有没有将易无风的保证听入耳中,于绯诗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漠然的回应易无风一句。 不再多留,易无风踱步出了芳华宫。 至于丽华宫大火的事情,易无风没有深究,只说是无意间的火烛。丽妃所有的不满,在易无风的安抚下,也慢慢的平歇下来。 易无风都不予追究,自然也没有人敢再揪着不放。 借故丽妃跟皇后交好,易无风下令,将昭元宫附近的春熙殿给了丽妃居住。虽说如此,但一连几日易无风都没有在传召丽妃,而是夜夜留宿在芳华宫中。美曰其名,害怕于绯诗在大火中受到惊吓,动了胎气,他不放心。 于绯诗闹不懂易无风的想法,也拦不住他的想法,遂就随了他去。 可不同于绯诗那样想着,丽妃对于绯诗的怨念,又深一层。 知道点红每日必定亲自到太医院给于绯诗拿药,这日,丽妃故意等在点红的必经之路上。 因为担心于绯诗会出什么事情,所以点红一般都是让秋叶还有秋果守在于绯诗是身旁,毕竟秋叶跟秋果两人会武功。而自己,则是孤身去帮于绯诗拿药。 远远的看见点红做过来,丽妃眼中流露过深沉的阴狠。等的点红过来后,故意挡在点红的跟前。碍着丽妃的身份,点红不敢无力,低下眉眼跪下身子,行了一礼, “奴婢给丽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没有以往的嚣张跋扈,丽妃示意点红起身。 却是在点红起身后,丽妃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直挺挺的挡在点红跟前。不想跟丽妃争辩,点红自顾的转身,打算回头走另外一条道。让点红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根本没有碰到丽妃,丽妃却是忽然就倒在地上。扬起手指,直直的指着点红, “大胆奴才,居然敢推本宫,你该当何罪?” “你。”点红眉目一怒,就要跟丽妃对峙,想起自己的身份,生生将怒火压制下去。跪下身子,为自己辩护着, “启禀娘娘,奴婢没有碰到娘娘。” “是么。”在雅珠的搀扶下,丽妃站起身来,徐徐踱步到点红跟前。低下头,伏在点红耳边轻声的道, “那照你这么说,是本宫冤枉你哦。” “奴婢不知。”总算闹明白丽妃的心思,点红懒的再去解释。索性,敷衍过丽妃一句。 也没再给点红解释的机会,丽妃猛的回过头,朝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宫人开口, “来人,将点红带到春熙殿去,她胆敢无礼冲撞本宫。本宫今日定得好好的教训教训她,不然她以为跟了皇贵妃,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呵呵呵。”听下丽妃的话,点红不以为然的大笑出声,冷冷的瞟过丽妃一眼后,冷冷的开口, “怀袖姐姐,不是也是这么死在丽妃娘娘手中的么。”说完,看也不看丽妃一眼,自己站起身来。 听的点红提及怀袖,丽妃的眸光稍微一滞,很快就反应过来,看过点红后,轻声低语一句, “是,怀袖确实这么死的。不过你放心,你很快也要跟怀袖一样的下场了。于绯诗如今是皇贵妃,又怀着龙子。陛下护着她,本宫自然动不得她,那本宫就将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除个干净。看她孤家寡人的,如何跟本宫斗。” “你也斗不过我家娘娘。”几乎是看都不看丽妃一眼,点红张口就是一句。显而易见的轻视跟嘲讽,让丽妃的面容稍稍有些挂不住。转头朝着自己宫里的宫人怒吼一声, “你们都是死人么,本宫让你们把她带到春熙殿去。走啊。” 宫人们被丽妃吼的心中一慌,赶忙低下头,应着, “是。” 第二百八十九章 剑指丽妃 秋光艳阳,笼罩在人的身上,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于绯诗坐在摆在芳华宫院子中的藤椅上,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手心中传来一阵阵轻微的触动。柔软的感觉,恍如谁在于绯诗的心中注射了一股暖流,蔓延到她的嘴角,弯了一轮清晰的浅笑。 腹中的这个孩子,让于绯诗心中聚满浓浓的期待感。 “娘娘,大事不好了。”没等的于绯诗从沉醉中醒来,秋叶迈开的脚步,慌里慌张的来到于绯诗的跟前。欠了欠礼后,秋叶跪在于绯诗跟前,说道, “点红在回来的路上撞见丽妃,竟然将丽妃推倒了,这会儿,点红已经将点红带去春熙殿了。” “什么?”沉重的不安铺天盖地的笼罩在于绯诗的心头,怀袖死的时候方有的无力跟慌张,再次回到于绯诗的心中。 连一刻也不敢耽搁下去,于绯诗立马起身,往春熙殿赶去。 堪堪出的芳华宫门口,就看见点红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走过去的地方,拖过一道长长的血印,在阳光的照射下,越发的怵目惊心。看的于绯诗当下就落下泪来,迎了上去,扶着点红踉跄的身子,发狠的问着, “是谁,到底是谁做的?” “娘娘,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看。”看着于绯诗脸上发狠的神色,点红心中滚过一潮浓烈的感激。对于丽妃的身份,点红还是知道。她是蛮国的公主,顾忌着两国的交情,就算于绯诗去兴师问罪,到时候也是讨不着好的。 与其连累于绯诗,自己倒不如将这口气忍下去。当初在怀袖死的时候,点红曾答应过怀袖,她会好好的照顾跟保护于绯诗的,所以,她怎么能够让于绯诗因为自己,陷入危险当中。 没等的点红从思绪中清醒过来,于绯诗已经蹲下身子,撩起点红的裤脚,仔细看起点红的伤势。 脚踝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花白的骨头已经捅了出来。看着模样,应该是杖刑所伤,就算治好了,这脚,还是不能跟以前一样了。 “点红,我对不起你。”看着这样的点红,想着怀袖的死,于绯诗再也控制不住,跌坐在地上,伤心的痛哭出声。 “娘娘,点红没事,点红真的没事。”于绯诗这一哭,可是把点红吓的够呛。忍着疼,蹲下身子,扶着于绯诗细声的安慰着。不停的给一旁的秋叶还有秋果,使着眼色。 秋叶跟秋果会意,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娘娘,注意身子呀,您可是有身子的人。千万得顾及着腹中的龙子呀。” 丝毫没有将秋叶跟秋果的话听进去,于绯诗嚯的自顾起身,一把将秋叶还有秋果一把推开,迈开脚步,朝着春熙殿的方向走去。 “娘娘,你这是在哪儿呀。”留下几个宫人照顾着点红,秋叶跟秋果看着于绯诗这阵势,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 果然不出所料,于绯诗去的地方,确实丽妃如今居住的春熙殿。临至门口的时候,正好遇见巡逻的侍卫经过,于绯诗拦住了一侍卫,将其的长剑拔了出来。 于绯诗气势汹汹的冲入春熙殿中去。 刚刚惩治了点红,自以为给了于绯诗一个好看,丽妃对此欢喜不已,正跟在雅珠在殿内欢心的庆贺着。忽尔听的殿外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丽妃往门外瞟了一眼,厉喝一句, “吵什么呢?”站起身子,便看见于绯诗提着剑从门口走了进来。 看着于绯诗手中提着的剑,丽妃眉目蓦然一怔,心中隐约有些慌张。又想着自己的身份,暗忖着于绯诗不敢对自己动手,遂尔胆子大了起来。瞪大着眉眼,盯着于绯诗厉声喊道, “皇贵妃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杀本宫么?” “丽妃,你告诉本宫,点红的的脚是不是你伤的?”没有回答丽妃的提问,于绯诗提着剑,剑端直直指着丽妃。剑面上闪烁的银光,耀在丽妃的眼中,生生的生出一股寒意来。又不愿意在于绯诗面前失了自己的 气势,丽妃挺了挺胸膛,站上前几步,直面着于绯诗,答, “是本宫做的又如何,那个奴才目中无人,竟然敢对本宫无力。本宫此番要她一条腿,也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怎么,皇贵妃要为这个而处置本宫么?” “杀人偿命,既然你毁了点红一条腿,那你就还点红一条腿吧。”看着丽妃不以为然的表情,于绯诗心中越发的愤恨,几乎是从唇齿间咬出来的恨意。冷冷的盯着丽妃。 “于绯诗,你别以为你是皇贵妃本宫就怕你。本宫尽管低你一阶,但是本宫还是蛮国的公主,你胆敢伤了本宫?”似乎是给自己壮胆一样,丽妃瞪视着于绯诗,吼出声。 没有将丽妃的话听入耳中,于绯诗大喝一声,扬起手中的长剑,就朝着丽妃的腿挥去。 “娘娘。”吓的秋叶跟秋果大喝一声,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 在于绯诗手起剑落的瞬间,丽妃的身子给一人横在身前,往后推了一步。于绯诗的长剑没有落到丽妃的脚伤,反而是落在挡出来的雅珠脚上。 剑刃锋利的划过雅珠的脚踝,深可见骨鲜血直流,嫣红的血迹将春熙殿的地毯都染成了深红的颜色。疼的雅珠跌坐在地上,抱着被伤的脚踝直直打着滚。 鲜红的颜色拉会于绯诗被愤怒冲晕的头脑,长剑亦是从她手中脱落到地上,她整个人也往后方退了几步。 “娘娘,你没事吧!”急忙抱住于绯诗就要跌下来的身躯,秋叶跟秋果上前安慰着。 万万没有想到于绯诗真的会下手,惊呆了的丽妃,木然的看着跌在地上的雅珠许久。才是反应过来,惊叫着,奔跑出了春熙殿。 在秋叶跟秋果的安慰下,于绯诗是神志已经清明,看了眼在地上的雅珠。漠然的吟出声, “宣太医吧。” “是。”立马有宫人低应一声,退出殿门。 惊吓过渡的丽妃不敢在留在春熙殿中,一路狂跑,跑到与春熙殿相邻的昭元宫内。等不及宫人禀告,慌里慌张的就冲入昭元宫中,冲到皇后的跟前,“噗通”就跪下去,哭喊着要皇后救命, “皇后娘娘,救命啊,皇后娘娘!” 看着丽妃如此的惊慌失措的表情,皇后亦是被她惊的转不过神,起身下来,扶起丽妃的身子。轻声询问着,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而后,目光落到丽妃身上的血迹时,眸光慢慢的暗沉下去,沉声问着, “你身上有血迹,你做什么了?” “不是,不是我的,是雅珠的,是雅珠的。”还没从刚刚的情形中挣脱出来,丽妃语无伦次的回复着皇后的提问。冷静了很久,才让自己真正的冷静下来,看着皇后,再开口, “是皇贵妃,今日我遇见皇贵妃宫里的点红,因为点红对我无礼,所以,所以我命人将她的腿被打瘸了。但是,但是皇贵妃居然要杀我,要杀我。幸亏有雅珠,幸亏有雅珠,不然我就死了。皇后娘娘,救我,救我。”尽管平复许久,但是丽妃仍是没有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恍然间,忽的抱住皇后的腰身,求着救。 总算从丽妃的口中听明白是什么事情,皇后的脸色微微暗沉下去,带着一丝丝的窃喜。将丽妃颤抖的身子扶了起来,扶着一同坐到软榻上。瞟了一眼身旁的玉燕,玉燕会意后推升下去,回来的时候已经奉上香茶。 亲自端过茶盏,喂到丽妃的唇边,皇后轻言安慰着, “没事了,没事了,妹妹不必惊慌,没事了。妹妹放心。” “血,好多的血。皇贵妃砍了雅珠一剑,本来是要砍我的,雅珠帮我挡了。”接过皇后递过来的香茶,丽妃饮下一口。看着皇后的面容后,慌慌张张的又吐出一句。 “没事了,没事了。”轻轻拍打过丽妃的背心,皇后接过丽妃手中空了的茶盏,递回给玉燕。眸色转过几许阴沉后,与玉燕道, “来人啊,去将皇贵妃给本宫请过来。” “是。”领下皇后的命令,玉燕欠身退下去。 没等的玉燕离开,于绯诗的身影已经来到门口。不用宫人禀报,于绯诗径自踱步进来,目不斜视的看过哆哆嗦嗦的丽妃后,眼光辗转到皇后的身上, “不用去了,本宫来了。”淡然的神色还有淡然的音色,让人丝毫看不出,她就是刚刚那个想将丽妃的腿砍下了的皇贵妃。 缓慢的移开莲步,于绯诗翩然的走到皇后跟前,盈盈给皇后拜下一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瞅着于绯诗隆起的腹部,皇后眼中流露过几许狰狞,很快就恢复平静。放下手中的丽妃,皇后上前亲手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而躲在皇后身后的丽妃看到于绯诗后,吓的径直不敢露脸,整个人蜷缩到皇后宫中的软榻上。 颇为无奈的转过头后,皇后看了一眼丽妃,然后又看向于绯诗, “妹妹,丽妃刚刚将在春熙殿中的事情都与本宫说了,妹妹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不以为然的迎着皇后的目光,于绯诗冷冷的吐出一句, “丽妃动用私刑,臣妾身为皇贵妃,也不过是教训丽妃一下。怎么,娘娘觉得,臣妾连这个权力也没有么?” 此番,于绯诗当真是怒极了,想起死去的怀袖,还有如今已成残疾的点红。于绯诗决意,不再退让下去。 没有想到于绯诗如此的强势,皇后当下眼中窜起怒意,却是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压着自己的怒火,出声与于绯诗道, “妹妹虽然贵为皇贵妃,但是岂能亲自拿剑去杀丽妃呢,再怎么说,丽妃也是蛮国的公主。若妹妹当真……”说到这里,皇后自知自己所言极为不妥,不敢再继续下去,绕过去道, “蛮国若是怪罪下来,妹妹是让陛下护着妹妹呢,还是护着丽妃呢?” “娘娘多虑了。”不忌讳着皇后的指责,于绯诗辩驳道, “臣妾没有想杀丽妃,只是想要她一条腿而已。” “于皇贵妃,你不要执迷不悟,不知好歹。”面对着于绯诗的倔强,皇后亦是怒了,掩不下怒气,轻喝一句。 不理会皇后的怒意,于绯诗迎眸而视着, “怎么,难不成皇后娘娘要严办臣妾么?” 第二百九十章 贵妃受罚 时光静谥如水,在指尖默不作声的流去,这一顿,便是临入夜幕。 固执的僵持,蛮横的对峙,空气中都涌动着让人心慌的沉寂。几乎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于绯诗目不转睛的瞪视着皇后,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看的皇后心底簇烧的怒火,一阵盖过一阵。严厉的叱喝声,当即夺口而出, “于绯诗,你莫不是认真本宫当真不敢动你么?” “呵呵,不敢。”没有真正的在意着皇后的威胁,于绯诗凉凉的吐出一句, “不敢,皇后娘娘的天威,臣妾岂敢造次。今日之举,也不过是为臣妾的奴才讨个公道罢了。若是娘娘觉得臣妾有罪,将臣妾拿下便是。” “你……”并不是皇后不敢拿下于绯诗,而是此时的于绯诗腹中怀着龙子,稍有不慎。那是谁都担不起的罪责,尽管诸多的顾忌,皇后的眸光还是慢慢的暗沉下去。嫣红的唇渡在凤鸣灯晕黄的光辉里,耀出冰冷的气度,看了眼于绯诗后,皇后冷冷的启开口, “来人啊!” “慢着。”没等的皇后将命令颁下,灯影勾勒出来的颀长身影风度翩翩的出现在昭元宫的门口。轻而易举的夺过皇后的视线,立马就跪下神来,虔诚的拜着大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 “皇后不必多里,起来吧!”双手负在身后,易无风瞟过皇后一眼后,淡淡的颔了颔首。大步走过去,停在于绯诗的身旁。瞧着她倔强的神色中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委屈,隐隐约约的心疼,灌满在易无风的心间,当下,无奈的摇了摇头, “怎么这般的不知礼数呀,跑到皇后宫里头闹。”此话一出,显然是跟于绯诗说的。 没有回易无风的话,于绯诗默然的站在原处。 见的易无风过来,惊吓中的丽妃扑腾的踱步过来,跪在易无风的身旁。来不及消散的泪痕,又添上新印,在易无风跟前声泪俱下的哭诉着, “陛下,陛下救臣妾。皇贵妃要杀臣妾。”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哪怕是不待见丽妃,好歹丽妃也是蛮国的公主,他自己金口玉言晋封的二品丽妃。自然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冷落了丽妃,易无风亲自蹲下身子,将丽妃的身子扶了起来。 见的丽妃哭诉,皇后当然是要帮丽妃开腔的,一同扶起丽妃后,义正言辞的指责起于绯诗的不是来, “陛下,臣妾恳请陛下,严办皇贵妃。就算是丽妃妹妹不对,可是皇贵妃乃是堂堂的正一品皇贵妃,岂能这般不知礼数,心胸狠毒,竟然亲自拿着剑要伤丽妃。皇贵妃这罪过,臣妾自是无法计较,还是请陛下定夺吧。” 早在过来的时候,易无风就已经知道于绯诗这次闯的祸极大,但真正听着皇后将难题扔给自己的时候,易无风才是觉得头疼。故作严厉的瞅了于绯诗一眼后,易无风口吻严厉的问起, “皇贵妃,皇后所言,你可是还有什么好说的?” “臣妾没什么好说的。”竟是连易无风的面子也不卖,于绯诗深深叹下口气后,兀自回答。 此时于绯诗怀着孩子,易无风当然不可能真的惩处于她,转念一想之后,转头跟皇后道, “皇贵妃毕竟是身怀有孕,不如这样,罚她回芳华宫抄写经书一千卷,当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也是给丽妃谢罪,皇后你看如何?” 还没等的易无风把话说完,皇后已然跪下身来, “臣妾不服,若是陛下如此徇私,那臣妾宁可不做这个皇后。皇贵妃仗着身怀龙子,就胡作非为。如果人人如皇贵妃这般,这后宫哪里还有什么法纪可言。” 一席话落,皇后可谓是句句在理,易无风想去反驳,都没有反驳的借口。狠下心后,默默的看向皇后,问着, “那皇后你想如何?” 便又听的皇后继续道, “并非臣妾想如何,而是法纪不可废,哪怕皇贵妃身怀龙子,身份尊贵,也一定要严惩。” “看来皇后此番,是非要让将皇贵妃知罪不可了?”皇后话里的坚定,让易无风的语气中稍稍有些不悦。挑起眉头,看过皇后一眼,说出口的话,也是冷冷的。 “是。”跪下的身子,猛然磕下一个头,皇后决然的答。 没有再接皇后的话,易无风迈开脚步,到一旁的榻上坐了下来,深沉的黑眸里泛起让人琢磨不清的隐晦。不动声色的把玩着自己拇指上的白玉指环,无声的看着眼下的情形。等了许久,才是开口, “既然皇后执意,那就照着皇后的意思办吧。朕就在这看着。” “谢皇上。”像是故意听不懂易无风话里的话,皇后跪恩谢礼之后,站起身来。看过玉燕一眼,吩咐出声, “来人,将皇贵妃拿下,掌嘴!” 只听的皇后一声令下,立马有工人踱步过来,将于绯诗架住。玉燕拿了一块巴掌大的木牌过来,缓缓的朝着于绯诗靠近。 眼看着木牌就要落到于绯诗的脸上,跟在于绯诗身边的秋叶跟秋果“噗通”一声跪下身子,向易无风求起情来, “陛下,三思呀,娘娘毕竟怀着孩子呢,若有个好歹……” 根本就没有给机会秋叶及秋果将话说完,接着话端,皇后已经先开口, “皇上请放心,没有万一。正是顾及着皇贵妃腹中的龙子,所以臣妾才是下令掌嘴,伤在嘴上。对龙胎肯定是无损的,皇上不必担心。” 皇后都这样说,易无风还能说什么。只能把头别到别处,不去看于绯诗。 而后,听的“啪啪啪”的声音响起,玉燕手中的木牌,不紧不慢的落到于绯诗的脸上。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于绯诗的双颊已经红肿,渗出血迹。 从惊吓中回过神的丽妃,看着于绯诗挨打的模样,心中一片欢畅,看着于绯诗高高肿起来的双颊,冷冷的泛开笑意。 终于,易无风再也看不下去了,下令喝一声, “够了,别打了。”行刑的玉燕,听到易无风的喊声,不敢再继续下去,停下手来。 尽管被惩处着,于绯诗的眼眸中也不见的一丝一毫的妥协跟退让,漠然的看着皇后,还有易无风。欠了欠身,喃喃吐出一句,因为脸颊上的伤痕,让她的舌头都有些发麻,话说的亦是有些不甚清楚, “既然皇上皇后没有什么吩咐,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说完,也不等易无风跟皇后应允,于绯诗已经自行出了昭元宫。 “果然还真是目中无人呢。”似乎还嫌于绯诗受的不够,丽妃故意在易无风耳边小声嘀咕一句。不料,易无风根本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草草跟皇后说了一声,就追着于绯诗的脚步,出了昭元宫。 等的易无风到芳华宫的时候,于绯诗已经先一步回到宫中。看见易无风追过来,于绯诗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 倒是易无风看到于绯诗手上的动作后,颇觉得意外。 这会儿的于绯诗,正怡然自得的坐在芳华宫大殿的软榻上,脸上的伤痕已经上过药,红肿还没有消。不过较之先前,总算没有那么骇人。让人意外的是,于绯诗此时的神情,不像是受过刑的模样。 点红因为受伤,所以于绯诗没有让她来伺候,而是让她歇着去了。此时于绯诗的身边,只有秋叶跟秋果。知道易无风进来,于绯诗没有看易无风一眼,自顾的用白色的丝帕,擦拭着手中的白玉双耳瓶。 看清楚于绯诗手中的东西后,易无风的心微微一愣,不自觉的问出声, “这个不吉利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这儿?” 听闻易无风此话,于绯诗忽尔就笑了,严重轻弄着嘲讽,看着易无风, “不然陛下以为,它会在哪儿呢,在皇后娘娘那儿?” 可没有闲工夫跟于绯诗耍这些嘴皮子,易无风大步迈到于绯诗的身边,一把抢过双耳瓶,递给跟前的玉公公。不理会于绯诗,自顾吩咐道, “拿走。” 看出易无风心中的不悦,玉公公不敢违抗,躬身上前接下易无风手中的双耳瓶。 然后,于绯诗又笑了, “莫非陛下是想将这后宫争斗的东西,放到自己宫中?” “好了。”实在是受不得于绯诗这般不待见的口吻,易无风走到于绯诗的身旁,屈身坐下后,将于绯诗的手拉到自己的手心里头。声音也变得无比柔软跟温和, “你这样对丽妃,皇后所说的也无不道理,这样被她们讨个便宜。总好过那些大臣有联合着闹起来吧,到那时候,你要吃更大的苦头。行了,别再给朕脸色看了,今日的果还不是你自己种下的因么,还埋怨起朕来了。” 于绯诗心情本好,被易无风这么一说,越发的不想搭理他。遂的站起身,朝着易无风福了福礼, “臣妾乏了,陛下自便吧。”把话说完后,于绯诗转身就要回内殿去。亏的易无风眼明手快,将她一把拉了回来, “别走,朕还不都是为你好么,怎么还生气呢。罢了罢了,这样吧,看你这模样定然也是知道这东西的不详呢。说,你想送到谁的宫里去,朕帮你送。” “当真?”稍有怀疑的挑起柳眉,看着易无风,于绯诗的话中带着难以置信。 “嗯嗯。君无戏言。”慎重的点了点头,易无风肯定的回答。 “好。”得到易无风的承诺后,于绯诗的脸色才算有着微微的好转。眼光灵动的飘过一丝狡黠后,脱口而出, “春熙殿。” 就已经猜到会是这样,对于绯诗的回答,易无风并不感到意外。马上就转过头,向玉公公吩咐道, “来人,将双耳瓶送到春熙殿去,就说是朕的赏赐。丽妃今日受到惊吓,朕特意让她压压惊的。” “是,奴才遵旨。”恭谨的接下易无风的命令,玉公公不敢耽搁,拎着双耳瓶就走出芳华宫。 目送着玉公公走后,易无风才是转头看向于绯诗, “这回,可是满意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谁伴君同 夜色摇曳出来的一抹抹旖旎,醉在檐角洒下的辉光里。承皇后懿旨收拾过的春熙殿,已然恢复往日的华彩。 打磨到清幽发亮的天青色地砖上,清清楚楚着倒映着丽妃半卧在美人榻上的身姿。如傍晚的微霞落入到湖面上一般,堇色的衣裙,在宫灯晕濛的昏光里,轻潋着薄微怒色。 丽妃柔若无骨的长指托在香腮处,用桃花杏色染过的清眸,漾着薄凉的狠毒。红唇启过后,狠言戾语脱口而出, “于绯诗那个贱人,总有一日,本宫要让她不得好死。” “嘘。”余音似风,刚刚飘落耳畔,雅珠单薄的身影战战兢兢的踱过来,弯腰俯在丽妃跟前。做出噤声的动作,小声劝告着丽妃, “娘娘慎言,宫中人多口杂,若是此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必招祸端呐。” “哼。”深知雅珠说的有理,丽妃仍然是忍不下心中的那口恶气,横过雅珠一眼后,鼻尖冷冷哼出一口怨气。终究还是止了声,留得一句不重不轻的矫嗔, “若不是她仗着身怀龙子,得陛下宠爱,本宫未必怕了她。” 跟在丽妃身边有段时日,雅珠早已摸清丽妃的脾性,不再多言,躬身侯在一旁。静谥许久,丽妃正想回寝殿安歇,忽听到门口的宫人来报,说是钦安殿中的玉公公来访。 当然知道玉公公乃是易无风身前的红人,丽妃不敢怠慢,起身后直直迎至门口。 见到丽妃,玉公公含笑的屈了屈身子,给丽妃拜礼, “奴才给娘娘请安!” “公公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伸手扶过一把后,丽妃清灵悦耳的嗓音褪去方才的不满及燥怨。迎面便是一笑,拢着玉公公由屈而起的身子,隐隐有些别扭。 寻思起先前易无风交代的事情,玉公公也不多跟丽妃寒暄,从身后小太监的手中接过自芳华宫带过来的双耳玉瓶,恭恭敬敬的送到丽妃跟前。琢磨着易无风的顾虑,玉公公谄笑着在丽妃跟前躬下身,道, “此玉瓶乃是陛下吩咐,赠予娘娘。陛下还说了,今日来,娘娘受委屈。但是皇贵妃毕竟怀着龙子,陛下不得不委屈着娘娘,还请娘娘见谅。” “陛下赠予本宫的?”原本还郁结在心中的怨念,这会儿随着玉公公的说辞,已然烟消云散。丽妃立马逐颜笑开,从玉公公手中接过玉瓶,轻声缓道, “本宫就知道,陛下心里不会没有本宫,本宫就知道。”难掩的开心,像打开盖子的蜜罐,甜腻的味道在丽妃的心里撑开一片薄薄的云雾,熏的丽妃整个心里,都是甜的。 不好打破丽妃的念想,玉公公只是看着,不敢多话。瞧着时间差不多,便请辞离去, “回娘娘,陛下还等着奴才伺候,奴才就不叨扰娘娘了,奴才告退。” “公公慢走。”玉公公带过来的消息,让丽妃心情瞬间大好,颔了颔首,噙着笑目送着玉公公离去。 离开春熙殿后,玉公公又是绕回到芳华宫。 易无风跟于绯诗,皆是没有睡下。看见玉公公回来,于绯诗遂尔开口,问过玉公公一句, “公公回来了,怎样,此行可还顺利?” 这话一出,听的玉公公是冷汗涟涟,求救一样的憋过一眼给易无风。被易无风狠心的无视了,正在玉公公想着怎么作答的时候,才是听的易无风开口, “你为难他做什么,他不过是照着朕的意思办罢了。哦,对了。”话没有说完,也不管于绯诗是不是真的在意,易无风似乎是想起什么,直接将话锋一转, “一年一度的秋猎又要开始了,怎样,爱妃可要一同前往?” “陛下说笑了。”低眉顺手过去端过来一旁案上的茶盏,于绯诗不去看易无风故意瞟来的眉眼,淡淡回应一句。而后,转眼看过自己隆起的腹部一眼,满脸怜爱的抬手慢慢抚上腹部,又是开口, “陛下不心疼臣妾腹中的胎儿,臣妾可是舍不得。虽说宫里头危险万分,但是外头也不不得宫里头周全。” 于绯诗说的未必就不是对的,易无风也根本不可能让于绯诗前去,不过是打打嘴仗罢了。寻着没趣,易无风闹腾于绯诗,两人一同往内殿歇去。 到了第二日的时候,于绯诗正在院子里头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忽尔看见易无鸢满目欢喜的奔过来。甩过门口守着的宫人,一路直直入殿,跑到于绯诗身边, “嫂子,你听说了么,这回秋季狩猎可热闹了。” 轻轻的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于绯诗抿过一口,柔和的瞟了眼正奔进来的易无鸢。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听说了,这回可是将咱们的昭和公主高兴坏了吧。闷了这些日子,总算可以随心所欲的野一回了?” “嘿嘿嘿。”被于绯诗说中心思,易无鸢豪不扭捏的朝着于绯诗灿笑出声。笑过后,看着于绯诗大腹便便的模样,脸上露出可惜, “唉,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不然,嫂子你可以陪皇兄一起去了呢。” “公主,休得胡说。”易无鸢尽管是无意之言,但是在皇宫内院来说,此番言语,已经是失言。没等的于绯诗开口,一边候着的秋叶先一步开口。 在秋叶的提醒中,易无鸢才回悟过来,是自己失言。忙忙出口解释着,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真是嘴笨,呸呸呸。” “扑哧。”见者易无鸢着急的模样,于绯诗“扑”的轻笑出声。跟易无鸢之间也是老交情了,于绯诗哪里能不知道她的性子。反而出言安慰着她道,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么,童言无忌。没事儿,你也别自责。” “就知道嫂子你最好了。”得到于绯诗的不计较,易无鸢立马讨好的踱步上前,偎依在于绯诗身边,磨蹭着。 两人又是闹了一会儿后,才消停下来。 宫闱内的事情,旁人也许会不知道,但易无鸢的身份特殊,她自是清楚的很的。特别昨日之事,因着自己跟于绯诗的关系,易无鸢心中多少也有些忌讳着丽妃。 想着蛮国的人素来擅长骑射,易无鸢就更加的不能放心。担心着此番去西山狩猎的,会有丽妃。如是想着,易无鸢倒是比于绯诗还要着急起来, “不行,嫂子,你得跟我去一趟御书房。” 才消停下来,丝毫弄不明白易无鸢此举为何,于绯诗不解的挑起柳眉,看过易无鸢一眼,问, “去御书房做何?” “去看看许皖年他们跟皇兄商议的怎样呀,到底是谁陪同皇兄一同去西山狩猎呀。”为于绯诗的后知后觉感到焦虑,易无鸢先一步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警告着于绯诗道, “嫂子,我可跟你说,那位蛮国的公主来势汹汹呢。这些日子宫里头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如果这次真让她随驾去西山狩猎,没准她的眼睛要长到哪儿去呢。” “你呀。”实在想不出一贯大大咧咧的易无鸢也有如此细腻的时候,于绯诗半是感激,半是宠溺的接过易无鸢的话, “到底带上谁去,那是陛下的事情,我们有啥好操心的。” “那可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刚等的于绯诗将话讲完,易无鸢立马就摇着头,否定着于绯诗的想法, “岂能让皇兄一个人操心,到时候人家将两国的关系一抬上来,皇兄必定又妥协了。所以,绝对不行,走,我们一起去御书房。” 然后,丝毫不容于绯诗拒绝,易无鸢拉着于绯诗,往御书房走去。 她们到的时候,易无风确实在跟良钥及许皖年在商议着西山狩猎的事情。 也不让玉公公进去通报一声,易无鸢拉着于绯诗就那般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易无鸢是易无风的亲妹妹,拥有诸多的特权,但于绯诗可不敢藐视着礼法。进入书房后,于绯诗还是走到易无风跟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一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 “爱妃不必多礼。”一边瞟过易无鸢一眼,易无风一边将于绯诗扶了起来。也不敢让于绯诗站着,扶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书房内的良钥跟许皖年两人,这时才走到于绯诗跟前,弯腰见过一礼, “微臣给娘娘请安!” “两位大人不必多礼,起来吧。”扶了扶手,于绯诗轻轻吟出一声,示意两人起身。本来两人还要给易无鸢行礼的,还没走到易无鸢跟前,就被易无鸢给拒绝了。 对易无鸢的胡作非为,易无风早就是到了无可奈何的境界。此次亦是如同往常一般,易无风头疼的看着易无鸢,问道, “说吧,你来又想做什么呢,还把你嫂子拉过来。也不知道个轻重,你嫂子的身子,能被你拉着到处晃悠的么。” “才不是呢。”也管不到此时书房中还有许皖年跟良钥在长,易无鸢顶着易无风的话,反驳一句, “我就是为了嫂子,才拉着嫂子一同来的。” “又说的什么胡话。”见的易无鸢强词夺理,易无风瞥过她一眼,没好气的哼过一句。 “我是说真的。”对易无风的质疑,易无鸢表示非常的受伤,接着继而开口, “你看呀,此次西山狩猎,嫂子肯定是去不成的了。皇兄你到底带什么人前去,嫂子也该是知道的吧。所以,我带嫂子过来,看看你们商议的结果如何啦。”说完,易无鸢不再看着易无风,而是将视线转到自家的夫君,许皖年身上, “我说,你们商量出什么来没有?”很明显,这话是问许皖年的。 易无风在场,许皖年自然是不敢径直回答的,故作镇定的咳过一声,跟易无鸢打起马虎眼, “兹事体大,哪有那么容易确定下来的。” “什么呀。”不满意许皖年的回答,易无鸢恼过一句, “你肯定是糊弄我。” “爱妃,你觉得后宫中,带谁去最为合适呢?”易无鸢问的嚣张,易无风不开口,许皖年也不敢出声。到最后,看着一脸淡然的于绯诗,易无风将话题抛到于绯诗身上。 没有被易无风给难住,于绯诗浅浅的回答, “后宫之事,素来拿主意的都是皇后娘娘,陛下应该去问皇后娘娘的。” “爱妃说的还真是在理。”像是应允下于绯诗的话一样,易无风度出一句,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瞬间,书房的三人都变得愕然。 本来不是他们在商讨的么,为何如今拿主意的人反而成了皇后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皇后主意 又是一日黄昏近。 暮色逐渐拉拢下来,沉阳余晖似落幕的幕布一般,从天际慢慢盖下。天地万物,皇庭宫阙皆是被晚霞染上一片旖旎的胭脂色。 从日暮走到入夜,易无风不知徘徊了多少步,终究还是如于绯诗建议的那样,去了昭元宫。 看到易无风过来,皇后稍稍有些意外。愣神过后,在易无风跟前,规规矩矩的行过一个大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摆了摆手,易无风示意皇后起身,遂尔踱步越过皇后,坐到昭元宫内的软榻上。 这个时候,易无风极少会出现在昭元宫的。不想跟易无风兜圈子,皇后兀自的开口,询问着易无风, “陛下可是有何吩咐?” 从皇后的话语中抬起头,易无风淡淡的瞟过皇后一眼,然后笑了。笑过后,易无风朝着皇后招了招手,示意其过来自己身旁。 不疑有他,皇后迈开步子走过去,在易无风身边坐了下来。 等的皇后落座后,易无风才是开口, “皇后呀,如今秋猎在即,你说,这后宫佳丽三千,朕最应该带谁一同前往呢?” “原来陛下烦心的是这事儿呀?”从易无风出口的话中,皇后明白过来,兀然的笑了笑。收敛笑意后,含笑的眉眼温柔的看着易无风, “那就要看陛下的心咯,看陛下想带谁去。不过,后宫佳丽三千,总不能都带去的。” “你说的倒也是道理,不如,你就同朕一起去吧。”皇后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易无风懒的去想,看过皇后一眼,突出一言。 听闻易无风此言后,皇后心中微微有着欣喜,却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易无风, “陛下,此次臣妾怕是不能陪陛下一同前往西山了。陛下您想,皇贵妃妹妹此时怀有龙子,总要有个人在宫里头照应着不是,除了臣妾,这差事有谁能担呢。” “辛苦你了。”听下皇后的话,易无风拉上皇后的手,目视着皇后深情的吟出一句。 “陛下客气了。”被易无风看的稍稍有些脸上,皇后羞涩的低下头。而后似乎是想起什么,给易无风提醒一样道, “丽妃妹妹不是来自蛮国么,听闻蛮国上下无论男女,皆是擅长骑射,不如此行陛下就将丽妃妹妹带去。一来可平复前几日丽妃妹妹心中所受的委屈,二来也可让蛮国看看,我们待他们的公主,还是极其好的。” 皇后的分析,不可谓是面面俱到。当下,易无鸢亦是没有反驳的理由。只能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你说的极有道理,好吧,那就照你说的去办了。来人。”皇后话落,易无风声起,看向门外后,易无风喊着玉公公。 “陛下,奴才在。”不敢有所怠慢,玉公公匆匆忙忙的走入殿中。 “去,传朕旨意,西山狩猎带丽妃随行。”眼睛瞅着玉公公站在自己跟前的身影,易无风启了启唇,答。 “是。”领过易无风的命令,玉公公转身折出昭元宫。 易无风的旨意下到春熙殿的时候,丽妃正在卸妆。容华谢后的模样,洋溢着女儿家的清秀,没了浓妆艳抹下的雍容,更多了几分纯简。 听的玉公公说,易无风的西山狩猎,将带自己前往,丽妃恍如听错了一样。跪在地上,直直待的玉公公喊了三声,才是从狂喜中回过神来。 “臣妾多谢陛下恩典。”磕下头,接过玉公公手中的圣旨,丽妃起身后命人往玉公公手中塞过几两银子。 玉公公也不推辞,接过后,就告辞了丽妃,返回到易无风身边。临了,不忘告诉丽妃一句, “娘娘,其实您最该感谢的人是皇后娘娘。” 自跟皇后结盟以来,皇后一直在帮着自己,丽妃也是知道的。听的玉公公这么一说,丽妃立马就明白过来。 翌日的时候,丽妃带着雅珠,到访昭元宫。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是不假。圣旨下来后,丽妃的心情都好过不少。眼下来到昭元宫的时候,丽妃也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 走到皇后跟前,屈身拜了一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声色中带着喜悦的欢愉。 “起来吧。”看着丽妃欢喜的模样,皇后似乎被她的愉快感染了一样,也是一脸的笑逐颜开。倒是显得已经先到昭元宫的洁贵嫔显得有些落寞,在丽妃行过礼后,洁贵嫔才是起身,朝着丽妃福了福身, “臣妾给丽妃娘娘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丽妃今天的心情是非常的好,亲自上前,将洁贵嫔给扶了起来。 “两位妹妹都坐吧。”虚礼过后,皇后端着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示意丽妃跟洁贵嫔坐下。等的她们坐下后,皇后才是又开口, “看丽妃的模样,是有好消息了。本宫在此,先恭喜妹妹了。” 哪里敢心安理得的接受皇后的道喜,丽妃想起玉公公的话,立刻站起身,朝着皇后深深的鞠过一躬, “妹妹的恩宠全是来自姐姐的帮持,妹妹在此多谢姐姐了。” “哈哈哈,妹妹客气了,客气了。”见的丽妃如此的知礼数,皇后稍稍有些欣慰。虚应过丽妃一句,点了点头,示意丽妃坐下。而后,像是想起什么,皇后又道, “丽妃呀,秋季的狩猎可不是小事。那边可是真刀真枪的,你不仅要照顾好你自己,你还要照顾好陛下,该准备的东西,你可准备好了没?” “多谢娘娘关心,都准备好了,娘娘请放心,臣妾在故国的时候,也常跟父王还有皇兄们出去狩猎。臣妾一定会照顾好自己,还有皇上的。”听及皇后的叮咛嘱咐,丽妃亦是不想皇后担心,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那便好。”满意的点了点头,皇后答。 听着两人欢欣喜悦的言谈,没有能够一同前往西山狩猎的洁贵嫔一脸的无精打采。到底也是同一派的人,丽妃也不忍洁贵嫔伤心,想了想,安慰她道, “妹妹,其实也不用伤心。此番妹妹不用陪皇上前往,也可少些劳累,二来,也可在宫中伴皇后姐姐处理宫中事宜呢。” 尽管知道丽妃说的安慰之言,洁贵嫔心中还是不开心,酸溜溜的说出一句, “臣妾没有姐姐的好福气,宫中还有一位皇贵妃,哪里轮的到臣妾呢。” 听见洁贵嫔提到于绯诗,丽妃倒是没有像先前的那么抗拒跟厌恶,反而还低低的笑出声来,带着满满的得意启开红唇, “皇贵妃,哼。”哼过一记冷哼后,丽妃看了一眼省度般看着自己的皇后,遂将自己的傲色收敛起来。恭恭敬敬的朝着皇后鞠过一躬,才是作答, “妹妹不知道吧,那日皇贵妃在昭元宫吃了教训后,陛下是为她腹中的龙子才包庇她的。就在那日,陛下就将皇后娘娘先前送给她的双耳瓶,送到臣妾处。陛下说,臣妾受委屈了,陛下特送来双耳瓶安抚臣妾的。” “双耳瓶?”听见丽妃提及那个忌讳的名字,皇后的眉头顿时拧成一团。 没看出皇后神色的不妥,丽妃回过身,朝着皇后点了点头, “是的,就是娘娘当日当日送给皇贵妃的那个双耳瓶。不是说,那双耳瓶素来是皇后之物么,娘娘顾及她于绯诗的身份,不得已将双耳瓶送给她。如今,陛下又因臣妾的关系将双耳瓶送到臣妾这儿。倒也是物归原主了,若是娘娘喜欢,臣妾即刻将双耳瓶送回娘娘宫中。” “你知道什么呀,糊涂。”丽妃不知道双耳瓶的缘故,可皇后知道。看着丽妃一脸沾沾自喜的模样,皇后就觉得碍眼。一时控制不住,怒喝出一句。 丽妃皇后喝的有些蒙了,久久回不过神来,看着皇后,战战兢兢的问着, “娘娘,臣妾不懂,娘娘为何……” “没事,没事了。”前尘往事,皆是宫中典故。当朝太后最为厌恶的事情,皇后岂敢再次提及。尽管丽妃问起,皇后还是压平自己的神色,笑着回应过去, “没事,本宫一时失言。妹妹不必放在身上,既然陛下将双耳瓶送给妹妹,那妹妹就好生收藏着吧。” “是,臣妾遵旨。”见的皇后的神色缓和下来,丽妃才是放下心。欠了欠身,丽妃回应着皇后。 紧接着,丽妃跟洁贵嫔又是在皇后宫中坐了半晌后,才是起身离开皇后宫中。 一时间,丽妃能够随行一同前往西山狩猎的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 易无鸢听说,是非常的气氛。火急火燎的,又杀到芳华宫中。看着她愤愤不平的模样,于绯诗瞬间是觉得又好笑,又感动,拉过易无鸢的身子,一同坐到软榻上。于绯诗软言轻抚着易无鸢, “无鸢,其实这事儿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不是。陛下带谁去,其实根本也不能说明什么不是。” “你,你,你……”对于绯诗将自己的好心全然不顾,让易无鸢极其的受伤。连连吐出三个“你”字后,才是缓和下心情,跟于绯诗好好说话,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我当日拉着你去御书房,本就是想你去阻止皇兄带丽妃前去的。你倒好,还让皇兄去问皇后,好啦,如此一来,什么都别说了。” “噗。”丝毫不为易无鸢的妙语连珠感到难过,于绯诗轻浅一笑后,沉沉的看过易无鸢一眼,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公主殿下消消气。” “啊,你呀,我迟早得被你给气死。”满心的怒气无处发作,偏生的于绯诗适时的服软,让易无鸢顿时不好发作出来。只能不停的叹着气。 深知易无鸢的性子,于绯诗急忙转头喊了秋叶还有秋果一声, “来人,赶紧将公主最喜欢吃的云片糕给拿上来。”喊完后,于绯诗才是转过头跟易无鸢道, “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 “好吧。”实在是不知道该什么才好,易无鸢在于绯诗跟前败下阵来, “算啦,我原谅你啦。!” 第二百九十三章 慧妃心忧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总有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时候。 当丽妃得以陪王伴驾,随易无风一同前往西山狩猎的消息传遍整个后宫的时候,慧妃的明慧宫中,寂静中笼罩着低迷的忧愁。 半簇娥眉,慧妃一脸沉寂着心酸,蜿蜒浮浸过后似烟水拢过的月般,浓稠中带着微微寂色。泛起的酸涩,让人不忍仔细明看。 明珠跟在慧妃的身旁,对于慧妃心中所忧虑的事情,自然是心知肚明。于是,躬身上前一步,明珠在慧妃跟前,柔声的安慰着, “娘娘也不必太过忧伤,听说丽妃此次得已跟随陛下前往西山,全是仪仗了皇后娘娘跟皇贵妃。还听说,皇贵妃那日差点亲自拿剑杀了丽妃娘娘,陛下不过是为了保住皇贵妃,才卖丽妃一个面子罢了。” 也不知道明珠说的有没有道理,但是私自去议论主子们是事情总归是不应该的。还没听到 明珠把话说完,慧妃拧了拧眉,瞟过明珠一眼,红唇轻启后,思量过的话语踱口而出, “放肆,真是越来越不知道礼数了,主子们的事情岂是你可以妄自议论的?” 许是慧妃的脸色太过严厉,将明珠唬的一愣,赶忙就跪下身来, “奴婢该死,娘娘恕罪。” 真瞧见明珠惶然的神色后,慧妃心中又是不忍起来。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罢了罢了,你起来吧。说到底,你也是为了本宫。起来吧。” 见的慧妃明白自己的心意,明珠倍感欣慰,应着慧妃所言,立即站起身来。 明珠还想跟慧妃说什么,这时宫门口的宫人高喊一声, “皇后驾到。”听的慧妃与明珠眉目皆是一愣,忙忙起身,亲自迎至门口。 等的宫人话落不久,果然看见皇后仪态万千的身影缓慢的踱步走如明慧宫的大殿中来。 迎到皇后的跟前,慧妃恭恭敬敬的拜下身子,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跟在慧妃身后的明珠,随着慧妃的动作,一同跪下身去。 “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没等的慧妃跪下,皇后已经伸出手,将慧妃扶了起来。而后,才是转头看了看明慧宫中一同跪下来的宫人,转眸轻吟一句, “你们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轻声答谢着黄昏的体谅,慧妃率先起身。在慧妃的带领下,其他的宫人才敢站起身来。 “来,妹妹。”温柔的笑意聚集在脸上,皇后热络的拉上慧妃的手。跟慧妃一同坐到大殿中的榻上,仔细打量过慧妃脸上的愁色后,皇后已然猜出慧妃的心思。辗转开口,安慰的言语悠然脱口, “莫不成,妹妹还在为西山狩猎之事不开心么?” 听闻皇后如此问起,慧妃自不敢当,径自起身走到皇后跟前,一下子就跪下身去, “臣妾不敢。” “瞧你,快起来吧。”看着慧妃惊慌失色的又跪下去,皇后脸上有着无奈。俯下身,将慧妃扶了起来, “你我姐妹说的体己话,你还这么客气,莫不是不待见本宫?” 皇后似笑非笑的话,让慧妃顿时极其的为难。懵懵的看着皇后,竟然是回不过话来。皇后也不管她,自顾的拉过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但见的慧妃愕然的被皇后扶起,再坐回到榻上。 似乎深知着慧妃的心思,皇后辗转含笑的吐露一句, “皇上带着丽妃去西山狩猎,那也是有着陛下的考量的。丽妃说到底,毕竟是蛮国的公主。不好怠慢了。二来,蛮国的人素来擅长骑射,让丽妃陪陛下同去,也好照顾着陛下。再说了,这宫中的主子,哪个不是娇滴滴的世家小姐,狩猎这些事情,她们可吃不得这苦。妹妹你说呢?” 尽管知道,皇后所言,尽是安慰,但是慧妃心中还是略酸。就算是酸着,也不能明面上驳了皇后的意思。慧妃只能点了点头,表示应合着, “皇后说的是。” “行了行了,这回本宫也没有去,你就当是留在宫中陪本宫如何?”见着慧妃脸色依然化不去惆怅,皇后拉着她的手,细细的再说一句。 慧妃哪里不从,立即绽开笑靥,做出欢喜的模样。忍着心中的苦涩,答, “若是皇后娘娘不嫌弃臣妾,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或者说,慧妃哪里敢推拒皇后的好意。在后宫中生存,既然已经得不到皇帝的宠爱,那总要为自己寻个靠山的。 而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正是最好的靠山么。如是想着,慧妃在暗暗的告诫自己。 看着慧妃若有所思的脸色,皇后似乎想起什么,又道, “妹妹的生辰,快到了吧。” 万万没有想到,皇后居然记得自己的生辰,慧妃颇有些受宠若惊。茫然不措的看着皇后,慌乱中点了点头, “承蒙娘娘记挂,是的,就在这月的十五。” “是么,那便是快了。”听下慧妃的回应,皇后又是笑着,吟出一句, “那陛下怕是赶不回妹妹的生辰,不过这样,陛下不在,就由本宫做主,帮妹妹好好热闹热闹。” “如此,真是劳烦娘娘了。”从自己得宠开始,皇后就一直帮扶着自己,慧妃看着皇后妆容华丽的脸,有些捉摸不透皇后的心思。听的皇后说要帮自己筹办生辰,慧妃心中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总归是有人记得自己的生辰的,但忧的事,皇后如此大费周章的。欲意何为呢,这个慧妃想不明白。宫中不必外头,所有的好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斯想着,慧妃正想开口问皇后。岂料,还没等的慧妃开口,皇后已然起身, “好了,明日还得去送陛下还有丽妃,本宫就不打扰妹妹歇息了。本宫先走了。” 既然皇后都提出要走,慧妃不好在揪着皇后追问下去,亦是起身,将皇后送出门口, “臣妾恭送皇后。” 等的皇后走后,经过一夜的深思未眠之后,终于迎来了翌日的太阳。 因为今日易无风要启程前往西山,所以后宫的嫔妃们,皆是前来恭送。丽妃站在易无风的身旁,一身紧俏的骑装,看起来英姿飒爽的。还真有这巾帼女将军的味道,待的丽妃走过皇后跟前,皇后看的几乎移不开眼。 拉过丽妃的手后,就赞道, “啧啧,都说人靠衣装。还真是不假,瞧瞧,丽妃妹妹做的这身打扮呐,可比往日里的宫装要俊俏多了。”说这话的时候,皇后还不忘看了一旁的易无风一眼,故意问起易无风曰, “陛下,您说是不。” 像是从皇后的话中得到启发,易无风才是移眼到丽妃身上,深沉的眸子中恍然一亮。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还真是,丽妃穿成这样,确实的好看。” 得到易无风的夸奖,丽妃更加的飘飘然,不自觉的笑出声来。在易无风跟前欠了欠身, “多谢陛下夸奖,多谢皇后娘娘夸奖。” 而后,易无风就放开丽妃,自顾走到太后跟前,跟太后作别。见的易无风不在身边,丽妃瞬间变的肆无忌惮起来,故意走到于绯诗等人跟前,与跟在自己身旁的雅珠道, “雅珠啊,那夜陛下说什么来着?” 读懂丽妃话里的意思,雅珠应合着丽妃的口吻,上前一步谄媚的答, “陛下说呀,这身衣服乃是给娘娘您量身定做的,旁的人,都没有资格穿这身衣服。也只有娘娘您,才陪陛下去西山狩猎呢。” “你说你。”明明心中欢喜异常,不屑的看过场上众人艳羡的眼神后,丽妃偏生的要做出不在意的淡然。轻啐过雅珠一口,轻轻然答, “本宫都记不清楚的话,就你个死丫头记得的那么清楚。” “这些事情,奴婢自然是要替娘娘分担的。”弯下腰身,雅珠跟丽妃道。 丽妃的这些话,于绯诗没有听进去多少,自然心中也不会太过的在意。但是慧妃与洁贵嫔不同,她们本就对不能前往西山狩猎心生幽怨。如今丽妃又是这样的显摆,让慧妃跟洁贵嫔的心里,更加的不舒服。 但是碍着皇后还有易无风在场,两人皆是不好表现出来。 而丽妃在闹过之后,终于消停下来,趾高气扬的越过于绯诗还有宫中一众宫人的跟前,往易无风的身边走去。等的丽妃过来,易无风吩咐丽妃先行坐上马车,没有理会理会,倒是大步迈开后,再来到皇后的身边。 看着易无风走过来,皇后心中稍稍的一愣,很是不解, “陛下,就要启程了,陛下可是有何吩咐?” “皇后。”没有直接的说明来意,易无风先是深情款款的看过皇后一眼,然后想了想措辞。才是吐出声, “你知道,皇贵妃此时身怀着龙子。朕不在宫中,那芳华宫朕就托付给皇后你了。” 没有猜到易无风前来,会是为了于绯诗。听着易无风话中带着威胁的口吻,皇后心中隐约一酸,还是笑着点了点头。答应下易无风的请求, “陛下放心,臣妾保证将皇贵妃母子照顾的妥妥帖帖的,等陛下回来。” 尽管皇后说的信誓旦旦的,但易无风心中还是隐隐的不安。摇了摇头,逼近皇后的跟前,深沉的看不到底的黑眸将皇后的神色一一拢入眼中。削薄的唇,再次启开, “皇后,你们我多年的夫妻后宫之中,朕最为信任的人便是你了,所以,朕将皇贵妃母子拜托于你。朕希望,音嫔的事情不要再发生。如若不然,不管是对是错,朕一定连你一起严办。” 最后两字“严办”,如一把淬过毒的刀子,狠狠的扎入皇后的心中。那种密密麻麻的疼,根本就说不出口。忍下就要逼出眼眸的泪水,皇后笑的越发灿烂, “陛下就放心吧,臣妾一定保证皇贵妃母子平安。只要臣妾能保住性命,就绝不让她们母子有任何的赏识。如若不然,臣妾拿命还偿还。” “好。”听的皇后如此慎重的承诺,易无风才是真正的放心下来,点了点头。 才敢迈步走到骏马下,翻身跃上马背,摆了摆手,高喊一声, “启程。” 一声令下后,后宫来送行的宫妃们纷纷跪到地上, “恭送陛下!” 第二百九十四章 西山狩猎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临至京都城郊,满山红叶的艳丽山景,迷的丽妃根本移不开眼。 再也不肯坐在马车上,丽妃硬是缠着易无风,要骑马。 易无风拗不过她,索性就答应下来,让人给她弄了一匹马。丽妃骑术也着实的不差,扭着缰绳,熟络的翻上马背,跟易无风并肩而骑。脸上的高傲与轻慢,闪耀在秋日微薄的阳光里,恍如渡了一层悦目的金色。看的所有的人,都忍不住惊叹一声。 与丽妃并排骑着马的易无风,无意间别过眼眸,扫过丽妃的脸。此情此景,让易无风忽尔想起,曾几何时,他们也曾同肩并骑过。 那是什么时候呢,对,是在从皇陵出来的时候。那时,他们在皇陵遭遇了不明的追杀,相互跳下山崖。后来,还是慕婉救了他们。 想想旧时的光景,易无风恍如做梦一样。 印象里的那个女子,恬淡的眉眼,或恼或笑,仿佛在他脑海中鲜活了一样。 到底是什么时候,那个女子在他心中,已经隐隐的跟别的嫔妃不一样了。到底是什么时候,易无风用心去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似乎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易无风无意傻笑的模样,丽妃有些摸不着头脑,盯着易无风看了很久,才出口问着, “陛下,何事笑的这般开怀?” 从丽妃的声音中回过心思,易无风摇了摇头, “没事。”便没有再理会丽妃,反而是拿起缰绳鞭策着胯下的骏马,只听的马儿嘶鸣一声,狂奔出去。 “陛下,等等我。”不甘被易无风甩在身后,丽妃亦是拉起缰绳,追了上去。 西山狩猎场,本就离的京城不算远,不过正午时分,易无风一行就到达西山。事先安排好接驾的人已经在狩猎场上候着,看见易无风等人过来,乌压压的跪了一片,迎接着圣驾。 让众人起来后,易无风领着丽妃往龙帐走去。 难得出宫一趟,丽妃哪里呆的住,趁着众人忙着安营扎寨之际,自己起步出了帐篷,走到走到山前。看着入目的巍峨高山,还有一望无垠的宏阔疆土,丽妃心中不由的感叹。也难怪乾元朝在数国之中,势力最为雄厚。 且不看这万里江山,是如何的肥沃宏伟。 就在丽妃心有感慨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从她身后传了出来, “属下参见公主殿下!” “是谁?”防备的喝问一句,丽妃转过头。看过站在自己身后做的一身侍卫打扮的人后,不禁有些愕然, “古二,你怎么在这儿?” 被丽妃唤做古二的男子,见的丽妃认出自己,恭敬的走到丽妃跟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蛮国的大礼。才是回答, “回公主,属下奉太子之命,前来保护公主。” “我皇兄?”听完古二的话,丽妃拧了拧眉。显然没有完全将古二的听信了去。反而是敛了敛唇,问起古二, “说吧,你来乾元朝到底是何事?” 早就没有想过要瞒丽妃,既然丽妃问起,古二如实的回答, “回公主殿下,属下确实奉太子之命前来的。而属下,也给公主带来了太子的密令,太子说,让公主无论如何要成为易无风的宠妃。” “你以为我不想么?”一听的古二提起这茬,丽妃心中就隐约有着不满,遂念着, “并非本公主不愿意,而是皇贵妃在易无风心中太过根深蒂固了,本公主根本就间不进去。” “这个公主请放心,属下定会助公主一臂之力的。”看着丽妃懊恼的神色,古二低下头,笃定的回答。 “当真?”心中料定古二定是还有话没有说完,丽妃不信的提高声音,问古二一句。 古二正要回答,忽尔听的后方传来一声声的呼喊, “丽妃娘娘,丽妃娘娘。” 不敢在逗留,古二跟丽妃告辞后,借着山林的掩护,消失在丽妃的视线中。等的古二走远之后,丽妃才敢应声, “本宫在这儿呢!” 听见丽妃的回话后,来人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待的来人走近,丽妃才看的仔细,竟然是许皖年。易无风唯一的妹妹,太后最为疼爱的昭和公主的夫婿。 走到丽妃跟前,许皖年先是规规矩矩的跪下身子,行了一个大礼, “微臣见过丽妃娘娘,启禀娘娘,狩猎就要开始,陛下派微臣还请娘娘回去。” 对许皖年有着非常多的好奇,听说他是新科状元。不仅是文科状元,还是武科状元,而且,他还是昭和公主的夫婿,皇贵妃于绯诗的表哥。当然,这么多重身份,都不够他右相的身份来的让人佩服。 如此的年纪轻轻,便可跟左相于暻笙平起平坐,共同入朝为相。眼下,丽妃对许皖年,又是多了几分探测。 在许皖年的见礼声中,丽妃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灿灿的笑了笑,答, “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有劳了。” 让许皖年起身后,丽妃不再多话,乖巧的跟在许皖年身边,走回易无风的身旁。 许皖年说的不假,狩猎确实是要开始了。等的他们回到营帐是,各方的队伍已经准备的妥当,连易无风也是换上一身的戎装。 丽妃见惯了易无风身穿着龙袍的威严模样,此时看着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身的戎装。盔甲的银色闪耀在热烈的阳光里,将他的身影拉拖的更加高大。一不小心,就映在丽妃的心间。 他是乾元朝的帝王,亦是他的夫君。 这样想着,满满的欣悦还有满足一同落到丽妃的心头。似乎,在出了京城之后,丽妃心中的惊喜,就没有停顿过。忽尔间,想起古二欲言又止的话里之话,丽妃心中生出浓浓的不安来。 古二是她皇兄身边的人,此行到乾元朝来,目的肯定不单纯。 可是,自己既然已经嫁给乾元朝的天子,那她该如何抉择。想起终会出现的对立,丽妃心中就没有了底。 如若她对易无风无意还好,那他是生是死,乾元朝是存是亡,跟她都没有干系的。但是偏偏的,她喜欢上了易无风。是的,她喜欢上了那个乾元朝的天子,易无风。从她在他跟前一舞之后,从他俊秀的眉眼中。 丽妃素来不信一眼钟情,但是,感情的事情,似乎总是来的那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摇了摇头,丽妃还没有想明白,易无风的话居高临下的洒下来, “爱妃,你可是要一同前去?” “那是自然。”狩猎场上,丽妃退去了在宫里时的扭捏,迎着易无风的脸答。 在下人牵来马后,不需要别人的搀扶,自己跳了上去。动作熟练而轻巧,看的易无风跟良钥等人都叹为观止。 “皇兄,等等我。”就在所有人要起行动时候,一道娇俏的声音从后方靠近过来。不用来人靠近,众人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良钥洋溢着看好戏的眉眼,看着许皖年。 许皖年颇为头疼的捏了捏自己发疼的额头,看了看易无风。无声无息的叹下口气后,易无风转过头,盯着恰好来到跟前的易无鸢, “你怎么也过来了?” 听出易无风口气里的不悦,易无鸢极其的不服气,仰着头,直视着易无风, “你们都可以去,我为何不行?” “反正你不能去。”在前些日子,易无鸢一直吵着要骑马,许皖年拗不过她,便带着她去郊外骑过一回。也不知道怎么的,那马临时发了狂,将易无鸢甩了下来。别的地方倒是没有伤到,倒是在易无鸢的脚伤留下一道深刻的疤痕。 顾及着易无鸢脚伤未愈,许皖年本是不同意她一同来的。但是易无鸢素来就不是安分的主儿,许皖年也知道,就算不让她前来,她自己定然也会在后头跟着一起来。索性,就将她带了过来,放到自己眼皮底下,好好看着。 不过,许皖年在出行前就已经跟易无鸢说好,只许她观看,不许她上马。 只是眼下,易无鸢已经将跟许皖年的约定忘的是一干二净。 易无风可没有许皖年那么好说话,瞅过一眼易无鸢后,嫌弃的瞥了她一眼, “胡闹,还不回去。” “我不。”似乎要跟易无风杠上一样,易无鸢丝毫不愿意让步。 没眼看下去,许皖年从良钥身边站了出来,看了易无鸢一眼, “乖,听话,别闹了。” 看着许皖年亦是嫌弃的眉眼,易无鸢的眼泪忽的吧嗒吧嗒落下来。看的良钥,许皖年还有易无风皆是一阵措手无策。许皖年只好走到她身边,边是安慰,边是妥协的开口, “行了行了,带你去总可以了吧。”素来见不得易无鸢的眼泪,许皖年败下阵来。看过易无鸢一眼后,转头跟易无风请示着, “陛下,就让我跟她同骑一匹吧。” 眼下也是没有办法,易无风只能点了点头,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这样你还能照顾下她,不然她那性子,非要闹出事情来不可。” “是。”得到易无风应允后,许皖年便将易无鸢拉到自己的马前。 看着许皖年对易无鸢的宠溺还有疼爱,丽妃心中猛的就生出羡慕来。如果易无风也能如许皖年待易无鸢那样待她,该是多好。但是丽妃又清楚的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在易无鸢带来的插曲借宿之后,狩猎真正的开始。等的易无风一声令下后,众人背着弓箭,风驰电掣的奔入森林中。 良钥一直跟在许皖年跟易无鸢的身旁,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 许皖年还没有说话,易无鸢先急了,吼着良钥道, “我说玉阳王,你不好好狩猎,跟着我们两个做啥?” “噗。”良钥猛的笑出声来, “我这不是看右相的好骑术,还有好箭法么。” 听出良钥话里的打趣后,易无鸢忽的就恼了,差点没蹦起来。指着良钥道, “玉阳王,来,咱们来比赛。” “额。”被易无鸢的话吓的一愣,良钥转过眸看着易无鸢, “那公主殿下,你想怎么比呢?” “嗯。”先是想了一会儿,易无鸢看了看四周,才想出主意来,道, “就比我们谁射到的猎物多,如何?” “好。”没有丝毫的惧怕,良钥爽快的应接下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静中涌动 天边漫着漂浮的云,晨光刚刚掠过,幻影留在浮云中间,折射出五彩的芒光。 光晕透过纱窗,照入芳华宫内,被打磨的发亮的天青色地砖闪闪发光。映出来的影子,美人半卧在榻上,乌黑柔亮的发丝,被清风微微的拂起。裙摆拖沓下来,在铺着红毯的地上漾开一圈旖旎的涟漪。 明光中,于绯诗看向自己腹中的眼神,极近柔和。 柔若无骨的长指,轻轻的抚摸在腹部,眉眼含笑,带着母性特有的光辉。荡的人的眼,都不由醉在其间。 瞧着于绯诗出神的模样,点红都不好意思去打扰她,踱步过来后,躬身在她跟前,轻轻问候一句, “娘娘,小皇子在跟你说什么?” 伸手往点红伸过来的脸上轻轻的推了一巴掌,于绯诗笑着回她答, “你又知道是皇子?” 避开于绯诗的推打,点红直起身,眼光仔细的落到于绯诗的腹部后,点了点头,肯定的答, “在奴婢小的时候,曾听过老人家说起,如若肚子尖尖的便是儿子,若是肚子圆圆的便是女儿。像娘娘您,一看便知道是儿子。” “噗哧。”也不知道点红哪里来的不靠谱的言论,当下就把于绯诗逗的笑了, “是么,还有这事儿呀。以后若是不在宫里头伺候了,你可以在外边摆一个摊子。帮人家看腹中胎儿是儿还是女,这样以来,没准还能照顾自己的生计呢。” “这个好。”当作没有听出于绯诗话里的打趣,点红顺应着于绯诗的话,兀然说出一声。 逗的于绯诗笑的越发的欢乐。笑过后,于绯诗的眉眼恍的黯然下来,轻轻的叹出一声, “其实,我倒宁愿她是个女儿。” “为何?”这宫里的主子们,哪一个不是寻思着想生出儿子来,自家主子倒好,还希望是个闺女。点红表示极为的不解, “娘娘,如果是皇子的话,就算不能登上大位,日后也是个亲王。娘娘您的以后,必定不会凄凉的。但是,若是公主的话,指不定会嫁给谁呢。” 点红话里的指不定,还是客气的。若是碰上君主无能的时候,公主也只能当成国家利益的 牺牲品,就如丽妃。 并不是不懂点红话里的道理,于绯诗心中更是忧愁, “是呀,你说的倒也是对的。但是,那个位子,需要染上多少人的血方能登上去。而亲王,又岂是那么好当的。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话到最后,连于绯诗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于是自嘲一样的浅浅笑过后,摇了摇头。 表露的这样明白,点红当然不会再也没看清楚。当下就围到于绯诗的身侧,拢上于绯诗,轻声安慰着, “娘娘,不会的,不会的。您跟陛下的孩子,必定是世上最为福气的孩子。他一定能平安快乐到老的。” 哪能不知道点红在安慰着自己,再说,这宫里头的孩子,有一个是能够平安到老的。但为了不让点红担心,于绯诗还是点了点头, “是,有点红姑姑照应着,他一定能平安到老的。” “娘娘。”本是极为严肃的话题,经于绯诗不经意的一闹,倒是变得缓和起来。点红跺了跺脚,有些不满于绯诗打趣自己。正要抗议着,忽见的一人影从门口走进来,是秋果。 先是规规矩矩的在于绯诗跟前见过一礼,才是弯身开口, “启禀娘娘,昭元宫玉燕姑娘求见。” “有请。”从跟点红的打闹中正经过来,于绯诗点了点头。 “是。”欠身应礼后,秋果走出殿外,再进来时,身后果然跟着玉燕。径直的走到于绯诗跟前,玉燕恭谨的行着大礼, “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姑娘不必多礼,请起。”轻轻的摆了摆手,于绯诗坐端正身子,示意玉燕起身。 “谢娘娘。”先是谢礼后,玉燕才敢起身。 等的玉燕起身,于绯诗直直的看着玉燕,出口问着, “姑娘前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回娘娘,是这样的,陛下带着丽妃娘娘去了西山。皇后娘娘担心各位娘娘在宫中烦闷,特地邀请各位到昭元宫中品茶。”不敢贸贸然就回了于绯诗的话,玉燕紧要着措辞,端着笑才是回答。 “何时?”无心多做纠缠,于绯诗当下就问。 “就在此刻。”玉燕又是道。 “好,待本宫换过一件衣裳后,便前往,还烦请姑娘就先去给皇后娘娘复命。”停下玉燕的话后,于绯诗点了点头,当是应允下来。 得到于绯诗的应允,玉燕格外的欢喜,欠了欠身后,才是退出了芳华宫, “如此甚好,多谢娘娘了。那奴婢先行告退。” “嗯。”于绯诗颔了颔首,目送着玉燕走出芳华宫。 等的玉燕走后,点红弯下身子,俯身到于绯诗跟前, “娘娘,难道您真要去昭元宫呀?” “嗯。”轻声应下后,于绯诗点了点头。 “可是娘娘,此时陛下不在宫里,您真的要去么?”想起那日在昭元宫发生的事情,点红对丽妃,还有皇后都不存在着好感。此时易无风刚好,皇后就来请于绯诗过去喝茶。不管怎么想着,点红终归觉得皇后不安好心。 “好了,别担心,没事的。”当然知道点红心中担心的是什么,于绯诗吟出一句,安慰着点红, “你也说了,此时陛下不在宫里头。不管我去还是不去,还是得去。如果不去,反而给了她们由头不是。再说了,我到底是皇贵妃,陛下出宫时皇后亦是有有着保证的,保准我们母子平安无事。所以,她不敢怎样。” “对,对。”经于绯诗的提醒,点红才是想起这茬。不由的佩服起易无风的睿智来,让皇后下了以命相护的誓言。如此一来,于绯诗可谓是无忧的。 点红总算放心下来,不禁感激起易无风。 不知怎的,就想起自己被丽妃打瘸了的右脚。那是于绯诗跟丽妃交恶,丽妃想触于绯诗的眉头,又不敢亲自面对上于绯诗,只能挑于绯诗身边的人下手。所以,作为于绯诗贴身宫女的自己,首当其冲。 想想,当时那种刻骨铭心的疼还一一在目。点红还以为,她那条腿是保不住了,好在,易无风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药。竟然还能将打断的筋骨给连接好,想来,也是托了于绯诗的福分。 如是想着,点红就更加的感激于绯诗。 知道于绯诗不会出什么事情后,点红贴心的给于绯诗准备着赴宴的衣物。服侍好于绯诗穿戴整齐后,点红陪着于绯诗一起到了昭元宫。 等的于绯诗到的时候,宫中的其他嫔妃已经到齐。其中就有慧妃,还有洁贵嫔。 自怀孕以来,易无风将于绯诗晋封为皇贵妃,所以除却皇后太后,后宫已经无人能及于绯诗尊贵。因而,于绯诗径直的走到皇后跟前,欠了一礼, “臣妾给皇后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亲自的起身,将于绯诗扶了起来,皇后笑着与于绯诗道, “妹妹有孕在身,往后这礼数呀,就全都免了。” “不可。”顺着皇后的搀扶站起身,于绯诗轻轻的驳了皇后的话, “礼不可废。” 皇后被驳的极其没有面子,当场也不好发作,自顾的笑了笑,还是将于绯诗扶到一边的木椅上。等的于绯诗坐下后,皇后才是回到榻上。 对于绯诗的姗姗来迟,洁贵嫔心中已经的诸多不满。但是碍着于绯诗的身份,只能将不满埋在心头,抬眼看着皇后,等着皇后开口。 便又听的皇后道, “陛下跟丽妃妹妹一走,这宫里头就安静了许多。本宫就私自做主,将各位妹妹请到宫里来,好好聚聚。”待的皇后话完,众人立马接过一句, “多谢皇后娘娘抬举。” “各位妹妹都客气了。”回应着众人的致意,皇后又是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什么,再次开口, “对了,这个十五呀,就是慧妃妹妹的生辰了。不知道慧妃妹妹想要个怎样的生辰呢?” 不经意间,就被皇后提名的慧妃,颇有些受宠若惊。不敢驳了皇后的面子,慧妃接着话开口, “多谢皇后娘娘怜惜,还请娘娘做主。” “你呀,就是看不得本宫闲着。”倒是将慧妃的话听入耳中,皇后似是而非的恼过慧妃一句。虽说如此,还是应下慧妃的请求来。不过,也不是自己揽了去,而是问着场上的众嫔妃, “不知道各位妹妹,可有什么好的想法不?” 洁贵嫔不欲开口,但看过对面一脸淡然的于绯诗后,遂尔开了这个口, “娘娘,皇贵妃素来心思玲珑,不如就让皇贵妃提个心思吧。” 哪能不知道洁贵嫔是故意要埋汰自己,于绯诗正要出声,胃中忽然间翻涌起惊涛骇浪。滚涌的她的脸色瞬间变的发白,连心跳都不寻常起来。 点红看出于绯诗的不寻常,低头细问一句, “娘娘,您怎么了?” “我没事。”隐隐回过一句后,胃中又一阵翻腾。于绯诗再也忍不住,干呕一阵后,什么也吐不出来,倒是脸色越发的不好。 这个时候,自然是耽搁不得的,于绯诗在点红跟秋果的搀扶站起身,就要朝着皇后欠下礼。皇后不敢受,亲自起身下榻,走到于绯诗跟前搀扶起她, “妹妹不可。” “娘娘。”身子不舒畅,让于绯诗的声音也低沉下去, “臣妾的身子实在不适,请娘娘允许臣妾先行告退。” “好,好。点红秋果,你们好好照顾着皇贵妃。”看着于绯诗的脸色,着实的不好,皇后也不敢强求。嘱咐过点红还有秋叶秋果一句后,命人将于绯诗送回芳华宫。 待的于绯诗一行一走,皇后立马让人将太医请到芳华宫去。 跟于绯诗素来不交好,此时洁贵嫔更是见不得于绯诗的提前退场。见着于绯诗已经走远,洁贵嫔便不知轻重的吐出一句, “皇贵妃真是皇贵妃,仗着腹中的龙胎,倒是可以什么不必放入眼中了。” “洁贵嫔休得胡说。”将视线从于绯诗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收回来后,皇后瞪过洁贵嫔一眼,怒喝着。 第二百九十六章 玉盒粉妆 昭元宫中的小叙,没有因为于绯诗的提前立场就此结束。 倒是因多嘴一句,惹来皇后叱喝的洁贵嫔心中暗生起不快,尽管不敢再多话,脸上的神色还是可以看的清明。 皇后眼角的余光瞟过洁贵嫔的脸,没有安慰的意思,不多加予理会,自顾转身坐回到软榻上。看着因刚刚的一声严喝而安静下来的众人,温和的笑出声, “皇贵妃身子不适,先行回宫了。皇贵妃到底是怀着身孕的人,松懈不得,倒也无妨,我们继续商议着慧妃妹妹的生辰到底该如何置办。众位妹妹不妨说说自己有何好的主意?” 此时皇后又是询问,但刚洁贵嫔多嘴遭了训斥,这会儿竟然没有人敢再开声。 静默许久之后,场面变的有些尴尬。为自己一个台阶下来,皇后转头看向慧妃,启声问着, “不知道慧妃妹妹可有何主意?” “呵呵。”心中本就没有主意,又遭皇后问起,慧妃只能站起来,脸上略带着愧色。缓慢的弯下身子,低着头,答, “回禀娘娘,臣妾蒙娘娘恩宠,一切尽听娘娘恩典。” “好吧。”见的众人确实是没有任何的想法,皇后也不再问下去。颔了颔首示意慧妃坐下后,又是开口, “既然如此,那在慧妃妹妹生辰那日,就由本宫做主在清华台设宴吧。” “多谢娘娘。”清华台与莲台,还有雨花台同称为宫中三殿,皇帝或者皇后宴请尊贵客人的时候,多在此三处。听的皇后竟然将自己的生辰宴席舍在此处,慧妃不免有些受宠若惊。慌慌然的起身跪到皇后跟前,拜恩谢礼。 “妹妹客气了。”笑着起身将慧妃扶起,皇后清浅一笑,轻声言道。 既然生辰宴席之事已经确认下来,后宫的妃嫔们没有在皇后宫里多留,纷纷起身请辞。皇后也不挽留,应允众人退下。跟在离开的妃嫔身后,慧妃是最后一个走的。还没等的慧妃走出门口,皇后的一声轻唤,将慧妃的脚步喊停下来, “慧妃妹妹!” 深感不解,慧妃站住脚步,回头看着已经下榻走来的皇后,不明所以。 “妹妹请留步。”似乎是想起什么,皇后笑着走近过来, “瞧妹妹最近脸色不大好,来,前些日子本宫的父亲给本宫送了些小玩意过来。妹妹不如挑两件,就当是本宫送妹妹的生辰贺礼!” “这怎么可以?”皇后出面为自己置办辰宴,慧妃心中已经是不甚感激,如今皇后又说要送自己贺礼。慧妃如何的敢当, “娘娘有心了。” 而后,也不容的慧妃拒绝,皇后已经自顾的拉过慧妃,将其拉到昭元宫的内殿中。 得到皇后的暗示,玉燕已经在内殿摆好了珍馐玉玩,胭脂水粉,还有一些由名贵的绸缎刺绣出来的衣裳。玲琅满目,让人目不转睛,随意的一件可都是人世间的珍品。 拉着慧妃进来后,皇后指了指摆开的那些东西,大方的跟慧妃说道, “这些小玩意都是本宫的父亲从民间好不容易寻到的,妹妹随意看看,瞧喜欢哪个。” “娘娘。”都说无功不受禄,之前能得到易无风的恩宠,登上妃位就已经得皇后助力不少。眼下此番,皇后的行径让慧妃颇有些招架不住。 “妹妹也不必惊慌。”似乎已经猜出慧妃心中的顾忌,皇后看着慧妃,促狭的凤眼中一片清明,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算计。只听的皇后轻轻的说, “其实呀,本宫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跟妹妹拉拉感情而已。再说了,本宫已经是后位,再争还有什么好争的,无非也是想着能跟各宫的姐妹们和睦的相处,好好保住这后位而已。” 一听着皇后出口的话,慧妃心中一急,“噗通”就跪下身来, “臣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娘娘原谅。” “傻瓜。”没有将慧妃的猜疑放入心中,皇后亲手将慧妃扶了起来,叹出的声音带着丝丝的怜惜。摇了摇头, “本宫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宫里的那些门门道道岂是不明白。妹妹心有顾虑,也是正常。毕竟,在这深宫,走错一步不是全盘皆输,而是失去身家性命。小心也是应当。” “谢娘娘。”起身后,慧妃对皇后的防备稍稍放下来。拗不过皇后的执意,慧妃也不再推拒,由皇后领着,仔细的挑选起皇后要送给自己的生辰大礼。 目光流潋在满室价值连城的珍品上,慧妃一时不禁挑花了眼。 且看那件挂在山水画屏上的丝衣,在日光的浮射下,上边用双面绣法绣出的蝴蝶展翅欲飞,栩栩如生。双层叠面的模样,外层的薄纱似乎是透明一样,清晰的可以看见里衫的纹样。 锦丽的颜色,被清风微微的吹拂下,如泛开的轻微水波。 看着慧妃盯着纱衣看过许久,皇后误以为慧妃喜欢那件纱衣,遂尔跟上慧妃身侧,出言解释着, “妹妹可是喜欢这件云霓缕衣?可别看它模样平常,但是这里头呀,可是大有玄机着。这件缕衣乃是用天蚕丝织锦而成,穿在身上,可是刀枪不入百度入侵呢。” “这般神奇?”为皇后的解释,惊诧了眉眼,慧妃移眸呆呆的看着皇后。 “妹妹不信?”对慧妃的质疑,皇后不见恼意,反而看着慧妃笑了一笑。 然后,转过头,投给身旁的玉燕一个眼色。玉燕会意后,立马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柄长剑,递到皇后手中,欠了欠身, “娘娘,给。” 接过玉燕手中的长剑,皇后几乎不等慧妃反应过来,刷刷的几剑就劈在云霓缕衣上。看的慧妃是目瞪口呆,等的皇后停手后,慧妃匆匆忙忙走过去,拿起云霓缕衣仔细查看。果然如皇后所说,刀剑过处,没有在衣服上留下零星半点的痕迹。 顿时,慧妃忍不住的叹奇, “当真是太神奇了,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衣服。” “噗哧。”为慧妃的惊叹,皇后“噗哧”低笑出声,把长剑放回到玉燕手里, “妹妹可是喜欢,妹妹喜欢的话,那衣裳就当是本宫送给妹妹的生辰贺礼。” “不不不,这礼物太贵重了,妹妹万万不能要。”听的皇后如是说,慧妃连忙出声拒绝着。眼光投望别处的时候,正好落到木案上摆着的一锦盒上。 晕迷的华光,轻盈的笼罩其间,沉哑入墨紫的颜色有些似上好的云楠木,雕着极为径直的木兰花刻痕。花蕊中含着一颗熠熠夺目的浅紫色宝石,在日光里头,散发着五彩的云光。看的慧妃一时间就移不开眼,自然而然的走到木案边上,拿起锦盒,细细看着。 “这盒子倒是不错。”继续跟上慧妃的脚步,皇后又是开声, “盒子乃是用云楠木所刻,盒顶的宝石乃是明华润玉。从盒外镶入盒中,里头呀是粉妆。不过,妹妹可别小看这里头的粉妆。用的可是夏日新荷的蕊沁,还有东海临水的珍珠研磨而成。加上有明华玉滋润着,那养颜的功效,自然是举世无双的。这粉妆呀,还有个名字,叫雨荷新蕊,顾名思义,名字来由妹妹才情卓约,必定不难猜到。” “当真?”刚刚见识过云霓缕衣的神奇,如今听的皇后将手中的雨荷新蕊夸的神乎其实的,慧妃心中,怦然心动。但是听的皇后说的此物如此的珍贵,慧妃纵然心动,亦是不好开口讨要。 只是极为为难的看着皇后,不知所措。 从慧妃的脸上就已经看出她的心思,皇后哪里还能不知道,抚过慧妃拿着锦盒的手紧了紧。颔首后,已是将雨荷新蕊送给慧妃, “妹妹若是喜欢,那便送予妹妹了。” “这……”慧妃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妹妹不必不好意思,本宫邀的妹妹前来,就是为了挑一件可心的礼物送给妹妹的。既然妹妹喜欢着雨荷新蕊,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生怕慧妃不要,皇后反而出言安慰起慧妃来。 确实是喜欢的紧,慧妃不好再推辞下去,继而答谢起皇后, “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皇后娘娘!”说完,慧妃跪到皇后的跟前,拜了一个谢礼。 拿到礼物后,慧妃又是跟皇后再次致谢,才是离开了昭元宫中。 将慧妃送至门口,皇后含着笑,命宫人将慧妃送出宫人。 目送着慧妃走后,细细打量着皇后的神色,玉燕心中觉得极为好奇。细步跟上皇后的脚步,俯身到皇后的耳畔,问着, “娘娘,您为何知道慧妃定然会选那盒雨荷新蕊?” 似乎早就料到玉燕会有此一问,皇后返回到大殿中后,坐到软榻上。心情极好的看了玉燕一眼,解释着, “女子的容貌自然是女子心头最为在意的东西,特别是后宫里的女子,哪个不是喜欢自己容颜永久,貌美如花呢。本宫知道,你定然是以为慧妃会选那件云霓缕衣,但是你想,慧妃深处后宫,拿了那件衣服,对她又有何用。后宫的斗争,从来都不是真刀真枪的。” 说到这里,皇后的语气黯淡下去,似是深深叹过口气,继续开口, “再说了,慧妃出身世家大族,见惯了好东西。那锦盒上的云楠木,还有上头的明华玉,她不会看不出来。” 听的皇后将话说完,玉燕想不佩服都不行。心甘情愿的俯身在皇后跟前,弯身拜过一个大礼后出声赞道, “娘娘英明。” “英明?”听的玉燕的话,皇后的眼中抹过一丝嘲讽的光。看了窗外的天光,从鼻尖轻哼出的无奈脱口而出, “哪里有英不英明的,再英明又如何能比得上咱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呵呵,让本宫用性命作为担保,来护住她们母子的平安。陛下的心,还真是狠呀,真够狠的。” 并非听不出皇后话里的惆怅,看过皇后变了的脸色后,玉燕不敢再多言。沉默的躬身在皇后跟前,默不作声。 第二百九十七章 慧妃来访 踏着深秋寂色,慧妃从昭元宫出来,沐浴着云隐天光的宫道,在她的眸子里被拉拢的好长好长。长的就好似她这一生茫然不知的未然,看着,让人有着隐隐的心慌。 将从昭元宫带出来的雨荷新蕊仔细的收好在云袖间,慧妃踏碎这一地的天光,往明慧宫的方向走去。看着慧妃脸上不似喜忧的神色,明珠茫然不解,遂尔上前出声问着, “娘娘,那见云霓缕衣不是更为好么,为何你偏要选了一件这样的粉妆?” “呵呵。”寞然的寂笑过后,慧妃没有回头去看明珠,而是悄然的开口, “那件缕衣自是能抵御刀剑,但是它抵御不了后宫的尔虞我诈。再说了,后宫里头的斗争,从来都不是真刀真枪的,你也在宫中伺候多年,这些道理你也该懂的。再说了,女为悦己者容,谁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呢?” 最后一句,似是从鼻端轻哼出来的余音,清淡无痕,带着让人难以辨认跟琢磨的真假。 将慧妃所言如数听入耳中,看着慧妃仍然是失落的面容,明珠跟在慧妃跟前的脚步还没有退下,继续开口, “娘娘,既然已经接下皇后娘娘的贺礼,为何您还是不开心呢?” “开心?”这两字吐出来,慧妃心中是苦涩的。摇了摇头,慧妃像是在跟明珠说,更像是在跟自己说, “后宫里头的日子,岂能有开心或者是不开心之分的。是啊,皇后的礼物是领下了,但是皇后的人情也欠下了。本来欠的就多,今后才能还的完呢?” 明珠也不是愚笨的人,毕竟在宫里头伺候多年,听的慧妃的话,也不是听不明白。就因为明白,所以不敢再多言。默默的退身到慧妃身后,安静的跟着慧妃回到明慧宫。 既然皇后的心意,慧妃自然不会浪费了,回到明慧宫后,慧妃当晚就涂抹了皇后赠送的雨荷新蕊。 那一层白白的粉末,涂在脸上,腾起的舒适感让慧妃忧虑了多日的心思微微有些缓和。还真是不忌讳着皇后,自从当晚涂抹过后,慧妃几乎每天都用那盒雨荷新蕊。 倒也是奇了,用了几日之后,慧妃的肤色果然是便的容光焕发,嫩如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彩照人。 连明珠都觉得极为神奇,躬身在慧妃身前赞赏着, “娘娘的容颜真是越来越美,待得陛下回来,必定会被娘娘的容貌美的移不开眼。” 一听的明珠提起易无风,慧妃的心情瞬间又冷漠下去。想起西山狩猎不能伴驾随行,慧妃心中又是一阵隐伤。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明珠拧了拧眉,将话题转移了开去, “娘娘,再过个几日便是您的生辰了,到时候,娘娘必定会艳压群芳的。” 尽管明珠话里是恭维的意思,但是慧妃脸上仍然是不见喜色,倒是想起另外的一件事情来。是呀,很快就是她的生辰了。如皇后所言,她生辰的宴席是在清华台,到时候宫中的嫔妃都会前往为她庆生。 忽的就想起那日,提前提场的于绯诗。 于绯诗如今贵为皇贵妃,想起当日香囊之事,慧妃心中就忍不住的担忧起来。尽管于绯诗不曾告发自己,终归自己的短处被人拿捏在手中。慧妃对于绯诗,还是诸多的顾忌的。想起在昭元宫的那日,于绯诗的提前离场。 慧妃就坐不住了,不管于绯诗是真的身子不适,还是假的身子不适。但是从她的举动来,对慧妃不待见是自然的。如是想着,慧妃心中就渗的慌。 如今于绯诗身怀龙子,等的孩子生下来,必定更是尊贵无比。 若是于绯诗记挂着香囊的事情,慧妃的日子必定不能安生。 “娘娘!”也不知道慧妃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明珠在她耳边,轻呼一句。总算将慧妃的神色拉了回来。看着明珠,问着, “怎么了?” “娘娘,您想什么呢,奴婢喊你好几声,你都没应奴婢。”看着近日来的慧妃,总是自顾的失神,明珠着实的担忧。 轻轻的摇了摇头,慧妃回应着明珠, “没事。” 而后,也不管明珠有没有信了自己的话,慧妃已经站起身,踱步出了明慧宫的门口。看的明珠一下子就慌了,急急忙忙的追上去,问着慧妃, “娘娘,您这是去哪儿呢?” “芳华宫。”慧妃如实的回答。 那日从昭元宫回来之后,于绯诗就觉得身子不是很利索。回到芳华宫后,皇后命人请来的太医随后也就到了,依照太医所言,于绯诗的身子没有大碍,龙子也没有大碍。许是天气的原因,这个说辞,于绯诗自然是不信的。 为万全起见,于绯诗这些日子一直在芳华宫中呆着。 当宫人说,慧妃求见的时候,于绯诗正在用药膳的手,猛然一滞。 于绯诗虽然不是小气的人,但是香囊一事,让于绯诗心中对慧妃着实的生不出好感来。尽管无心去揭露慧妃,饶她一命。但是不代表,于绯诗就愿意跟慧妃交好。 将手中的药碗放下后,于绯诗正想让点红去打发慧妃走,没有想到,慧妃已经先一步走了进来。直接就走到于绯诗的跟前,规规矩矩的拜了一个大礼, “臣妾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万福。”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慧妃都已经来,连礼都见了,于绯诗自然不好赶她走。只能笑着让她起身, “妹妹不必多礼,请起。” “谢娘娘。”在于绯诗的声音中站起身,慧妃挑着于绯诗榻下的位置,坐了下来。眉目看着于绯诗,眼神中尽是尊敬与推崇。 看了眼慧妃,于绯诗示意宫人给慧妃奉茶。 等的宫人将香茶奉上,于绯诗才是开口问起,慧妃到来的缘由, “妹妹此番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打扰姐姐了。”听的于绯诗的话,慧妃又是站起身, “承蒙皇后娘娘的抬爱,让臣妾的生辰宴席得以在清华台置办,所以,妹妹前来邀请皇贵妃姐姐,倒是务必要出席。” “是么?”听下慧妃的话,于绯诗的眉目也是浅淡的笑了笑, “那是喜事呀,恭喜妹妹,本宫先是给妹妹祝贺了。……”本来,于绯诗还想说着什么,但是慧妃临在身前,身上一阵一阵飘过来的清香,让于绯诗闻着心中闷的发慌。 将要说的话一转,埋入心中,转了话锋, “几日不见妹妹,妹妹倒是更加的美艳无双了,连身上的味道都变的清香无比呢。” 听不出于绯诗话里的意思,慧妃将于绯诗的深意当成是赞赏。当下,脸颊悄悄红了一半,躬身在于绯诗跟前,不自然的回话着, “多谢皇贵妃娘娘赞赏,那粉妆是皇后娘娘送给臣妾的生辰贺礼,叫雨荷新蕊。臣妾用着,还真是觉得好用。用这几日之后,宫里的宫人都说臣妾的脸色好了不少。娘娘若是喜欢,臣妾可以……” “不用了,适合妹妹的粉妆未必就适合本宫呢。”听的慧妃说起粉妆的出处,于绯诗心中隐隐就泛起不安。无视着慧妃要献的殷勤,冷冷的度出口一句, “妹妹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 丝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句话触犯了于绯诗,见着于绯诗瞬间变了的脸色,慧妃极其的委屈。但是碍着于绯诗的身份,慧妃又不敢跟于绯诗叫嚣。只好沉默下来,不再开口。 闻着慧妃身上隐隐约约飘过来的香味,于绯诗身上的不适之感越来的越强烈。再也忍受不住,于绯诗捂过鼻子,将点红召到身侧来。对慧妃道, “本宫身子不适,妹妹就请先行回宫吧。本宫不多送了。” “娘娘。”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于绯诗,慧妃急忙起来, “可是臣妾哪里冒犯了娘娘?” “妹妹多虑了。”轻声回应着慧妃的话,于绯诗轻言作答。 没有得到于绯诗应允出席自己生辰宴席的慧妃,仍是没有死心,不愿意离去,继续拖着于绯诗问道, “那娘娘,臣妾的生辰宴席,娘娘会去么?” 实在不想给慧妃作答,于绯诗没有直接回答,已经在点红的搀扶下站起身子, “本宫乏了,到时候再说吧。”话落之后,于绯诗也不顾慧妃还在当场,径直的迈步回了自己的内殿。 见此情形,秋叶跟秋果也走过来,请着慧妃离开芳华宫。 等的慧妃走后,秋叶跟秋果才是走到内殿中来,问候着于绯诗, “娘娘,您怎样?” “没事。”抚着自己的心口,于绯诗平歇着体内的不适。看了看床榻前的三人一眼,示意点红出去将外殿的气味清扫干净。 “是。”点红不敢耽搁,领命就走到外殿去。 待的宫人们将大殿上的气味清扫的干干净净之后,于绯诗才是从内殿中出来,将自己开的一张方子交给秋果,让秋果到太医院中捡一帖药回来。 不明白于绯诗的举动,点红躬身走到于绯诗的跟前来, “娘娘,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于绯诗摇了摇头,表情也很是茫然, “慧妃身上带的香味,让我非常的不舒服。但是,我又闻不出那香味中到底带了什么东西,小心为上,还是抓帖方子回来吃吃。” “慧妃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听的于绯诗这么一说,点红立刻就骂出声来, “当初她用香囊来害娘娘,结果害了香妃。娘娘您好心饶她一命,她倒是好,居然恩将仇报。” “那倒是未必。”不尽然赞同点红的话,于绯诗轻轻的瞟过点红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慧妃性子软弱,如今我肚子里怀的还是龙子,她不敢如此的明目张胆。不过,她也说了,她的粉妆是皇后送给她的。” “皇后?”听到 于绯诗此言,吓的点红立即惊呼出声。 “嘘。”不满的恼了点红一眼,于绯诗做出噤声的动作, “你这是怕宫里的人都不知道么?” 自知自己失态,点红不敢答话,靠在于绯诗跟前,问着, “那娘娘,我们该如何是好?” “别慌。”于绯诗淡然的答, “别忘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皇后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慧妃寿辰 寂寞天光黯淡在萧瑟的秋色里,深宫内院的红墙绿瓦,在秋光的萧瑟当中,富贵荣华都掩不去那满目的凄然。 从芳华宫出来,慧妃走在寂静的宫道上,黯然的回到明慧宫中。 于绯诗的脸色变幻的毫无道理,满满的不详还有忧虑漫在慧妃的心头。尽管得到皇后的赏识,但是却是惹来的于绯诗的不满,慧妃心中说不出的忧虑。 再说如今于绯诗怀着龙种,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不定哪日于绯诗成了皇后呢。 如是想着,慧妃心中就不觉的慌乱。 回到明慧宫后,几日以来,慧妃的心情都是忐忑不安的。 好不容易,终于等来了自己的诞辰。 皇后依照着之前答应慧妃的那般,果真在清华台设下宴席,并且将后宫的各宫嫔妃们都请了过来。本来皇后也是要将太后请来的,但是太后趁着易无风去西山狩猎之际,前往普陀寺礼佛,并不在宫里。 所以,太后没有前来。不过,太后的缺席,也没有掩盖下宴会的热闹。在皇后的懿旨之下,后宫的各宫嫔妃们都依约到齐。等到最后,唯有皇后位子下方,于绯诗的位子是空的。 于绯诗没到,慧妃看了看皇后,皇后明白慧妃的心思,遂尔下令等着,等于绯诗前来再开席。 慧妃感激皇后的体谅,派明珠去请于绯诗。 然而,明珠没有请来于绯诗,只是自己回来,告诉慧妃还有皇后,说是于绯诗身子不适,就不来了。慧妃哪里肯依,让明珠又过去请一次,明珠没有办法,只能再跑一次。 这次,明珠不是独自一人回来的,陪明珠一起的,还有秋叶。 承于绯诗的命令,秋叶入清华台后直直的走过来,走到皇后身旁,屈身见过大礼,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宫的娘娘们请安。” “起来吧。”轻飘飘的扫过跪在自己跟前的秋叶一眼,皇后的眼中看不出何种心思,连声音也是冷漠的薄凉。 “多谢娘娘。”丝毫没有扭捏,秋叶立即站起身来,在皇后跟前躬着身将于绯诗的意思带到, “回皇后娘娘,皇贵妃身子不适,所以慧妃娘娘的生辰宴席,她就不能出席了。但是娘娘放心,给慧妃娘娘的贺礼皇贵妃会私下送到慧妃娘娘宫中的。” “身子不适?”轻轻的挑起柳眉,皇后严厉的看过秋叶一眼, “你也是宫里头的老人,可知道,装病在宫里头可是大罪。特别是恃宠而骄,装病藐视皇后,不管是哪一条都是大罪。皇贵妃年纪轻,不懂,难道你也不懂么?” 看着皇后忽然来的怒色,秋叶也是惊诧了眉眼,一下子又跪回身子, “皇后娘娘息怒。” “息怒?”厉喝一句,皇后的云袖在秋叶的跟前挥开了一道狂风,瞅着秋叶的眼神有些冷厉的漠然, “你家主子真是太放肆了。” 如此明目张胆的指责,让秋叶颇为的无所适从。跪在地上,几乎不敢回声。等候许久之后,才是听的皇后道, “来人啊,传本宫旨意,命皇贵妃速来清华台参加慧妃的生辰宴席。” “是。”领下皇后的旨意,一旁的玉燕走出来,欠了欠身。才是退步下去。 不得已,秋叶只能跟在玉燕的身后,回了芳华宫。 皇后懿旨果然有效,慧妃让人再三邀请,都请不来的于绯诗,在皇后的懿旨之下,不得不出现在清华台中。 看见于绯诗前来,台上的其他妃嫔纷纷起身,给于绯诗见礼, “参见皇贵妃。” “各位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于绯诗的身子不是假的,只是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严重。碍着皇后的懿旨,于绯诗不敢不从,一脸疲惫的过来,冷眼看着众宫废品的见礼。软声的让她们起身,而后,才是踱步走到皇后跟前,给皇后行了一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妹妹不必多礼。”皇后很明显的心情不好,此番没有之前的和颜悦色。只是敷衍的朝着于绯诗点了点头,示意于绯诗起身。 “谢娘娘。”也不理会皇后脸上的难看之色,于绯诗自顾的站起身,在慧妃特意留给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人总算都到齐了,皇后这才下令宴席开始。 然而,就在宴席开始之前,洁贵嫔忽然站起身来,朝着皇后福了福身,开口道, “皇贵妃娘娘迟到了,是不是该罚呢?” 经过洁贵嫔的一提醒,后宫的妃嫔们既是鸦雀无声,没有人敢接下洁贵嫔的话。场面上顿时安静下来,极为尴尬。 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尴尬,洁贵嫔接下自己的话,又是一句, “姐妹们怎么了,今日可是慧妃姐姐生辰的大好日子,怎么也得热热闹闹不是。难不成,大家都误会妹妹的意思了?” 见的洁贵嫔如此的卖力,皇后也不好让其独自的唱独角戏,遂尔接下她的话端,道, “你个死丫头,又有什么鬼主意,但是皇贵妃身怀有孕,可不能瞎折腾。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可不是说笑的。” “娘娘就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得到皇后的配合,洁贵嫔心中的尴尬总算消去点点。朝着皇后,点了点头,跟皇后保证着。而后,又是转过头,看着于绯诗,含笑的眼中带着淬毒的阴狠, “臣妾素来听闻皇贵妃在音律上有极高大造诣,不如,就趁此机会让皇贵妃给姐妹们开开眼?” “妹妹夸奖了,本宫是雕虫小技,实在不敢在姐妹们眼前献丑。”不知道洁贵嫔的葫芦里头卖的是啥药,于绯诗冷漠的回应一声。 “姐姐又谦虚了。臣妾还听说,姐姐演奏的一手好洞箫呢,不如今日,姐姐就给姐妹们吹奏一曲,如何?”尽管是询问于绯诗,洁贵嫔却好似问着皇后一般,看向皇后。 当下,皇后立刻就点了点头, “这个倒是不错,吹奏的话不会伤着妹妹。还能让妹妹腹中的龙子见识见识他母妃的风采,倒是极好的。” 才刚刚等的皇后话说完,洁贵嫔已经拿着洞箫走近过来,呈现在于绯诗的眼前。 既然皇后都这样,于绯诗还能说什么,只有答应下来。结果洁贵嫔送过来的洞箫,向着皇后欠了欠身, “那臣妾就献丑了。” 如洁贵嫔所言,于绯诗确实是吹的一手好洞箫,因为于绯诗的母亲素来丢音律颇为喜欢,在于绯诗年幼之时,母亲也是诸多的教导。所以,养就了于绯诗在音律上的天赋,不仅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连最难以把握的洞箫,在于绯诗手中也是小菜一碟。 特别是许老夫人将于绯诗母亲遗物玉箫还给于绯诗后,于绯诗平日里烦闷的时候都会吹奏一会儿,对于洞箫的演奏技法,已经是炉火纯青。 但是,在结果洁贵嫔送过来的洞箫后,只看的一眼,于绯诗就慌愣了神色。 这直箫,并不寻常。在冷宫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于绯诗的未来,知道于绯诗避免不开后宫的尔虞我诈。所以,为了让于绯诗能很好的在宫中生存下去,肖姑姑曾跟于绯诗说起很多很多的宫中秘事。 还有很多的后宫的那些门门道道,那穿云箫便是肖姑姑的叮嘱中之一。 除却让肖姑姑最为忌讳的双耳玉瓶,还有便鸳鸯壶跟穿云箫。双耳玉瓶乃是后宫的诅咒,它的出现,就代表后宫的斗争的战号打响。它在谁的手里,就注定着谁的命运,必定不得善终。 所以,当初看到双耳瓶的时候,于绯诗才会那样的惊慌。再有,就是鸳鸯壶跟穿云箫。鸳鸯壶,顾名思义是双壶,壶中其实一分为儿藏有暗层。在壶的盖子上可是有着玄机的,扭一扭,就可以分辨出那边是毒酒,那边是没有毒的酒。 最后的,便是于绯诗此时手中的这根穿云箫。 穿云箫跟鸳鸯壶的用处其实是差不多的,箫身的中间其实也是另有玄机,藏有隔层。可以在隔层总莫有毒药粉,吹奏的在吹奏的过程中,若是吸气,便可将毒粉吸入体内。 于绯诗万万没有想到,皇后跟洁贵嫔等人敢如此的大胆。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向她下手,于绯诗当然不会上当。接过洞箫后,朝着洁贵嫔颔了颔首, “有劳妹妹。” “姐姐客气。”见的于绯诗接过洞箫,洁贵嫔欢喜的笑了笑,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等着看于绯诗接下来的表现。眼看着于绯诗已经将洞箫放到唇边,忽然,于绯诗的手猛的抖了一下,洞箫从她手中脱落,跌到地上。一下子就跌成两半。 见此情形,于绯诗故意做出惊慌的模样,立马就跪了下来, “臣妾该死,请娘娘责罚。” 皇后还没发怒,洁贵嫔先是站起身来, “皇贵妃姐姐,你怎可如此。你若是不待见我等,大可直说,你为何如此。你可知道,这根玉箫对臣妾而言是何等的重要。那是臣妾的父亲在臣妾入宫时,送给臣妾的。今日慧妃姐姐生辰,臣妾为了一睹皇贵妃姐姐的风采才割爱拿出来,可是你,你,你居然毁了她。” 一连顿过几顿后,洁贵嫔才将话给说完。留着眼泪,埋怨的看过于绯诗,“噗通”一声跪到皇后的跟前,请求着皇后为自己做主, “皇后娘娘,皇贵妃本身就是不愿意前来出席着宴席的是。如今皇贵妃心中有怨,故意将臣妾的玉箫折断,求娘娘做主。” 还真的将洁贵嫔的话听了进去,皇后冷着眸看向于绯诗,冷言的问着, “皇贵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眼下易无风不在宫中,于绯诗不敢跟皇后硬碰硬,只能暂时的低下头, “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是因为身子不适,才会一时失手,还往皇后谅解。原谅臣妾。” “辩解,你根本就是在狡辩。”不给于绯诗给自己辩驳的机会,洁贵嫔张口又是一句。 第二百九十九章 罚跪宗庙 肆无忌惮的张扬显露着迫不及待的心急,显山露水的布满在洁贵嫔的脸上,愤恨明目张胆的灌满洁贵嫔的眼眸。迸发出来的冷光似淬过毒的刀子,恨不得将于绯诗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激愤中带着昂抗的嗓音,震骇的场上所有的妃嫔,皆是哑口无言。生怕一个不小心,这战火便是蔓延到自个儿身上。 保持着直挺挺的跪立姿势,于绯诗双手护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饶是洁贵嫔说的慷慨激昂。于绯诗却是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而是沉默着笃定的看着跟前的皇后,服罪的声色清静中带着不卑不亢, “启禀皇后娘娘,臣妾着实的冤枉,请娘娘明鉴。” 一句话落,场上越发的鸦雀无声。 生怕皇后真的会被于绯诗劝服了,洁贵嫔猛然跪身下地,与于绯诗一同在皇后跟前跪了下来,重重的磕过一个响头, “皇后娘娘,如果因为皇贵妃身怀龙子便可以为所欲为的话,臣妾不服。” “这……”听的洁贵嫔的话后,皇后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柳眉拧起两簇小山后,无奈的看过于绯诗一眼, “两位妹妹呀,此事容本宫细细思量过如何?” 不待皇后把话说完,于绯诗已经在心底哼过一阵冷哼,敛下眸色之后,不再看皇后。 洁贵嫔是皇后的人,于绯诗不是不知道。眼前的事情,也不过是一出引她入局的闹剧罢了,瞧着皇后与洁贵嫔一唱一和的,于绯诗看着心中不由升腾起一阵烦闷。 膝盖的位置,也因跪的太久隐隐有些发麻。于绯诗的脸色,顿时变的发白起来。 许是看出于绯诗的不妥,皇后心中也真怕会出了什么事情,遂尔吟出一句, “好了,念在皇贵妃是无心之失,但又为给洁贵嫔一个交代。这样吧,就罚皇贵妃入宗庙向先祖祈福五天五夜。这样的处置,两位妹妹可有异议?” 皇后已经做出惩处,洁贵嫔心中尽管觉得皇后的惩处过于轻,但是又不敢驳了皇后的面子,默默的点了点头, “娘娘英明。” 洁贵嫔已经答应下来,不代表于绯诗就会任人宰割,没有立即就回皇后的话。于绯诗的身子微微往后边靠去,臀部坐到自己的小腿上,让自己的跪姿舒服一些。 还没等的于绯诗出言为自己辩解着,跟在于绯诗身后的秋叶跟点红几人,已经先一步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皇贵妃如今的身子,实在是不宜受罚。不如,等皇贵妃将龙胎生下,再去接受娘娘的惩处如何?” 秋叶跟点红的缓兵之计,皇后并不是看不明,当然不会让她们如愿。当下,眸色就冷却下来,看着于绯诗的眼眸带着轻弄的嘲讽, “啧啧,妹妹宫里的人教导的就是好。可是,错了就是错了,天子犯法都当与庶民同罪,何况妹妹只是区区的一个皇贵妃。”此番话语下来,可是已经将皇后的意思表诉的明白。 深知已然无望,于绯诗心中根本就没有妄想。看着秋叶跟点红还要说什么,于绯诗先一步抢过她们的话端, “多谢皇后娘娘体谅,臣妾感激不尽。” “娘娘。”没有想到于绯诗会妥协下来,点红几乎惊诧了眉目,已经张开的口愣愣的定在原地,目光中流露着深沉的难以置信。 轻轻的摇了摇头,于绯诗示意点红不必再多言。 立即的,就有人走进来,将于绯诗扶起,就要带去太庙。 “娘娘!”点红有些慌了,跪着身子就要朝着于绯诗追去,被秋叶跟秋果一把拉了住。 转过头,秋叶含着讽刺的笑意一般迎向皇后,携着点红还有秋果,恭恭敬敬的给皇后欠了欠身。红唇一翕一合的启开后,说出口的话中不似宫女该有的卑微, “娘娘英明,奴婢等先行告退。娘娘您是知道,奴婢等奉命照顾皇贵妃,若是皇贵妃出的何事儿,陛下怪罪下来,奴婢等可都担不起呢。”说完,再次福礼后,才是跟秋果及点红一同离开清华台。 秋叶的语气算不得严厉,反而是轻忽的,听到皇后的耳朵里,倒是呛起沉重的胁迫。不是听不懂,而是太过明白。 促狭的凤眼底瞬间流潋过迟疑,皇后已经迈开步子,转头跟随在自己身旁的玉燕道, “来人啊,本宫亲自送皇贵妃去太庙。” “娘娘?”为皇后的话生出万分的疑惑,玉燕怔住的眼眸逗留在皇后身上许久。回神过来后,才急忙的跟上皇后已经走出去的脚步。 “娘娘!”不明白皇后为何会忽然生出此意,洁贵嫔心中不服,朝着皇后的背影唤过一声。无奈皇后恍若未闻一般,看都不看洁贵嫔一眼,直直的追着于绯诗的身影,往太庙走去。 皇后一走,眼下的宴席必定是继续不下去了,慧妃站起身来,将前来的宫妃们都遣散回宫。 径直的追着于绯诗的脚步,皇后一同来到太庙中。 如皇后所愿,于绯诗入的太庙后,在易家先祖的灵位前的蒲团上跪下身子,双手合十,虔诚的祈起福。不是不知道皇后随着一同进来,而是于绯诗故意当成不知。 感觉到于绯诗对自己的敌意,皇后迈开碎步,走到于绯诗身边的位置,亦是跪下身子。眼睛与双手一起合上,红唇却是缓缓的启开, “妹妹可是怨恨着本宫?” “臣妾不敢。”简单省略的,于绯诗答, “娘娘公正严明,治宫严谨,臣妾无话可说。” “本宫就知道,妹妹必定是埋怨着本宫的。”如若轻叹出来的靡音,皇后的声音中带着沉沉的无奈与幽怨。凤眸睁开时,眸底潋滟着甘苦的凄色, “妹妹若是出了何事,本宫自是也不能安宁的,在陛下离宫时本宫就已经跟陛下立下军令状。用性命护的妹妹平安,此番惩处妹妹,一来是要给洁贵嫔交代,二来自然是要保妹妹平安的。” “呵呵。”听的皇后不得已的体己话,于绯诗忽的笑出声音, “娘娘费心了,那把穿云箫倒是挺精致的。臣妾在想,若是臣妾死在刚刚的台上,到时候罪魁祸首必定也是洁贵嫔,怎么会跟娘娘拉上干系。娘娘您说呢?” 一时间,被于绯诗问的哑口无言,皇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停顿好一会儿之后,皇后才是平定心底的骇色,脸上做出不敢相信的严厉怔色, “还有这事儿,那洁贵嫔真是太胆大妄为了,本宫立刻就让人彻查此时,若真是如此,本宫一定要好好的治她的罪。” “不必了。”哪能不知道皇后只是说的好听,于绯诗可是丝毫都没有听入耳中。只是在唇角轻撇起微薄的轻蔑与讽刺,吟出一句, “索性也没有什么事情,皇后娘娘就当是为臣妾腹中的胎儿积德呗。当然,只要他能活着出世的话。不过,臣妾自怀孕来,脾气都是不大好的,若是臣妾的孩子没有了,那臣妾定要那人血债血偿,相信陛下跟臣妾也是一样的想法的。毕竟,这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 “妹妹说的是。”听的于绯诗的话,皇后的心顿的沉下去。不再在太庙中多留,跟于绯诗开口告辞着, “既然妹妹无心深查下去,那么这决断已经下来,就劳烦妹妹在太庙呆上几日,五日一到,本宫必定亲自来接妹妹回宫。本宫,就先告辞了。” “娘娘慢走。”耳边听着皇后轻微的脚步声,于绯诗眼睛不曾睁开,轻轻的开口。 出的太庙门口,皇后命人将太庙中伺候的宫人全都叫了过来,仔细的叮嘱着,无论如何一定要护住于绯诗母子的周全。 见的皇后这番的动作,玉燕表示极其的不解,在回昭元宫的路上,遂尔问起皇后, “娘娘,如今陛下不在宫中,您为何不……” “你懂什么。”不等的玉燕把话说完,皇后就狠狠的瞪过玉燕一眼, “陛下是不在宫中,但是宫中的一切有什么是可以瞒过陛下的。如若皇贵妃真的因此而出什么事情,莫说陛下,就是太后回来本宫也难以逃脱苛责。” “是。”听明白皇后的顾及,玉燕立马低下头,应下一句。 似乎还是不放心,皇后坐在凤撵上的目光居高临下的玉燕,再次叮嘱一句, “本宫可告诉你,于绯诗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出什么问题。听清楚没有?” “奴婢明白。”被皇后的目光看的心底发寒,玉燕恭顺的回答。 而将皇后送走之后,被判处在太庙罚跪的于绯诗很快就等来入夜。临近晚膳的时候,太庙中伺候的听从皇后的吩咐,按时给于绯诗送来晚膳。态度也算客气,没有太过为难于绯诗,兴许是顾及着于绯诗腹中的孩子。 再说,宫里的事情谁也料不准。如今于绯诗又怀着龙子,等的易无风一回来,她定然是可以出去的。所以,没有人敢怠慢了她。 跪了一天,又是一个人吃的两人的量,这个时候,于绯诗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领过宫人送来的晚膳后,于绯诗马上就打开,正要用的时候,饭菜中传来的怪异的香味,让于绯诗隐隐觉得不妥。 不敢继续食用下去,于绯诗将晚膳搁置在一旁。 小心翼翼的踱步到纱窗边上,于绯诗将晚膳放到窗沿上,没一会儿过往的猫就被于绯诗引了够来。饿极了的猫儿走到晚膳前,饥不择食的食用起于绯诗放到窗沿上的晚膳。 而在猫吃了不久后,于绯诗亲眼看见吃下晚膳的猫没走几步,已经倒在窗外的林子里头。 眼前的情形,将于绯诗吓了好大的一跳。 心中忍不住庆幸起来,还好自己留了一个心眼,没有食用。 不过,于绯诗心中倒是疑惑,到底会是谁想害自己。若说是皇后,于绯诗是不相信的。今日皇后唆使洁贵嫔用穿云箫毒害自己的阴谋被自己破了,惩罚自己到太庙罚跪,皇后做的是如此的明目张胆。 如若自己真在太庙中出了什么事情,皇后必定逃脱不了干系。 所以,于绯诗不相信皇后如此的愚蠢。 看来,自己在太庙呆的这几日,要多加小心才行。 第三百章 合作被拒 华灯初上之后,温软馨香的室内掌起灯火,纱灯内点亮的蜡烛,烛光透过迷黄色的薄纱灯罩,散落在室内。铺开的柔亮恍如湖面泛开的春水,涟波依依,袅袅清光中将两道人影拉的极长。 灯光里头,坐在等下的男子眉目清晰深邃,罩在自己影子中的双眸散着晦暗未明的浅光。 仔细看去,男子生的一张极好的容颜,剑眉星目,俊朗中带着阴翳,一对眸子略带暴戾跟深沉。锦衣华服,勾勒出来的身形要比中原的男子更要魁梧一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漠北的豪气。 就在男子的跟前,还有另外一男子,身形偏瘦一些,穿着水蓝色的薄衫。容貌较之男子,逊色不少,属于放入人群中便找不到的类型,正是那日在西山狩猎场外,私底下见丽妃的古二。 此时,古二正恭恭敬敬的躬身站在男子跟前,弯着腰身,一丝不苟的跟男子说起宫里头正发生的事件, “启禀太子,乾元朝的后宫此时可谓是波涛暗涌,据探子回报,皇后将皇贵妃关押在太庙内。” “是么。”这位被古二唤做太子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丽妃的亲哥哥,蛮国的太子都敏。听下古二一番言语后,都敏不以为然,在眉间稍稍的挑了一挑,不屑的开口, “不过是几个女人的闹剧罢了,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殿下,此言差矣。”尽管被都敏反驳了去,古二还是不死心,躬身上前一步后。俯身趴在都敏的跟前,又是道, “这位皇贵妃可不是寻常人,她此时正怀着乾元朝现任帝君的第一个孩子。据说,乾元朝皇帝易无风宠她可是宠的紧,再者,她是后宫中唯一一个能与皇后抗衡的人。因为右相许皖年乃是她母族的表哥,还有玉阳王是她的义姐夫。” “看来,这位皇贵妃的身份,倒是极为尊贵呀。”眼中的轻蔑随着古二解释的话语逐渐退去,都敏的眼中升腾起浓浓的考量来, “唯一一个能跟皇后抗衡的人,那郑家,岂不是要慌了。” “早就慌了。”接下都敏的话端,古二欢天喜地的答着, “江南之乱,可是损了郑家大半的势力。那位皇贵妃以前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身份,不过是左相于暻笙的庶女。后来,易无风将于暻笙的妾侍也是皇贵妃的生母抬为平妻,才让那为皇贵妃的身价水涨船高。” “如此说来,易无风还真是爱极了这位皇贵妃?”没想到还有这茬,都敏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帝王家的人从出生开始,要学会的首先是无情,想着易无风居然可以为自己的妃子做到这样,还真是让人汗颜, “这位皇贵妃,倒是一颗好的棋子。” “太子英明。”也不管都敏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停下都敏的话后,古二先是奉承一句。 “走,我们去国公府走走。”不理会古二的奉承,都敏率自起身,轻飘飘的扔给跟前的古二一句。话音都没落尽,他的身影已经走的极远。 “是。”草草的应合一声,古二急急忙忙的跟上都敏的脚步。 没有奉上自己的大名,都敏只说是北方来的商贾。奇怪的是,郑国公还真的接待了都敏,接待的地点就在书房。 将伺候的下人全部退下去,书房里头,郑国公只留下都敏,还有古二。 透过明晰的烛火,郑国公看着都敏年轻的脸庞,含笑着摸了一把自己颔下的胡子,朗朗的笑出声, “蛮国太子殿下还真是大胆,如此堂而皇之的入我朝的京都,殿下当真是好胆色。” “哈哈哈。”听的郑国公的话,都敏也是爽朗的笑开声, “国公真是会说笑,蛮国与贵国已经是亲家,当今圣上严格说起来还是本太子的妹夫,本太子为何不能来?” “说的好。”几乎就要拍起掌来,郑国公对都敏的话表示着深刻的赞同。而后甩过省度样的目光,看过都敏的双眸,再次开口, “既是如此,那殿下为何不入宫觐见陛下,而是来老朽这儿。难不成,殿下要请老朽代为引见?”把话说完,郑国公又自顾的推翻自己的说辞, “不对,丽妃娘娘可是陛下的宠妃,若是要引见,殿下也该找丽妃娘娘才是。” 这话听的尽管是不着边际,但是都敏心中却是明白,郑国公在拐着弯问他前来的目的。也不隐瞒,都敏站起身后双手抱着拳头,给郑国公作了一个揖, “不敢欺瞒国公,在下此番前来,确实是有要事要跟国公相商。” “是么,殿下还请直言。”不动声色的半眯起眼眸,郑国公摸着自己的胡须,点头轻应一句。 “如国公所忧,亦正是在下所忧。”放下抱拳的双手,都敏坐回到椅子上,吟出一句。 “还请殿下直言。”并非听不懂都敏话里的意思,郑国公明知故问着。 “如今贵国的皇贵妃身怀龙子,独宠后宫。怎么说,在下的妹妹亦是贵国皇帝的妃嫔,在下为着舍妹的前途着想,是非常的担忧。”也不恼郑国公的明知孤儿,都敏一五一十的做出回答来, “不过,在下知道皇后娘娘定然也是十分忧虑的。毕竟,皇贵妃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说一句不好听的,就算是让她当上皇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若是她生下龙子之后,只怕皇后娘娘的地位,是岌岌可危。” 都敏所言,其实不是没有道理。细细的听着都敏的分析,郑国公的脸上不见声色,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见此情形,都敏继而开口问道, “国公觉得如何呢?” “太子所言极是。”不反对都敏的话,郑国公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神色变的严厉起来, “不过,皇后的废立乃是皇家的事情,如果小女真的但不得皇后的大位,被陛下废掉。那老朽,也是无话可说的。太子所请求的事情,老朽怕是无能为力了。”都不等的都敏说明来意,郑国公想都不想,已经出言拒绝。 讨着没趣,都敏也不愿意再继续纠缠下去,再次起身抱起拳头, “国公豁达,在下打扰了,就先告辞了。” “太子慢走,老朽就不送了。”当作听不出都敏语气中的不悦,郑国公还之双手抱拳,将都敏送出府邸。 出的国公府后,都敏的脸色立即变的极其阴沉。 感受到都敏身上带来的压迫与阴翳,古二不敢多言,默不作声的跟在都敏身后。 好不容易回到客栈后,都敏隐忍的怒气终于发作出来,云袖一挥,将案上的茶盏如数扫落下地。清脆的响起在寂夜中显的格外分明,余音散去后,精致的茶盏已经化成一地的碎片。 古二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在都敏跟前躬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开着口, “殿下息怒。” “不识抬举。”显然根本就没有办法息怒,都敏冷冷的吟出一句。 迎着都敏的盛怒,古二又是开口一句, “殿下,既然郑国公不识抬举,那不是正好给我们机会么?” “此话怎讲?”拐不过弯,都敏一时弄不明白古二话里的意思,敛下怒色后,眸色清明的看着古二。 不敢起身,古二弯着身子在都敏面前开口, “启禀殿下,如今皇贵妃不是被皇后关在太庙么。如果皇贵妃死在太庙了,易无风一回来,皇后的日子还能安生?皇后的位子一旦不稳,他们郑家还能做的住么,殿下还愁他们不愿意跟殿下合作?” “你这主意倒是挺好的。”当下都敏就点了点头,对古二此计表示非常的赞赏,扬眸看着古二后,示意古二立即下去置办此事, “既然你如此的胸有成竹,那此事就由你去办吧。” “不过。”听的都敏说要将此事交给自己,古二脸色渐渐的升起难色, “易无风做事素来滴水不漏,皇贵妃的身边都有暗卫保护着。殿下你也明白,皇室素来养着一批武艺高强的暗卫,若想杀皇贵妃,着实的不容易。” “那找人潜入宫中,将她给除了么?”古二的担忧并无道理,都敏自己也出身皇室,当然知道皇室暗卫的厉害。遂尔半眯起眸子,给古二提起一计。 “不行。”古二还是摇了摇头, “因为皇后惩罚皇贵妃一事闹的宫中人尽皆知,那皇贵妃自己又是学医之人,下毒对她根本不管用。此时她被关押在太庙当中,皇后必定也会派人严密保护着,想动她,几乎不可能。” 听着古二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都敏不禁有些烦了,遂恼一句,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当如何?” “微臣该死。”见的自己将都敏惹恼了,古二不敢造次,立即跪下身来请罪。 都敏烦得很,没有心情处罚古二,随意的摆了摆手,将古二叫起来。正在两人想不出谋略来的时候,房内的纱窗忽然被一阵风给灌开,当风停下来的时候,一道素白的人影出现在房间里。 “你是什么人?”根本看不清楚那人是怎么进来的,都敏跟古二皆是惊诧住眉眼。盯着站在房间里的人,逼问着,手已经按在腰间刀柄的位置。 来人也不害怕,反而不以为意的转过身子。都敏跟古二这才看清来人的面容,是一年过花甲的老者,头发跟胡子已经是一片花白。身上亦是穿着一袭白衣,流潋出来的清缓悠然气度,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没有出手,老者只是漫不经心的将双手负到身后,踱步早堂前的椅子上,屈身坐下。自顾的拎起案上的玉壶,往白色酒盏中倒满一杯清酒,自己小饮一口,才是开口, “老朽是来帮你们的人。” “什么?”忽然多出来一个老者说是来帮自己的人,都敏跟古二皆是一愣。 “一剑封喉。”不理会都敏跟古二的呆滞,老者放下手中的酒杯,再轻言一句, “江湖上无人不知道的冷血杀手,一剑封喉,可以达成你们的愿望。而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他。并且,让他帮你们除掉你们想除掉的人。” “你说的是真的?”听明白老者话里之意,都敏放下抚在刀柄处的手,扑到老者身边问一句。 “嗯哼。”没有直面的回答,老者轻哼一声,淡然的点了点头。 第三百零一章 无亦身世 寂月皎皎,月华银辉从天际流泻直下,曳入江南水乡潋滟的江水中。水波泛泛,涌动的波纹将月华撕碎,裂成水面上璀璨的星辰。 临窗往外凝望,宣无亦默不作声,靠在房屋内的梁柱边上,看着天际高悬的明月倒映在平静的水波里。漫漫水波,渐渐幻化成心底朝思暮想的那张清丽容颜。 与卿别后,时光一转,已然一年的光阴已过。从此再也不曾见过的面容,久久的萦绕在心间,深刻成茧,再也不能忘怀。 “师兄。”一声静若深息的轻叹噙着弱音飘入宣无亦的耳中,带着深情厚谊的关怀。将宣无亦沉浸在念想中的情绪如实拉回来,转头望过去,一道轻盈的身影已经缓慢靠近。临至身后,蓄满水波的眼眸漾着潋滟荡入宣无亦的眼底,挑起宣无亦心底最深沉的无奈。 不能表露,更不能拒绝,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应站在自己身后的云箴一句, “怎么还不歇着?” “嗯。”点下头后,云箴折步转身,走到身后的桌案旁端起刚刚放在桌案上的碗盏,递到宣无亦的跟前, “尝尝看,我亲手做的莲子羹。” “师妹。”没有去伸手接过云箴递过来的碗盏,宣无亦从鼻端叹出来一声轻息,喃喃吟出口, “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我愿意。”没等的宣无亦将话说完,云箴自顾接下一句, “不管为你做什么都好,我都愿意。师兄。” “师妹。”不忍在看云箴眼眸中蓄满的浓浓情意,宣无亦别开眼,看往别处。定了定思绪之后,考虑再三而出口, “师妹,你适合更好的人,但是那个人不会是我。” “为何不能是你,为何?”这些日子来,不是没有收到过宣无亦的拒绝。但是云箴就是不愿意死心,从小就在心中种下的执念,哪有那么容易的说忘就忘。所以,云箴不甘心,忍下眼底就要溢出的泪水后,嘶声问着, “其实我该问,你心里的那个人,为何不能是我。你我自幼便认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有谁比你我更适合彼此的。再说了,娶了我有何不好,你说,你让我如何,你想我如何,然后你的心中才能有我?” 云箴的性子素来温婉,从来都没有似过今晚这般咄咄逼人。一时间,宣无亦是极其的为难。顾及着云箴的颜面,自己不好将话说的太重。但是,又不愿意给云箴留下念想。遂尔狠了很心,开口答道, “师妹,我心中有人了。” “什么?”听此一句,忍了很久泪终于忍不住,簌簌落下。打湿了云箴粉黛不施的的脸颊,其实,宣无亦心中的那个人云箴未必不知道。所以,云箴继续开口道, “可是她已经嫁做人妇,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你跟她,这辈子根本就不可能,从你们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可能。” “我知道。”相对云箴的歇斯底里,宣无亦的回答,反而冷静中带着淡薄, “我知道我跟她今生已无可能,但是,情之所系根本让人触不及防。喜欢了便是喜欢了,记挂上了就是记挂上了。就算她不可能嫁给我,我还是想一直守着她。”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言语是最为伤人,云箴觉得,已经没有任何话语比宣无亦此时的话语更为伤人。扬起手指捂着自己的唇,云箴满目泪痕的看着宣无亦, “师兄,你为何要这样。如若你愿意娶我,偌大的云水帮都是你的,当江南的霸主,不好么?” “不好。”想都不想,宣无亦直接就应着, “感情不适买卖。” 总算,让云箴死了心,端着一直没被宣无亦接过去的碗盏,云箴失魂落魄的回头,走出宣无亦的房中。 目送着云箴落寞的背影,宣无亦心中升腾起浓浓的愧疚。 摇了摇头,轻轻的叹着气。 忽然嗖的一声,一抹银光从宣无亦眼前闪过,堪堪往后退去几步险险的避开从眼前掠过的飞刀。银光尽头,飞刀入木三尺,刀尖上插着一张重叠的纸张。 宣无亦上前几步,将飞刀拔下,打开纸张一看,瞬间就变了脸色。 立即在丹田中聚起一股真气,宣无亦足尖一点侧身从打开的纱窗中跃出,跳出房外。从水面上临波而过,跳出宅子,在树林中健步如飞。 终于来到信中相约的地点。 “来了?”一道雪白的身影树立在宣无亦的跟前,沐浴在月华的银白里,仿佛渡了满满的一身银光。就连声音,都是如月光一样的清凉。 “师傅,徒儿拜见师傅。”单从身影,宣无亦便可以认出来人是谁,立即双手抱拳单膝在来人身后跪下,问着礼。 被宣无亦唤作师傅的人随声转过头来,慈眉善目的看着宣无亦,唇角噙着隐隐的笑意, “起来吧。” “谢师傅。”宣无亦眉目亦是带着欢喜,站起身, “师傅,你为何会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为师还真是有一件极为紧要的事情。”走到宣无亦的身边后,清晏子点了点头。是的,宣无亦的师傅,正是江湖中有名的智者高人,清晏子。 “师傅请说,徒儿必定照办。”应着清晏子的话,宣无亦规矩的答出一句。 没有再接话,清晏子只是静静的从云袖中拿出一枚玉佩,拿起宣无亦的手放到他的手中。 宣无亦仔细的看着手中清晏子递过来的玉佩,一脸的茫然, “师傅,这是?” “这是你奶娘临终之前留下来的,说是跟你的身世有关。”听着宣无亦的 疑问,清晏子神色淡然的回答。 “我的身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被父母丢弃的孤儿,如今听的清晏子一说,宣无亦眉目硬是一怔。久久没有办法回过神来。 “嗯。”清晏子点了点头, “是的,当年为师是在青峰山下救的你们。为护住你的周全,你奶娘不愿意将你的身世告知。在她弥留之际,隐约说过一句,你的身世跟皇室有关,如果你想知道真相的话,就自己去京城查探一番吧。” “皇室?”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甚是居然还跟皇室扯上关系,宣无亦的神色已然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无视着宣无亦脸上的震惊,清晏子继续道, “拿着你手中的这块玉佩,其实有一对的,另外一块在你娘的手中。” “我娘?”听闻此言,宣无亦不由激动起来, “我娘还活着,她为何不来找我?” “这个,为师也不知道,你既然想知道的话,就去一趟京城吧。那边有为师的朋友,他们会照应你的。”见的宣无亦神色变的激动,清晏子稍稍敛了敛眼色,安慰起来。 “是。”心情因为牵扯身世之事,宣无亦的神情变的有些不快。点了点头,收好清晏子给自己的玉佩,跟清晏子告辞, “多谢师傅,那徒儿先告退。” 说完,宣无亦转身返回别庄。 等的宣无亦回到别庄的时候,猛然间又瞧见云箴站在门口,举目四望的模样,俨然就是在寻找着自己。宣无亦急忙大步的跨过去,走到云箴身边, “师妹你怎么还在这儿,夜晚风凉,你身子不好,怎么站在外头?” “我在等你。”云箴悠悠的回答。 “什么事儿?”将云箴一同拉到房里,宣无亦问着。 等的太久,反而让云箴忘记了自己来找宣无亦的事情,而是自顾的询问起他, “师兄,你去哪儿了?” 当然不会告诉云箴真相,宣无亦又想起清晏子的话,遂尔道, “我出去走走,怎么了?”刚说完,猛然想起自己要启程去京城的事情,当即想着,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跟云箴分开,好让云箴断了念想。于是,还没等的云箴答话,宣无亦又抢先一步开口道, “师妹,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 “什么事情?”见的宣无亦眉眼间凝聚的慎重,云箴的心突然就揪了起来,定定的看着宣无亦的神色,问起。 “师妹,我要离开江南一段时间。”看着云箴这副模样,宣无亦生怕自己说的太过直接,会刺激着她。只能耐着心思,婉转的道。 “去哪儿?”心中隐隐的不安一步一步的变成现实,云箴揪着自己的心口,问着。 “京城。”宣无亦答。 “去京城做什么?”想起于绯诗等人正是从京城来的,云箴生怕宣无亦此行正是去找于绯诗,心中忍不住一片慌张。 “师妹你就别问了,我明日便启程。此时天色也晚了,你回去歇着吧。”不想跟云箴多加解释下去,宣无亦自己站起身,同时将云箴也拉了起来。 “师兄。”站起来的云箴,看着一脸决然的宣无亦,心慢慢的就冷了下去。 “师妹,回去歇着吧。”云箴的这副深情,让宣无亦觉得非常的沉重。轻轻唤过云箴一声,拉着她走出门口。 踏着满目清辉的月光,宣无亦亲自护送着云箴回到自己的房中。推开门,宣无亦将云箴送入房内, “好了,我就不进去,你好好歇着吧。” 送了云箴后,宣无亦即刻转身,就要离去。蓦然间,宣无亦的腰身被人紧紧的抱住,一声声压抑的低泣从宣无亦的身后传来, “师兄,不要扔下我,带我一起去。师兄,不要扔下我。” “师妹,我不能带你一起去。”不做细想,就将云箴的要求拒绝了去。轻轻的掰开云箴抱在自己的腰间的手,宣无亦在余音落尽之后,迈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云箴的视线。 “师兄。”对着宣无亦的背影哭泣出声,云箴颓败的蹲下身子,抱头痛哭起来。 第三百零二章 入京之行 枫叶被秋光染红,漫盖在寂静的深山上,触目望去,皆是一望无际的灿烂。 斜过晨光的日头从天边霭霭的打下来,似笼着轻雾。渡在宣无亦的身上,如幕清辉若烟云拢月将他的身影层层裹住。颀长隽挺的身子骑跨在高头白马上,白衣黑发,临沐风中宛若天上的神祗踏风而来。 心中思量圈圈,滚涌如浪潮,在宣无亦心底泛起波涛。 清晏子的话像是警醒之言,不停的在宣无亦耳边回旋不绝。 年幼时候落下的孤苦无依,独享的无力之感早已随着自己的强大消失的无影无踪。唯独对于亲情的渴望,一直不曾停歇。 或者说,他的心底一直在寻求着一个解释,一个将他丢弃,将他抛下的合理解释。 越是这样想着,心里就越发的着急。紧紧拿过手上的缰绳,宣无亦重重的抽打在胯下骏马的身上。疼痛的刺激下,骏马嘶鸣一声,速程加快几分。 临近夜幕的时候,终于赶到五里坡。 来到这里,离的京城就近了。预计明日午时,便可入城。 心里微微安定下来,宣无亦翻身下马,将骏马绑好在一边的树干上。寻一出平旷的空地,捡来几把干柴,在地上升起火。 尽管还没有入冬,但是秋季的夜晚,风也变的很凉。好在宣无亦自小练习武艺,这点寒风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看着天色慢慢暗下来后,宣无亦草草吃些干粮,自马肚子上挂着的袋子里掏出一根绳子,绑在两棵大树之间。 轻身一跃,宣无亦利索的跳上绳子,双手托在脑后,在绳子上安歇起来。 走南闯北许多年,对于五里坡的地形宣无亦还是非常熟悉的,清楚的知道这方圆百里之内,根本没有人烟。 天黑路静,不好赶路。宣无亦边只能在野外找个地儿了了歇一下,小憩一会儿,好让明日有精力继续赶路。 于是,不再做多想,宣无亦闭上眼眸,小心睡去。 睡到夜半的时候,耳中传来的细微轻动声将宣无亦从浅眠中拉了醒来。练武之人的触感向来灵敏,哪怕是在熟睡,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其从梦里醒来。 蓦然睁开眼后,宣无亦从绳子上一跃而起,于半空中翻过一个跟头,翩然落在鬼鬼祟祟的躲在一棵大树后头的人身后。一直不离手的长剑在夜空中闪过一道银光,速然脱手,横截在那人脖颈间, “什么人?”眸中冷色迸现,宣无亦冷冷的问着。 “是我。”泠泠的女音咏出轻微的一声慌呼,转过头来,惊慌失措的清眸中映出宣无亦愕然的影子。居然,是云箴。 “师妹?”夺出口一句呼唤,宣无亦立马拿开隔在云箴脖子上的长剑,将云箴拉到自己的跟前,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来, “可有伤着哪儿?” “没有,我没事。”对着宣无亦摇了摇头,云箴轻轻的答。 当真确定下来云箴没有受伤后,宣无亦担忧的脸色才是暗沉下来,盯着云箴的脸,漆黑胜过夜空的眸子浮着浓浓的苛责, “胡闹,你怎么跟出来了,云重呢,他居然也让你出来。” “不管他的事儿。”听的宣无亦开口就在指责云重,云箴心中知道,其实宣无亦想指责是她自己。于是踱步上前,临至宣无亦的颔下面对着他,为云重辩解着, “我趁他们睡着的时候溜出来的,他们都不知道。” “胡闹。”云箴不说还好,一说宣无亦脸上的苛责立即变成隐约带着怒意的严喝,低吼出声, “晚上夜路难走,你年纪尚轻,武艺又不精。若是遇上别有心思的人,你当如何?” “师兄,你是在担心我么?”努力的从宣无亦眼中找出对自己的那一抹关心,云箴自顾的无视着宣无亦的怒意。在嘴角咧开一丝开怀的笑,云箴轻轻吟出口。 “师妹。”此番模样,宣无亦也是无可奈何, “罢了,既然来都来了,找个地方让你歇着。明日我找人送你回江南。” “我不回去。”明白过宣无亦的意图,云箴倔强的反驳起宣无亦心底的安排,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就算送我回去,我还是会自己出来的。” “你……”对着云箴的固执,宣无亦突然感到素手无策起来。只好摇了摇头, “先睡吧,明日再说。” 云箴的武功没有宣无亦的高深,在绳子自然是睡不稳的。怕她摔着,宣无亦从挂在马肚子上的行李袋里拿出几件衣裳,打开铺在地上,靠在篝火旁为云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床。怕林中会有毒虫出没,宣无亦还特意在周围洒上防毒虫的药粉。 做好一切后才是跟云箴轻声道, “睡吧。”说完,自己则是跳回到绳子上,负手躺下来。 云箴安静的躺在地上,火光映着她的脸,清漾的水眸中浮闪着深沉的情意。目光一刻也没有从宣无亦的身影上离开过,看着看着,宣无亦在身旁的安定感让云箴的心安稳下来。慢慢的阖上眼,云箴逐渐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宣无亦正在收拾着东西,云箴站起身走到宣无亦的身旁,要给他帮手。没等的云箴开口,宣无亦已经感觉到她的靠近,从袋子里掏出一块干粮递到她的跟前, “吃点东西吧,荒山野岭的也只有这东西了。” “好。”只要能在宣无亦身边,于云箴而言哪怕吃的毒药,她都是觉得是美味佳肴。接过宣无亦递过来的干粮后,云箴二话不说就往口里塞。 等的云箴吃完,宣无亦又给她递了一个水夹子。 待的云箴吃饱喝足,宣无亦才爬上马。 而云箴的马则因为昨晚要靠近宣无亦,放在离林子极远的地方。眼前的情况,只能两个人共乘一匹。 “来。”两人本就是师兄妹,虽说是男女有别,可眼下的情况宣无亦也顾不得那么多。居高临下的从马上伸出手给云箴,将云箴拉上马背。 一路过去,走出林子的时候,林子外头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云箴骑来的那匹马的身影。 “它,好像跑了。”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云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算了,我们就同承一匹吧。”没有马,又不可能赶的云箴回去,宣无亦只能将云箴一起带到京城。 听的宣无亦的话,云箴立马就明白过来,心中一阵狂喜。 偎依在宣无亦的怀中,感受着身后不时传来的稳健心跳,云箴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将自己沉迷在宣无亦的臂腕中,云箴好似做了一个梦,好美好美的梦。让云箴忍不住要沉醉其间,不愿意苏醒。 但是,只要是梦,总有醒过来的时候。 尽管云箴的出现拖延了宣无亦的速度,两人还是在入幕的时候赶到京城。 接到清晏子传来的消息,古二已经在城门口等了许久。看到宣无亦跟云箴策马而来,古二立即就迎接上去,双手抱过拳头,行着江湖的礼数, “阁下可是宣无亦宣公子?” “正是在下,阁下是?”回以对方一个同样的礼,宣无亦凝着眸,看着古二。 “在下古二,承清晏子前辈的邀请,在此等候公子。”古二如实的回答。可在清晏子的传信中,说的是宣无亦只有一人前来。此时看见宣无亦的马上还坐着云箴,一时倒是有些不解, “公子,这位是……” 没等的古二说出心中的猜测,宣无亦赶忙的出口拒绝, “是我师妹,云箴。” “云姑娘好。”接着宣无亦的话,古二即刻就朝着云箴行过一个礼。 “古公子好。”朝着古二点了点头,云箴当是回礼。 客套完后,宣无亦翻身下来,既然古二是自己师傅的朋友,宣无亦心中自然是没有任何怀疑的。下马后,顺手将云箴也抱下马。 此地毕竟是京城,不好太过招摇,所以宣无亦牵着马与云箴一起跟着古二走入城中。 一边走着,古二一边给宣无亦说起清晏子交代自己的事情, “清晏子前辈嘱咐在下,说宣公子乃是来寻找自己的身世的,让在下一定要好生的帮助公子。现下,就请公子随着在下去寒舍,让在下尽一下地主之谊。往后的事情,我们再做打算,公子你看如何?” “既然是师傅的安排,那一切皆是听阁下的,有劳了。”不疑有他,宣无亦点了点头,将古二的提议应允下来。 一行人走到古二的别院,古二让下人给宣无亦还有云箴都安排了住处。 云箴到底是姑娘家,跟宣无亦又无名分,顾及着云箴的名节,宣无亦特意请求古二给云箴安排一处院子。 懂的宣无亦的心思,古二将云箴安排到宣无亦隔壁的院子里头。 等的宣无亦还有云箴两人皆是安置下来后,古二借故让人带着云箴在别院中到处走走,而将呆在宣无亦房中的云箴支开。合上房门后,古二走到宣无亦的跟前,诚恳的朝着宣无亦行过一个大礼, “一直仰慕公子一剑封喉的大名,今日能够得见,实乃是三生有幸。” 客套的话听的太多,却也不得不虚虚的回应一下,何况此时还是在人家的地头上。双手抱起拳头后,宣无亦屈身回过古二一礼, “阁下客气了。” “既是如此,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行过虚礼后,古二遂尔将自己的请求给表明, “在下最近遇见一件极为难办的事情,在下远房的妹妹得陛下荣宠,得以入宫陪伴君侧。但是公子你也知道,伴君如伴虎,后宫的局势更是纷杂。为了表妹的荣宠不衰,在下只能违心做一些事情。得知公子一剑封喉的威名,在下还想请公子帮在下除掉一人。” “除掉一人,宫里的人?”算是听明白古二的意思,宣无亦紧紧的拧起眉头。 他素来做的是杀人的交易,不管杀谁,只要付得起价钱他都是无所谓的。此番听的古二说要杀宫里头的人,又想起师傅说的,自己的身世恐会跟皇室有关。宣无亦就忍不住有着另外的计较,还有考量。 “公子放心,在下知道规矩的,只要事成,在下定会付公子一千两黄金。”误以为宣无亦是怕自己不知道规矩,没等的宣无亦眉头舒展开,古二接着道。 “一千两黄金?”倒是极好的价钱呢,宣无亦心中忍不住一动。当然,并不是为古二的一千两黄金,而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人会让古二舍得花这般大价钱,去买他的命。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又念着古二将是在京城要帮助自己的人,宣无亦点头应下来, “好。” 第三百零三章 风起京都 入夜后,秋风涌起摇曳着树木的身躯,翻起树影幢幢,四周充斥着野狼嘶鸣的声音,让人觉得好生的可怖。 西山狩猎场的营帐中,铺开的白色貂毛地毯接着烛火流潋下来的光晕,被渡了一层浅浅的鹅黄色。有点想日薄西山时天际洒落下来的那丝薄彩,又像是日光投射到春水中的那道光影。 看入眼中,潋滟噙着旖旎,跟营帐外头的风声鹤唳南辕北辙。 屈身坐在帐内矮案前,易无风用单手拖着腮,仔细的看着案上展开的万里疆域图。跟前,则是站着良钥,许皖年,还有暗卫首领铁眼。 与良钥还有许皖年有着明显的区别,铁眼是单膝下跪着,跪在易无风的跟前。双手抱着拳,看着易无风沉寂的神色,朗朗启开唇, “启禀皇上,蛮国太子都敏已经身在帝都。” “哦,总算还是来了。”听这铁眼的回报,易无风的眸光依然专注在眼前的疆域图上,漫不经心的虚应铁眼一句。 尽管易无风回的漫不经心,铁眼还是一脸的慎重,继续回报着手下探来的消息, “陛下,还有便是,蛮国太子已经见过郑国公。” “见过了?”声音稍稍有些提高,易无风流连在疆域图上的视线终于收了回来,半眯起眼眸瞅着还跪在跟前的铁眼。吟声问一句, “那郑国公那边,可有什么情况?” “郑国公应该没有答应都敏的要求。”被易无风猛然冷下来的语气,骇的心中一阵惶然。铁眼不敢再去看易无风,低下头沉声回答着。 “应该?”呢喃着铁眼口中的不确定,易无风的脸上瞬间升腾起不悦。 “属下该死,郑国公那边的消息丝毫探不出。我们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已经全部被拔出了。是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察觉到易无风的不悦,铁眼立马就磕下头,禀明一切后当即就磕头领罪。 “起来吧。”冷冷的瞟过铁眼一眼后,易无风的神色又恢复起之前的漫不经心,摆了摆手,示意铁眼起身来。 “谢陛下。”不敢有违易无风的意思,铁眼行过谢礼后,站立起身。 不再看铁眼,易无风转眼看过良钥还有许皖年, “对此,两位爱卿可是有何看法?” 听到易无风点到自己的名字,良钥踱步出来,上前一步,在易无风跟前躬下身子,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郑国公不会跟都敏合作。” “为何?”良钥的推断,让易无风一时来了兴致,勾了勾唇角。饶有趣味的看着良钥,问起。 “因为凭借郑国公今时今日的地位,他不需要去倚靠蛮国的力量。而且,此时一旦被揭发,他们郑家的百年声名全都毁之一旦,还有便是,他的女儿已经贵为皇后。他实在无需如此。”站在世家贵族的位置上,良钥缓缓分析起来。 对于良钥的见解,许皖年则是发表出不同的看法来, “王爷所言,微臣有所不赞同。” “那爱卿是何意呢?”看着眼前这两个自己最为宠信的大臣,易无风从良钥身上转过眸,看着许皖年。 “回禀陛下。”双手抱拳后,许皖年先是走出一步,躬身弯下腰在易无风跟前回着话, “江南之乱,让郑家损失惨重。皇后娘娘尽管尊贵,但是无子便是最大的威胁。郑国公做事素来滴水不漏,想来,他会防范着,未免郑家的百年富贵就毁在他手中。” “这样说来,倒是也有些道理。”仔细回味过许皖年的话,易无风点了点头。又是看了看良钥,继而开口, “不过良爱卿的话,亦是有着道理的。” “糟糕。”没等的易无风口中之话余音落尽,许皖年遂尔暗噌一声, “只怕,皇贵妃娘娘会有危险。” “什么?”为许皖年时来之言,表现出深刻的不解,易无风拧起眉,看向许皖年, “为何有此一言。” 良钥亦是明白过来许皖年的意思,接过易无风的话端,开口, “不管郑国公有没有答应跟都敏合谋,皇贵妃娘娘都是他们的眼中钉。如果他们合谋,皇贵妃他们都容不得,就算他们没有合谋,那么为了挑拨陛下跟郑家的关系,都敏必定也不会放过皇贵妃。” “坏了。”如此想来,易无风亦是脱口一句,转头看向一旁的铁眼,张开口问起于绯诗的近况, “皇贵妃近日可还安好?” “回禀陛下,娘娘还安好。因为慧妃娘娘生辰上,皇贵妃摔掉了洁贵嫔的玉箫。被皇后罚在太庙罚跪,如今还是周全的。”奉易无风的命令,一直严密的关注着于绯诗。经易无风问起,铁眼立刻上前,将于绯诗的情况如实禀明。 “多派些人手,仔细保护着皇贵妃。不过,不要打草惊蛇,一定要暗中保护,朕要抓活的。”琢磨过铁眼的话后,易无风心中遂生出一计,于是,嘱咐起铁眼。 “是,属下遵命。”领下易无风的旨意,告礼后,铁眼退了出去。 从易无风的话中听出些许端倪来,许皖年再上前一步,候在易无风跟前,吟出一句, “莫非陛下你是想……” “嘘。”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易无风“嘘”了一声,笑着跟良钥还有许皖年开口, “既然不管他们合谋与否,皇贵妃都是他们的目标,那我们何不来个瓮中捉鳖。只要抓到那人,那我们岂不是就能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合谋了。” “陛下英明。”听明白易无风的意思后,良钥跟许皖年立马跪下身来。 易无风正想叫两人起身,忽尔听见营帐外头传来一声侍卫的高呼, “什么人?” 唤的易无风等人也是一阵戒备,即刻就站起身掀开挡风的帘子,走出营帐之外。 看见易无风等人走过来,被惊动的侍卫齐齐跪了下去, “参见陛下,参见玉阳王爷,参见右相。” “起来吧。”悠悠的摆了摆手,易无风示意侍卫们全部起身。站稳身形后,双后负到身后,启唇询问着情况,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启禀陛下,刚刚巡夜的侍卫看到一个人影,已经追过去了。”首领模样的人先踱步过来,躬身在易无风的跟前,恭恭敬敬的回应着。 还没的易无风发话,首领口中出去追人的侍卫已经回来,手中还带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 看见易无风,那女子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跪在易无风身前, “臣妾参见陛下。” 易无风等人定晴一看,居然是丽妃。惊的易无风眉目一恼,瞪过丽妃一眼后,问着, “你怎么会在这儿?” 许是被易无风严厉的语气吓着,丽妃的眼泪抽抽搭搭的就落下来,梨花春带雨的模样在晕光的折耀下,显得极其的楚楚可怜。声音也是柔弱中带着惊慌, “臣妾等的陛下许久,都不见陛下回来安歇。臣妾想念陛下,又寻思着陛下定然是跟玉阳王还有右相在商议着政事,不敢打扰。所以,臣妾只能在帐外等着,没想到惊动了侍卫。” 本是想责怪她的,此时看着她满面泪痕的样子,易无风的心也是软了下去。伸手就将她扶了起来, “起来吧,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看这情形,众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敢打扰纷纷在易无风的挥退声中,告退下去。 等的众人如数散去后,易无风才是携同丽妃,一同回到寝帐中。 紧紧的跟在易无风的身后,丽妃尾随着易无风的脚步,一同步入寝帐。跟帐内的宫女一起,帮着易无风宽衣。 虽然手流连在易无风的身上,但丽妃的心思却是仍然停留在古二刚刚带来的话语中。 其实,刚刚被侍卫发现的人影根本就不适丽妃,而是古二。 奉着都敏之命,古二特意潜入西山狩猎场来给丽妃传送口信。 为了让郑家跟易无风反目,都敏等人决定除掉于绯诗,而后嫁祸给郑家。好在易无风将于绯诗的死归咎在郑家身上,逼的郑家造反,让蛮国好得渔翁之利。 但是,都敏又担心着易无风会查到自己的行踪而提前回宫。为确保计划可以如期的进行,都敏于是派古二前来,让丽妃无论如何都要将易无风多留几日。直到他们除掉于绯诗后,才能让易无风回宫。 心中琢磨着古二带来的命令,丽妃渐渐的入了神。 眼下易无风已经将寝衣换好,而丽妃的手还停在易无风的身上,目光也不知道望在什么地方,整个人如呆滞的木偶。连的易无风轻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回过神来。 “爱妃,你怎么了?”看的易无风都不禁觉得奇怪,遂尔摇了摇丽妃愣住的身躯。才算将丽妃摇醒过来,转开眸,看着易无风启开唇, “陛下。臣妾该死,竟然在伺候陛下的时候出神了。” 看着丽妃就要屈身下礼,易无风一边将她拉了起来,扶着她一齐坐到床榻间。眉目间挑起趣味,问着丽妃, “爱妃刚刚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出神?” 一时间似乎被易无风问住了,又不能告诉易无风真相。心思快速的转过后,丽妃才是答, “臣妾被刚刚的情形吓唬住了,陛下你是不知道,差一点,臣妾就死在侍卫的手中呢。如今想来,臣妾方是后怕。” “是么,还有这事儿?”倒像是听信了丽妃的话,易无风眉间拧起不悦。 “嗯呢。”顺着易无风的身躯,窝进去,丽妃娇声的答着。 一把搂过丽妃,易无风的话里缓慢的浮起怜惜与心疼, “这里真是个不好的地方,还让爱妃受惊了,也罢,咱们明日就回宫吧。” “不可以。”听的易无风说明日就回宫,丽妃一时忍不住,呼叫出声。对于丽妃的失态,易无风心中冷然一笑,却还是陪着丽妃将戏给演下去。故作惊惑的开口, “爱妃这是怎么了?” “臣妾,臣妾……”被易无风的一问,丽妃不知道该如何答起来。阖了阖眼,复睁开时,丽妃脸上做出娇羞,缠上易无风的腰身,魅惑的开口, “陛下,臣妾不想回宫。回宫后,陛下就不是臣妾一个人的了,臣妾不乐意嘛。陛下,您就陪着臣妾在这儿多呆几日,可好?”说着,柔若无骨的玉手,慢慢的缠绕上易无风的脖颈。整个腰身,也贴上易无风的胸膛。 纱衣在移动中落下一半,丽妃身前的那双雪峰在她的颤动中若隐若现,更是撩拨的人心猿意马。看的易无风低吼一声, “你个磨人的小妖精。”未等的余音落尽,已然一把将丽妃压在身下。 在温暖的寝帐中,谱出一副春暖生歌。 第三百零四章 居然是你 月华如练,银白的玉色灌满的圆高高悬挂在夜空中,清明银辉布满大地。 王庭宫阙的檐角勾破天际,撕开浓夜的沉寂,流落出来的威严雄伟,怎么也压不下秋夜的肃杀之气。 今晚的夜色,安静到让人心惊。 芳华宫中,点红仔细的准备着要让秋叶秋果送入太庙,供于绯诗食用的膳食。 皇后此行将于绯诗罚入太庙祈福,尽管没有做出什么太过明显的心思来,但是点红心中还有升腾着隐隐的不详。不敢有所疏忽,于是点红跟秋叶还有秋果协商后,决定每一餐,都她备好,再又秋叶跟秋果送入到太庙。 毕竟罚于绯诗入太庙祈福的人是皇后,点红等人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驳了皇后的脸面。加上当初皇后下的是严令,禁止任何人探视于绯诗。因而,点红等人也只能凭借着秋叶跟秋果的武艺,潜入太庙,给于绯诗送膳食。 只是,从昨日起,太庙周围巡逻的侍卫忽然增多了几倍。倒是让秋叶跟秋果的潜入增添了不少困难,这不,探查过后秋叶与秋果一同回到芳华宫来。 瞧见秋叶还有秋果回来,点红刚好将手上的膳食备置好,拎起食篮就递到秋叶手里。认真的嘱咐着, “无论如何,都要将食篮送到娘娘手中。也不知道她们安的是什么心,我们不得不防。” 明白点红的意思,秋叶跟秋果皆是点了点头, “放心吧,点红姑娘,我们明白的。”因为是奉易无风的命令,保护着于绯诗的周全,所以点红的话秋叶跟秋果,是非常的赞同的。 为难的是,眼下太庙周围的侍卫增的太多,两人若想无声无息的潜入太庙,还真是有些为难。 看着秋叶跟秋果接过食篮后,还不起身,点红不禁有些着急,提醒着, “你们怎么还不走?” 看着点红急促的眼,秋叶还有秋果脸上露出难色,答道, “太庙周围的侍卫比昨日又多了一拨,奴婢已经查清楚了,一个时辰后他们会交替,到时候是他们巡察最薄弱的时候。我们等到那时候,才好潜入进去。” “什么,一个时辰后?”想着还要一个时辰后才能给于绯诗送吃的,点红的心猛的就被揪起来。高呼一声, “这都是时辰了,还要等一个时辰。娘娘怎么受的了。” 生怕点红的声音让外人给听到,秋叶还有秋果急忙将她的嘴给捂住, “点红姑娘,慎言。宫中的局势你也是知道的,皇后娘娘下了命令,如果我们贸然前去,非但不能将东西带给娘娘。还会让人抓住把柄,如果我们被抓,往后谁给娘娘送吃的呢。别忘,娘娘可还得在太庙中挨两日,方可出来。” 在秋叶跟秋果的劝说下,点红的神志渐渐清醒过来。亦是觉得秋叶跟秋果说的颇有道理。点了点头,挣开秋叶还有秋果的钳制后,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可是娘娘此时的身子,是一个人吃两个人在用。可怎么受的了呀。” “眼下,也是没有办法,娘娘定会撑住的。”与点红一样,秋叶跟秋果也是非常的担心于绯诗的情况。接着点红的话,喃喃出口一句。 几人又是等了许久,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秋叶跟秋果才是拎着食篮从芳华宫里动身。 悄悄的走到太庙,趁着侍卫交替的时候,足尖一点,越入太庙的高墙。避开里头的侍卫,两人从于绯诗的房间的纱窗中跳入房中。 等候许久,都没等到秋叶跟秋果给自己送吃的,于绯诗已经饿的前胸贴着后背,趴在桌子上,于绯诗饿的有些昏厥过去。 连忙冲过去,扶起于绯诗昏厥的身子,秋叶跟秋果轻轻的呼唤着于绯诗, “娘娘,娘娘!” 在秋叶还有秋果的呼唤中,于绯诗总算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秋叶秋果,艰难的扯开一道微笑,道, “你们总算来了,我都要饿死了。” “娘娘,为难你了。”看见于绯诗醒来,秋叶亦是抿唇一笑,吐出一句。扶着于绯诗坐直身子,秋果则是帮忙在一旁布起菜来,在于绯诗跟前摆开菜肴。 端起一碗汤,秋叶扶着于绯诗,单手舀了一勺汤水,喂入于绯诗口中。 好不容易喂完那碗汤后,于绯诗的神志才是恢复清明。动了动自己的手,已经可以自己用膳,再也顾及不得自己皇贵妃的形象。饿极了的于绯诗,端起秋果布好的菜,狼吞虎咽起来。 看着于绯诗着急的模样,秋叶忍不住出声提醒着, “娘娘,您慢点吃。” 而此时,在深宫的另外一边。全阵以待的宣无亦穿着一身的夜行衣,接着隐匿的夜色,在宫檐顶端,寻找着太庙的方向。 依古二所言,要杀的那个人被关在太庙中。 经过一轮查找后,宣无亦终于来到太庙的屋顶。将身子趴在屋顶上,宣无亦小心翼翼的拿开瓦片,朝着屋子里头望进去。 只看见三个正在用饭的女子,依照而古二所言,太庙中应当只有一个女子才是。此时多出两个,宣无亦倒是为难起来,不知道哪个才是古二要杀的女子。若是杀错了人,必然是不好的,所以宣无亦选择先看一会儿,再动手。 在宣无亦的仔细观察下,发现其中一个衣着看上去要华贵一些,应该就是古二要杀的人。虽说如此,但从宣无亦的方向望过去,根本看不清三个女子的长相,只能看到她们的背影,还有那一头及腰的发丝。 想起古二说,要杀的那个女子已经怀有身孕。 思及此处,宣无亦蹑手蹑脚的走到前方,朝着三个女子的身前看去。果然有一个女子的腹部稍稍隆起,想来就是她了。 猛然间,宣无亦心中顿有些不忍起来。如若自己动手,必定是一尸两命的结果。想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宣无亦不禁觉得孩子的无辜。 倒是下不了手来。 在宣无亦挣扎的时候,于绯诗已经用好膳,伸过一个懒腰,于绯诗站起身来。 秋叶还有秋果则是在一旁收拾着碗筷,将碗筷收拾到食篮中后,秋叶跟秋果就要从窗外离开。忽然想起易无风派人带来的消息,脚步遂的停下来,跟于绯诗叮嘱一句, “娘娘,这两日是多事之秋,您必定要自个儿小心。” 明白秋叶跟秋果所言,于绯诗点了点头。 再过两日,自己就可以出的这太庙了,如果她们再不动手,等的自己出去,必然是没有机会了。其中的凶险,于绯诗从第一日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 “娘娘保重。”仍是不放心,吟出一句后,秋叶跟秋果才抬起脚步。 就在这时候,练武之人与生俱来的灵敏,让秋叶跟秋果感觉到屋檐上方,传来的陌生气息。一下子抬起头,速度太快让宣无亦来不及合上屋瓦。被秋叶跟秋果瞧的正着,厉喝一声, “什么人?” 见的自己已经暴露,宣无亦想着一定要在她们惊动侍卫前将其解决掉,立马从屋檐上下来。 听的秋叶跟秋果的惊呼,于绯诗也是被吓的一跳,问道, “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娘娘小心。”没有直接就给于绯诗回答,秋叶先是嘱咐于绯诗一句,跟秋果一起将于绯诗护在身后, “屋顶上有人,娘娘,您就站在我两身后。” “好。”重重的点了点头,于绯诗紧紧的跟在秋叶跟秋果身后。也不敢惊动侍卫,因为于绯诗自己也不知道,屋子外头的那群侍卫,跟今晚潜入进来的人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都没等的三人反应过来,宣无亦已经从纱窗处跳入进来。 倒是没有想到宣无亦会如此的大胆,在惊动她们的情况下,还敢闯入进来。紧紧的将于绯诗护在身后,秋叶跟秋果跟宣无亦对峙着。 冷眼的越过跟前的秋叶跟秋果,宣无亦的目光直直的落到秋叶两人身后的于绯诗身上。在看清于绯诗面容的那一刻,宣无亦的眸光像是被时光停滞了一般,定格在原处,久久的不能移开, “居然是你。”不自觉的吟出一句。 宣无亦此时蒙着脸,于绯诗根本看不出宣无亦的面容,更加认不出他的身份。听的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已然的一头雾水。双手护在自己的腹部,死死的盯着离的自己不远的宣无亦,谨慎的问着, “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宣无亦看着于绯诗的脸,目光怎么移不开。而后看到于绯诗隆起的腹部的时候,心里猛的一疼。 尽管知道她已经嫁作人妇,但是看着她怀着别人的孩子的时候,自己的心里还是抽一样的疼。而让宣无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嫁的人,是当今的皇帝。如此说来,那当初在江南的时候,那个跟在她身边的男子岂不是…… 让宣无亦惊愕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接踵而来,让宣无亦应接不暇。 见的宣无亦久久不理会自己,于绯诗在秋叶跟秋果的掩护下,就要逃出门外。 就在这时,宣无亦反应过来,随手抛出一道气劲,点在于绯诗身上的穴位上,瞬间让于绯诗动弹不得。 “你……”忽然受到攻击,于绯诗无奈的低喊出声。 “娘娘。”秋叶跟秋果看着于绯诗就这样被宣无亦点住穴道,还是在两人的眼皮底下,感叹宣无亦武功之高的时候,好不容易才回神过来。转身要去帮于绯诗解开穴道的时候,宣无亦的攻势已经迎面扑来。 第三百零五章 识破身份 风劲涌动在烛光的潋滟中,灯色凄迷,殿堂前林立的姿影望然生风。 互不退让的对峙,布满在彼此清冷的面容上。周密的护着身后的于绯诗,秋叶与秋果冷冷的盯着眼前的宣无亦,破然开口低声警告着, “不管你是何人,今日若想伤皇贵妃,除非我们姐妹两死了。” “呵呵。”话里的一句“皇贵妃”让宣无亦的心蓦然的沉寂下来,一同沉寂的还有他眼底孤冷的眸色。 婉婉的盯着于绯诗,一眼,两眼,三眼后别开,掌风逼至秋叶跟秋果面门前。招式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轻巧的跳身躲过,秋叶跟秋果相互错身之后,别开宣无亦的攻击。被宣无亦察觉过来,穷追不舍,往后一个翻身跟斗,跃回两人跟前。扫堂腿一并带过,横扫千军之势生生逼的秋叶跟秋果退去好几丈远。 如此熟悉的招式,如此熟悉的身姿,于绯诗一一看在眼中。晃神之间,脑海中浮现起一张英俊隽秀的面容,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 “宣无亦,是你。” 被于绯诗认出真身,对战的身手顿的停滞在半空。趁此机会,秋叶借着秋果的助力,一掌劈下来,打在宣无亦的胸口。雄浑的震透里震的宣无亦后退好几步,扶在一侧的木案上,方是平稳身形。 偶感到喉口一股腥甜,一口鲜血脱口而出。 场面松懈下来,秋果急忙跑到于绯诗身旁,点开她的穴道,关切的问着, “娘娘,你没事吧?” “没事。”摇了摇头,于绯诗撇开秋果的搀扶,越过秋叶走到宣无亦的跟前。吓的秋叶跟秋果皆是一声惊呼, “娘娘,小心。” 不理会秋叶还有秋果的提醒,于绯诗固执的在宣无亦的身前站稳身子,伸手过去就要拿下他脸上的黑巾。不愿意被于绯诗看到自己的脸,宣无亦伸手拦截一下。挡开于绯诗的手,堵在喉咙里的话,缓慢的一字一字吐出口,声音也因受伤而带着沙哑, “别看。” “真的是你。”不再需要面容的确定,从声音中,于绯诗已经断定下来。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受伤, “宣无亦,你真的要杀我么?” “我……”当然不是的,宣无亦哪怕宁愿是杀了他自己,都不会伤害于绯诗。潜入宫来,也不过是为了给古二的承诺。还有便是,顾及着自己的师傅清晏子跟古二之间的交情,还有自己的身世之谜可是离不开古二的帮助,方能解开。 “算了,别说了。”宣无亦是杀手的秘密,于绯诗早就知道。眼下看着他为难的神色,于绯诗也已经猜到,他不过是受人之托,想必之前定然不知道他要杀便是她。神色亦是变的无奈起来, “我知道你也是受人之托,我不怪你。我想就算我问你是谁让你来杀我,你肯定也不会说的。不过今日你是杀不了我的,你走吧。” “娘娘。”为于绯诗眼下的举动,感到非常的惊慌,秋叶跟秋果再次喊出一声。 “都闭嘴。”并非不明白秋叶还有秋果的顾忌,于绯诗一声轻喝喝住两人,继而开口道, “你们打不过他的。不过宣无亦,若是惊动了门外的侍卫,你也逃不了。所以,你还是走吧。” 虽然说秋叶跟秋果名义上是芳华宫的宫女,归于绯诗管辖使唤。但是,她们毕竟是易无风的暗卫,眼下这种情况,她们有权不听从于绯诗的旨意的。当下,生怕宣无亦在于绯诗的庇护下逃离,秋叶跟秋果拎起拳头,朝着宣无亦走去。 “你们要干什么?”看清楚秋叶跟秋果的意图,于绯诗挡在宣无亦的跟前。 自然不能伤着于绯诗,秋叶眼波中流转过一丝深沉,别过秋果一眼后,吩咐道, “将皇贵妃拉走。” “是。”闻的秋叶所言,秋果遂而走到一旁,拉开于绯诗。因为于绯诗此时怀有身孕,秋果也不敢用太大的力道,一时间,竟是跟于绯诗僵持不下。拉拉扯扯中,于绯诗一直藏在怀里的玉佩,因衣物的松动,从于绯诗的怀里跌落下来。 于绯诗固执的不肯让开,秋叶跟秋果也不敢用强,三人僵持不下的拉扯着。于绯诗的玉佩,正好就落到宣无亦的脚下。慢慢的蹲下身子,宣无亦捡起玉佩。 昏黄的灯光里头,玉佩闪烁着醉眼的光泽。看的宣无亦一时眸光无措,明明手里的玉佩,不是清晏子给他的那一块么。一样的样式,一样的纹路,就连光泽亦是一模一样的。 顷刻间,宣无亦茫然的看着于绯诗,惊喊一句, “都住口。” 许是被宣无亦给唬住,三人果真停下手来。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宣无亦一下子扯开脸上蒙着的黑巾,以真面目对面着于绯诗,还有秋叶秋果。 “你还不走。”看着宣无亦不打算离开的阵势,于绯诗心急的催促道。 宣无亦并不为所动,反而踏步走上前来,目光呆滞的盯着于绯诗,手中还紧紧的握着那枚从于绯诗怀中跌落下来的玉佩, “告诉我,这枚玉佩,你是从哪儿来的?” “玉佩,我的玉佩怎么在你哪儿?”看见宣无亦手中熟悉的玉佩,于绯诗下意识的淘了掏自己的衣兜,果然没有发现玉佩的踪迹,也是一愣。正要解释,门口敲门的声音一阵连接一阵的传过来, “娘娘,娘娘,您没事儿吧?”是门口巡逻的侍卫,想来是刚刚的打斗惊动了他们。于绯诗暗叫不好,用眼色示意秋叶跟秋果后,打发着侍卫, “本宫没事。” 但是,秋叶跟秋果可不会让于绯诗如愿,接下于绯诗的话,大吼一声, “来人啊,抓刺客。” 眼看着门外的侍卫就要冲进来,于绯诗瞪过宣无亦一眼, “你还不快走。”迫于形势之下,宣无亦没有办法,只能跃身跳出窗外,将刚捡到的玉佩,一起带走。 秋叶跟秋果就要起身去追,被于绯诗拦住脚步。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之后,为首的来人一声亮眼的明黄,刺疼了于绯诗还有秋叶秋果的眼。不敢有所耽搁,三人径直的跪倒在地上, “臣妾参见陛下。” “奴婢给陛下请安。” “都起来吧。”摆了摆手,易无风示意三人都起身。 “谢陛下。”先是谢过礼后,三人才敢站起身来。 默不作声的将秋叶还有秋果遣散出房门外,易无风径直的走到堂前的软塌前,坐下身子。端起一旁的茶盏,漫不经心的饮下一口。借着茶水的清润,压制着心底的怒火。 担心着她的安慰,所以他马不停蹄的从西山赶回来。结果,让他看到的是,她为了一个刺客居然将自己及孩子设身在险境当中。 若不是他在,她竟然还想着阻拦侍卫去捉拿刺客。一时间,易无风说不出的是嫉妒,还是愤恨,深沉的眸子里簇起汹汹的焰火,看着于绯诗的眼眸带着浓重的苛责, “说吧,他到底是谁?” 听明白易无风的话后,于绯诗一下子跪在地上,没有打算告诉易无风实情, “陛下恕罪,臣妾无可奉告。” 当真是不明白于绯诗到底想隐瞒着什么,易无风一下子勃然大怒,又不能将怒气撒到于绯诗身上。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盏在他的猛拍下跌落地上,碎成一地的瓷片。 不去看易无风的脸,于绯诗依然是一言不发。 易无风终于拜下阵来,自顾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深深叹了口气, “算了,你回芳华宫吧。” “可是。”想起皇后的旨意,于绯诗张口接上一句,还想说着什么。被易无风一口回绝过来, “没有什么可是的。” “好吧。”于绯诗不再反抗,随着易无风返回芳华宫。 另外一边,宣无亦在于绯诗的拖延下,总算安然的返出皇宫。 回到别院的时候,古二已经在那里等着,看见宣无亦过来,急急忙忙的迎接上去,关切的问着, “宣公子,如何?” “真的很抱歉。”双手抱拳给古二做了一个揖,宣无亦投以其一个无奈的眼神, “对不起,我失手了。她身边有两个武功高强的宫女,门口还有大批的守卫。所以,我没有机会下手。” “难道被发觉了?”听着宣无亦的描述,古二心中一阵暗忖。但还是维持着平静的神色,跟宣无亦道, “无妨,宫里毕竟不必外头。既是如此,为了安全起见,还希望公子先屈身在在下的别院中。” “有劳。”又是朝着古二福身一礼,宣无亦点了点头,才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云箴在月下等候的身影,如此的单薄跟落寞。轻轻的踱步走过去,宣无亦叫了云箴一声, “师妹,你怎么还不歇息?” “师兄。”听到宣无亦的呼唤,云箴转过身,看着宣无亦的眉眼露出欣喜, “你回来了,你去哪儿,我好担心你知道么。” “我有点事情出去一趟,怎么了?”淡淡的回应云箴一句,宣无亦平稳着她的担心。 仔细打量宣无亦此时的打扮后,云箴此时心中也已经了明,只是没有说破。跟着宣无亦一同走入房内,才是开口道, “师兄,古二到底跟你有什么交易。我让信堂的人查过了,古二不是中原人。他们来自蛮国。” 信堂乃是云水帮内专门负责收集信息的地方,自从来到京城后,云箴总觉得古二跟宣无亦之间古古怪怪的。心里放心不下,所以暗中让属下查探一番。得出结果让云箴非常的震惊,古二居然是蛮国人。 “蛮国人。”因为对方是清晏子的朋友,所以宣无亦没有多做他想。如今听的云箴这么一说,心中也是非常的惊讶。瞪大这眉眼,看着云箴, “你说的可是真的?” “信堂的消息,什么时候有错过。师兄,你们到底有着什么交易呀?”见的宣无亦变了脸色,云箴更是着急,迫不及待的追问着。 深知事情的严重,宣无亦更加的不能将云箴拉下来,遂尔摇了摇头, “没事,你回去睡吧。” 第三百零六章 暗中调查 冗长的宫道,两侧高墙上挂着的宫灯,晕光柔和的洒落下来。将走走过去的一并人影,拉的拢长拢长。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在静晦的秋夜当中,显得各位的突兀。 玉公公在跟前掌着灯,于绯诗跟在易无风的身侧。眼角的余光瞟着易无风的脸色,心中恍如浮沉的杆称一样,上上下下的,久久都不能安定下来。走着走着,一不留神,就回到芳华宫前。 远远的看着由远而近的灯火,点红极为意外的站在宫门前,往外眺望着。 自秋叶跟秋果出去给于绯诗送膳食后,都将要临近辰时,两人还没有归来,让点红心中非常的担心。当往远处瞅去的眼眸看清楚来人之后,吓的点红瞬间花容失色,没等的掌灯的太监一声高呼,点红已经带着芳华宫的宫人们,纷纷跪到地上, “奴婢给陛下请安,给皇贵妃请安!” 今晚的易无风,心情不是很好,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宫人一眼,摆了摆手,领着于绯诗大步踏入殿中。 见的易无风亲自将于绯诗接回来,点红心中不禁狂喜,不待传召,自顾的跟随上易无风与于绯诗的脚步,进入殿内。正要上前伺候,于绯诗飘过一个示意其退下的眼色。 领悟后,点红会意的退出宫门。 刚跟着两人一同进来的宫人,也在于绯诗的示意下,一并退下。 深知易无风今晚心中不快,于绯诗不敢去撩拨易无风的怒火,小心翼翼的走到易无风的跟前,躬身在其身前候着,问道, “天色已晚,陛下可是要歇着。臣妾此时身子不便,无法伺候陛下,陛下可是要去旁的娘娘歇息?” “于绯诗。”听的于绯诗的话,明明话里言间都是好意,偏生听入易无风耳中,都成了满满的挑拨之言。引发的易无风,不禁火冒三丈,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开口, “你说,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被易无风此时脸上的神情吓的后退几步,于绯诗自顾屈下身子,跪在易无风的跟前。只是安静的跪着,什么也不说。 不是没有见识过于绯诗的倔强,就是因为知道她的倔强,易无风心中才是越发的恼火。看着她大腹便便的跪在地上,易无风更多的反而是担心。这时候已经是深秋,宫里头的地砖多是青砖,寒气逼人。尽管芳华宫中铺着毛毯,跪的久了,凉气还是会侵入膝盖的。 想着,易无风的心立即是软了下去,从榻上起身,将于绯诗从地上扶了起来。眼中还是带着怒气,言语仍是僵硬的,但是关心的温情暖暖的润在音色里,让人不难听出他的担忧, “起来吧,地上凉的很。” 深知易无风还在气头上,于绯诗不敢起身。 深怕她会受凉,易无风火气一大,自顾的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但力道又是小心翼翼的,顾及着她怀有身孕。 眼前这样温情款款的易无风,于绯诗不是没有见过,一时间也被他的眉眼迷惑了眸光。那时于绯诗还不适皇贵妃,只是于嫔,冷妃也还没有过世。 是的,是在冷妃的宫中。 不知道于绯诗此时的想法,易无风将于绯诗扶起来后,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来,走入寝殿。把于绯诗放到床榻上后,易无风温柔的给于绯诗拉上被子。 脸上因怒火带来的阴翳之气也已经不见,只剩下易无风看着于绯诗的腹部的时候,那种温情。缓缓的启了启唇,易无风道, “天色不早了,你也累了一晚上,睡吧。” 一句单薄而轻柔的话语,似是酝在于绯诗心里的蜜。恍惚的瞬间,于绯诗看着易无风的脸变的有些模糊。心中固执埋藏的情感,俨然有着破冰的阵势。 不敢在心中的期待破土而出,于绯诗没有回易无风的话,只是朝着易无风微微的点了点头。阖上眼眸,将自己的心境放空,慢慢的陷入梦境中。 确定着于绯诗已经睡熟后,易无风才是迈开脚步,轻手轻脚的走出大殿。 秋叶跟秋果不敢离开,一直守在门口,看见易无风出来,躬身上前行着大礼, “属下参见主子。”秋叶跟秋果都不是普通的宫女,她们是易无风的暗卫。按照礼数,她们是不需要自称奴婢的。但是为了保护于绯诗的暗卫,她们只能假装成普通的宫女,在于绯诗身边候着。 “你们跟朕来。”没有多余的废话,今夜的事情疑点太多,易无风脱口就是一句,拉着秋叶跟秋果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之前曾跟良钥还有许皖年设下局,在太庙里里外外摆下天罗地网,就为等着刺客入局。但是好似那刺客一路过来,如入无人之境。易无风来的晚,没有听到于绯诗等人开始前的谈话。 只是听的于绯诗故意不让侍卫入内,还有于绯诗叫的刺客快走。 没有抓到那刺客,让易无风的计划缺失了一环,因此,易无风心中极其的不悦。无奈于绯诗又什么也不肯说,碍着于绯诗的身孕,易无风又不能逼着她。所以,只能逼问起一直跟在于绯诗身侧的秋叶还有秋果。 哪里会不知道易无风的意图,一进入御书房后,秋叶跟秋果立马就跪到易无风的跟前, “属下有罪,未能围成主子交付的任务。”其实,早在易无风等人赶回大宫中前,秋叶跟秋果就先接到消息。 无论如何要将前来行刺于绯诗的刺客拿下,如今让刺客逃脱,秋叶跟秋果难辞其咎。 “先起来吧。”没有直接就问罪,易无风先是让两人起身,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是。”应着易无风的话起身后,秋叶跟秋果不敢隐瞒,将于绯诗还有宣无亦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易无风。 在听到秋叶说,于绯诗曾叫刺客宣无亦的时候,易无风的神色蓦的一愣, “宣无亦。”重复着这个名字,易无风可是没有忘记,大名鼎鼎的一剑封喉。 当初在江南的时候,只身救下灾民,为了江北的百姓,可以甘心赴死。那样的一个男子,到底会受命于何人,潜入宫中来杀于绯诗呢。 再说了,当初在江南的时候,宣无亦对于绯诗的情愫,可是显而易见的。 想着,易无风的眸色遂变的深沉起来。不再将秋叶还有秋果留下,挥了挥手, “好了,朕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不敢逗留,秋叶跟秋果行礼后,自顾退出御书房,返回芳华宫。 在所有的猜测中,黑夜慢慢的过去,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撕开夜幕,迎来光明。 昭元宫内,皇后安然的享受着宫人的伺候,有条不紊的梳妆打扮之后,皇后正在铜镜前欣赏着自己的容颜。忽然间,铜镜里头映着玉燕从宫门口匆匆而来的身影,走到皇后跟前,丝毫掩不住脸上的忧虑之色, “娘娘,不好了。” 冷眼的扫过玉燕的慌张,皇后的薄唇轻撇过一抹漫不经心。促狭的凤眼轻薄的拧开一圈弧度后,方是启唇, “什么事情这么慌里慌张的,难不成天塌下来了。” 没有因为皇后话中的淡然就缓和下来,玉燕躬下身子站到皇后的身边,低下身子俯靠在皇后耳边,轻声低语道, “娘娘,陛下回来了。” “你说什么?”因玉燕的话,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难看,惊的一屋子的宫人皆是露出骇色。平缓过来后,皇后挥了挥手,将一屋子的宫人退去,才是抓起玉燕的手臂,将其拉近自己几分,逼问起, “那丽妃呢,丽妃可有跟着陛下一同回来?” “没有。”应着皇后的话,玉燕摇了摇头, “还有便是,昨晚太庙闹刺客了,好在陛下赶回来的及时。此时陛下已经将皇贵妃带回芳华宫。” “刺客?”被玉燕的话,再次吓的一跳,皇后拧起眉梢, “那皇贵妃可有出什么事情?” “娘娘请放心,皇贵妃母子,安然无恙。”知道皇后心中的顾虑,玉燕躬身在皇后跟前,小声的回答着。 得到玉燕的答案,皇后的心才是平稳下来。 却是在也坐不住,起身摆驾到易无风的御书房中。 见的皇后前来,易无风并不觉得意外,压下手中的奏折,易无风在唇角噙起笑意,看着皇后越走越近的身影, “皇后怎么来了?” 没有接易无风的话,皇后自顾的先在易无风的跟前,跪下身子, “臣妾参见陛下!” “起来吧,皇后不必多礼。”心中对皇后的来意已然的心知肚明,易无风也不点破,冷眼的看着皇后接下来的动作。 如易无风所料的一样,皇后没有起身,而是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臣妾有罪,求陛下降罪。” “皇后这说的哪里的话。”装做不懂一样,易无风灿灿的笑了笑, “起来吧,地上凉,别跪着了。” “陛下。”哪里敢起身,皇后抬起头看着易无风的神色,吟出一句, “听闻皇贵妃妹妹昨晚遇到刺客,臣妾没有保护好妹妹,是臣妾的失职。皇贵妃妹妹因在慧妃妹妹的生辰上,摔断了洁贵嫔妹妹的玉箫,为给洁贵嫔一个交代,臣妾迫不得已才将皇贵妃罚到太庙思过。而且,臣妾也下了命令,务必要好好照顾皇贵妃,但是没有想到……” “好了,不关你的事。”事情真相未明,易无风也不能确定此事跟皇后还有郑家有关,当然不会随意就怪罪了皇后。深沉的眸子中涌过一丝浮动后,易无风起身走下来,亲手将皇后扶起, “此事也怪不得你,不过皇贵妃母子也没有出什么事情,就别再多加追究了。” 顺着易无风的搀扶,皇后才敢站起身来,欠了欠身,给易无风道着谢, “多谢陛下。” “嗯。”也不推拒,易无风颔了颔首, “好了,没事了,你就退下去吧。” 打量着易无风确实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皇后才是躬身退出去, “臣妾告退。” 第三百零七章 西山独影 目送着皇后是身影越走越远,易无风眼中的墨色若晕染开一样,抹尽他的眸子。 深沉入夜。削薄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后,易无风从口中喊出, “铁眼。” 一直躲在暗处,恍如易无风的影子一般的铁眼,听到召唤后无声无息的走到易无风的跟前来。默然的跪下身子,请示着, “属下在,主子有何吩咐?” 盯着皇后远去的眸光迟迟没有收回来,易无风的视线恍若看着门外的朗朗天光,又似乎不是。等的铁眼的余音落尽许久,才是开口答着, “查一个,一剑封喉宣无亦。” “是。”领命后,铁眼简略的回应一个“是”,当即退出御书房。 待的云隐天光一点一点的散去,夜幕的沉重再次充斥满天际瀚海,天边的圆月稀薄成了月牙。命手下的暗卫探回消息的铁眼,总算可以回到易无风的书房中复命而来。 没有丝毫的隐瞒,铁眼的脸上带着得知真相后的惶恐跟惊慌,跪在易无风的跟前,铁眼的眸色里涌着隐晦的不安, “回禀陛下,据探子所报,江湖杀手一剑封喉师从清晏子。据说,只要能开出价格,就没有他杀不了的人。” “说重点。”感觉到铁眼的惊慌还有隐瞒,易无风的眼底浮闪起些许不满。 “是。”遭易无风一喝,铁眼低下头去, “宣无亦有一奶娘,已经过世。但是属下查到,宣无亦的奶娘乃是肖贵妃身前的贴身宫女,顾氏。” “肖贵妃。”听的铁眼提及自己父亲后宫的故人,易无风亦是一愣, “难道是他?” 已然明白易无风心中的猜测,铁眼不敢贸然的点破,自顾的道, “还有便是,宣无亦此时正落脚在城东的别院里头。但是那别院的主子,正是潜入京都的蛮国太子,都敏。” “啧啧。”宣无亦跟都敏搅合在一起,易无风的颜色蓦然就暗沉下去。此等事情,说起来亦是可大可小。如果往深处想去,有可能便是改朝换代的事情。顿时也容不得易无风不小心,敛下眸色之后,易无风不再看铁眼,而是埋头写下一封书信。 折好后,扔给铁眼,吩咐道, “拿去给良钥。” “是。”低低应下一声,铁眼领命退下。 看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易无风的心思瞬间变的起浮不定起来。皇宫的旧事,牵扯着太多的人,当场的那场大火。成就了很多人,也迫害了很多的人。 比如,肖贵妃那个葬身火海的皇子;再比如,易无鸢。 因为那场大火,易无风摇身一变成了太子,而易无鸢却是因是纵火的凶手,被关押在云山多年。 而如今,他的回来,是报复么。 易无风不知道,但是不得不防。想起宣无亦跟于绯诗之间的关系,易无风心中就越发的烦乱。 然而,这样的夜晚,烦乱的又何止易无风一个人。 借着凄迷的夜色,古二偷偷的从别院中溜出,骑着快马,往西山狩猎场的方向奔去。 因为易无风的偷偷离开,西山狩猎场的守卫减弱不少,但是依然有许皖年跟良钥坐镇着。古二不敢掉以轻心,将马匹绑在离的极远的林子里。施展着轻功,偷偷的找到丽妃的营帐,悄无声息的潜入丽妃的营帐内。 苦等易无风不得,受到阻拦后丽妃气恼的回到寝帐中,愤愤的将一寝帐的宫女全都遣散下去,丽妃坐在梳妆台前,生着闷气。明明易无风已经答应自己,说陪自己在西山多呆几日,但是那晚之后,易无风就一直不见人影。 每次丽妃去易无风营帐中找人的时候,都被宫人拦着。说是易无风跟良钥还有许皖年在商议政事,任何人不得入内,可是就连晚上,易无风也歇在营帐。 本想借着西山之行,博得易无风的宠爱,若是能够借此怀上龙子,那是最好不过。眼下却是连易无风的面都见不着,让丽妃如何的不生气。 怒气之下,丽妃“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木梳折成两断。 “啧啧,公主是生谁的气呢,属下去杀了他。”躲在画屏之后,古二已经将丽妃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知道丽妃在生气后,也不顾及,径直就从画屏后走了出来。 看到古二的时候,丽妃径直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不要命了么?” 对于丽妃的担忧,古二可没有当成一回事儿,反而是问起丽妃生气的事情来, “世间能要属下的命的人,少之又少,公主不必担心。但是公主,谁让您受委屈,跟属下说,属下帮您报仇。” “得了吧。”尽管古二安慰着自己,丽妃的脸色还是露黯色来,轻轻的启了启唇,吐出一句伤感之言, “能让我受委屈的人,岂是你能动的了的,哎,罢了。” “如此说来,是乾元朝的这位皇帝让公主您伤心了?”不用丽妃说的太明白,古二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也不给丽妃留着面子,直接点破丽妃的心思。 痛处被点破,丽妃也不恼,反而自怨自艾的道, “是又如何,我们两个这样的身份,本就该是这样的相处。只是他既然答应本宫说陪本宫在此多留几日,却是不见本宫。本宫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意了如今。” “公主说,他已经几日没有见过公主了?”从丽妃的话里听出端倪来,古二问道。 只见的丽妃摇了摇头, “是本宫几日没有看到他了。” “原来如此。”古二明白过来。 “什么意思。”丽妃却是不明白古二话里的意思,揪着古二的话,问起, “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故意吊丽妃的胃口,古二双手抱拳,躬身上前来,恭恭敬敬的跟丽妃道, “回禀公主殿下,您的皇帝陛下,只怕此时已经不在此地了。” “你说什么?”根本不敢相信古二的话,丽妃提高音色,询问着, “怎么可能?” “嘘。”生怕丽妃的高音引来巡察的侍卫,古二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的道, “殿下,只怕您被骗了。” “怎么可能?”古二的话很好的刺激了丽妃,也顾不得会不会惊动侍卫,丽妃嘶吼一声。果然,门外的宫女也被丽妃是声音吓着了,忙忙靠近过来,贴着门帘子询问着, “娘娘,您可还安好?” 宫女的话,让丽妃稍稍拉回一些理智,示意古二不要说话,丽妃平稳下声色,回应着宫女, “本宫没事,你们下去吧。” “是。”听的丽妃说没事,宫女不好再多问,应话后规矩的退了下去。 已然从丽妃的口中确定下来,古二跟丽妃再嘱咐一句, “殿下,那皇帝确实是回宫了。是太子让属下来告诉您的,您自己保重吧。”说完,古二也不等着丽妃回应,就从窗子处,跳出营帐。 满满的疑惑凝聚在丽妃的心头,偏偏古二又走了,丽妃满心的疑惑根本无人解答。好不容易在满心的疑惑中睡下后,天又已经亮了。 无心再歇着,丽妃起身来梳妆。 寻思着古二的话,丽妃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探个明白出来。遂尔带上雅珠等人,往易无风的营帐走去。 如前几日的情形一样,营帐外头的侍卫拦住了丽妃的脚步, “娘娘请留步,陛下在与玉阳王爷还有右相在商议着正事,任何人不得觐见。” “放肆。”今日不再选择退让,丽妃怒喝一声,瞪着侍卫,硬是上前一步。 不敢碰触到丽妃,但是又不能让丽妃过去。侍卫只能拦在丽妃的跟前,在她逼迫下,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去。 “让开。”挡在门口的时候,丽妃盯着侍卫,冷冷的低吼一声。 早先就接到易无风的命令,侍卫哪里敢让开,只能咬着唇,面不改色的拦在丽妃跟前。 “你们都反了不成,居然敢拦着本宫。”丽妃是真的怒极了,抬手就往侍卫脸上甩过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顿时在四周响起,侍卫的脸上立马出现一道五指的印痕。 不敢喊疼,也不敢让开,侍卫依旧岿然如山的挡在丽妃的身前。 看着侍卫就是不让开,丽妃无措之下,将侍卫腰间的长剑拔了出来,横在侍卫的脖子上。吓的雅珠等人皆是呆愕了眉眼,赶忙上去劝着丽妃, “娘娘,娘娘,不可。” “你让不让开。”没有被雅珠等人劝动,丽妃持剑逼问着侍卫。 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侍卫木然的站在原地。 丽妃心中一狠,真的要拿剑朝侍卫劈去,忽然被一道力道震开,逼的丽妃连连往后边退了几步。待的丽妃站稳脚步后,方是看清来人,是良钥。 良钥乃是一品的亲王,自然不会惧怕丽妃,双手负在身后,冷眼的看着丽妃。眼神中吟弄着低低的嘲讽, “啧啧,娘娘胡闹够了么,如果闹够了,就会寝帐歇着吧。” 当然知道良钥是于绯诗的姐夫,丽妃可不买良钥的帐,深吸过一口气后,昂首挺胸的逼视在良钥跟前。用着笃定到不容置疑的口吻与良钥道, “无论如何,今天不见到皇上,本宫是不会离开的。” “是么。”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良钥轻轻的嘲讽一句。又宛如好心,提醒过丽妃一句, “只怕娘娘要失望了,因为皇上此时根本就不在这儿了。” “你说什么?”没有想到古二所言,居然是真的,丽妃的脸色瞬间变的花白。 “嗯哼。”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良钥继续开口, “皇贵妃在太庙遇刺,陛下担心,已经先行回宫去了。” “什么!”良钥接下来的话,更是像一把淬毒的刀子,一下子捅入丽妃的心窝子。看着良钥的眼色,都变的恶毒起来, “多谢王爷相告,本宫告辞。”知道真相后,丽妃没有再多留,自顾退步返回寝帐中。 等的丽妃走远,许皖年才是从营帐里头出来,走到良钥身后,凉凉的开口, “你这又是何必呢,把她惹的。” “我可是奉旨行事。”故作无辜的摊了摊手,良钥轻轻的应着许皖年。 第三百零八章 居心叵测 时光就如捏在指间的碎沙,无论紧慢,稍微眨眼便是翩然轻擦。在这日薄西山的时刻,夕阳的余晖扫落下来,渡了山林一片朦胧的胭脂色。 涌开的云雾蔓延在嶙峋耸立的山峰之巅,傲视着世间万物。 人,忽然就变的那么的渺小。 静静的坐立在狩猎场内的营帐中,丽妃半跪着身子,坐在矮案之前。纤长白皙的十指,捏着檀木色的羊毫,在上好的兰若纸上奋笔如书。 这几日来,通过丽妃的多方查探,她确切的知道,易无风不仅回了宫里头。还是因为于绯诗遭遇此刻,所以易无风才火急火燎的赶回宫里。 只是,丽妃没有想明白,易无风既然要回宫,为何要瞒着她呢。 她不过是易无风的一个小小的妃子,他根本不需要去瞒她,除非…… 后面猜测到的想法,让丽妃猛然的吓了一跳。听的古二所言,她的兄长,蛮国的都敏太子似乎此时就在京中。 可是,下手的会是他们么,如果是他们,原因呢。不管是于家还是许家,跟蛮国之间的利益都是没有冲突的。就算杀了于绯诗,易无风左右也不过是死了妃子。大不了,另外迎一个于家或者是许家的女儿入宫便是。 为此,丽妃有些想不明白。 刺杀于绯诗的人不可能是皇后,自己又没有动手,而宫中其他的人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所以,只有可能是蛮国的人。 周密的考量一遭后,丽妃的心中隐隐的浮现起浓厚的不安。 当手中的最后一个字落下后,丽妃将岸上的兰若纸折叠好。站立起身,朝着窗外吹了一个口哨,哨音落下立马就飞进来一只白鸽。 那是古二留下的,让丽妃有何消息,方便传送。 仔细的将信笺藏匿到信鸽身上,丽妃将白鸽往窗外放飞。 翻过西山的崇山巅峰,信鸽飞入京中城东的一座宅子内。 古二正襟危站在阁楼二楼的窗户前,看着天上的鸽子飞过,伸出手,让鸽子停到自己手臂上。熟络的将鸽子身上的信笺拿下来,放回信鸽,展开信笺古二细细的扫描一眼。 看完后,古二平静无波澜的脸色为之一怔。 不敢有所耽搁,立马拿着信笺跑到都敏的房中。 门窗皆是紧闭着,白日的青光照不进来,厢房中光线极暗。只能堪堪的看见珠帘后面朝南的那面,有一扇明纸糊着的窗子,熠熠的耀着白光。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眼睛适应了外头的明亮,一下子进入如此黑暗的室内,古二的眼睛稍稍有些不适应。在门口顿了一会儿,等的眼睛可以视物后,才是往房间的深处走去。 抬手挡开将外室跟内室的珠帘,古二清楚的看见都敏正坐在内室的榻上。 手边上的桌案还点着清雅的檀木香,一入到室内,淡淡的香气熏的人眉目清明。 似乎已经听到古二的脚步声,都敏并没有抬头,看都不看古二一眼,目光专注的流连在他跟前矮案上的棋局上。倒是微微启了启唇,朝着古二轻问一句, “来了?正巧,我在破一棋局呢,来帮我看看。你知道的,他们中原人最兴的就是这些没用的东西,你在这边呆的时间长。给我参详参详。” “是,属下遵命。”明明灭灭的微光中,古二根本看不清都敏的神色,更不敢驳了他兴致。躬着身子小步的走过去,弯着腰身站在都敏的对面,目光放落到都敏面前的棋局上。 认真看过一眼后,伸手摆弄了一子, “殿下,如若将此步退后,然后以退为进的话。这盘棋,便可定输赢了。” “好。”并不因为古二最后的一子赢了自己而有着不悦,都敏反而喝彩出声。赞赏的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古二, “古卿真不愧是在中原呆了些时日,果然将中原人的这些玩意学的精通了。日后,有古卿你的教导,看谁还敢说咱们北域之人是蛮子。古卿你且放心,只要日后本王登了基,定让古卿你任文省部大臣。” “雕虫小技,让殿下见笑了。殿下赏识,属下再此先行谢过。”得到都敏如此崇高的赞赏,古二颇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惶然的在都敏身前跪了下来,恭谨的谢礼。 “古卿当之无愧,快快请起。”见着古二跪下身子,都敏立即起身,将古二扶了起来。 虽然说都敏贵为蛮国的太子,但是能不能登上王位,确实还不是个定数。这个缘由,自然比谁都清楚。蛮国崇尚武力,都敏并无战功,不过是借着嫡长子的身份而登上太子之位。朝中各派,对他皆是诸多的微词。 如今他不顾危险的潜入到朝都来,不过是想借机给自己立下战功,好顺利登上王位。 蛮国的皇帝已经老了,左右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如果他再不把握。 成王败寇,便是他的下场。 一直跟随在都敏的身边,可以说是都敏的家臣,对于都敏的处境,古二一直都是非常清楚的。所以他才会请命,潜入到朝都来帮都敏探路。 眼角的余光微微瞟过都敏脸色的辞色之后,古二想起今日收到的丽妃送来的信笺,不敢起身。从云袖中掏出信笺,递到都敏的跟前来, “殿下,这是公主殿下送来的信笺,您请过目。” “是么。”听的古二所言,都敏褪去脸上的悲戚之色,浮起正经扬手接过古二手中的信笺。抖开后看了一眼,蓦然吟出一句, “易无风居然回宫了。” 这句话是肯定的。古二已经知道,轻声哼应着颔了颔首,再答, “不仅如此,怕是我们的计划已经在易无风的监视当中。不然凭着宣无亦的身手,没有理由会失手才对。” “确实。”对宣无亦的名声多有耳闻,特别是对清晏子的威名。当初听的古二说宣无亦失手的时候,都敏还觉得有些奇怪,如今看过丽妃送来的信笺,心中已然明了, “看来,这中原的皇帝,着实的不简单。” 对都敏的推测表示赞同,古二低头应允一句, “殿下说的是。” 总算将丽妃送来的信笺看完,都敏轻轻起身,在一旁的柜子里头拿出一根火折子,吹开火苗后,将信笺放到上头焚毁了。直到信笺烧成灰烬,都敏才是转身坐回到软榻上。 拧了拧因为为难而有些发疼的额头,缓缓张了张口, “据说宫中已经加强戒备?” “回殿下,是的。”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古二恭谨的答, “其实在皇贵妃于绯诗的周围,一直都是高手如云。就算于绯诗被皇后罚入太庙,那太庙周围也是高手层层保护着。但是,听闻于绯诗遇刺后,易无风就已经偷偷返宫,并且将公主殿下瞒在鼓里。” “难怪他可以瞒过我们,原来是利用了敏月。”在古二的解析下,都敏瞬间明白过来易无风用过的计谋。忍不住的对易无风的心思表露出赞赏, “当真是好心思,不过如此看来,那皇贵妃对他而言倒是真真的重要。这样也好,那女子对他越是重要,对我们就越是有利。” “殿下说的是。”依照之前定下的计划,古二不难猜到都敏的心思,遂尔接话道, “正因为皇贵妃在中原皇帝的心中重要,如果皇贵妃因皇后而出了岔子,那么郑家跟皇帝之间……这可是一场大戏呀,只要他们一乱,对我们而言就是极好的机会。到时候,殿下便可领兵杀入中原,一统天下。”说到激动的地方,古二忍不住一把跪到地上,先给都敏贺喜, “属下在此,先给殿下贺喜了!” 可没有被古二的宏图给熏昏了头脑,都敏脸色平淡的见不到任何的喜色,反倒是淡淡的看了古二一眼,轻声吟一句, “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情,先别高兴的那么早,起来吧。” “是。”古二应声起身。 就在这时候,都敏的房外忽然传过来一道吆喝声, “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吆喝让古二还都敏心中一阵警惕,不方便出面,都敏歇声后一动不动的看着古二。给都敏做一个出去的动作,古二迈步走出外室,打开门问着吆喝的那人, “什么事儿?”原来是宅子里巡逻的侍卫。 见到古二,侍卫立刻就弯下身子,拜着大礼, “属下见过古先生。” “起来吧。”摆了摆手,示意侍卫起身,古二继续询问着, “刚刚是怎么回事,你吆喝什么?” “回先生,刚属下巡院的时候,看到那处屋檐上趴了一个人。”不敢有所隐瞒,侍卫在古二跟前,将见到的情况如是的禀告。 顺着侍卫指过去的地方,古二瞟过去,空荡荡的屋檐根本没有侍卫说的人。于是转过头,问着, “那人呢?” 侍卫摇了摇头, “不见了,属下就是依稀看到一人影。许是太阳太大,属下看花眼了。” 又是仔细的将那屋檐下周密的扫视一遍,确定没有侍卫说的人影后,古二才是让侍卫退了下去, “日后看清楚再说,别大惊小怪的,惊扰了厢房里头的贵人,我饶不了你。” “是,是。属下告退。”被古二脸上狠戾的表情吓着,侍卫颤颤惊惊的应着话,跌跌撞撞的退了下去。 尽管没有找到侍卫口中的人影,古二仍然是不放心。想着宅子住的人,古二迈开步子,朝着宣无亦居住的院子走去。 还没靠近院子,就看见云箴远远的走过来,等的两人靠近后,古二率先出声跟云箴打起招呼, “云姑娘,来找宣公子么?” “古公子安好。”盈盈的欠了欠身,云箴低低问候古二一声,方是作答, “是呀,师兄受了风寒,一直都不见好。先前来看他的时候,我见他有些发烧,所以给他去取了些药。免的到时候烧的更严重了。” “姑娘真是细心。”将云箴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入二中,古二点头赞赏着云箴。 “公子夸奖了。”又是福了福身,云箴回着古二的称赞。看了看古二的神色,似无意的问起, “公子也来找师兄么?” 被云箴这么问起,古二的神色稍的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答, “是是,我路过,所以来看看宣公子。” “原来如此,那真是师兄的福气呢。”听的古二说来看宣无亦,云箴亦是有些开心,邀请着古二一同走入院内。 步入房中后,果然看见宣无亦满目安详的躺在床上,感觉到古二还有云箴的靠近,宣无亦才床榻上坐了起来,看着两人, “古先生来了……”都等不及他问候云箴,宣无亦猛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见此情形,云箴急忙走过去,给宣无亦倒了一杯水,边拍着宣无亦的后背,边喂给宣无亦。 “公子没事吧?”做出担忧的神色,古二问着宣无亦的情况。心中却是安定下来,看着宣无亦这个模样,那偷听的人应该不是他。 顺从的喝下云箴给自己喂的水,宣无亦平复下胸腔里的刺激,不好意思的朝着古二笑了笑, “好许多了,有劳古先生费心了。” 第三百零九章 暗暗吃惊 山上的红叶落的七七八八的时候,秋天不知不觉的步入到末端。 秋末含光如若薄凉的线,编织成铺天盖地的网,将王庭宫阙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易无风回来了,但丽妃还在西山。 理不出头绪的认知在皇后不停的缠绕,缠绕,最终缠绕成茧,裹的皇后茫然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又是临近入夜的日暮。 夕光从天际随洒下来,透过敞开的纱窗落到昭元宫的地板上,金色的地砖闪耀着熠熠夺目的光芒。连地砖上描绘的展翅凤凰都被渡了一层光,映在皇后的眼里,明明灭灭的,让人看的并不分明。 “娘娘,娘娘!”皇后想的太深,连玉燕到跟前接连喊了几声都不见回应。 等的皇后回应过来的时候,玉燕的脸上已经是一片疑惑。 “怎么了?”褪去脸间的忧色,皇后做出一贯的平静,淡淡然的询问起玉燕。 微微躬着身子,玉燕侯在皇后的跟前,规规矩矩的回答, “这会儿已经是晚膳时分,娘娘可是要传晚膳?” 心中有太多的事情想不明白,皇后哪里有用膳的心情,摆了摆手, “就不必折腾了,给本宫上一碗千禧面就行了,本宫最近胃口不佳。” “那可是要传个太医过来瞧瞧?”听的皇后说胃口不佳,玉燕有些担心,没有直接就退下,而是问起皇后的意思。 “不必了。”摇了摇手,皇后拒绝了玉燕的好意, “行了,你下去吧,给本宫备上一碗千禧面便是。” “是。”知道皇后主意已定,玉燕不再坚持,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玉燕走远的背影,皇后重重的叹下口气。她的病,岂是太医可以医治的。都说心病还需要心药医,能治她的药,世间已经没有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皇后的眼眸中流露出凄然的苦涩。 故意将特别加过香料的粉妆送给慧妃,就是想借慧妃的手除掉于绯诗。如此一来,倒是可以将于绯诗的死推到慧妃身上。没想到于绯诗如此的警觉,连后边设置的让洁贵嫔奉上穿云箫之计,都不能让其中计。 将于绯诗关入太庙,已经是下下策。此举不过是做做样子,没想到于绯诗真的遇到刺客。 此番一来,这事可是可大可小,易无风明里说不追究,但是心里定然还是有计较的。不然,也不会回宫的时候连丽妃都不带,估计连丽妃都被瞒在鼓里。 想想,皇后就觉得心中烦的很。 也没等的皇后理出个头绪,门口当值的宫女见玉燕不在,迈开小碎步,战战兢兢的入殿来。走到皇后跟前,恭恭敬敬的躬身下去问礼,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启禀娘娘,丽妃娘娘求见。” 淡薄的瞟过宫女一眼,皇后的柳眉稍稍挑了起来,看着宫女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疑惑, “丽妃?” “回禀娘娘,是。”弯着身子,低着头,单凭听着皇后的声音宫女自顾的回话。 “让她进来吧。”也不为难宫女,皇后挥了挥手。宫女即可躬身退下,没一会儿功夫,已经领着丽妃进来。 径直的走到皇后跟前,丽妃“噗通”的跪下身子,给皇后行过一个大礼, “臣妾给娘娘请安,臣妾让娘娘失望了。” “妹妹不必多礼,起来吧。”不似以往那样,亲自起身将丽妃扶了起来,皇后只是点了点头。 听着皇后的声音,丽妃自顾的站起身,在皇后下手的位子坐下身去。 立马就有宫女奉上香茶。 因为刚刚从西山回来,为见皇后,虽说丽妃已经回春熙殿换过一件衣裳,梳过妆。但是花容月貌上携带的风尘仆仆,仍是没有从她眼角褪去,柳眉之间,停留着眷眷的疲惫。 先是端起一边岸上的香茶,丽妃自顾的呷过一口。放下茶盏后,才是抬眸看向皇后,还没有开口,眼泪先是落了下来, “娘娘,您不知道,臣妾有多委屈。” 自易无风无声无息的回来,皇后哪里还能不知道丽妃的委屈。但是,委屈又能如何,入的这宫来,哪个人不委屈。 但是,尽管话是这样说,明面里的安慰,还是要有的。 掏出收在衣袖里的帕子,皇后将手帕递给丽妃, “事已至此,妹妹也不必伤心了。” 不驳了皇后的好意,丽妃接过皇后递过来的手帕,轻轻的抹着脸上的泪。一边抹着,一边掉落的更欢,连声音都带着委屈的哭腔, “陛下将臣妾一个人扔在西山,还瞒着臣妾。说什么在营帐中与良钥还有许皖年议事,不许任何打扰。其实不过是借着良钥跟许皖年的阻扰,不让臣妾知道罢了。害的臣妾,在西山平白受了良钥的委屈。” 说起良钥给自己的气受,丽妃根本就忍不下这口气,继续道, “娘娘您是不知道,那玉阳王是如何的嚣张跋扈,仗势凌人,臣妾好歹也是蛮国的公主,他如何敢如此的对臣妾无理。” 漫不经心的听着丽妃的碎碎念,皇后没有将丽妃的话全部听入耳中。更多的,只是在附和中。 都没等的丽妃念叨的够本,刚应皇后命令下去被皇后准备千禧面的玉燕,已经端着千禧面走到殿上来。先是给皇后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才是看到丽妃, “奴婢见过主子,主子您要的千禧面。”说完,从身后跟着的宫女手中接过托面的托盘。端到皇后身旁的岸上,放下。方是转身跟丽妃行过礼, “奴婢见过丽妃娘娘。”而后,却是想起什么事情一样,玉燕出口提醒着, “丽妃娘娘,皇后娘娘还没用晚膳呢,娘娘可是要与皇后娘娘一同用?” 听的玉燕说皇后还没用晚膳,丽妃当下就明白过来玉燕的意思,不好再叨扰,继而起身请辞, “娘娘还没用膳,臣妾真是叨扰娘娘了。那臣妾先告退,不打扰娘娘用膳了。” 自顾拿起玉燕端来的千禧面,托着碗捧到自己面前,皇后没有挽留丽妃,点了点头,示意丽妃可以离去。 得到皇后的应允,丽妃才敢退身离去。 从皇后的昭元宫中出来后,天色已经暗了。 春熙殿就在昭元宫的隔壁,但是经历过西山的事情后,丽妃心中有不快,不愿意那么早就回到自己的宫中。 想起之前在西山时,易无风是因为于绯诗遇刺才赶着回宫的,丽妃瞬间起了去芳华宫走一趟的心思。 于是,丽妃带上雅珠等人,往芳华宫的方向走去。 让丽妃奇怪的是,如今的芳华宫可谓是被保护的滴水不漏,里里外外的全部都是侍卫。还有御林军也在周边巡视着,见此情形,丽妃心中不禁哑然, “莫非,于绯诗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在这种事情,以丽妃跟于绯诗过往的过节,她是不好前往芳华宫的。 因而,丽妃也不去自讨这个没趣,草草的看过一眼后,就折身回了自己的春熙殿。 远远走来,停在春熙殿门口的龙撵让丽妃心中猛然一揪。再走近时,玉公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丽妃的跟前,看见丽妃回来,玉公公火急火燎的走过来。朝着丽妃的身影揖了一礼, “奴才见过丽妃娘娘,哎哟我的好娘娘哟,陛下可是等候您多时了,赶紧进去吧。” “有劳公公。”听的玉公公这么说,丽妃心中也急了,朝着玉公公颔了颔首,急急忙忙的跑入殿内。 正如玉公公所说,易无风已经在春熙殿中等候多时,这会儿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殿堂间的软榻上,摆弄着案上的茶盏。 朝着易无风的身影,丽妃大步的迈过去,在易无风跟前跪了下来, “臣妾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没有转眼看丽妃一眼,易无风漫不经心的吟出一句,示意丽妃起身。 “谢陛下。”应声站起身来,丽妃躬身侯在易无风跟前。 许是等的太久,易无风有些恼了,居然就让丽妃这么站着,也不搭理丽妃。一直到过了很久,易无风才放下手中把玩的茶盏,看着丽妃, “对于朕将爱妃一个留在西山之事,听说爱妃可是大发雷霆了?” 以为是良钥跟易无风说了自己的不是,易无风听信良钥的话,在追究起自己来,丽妃匆忙的又跪回到地上, “臣妾知道错了。启禀陛下,臣妾失态,全都是玉阳王爷欺人太甚,臣妾一时气不过才……” “良钥什么都没有说。”听着丽妃张口就说起良钥的不是,易无风不禁对此有些不喜。凉凉的吐出一句,听的丽妃瞬间愕然在原地。 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丽妃只能跪在原地,不敢起身。 “丽妃啊。”也没有让丽妃起身的意思,易无风又是轻飘飘的吟出一句, “朕不喜欢别人为难朕的人,如若不是良钥来晚一步,你的当真要是杀了那侍卫?” “臣妾不敢。”没想到易无风连这茬都知道,丽妃更加的不敢接话,只能认命一半的认罪。又小心翼翼的为自己辩解着, “其实,其实臣妾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因为他不让臣妾见陛下,所以臣妾有些急了。” “是么。”也不知道易无风有没有将丽妃的话听进入,只是听的他的声音淡淡的,近乎云雾的飘忽。忽尔俯身下来,靠近在丽妃的耳畔, “你说,如果你知道朕要回宫的消息,皇贵妃跟朕的龙子,会不会就死了?” “臣妾不敢。”平稳无澜的口吻,说出口的话却是让丽妃吓的花容失色,万万不敢应允下易无风的话,丽妃重重的磕下头, “陛下明察,臣妾是万万都不敢的。” “你有什么好不敢的。”忽然间收回身子,易无风顿的站立起身,严厉喝过一句, “你是蛮国的公主,有什么是你不敢。不过,朕要提醒你一句,谁要是动了朕的孩子,那朕就让他连鬼都做不成。” 这话出来,可不似之前的平稳,带着阴翳的警告跟威胁。飘入丽妃耳中,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你可是听清楚了?”怕丽妃没有听清楚一样,易无风又喝一句。 “臣妾,臣妾明白,谨记陛下圣旨。”忍着因为惊慌就要落下的泪,丽妃颤抖着答。 第三百一十章 暗访芳华 秋月清冷,月华如霜。 在这个临近末端的季节,连天上的圆月都露出疲倦的怠色,浅浅的一轮月牙隐约的挂在天际。勾勒出来的浅薄轮廓,连光辉都不清晰。 照落下来,碎在房前涟涟的水波中。 池子另一头黯然绽放的几枝并蒂莲,姿影摇曳在薄弱的月光里,水波中的倒映曳然生姿。偶尔有风扶过,轻颤的模样畏畏缩缩的让人心疼。 坐在靠近池子的木栅栏上,宣无亦从怀里掏出那枚从宫里头捡出来的玉佩。细微光下,宣无亦将清晏子给自己的那枚,还有捡到的那枚玉佩放到一起。如出一辙的纹路还有样式,精致的让宣无亦挑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同来。 两枚玉佩,果真是一模一样的。 这个认知,让宣无亦的心中有着说不清的异样。 难道,他的身世会跟她有关系么? 师傅只说,他的身世跟皇室有关系,可是她不是皇帝的贵妃么,怎么都不会跟她扯上关系才是。这样想着,宣无亦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心中还是有着微微的疼。 二十余年来,仅此一次的爱恋,来不及开始就已经结束。 也许是上天的惩罚吧,他这辈子杀人太多,戾气太重,所以注定了要不得所爱。 呵呵。想着,宣无亦苦涩的笑了笑。忽然间,又是想起古二托付给自己的事情。想起那日他躲在都敏的屋檐下,听到的对话。 尽管早就从云箴口里得知,古二等人不是中原人,但是宣无亦还是没有想到,古二等人来中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他宣无亦虽是出身草莽,又是杀人如麻的杀手,但背叛国家的事情他坚决不做。 而后,宣无亦又是想起,这些事情,师傅都知道么。如果师傅知道,师傅为何还要自己跟古二等人为伍。 不行。想起于绯诗,宣无亦心中就一阵担心。 速度的收好怀里的玉佩,宣无亦翻身下来,从门口走出去。正巧遇见进来的云箴,顶着宣无亦就要外出的身影,云箴问着, “师兄你去哪儿?” 不想将云箴牵扯下来,宣无亦没有告诉云箴真相,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出去走走。”没有等云箴回话,宣无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云箴的视线里头。 宣无亦师从清晏子,不仅武艺了得,轻功更是不差。如若不然,那日在众多的侍卫搜捕下,他还能逃出了皇宫。尽管此时芳华宫外侍卫多入牛毛,芳华宫外头的防卫坚固如同铁桶,宣无亦还是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的就进了芳华宫内。 金碧辉煌的宫殿,铺着柔软的红毯子。 上好的花梨红木桌椅木案在殿上有条理的摆开,木案上还点着一只狻猊模样的香炉,袅袅青烟从炉嘴里头飘出,淡雅的清香传遍整个室内。 与外头的滴水不漏不同,殿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连点红都不在殿里。 宣无亦正觉得奇怪,隔开外殿跟寝殿的珠帘被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掀开,让宣无亦朝思暮想的面容立时出现在宣无亦的跟前,伴随着那道清泠的嗓音, “你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于绯诗的身影从寝殿内朝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宣无亦不解的吟问一句。看着于绯诗堇色的裙角在旖旎的灯光里,泛开一圈清涟的水波,漾起的涟漪回旋在宣无亦的黑眸中。 “嗯哼。”轻哼一声,当是对宣无亦的回答,于绯诗踱步过来。这个时候她的身子已经很重,挺着个大肚子等候半宿,让她着实的累了。走到外殿后,循着软榻的位子,于绯诗自顾的坐下去。 看着于绯诗隆起的腹部,宣无亦艰难的别开眼。 心爱的女子,却是怀着别人的孩子,这个认知让宣无亦有些难以接受。 于绯诗可顾不得宣无亦心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招呼过一声后,看都不看宣无亦一眼。自己端起一边岸上的香茶,小饮一口,方是开口, “坐吧,请喝茶。放心,这些茶都是我让人特意备下的,上好的天山云芽。” 也不跟于绯诗客气,宣无亦挑在于绯诗下手的位子,坐了下来。没有喝茶,并不是因为害怕下毒,而是没有心情。径直的盯着于绯诗,再问着, “你知道我会来?” 见宣无亦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于绯诗也不再吊着他的胃口,答曰, “是呀,不然我也不会将秋叶跟秋果调开。就是那日在太庙的时候,跟你交手的两个女子。” “你怎么知道的?”原来如此,宣无亦还说为何殿内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听的于绯诗这么一说,宣无亦总算明白过来。 “因为那枚玉佩。”接下宣无亦的话,于绯诗如实的回答, “你从本宫这儿拿走了一枚玉佩,依你的个性,总该会将玉佩送回来给本宫的。你说呢。” “呵呵呵。”见的于绯诗如此的了解自己,宣无亦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难过。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话端。 于绯诗也不等着宣无亦的回话,休息的够了后,站起身来,走到宣无亦跟前,伸出手, “既然来了,就把玉佩还给我吧。” 宣无亦倒是配合,真的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放到于绯诗的手中。不仅如此,宣无亦还从怀中掏出清晏子给自己的另外一枚玉佩。 仔细辩驳过两枚玉佩,于绯诗也是惊愕了眉眼, “怎么可能?” “当我看到这枚玉佩的时候,我也很惊讶,这是我师傅给我的。”说到这儿,宣无亦的话顿了顿,没有接下去。他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将身世之事告诉于绯诗,更不知道,于绯诗对于此事知道多少。 更多的,他顾及着清晏子跟古二等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此事看着已经不简单,他不想将于绯诗牵扯进来。 “你师傅?”宣无亦还回来的玉佩,正是肖姑姑临终前托付给于绯诗,要其交给肖姑姑的儿子的那一枚。听的宣无亦说另外一枚跟肖姑姑那枚一模一样的玉佩,是他师傅给他的时候,于绯诗更加的不解。 因为肖姑姑的儿子不是平常人,乃是先帝的另外一个儿子,惠王。也是当今圣上易无风的弟弟,因而于绯诗也不敢跟宣无亦说的太过明白。 于是,两人就这样僵持下来,谁都不敢率先出言坦白。 与芳华宫中的诡异不同的是,易无风的御书房中,在烛火的潋滟下,易无风正奋笔疾书的批阅着奏折。 近日来,因为西山狩猎的事情,朝中的政事已经推积如山。再者,蛮国太子都敏的潜入,让易无风更是寝食难安。 还有便是,于绯诗的遇刺,跟宣无亦身份的查明。 想着宣无亦有可能跟都敏等人已经达成协议,更甚者,两者已经合谋。想想,易无风心中就没办法镇定下来。 捏了捏自己发疼的额角,易无风迫使自己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回到奏折上。 “陛下。”无声无息的影子,从御书房的角落里神出鬼没般冒出来。是铁眼,走到易无风跟前,恭敬的单膝跪下一礼, “属下参见主子,启禀主子,芳华宫中有异动。” “异动?”因铁眼的话,易无风手中批阅奏折的手猛然一停,抬起眼眸,易无风警觉的盯着铁眼。冷声问着, “什么意思?” “刚属下见到在皇贵妃身边伺候的秋叶还有秋果,她们说,皇贵妃娘娘今日将她们遣到膳房去。不仅是她们,连娘娘身边贴身伺候的点红,也一并被遣散下去。”不敢对望易无风的视线,铁眼低着头,一五一十的回答。 “她在搞什么鬼。”为于绯诗怪异的行为感到奇怪,易无风喃喃吟出一句。 就在铁眼给不出易无风回答的时候,另外一名暗卫黑风也从门口走进来,径直走到易无风跟前,拜身下礼, “属下给主子请安,启禀主子,他来了。” “在哪儿?”听闻此言,易无风立马警醒起来,站起身子绕开书案走到铁眼跟黑风跟前来。 易无风此时的问话,让黑风极难回答。停顿半晌后,黑风看了看跪在自己身旁的铁眼,才是开口, “在芳华宫中。” “什么?”没等的黑风的话落,易无风怒喝出声。几乎就揪起黑风的衣襟,随后想想一刻也呆不下去,迈开脚步急急忙忙就走出御书房。一边走着,一边骂道, “一群废物,这么多人看着,还是让人给溜进去了。” 不敢回易无风的话,黑风还有铁眼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才是仓促的起身,跟上易无风脚步。 片刻也耽搁不得,易无风坐在龙撵上,不停的催促着抬轿子的宫人。 宫人不敢违抗易无风的命令,根本是一路的连奔带跑,急速匆匆的来到芳华宫前。巡夜的侍卫看见易无风,就要跪下行礼,被易无风一个噤声的动作拦截下来。 下了龙撵后,易无风直接走到门口,没有直接就推门进去,而是趴在门口。 看此情形,侍卫们都几欲惊呆了眉眼,不敢去看易无风到底是做什么,只能转过身子,继续巡夜。连黑风跟铁眼,都是转过身子,站为离的易无风有些距离的地方。 趴在门上听了许久,听不到宫里的动静,易无风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门给推了开。 第三百一十一章 身世之谜 寂静扣落在余音散尽的末端里,沉重灌了铅,随着香炉中袅袅浮出来的青烟,蔓延到整个芳华宫中。 先前为了说话方便,于绯诗将宣无亦领到寝殿中。 入眼的蒙黄色纱帐,轻舞在潋滟徐徐漾开的烛光里,这样宁静而祥和的时刻,落下的沉重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怀着身子的人,到底不能跟寻常一样,没有站多久,于绯诗就累了。回到寝殿后,于绯诗立马就走到山水画屏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眉眼清润的看着宣无亦,又看着手中拿回来的玉佩。 然后,微声叹过气后,缓缓的启了启唇, “照顾你的奶娘,是不是姓顾?” 估计不到于绯诗会有此一问,宣无亦英挺的剑眉,蓦然的抖落过几许惊讶,再转眸看过于绯诗时,眼中落满沉沉的哑然, “你怎么知道的?” 听的宣无亦确定下来,于绯诗的眼底舒展过清缓的微茫,点了点头, “那就没有错了,你是凝姨的儿子。” “凝姨?”更是没有想到自己还会跟于绯诗扯上关系,宣无亦起初的惊讶变成震惊,愕然的看着于绯诗。 “是呀。”不理会宣无亦眼里的震惊,于绯诗拿出刚宣无亦还到自己手中的玉佩,放回到宣无亦的手中, “拿着,这本来就是你的。在你母亲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交给你,然后,你娘她已经……”说到这里的时候,于绯诗的脑海中瞬间涌现出肖姑姑死前的画面。 心中恍惚的钝痛,逼的于绯诗差点落下眼泪。语音顿了一顿后,于绯诗摇了摇头,褪去水雾的眼眸清明无比的看着宣无亦, “你娘还说,她不是故意抛下你的,她只是没有办法。将你安全的送走,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她想要你好好的活着。她,真的很爱你,很爱很爱。” “你说的都是真的么?”于绯诗的声音本来是近乎空灵的清泠,这时候因为心底氤氲起过往的伤心,音色不自觉的沉重下来。这种沉重感染了一直在听着于绯诗说话的宣无亦,在他心底缠绕成了茧。 还来不及解开的谜团,顿时就成了无法打开的结。 “我娘她,是怎么死的,我爹呢,他为何不救我娘?”不知道为何,对于绯诗的话,宣无亦本能的去选择相信。听到自己的母亲已经逝去的消息,宣无亦由寻到自己根源的欢喜,霎那间变成失落,最后辗转成无望。 被他眼底的悲伤所牵引,呼之欲出的真相,堵在于绯诗的心口。说也不是,不说更不是,当年的那些旧事仔细算起来,也说不出到底是谁对谁错。 后宫里的日子,本来就是尔虞我诈,你死我亡。一时间,于绯诗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前尘的那段往事。 见的于绯诗沉默,宣无亦的脸色一下子变的狰狞起来。大步跨到于绯诗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瞪着她,矫健有力的双手狠狠的抓着她的肩膀, “你说呀,你倒是说话呀,我爹呢,我爹到底是谁?” “你爹,你爹他是……”被宣无亦的力道摇的于绯诗头微微有些发昏,抬手用力的格开宣无亦的钳制。 于绯诗眼底溢满的泪,猝不及防的滴落下来,淌到脸上划开两道清晰的痕。泪眼滂沱的看着宣无亦,于绯诗反而没有接着答话,只是嗒嗒的道, “宣无亦,你弄疼我了。” 在于绯诗的喊声中,宣无亦恢复了神志,放开禁锢在于绯诗肩膀上的双手,后退几步。站在离的于绯诗几步之遥的地方,神色颓败的耸下脑袋, “对不起。” 不想隐瞒于宣无亦,于绯诗定了定心间慌乱的飘绪,低声的启开口, “你爹他,是先皇。你娘她是先皇的肖贵妃,闺名单字一个凝。你本该是当朝圣上的皇弟,早在先皇在世时,你已经被封为惠王。” “你说什么?”因于绯诗的话,宣无亦几乎站不稳脚,连连踉跄好几步。手肘堪堪抵在身后的木案上,方是站稳身子,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是真的。”眸色与宣无亦此时眼底的慌乱形成一致漆暗,于绯诗点了点头,答, “你母亲本是先皇的宠妃,无奈被牵扯到后宫的争斗当中。被人诬陷与侍卫有染,在被罚幽禁月凝宫的时候,月凝宫不慎走了水。为让你远离皇室的争斗,你母亲求贴身的宫女将你从密道带离了皇宫。” “后来呢?”努力平稳着自己的心绪,宣无亦接着于绯诗的话,问起。 “后来……”慢慢的在唇边吟了一句,于绯诗停顿半晌,想了想又笑了笑,才是道, “后来她屈尊成为冷宫最卑微的宫婢,努力的活着,为有朝一日能够见到你。是我的错,若不是为了救我,凝姨也不会被奸人所害而身亡。”一边说着,泪水早将于绯诗的眼倾灌成海。 “是谁,到底是谁?”听闻母亲的死因,宣无亦心中难以抑制的愤怒显现到脸上,迸发着怒火的眼眸,再次望回到于绯诗脸上,问着。 “你放心。”挥起衣袖,于绯诗静静的将自己脸上的泪痕抹去, “那个害死凝姨的人已经死了,我杀的,我捅了他十一刀。还有那个背后的主谋者也死了,是当今圣上的香妃。阴差阳错的,香妃的死跟我也脱不了干系。放心吧,我已经帮凝姨报仇了。” 本该是宣无亦做的事情,已经被于绯诗做的干净。忽然间,宣无亦发觉自己走一遭,纯属多余。空落落的来,再空落落的走。 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也没有拥有。依旧恍如一个孤儿一样,在世间孤独的活着。 完全的将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宣无亦木然的站在原地,呆了很久很久。看的于绯诗的心都有些慌了,站起身,唤了宣无亦几声, “宣无亦。哦,不对,应该叫你易无轩。” “易无轩?”总算从于绯诗的轻唤中晃过神,宣无亦喃着于绯诗口中说出来的那个属于他的名字。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起来, “宣无亦,易无轩。呵呵,他们一开始就知道的,只是故意不告诉我,故意不告诉。呵呵呵。” “无轩。”这样的宣无亦让于绯诗有些害怕。 “别出声。”猛然间,宣无亦刚还在脸上铺天盖地的失落之色迅速的被掩去,宣无亦飞快的扫过于绯诗一眼后,低声压出一句。目光翻转过四周,身形一闪,人已经闪到殿内与人齐高的木柜中。 “别躲了,出来吧。”郎朗的男音从珠帘外缓慢传来,珠帘被掀开后,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于绯诗眼前,正是不知进来多久的易无风。 于绯诗迈步迎上去,在易无风跟前盈盈拜下身子,见过一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颔了颔首,易无风示意于绯诗起身。与易无风的声音一同落下的,还有宣无亦的身影,不慌不忙的从衣柜中出来,走到易无风跟前。 岿然不动的站在那儿,不见问候,也不见行礼。 易无风也不跟宣无亦计较,扶着于绯诗坐回到软榻上,自顾的端起一边案上的茶盏,饮开一口。才转眸,考究一样的打量着宣无亦。 幼年的时候,易无风也是见过肖贵妃的,宣无亦的眉目间依稀有些似肖贵妃,不过比肖贵妃多了几丝英气跟果敢。在易无风的印象里,肖贵妃应该是个爱笑的女子。 每次见到父皇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总能听到她与父皇的笑声。那时候,易无风曾经羡慕过易无轩的。易无轩不像他,母后不得父皇宠爱,连带着他也不受父皇待见。每次见父皇一面,总少不了一顿苛责。 后来,月凝宫出事后,易无风心中有过惋惜。 宫里头也许再也不会有那样纯粹爽朗的笑声,但在他知道一切真相后,他心中更多的是愧疚。 被易无风的目光盯的有些麻了,宣无亦不想再在宫中逗留下去,遂尔出声跟于绯诗告辞, “于姑娘,我走了。谢谢你告诉我一切,告辞。” “慢着。”没等的宣无亦走远,易无风喊出声,将宣无亦的脚步喊住, “你当朕的皇宫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那你想如何?”脚步稍微停滞下来,宣无亦没有回头,微微用眼角的余光瞟着易无风。 一旁的于绯诗也有些着急,拉着易无风的衣袖, “陛下!” “没你什么事儿。”抬手靠近于绯诗的那只手腕,易无风低低喝于绯诗一句,对着宣无亦的背影,继续开口, “朕不想你如何,但朕希望你记住,她不是于姑娘,她是皇贵妃。朕的皇贵妃。” 此话一落,听的于绯诗眉目一怔。易无风闹了这出,就为了这么一句,简直是不可思议。 然而,易无风的也不知道宣无亦有没有听下去,不再理会易无风,迈开自己刚停下的脚步。 “要不要朕送你?”更让出乎意料的,易无风又来一句。 “不需要。”宣无亦答,走到一侧的纱窗旁,打开翻身跳出芳华宫。 等到宣无亦的身影完完全全在芳华宫中消失之后,易无风才是转身,紧紧的盯着于绯诗。眸光全部流泻到于绯诗的脸上,让于绯诗颇为不习惯。避开易无风的审视,自己坐回到床上,双手温柔的抚摸起自己隆起的腹部。 果然,目光移到于绯诗的腹部的时候,易无风的眼神亦是变得柔和下来。踱脚走几步,在于绯诗的身边坐下来,轻启了启唇, “难道爱妃就没有什么要跟朕解释的么?” 并非听不懂易无风话里的意思,于绯诗却是偏要装作糊涂,又不是故意装作糊涂, “陛下不是早就进来了么,这一切,陛下不是也看到了么。” “你呀,就仗着怀着身孕欺负朕吧。”褪去往日里端的高高在上的冷色,易无风的眉眼间露出婉婉的委屈。带着几许捉弄,带着几许撩拨,更带着几许微不可见的宠溺。 看的于绯诗一时间惊呆了眉目,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去接易无风的话。 这样的易无风,是于绯诗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紧接着,又听到易无风伤感的开口, “朕又岂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只不过站在朕这个位置上,高处不胜寒呐。呵呵,有多少眼巴巴的盯着那个位子,巴不得将朕给拉下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无从选择 夜深了,人也静了。 漫无边际的悲伤铺天盖地的笼下来,流泻在满室昏黄的烛火,都灯光都染了悲凉的倦色。洒在天青色的宫砖上,映出易无风落寞的身影。 看惯了易无风的意气风发,一时间面对着他的黯然销魂,让于绯诗有些无所适从。 已经从于绯诗的身边移开,易无风单手托着自己的腮,靠在床前的木檐上。也不管于绯诗有没有在听,自顾的将心中堆积多年的压抑,一吐而出, “朕生来就是皇子,又是皇后所出。可是,皇家的嫡长子又如何,父皇不爱母后,所以父皇从来也没有待过朕。每每看到父皇对清贵妃所出的五皇子,还有肖贵妃所出的四皇子慈颜善目的。朕真的好羡慕,好羡慕。” 说起童年的旧事,易无风好似陷入到过去一样,整个人沉浸在过去的失落当中, “可是,羡慕又怎样。朕是嫡长子,未来的太子,将来的皇帝。母后要那个位置,所以朕只能去争那个位置。不然,我们母子三人的结局,定然还不知道是何。为保住朕的太子之位,母后将不详的双耳瓶送给了肖贵妃。又用计让肖贵妃跟清贵妃反目,还让无鸢去放了那把火。” 万万没有想到,当年的真相居然是这样。顿时,于绯诗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听下去。看着易无风,眼神中出现起闪躲。而易无风似乎没有感觉到一样,继续说着, “肖贵妃跟侍卫有染,是母后跟清贵妃一同设的局。别人不知道,但朕知道。母后太过了解父皇,顾及着皇家颜面,那些事情无法公诸于世。但父皇生性多疑,他必然也容不下肖贵妃跟四皇子。所以,母后让无鸢去放了那把火。只要她们死了,就没有再会威胁朕的那个位子了。” 过往的宫廷的血腥争斗,在易无风的三言两语中,一一被点漏出来。仍然觉得不够,易无风再出声的时候,已然带着自嘲, “终于,朕登基。可是,坐上那个位置,拥有那片江山又能如何。朕想要的人,想爱的人,仍旧保不住,留不住。连朕的孩子朕都护不住,是上天对朕惩罚吧。朕不愿意朕的孩子也如朕一样,惶惶不可终日。朕也想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但是朕没有办法,朕不能让山河永固,只能借助于别人。呵呵呵,朕是个懦弱的君王。” “陛下,你累了,不如早点歇息吧。”听的易无风一下子说的这么多,于绯诗听的都累了,搀上易无风的手腕,于绯诗伺机安抚着易无风。 “绯诗,你是不是很害怕?”并非不明白于绯诗心中的顾忌,易无风故意将于绯诗的心思点名。 被易无风点的哑口无言,于绯诗瞬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确实,从一开始的相遇,到后来的越来越了解之后,于绯诗就慢慢的绝了自己靠近易无风的心。在于绯诗心中,易无风是没有心的。所以,靠近他,就等着靠近了绝望,是不会有未来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朕也是人,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喃喃的诵出一句,易无风似笑非笑, “你只道朕一直利用着你,利用着这后宫的素有妃嫔。但是,她们又何尝不在利用着朕,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如何能要的朕的真情?” “陛下。”着实的不敢在听易无风在说下去,于绯诗自顾的过去扶着易无风的身子, “天色不早,臣妾服侍您安歇吧。” 终于,像是被于绯诗劝服了一样,易无风松下手,由于绯诗搀扶起来。宽衣解带后,躺到床榻上。 就在易无风跟于绯诗吐露着心中的苦涩的时候,宣无亦已经悄无声息的出了皇宫。 走到皇宫外的无人小巷的时候,身后跟着的微不可闻的气息,还是让宣无亦瞧出端倪来。不慌不忙的,宣无亦带着身后的人在京城中走了一遭。 兜过大街小巷之后,宣无亦才是提气于丹田内,施展开身法,在安静的街道上穿梭。快速又诡异的身形让身后的一群影卫跟的极其困难,临过一处偏僻的暗巷时,影卫们不出所料的,跟丢了。 喘着粗气,其中一个影卫走到黑风跟前,双手抱拳尴尬的弯下身子, “启禀统领,跟丢了。” “奶奶的,被那小子耍了。”已经反应过来被宣无亦戏耍了,黑风愤愤的骂出一句。 黑风能够作为易无风的影卫统领,一来是他的武功高强,二来是他拥有一身好轻功。这都是他引以为傲的东西,没想到今日碰到钉子,被宣无亦牵着逛了几趟的京城,将自己累的够呛。最后,还把人给跟丢了。 说出去,黑风自己都嫌丢人。 但眼下人也丢了,看着自家统领懊恼的神色,回来禀报的影卫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出声询问着, “统领,那我们如今该如何是好?” “奶奶的,还能如何是好。”又是低低的骂一句,黑风拍掌就往跟前的属下头上拍一掌, “当然是回宫复命了,还等在这儿不成,走了。”说完,黑风带着属下们头也不回的离开小巷,往宫里的方向走去。 等的他们都走远后,宣无亦才从高耸的城墙上跳下来。斜睨了一眼黑风等人离开的方向,轻蔑的在唇边撇开一道微薄的笑意。 而后,才是轻步的返回古二的宅子。 跟了一夜,这个时候天色又是这么的晚了,黑风等人自然是不能去找易无风复命的。好不容易挨到天明,在易无风下朝之后,黑风静静的潜入易无风的御书房中。看见易无风走来,黑风走到易无风跟前,单身跪下拜礼,顺便请罪, “属下参见主子,属下有负主子所托,请主子责罚。” 一看黑风的神色,易无风就已经猜到是什么事情,也没有怪罪的意思。懒懒的抬起眸,看过黑风一眼, “跟丢了?” “是。”不敢有所欺瞒,黑风如实的回答。 “罢了。”轻轻的摆了摆手,易无风目光中敛过了然。扫过黑风脸上的时候才是多吟出口一句, “清晏子教出来的徒弟,其实你们那么容易的糊弄。跟丢了,也不算很丢人。行了,你下去吧。” “多谢主子,属下告退。”闻的易无风的话,黑风都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话说把人跟丢了,是他的耻辱。但是易无风的不责怪,亦是应该欣喜的,可是听到易无风如此直白的表露着对宣无亦的赞赏。黑风心中还是觉得不是滋味,有些不甘。 毕竟在昨夜,他拉着他们围着京城转了好几圈,可谓是耍的团团转。 看着黑风的脚步越走越越后,易无风的嘴角露出意思微弱的叹息来。让人听的不是很清明,带着丝丝缕缕的飘渺。倒是在易无风看见门口处露出来的暗沉色衣角时,默默然的吟出一句, “出来吧,再在那儿傻站着,小心朕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微臣该死。”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从门口出来的人脸上丝毫没有惊慌的神色。淡定的走到易无风的跟前,双手抱握成拳,弯腰给易无风下了一礼, “微臣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起来。”抬了抬手,易无风似是不耐烦的瞅了瞅眼前的人一眼,启开口, “不见你的心中有多尊敬朕,那些虚礼就免了,快起来。” “是,谢陛下。”听的易无风的话,许皖年亦是笑了笑,方站起身来。看着易无风为难的神色,走上前一步,故作神秘的说道, “陛下似乎有忧心之事呐,看来微臣今日倒是来对了,有好消息要告诉陛下。” “说吧,有何好消息。”懒的跟他兜圈子,易无风懒懒的回他一句。 见者易无风心情不佳,许皖年也不再卖弄下去,径直就回答着, “蛮国太子都敏的落脚之处,陛下可是想知道?” “他在哪儿?”许皖年的话,果然引起易无风的注意,刚才的郁结一下子一扫而空。易无风几乎要站起身子,追问起许皖年。 “陛下莫着急。”易无风的反应仍是在许皖年的预料之中的,但见的他淡然的安抚易无风一句,然后给易无风回下一言,差点没把易无风气出血来, “其实,微臣也不知道都敏的具体落脚之处。那都敏好生的狡猾,入的帝京后就不再露过面。让微臣想找他的踪迹,也是无从查起。” 全然当许皖年之前说的那些全是废话,易无风没好气的瞟过许皖年一眼, “这便是你要给朕带来的好消息?” “当然不是。”立马躬下身子,许皖年恭敬的答。毕竟君臣有别,尽管许皖年跟易无风之间的交情近乎朋友吗,但是易无风到底是天子,许皖年到底是臣子。终归不敢乱了本分, “微臣听闻,陛下对丽妃娘娘已经有所动作了?” “无非是吓唬吓唬她罢了。”没想到许皖年的消息这么灵通,易无风怏怏的回应一句。忽尔间似乎想起什么,惊喊出声, “莫非你想……” “陛下英明。”没有直接就说出自己所想,许皖年先是赞了易无风一句,才是开口, “都敏乃是丽妃娘娘的哥哥,若是丽妃娘娘求见的话,他必然不会不见的。所以,我们到是可以请丽妃娘娘去带个路,不过,至于怎么才能请动丽妃娘娘,就看陛下的了。” “朕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情,朕知道该怎么做。”恍然大悟后,易无风心中灵光一闪。 “陛下英明。”再次抱起拳头,许皖年又是朝着易无风揖过一礼,赞出一句。 听的易无风都有些烦了,扬手挥了挥,将他遣了出去,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赶紧回你的右相府去,省的无鸢又闹到朕这儿来。” “是,微臣告退。”不反驳易无风的好意,许皖年躬着身子,往后退几步,走出易无风的御书房。 待的许皖年走后,易无风将玉公公给喊了进来,在玉公公耳边低声轻语几句。听明白易无风的意思,玉公公弯了弯腰,领命退下, “奴才明白,请陛下放心。” 第三百一十三章 兄妹相见 秋风的尾巴,好似自带着力道的扫把,过境之处,落叶飘飘洒洒。 拂开的萧条还有清瑟,将整片天空的颜色,沉沉的遮掩下去。落到人的眼眸中,晕染着醉身在秋季里的无奈。 无助还有茫然,是此时此刻丽妃脸上仅有的神色。 在离的不远的地方,园子里的秋海棠开出一片粉色的花海,映在熠熠夺目的秋光里,总算在满目触及的萧瑟中,撑开点滴的鲜艳。然而,这鲜艳在丽妃的心里头,丝毫褪不去心中浮闪的慌乱。 角落之处,清扫的宫女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有一搭没一搭的传过来,接连不断, “你知道么,行刺皇贵妃的凶手查到了,不过顾及着两国的邦交,所以陛下久久没有下令去捉拿。” “是么,还有这事儿呀。不过那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呀,竟然敢行刺皇贵妃。谁不知道,眼下宫里头最尊贵的就是皇贵妃了。” “嘘,我早上去御书房送茶的时候,听见陛下玉阳王爷说的,就听到尾端。说蛮国的太子到咱们京城来了,不仅来了,还带了杀手过来,行刺了皇贵妃。” “蛮国的太子,那岂不是春熙殿的那位?” “嘘,你小点声,仔细被人家听了,拨了你的皮。” 许是这宫女的言辞太过严厉,唬的接话的宫女,果真不敢在出声。 只是这些不知真假的对话被丽妃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心中的惶然就如同是翻江倒海的大浪,让丽妃的心绪久久都不能平定下来。易无风不久前的警告,似梦魇一样,充斥在丽妃的耳中,占据着她整片脑海。 连往日常有的娇纵都因此刻的震惊而敛息几分,素来最见不得别人寻自己短的丽妃,今日居然没有好好的整治那两个乱嚼舌根的宫女。反而理都不理一下,带着雅珠兴匆匆的就回了自己的春熙殿中。 看着丽妃发呆的模样,雅珠心中甚为不解,给丽妃奉茶的时候多问一句, “娘娘,您怎么了?方才御花园里头那两个奴才定然是瞎说的,娘娘您别往心里去,如若不然,让奴婢去撕了她们的嘴?” “行了行了,你也下去吧,本宫有些乏了。没有心思跟雅珠一起去追究那两个宫女的事情。丽妃摆了摆手,将雅珠一同遣散下去。 “是,奴婢告退。”不敢驳了丽妃的意思,雅珠躬身退出春熙殿中。 丽妃即时起身,返回寝殿中安歇起来。 正睡的深浓,梦中的血腥熏的丽妃几乎喘不过气来,压抑的惊呼一声,丽妃坐身而起。 听到丽妃呼声的雅珠匆匆忙忙的跑入殿中来,趴在丽妃的身侧, “娘娘,您怎么了?” “没事,本宫没事。”拂袖抹去脸上冒出的汗滴,丽妃轻声应着雅珠。而后,再也无话。 尽管觉得今日的丽妃极为的奇怪,但雅珠碍着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多问。默默的退身出去,直直到了夜晚,快安歇的时候,丽妃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无法安眠。 一直在回想着那日自己从西山回来,在春熙殿中,易无风跟自己说话的话。 他说, “如果有人敢伤了他的孩子,他定让那人连鬼都做成。”回想起当时易无风的口吻,生生让丽妃吓出一身的冷汗。 再也坐不住,丽妃爬起来,吹了吹古二给自己的哨子,将古二养的信鸽唤来。 写好信笺后,丽妃将信笺放到信鸽的腿上,再将信鸽放飞回到夜空中。 古二没有让丽妃等待的太久,不过翌日就给丽妃回了信儿,让她寻个法子,出宫与都敏相见。 得到此讯,丽妃欣喜若狂,嘱咐养雅珠假扮成自己躺在春熙殿中后。自己则是扮成御膳房送菜的小太监,跟随着送菜的车辆,出了宫。 刚出的宫门,立刻就有人来接丽妃。在来人的带领下,丽妃先是去将自己一身太监的装扮换下,而后才是跟随着来人去京中最为富贵的酒楼。 上了厢房后,都敏果然如丽妃所想的一样,等在其中。 看见丽妃走来,都敏笑着眉眼,站起身,迎向丽妃, “月儿。” “哥哥。”在故国的时候,丽妃就跟都敏素来最亲。自嫁入乾元朝来,丽妃自己也不知道已经多少个时日,没有见过都敏。其实时间也不是那么的久远,但是当人在他乡的时候,总会家中的亲人特别的思念。 这会儿看到都敏,丽妃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唰唰的直落下来。 看的都敏哑然失笑,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心,道, “哭什么呢,不是见着哥哥了么。别哭了,乖。” 在都敏的安抚下,丽妃好不容易止下眼泪。知道他们兄妹有话要说,古二也不在房里多留,告礼后立马就退了下去。 偌大的厢房中,便只剩下丽妃还有都敏。 携带着丽妃一同坐到堂前的软榻上,都敏仔细打量着丽妃清减不少的眉眼,问曰, “月儿,你过的可还好?”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轻轻的摇了摇头,丽妃的眼泪有一次破堤而出。而一旁看着丽妃泪流满面的都敏,心中更是不好受,一边帮丽妃抹着眼泪,一边愤愤的道, “我便知道,他不会好好的待你的。不便知道。” “哥哥。”见着都敏这样的神情,丽妃的心慌瞬间又涌起来,仔细的盯着都敏的眉眼,小心翼翼的问着, “哥哥,那行刺皇贵妃的杀手,可是你派来的?” 没想到丽妃会这么问,都敏启话的唇顿时停滞着,愣了许久。然后点下头,承认下来, “是我派的人,不过没有得手。” “为什么?”对于都敏的行为,丽妃表示极为的不解。 “当然是为了你了。”似乎对丽妃的询问感到非常的奇怪,都敏自然而然的答。 “你说谎。”根本就不相信都敏的话,丽妃张口就反驳着。未干的泪痕,又添新迹, “你说谎,哥哥,跟我说实话吧,你到底是为什么?” “月儿,你这是要怀疑哥哥么?”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会怀疑自己,都敏心中咯噔一跳。盯着丽妃。 丽妃心中也是狠狠的一疼,而后说出口的话带着停不下来的泪, “你呢,你不也是么。我是你妹妹,你做这件事情有没有考虑过我?你知道不知道,皇上已经知道是你们动的手了,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想起易无风的威胁,想起多日来的惴惴不安。丽妃的语气就根本好不起来,几乎是吼出来的话语,句句带着对都敏的责怪。 都敏本就是太子出身,何时受过这样的埋怨跟责怪,当下眸色也冷了下来, “我不就是为了你才做这事儿的么,就算是我考虑的不周,你又何必如此?” “哥哥,我们是一起长大,你的心思向来都瞒不过我。”哭过之后,丽妃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不是猜不出都敏的算盘,她只是不愿意去猜。但在此时,丽妃还是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 “哥,我朝素来重武轻文,进攻北方八府失败后,二哥已经不被父皇重用。所以,你想趁着二哥低迷的时期,然后立功,对么?” “原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丽妃将都敏的心思点露的一丝不漏,但都敏怎么也不愿意在自己的亲妹妹面前,露出最让人不耻的一面。所以,只能拒不承认。 只是,丽妃毕竟是陪着都敏一起长大的人,就算都敏不承认,在都敏闪躲的眼神中,丽妃也已经确定下来, “哥哥,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如果两国交战,我怎么办?你觉得易无风他会放过我么?” “我会想方法带你走的。”心中不是没有考虑过丽妃,只不过是,男儿应当以家国为重。所以,都敏觉得自己的忽略,是理所应当。 “够了。”不想听都敏的辩解,丽妃怒吼一声, “你根本就带不走我,因为你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你不过是你的江山王座前的,一刻垫脚石。我很失望,真的很失望。” “月儿。”丽妃眼底的失望,深深的刺疼了都敏的眼眸。张了张口,都敏唤了一声丽妃的小名。想说什么,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正在两人僵持着的时候,古二慌里慌张的推门进来,语调不稳的跟都敏还有丽妃道, “两位殿下,不好了,楼下来个很多官兵,快走。” “什么?”听闻古二此言,都敏猛的转过头,看着丽妃, “是你,是你将他们带来的?” “不,不是我。”莫说是都敏,连丽妃也很是疑惑,根本闹不清楚眼前到底什么情况。听的都敏怀疑自己,丽妃想也不想就为自己辩解着。 “两位殿下,赶紧走吧。不然来不及了。”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队伍,古二赶忙出声催促着。 都敏跟丽妃才是反应过来,正要离开。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两位是要去哪儿,太子殿下也不需要怀疑。确实不是爱妃带的朕过来,而是朕让爱妃给朕领的路。”话音落下的时候,易无风一袭白衣,衣袂飘飘的走到都敏跟丽妃跟前。 “臣妾见过陛下。”事已至此,丽妃也无可奈何,只能迎着易无风的身前,拜下一礼。 与此同时,都敏也是双手抱拳,给易无风见过一礼, “都敏给陛下问安。” “都不必多礼了,起来吧。”摆了摆手,易无风脸上笑意不减,对着两人开口。而后,似乎是想什么,看着都敏,道, “太子既然来了,可不能委屈了太子。算起来太子也算是朕的大舅哥呢,朕得好好招待才是。”话落后,也不给机会让都敏拒绝,径直就跟手下吩咐着, “来人啊,迎接太子进宫。” “是。”易无风一声令下,身后的侍卫立即领命,绕到都敏跟前,做出请的动作。 易无风也是颔了颔首, “太子请。” 忍下心中的不快,都敏亦是笑着回应着易无风,答, “多谢陛下。” 第三百一十四章 探寻旧事 秋来风重,寒雨倾灌后,满山的枫叶,都被洗成醉眼的残红。 骏马呜啼,马蹄声声过境撩起萦绕的烟尘,熏烟成雾落在秋景风光山色里。丝丝飞鸟偶尔掠过寂静,将秋色染成萧条。 宣无亦的师傅清晏子,素有隐世高人之称,躲在玉浓山中不问世事,只谈风月。拂袖看岁月滂沱,敛眸看云卷云舒。闲来的时候,无非就是收下宣无亦还有云箴这两个弟子,加以教导,打发闲置的时光。 而在宣无亦的记忆中,他的师傅,道骨仙风,乃是这世间当之无愧的高人。 一路从山脚下上来,走过山下嶙峋的小道,两侧山林浓密俨然有遮天蔽日之势。 山风凛冽,从两侧的林子里吹入耳中,鼓起的呼啸声如要将人的耳膜撕裂一般。好不容易出的林子,脚下的地势从陡峭变的平坦,又从平坦变的陡峭,再从陡峭变成平坦时,宣无亦眼前出现了一湾湖泊。 呈圆月状,泊面如镜,在山风的撩拨下泛开逐逐清波,清楚的倒映着四周的空濛山色。 翻身下了马,宣无亦踱步走到湖泊边上。赶了一早上的路,被山风刮的一张俊脸有些紧绷的疼。屈身蹲下来后,宣无亦伸手舀过一捧水,泼到脸上。湖水触到脸上冰冷的感觉,让宣无亦的神色由恍惚化成清明。 仔细的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眼前的水面竟如浮世镜一样,将过去倒映的一清二楚,倒映的狼狈不堪。 所谓的真相,原来比茫然不知更为不堪。 不禁怒从心生,宣无亦狠戾的将手划入水间,把水中自己的倒影搅的支离破碎。就如同他此时此刻支离破碎的内心,方是得到一丝的满足。胡搅的累后,宣无亦跌坐在身后的石头上,背靠着山石,脑海中浮现出于绯诗跟自己说过的话来。 她说,他的母亲是先皇的肖贵妃,而他的父亲,则是乾元朝的上一任皇帝,当今圣上的父皇。 倒是极为尊贵的身份的,来的让宣无亦触不及防。 该得到的不曾拥有,不该得到的失去的更加彻底。 还有师傅和奶娘。明明他们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告诉。让他像个傻子一样,一步一步的去挖掘着自己的坟墓。 哪怕被身世的谜团扰乱着心智,宣无亦也没有完全的乱了主张。古二等人的身份,他已经清楚。他不明白的是,师傅既然知道他的身份,为何还要让他去跟古二等人为伍。 不管当年的往事为何,他身上终归是留着乾元朝皇室的血,难不成师傅要让他成为蛮国吞下中原的刽子手么。如此残忍的打算,让他如何能若无其事的去接受。还有于绯诗,成了易无风的皇贵妃的于绯诗。 如此想着,宣无亦的心就一阵一阵的抽痛着。不想再耽搁时间,立即起身翻上马,往清晏子的住处走去。 待的宣无亦到达清晏子草庐前的时候,已经临近日暮。 夕阳的薄晖慢慢的洒下了,天光山景被渡了一层旖旎的光。斑驳的霞彩耀在锦瑟秋光中,晕开胭脂一样的华浓。 站在清晏子的门前,宣无亦的身影被拉的拢长。 这是一间精巧的竹楼,四面临窗,前后各有两扇门。站在宣无亦的位置,可以很好的看见清晏子正坐在室内弹琴。 清扬悦耳的琴音从四周缓慢的聚集到宣无亦耳中,宣无亦听的出,是清晏子最喜欢的《临江仙》。 半为正经半为慵懒的坐在琴案前,清晏子白色的衣摆在他周围潋滟的铺开。白净的颜色里,周围隐匿云光汇聚在边角的位置,勾勒出墨墨青竹的痕迹。 抚琴的老者,白衣白发,周身的气韵流落在他的琴声里,人如琴音一样清雅斐然。 “来了?”一曲落罢,清晏子才是收回抚琴的手,没有起身,反而是眉目清淡的看向门口站着的宣无亦。 当即双手抱起拳头,弯腰朝着清晏子的方向揖下一礼, “徒儿见过师傅。” “嗯,起来吧。来,进来坐。”调转一个舒服些的姿势,清晏子一把摸过自己颔下的白须。另一只指了指身前的位置,示意宣无亦进来。 “是。”不敢违抗清晏子的好意,宣无亦迈开步伐,走入室内。在清晏子的跟前,屈身坐下。 没有端着师傅高高在上的架子,清晏子看着宣无亦的眸光极为柔和。或者说在宣无亦跟前,清晏子就从来没有端过师傅的架子。只是见着他单手执起琴案上的茶壶,往宣无亦身前的茶盏上倒下一杯清茶。 从茶水中袅袅升腾起的白烟,绕到宣无亦的鼻端,散开独属于西湖龙井的清新香气。 又给自己倒满一杯,茶壶放下时,清晏子的眸光里涌动起一丝微薄的寂色。依旧看着宣无亦的脸,清晏子已经启开唇, “你都知道了?” “嗯。”不想瞒着清晏子,宣无亦点了点头,笃定的答。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对于宣无亦的回答没有感到意外,清晏子挑了挑眉,看着宣无亦的眸色中带着轻漾的沉重。 “为什么,师傅。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压抑许久的凝重,在清晏子此时轻巧的一句询问中,喷涌而出。 “什么为什么?”清晏子表示对宣无亦的问话不解。 “你跟奶娘早就知道我的身世,你们为什么不告诉。还有,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世,为何你还要跟蛮国的人合作,还要我去跟蛮国人合作。你早就知道蛮国人的狼子野心,不是么?”见的清晏子故意装成的不解,宣无亦一时维持不住自己往日清冷的形象,一下子逼问出声。 “哈哈哈哈。”宣无亦脸上的严厉与急迫没有让清晏子的脸色有着丝毫的变化,反而是郎朗的大笑出声。声音冷下来后,清晏子的神色也一同沉寂下来, “为什么,因为我恨易家的人,因为我要替你娘报仇。” “什么?”清晏子的话,让宣无亦没来由的一怔。 “其实,我不是你师傅,你应该叫我一声太姥爷。你娘她,是我的外孙女。”沉寂的何止是清晏子的神色,还有他的声音。太过久远的往事,因为宣无亦的步步逼问,一幕一幕,全部重回到清晏子的脑海中。 过去的回忆恍如从深渊中涌过来的洪流,带着见血封喉的利刃。每想起一分,便是痛一寸。再痛,也回不去当年,更挽不回当初, “我对不起你娘母子。在你外婆刚刚出生的时候,我便将她抛下了。后来,她嫁入肖府为妾,生下你娘。我配当一个父亲,更不配当一个外公。为了权势,我抛妻弃子,迎娶名门贵女。让你太姥姥郁郁而终,害的你外婆只能委身做妾。” “你说什么?”因清晏子的话,惊的宣无亦话都说不完整。突如其来的震惊,让宣无亦的手都在抖着。 “是我的错。”清晏子黯然的答, “我一直想补偿他们母子,所以你娘要入宫,我便暗中操纵,让她顺利成为妃,再成为贵妃。可是一如宫廷深似海,后宫就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只有浓浓的鲜血。你娘被人诬陷跟侍卫有染,皇帝在没有查明真相之下,让人在你娘的寝宫放了一把火。烧断了你娘往后的前程,还有希望。并非我不知道,皇帝生性多疑,为保住皇家名声,他可以杀掉任何人。” “杀我娘等人,是我爹?”坐都坐不稳,宣无亦颓废的跌在一旁。 “他不是你爹。”听到宣无亦的话,清晏子像是听到什么听不得的话一般,朝着宣无亦怒吼一句, “他不配当你爹,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父亲是想自己儿子死的。你娘落的那步天地,你会流落江湖无所归依,全是拜老皇帝所赐。他有什么资格当你爹。”一贯秉持的清冷沉着恍如一瞬间在清晏子身上消失了一样,此时遗留在清晏子身上的,只有戾气还有恨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于绯诗口中的真相已经让宣无亦难以接受,如今有听的清晏子说,自己的父亲竟然就是害的自己跟母亲最为悲惨的人。这个认知,让宣无亦根本就接受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着宣无亦痛苦的模样,清晏子似疯了一样,大笑起来, “对,我知道古二是蛮国的人,我更知道他的主子是蛮国的太子。对,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将易家从高高的皇权上拉下来。我就是要让易家的人,都不得好死。凭什么我女儿,我外孙女凄苦一生,他们还能荣华富贵的活着。凭什么。” “你说谎,你说谎,你骗我的。”这样的清晏子,让宣无亦莫名的感到惊慌。而这样的真相,让宣无亦更是无力接受。不想再听清晏子说下去,宣无亦怒吼清晏子一声。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往室外跑去。 “轩儿。”这时候已经入夜,天色全部暗淡下来,看着宣无亦不管不顾的往外跑去,清晏子心中一紧。起身追出去。 哪里还能看见宣无亦的影子,只听的骏马嘶鸣的声音,跟余在黑暗的一道模糊的背影。 “轩儿。” 越是听的清晏子的呼喊,宣无亦越是觉得自己头大如斗。自兀的将清晏子的声音在耳边匿去,宣无亦驱赶着胯下的骏马,用着乘风的速度,疾奔山下。 耳边的风声不受控制的在宣无亦耳边吹拂,缭绕。最终,又化成清晏子今日跟宣无亦说的那番言语,他的父亲是害得他们母子如此悲惨的罪魁祸首。 他要报仇,他应该报仇的。 直觉中,另外一个声音肆无忌惮的涌起来。是啊,他的母亲死了,他们母子分离,孤苦无依二十余年,凭什么易家的人还可以高枕无忧的享尽世间的荣华富贵。 凭什么。 强大的落差,还有仇恨在宣无亦心中烧开一团火,烧的宣无亦整个都要自燃一般。没有办法去让自己停止想象,宣无亦只能驾驭着自己胯下的骏马,一路狂奔着。 漫无目的的狂奔着,不知尽头。 第三百一十五章 相请偶遇 时间一点一滴的划过去,像是从悬崖上流淌下来的清露,将岁月穿透。 眼看着萧瑟的秋日,越来越深浓。 难得晴好的艳阳,高高的挂在九霄天际之上,蓝天白日澄净成一片碧空。勾勒出来的华彩,让王庭宫阙呈现出一派富丽堂皇的妖娆来。 御花园西边的角落里,种了一片与人齐高的秋海棠。这个时候,正是秋海棠开的极好的日子,粉灿灿的一片花海,熏的人都要醉了。 捻着宫装的裙角,于绯诗心静神怡的漫步在花海中。偶尔几只赤色的蝴蝶飞过,停在绽开花苞的花蕊上,一翕一合般颤动着蝶翼。瑰丽的颜色在烈灿的阳光中,显出一丝浓烈的魅惑。 看着看着,于绯诗嘴角缓缓的勾起一缕浅笑。 “娘娘。”于绯诗走的太快,点红一时没有跟上,在追上于绯诗脚步的时候,点红清秀的眉角聚着浅浅的忧虑, “娘娘你怎么不等奴婢呢,可知道……” “嘘。”没等的点红将话说完,于绯诗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白玉无瑕的长指往赤蝶的方向指了指,故意压低着声音说, “别惊到它,看,多漂亮的蝴蝶。” 点红的眉目因于绯诗眸间浮开的惊艳,怔了一怔。而后没有再出声,静静的跟在于绯诗身侧。 说来也怪,刚还是晴空万里的天色忽然间狂风大作,骤雨倾盆而至,让人措手不及。 “娘娘,下雨了,快走。”如今于绯诗的身子可是受不得凉的,急急忙忙护着于绯诗,点红将于绯诗扶到一旁的凉亭上。 密密麻麻的雨雾,瞬间覆盖着整片天空,不远处的亭台楼阁,殿檐犄角全部掩盖在风雨的空濛中,只露出隐约的剪影。 风随着雨起,天边的乌云亦是越积越厚。瞧着阵势,这雨一时半伙是停不了了。 生怕于绯诗在凉风中着了寒,点红朝着于绯诗欠了欠身, “娘娘,您先在这儿等着,奴婢这就回宫去,给您带两件衣裳。” “算啦,雨下的这般大,出来的时候又没有带伞,你这样回宫会受凉的。还是等等吧”抬眼瞅了瞅雨势,于绯诗又看看衣衫单薄的点红。没有应下点红的提议。 自从上次被丽妃毒打过一次后,点红的身子便不是很好,于绯诗是知道。眼下雨下的跟泼水一样,于绯诗自是不能让点红冒雨回去给自己取衣服。仔细说来,于绯诗还是觉得该怪她自己。 呆在芳华宫中呆的烦了,看着今日天色好,于绯诗才想着出来走走。 兴致来的突然,于绯诗没有带上随行的人,秋叶跟秋果也没有一同出来。倒是点红眼尖,看见她的身影,巴巴的跟过来。 “不,娘娘,这雨里的风最是寒凉,何况此时又是秋末。您这身子,可万万受不得寒的。”明白于绯诗担心自己,点红没将于绯诗的话听进去,自顾的又道。 把话说完后,竟也不等于绯诗应话,捻起裙角,单薄的身影已经冲入到雨帘中。 “点红。”朝着点红的身影,于绯诗唤一声,最终匿在朦胧的烟雨中。 点红一走,偌大的凉亭,该说偌大的园子就剩下于绯诗一人。 百无聊赖之际,于绯诗站在凉亭的边上,看着漫天飘洒的细雨。如见缝便插的银针,又似珠圆玉润的珠帘。隔着于绯诗的眸子,宏伟宫阙的金色琉璃瓦倒映其中,渐渐模糊,成了一片泓滟的倒影。 “卑职参见皇贵妃娘娘!”纯朗的男音润着当下雨意的清冷,触入于绯诗耳中,听的格外清明。 误以为是路过巡视的侍卫,于绯诗没有回头,不过轻轻低应一声, “起来吧。” 嗓音沉落雨意的微凉里,许久没有听的身后的动静。误以为身后的人已经离开,于绯诗转过头,眸光落到那张俊朗的容颜上时,惊动了于绯诗眸底的浮光, “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嗯,我来了。”低低的带着隐晦的失落唱响,宣无亦迎着于绯诗的眸光,似是笑着回应。 “你,你真是胡闹。”当真是气急了宣无亦的莽撞,于绯诗左右环顾下四周,见是没人,才算放心下来。移步走到宣无亦身侧,将其拉到凉亭的偏角处,低声叮咛着, “不要命了么,这是皇宫内院,岂容你这般乱闯。” “可这儿,也曾经是我家,不是么?”于绯诗所说的并非是不对,但宣无亦心中终究是有着不甘。说完这句,他挣开于绯诗拉着自己的手,往外边走几步,摊了摊双手。盯着于绯诗的眼眸中,含着浓浓的嘲讽及轻弄, “看呐,多么繁华富丽的地方,果真是个好地方呢。” “无轩。”宣无亦的话,让于绯诗无处去回答,更加无所适从, “你母亲死的时候,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你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你懂么?” “我不懂。”盯着于绯诗的眼,几乎不假思索,宣无亦脱口就出。 云光都在这一瞬间黯淡下来。 于绯诗不再接话,两人就这么四顾无言的相对而视着。等过许久,宣无亦别开眸,似是在看着亭外的微雨, “绯诗,如果有一日,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原谅我么?” “什么?”不懂宣无亦话里的意思,于绯诗的目光寻着宣无亦的眸光望去。 就在这时,回宫给于绯诗带伞还有带衣裳的点红穿梭在雨帘中,匆匆而来,声音亦是由远而近, “娘娘,娘娘!” 于绯诗先是朝着点红过来的方向望去,再转头看向宣无亦。 然而,待的于绯诗转过头时,哪里还有宣无亦的身影。空荡荡的凉亭中,就剩下于绯诗一个人,连身边的空气也是冰冷的。好似宣无亦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正觉得疑惑,身上有暖意袭来,原来是点红已经来到自己身旁。正拿着大氅披在自己身上, “娘娘,来,披好。仔细别着凉了。” 好不容易,总算等的雨停歇下来。 太阳明灿灿的脸庞又高高的挂在天际,如若不是屋檐上淌下来的积水,丝毫没有让人察觉到刚刚有下过暴雨。 看着于绯诗恍惚的神色,点红有些不解,扶着于绯诗走下凉亭,边问着,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咱要宣太医不?” “免了,别麻烦了。”摇了摇头,于绯诗小声应着。心中不停的回想着刚刚宣无亦跟自己说过的话,不由浮起隐隐的不安。 当年的事情,已经是陈年往事。 不管是谁是谁非,与其有关的都差不多如数作古。如果宣无亦非要去计较,那么也只能将帐算到当今的皇帝易无风母子头上。 如此想着,于绯诗心中不由的一寒。 “我们回宫吧。”顿时没有了继续闲逛的兴致,于绯诗转头与点红道。 “好。”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于绯诗的身子,点红一边回着。眸光却是全部落在地上的积水上,生怕一个不小心,于绯诗会磕着碰着。 刚刚出的御花园,于绯诗主仆两就被一道魁梧而颀长的身影挡住去路。 点红不识得此人,但看着眼前人的身形,不禁暗自吞下口水,挡在于绯诗的跟前,严厉的喝一声, “放肆,皇贵妃娘娘跟前,竟然敢如此的无礼?”尽管从此人的身形看来,自己跟于绯诗都不是他的对手,但点红还是勇敢的端起芳华宫大宫女的气势。 像是被点红的气势唬住一样,来人居然真的弯身做了一揖, “是在下唐突了,在下都敏,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都敏?”于绯诗眼中转过继续狐疑,眼前的人莫不是丽妃的哥哥,蛮国的太子都敏。当下在唇边绽开一缕浅浅的笑痕,拉下点红,移步走到都敏跟前去。盈盈欠了欠身, “都敏太子不必多礼,下人不识太子天颜,是本宫教导无方,还望太子海涵。” “娘娘客气了。”虚应着于绯诗的话,都敏颔了颔首。 见的客套话已经说完,于绯诗起身告辞, “那本宫就不打扰太子游园了,告辞。” “娘娘请留步。”见于绯诗要走,都敏急忙出声,将于绯诗给留了下来。 “太子有事?”甚为不解,于绯诗挑了挑眉。 “在下对于中原的诗词歌赋素来向往跟敬仰,而又听闻娘娘才女之名,今日在下想请娘娘一同游园,好给在下指点一二。不知娘娘可否赏脸?”迎视着于绯诗询问的目光,都敏捏造出一番托词,张口就答。 好歹于绯诗也是在宫中过活的人,岂能不懂都敏话里的虚词。正好也想看都敏葫芦中卖的什么药,遂尔开口应允下来, “太子谬赞了。本宫素来也是久仰太子的贤名,正想请太子指点一二呢。” “那娘娘请!”听的于绯诗如是说,都敏便知道于绯诗是答应了,立即做出请的动作。 两人一同走入御花园中。走到刚刚于绯诗跟宣无亦谈话的凉亭处,都敏先一步走上去,用袖子擦了擦被雨水打湿的石凳,屈身坐了下来。不疑有他,于绯诗亦是跟了上去。 便听的都敏开口道, “娘娘当真是好福气,不仅深的圣宠,如今有怀有龙嗣,前途不可估量。不过,娘娘国色天香,又才色双绝,也难怪不管是当今天子,还是江湖剑客,都沉醉在娘娘的花颜中。” “太子的意思,本宫不懂。”听出都敏话中的夹枪带棒,于绯诗装作不明。 “哈哈哈,娘娘真的不懂么。”都敏也不深究,自顾朗笑出声, “这凉亭,可是说话的好地方呢。” 此言一落,纵然于绯诗想装糊涂,亦是装不成了。寻个主意,将点红支开后,于绯诗走到都敏跟前,淡然的看着都敏,淡淡然的开口, “说吧,太子这是何意?” 摊了摊手,像是不明白于绯诗的意思一样,都敏做出无辜状, “娘娘这话说的在下甚是糊涂。” “行了。”不想跟都敏再兜圈子下去,于绯诗转过身,走到凉亭的边缘处,背对着都敏。漫不经心的道, “殿下你不就是看见我跟一个侍卫的谈话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宫里头,侍卫可多了去了。” “当真只是侍卫么?”揪着于绯诗话里的话柄,都敏眉头稍微一拧,含笑出声, “能让名震江湖的一剑封喉当侍卫,娘娘果真不是寻常人。” 没想到都敏连宣无亦这个身份都知道,于绯诗先是一愣,而后才是反应过来。看着都敏,再开口, “太子的消息可真灵通,不过有一件事情,太子不知道吧。他不只是一剑封喉。” “娘娘的意思是?”没弄明白于绯诗的心思,都敏凝起眸光,问。 “太子不是很能耐么,自己查呀,若不亲自去问宣无亦。不过,本宫还是觉得太子去问皇上比较好。”无所谓自己的话柄被都敏拿捏在手里,于绯诗反给都敏指了一条明路。 “难道娘娘就不担心?”听的于绯诗居然让自己去找易无风,都敏亦是来了兴致, “娘娘就不怕在下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或者是,说错了什么。损了娘娘的清誉,可是诛九族的罪。” “扑哧。”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于绯诗掩着唇,猛的笑出声, “太子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婉言请辞 大雨冲刷过的天空,干净的一尘不染,几朵白云漂浮在纯净的蓝里。像是城里最好的绣娘用极好的刺绣之法在蓝色的绸布上,绣出来的云纹。 染开极致的天光,照落下来,门前池子里头那两枝盛开的并蒂莲娇艳的让人移不开眼。 耳边不时伴随着滴答滴答的细响。站在屋檐下,可以清晰的看见连串不觉的雨珠,顺着屋顶的弧度,淅沥的淌下来。在宅子前淌开一条小巧的小河,沾着泥土的污水就着较低的地势落到池子里,被清水同化的一干二净。 下过雨后的风,带着泥土的芬芳,吹到脸上有着微微的凉。 临伫在檀红色木门前的身影,身姿袅袅到近乎飘渺,一袭白色的衫裙。轻盈的裙角微微漾在凉风里,扬起好看的弧度。然而,再好看也好看不过她不施粉黛的面容。 殷殷期盼的眼神,一直注视着院子门口空荡荡处,凝视许久,一直没有将眸光收回来。 终于,一道做的宫中侍卫打扮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看清来人的面容后,白色的身影化做一道光,迫不及待的奔到来人跟前。目光跟她的声音一样的深情, “师兄,你回来了?” 依仗着身高的优势,宣无亦居高临下的看着身前的云箴。神色稍稍一怔,然后撇开眸,颔了颔首, “嗯,找我可是有事?” 没听的宣无亦言语间的问话,在看到宣无亦浑身湿漉漉时,云箴眼眸中拧过一丝心疼。柳眉拧的紧紧的,红唇也被咬出深深的齿印, “师兄,你怎么做的这身打扮,还有,怎么落的这般狼狈回来。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到皇宫去了么?” 云箴话里提及的“皇宫”二字,似是犯了宣无亦的忌讳一样,让宣无亦的身形怔的一滞。不想回云箴的话,宣无亦大步迈开,撇下云箴走入房里。 云箴不死心,硬是跟了进去, “师兄,你倒是说呀,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去皇宫做什么?” 许是云箴问的宣无亦有些烦了,宣无亦深沉的眸子中涌过一丝不耐。极力的压下来,宣无亦转头看着云箴, “师妹,我要换衣服,你出去吧。” “师兄。”分明是要将自己赶走的言论,云箴岂能被他糊弄。急促的恼他一句,云箴没有出去的意思。 见的云箴不走,宣无亦也不再催促,当着云箴的面,就外衣给脱了下来。而后是里衣,再到亵衣。亵衣脱下来后,宣无亦赤裸裸的胸膛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云箴的眼前。肌理分明的健硕,还泛着小麦色的光泽,看的云箴一时猝不及防。 入眼的旖旎之色惊艳的云箴几乎移不开眼,在心里鼓起七上八下的跳动,白皙的双颊上已然两团绯红。匆匆的转过身,云箴单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生怕自己的心会从心腔里跳出来。 “还不走?”停下手中的动作,宣无亦用眼角的余光瞟过云箴转过去的神态,剑眉轻轻一挑。 “师兄,你坏死了。”不敢在留下来,云箴跺了跺脚,红着脸跑出宣无亦的房中。 等的云箴走后,宣无亦上前去将房门合上。利索的将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换下,穿戴整齐后才打开房门。 没有去找云箴,宣无亦去了古二的院落中。 似乎已经料到宣无亦会来,古二正在房中恭候着宣无亦的大驾。远远看见宣无亦的身影,古二站起身迎至门口, “宣公子请!” “请!”双手抱拳还复古二一礼,宣无亦随着古二的脚步踱步入房内。 伸手指了指一边岸上奉上的香茶,古二示意着宣无亦用茶。 此番前来,宣无亦可不是特意来跟古二喝茶聊天的。垂眸看了看摆在一旁还散发着缭绕烟气的香茶,宣无亦双手再次抱起拳头,站起身, “古先生所托,宣某无能,辜负先生的信任了。先生预付的五百两黄金,在下会如数奉还。当然,如果先生想要宣某偿还先生的损失,宣某也是无可怨言的。” “唉,宣公子客气了。”等的宣无亦的话刚落,古二急忙回绝了宣无亦的意思。一同站起身, “那五百两黄金,就当时古某交公子这个朋友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当是古某没有说过。” “不可。”素来不愿意欠别人的恩情,宣无亦当然不能答应下古二的这番好意。张口就给回绝过去, “叨扰先生多日,岂敢再让先生破费呢。其实今日宣某也是来告辞的。” “告辞?”尽管猜到宣无亦会来说刺杀失败之事,但是古二没有猜到,宣无亦会来告辞。如果依着清晏子送来的书信中所言,宣无亦不该是告辞才对。 乾元皇室不是宣无亦的仇人么,宣无亦当是与自己联手才是,怎会提出告辞。对此,古二表示不解, “莫非是在下照顾不周,还是公子有其他的事情?” 古二言语间明里暗里的刺探,让宣无亦甚为厌烦。懒的跟其兜着圈子,宣无亦索性一下子就意思给点明, “先生何必明知故问呢。在下跟先生志不同道不合,自然不相为谋。” “非也非也。”对宣无亦说出来的话,古二表示不能赞同,遂尔反驳着, “公子跟古某虽然志不同,但是我至少有一个目标是一样的。公子的仇人亦是在下的敌人,既然如此,我们何不联手?” “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宣无亦在古二面前捧腹大笑起来, “联手,我师傅还真是铁了心了。多谢先生好意了,宣某独来独往惯了,还不习惯跟别人联手。宣某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去解决,就不劳烦先生操心,告辞。”说完,宣无亦朝着古二点了点头,迈步走出古二房中。 见宣无亦主意已定,古二也不勉强,抱拳来相送, “不送。” 从古二处出来,宣无亦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云箴的房里。刚刚才看了宣无亦赤身裸体的模样,如今宣无亦就这般出现在眼前。尽管已经穿戴整齐,但云箴看着宣无亦的身影,总是不受控制的在脑海中想起方才那活色生香的画面。 羞的云箴不由的又红了脸,根本不敢直看宣无亦。 可管不得云箴那些藏匿在心底的女儿心思,入门之后,宣无亦也不跟云箴多话,径直就道, “收拾东西,我们今日就搬出去。” “搬出去?”为宣无亦的话倍感到惊讶,云箴的音色抬高几许,不能理解的看着宣无亦, “为什么呀?” 不愿意跟云箴解释的太多,宣无亦转过身, “没有为什么,你赶紧收拾收拾,等下我来接你。” 看见宣无亦又要走,云箴上前一步拉住宣无亦的手,生生将宣无亦要走的身躯拉下来, “说清楚,为什么要走。还有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事情,如果你不告诉,我是不会走。大不了我自己问古二去。” 自以为是威胁到了宣无亦,不想宣无亦顿的回过头,冷冷的看着云箴,只是轻轻的启了启唇, “你的到底走不走?”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宣无亦,就算自己缠的他烦了,怒了,但宣无亦也从不会用着眼下这样冰冷的眼光看着自己。那样的冷漠,那样的渗人,看的云箴不由一颤,跌放开拉着宣无亦衣袖的手。 往后退了几步,云箴似乎被宣无亦吓住了,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浓浓的委屈在云箴心头拢起,眼泪立即在她眸底升起一片水雾,就要化成雨,溢出眼眸。 自知是自己吓到她了,宣无亦心中一软,声色也缓和下来, “咱们跟人家毕竟是素昧平生,怎好继续打扰别人。云水帮在京城不是也有别院么,咱们到自己的地方去,不是更好么?” 柔和下来的音色,让云箴被吓坏的神色稍微有所平定。不再纠缠着问宣无亦缘由,云箴点了点头, “好,那我收拾收拾。” “嗯。”虚应云箴一声,宣无亦迈步踏出房中。 待的两人都收拾妥当后,宣无亦再次去古二房中跟古二告了别,带着云箴离开了古二的宅子。 来到云水帮在京城的别院时,天色已经很暗。 得知宣无亦跟云箴要到别院入住,早有丫鬟婆子将院落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妥妥当当的。 本是要安歇的时候,云箴睡不着,披着一件披风,闯入宣无亦房中。 夜深人静的时刻,宣无亦的房里显得格外安静。只有一旁点燃的烛火在闪闪摇曳着,烛光错落在宣无亦的眸中,恍惚之间,云箴似乎看到伤痛。 宣无亦还没有睡,打开后将云箴迎进来,自顾坐到一旁,问着云箴, “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歇着?” “师兄。”刚一开口,云箴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什么女子矜持,什么男女有别,一下子扑入宣无亦怀中。紧紧的搂着宣无亦的腰身,低低的道, “师兄,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你不喜欢我。但是我求求你,你不要瞒着我。我害怕,真的好害怕。”话到极致的时候,蓄积一天的泪水,缓缓从眼中流落下来。 “没事,没事。师兄没有事情瞒着你。”轻轻的拍打着云箴的后背,宣无亦柔声安慰着。虽说自己对云箴无意,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师妹。从小到大,宣无亦一直将云箴视为亲妹妹。所以,有些事情才不告诉她,怕她徒增烦扰。 而后想想,宣无亦终归还是觉得,云箴还是不要留在京城的好,遂尔继续开口, “箴儿,你明日就回江南吧,我让云重来接你。” “我不。”根本是想也不想,云箴一口就回绝了宣无亦的要求, “我不会一个人回江南,除非你跟我回去,不然,我就陪你留在京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在你身边。”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为爱入魔 一言铿锵直落,执着写在云箴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倔强。 一旁浮落的烛光里,灯火旖旎的濛彩,映着云箴明明灭灭的眸色,不自觉的,宣无亦就被她此时的倔然夺去眸光。魂色失神的盯着云箴固执的小脸,定定的看了很久。然后,宣无亦重重的叹过口气, “师妹,你又是何苦呢?” “只要是为你,就一点也不苦。”云箴答。 霎那间,宣无亦只觉得无言以对。 索性,什么也不说,转身往内室走去。云箴自然而然的跟上宣无亦的脚步,竟是见到宣无亦脱下身上的外袍,往边上的山水画屏一扔,人已经躺入床榻之上。闭上眼眸,宣无亦疲惫的跟云箴启了启唇, “师妹,天色已晚,我要歇着了,你也回去歇着吧。”短短的几日光阴,接二连三的真相浮出水面,让宣无亦猝不及防。 他确实是累了,很累很累。 “好。”目光扫落着宣无亦脸上的倦色,云箴不再胡搅蛮缠下去,低声应允后,迈步退出宣无亦的房门。离开的时候,不忘顺手帮宣无亦将房门给带上。 回到自己房中,已经有丫鬟跟着进来将烛火给点亮。 明晃晃的火光将室内照耀的亮如白昼,循着椅子的位置,云箴息身坐下,摆了摆手将丫鬟退了出去。 宣无亦的事情,她牵挂在心,尽管夜色已深,她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独自默然的坐在烛光里,听着烛芯偶尔爆开的声响,云箴清眸底映着几簇微小的火焰。心中猜度疑惑,搅合着担忧纠缠,让云箴的思绪根本无法清明。 连信堂都查不出来的事情,着实让云箴恐慌。 脑海中浮过很多种想法,最后一一被云箴回绝掉。不行,还是不行。 想的终于累了,云箴起身走回到内室,褪下外袍罩衫,躺到床榻上。猛然间灵光一闪,云箴隐隐想到什么,低低惊呼一声, “有了。”而后,这才安然的进入梦乡。 醒来后,云箴难得的没有去缠着宣无亦。自顾的让属下给自己备了一辆马车,偷偷摸摸的,连宣无亦都瞒着,云箴去了玉浓山。 云箴也曾拜在清晏子门下,对于清晏子的草庐亦是熟得很。 但马车比不得快马,纵然云箴一大早就启程,来到清晏子的草庐前时,已经是日薄西山。不由分说的踏入到清晏子的内室,云箴没有想到,在自己面前的,会是这样的一副光景。 她跟宣无亦道骨仙风的师傅,搂着几个酒坛子,醉醺醺的躺在地板上。 还好是用竹子搭建的地板,不似石砖一般,要寒凉的多。 小心的放轻脚步,云箴走到清晏子的身边,推了推清晏子陷在醉酒中的身躯, “师傅,师傅。” 在云箴的轻微低唤中,清晏子慢慢的睁开眼眸。看见云箴的时候,眸光明显的怔了怔。不过也是眨眼的一霎那,很快就恢复正常。张了张嘴,酒气从他嘴里涌出来,喷到云箴脸上,让云箴隐隐有些嫌恶。却还是听的清晏子说, “是你呀,你怎么来了?” “师傅,您先起身吧,怎么醉成这副样子。”不去回答清晏子的问题,云箴先是扶着清晏子起身,到一旁的案前坐好。扶手倒了一碗清茶,端到清晏子跟前来, “师傅,您喝杯茶,解解酒。” “嗯。”轻轻应一声,清晏子端过云箴递过来的清茶,饮了一口。冰冷的茶水从口中润下喉咙,再咽入腹腔,冷冷的质感让清晏子的酒醒了大半。 端坐好自己的姿势后,理了理自己因醉酒而凌乱的衣袍,清晏子敛起眉目,看着云箴。神志清明之后,不用云箴回答他的问题,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说吧,是不是轩儿出了什么问题?” “轩儿?”不懂清晏子口中的轩儿指的是谁,云箴出口问起。 清晏子这才想起,宣无亦本名易无轩,在他得知真相之后,自己本能的唤的他轩儿。却是忘了,云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遂尔,清晏子自嘲般的笑了笑,答, “轩儿就是你师兄,宣无亦。” “我师兄怎么叫轩儿呢?”已然猜出宣无亦近来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奈从宣无亦口中什么也问不出来。不得已之下,云箴只能找到清晏子。没想到自己这一趟倒是来对了,清晏子果然是知道的。 似乎不想瞒着云箴,清晏子直接开口道, “他不叫宣无亦,他叫易无轩。” “易无轩?”自己爱慕着宣无亦多年,又陪伴在宣无亦身边多年,居然从来都不知道宣无亦还有这么一个名字。听闻清晏子所言后,云箴已然愕住眉眼。 也不理会云箴的惊愕,清晏子继续答着, “呵呵,是啊,他叫易无轩,他姓易。乾元朝的皇姓,易。” 听到这里,云箴也隐隐明白什么,瞪大着一双眸子,不敢移开的看着清晏子, “师傅,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像又喝醉了酒一样,清晏子似哭非笑的,喃喃重复了云箴这话许久。然后,才是一脸怆然的出声, “我的意思是,他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是先皇的肖贵妃所出的四皇子。不对,他是惠王,当年老皇帝可是将他封为惠王了。虽然老皇帝以为他死了,哈哈哈哈哈!” “什么?”万万没有想到,宣无亦还有这样的身世,连云箴都觉得难以接受, “师傅你是说,师兄他,他是皇族中的人。” “皇族?”从云箴的话提取出自己最为排斥的两个字眼,清晏子嘲弄的在脸上挤出一个笑靥, “什么狗屁皇族,不过都是一群心狠手辣,狼心狗肺的刽子手罢了。” “刽子手?”被清晏子一会儿一个样的答话,彻底弄的蒙了。云箴不解的望着清晏子, “师傅,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你去问你师兄吧。”到了紧要的关头,清晏子倒是犯起混来,不给云箴作答。 “师傅,不行,你今日非得告诉我不可。再说了,师兄若是愿意告诉,我还会上山来找你么。”听见清晏子让自己回去问宣无亦,云箴不禁就急了,跑到清晏子身边,缠上他的袖子,追问起来, “师傅,我求求你了,你全部告诉我吧。” “丫头,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轩儿了?”仔细的打量过云箴眼中的眸色,清晏子的眼中凝起一抹深沉。严谨的模样,丝毫没有刚才醉酒的糊涂。又听的他说, “只是,这事兹事体大,你若知道,对你不是什么好的事情。若是你对轩儿当真是真心,告诉你也无妨。” “师傅,我对师兄如何,难道还有人比您更清楚么。”毫不迟疑的,云箴立马在清晏子跟前表露出自己对宣无亦的真心。 “好,好。”不是不知道云箴对宣无亦的心思,如今确定下来后,清晏子连连说过两个“好”字,才是将宣无亦身世,一五一十的告诉云箴。 听完之后,云箴瞬间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师兄他,居然有如此坎坷的身世。师兄他……”想起宣无亦承受的一切,面对的一切,云箴心中就忍不住的犯疼。忍不住的,簌簌落下眼泪。 “丫头,看来还是你最爱他。”瞧见云箴因心疼而落下的眼泪,清晏子不仅不安慰云箴,反而还有些欢喜, “轩儿若是真够娶了你,倒也是他的福气了。” 一直沉陷在宣无亦的身世里,清晏子后面的那句话,云箴根本就没有听清楚。更是管不得此时已经是暗夜,云箴起身跟清晏子告辞, “师傅,徒儿先走了,师傅您多保重。” “此时天色已晚,你倒不如明日再下山。”看了看门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清晏子提醒着云箴。 摇了摇头,云箴拒绝了清晏子的好意, “放心吧师傅,驾车的是庄中的老手了,出不了什么岔子。倒是师兄,我想见他,迫不及待的想见他。” 明白云箴的意思,清晏子不再多留,放云箴下山去。 折腾一夜,云箴才是回到别院中。 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转身就往宣无亦的房间走去。临近门口,却是似思乡情怯一样,不敢敲下门。迟疑很久,云箴折步转了身。 从清晏子口中,云箴已经清清楚楚才知道,宣无亦虽然是先帝的皇子。但是先帝对他并不好,肖贵妃被人诬陷之后,先帝还默许别人在寝宫放火,将宣无亦母子烧死,借此来保住皇家的名声。 这样的父亲,这样冷漠的亲情,不要也罢。什么皇室天家,云箴素来是不在意的,既然敢伤她心尖上的人,她定然不会放过。 尽管自己是如此的想着,但想到宣无亦跟易无风之间的真正关系,云箴的心猛的一阵抽痛。宣无亦他一定很难去选择,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的人又是自己放父亲。 这个仇,不管是报还是不报,他都会很痛苦。 既然如此,他做不得的事情,就让她来帮他做吧。 心中主意定下之后,云箴毅然的离开了别院,往之前落脚的古二的宅子走去。 宅子里的人很多都是见过云箴,到底云箴在那儿住了一段时间。听的云箴说要求见古二后,门房的小厮立马就去给云箴传话。 没有让云箴的等的太久,古二火急火燎的就跑了出来,走到云箴的跟前,双手抱着拳做了一个揖,哈哈的道, “云姑娘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呀。” “先生不必客气,小女子有一要事欲跟先生相商。”不想浪费时间跟古二多费唇舌,云箴径直就将来意给说明白。 云箴的直接,让古二稍稍愣了愣,反应过来对云箴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姑娘请。” 待去到客厅,古二马上将在厅里头伺候的下人全部遣散下去,才是对着云箴道, “姑娘有何吩咐,还请直说。在下补汤蹈火,在所不辞。” “吩咐倒是不敢当,不过是想跟先生做一桩生意罢了。”对于古二话中的虚言,云箴当是未闻,出口吟曰。 古二也不着急着回话,慢悠悠的等在原处,等着云箴再次开口。 于是,便再听的云箴道, “蛮国若想拿下中原,云水帮可以帮忙。” “姑娘此言当真?”云水帮乃是江南江北两州乃至整个乾元朝的第一大帮,这个古二是知道的。云箴的身份,在宣无亦两人踏入京城第一步时,古二就已经查的清楚。如今听的云箴做的这样的言,古二一阵窃喜。 若是能得云水帮相助,那必定是事半功倍的。 紧接过云箴的话端,古二问着, “那姑娘想要什么?” “我要易家皇朝,万劫不复。”噙着咬牙切齿的恨,云箴一字一句的回答。 第三百一十八章 风流太子 青天白日,阳光热烈的不似深秋。 似用清水漂过的白光耀过春熙殿偏殿内的纱窗,淌到室内中来,在天青色的宫砖上落了一地潋滟的波纹。 半躺在殿堂前的软榻上,都敏眯着眉眼,神色慵懒而风流的看着跟前正在自己倒茶的婢女。直勾勾中掺落着痴缠迷离的眸光,盯的婢女倒茶的手不自觉的一抖,茶水洒到自己的手背上。立马红了一片。 恍若被烫的是自己的心一样,都敏立是拉过宫女的手,放到唇边温柔的吹着,低迷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哄音, “怎么样,烫疼了没。这般细皮嫩肉的,可别留下疤痕才是。” 宫中的女子,接触的最多的便是太监,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柔情。宫女一下子羞涩了眉眼,低低埋着头,小小声应了一句, “不疼,多谢太子关心。” 都烫成这样了,还说不疼。关切的言语中带着一丝丝宠溺的责备,都敏抬头盯了宫女一眼,猛的一把将宫女拉过来。扛不住都敏突如其来的力道,宫女一下跌入到都敏的怀中。 “太子殿下!”羞的宫女几乎不敢抬头,柔若无骨的双手半推半就的抵在都敏的胸膛上,连声音都带着隐约的娇媚。 “乖,跟了本太子,本太子定然不会让你吃苦的。”眼前香玉满怀,耳边又是娇言俏语,都敏哪里还能稳的住。循着宫女的红唇,迫不及待的欺压上去。大掌亦是游离到宫女的腰部,扯开她的腰带。 拉扯间,宫女身上的宫装退了大半,露出圆润白皙的香肩。 活色生香的模样,刺激的都敏眼中瞬间腾起一团火。正如斯如醉的缠绵着,一道瑰丽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踱步进来。走到正引颈交缠的两人身边,一把将都敏搂在怀里的女子拉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好你个不知死活的贱蹄子,他是你能够勾引的么。” “丽妃娘娘饶命。”看清楚来人后,宫女顾不得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拉好,“噗通”一下就跪在丽妃跟前。磕头求饶着。 刚还跟宫女醉生梦死的都敏,仿佛没有看到眼前的情景一般,任由着宫女被丽妃处置。 眼角的余光瞅着丽妃沉下来的神色,宫女看不到生的希望,遂尔转头跑到都敏身边,求都敏出手相助, “殿下,您救救奴婢吧,殿下,您救救奴婢吧!” 许是宫女吵的都敏有些烦了,都敏抬起手,一掌拍在宫女的天灵盖上。刚还在嚷声求饶的宫女,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生,便已经口吐鲜血,倒在一旁。 “你干什么?”没有想到都敏会下手这么狠,丽妃狠狠的瞪过都敏一眼,厉声吼着, “你还嫌你惹的麻烦不够多么,这些日子来,你糟蹋了本宫多少宫女。” “你不是想处置她么,本太子这是帮你处置罢了。”根本没有将丽妃的话听进去,都敏躺回到榻上,懒洋洋的回着丽妃。 “你,你以为你这是在蛮国么,你这是在乾元朝。把易无风惹急了,你小心的你的小命。”倒是没有想到都敏如此的嚣张,丽妃是又气又恼,一半威胁一半恐吓着他道。 “正因为我在乾元朝,我才这样。易无风他不敢杀我。”端着一副慵懒的模样,都敏瞟了丽妃一眼, “你还是多担心你自己吧,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担心。如果你的愚蠢,我又怎会落到被人处处监视的局面。” “那你怎么不回蛮国去。”对都敏的话感到不服气,丽妃冷不丁呛他一句。 没有因为丽妃的话发怒,都敏也不再接话,瞅了瞅丽妃一眼,指了指刚被自己打死的宫女的尸体。耸了耸肩, “你还是想个法子把这个处理掉吧,不然,又是你的不是了。” “哼。”没好气的投给都敏一记冷哼,丽妃看了看身后的内侍,示意他们将尸体拖了出去。 本来死个宫女,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但是自都敏入宫以来,关于春熙殿的谣言就一直没有停过。什么跟宫女厮混,还错手杀人,最后越传越烈,都到了淫乱后宫的地步。 沸沸扬扬的,终于将昭元宫的皇后都给惊动了。 不管怎么说,皇后是后宫之主,眼中自然是容不得有祸乱后宫的。 于是,皇后派人将都敏请到昭元宫来。 都敏也不害怕,连衣服都不换一身,大摇大摆的前往昭元宫中。见到皇后的时候,都敏直直盯着皇后看了半晌,呆滞的神色恍如看见天上的神女,丝毫不愿意将眼光移开一样。 直到皇后跟前的玉燕提醒了一声,都敏才是从惊愕中缓过神来,走到皇后的榻前,都敏直直的跪下身子, “都敏给皇后娘娘请安!” 尽管打心眼里讨厌着都敏,特别是他刚刚那个赤裸裸的眼神。让皇后觉得自己的威仪被挑战了一样,根本无法给都敏一个好脸色。但碍着两国的邦交,皇后也只能强行做出一个笑脸, “太子殿下不必多礼,请起!” “谢皇后娘娘。”都敏还真是不客气,得到皇后的应允后,立马就站起身来。起身后,从皇后收回来的目光,再次肆无忌惮的落到皇后的身上。 看的皇后心中又是羞愤,又是恼怒,出声威吓着, “太子殿下,难道贵国的礼仪没有教您,不能直勾勾的盯着别人看么?” 听出皇后话里的不悦,都敏也不在意,接着皇后的话端,直接就回着, “有倒是有,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皇后娘娘这样美好的女子,总能让人将礼义廉耻都忘到脑后去。” “你放肆。”平日里都敏在春熙殿中胡闹也就算了,但他竟然还敢在她的昭元宫中胡言乱语,皇后自然是容不得。大力拍了一下软榻的把手,皇后脸上露出怒色, “你贵为一国的太子,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你在春熙殿中胡作非为,如今还敢在本宫的昭元宫中胡言乱语。别以为你是蛮国太子的身份,本宫就不敢治你的罪。” 面对着皇后的威吓,都敏是一点儿也不放到心里头去,反而笑嘻嘻的看着皇后道, “刚才那一拍娘娘的手可疼,要不要在下帮娘娘吹一吹。若是拍疼了娘娘,在下会心疼的。” “你,你……”没有想到这人竟是如此的放肆跟无赖,皇后一时间被他堵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心中气急了,遂大吼一声, “来人啊,将这登徒子给本宫拉下去,乱杖打死。” 听的皇后一声令下,立即有侍卫涌进来,就要将都敏带走。 “慢着。”最紧要的关头,丽妃行色匆匆的跑入昭元宫来,看着皇后气的发白的面容。丽妃先是给皇后行了一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的兄长无礼,冒犯了娘娘,臣妾替兄长给娘娘赔罪。但是还请娘娘三思,皇兄毕竟是蛮国的太子殿下,若是死在宫中,只怕臣妾的父皇不会善罢甘休的。” 丽妃的又是威胁又是规劝之言,让皇后心中的怒气稍微有点平歇。皇后心中亦是明白,丽妃所言不假。 都敏乃是蛮国的太子,若他真的被自己处死,只怕两国战乱又起。但是自己又忍不下这口气,一时间只得僵持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心中明白皇后的心思,丽妃立马给皇后找了一个台阶下, “不如这样,就让臣妾将皇兄带回宫中处置。臣妾保证日后,定不让他在胡作非为。娘娘看如何?” “罢了,看在丽妃的面子上,此事就算了,但是,如若再犯。本宫必定严惩。” “是,多谢娘娘。”得到皇后的应允,丽妃恭敬的磕了一个头。才是带着都敏,出了昭元宫。 等的都敏还有丽妃走远之后,玉燕轻轻靠到皇后跟前来,小声说道, “这蛮国的太子,也太无法无天了。” “何止是无法无天,简直是目中无人。”本就对那都敏生气不已,如今听的玉燕这么说,皇后立刻接来一句。 “那娘娘,咱们就这样放过他了么?”看着都敏刚刚对皇后的轻薄,玉燕心中亦是为皇后气不过。于是,站到皇后跟前,问着。 玉燕这一问,可是将皇后给问住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是蛮国的太子,在宫中咱是不能杀他的。不然,到时候引起两国的战乱,本宫就是千古罪人了。” “那我们不想想别的法子治治他么,他这样在宫中肆无忌惮的,总归是不好的。”不是不明白皇后的顾忌,但想着都敏在宫中所为,玉燕就有些担心。 此番言语,玉燕可谓是说到皇后的心坎里。点了点头,皇后直言, “是呀,指不定哪天就出了乱子。”说这话时,皇后只觉得隐隐的头疼。 捏过自己发疼的额头之后,皇后觉得自己不能再姑息了都敏。遂尔站立起身,带着玉燕往易无风的御书房走去。 等的玉公公禀报后,皇后迈开步子,踱入易无风的御书房中。临近易无风的书案前,皇后先是盈盈拜下一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 “皇后请起!”摆了摆手,易无风示意皇后起身。看着一脸怒色未退的面容,易无风隐约猜到什么事情,出声问起皇后来, “皇后到此,可是有什么要事?” 既然易无风问起,皇后自然没有不说的道理,跪下的身子没有起来的意思,皇后直接就道, “陛下,那蛮国太子好生的无礼,居然,居然敢轻薄臣妾。” “哦,还有这事。”眉眼间浮起少许惊讶,易无风看着皇后。尽管已经知道都敏在春熙殿中做的那些荒唐事,没想到他竟然闹到皇后跟前去了,想来他也是被逼的急了。想着,易无风心中泛过一丝嘲讽的笑。 见的自己如愿引起易无风的注意,皇后即刻将都敏的罪状如数告来。 说完后,皇后不忘提醒着易无风, “陛下,那蛮国太子到底是正正经经的男子,后宫又是女眷众多的地方,难免有所不便。若是那太子是懂事的主儿也就罢了,偏生他还是个惹是生非的。陛下,若是将他留在宫中,有朝一日,惹出乱子来,那就晚了。” 不是不知道皇后忧心的事情,易无风可是一点都不忧心。但为了安抚皇后,易无风还是慎重的给皇后一个满意的答复, “此事朕定会做出处置的,皇后请放心。” 第三百一十九章 出宫祈福 送走皇后之后,易无风闪烁在黑眸里的芒光,瞬间泛成滚涌的波浪。汹涌过后,立马恢复成深若寒潭的阴沉。 伸手往一旁堆积如山的折子上拿下一本,翻开放到眼前看了几眼后,又是放下。沉了沉心思,易无风将玉公公喊了进来,吩咐着, “去,将都敏太子给朕请过来。” “是。”不敢违抗易无风的命令,玉公公躬着身子走了出去。 很快,玉公公就将都敏请了过来。 进入御书房后,都敏径直的走到易无风的跟前,跪下拜了一个大礼, “在下都敏,给陛下请安!” “太子殿下不必多礼,请起吧。”摆了摆手,易无风示意都敏起身。 “多谢陛下。”也不客气,应着易无风的话,都敏立刻站立起身。 淡淡的扫过一旁的玉公公后,易无风示意人奉茶,然后示意都敏入座。同样的不客气,都敏走到易无风手下的位子,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 宫人奉的茶还没来,易无风先是笑着开了口, “看来,真的是将太子逼的急了,不然连轻薄女子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殿下都用上了。” “食色者性也,思慕女色,乃是男子本性。陛下这说的,在下可就不爱听了。”并非听不明白易无风的话,都敏故意装着糊涂,跟易无风卖着关子。 哪能不知道他,易无风也没有在意他话里的忽悠,易无风自顾的开口, “啧啧,不过殿下这招可不好,朕的皇后可不是普通人可以轻视的。她可是一条毒蛇,小心太子被咬的毒发身亡。” “是么。”对于易无风对自己皇后的评价,都敏还真真是感到有些意外。不过转念想想,哪一国的皇帝最宠爱的,好似都不是他皇后。然后,也就明白过来。瞬间起了逗弄易无风的心思, “那如果是皇贵妃呢?” 都敏本想看易无风气急的神色,没有想到的是,易无风一点也不见恼怒,反而是气定神闲的看着都敏。淡悠悠的答, “殿下怎么不去试试看?” 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口吻,都敏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是不管怎么想,就是想不起。索性,不再多想。接着易无风的话,回着, “在下倒是想去试试看来着,就是不知道陛下可愿意割爱?” 轻佻无礼的叫嚣问话,果然让易无风的眸色变的一沉。不想再跟都敏胡搅蛮缠下去,易无风冷冷的吟开口, “既然殿下这么想出宫,那朕就成全你吧。今日,朕便派人送殿下出宫。” 目的达到,都敏的心情变的极好,起身朝着易无风,恭恭敬敬的揖了一礼, “多谢陛下。” “殿下不必客气。”眉目间保持着一贯的淡然,易无风冷漠的瞟了都敏一眼,又道, “不过,朕还是要劝一下殿下,不该有的心思最好不要有。朕不是每次都这么菩萨心肠,此次,不过是看在与丽妃夫妻一场的情分而已。” “是,陛下的警告,在下记下了。”点了点头,都敏口不对心的虚应着易无风。 不再理会都敏,易无风命人将起送出了宫。 都敏刚走,良钥跟许皖年就闯入易无风的御书房来。行过礼后,易无风笑着看向自己两个最为钟爱的臣子, “你们的鼻子还真是灵敏呀,都敏刚走,你们就来了。说吧,你们两个想说什么?” 当然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易无风,良钥跟许皖年压根什么也不想瞒着,再次跪到地上,道, “微臣听闻,陛下将都敏放出了宫?” “是呀。刚刚放出去的。”点了点头,易无风也没有要瞒的意思,如实回答。 较之许皖年,这次良钥显得比较心急,没等的许皖年接话,良钥已经抢先一步开口, “陛下,这是为何,好不容易把他给逮回来,就这样将他给放了?” “噗。”瞧着两人为难跟震惊的神色,易无风居然“噗哧”的笑出声来。笑的许皖年跟良钥是一脸的茫然。看不懂易无风的葫芦里头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等了许久,才等来易无风又是不着边际的一句话, “太后去普陀寺祈福已经去够久了,朕决定亲自去将太后接回来。” “什么?”话锋转变的太快,良钥跟许皖年有些难以接受。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易无风。 表示两人没有听错,易无风耸了耸肩, “皇贵妃就要生产了,为了表示朕的诚意。所以朕决定要亲自前往普陀寺,一边是接太后回宫,一边是为皇贵妃能顺利分娩,向上天祈福。” 跟易无风不是一日两日的交情,对易无风的心性也算是有着深刻的了解。易无风说出口的这个理由,良钥不会相信,许皖年亦是不会。 还是没有接话,两人继续茫然的看着易无风。 看着自己的两个臣子呆呆的身子,易无风故作神秘的一笑, “你们说,将那只狼给放出去了,总要给他制造一些捣乱的机会。不然,怎么有机会将他一网打尽呢,你们说是不?” “皇上您的意思是?”这回,总算明白易无风的打算,良钥跟许皖年齐齐问出声。 “你们两个呀。”扬起手指,易无风指了指良钥跟许皖年, “明知故问。” 见易无风确定下来,良钥更是有些急了, “陛下,微臣觉得此计还可重新在议,陛下以自己做饵,未免太危险了。何况陛下您还带着太后呢,若是出什么岔子,该如何是好?” “没有岔子。”接过良钥的话,易无风自信的回了一句。 这话落下来,良钥跟许皖年就已经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索性,也不再劝了,自兀的跪下身躯,道, “陛下英明!” 易无风定下来的事情,确实很难的辩驳。但是易无风不知道,他这一步铤而走险的棋,差点让他跟于绯诗,走到不可挽回的结局。 当然,那是不远以后的事情。 当易无风要亲自去迎接太后回宫,趁机亲自祈福,求上天保佑皇贵妃顺利分娩的消息传到芳华宫的时候。于绯诗差点没有笑出声来,易无风走的匆忙,于绯诗知道的时候,易无风已经走了。 丝毫没有留恋易无风,于绯诗没心没肺的模样,让点红都有些为易无风感到不值。 听到易无风要去为于绯诗祈福的消息,点红差点没有感动到泪流满面。但是到了于绯诗的跟前,只是将这事当作一件饭后的谈资,说说就算了。于绯诗丝毫没有记到心里头去。 不过,易无鸢的到来,倒是让于绯诗非常的感动。 保持一如既往的横冲直撞,易无鸢悠悠然的来到芳华宫中。 礼数在昭和公主眼中,完全是可有可无的。所以,昭和公主的礼数,只有她跟于绯诗的一声招呼, “嫂子,我来了。” “无鸢,你来了?”看到易无鸢活泼乱跳的出现在自己的芳华宫中,于绯诗心中一阵欢喜。拉着易无鸢到自己的身边坐下,于绯诗将点红刚端上来的酸梅推到易无鸢的跟前, “来,尝尝看,这可是点红用秘制的方法研制的梅子。我都吃上瘾了,一刻都少不得呢。” “真有这么好吃么?”听的于绯诗如是说,易无鸢对这梅子的味道产生了浓浓的怀疑。拿起一颗梅子,放到嘴里。咬过几口之后,酸到极致的味道让易无鸢差点睁不开眼来, “我说嫂子,你这口味也太特别了吧。” “噗。”看到易无鸢酸皱了眉眼,于绯诗就觉得好笑,咯咯笑出声。 刚刚进来的点红看到这一幕,亦是笑出声来, “我说公主殿下,那梅子是专门腌制给有身子的人吃的。哪日您也喜欢那味道,您也离的好事不远啦。” 听的点红说的如此玄乎,易无鸢顿时来了兴致,揪着点红问, “真的还是假的,喜欢上这味道,就能有孩子?” 见的易无鸢说的如此直白,于绯诗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看来,咱们的昭和公主是要着急着当娘了,点红,你赶紧将你多腌出来的那两坛子给公主带回府里头去,让她跟右相一起尝尝。没准,这样好消息来的快一些。” “好呀,闹了半天,你们是埋汰我呢。”总算听明白过来,于绯诗主仆两是在捉弄自己。易无鸢故意装成板脸的模样,本想闹于绯诗的,无奈于绯诗这时候身子重,闹不得。易无鸢只好朝着点红袭击去,吓的点红在大殿中乱窜。 直直喊着公主饶命。看着眼前这番换了的情景,于绯诗亦是笑弯了眉眼。 似乎在有了孩子之后,于绯诗是越来的越容易满足。 这样打打闹闹的,一日的时光眨眼间就过去了,又到了晚膳的时候。因为奉着易无风的命令,在于绯诗顺利分娩前,易无鸢都不得离开芳华宫。所以易无鸢也不敢离开,连歇息都是安排在芳华宫。 更让于绯诗苦笑不得的是,在宫女将晚膳传上来的时候,易无鸢居然要亲自尝过之后,才敢给于绯诗吃。 美其名曰,这是以身试膳,免得有人要毒害她的侄子。 吓的于绯诗连连回道, “我的姑奶奶,您若是真在我这儿宫里头出了什么事儿,我们母子都得要给你陪葬的。” “呸呸呸。”都没等的于绯诗花落,易无鸢立马就呸了几声, “嫂子,你赶紧吐了口水,给本公主重新说过。说的什么话,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么。眼看那大好的日子就要到了。” “是是是。”瞧出易无鸢眼中的认真,于绯诗顺从下来,答曰, “有咱们的昭和公主坐镇,不管是我,还是咱们的小宝贝一定都会平平安安的。” “这才对嘛。”易无鸢这才算满意下来。 第三百二十章 拦路刺客 秋风簌簌,入夜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四周像是用稠墨泼开的山水画,一寸一寸,画卷里依稀闪亮着的微弱灯火,慢慢的汇成一条长龙。紧慢有致的脚步声在深山老林中,徐徐缓过去,薄光中隐约见得,一排排带到侍卫银色的衣角。 于绯诗生产在即,易无风前往普陀寺接到太后后,匆匆命令普陀寺中的高僧们,马上举行祈福仪式。不过两日的光景,易无风带着太后,匆忙赶回宫中。 这不,在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也不管不顾的赶着路。 身上肩负着保护皇帝还有太后的责任,御林军首领不敢有丝毫的松懈。骑着高头大马,紧紧跟在易无风还有太后的銮驾边上,不时来来回回的巡视着。 务必的想做到万无一失。 可惜的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事情。 出的山林,大队人马拐入较为崎岖的山道上。 前方的人不时提醒着后边跟上来的人,小心。不过眨眼的功夫,猛的看见前方探路的队伍里,爆开一记明光。轰隆的一阵声响,滚滚的山石从一侧悬崖峭壁上落下来,砸到随行的兵士身上,顿时砸起连连的惨叫。 “怎么回事?”马车一下子停下来,易无风心中一阵警惕,修长的手指一把掀开马车的轿帘。被火把辉映着的面容,闪烁着若隐若无的阴翳。削薄的唇缓慢的吐露出一句询问后,抿的紧紧的,抿出一丝不挂的严厉。 御林军首领来不及上前,从马上翻下身子,弯下腰在易无风跟前抱着双拳, “回禀陛下,我们该是遇见山石倒塌了。” 似乎对御林军首领的话没有怀疑,易无风剑眉拧过一丝舒缓。眸光展开后,泛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沉。不做多余的指令,易无风淡淡扫落跟前的下属一眼, “赶紧清,小心点,别吓到太后。” “是。”得到易无风的旨意,御林军首领不敢耽搁。低头应命后立是翻身上马,往前方奔跑而去。指挥起属下的将士搬运着挡路的山石。 然而,就在众将士热火朝天的搬动石头的时候。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色方巾的人从天而降,落到队伍当中,借力踩着众人的头顶,往易无风跟太后车驾的方向奔去。 “不好。”看到此情形,御林军首领暗叫一声。骑着马追过来,一边追一边喊, “来人,拦着他,保护皇上太后。” 夜深人静,山风萧条,御林军首领的话在这深山中显得格外突兀。好在将士们在首领的呼喊中,逐渐回神过来,拔出腰中长剑,就去拦击来势汹汹的不速之客。 刀光剑影,在浑浊灯火的相伴下,撕开沉寂的夜空。 偶尔也会听闻血肉被刀剑撕开的声音,黑夜的掩护下,根本看不见喷涌出来的鲜血火红的艳丽。就是闻得空气,浓浓的血腥味儿。 兵士已经将那位不速之客团团围住,此番能被易无风一同带出来的侍卫可都是个中的高手。但是,就是在高手的围剿中,黑色的影子依然不见下风之势。 情况着实的不妙,御林军首领匆匆忙忙的策马赶到易无风的车驾前,请示着, “陛下,有刺客,您跟太后是否……” “刺客?”不待御林军首领将话说完,易无风有一次掀开帘子,眉头深深锁住,盯着御林军首领的目光透着深浓的推测。拂开挡住身子的帘布,易无风从车驾内跳下来。 可把御林军首领吓的够呛, “陛下您这是……” “住口,好好跟着便是。”似是恼了御林军首领如此一惊一乍的模样,易无风不待见的轻吼他一句。 两人一前一后的,总算走到前方已经纠缠在一起的打斗。 护着易无风过来,御林军首领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中。招了招手,御林军首领将一侧的将士全部招到易无风身边, “来人,保护皇上。” 听此一言,黑衣人猛然一剑格开直逼自己面门的剑锋,目光狠戾的从包围圈中,朝着易无风站立的方向射过来。尽管此时月黑风高,易无风从模糊中,仍然能感觉到黑衣人眼中浓浓的恨意。 易无风自己清楚,想杀自己的很多,不为别的,就为他身下的那把龙椅。也是招惹的很多,非要将他置之死地不可。但是,这样深浓的恨意,易无风还是第一次感触的这么分明。 除却一个人,易无风不知道还有谁,能够这样的恨他。 岁月往事,前尘浮影,心底一直藏的极深极深的愧疚,仿佛被那道眸光开启了一样,在易无风的心底泛滥成海。 故作镇定的负手立到身后,易无风定定的望向被侍卫团团包围的那人,深黑的眸子里尽是那道遗世独立的黑色身影, “宣无亦,朕是不是该叫你易无轩?” 听的易无风的话,黑衣人手中的剑顿的一滞。差点就着身侧侍卫挥过来的一剑,好在宣无亦身手敏捷,剑光拉回他的思绪,侧身堪堪一闪,避开锋芒。 足尖踮起,宣无亦借力腾飞而起,张开的双翼在黑暗中拢开一片巨大的阴影。手中长剑,在他的招式划开华丽的剑花,一圈追逐着一圈,身旁不时传过来惨叫倒地的声音。 “上,拿下他。”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一个的倒下,御林军首领拦在易无风跟前,命令着没有受伤的侍卫们。 一旁的侍卫们又是接二连三的涌上去,像是不停歇的浪潮。 眯眼看着跟前的打斗,易无风像是烦了,猝不及防的拉出御林军首领腰间的长剑,跃身一下子就飞了出去。身影翩翩然的落到宣无亦的跟前, “朕知道,你恨朕。无妨,过去的事情本就是朕跟太后对不住你。” “陛下。”瞅见易无风跑出自己的保护圈,御林军首领急了,朝着易无风吼一声。 “都别过来,退回去保护太后。”见着易无风俨然有自己动手的架势,御林军侍卫急急忙忙冲上去。被易无风一喝,脚步生生停在原地,为难的看着自家首领。 “没听到朕的话,退回去。”看着御林军只是站着不动,易无风又加重一句。 不得已,御林军真的退了回去。 待的身边的人都离的极远后,易无风才是转眸看着宣无亦,淡然的启了启唇, “走吧,咱们聊聊。”说完,收起剑,带着宣无亦往一侧的山林走去。 天本来就黑,山里就更加的黑。 易无风跟宣无亦站在林子的边缘,迎风而立,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就这样并肩的站着,目光环视着茫茫夜色,时间恍如静若隔世。 等了很久,很久。易无风像是从深渊中拉回来的声音,点缀着深刻的低迷, “肖贵妃的事情,是我们母子的错。父皇绝情,母后重利。尽管我们两个在父皇的眼中都算不得什么,但是你今时今日的遭遇,确实跟我 母后脱不了干系。是我们母子对不住你,那把火是无鸢放的。你想报仇,朕可以一力承担。” “哈哈哈哈。”没有为易无风言里话间的担当而感动,宣无亦反而是嘲讽一样的大笑出声, “还真是个好儿子,好哥哥呀。” “行了,讽刺的话就不必说了。当初是母后设计,让你母妃跟清贵妃反目,也是母后设计,让你们母子差点葬身火海。欠你的,朕从来都没有想要抵赖,就算你今日要朕的命,朕也无话可说。更不会为难你。”听出宣无亦话里的讽刺,易无风多言一句。 话落后,易无风将手中长剑扔到宣无亦手中, “动手吧。” “易无风,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顾及什么兄弟亲情,不杀你么,你别痴心妄想了。”一把接住易无风手中的长剑,宣无亦执起剑端,暴虐的吟出几声。 “来吧。”不应宣无亦的话,易无风闭上眼眸。 “受死吧。”气劲聚在剑上,宣无亦仿佛跟手中长剑化成一体,乘着夜风的速度脱程而出。 耳边恍惚传来衣料碎裂的声音,刻骨铭心的疼痛从胸腔的位置,一阵一阵蔓延到内心。 又是嗖嗖的几声,易无风身上已经连中数剑。 鲜血浸出来的湿度,带着微微的热度,让易无风忽然觉得有些温暖。眼前却是慢慢变的模糊,脚步再也站不稳,易无风跌跪在地上,单手捂住伤口,于黑暗中看着宣无亦, “无轩,皇兄自知对你们母子有愧,但是,前尘往事能否就此一笔勾销。易家王朝,绝对不能,绝对不能毁在异族人的手里。无轩。” 没有再继续手中的动作,宣无亦将刺在易无风身上的剑抽了出来,似乎能听见鲜血喷涌的声音。 “风儿。”犀利的一声女音凭空响起,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林子外头的火光逐渐靠近,最终来到宣无亦跟易无风的身旁。是太后。 明光照亮易无风的伤势,绛紫色的衣袍,浸满血迹,不是流淌到地上,在地上晕开一片触目惊心。看的太后更是心疼不已,也顾不得宣无亦还在一旁,太后跌跌撞撞的奔过去,扶住易无风摇摇欲坠的身体, “风儿,你个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做呢。来人啊,宣太医,快宣太医。” 不想再看太后跟易无风母子情深,这样更加刺激着宣无亦想起,自己所不能拥有的亲情。索性迈开脚步,宣无亦欲走。 围在一侧的御林军立马亮出长剑,拦在宣无亦的跟前。 太后将易无风靠到自己的怀里,转头看着要走的宣无亦,狠狠的度出一句, “伤了哀家的儿子,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的离开么。来人啊,将他给哀家拿下,杀无赦。” “住手。”已经逼近崩溃的意识在太后的一声凶狠的命令中,回复过来,易无风揪着太后的衣袖。虚弱的说出一句, “母后,不要杀他,不要杀他,让他走。让他走。” “不行。”太后心中有太多的顾忌,她不似易无风那样,还有着亲情间的一丝怜悯。一想到,眼前的那人危及到她的儿子,她就不能仁慈。 “母后。”哪能不知道太后的心思,易无风再言一句, “母后,让他走,让他走。肖贵妃用命换来她儿子的平安,肖贵妃。母后,你不是一样么。母后。” 易无风的话,让太后的手蔚然一颤,心中隐忍的什么,顿的炸开。几乎是咬着唇齿,太后摆了摆手, “让开,放他走。” “谢谢母后。”见太后应承下来,易无风在唇边扯开一道微弱的笑意,余音落尽后,整个人陷入无边的黑暗当中。 第三百二十一章 绯诗早产 红梁绿瓦,宫辞不旧。 秋季最后一抹余光消弭在初冬一丝潋滟的旎彩中。岁月斑驳,斐然绻色勾勒在裙角,银丝水线细致描开的牡丹,绽放在冬日冷凛的寒风里。 芳华宫中早就烧开炭火,门口挡风的帘子一放下来,暖暖的热气萦绕在室内,熏着清软的香。两侧朝南的纱窗避着严寒,严严实实的合上,明纸糊开的窗口,漏着白日青光,将天青色的宫砖照的通明通明的。 于绯诗半侧着身子,躺在殿堂前的软榻上。 日光微微耀着她泛着母性光辉的侧脸,隐约看见铺盖在眼睑上的眼睫整齐如贝壳,随着她彼伏的呼吸,轻颤如蝶翼。好看的弧度,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忽尔门口的方向灌进来一阵寒风,挡风的帘子掀开后立即被放下,挤进来一道灰银色的身影。寒风很快被热气驱出门外,灰银色身影被熏暖的身躯,慢慢的走到于绯诗跟前来。莲步轻移,到于绯诗跟前后屈身下拜,盈盈见着大礼, “娘娘,有一宫女想见您。但奴婢从没见过那宫女,特来请示娘娘。” “宫女想见我?”铺在眼睑上睫羽嗖的刷开,于绯诗睁开眼眸,清潋的眸子犹如润着水。抬过手,屈身跟前的点红即刻会意,过去搭着手将于绯诗躺着的身子扶起来,应着, “回娘娘,是的,那宫女说她跟娘娘您是故人。还说,只要提及江南的小岛,娘娘就一定不会忘了她。” “江南的小岛?”喃喃辗转过点红口中听出来的这句,于绯诗敛了敛眼眸。脑海中瞬间掠过一些稀薄的剪影,很快就想了起来, “莫非是她?快,快有请!” “是。”得于绯诗的旨意,点红欠了欠身,即是退身下去。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点红就领着那位传说中的故人走到于绯诗的跟前来。那人穿着一身深绿色的宫装,厚稠的料子,袖口衣角滚着白绒绒的茸毛。胸前的位置,素净的一片,倒是衣袖上用鹅黄色浅线绣着两枝含苞的牡丹。 临至于绯诗跟前,女子没有抬头,低低福下身,泠漾的嗓音从颔下弱弱的传出来, “奴婢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于绯诗坐起身子,侧开眼眸,往女子的面容瞧去。较之以前,云箴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清朗,少下几分孱弱。一时间,于绯诗还真是听不出来。倒是在目光触及到云箴面容上的时候,仔细认出来人,惊呼出声, “云姑娘,我是隐约猜着是你。但是着实没想到,还真是你。不过,云姑娘你怎么会来宫里?” 不待于绯诗示意,云箴自顾起身,抬起头朝着于绯诗咧嘴一笑, “我还真是不知道,当初在江南救我一命的救命恩人居然是尊贵的皇贵妃娘娘。还是师兄告诉我的,娘娘当日对云箴有恩,如今云箴自然得入宫来还往日的恩情了。” “扑哧。”没有将云箴的话往心里去,于绯诗自兀勾唇轻启笑, “云姑娘客气了,如果姑娘真想还这恩情,还不如还到宣大侠的身上。当初若不是他一路相护,我一个弱女子,也根本寻不回姑娘的药引。” “呵呵。”听的于绯诗提及到宣无亦,云箴的面色变得有些不好。摇了摇头,甩开脸上的哀色, “此番便是师兄让我来的呢,宫中处境危险,有我这么一个江湖人物在身边护着,对娘娘而言也是极好的。” “委屈姑娘了。”没想到,居然是宣无亦的意思,于绯诗脸色瞬间也变得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起来。 “不委屈。”云箴摇了摇头。 于是,就这般,于绯诗将云箴留在芳华宫中。 今年的冬日来的早,久久都没有下雪。就是风干瑟瑟的,一边呼啸一边狂吹着,拂到人脸上,有如刀割一样的疼。 眼看着于绯诗临产的日子就要近了,易无风的归期,远远没有至。宫外也没有消息传回来,于绯诗的心中,轻弄着忐忑不安。 易无鸢依然留在芳华宫中,在易无鸢入宫不久,许皖年跟良钥还去请来了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天青。请求其在宫中的太医院候着,恐于绯诗生产时的不时之需。 这样严密周全的防护,于绯诗该是无忧才是。但不知为何,于绯诗心中还是七上八下的。 从白天,又到入夜,透过明纸的亮光一点一点的消失后,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早就点起灯。明亮的凤鸣宫灯散下明亮的光线,将宫内照耀的亮如白昼。 点红不时会过来剪剪烛芯,看着于绯诗眉头紧蹙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走上前去,还没开口,见的云箴从门口走了进来, “于姑娘,她们说丽妃来了。” “丽妃?”莫说是于绯诗,就是点红也觉得极为奇怪。丽妃跟于绯诗素来不对头,这种时候,丽妃来做什么。 没等的点红想明白,但见的于绯诗点了点头, “宣她进来吧。” “好。”尽管云箴名义上成了芳华宫的宫女,但是宫中的规矩,她都不用太过遵守。这是于绯诗给她的特权,毕竟云箴是云水帮的帮主。不需要来讨好于绯诗的,如此的劳心劳力也不过是碍着宣无亦的面子罢了。 等的云箴出去没有多久,就看见丽妃跟在领路的宫女身后,大步的迈进来。 已经入夜,丽妃的晚妆没有褪去,瞄着细致而妖娆的妆容,让人一丝毛病也挑不出来。只见的她裙角微微漾着潋滟的波纹,在于绯诗跟前聘婷袅袅的拜过一礼, “臣妾给皇贵妃请安!” “妹妹请起!”摆了摆手,就算不待见丽妃,顾及着她身后的蛮国。于绯诗也不得不对她,强颜欢笑。 “多谢皇贵妃。”欠了欠礼,丽妃悠悠然的答。站起身,自顾走到一旁于绯诗手下的位子,坐了下来。 坐下来后,都没等的于绯诗出声,丽妃先是开口, “皇贵妃娘娘,瞧您的身子,就要生产了吧?” “近了。”摸不清丽妃的来意,于绯诗敷衍一样的答着, “不过半个月光景,这孩子就要从本宫的身上,出来了。” “咯咯,娘娘好福气。”低低的在唇边折开一个浅浅的笑,丽妃眼里的暗光晦暗不明。又是说道, “不过,陛下似乎不能赶回来,跟娘娘一起迎接龙胎出世了。” “妹妹此言,本宫不懂?”听的丽妃的话中有话,于绯诗拧起眉头,看着丽妃。 “哟,原来娘娘还不知道呀?”做出惊讶的模样,丽妃满目奇怪的看着于绯诗, “想来是怕娘娘为陛下担心,所以陛下不让别人跟娘娘说的。罢了罢了,陛下都不敢跟娘娘说的事情。臣妾也不敢抗旨呢,臣妾就先告退了。”故意的把说了一半,又停下一半,丽妃没有把话接完的意思。 起身跟于绯诗告辞后,丽妃自顾走出了芳华宫。 目送着丽妃走后,于绯诗立即明白过来,当下就将点红传召进来。 而一同进来的,除却点红,还有秋叶跟秋果,当然还有云箴。难得一致的,私人齐齐跪在于绯诗的跟前,什么也不说,淡定的保持着沉默。 还是于绯诗忍不住,启唇问出声, “告诉我,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娘娘,您别着急,陛下没事儿。”谨记着易无风传回来的命令,点红仔细盯着于绯诗激动的神色,点红出言轻慰着。 “秋叶秋果,你们说。”点红跟在自己身边时间已久,于绯诗对点红的性子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不想跟点红说话,转头问向一旁的秋叶秋果。 秋叶秋果本身就是暗卫,从小只知道修习武艺,一轮对视下来,两人就拜在于绯诗的眸光下。碍着易无风的命令,两人还是什么都不敢说。 最后,于绯诗只能看向云箴, “云姑娘,你能到宫里来,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们自有自己的考量,瞒着我是逼不得已。但是你呢,当真入宫来是别无所求,只为照顾我?”于绯诗的话不轻不重,足以让云箴听的清楚 认真思量后,云箴跪在地上磕下头, “娘娘,其实我此番来确实有事情想找你帮忙的,在皇帝回宫的路上,师兄行刺了皇帝,皇帝受了重伤生死未卜。这时候在普陀寺养伤呢,但是师兄他……我入宫来,就是想求娘娘保住师兄的性命的。” “你说什么?”云箴的话,宛如晴天霹雳,让于绯诗瞬间无所适从, “宣无亦行刺了皇上,他,他怎么可以。宣无亦行刺了皇上。”猛不迭站起身,于绯诗的情绪变的焦虑起来。担心着易无风的安危,同时还担心着宣无亦。 易无风生死未卜,如果易无风真的死了。想到这儿,于绯诗的心狠狠的一阵抽疼,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易无风怎么会死呢,他是那么精于算计的人,他不会死的。 像是安慰着自己,于绯诗默默的跟自己说。 而后又想起,宣无亦行刺了易无风。如此一来,不管易无风有没有事情,宣无亦必定不会被饶恕了。就算易无风肯,太后也不会肯,满朝的文武更不会肯。 但宣无亦又是肖贵妃的儿子,想想,于绯诗心里头不禁惊慌。 “不行,我要出宫。”启唇吟过一句,于绯诗起身下榻。 “不可以。”不假思索,点红跟秋叶秋果齐齐拒绝着。 “本宫主意已定,你们快去准备一下。”不理会点红还有秋叶秋果的拒绝,于绯诗水袖一挥,从软榻下的台阶上走下来。 不知是因为心中太过慌乱,还是如何。于绯诗竟然脚步一拐,整个人跌了下来,倒地的时候,腹中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于绯诗的脸上满处淋漓的汗,惨白如纸的白。 “娘娘。”点红跟秋叶秋果皆是吓坏了,扑过去,扶着于绯诗,喊着, “娘娘,您怎么样?” 腹中的疼痛,让于绯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双腿间不停涌出来的热流,让于绯诗本就惊慌的心越发的惊慌。 已经有血迹从于绯诗的裙下渗出来,淌到地上,被云箴眼尖看到。惊喊出声, “糟了,血,有血。” “娘娘。”点红几人的脸立即变的惨白,不敢移动于绯诗,点红看着秋叶秋果吼了一声, “宣太医,快,宣太医啊。” 不敢耽搁,秋叶跟秋果急急忙忙的跑出芳华宫。 第三百二十二章 诞下死胎 这样的夜,暗沉的让人很是心慌。 殿檐上一字排开的风灯,在寒风的呼啸中不经意灭了几盏,瞬间微弱下来的灯光,在萧瑟的夜里,凄寂如鬼火。 易无鸢站在门口,听着房门后边于绯诗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易无鸢的心,就好似被什么紧紧的揪着。几次三番的要冲进去,都被门口拦着的老嬷嬷一把截住, “公主,您一个未曾育有子嗣的姑娘家万万不能入的产房,产房带血,不吉利。” “休得胡言乱语。”出身江湖,对宫中的规矩向来就不放在眼里,听的老嬷嬷这么一说,易无鸢心中没来由的恼火。大喝出声, “什么不吉利,那是我皇兄的孩子,怎么不吉利了。再说了,本公主又不是云英未嫁的姑娘,本公主已经嫁作人妇了,有什么看不得的。”说着,易无鸢就要往里头闯。吓的一众婆子,皆是跪了下来, “公主恕罪!” 跪下来一片乌压压的人,易无鸢倒是更加的跃不进去。 心中正恼着,远远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忙奔了出去,跑到那人身旁, “皖年,她们不让我进去,怎么办。嫂子叫的好凄惨,我好害怕。” “没事没事。”将易无鸢拥入怀里,轻轻的拍打她的后背,许皖年轻声安慰着她。靠入许皖年的怀里,易无鸢这才看清楚,跟在许皖年身后还有一个男子。 天青色的衣袍,眉目俊朗清秀,收来易无鸢注视的目光后,倒也只是轻咳一声, “两位,可否救过人后再鹣鲽情深?” 被男子说的有些难为情,易无鸢瞪过他一眼, “你是谁,有你什么事儿?” “鸢儿,不得无礼,这位乃是神医天青。”听出易无鸢口气的不好,许皖年出言制止她,介绍起身后的男子。听闻许皖年的介绍后,易无鸢差点没给天青给跪下来。 当初天青入宫是由良钥跟许皖年一路引荐着,径直就去了天医院。所以易无鸢亦是没有见过天青的,今夜事情发生的突然,天青正在相府跟许皖年议事。听闻于绯诗出事后,许皖年带着天青火急火燎的赶入宫来。 顾不得男女尊卑,易无鸢一把拉上天青的手, “你是神医呀,快,救救我嫂子。”说着,就拉上天青往产房跑。 但是,于绯诗毕竟是在生产,天青乃是堂堂的七尺男儿,岂有入产房的道理。在门口停住脚步后,天青挣开易无鸢的手,往一旁太医汇聚的外殿走去。 忽然间,听见内殿内的稳婆传来声音, “坏了,娘娘,娘娘您快醒醒呀,娘娘!” 声音落尽,立即有一妇人神色慌张的跑出来,看到门口的易无鸢跟许皖年,行过虚礼后,就往一旁太医汇聚的地方跑去,大声喊着, “皇贵妃昏过去了,但是小皇子还没出来。” “什么?”众多太医,皆是一声惊呼。急急忙忙的开方子,让下人去准备,还吩咐稳婆,该当如何。 而产房内,也是一片慌乱。 于绯诗因为宣无亦跟易无风的事情失神从台阶上跌落下来,害的腹中胎儿早产,此时于绯诗已经力气用尽,昏死过去。 “来了来了,参汤来了。”慌乱中,一道清泠的女音窜出。是云箴,正捧着熬好的参汤端过来,递给一旁的点红。 急忙扶起于绯诗,喂着于绯诗喝下去。 一旁给于绯诗接生的医女则是掐住于绯诗的人中,待的参汤落肚之后,于绯诗总算转醒过来。 将切好的参片喂入于绯诗口中,点红哭喊着, “娘娘,您一定要挺住,是个小皇子,娘娘,你用力呀。” 见的于绯诗醒过来,产房中的嘶喊声,顿时又充响着夜空。 久久没有消息出来,只听的撕心裂肺的喊声,易无鸢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的。许皖年也不拦着她,只是静默的站在一旁。 忽然间,不远处的地方传来明晃晃的灯光,又听的耳边有人高喊, “皇后娘娘驾到!” 原来是皇后的凤驾,等的皇后靠近后,易无鸢跟许皖年一起给皇后见了一礼。也顾不得跟易无鸢两人客气,皇后脸上也是一片担忧之色,张口就问起于绯诗的情况, “怎么样,皇贵妃的情况如何?” “还不知道呢。”易无鸢悠悠的答,脸上的脸色着实的不好。 听的易无鸢此言,皇后也是重重的呼下口气。站在一旁,很快就有人拿着椅子过来,给皇后坐。可惜皇后心中忧虑的紧,将椅子扔在一旁,依然站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产房里头传来一阵锐利的嘶叫声, “啊!”紧接着,是水盆跌到地上的声音。 “到底怎么了?”易无鸢没有来由的一慌,转身跑到门口,大声问起。 “说,出什么事了?”皇后也是一同过去,严厉逼问着。 然后,才有一年纪较长一些的婆子走出来,满手的鲜血还来不及拭去,先去转出来给皇后回复道, “启禀皇后娘娘,皇贵妃生的,是死胎。” “什么,你胡说什么?”没等皇后反应过来,易无鸢脸上幻过一丝剧烈的颜色,猛的揪起婆子的衣襟, “你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可能是死胎。” 就在这时候,产房里头又传来一阵阵慌乱的惊呼声, “不好了,皇贵妃娘娘见大红了。” “公主恕罪。”再也顾不得易无鸢脸上的怒意,婆子挣开易无鸢的钳制,跑回到产房中。 易无鸢的手也由此松开,眼泪却是一同落下来,扑入许皖年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皇后亦是神色一怔,杵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来人。”在门外的所有都陷入死胎的惊愕中的时候,一道天青色的身影从太医汇聚的外殿那头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个白玉瓷瓶。揪着门口站着的婆子,塞到她手中,嘱咐着, “拿进去,给皇贵妃娘娘服下,还有这个。”话没说完,将一根红绳递到婆子手中, “绑到娘娘的手上,将另一头拉出来给我。” “是。”知道来人乃是良钥跟许皖年请来的神医,婆子不敢耽搁,即刻即刻进去。将红绳拉出来的,天青接住红绳的一头,长指捏在红绳上。诊断着于绯诗的脉象,从怀中掏出白纸,让人拿来笔,在纸上写上几味药材,塞到一旁的宫女手中, “去,将上边的药材全部磨成粉,然后给娘娘灌下去。快去。” “是。”宫女亦是不敢耽搁,立马狂奔而去。 在一番手忙脚乱过去,于绯诗的险境总算稳住,出血的情况也有所遏制下来。但是,于绯诗诞下的胎儿,因为在出世时就已经是死胎,所以没法挽救。 捧着已经通体发紫的胎儿,稳婆跟医女们一脸怅然的走出来,在易无鸢还有皇后跟前跪了下来, “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恕罪,奴婢无能,没有能救回小皇子。” 居高临下的看着稳婆手中抱着的死胎,易无鸢的眼泪根本遏不住,唰唰唰的流淌下来。连声音都带着浓浓的哭腔, “对,都是你们的错,你们都没用,你们无能,还不能救出我皇兄的孩子,没能救回我的小侄子。” 一干人等被易无鸢骂的哑口无言,皆是跪在原地,不敢出声。 “哟,公主殿下这是发的哪门子火。”慌乱过后的沉寂中,一道薄凉的女音从身后慢慢的传过来。传到易无鸢的耳朵里,听出满满的幸灾乐祸。转过头,易无鸢朝着那道身影过去,瞧见丽妃的花容,端着满脸的得意走过来, “在本宫故国那边,只有十恶不赦的人,才会诞下死胎。如今皇贵妃诞下死胎,没准是皇贵妃自己福薄呢,公主有何必将小皇子的死,怪到奴才身上。” “你住口。”听着丽妃的话,易无鸢越发的生气,走过去抬手就给了丽妃一巴掌。易无鸢怒视着丽妃,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到芳华宫乱嚼舌根子,才害的嫂子早产。是你,你就是杀人凶手。你别得意,等皇兄回来,本公主定会将一切都禀明皇兄,让皇兄处置你。” 没有料到易无鸢竟然敢掌抠自己,丽妃一时被易无鸢打的蒙。听到易无鸢威胁的话,丽妃才是晃神过来,看清易无鸢眼中的怒意后,丽妃心里无端一阵寒。急忙走到皇后身边,向皇后诉着委屈, “皇后娘娘,您可要给臣妾做主呀,您看公主分明就是迁怒嘛。臣妾不过是将自己家乡的习俗说一下而已,倒成臣妾的不是了。此时,诞下死胎的人是皇贵妃,又不是臣妾。” “够了。”于绯诗诞下死胎的事情对皇后而言算不得好事,经丽妃一闹,皇后越发的觉得头疼。甩开丽妃的手,皇后厉声喝了一声, “都闹够了没有,丽妃,你回你的春熙殿去。” “是。”被皇后一喝,丽妃讨了没趣,索性不再多留,告礼后转身回到自己的春熙殿中。 丽妃一走,易无鸢正想命人处理接下来的事情。隐隐约约中,听的宫女嬷嬷中,窃窃私语的声音顿起, “诞下死胎,是为不详呀。看来皇贵妃她。” “是呀是呀,可不是么,在我们老家那边,也有这种说法。诞下死胎,不是命格不好,就是前生作孽太多,今生引来的报应呢。” “你们那边也有此说法么,我们这遍……” 流言蜚语被丽妃那么一挑拨,霎那间在芳华宫中翻起波潮。 一字不落的将这些个话听入耳中,易无鸢眉眼拧起怒意,爆吼出声, “你们就嚼舌根吧,告诉你们,皇贵妃此番都是因为你照顾不利。谁再敢胡说八道,本公主定然如实的禀告皇上,将皇上严惩不贷。” 易无鸢的语气跳过严厉,唬的场上的私语声瞬间静谥下来。 紧接着,皇后也开了口, “谁再敢妖言惑众,不待皇上回宫,本宫也是严惩不贷。个个都愣着做什么,处理皇子的后事,还有,照顾好皇贵妃。” “是。”被训的不敢再说话的宫人们,齐齐回答。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事有蹊跷 沉寂将整片夜色层层罩住,听不见半点人音,唯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进进出出。 一盆盆清水端进去,然后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浓浓的血腥味散在风灯洒下的晕光中,拢着易无鸢跟皇后的眉眼,聚着沉沉的忧虑。 皇后不走,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不敢退下。 这个时候,局势已定,于绯诗的形势也被稳定下来。只剩的被皇后派来接生的医女跟姑姑们,伙同芳华宫的宫女,忙紧忙出的做着善后的事情。 给于绯诗把过脉后,天青并没有离开,而是靠在门前的廊柱下,青衫猎猎,颀长的身影被风灯的余光,拉的更长。但见的他淡淡的闭上眼眸,背倚着高大的廊柱,灯影投在他脸上,有着忽明忽暗的隐约。 天青本就是江湖中人,在他入宫前良钥跟许皖年皆是跟易无风请示过的。所以,他也无需太过忌讳宫中的虚礼。 然而,就在刚刚天青给于绯诗把脉的时候,其实有把出一些不寻常来。照于绯诗的脉象看来,方才的一出险象,像极了一些东西。碍着男女有别,天青不好入内殿瞧个清楚,心中也不好下决断。 就在这时,一种隐匿的味道漂浮入天青鼻端,惊的天青一下子睁开眼眸, “你站住。”话,是朝着刚刚从他身边走过去的宫女说的。 知道天青乃是良钥还许皖年请入宫来的神医,宫女不敢违抗,停下脚步。连带手中端着的托盘,一齐停滞在天青跟前。 缓缓踱步到宫女身前,天青伸手端过宫女手中的碗,放到鼻下闻了闻,思虑瞬间了然, “这碗东西,是怎么来的?” “回大人,这是娘娘服用的参汤。”不敢有所欺瞒,宫女一五一十的回答。 “原来如此。”喃喃低吟出一句,天青端着药碗走到许皖年跟前,脸色变得极为沉重。 看着天青走过来,许皖年猜测有什么事情发生,遂尔迎接上去, “怎么了?” 也不跟许皖年客气,天青径直就将药碗推到许皖年的跟前, “这碗参汤里头,有附子粉。” “附子粉,什么东西?”听着天青的话,许皖年脸上浮起一丝不解的疑惑,凝眸望着天青,发问。 “附子粉,乃是一种极为阴寒的东西。如若孕妇沾到会小产,如果在生产的时候碰到,会血崩。”这本是女医才会去深究的医理,由天青说出来,不觉有些难为情。但由此牵扯到于绯诗诞下死胎的事情,天青的神色极为的沉重。 “你的意思是?”听明白天青的话,许皖年顿时变了神色。 “是有人要害皇贵妃,在参汤中掺了附子粉。才会造成贵妃娘娘诞下死胎,还有落大红的惊险。”反正说都说了,也不忌讳着最后的一句,拧了拧眉头,天青详细的回答。 没想到,还是被人家得手了,许皖年脚步微微往后踉跄一步。 “你说什么?”同时将天青跟许皖年的对话清楚听入耳中的易无鸢,发出一声惊呼。踱步过来,目光犀利的等着天青, “皇贵妃诞下死胎,是被人害的?” 这一吼,不仅是靠近易无鸢的许皖年跟天青听到,连不远处的皇后,还有太医们也听的一清二楚。 既然已经如此,许皖年索性不再隐瞒。走到皇后跟前,弯下身子,手中端着那晚剩余的搀着附子粉的参汤, “娘娘,皇贵妃诞下死胎一事有蹊跷,这碗参汤中被人下了会害人滑胎的附子粉。” “什么?”皇后也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如此的大胆。看着许皖年脸上的冷峻色后,咬了咬牙,转头看过一旁站着的太医们, “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是。”听闻皇后的话,太医们纷纷走过来,闻过皇后手中的汤药后。赞同了天青的说法。参汤中确实是有附子粉。 当下,皇后立即勃然大怒,严厉的吼出一声, “来人啊,将所有接触参汤的人,全部抓起来。” “是。”皇后一声令下后,御林军马上过来,将一众宫女,姑姑们全部押了下去。 在昭元宫的大殿上,乌压压的跪了一群被皇后下令带过来的宫女嬷嬷。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跪在皇后跟前,身子不停的颤抖着。甚至,不敢抬头看皇后。 几乎是紧紧的捏着拳头,皇后瞪视着跪了一地的宫人。坐了半晌后,起身踱步下榻,走到众人之间, “到底是谁做的,最好跟本宫坦白清楚。如若不然,待本宫查的真相,莫说你自己死无全尸,就是全家都会收到牵连。如果此时能够认罪,倒还可以救你家人性命。” 皇后是天生的威严凤姿,这会儿被于绯诗的事情所扰,心情更是急促而烦闷。说出口的,比平时越发的严厉几分。 但是,听入众宫人的耳中,众人似乎还是没有认罪的打算。 又是沉默了很久,等的皇后都没了耐性。一掌拍在一边的木案上,大喝一声, “本宫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没人认罪的话,那本宫就只能将你们全部扔到慎刑司去。大那里的刑罚,你们是知道的,不死都要脱一层皮。待慎刑司呆过了,本宫再将你们扔到大牢去,是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都要看陛下回来的决断。” 听完皇后所言,已经有人呜咽的哭出声来。然,依旧没有人认罪。 “啧啧,骨头还真硬。行,先将他们带下去,打了三十大板。”不想再浪费时间下去,皇后轻轻的摆了摆手。 玉燕领会皇后的意思,过去命人将宫人们带下去。 在玉燕看到云箴的面容的时候,惊起一声轻呼, “这位姑娘瞧着面生呀,在哪头当的差?”云箴入的芳华宫不久,玉燕本就不认得。而在刚刚皇后下令捉人的时候,云箴跟芳华宫的众多宫女,也一同被带了过来。 生怕云箴有何赏识,点红急忙出声道, “玉燕姑娘,云姑娘乃是我家娘娘的朋友,入宫来照顾娘娘的。” “朋友?”听到点红的话,皇后挑了挑眉, “只怕那杀人凶手,就是她吧。” “皇后娘娘,此话万万乱说不得呀。”自知皇后话中所指,更知道这话的严重性。点红心里猛的一惊,跪着的身子不停的给皇后磕着头。 对于皇后的话,云箴不似点红的那样慌张,反而是不动声色的盯着皇后,冷冷的冒出一句, “不经审查就要问罪,娘娘可真是秉公处理呀。或许说,皇后不过是想找个替死鬼罢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未等的云箴话落,皇后脸上飘过一丝暴虐跟惊恐。挥了挥云袖,朝着玉燕瞪了一眼, “来人,将她带下去乱棍打死。” “是。”皇后的话堪堪落下,玉燕立刻上前来,领着御林军就要将云箴的带下去。 “娘娘,不可以。”几乎是跪着爬过去,点红扭着皇后的裙角,哀求起来。 “还愣着做什么,带下去啊。”看一旁的御林军因点红的话停下动作,皇后又喊了一声。被皇后喊会心神,御林军侍卫们才是想起,将云箴拉了下去。 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道单薄的影子拦住去路。 居然是于绯诗,由易无鸢搀扶着,孱弱的堵在昭元宫的门口, “住手,谁敢动本宫的人?” “妹妹,你怎么来了?”料不到这个时候,于绯诗会过来,皇后迎上去,扶住于绯诗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倒下去的身躯。 “皇后娘娘。”刚刚生产完毕,于绯诗的身体极其虚弱,脸色也是白的近乎吓人。她整个人几乎是站不起来的,全靠易无鸢搀扶着。声音虚弱中,带着微凉, “娘娘,如果臣妾的奴才做错了什么事情,也该是由臣妾处置不是。何况,这位云姑娘不是宫里头的人,是臣妾哀求陛下将其送进宫来陪伴臣妾的。所以,她绝对不会是害臣妾的人。臣妾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为其做担保。” “妹妹。”被于绯诗的话堵的哑口无言,皇后只能轻唤一声。无奈的叹下口气后,命人将云箴放开, “既然妹妹如是说,那就姑且相信她吧。” “还有点红,秋叶跟秋果。臣妾一起带回芳华宫去,臣妾这个时候,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接着皇后的话,于绯诗看了眼还跪着的点红,秋叶跟秋果,于绯诗继续开口。 自然不会让于绯诗如愿。皇后想都不想,就回绝了于绯诗的话, “不可能,谋害皇嗣,兹事体大。没有查明事情的真相,没有抓到凶手前,谁都逃脱不了嫌疑。” “那娘娘也有嫌疑,不是么,一同接生的姑姑跟医女们,都是娘娘派过来的,不是么。”没有留给皇后面子,于绯诗只想着救点红等人,不假思索,话就出口。 如今孩子没有了,如若有人借着此事将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除掉的话,那于绯诗的处境必定是更加的举步维艰。所以,于绯诗才会拖着孱弱的病体,死活都要救回自己宫里的人。 “你……”没有想到于绯诗如此的大胆,皇后怒极而视,瞪着于绯诗。 就在两人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易无鸢从于绯诗身后走了出来,拦在两人的跟前, “两位嫂嫂都不要吵了,不如这样,让我修书一封给皇兄,让皇兄回来处置此事。但在这段时间中,牵扯到其中的人都不得离开,我会派人一个个的都监视起来。谁敢私自逃走的,必定当成凶手处置。” “这个方法可行。”点了点头,皇后叹出一声,表示赞同易无鸢的法子。 “好。”于绯诗也是点了点头,对易无鸢的法子表示答应。而就在于绯诗把话说完后,孱弱的身子慢慢的瘫软下去,慢慢的陷入黑暗中。 “娘娘。”点红跟秋果秋叶等人,看见后惊呼一声。 亏的易无鸢动作够快,接住于绯诗的身子,赶紧的命人过来, “来人呐,快,将皇贵妃送回芳华宫。还有,赶紧宣太医,将所有的太医都宣到芳华宫。” “是。”昭元宫的宫女们,尽管皇后没有下令,也急忙的跑了出去。 看着眼前的情况,皇后的眸光忽明忽暗的,看不出是喜还是忧。 第三百二十四章 彻查此事 灯火明明灭灭,带着一丝撩人眼眸的依稀隐晦。 易无风正正经经的端坐在木案前方,手中捏着易无鸢从宫中寄过来的信笺。平滑的白纸,被他捏成手上的纸团,猛的用力,扔在地上。一张清朗隽秀的面容,拧着深不可测的波涛。 “砰”的一声,心中怒火隐忍不下,霍然站起身子,易无风一把将跟前的木案,一把推倒。 入耳即来的轰隆声,惊的门口的良钥急急忙忙的扑门进来, “陛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满眼的狼藉,倒塌的木案,桌子上的笔墨纸砚翻了一地。浑浊的墨汁撒在地上,将铺着的红毯染出一块一块的污渍。 良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着易无风怒意起伏的俊容。眼光投射到一边被揉成纸团的信笺上,缓身过去,蹲下将信笺捡起来。 铺开信笺,看过一眼后。良钥瞬间也被震惊的面容失色,愣在原处久久都没有晃回来。 “呵呵,呵呵呵。”拧成一团山丘的眼眉,聚着嘲讽一样的苦涩,易无风苦笑出声。坐在椅子上的身子,瘫软下来, “是朕的错,是朕的错。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的狠。层层防卫当中,还是让他们得手了。都怪朕,一时疏忽。”前些日子在途中遇袭,宣无亦尽管没有刺在易无风的重处,但是还是让易无风身受重伤。 逼得无奈之下,易无风只能退回普陀寺养伤。 没想到,这伤一养,居然将于绯诗的孩子,都个养没了。 潮涌一样的揪心,从易无风的心底滚涌过来,刀刀尖锐而锋利,割的他的心,鲜血淋淋。看过信笺,良钥也明白是什么事情。 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易无风,只能在易无风跟前跪了下来, “陛下,节哀。” 慢慢的,合上眼眸,复睁开时,易无风的眼底已经不见了苦涩,唯余的那满目清冷的光辉,格外渗人。削薄的唇,缓缓的启了启,说出口的音色跟他的目光一样冰冷, “来人,摆驾回宫。” “是。”不敢有所耽搁,良钥即刻领命称是。 如易无鸢信中所言,于绯诗分娩时被人在参汤中下了附子粉。害的于绯诗诞下死胎,亏的天青在场,还没有一尸两命。得知这样的消息,良钥心中也是不好受。 这个时候,慕婉亦是怀着孩子,良钥不禁担心,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慕婉。 想想,倒是有些为难了。 “还不快走。”没等的良钥回神过来,易无风的脚步已经走到门口,不满意良钥的拖拉。易无风出言催促一句。 在易无风遇刺的时候,损失了不少的御林军。担心易无风还会遇到袭击,良钥亲自敢过来,保护易无风。 这会儿于绯诗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良钥自然是要跟易无风一齐赶回去的。 连天明都等不到,易无风快马加鞭,跟良钥先行赶回宫中。 敢害死他的第一个孩子,易无风必定是不会轻饶的。不过,都没等的易无风回去亲自查出凶手。那在堆宫人中,就在昨夜的半夜时分,接到易无鸢的吩咐看守与于绯诗一事有关的宫人的侍卫来报,说是有一姑姑趁机想逃。 明明知道有千军万马守在外头,那姑姑还是要走,真让人奇怪。 将那姑姑抓回来,易无风当然是要亲自审问的。 都不用动用私刑,姑姑已经将所有的一切全盘说出,她说,那是奉皇后的命令,故意在于绯诗的参汤里头下附子粉的。皇后贵为国母,她都没有诞下龙儿,岂能由于绯诗先生下孩子。所以皇后气不过,才命人在于绯诗的参汤里下附子粉。 本来已经这事儿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居然被天青被发现了。 姑姑心中害怕,所以才铤而走险,想逃出皇宫。 听到这些说辞,易无风没有直接就相信,而是挑着眉,问那姑姑, “你可知道,诬陷皇后,也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奴婢知道。”那姑姑怏怏的回答, “谋害龙子,乃是大罪。奴婢只是想恳请陛下,不要祸及奴婢的亲人。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奴婢当初受到皇后的恩情,不得不报。” “既是受的皇后的恩情,你为何此时有出卖于皇后?”也不知道易无风到底有没有相信那姑姑说的话,只见的他眼色着藏着浓浓的审视。 “为了家人。”姑姑答, “人都是自私的,为了家人,只能对不起恩人了。那附子粉,奴婢藏在奴婢床下的矮格里。里头还有娘娘赏给奴婢的银子,跟一根发簪。那是天玄珠所镶嵌出来的,是娘娘跟陛下成亲那年,陛下送给娘娘的。” 待的姑姑的话刚落,易无风扫了眼身后的御林军。身后的人立马会意过来,即刻下去。等的侍卫回来的时候,果然带着姑姑口中所说的附子粉,还有天玄珠发簪。 “来人,将这贱人,凌迟处死。”恶狠狠的看了眼侍卫带回来的附子粉,还有那根夺目的天玄珠发簪。易无风心中的恨,好似要爆发出来一样。从唇角咬出来的余音,不留一丝一毫的怜悯。 只听的易无风一声令下,立刻有侍卫进来,将姑姑拉了下去。 手中紧紧的握着从那姑姑房中搜来的发簪,还有附子粉,易无风几乎是步不停歇的,赶到昭元宫中。 根本就不知道易无风已经回来,看到易无风出现在自己宫中的时候,皇后是一脸的惊讶。迎着易无风的跟前,上前去跪拜一礼, “臣妾参见皇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听的皇后的话,易无风只觉得讽刺,将手中的附子粉还有天玄珠发簪一同扔到皇后的脸上。皇后一个躲避不及,发簪在她脸上划过一道深刻的印痕,隐隐渗出血迹,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朕的儿子。如今谋害的是朕的儿子,那下一回,你是不是就要将朕也一同算计进去了?” 声声怒吼,还有迎面而来的震惊,让皇后几乎没有辩驳的余地。移身到一旁,皇后捡起地上的附子粉还有天玄珠发簪,皇后的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 “陛下,求陛下明察,臣妾冤枉呀。陛下。” “冤枉?”紧紧的拧着眉,易无风半蹲下身子,扭着皇后的衣襟,眼中脸上,全都是恨, “这根发簪,乃是成亲那日,朕送给你的。你素来珍惜,不到重要的节日都不佩戴的。但是,你居然拿来送给了别人。你还敢说你冤枉。” “陛下,陛下请听臣妾所言。”抓住易无风话中的漏洞,皇后急忙说出一句, “这根发簪对臣妾而言,是如此的重要,臣妾又怎么可能将它送给别人呢。还有,既然这发簪是如此的重要,臣妾更不可能将这发簪给别人,留下证据呀。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呀。” “别说了,郑怡秋,朕对你太仁慈了。所以,你才如此的无法无天。”冷漠的扫过皇后一眼,易无风凉凉的吐出一句。看都不看皇后一眼,易无风背过身, “来人啊,将皇后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等的易无风一声令下,立刻有侍卫进来,将皇后拉了下去。 “陛下,臣妾冤枉呀。”被押解下去的皇后,喊出的呼喊声,在宫中回旋许久。最终随着皇后身影的消失,一同消失在宫中。 目送着皇后被押下去,易无风疲惫的跌坐到昭元宫的地板上。 开始了。命运的巨轮,他的报复,由此开始了。 此刻起,易无风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是,他知道,他必须要这样做。 将所有的人都遣散出去,易无风孤独的坐在昭元宫中。从白天,一直坐到深夜。连灯都没有掌,只是漠然的坐在软榻上。 听到玉公公的禀报后,易无鸢不敢耽搁,照看着于绯诗睡下后,才敢偷偷的过来。 这个时候,于绯诗身患重病,已经兼顾不到易无风了。能够为易无风安慰的,只有身为易无风亲妹妹的易无鸢。 匆匆忙忙的闯入昭元宫中来,殿中的黑暗,让易无鸢极其的不适应,一走进去,就开声呼喊着易无风, “哥,你在哪儿呢?” “我在这儿。”声音从软榻上传过来,俨然是易无风的声音。 循着声音走过去,易无鸢坐到易无风的身边,想从袖子里头掏出火折子,点上灯。被易无风一口拦了下来, “不要点灯,别点。” “哥哥。”明白易无风心中的苦楚,易无鸢低低的喊了一句, “好,不点,我不点。”应下易无风的话后,将手中的火折子吹灭了。易无鸢仰起头,于黑暗中努力的寻找着易无风的面容, “哥哥,我知道您心里很难受,但是事已至此,难过也无济于事。再说嫂子她,生产后落下病根,此时身子更是虚弱。她少不得你呀。” “绯诗她,还好么?”听的易无鸢提起于绯诗,易无风心中猛然一顿。缓缓的心疼伴随着朗朗的愧疚,在易无风的心中徘徊。 佛说,不管做的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以为,于绯诗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但当事情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心里比预期的要难过的很多。 “不好。”也不顾及着易无风正难受着,易无鸢如实的回答, “失去了孩子,她怎么可能会好。昨日皇后说是芳华宫的宫女下的毒,要处置宫中的宫女,嫂子还拖着病体,过去将皇后给拦了下来。原本就失血过去,虚弱至极,昨日又吹了风,一般好气。哪里能好,太医一直在芳华宫里候着,偶尔醒来看两眼,又晕过去了。” “是么。”仔细的听着于绯诗的近况,易无风暗自答应一句。冷不丁的心疼,铺天盖地的从易无风的心头冒出来。然后,想说什么,想着自己身旁的易无鸢,便没有开口,而是道, “好了,没事了,你也回去吧。好好陪着你嫂子。” “哥,你不看看嫂子么?”听的易无风让自己去陪于绯诗,易无鸢不禁觉得有些奇怪,遂问起。 “我……”易无风的口气顿了一下,才是答, “我要缓缓,这种时候,我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她。” 听不懂易无风的话,如果真如那个姑姑所言,参汤里头的附子粉是皇后命人下的,那易无风为何无法面对于绯诗。易无鸢还想问个明白,易无风似乎已经知晓她的心意一样,出言回绝了去, “好了,你快点回芳华宫吧。省的你嫂子醒了,没人照顾。” “好。”自知大家都很累,易无鸢也不再逼问下去,起身出了昭元宫,朝着芳华宫的方向走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 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蜚短流长。 很多时候,让我们疼的不是伤口,而是有心人在伤口洒下的那把盐巴。白花花的盐合在血水里,从伤口处进入体内,烧开火辣辣的疼处。疼的人,连心都是疼的。 哪怕有着天青妙手回春之能,能够止血,能够开出世间最灵妙的方子。但是,也没有办法将于绯诗从产后的重症中一下子治好过来。从生产后,于绯诗就一直昏昏沉沉的,不是睡着,就是昏着。 脸色一日比一日惨白,状态一日比一日还不好。 看的点红还有秋叶秋果都非常的慌张。 到底于绯诗产下的那个孩子,是易无风的第一个孩子。天家皇孙,就是福薄了一些。只是那葬礼,风头也是一时无二。 生怕那孩子死后会收到欺凌,易无风请了一百零八个高僧过来作法祈福,为那孩子超度。愿他可以早日登上极乐世界,重新投胎为人。 一时间,宫中上上下下,皆是缟素。 皇子的葬礼上,连太后都出席了。但是,于绯诗没有出席。 因为于绯诗病的连床都起不来。一时间,宫人的流言蜚语传的漫天都是。 在先帝的时候,芳华宫本是清贵妃年清越的寝宫。说起先帝的清贵妃,可谓是无人不知道,无人不晓,先帝素来最为疼爱这位清贵妃。恨不得,将自己的江山王座,都送到她手上去。 可惜的是,那为清贵妃也是个福薄的主儿。 在生下五皇子后落下病根,一年里头,约摸有大半年是病着的。后来,五皇子都不知道因为落水,溺水而亡。清贵妃由此病情加重,先帝访遍名医,还是没有将清贵妃留住。从那时起,就有了传言,芳华宫是个既吉祥,又不详的地方。 住在那里的人,可以夺得皇帝的宠爱,但是,却是不得善终。 这不,如今于绯诗又遇到这样的事情,让流言传的是更为盛了。 因为于绯诗一直病着,担心流言会对她造成极大的影响,点红等人严明禁止芳华宫的宫人,不得谈论此事。更加不能在于绯诗跟前探路,幸好之前于绯诗待的宫人们都极好,所有宫人们都瞒了下来。 这日,点红跟云箴正往太医院去给于绯诗拿药。 自天青从鬼门关将于绯诗拉回来后,易无风就请求天青一定要照料到于绯诗痊愈后,方能离开。天青自觉不能保住于绯诗的孩子,心中有愧,于是答应下易无风的请求来。 因而,于绯诗一直是天青在照料着。 每日,都是天青到芳华宫来给于绯诗请脉,然后开出方子,再由点红跟云箴去太医院拿药。 不早不晚的,在前往太医院的路上,点红跟云箴碰见了丽妃。 近日来,易无风大肆的忙活着于绯诗所出的那个皇子的后事,还下令让后宫的嫔妃全部得去拜祭。引发丽妃心中的嫉妒不满,不过一个福薄的孩子,竟然让丽妃堂堂的一国公主去拜祭。丽妃嗤之以鼻,碍着易无风的旨意,又不敢不去。 正好从皇子的灵堂上回来,就撞见点红跟云箴,自然不会给两人好的脸色看。在点红跟云箴行礼的时候,夹枪带棒的嘲出一句, “贱骨头就是贱骨头,怀上龙子又怎样,没有那个命,怀着也生不下来。生下来了,也不过是一个死胎。那孩子也蠢,也是个瞎眼的,哪处不好投胎,偏得投到她肚子里。这下可好,一生出来,就得死了。” “你住口。”如今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低沉的压抑中,因着于绯诗的事情,云箴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听的丽妃说出这样的话来,云箴一下子就怒了,朝着丽妃吼出一句, “你得意什么劲儿,她就算生出死胎,也好你生不出来的强。她就算是贱骨头,但陛下就是宠着她。好过你,连贱骨头都不如。” “你,大胆。”被云箴的话,冷不丁的嘲讽的一句话也驳不过来,丽妃怒极了的瞪着眼,朝着云箴走去。想打云箴一巴掌,被云箴一把躲过,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训本宫。来人啊,将她带到春熙殿去,本宫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 等的丽妃话语落完,立马就有宫人簇拥过来,要将云箴带走。点红急忙挡在云箴的跟前,想着怀袖的死,点红对丽妃心中依然是有恨的。此番又听的丽妃对于绯诗如此的不敬,点红更是怒火更盛。但是,点红毕竟是在宫里待的久了,不会跟丽妃硬来, “丽妃娘娘,就算小皇子不在了,但是陛下对我家娘娘的恩宠还在。不然,小皇子的葬礼,也不会如此的劳师动众。连娘娘都被请过去给小皇子拜祭,当然,娘娘身份尊贵,若想处置我们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娘娘不要忘了,这时候,芳华宫可是陛下最关心的,若是惹急皇贵妃,娘娘觉得陛下会饶了您么?” 点红的口气极好,慢条斯理的跟着丽妃分析着道理,听的丽妃心中一震。其实,点红说的是对的,丽妃也知道。所以,只好作罢下来, “算了,看在皇贵妃的面子上,本宫这次就不跟你们计较了。”说完,丽妃带着自己的宫人,往自己寝宫走去。 等的丽妃走远之后,点红才带着云箴,往太医院走去。 取回药,点红跟云箴回到芳华宫中。 命人把药熬好后,点红亲自端着药进来,将于绯诗喊醒,扶起于绯诗的身子,要给于绯诗喂药, “娘娘,先把药喝了吧。” “好。”由点红扶着,于绯诗坐起身,一口一口的引着点红喂过来的 药。 看着于绯诗如此沉寂的神色,点红心中感到极为的沉闷。想逗于绯诗笑,便跟于绯诗讲起今日的事情来, “娘娘,日子还得往前,您千万要保重才是。陛下如今更是将您放在心上,日后,娘娘定会多子多福的。” “看你的小嘴甜的。”知道点红是在安慰自己,于绯诗朝着她点了点头,笑着答。苍白的脸色,漾开微薄的笑容,怎么看都让人心疼。 “娘娘。”点红硬是挤出一声浅笑出来,又是开口, “您不知道,今日呀,那位趾高气扬的丽妃娘娘,可都要顾忌着您呢。今日奴婢跟云姑娘去帮您取药,路上遇见了丽妃。她本来是寻我们两个麻烦的,后来奴婢将您给搬出来,她就乖乖的让路了。娘娘您看,连丽妃都要顾忌着您了,还有小皇子的葬礼,可是后宫的 妃嫔,全部都得前去拜祭呢。” “咳咳咳咳。”点红话里的小皇子,让于绯诗好不容易压下的忧伤,瞬间灌满心田。落下的眼泪,引起心口的不适,于绯诗不停的咳起来。 “娘娘,对不起,奴婢该死。”自觉过来自己提到于绯诗的伤心事,点红自己打着自己嘴巴,跟于绯诗道歉着。 “不关你的事情。”虚弱的说了一句,于绯诗拉下点红打在自己脸上的手, “傻丫头,你这是做什么。行了,没事了。” “娘娘。”再也忍不住,点红抱着于绯诗失声痛哭起来, “娘娘,对不起,如果奴婢眼睛放的利一些,那他们就不会有机可乘了。小皇子就也不会,不会……”话到最后,点红不忍说出口,倒是满满的哭腔脱口而出。 点红的话,像是最尖锐的一把刀,扎入于绯诗的心中,顿顿的疼。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于绯诗拍着点红的肩膀。不开口,也不出声。 “好了好了,点红姐姐你看你。”不知何时,云箴也走了进来,拉开跟于绯诗抱住一团的点红,出声提醒着, “点红姐姐你看你,还把娘娘惹哭了,娘娘这个时候是能哭的么。”因为跟的点红熟了,云箴一直叫的点红姐姐。说起话来的时候,倒是也不客气起来。 于绯诗没有怪罪点红的意思,放开点红的手,朝着云箴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云箴会意,坐到于绯诗身边, “绯诗,不要难过了。” “谢谢你。”对于云箴的关怀,于绯诗由衷的道了一声谢,想起点红说的话,于绯诗看着云箴,又吟出一句, “倒是让你受委屈,今日丽妃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云箴摇了摇头。 “那便好。”于绯诗颔了颔首,而后似乎是想起什么,又是开口道, “你看我已经生产了,你就别留在宫里了,这宫里头,没有几个好人,是个让人憋闷的地方。回头,我让无鸢请表哥过来,带你出去。” “我不走。”等的于绯诗的话落,云箴摇头踱出一句, “如今你这样,我怎么能走呢。我要留下照顾你。” “扑哧。”领悟到云箴的好意,于绯诗感谢的笑了笑, “这宫里头上上下下的,这么多人照顾着我呢,你呀,还是快点回去吧。你若不回去,你师兄该着急了。那件事情,你放心,我问过玉阳王了。他说你师兄没事儿,放心吧。” “谢谢。”听的于绯诗为自己考虑的如此周到,浓浓的愧疚聚在云箴的心间。甚至不敢去看于绯诗的眼睛,云箴低下头,忍着眼中的泪。 没有感觉到云箴的怪异,于绯诗自顾确定下来,命点红去将易无鸢请过来。 说好之后,许皖年在第二日退朝后,如于绯诗所愿的将云箴送出宫。 坐在出宫的马车里头,云箴掀开车帘子,看着宫中的繁华丽影在自己的眼中不停的往后倒退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倒幕一样从脑海中翻掠过去。 想着于绯诗承受的苦楚,想起自己给于绯诗筑造的伤痛,云箴心中的愧疚,久久不能平歇。 遥望着芳华宫的方向,云箴心中不停的默默念着, “绯诗,对不起,对不起。” 等的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许皖年亲自将帘子掀开来, “云姑娘,已经出了宫了。姑娘住在哪儿,在下可以送姑娘回去。” “不必了。”云箴启唇答, “多谢大人,小女子自己回去便好。” “那好,姑娘一路小心。”也不勉强,许皖年微微颔了颔首,跟云箴告了别。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交易作罢 下雪了,好似是入冬来的第一场雪。 鹅毛飞絮一样,洋洋洒洒的从天边静静的落下来,沾入地表,化成薄凉的水渍。在银白色的地砖上,晕开一点一点的纹印,浮光荡漾如若清水打开的水圈。 云箴缓慢的抬起头,漫天的雪花映入她的眸中,带着苦涩的笑意。 沿着熟悉的街道,云箴从日暮走到华灯初上,终于在云水帮驻京城的别院门前站住脚步。由她的角度望过去,一道白色的身影正站在门内的那棵梅树下。雪花簌簌,顺着他的发丝,柔软的浮落下来,两侧柔和的灯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层清涟的余晖。 宣无亦就站在那里,安静的站在那里。跟前的梅树,开出桃红几朵,他犹如画里走出来的神祗,让云箴怎么也移不开眸。 好不容易,云箴压着心下的那些旖旎遐想,走入院中。 走到宣无亦的跟前,低低的轻唤一声, “师兄,下雪了。” 定格的画面,如平静的湖面被一曲春风吹皱了一样,宣无亦转过眸,看着云箴。一对黑眸流潋着波澜不惊的平稳,定定的看着云箴, “你回来了,这些时日,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仔细算来,自己确实是离开多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宣无亦的话。云箴的声音支支吾吾的堵在喉口,辗转许久,才开口作答, “闲来无事,我便到外头逛了几遭。” “你逛了几天?”似乎对云箴的话是不信,宣无亦挑起眉头。 “这……”云箴顿时哑口无言,稍后才答, “我遇见熟人了,便在她哪儿住了些日子。”当然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必定是不能让宣无亦知晓的。所以,云箴胡诌都要将宣无亦给瞒下来。 然而,宣无亦岂是那般的好糊弄。 纵然看出云箴的不妥,宣无亦也没有直接就揭穿她,反而是不再深究下去,将双手负到自己身后,起步要走, “京城不必江南,处处都是危险,你自己要小心才是。” “我知道的,多谢师兄。”听出宣无亦言语间的关切,云箴欢喜聚在眉梢,欢天喜地的吟出一句谢意。 不再理会云箴,宣无亦自顾回到自己房中。 分别后,云箴亦是回到自己的房内。 用过膳,梳洗罢,云箴想回内室歇着。这些日子来,一直呆在宫中,尽管宫中锦衣玉食的,但其中的约束让人都要透不过气来。云箴不过呆的短短几日,颇有些过了几十年的漫长。那种劳累,不在身上,而是在心上。 默默然的起身,云箴正要吹灭烛火,纱窗猛然被打开,嗖的一声一枝飞镖飞入房中。直直插在梁柱上,刀刃一头戳住的信笺让云箴看的心头一颤。还是起身走过去,将信笺拿下来,看了一眼。 不是别人,是古二。 也不知道古二约见是为何事,想着宣无亦的大仇,云箴换下件衣裳,偷偷摸摸的出了房门。往古二约好的地方走去。 约定好的地方,是一处茶楼,规模算不得,也不算小。出来的时候,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来,云箴故意披了一件斗篷,还带着帽子。这会儿走到古二跟前来,云箴才是将帽子摘了下来,把面容完全暴露在古二面前。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晚,茶楼中只有古二跟云箴两个客人,连招呼客人的店小二都不见踪迹。 看到云箴,古二阴翳的眉眼几乎笑成一轮弯月,满目汇聚的皆是浓浓的客气。待的云箴坐下后,立马着手给云箴倒了一碗清茶, “云姑娘果然准时,姑娘请。这可是这家回想楼招牌的名茶,名曰含香子。” “是么。”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云箴只是客套的回应古二一句,伸手端过来茶碗。看了眼碗上微微漾着幽光的茶色后,悠悠浅笑出声, “这名字倒是别致的很。”说完,将茶碗捧到唇边,呷过一口。而后,点了点头,面上露出赞赏之色, “滋味儿还算不错,嗯,不错。入口清香,带着微薄凉意,甘甜似是绕在舌尖,久久不散。好茶,不过,这烹茶的的人更是个中高手。” “姑娘过奖了。”一字不落的听下云箴的赞赏,古二脸上露出微微的谦虚绯色,双手抱起拳头谦谦推辞着, “雕虫小技,让姑娘见笑了。” 云箴这才是听的明白,原来这茶居然是古二烹的。瞬间眼中对古二燃起一丝欣赏来, “没想到先生对中原的茶道如此的了解,先生果然学识渊博,小女子佩服。” “姑娘见笑了,见笑了。”如此之高的称赞,让古二都觉得不好意思,连连抱拳回着云箴。 好不容易等的客套话说完,云箴才是放下手中的茶碗,盯着古二的视线也不曾离开,淡淡的启开红唇,问着, “这时候天色已晚,不知道先生召小女子前来,有何要事?” “在下这头,确实是有要事与姑娘相商。”并不将自己的意图隐藏,就着云箴的问话,古二如实答曰, “宫中之事,在下已经全然知晓。邀请姑娘出来,一来是为了表示谢意,不过,白日里头诸多的不便,为姑娘名节,也只能这个时辰。如今……” “先生,天色已晚,先生有话就直说吧。”刚刚说了一大截的客套话,瞅着眼下古二还要客套个没完,云箴便没了耐性。语速加快些,催促道。 “是。”点了点头,古二简约答着, “如今第一步已走出去,第二步就得靠郑家的了。” “郑家?”红唇轻轻启开古二言中的词语,云箴凉凉的拧起眼眉, “郑家乃是当朝第一世家,我区区一个小女子,可是不敢招惹的。不过,现下皇后因皇贵妃失子之事,被打入天牢,先生有的机会跟郑家谈谈条件。着实的不需要小女子去画蛇添足才是。” “姑娘谦虚了。”自知云箴不似世间女子那般浅薄,听的云箴分析的如此头头是道,古二只能回应一句, “姑娘请放心,在下必定不会牵连到姑娘。姑娘也知道,江南江北乃是乾元朝的粮仓,而云水帮又是江南一带的第一大帮,可以说,这粮仓都是握在姑娘手中。在下就是想,必要的时候,能得到姑娘的慷慨解囊呢。” “哈哈哈哈。”明白过古二的意思,云箴哈哈大笑起来, “先生还真未雨绸缪,精打细算呐。先生您也是知道的,我云水帮素来走的生意人的道儿。谁出的起价格,我们就做谁的生意。只要先生能出的起价格,那买卖自然也是能成的。” “好。”听的云箴话里的应允之意,古二恍如吃一颗定心丸,整个心都安定下来,喝出一声。猛然站起身,双手抱拳朝着云箴弯腰鞠下一礼, “在下在此替我家主子多谢姑娘的相助。” “哎,别谢的那么早,你们出不出的起价格还说不定呢。”没想让古二这么快就放心下来,云箴凉凉剥落一句。 古二也不以为意,迎合着云箴答, “姑娘请放心,自然不会让姑娘做亏本的生意。” 接下来,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几句。看着天色着实的晚了,云箴才是起身告辞。古二也不多留,欲派人送云箴回去,被云箴一口回绝了。 出的回想楼,回到别院的时候,拦在自己门前那道白色的影子,让云箴心中没有来由的一颤。定了定双眸,云箴早就看清了来人, “师兄。” 本就没有背对着云箴,宣无亦看向云箴的眼私底下翻着汹涌的潮,还有难以置信的痛心疾首, “你去跟古二合作了,为什么?” “我……”没想到,还是被宣无亦知道了。一时间,云箴杵在原处不知该如何是好。似乎,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都没有等的云箴开口,宣无亦又自顾的道, “为了帮我报仇,对么?” 原来,宣无亦什么知道。云箴瞬间敛下眼眸,低低应了一声, “是。” “所以,你宁愿跟异族合作,你这是要叛国么?”尽管幼年被皇室遗弃,自己跟亲母又遭先皇迫害才落的如此下场。但宣无亦的骨子里,流的还是易家皇朝的血。如若真有人要将易家从皇权上拉下来,宣无亦还是会有着刻骨铭心的疼。 “是,只要是伤害到你的,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放过。”被宣无亦一吼,云箴眼中的泪立马落下来,看着宣无亦的眼,满满的全是固执。 像是被云箴吼愣了一样,宣无亦深深叹过口,转过身,背对着云箴, “你离开京城吧,明天就走。这里的事情都与你无关,剩下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听的宣无亦又让自己走,云箴越发止不住眼中的泪,还有心底的不甘,回吼着, “我不走,我不会走的。”只是,云箴话还没有说完,宣无亦凝聚在指尖的气劲洋洋一指,点在云箴几处要穴上。云箴整个人即刻酸软下去,即将倒地时宣无亦快如一道影子闪过来,将其接在怀中,拦腰抱了起来, “师妹,你的好意师兄心领了。但是,这事与你无关,听话,回江南去。”淡然的把话说完,宣无亦将云箴抱入房中。 在宣无亦安排好一切后,陷入昏迷中的云箴,在云水帮的人严密护送回江南。 目送着云箴的车驾走后,宣无亦转头去了古二的别院中。 古二没有不见宣无亦,就是看到宣无亦的时候,古二的眼中有着深沉的疑惑。请宣无亦落座后,古二灿灿的笑出声, “稀客呀,真是稀客,公子的到来,可是让在下的寒舍蓬荜生辉呢。” “行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宣无亦将古二的客套话挥退了去,直言开声, “我知道,我师妹找过你。今日前来,我不够想来告诉你一声,你跟我师妹之间,一切交易皆是作罢。云水帮,也不会再为你们做任何的事情。” “是么。”没有因为宣无亦的话而震怒,古二似是没有听到一样,不以为然的回应一句, “公子想必还不知道,云姑娘帮我们做了何事吧?公子您说,若是易无风知道,他的儿子是云姑娘下的手才会没的,您说,他会放过云水帮,会放过云姑娘么?” 全然没有想到会如此,更是想到于绯诗的孩子,居然没了的时候,宣无亦片刻间在脑海中浮起于绯诗郁郁寡欢的脸。脸色不自觉的落的难看几分,又不愿意在古二面前输了阵势, “呵呵呵,先生也不必来吓唬我。先生若是能去,早便去了不是。话在下已经带到,如若先生还缠着云水帮跟在下的师妹,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将狠话撂下后,宣无亦也不看古二的神情,自己站起身往门口走了出去。 第三百二十七章 心病无医 时光是浮在尘世的沙,沉沉没没,拂开倦世。 岁末除夕,在镶着沉寂的哀思中,如期而至。 值得一提的是,两个月前,慕婉如期诞下一俊俏可爱的男儿。可把良钥欢喜的够呛,特意寻来普陀寺的清尘大师给孩子赐名。还用五行之术,根据孩子的命格,取了一个左他福荣安稳一生的“晟”字。 名曰,良晟。 如此喜庆的消息,慕婉自是要跟于绯诗一同共享。无奈,自小皇子一出生便夭折后,于绯诗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算有天青在身边照料着。于绯诗的病情仍是丝毫不见起色,连今日这除夕的夜宴都没有办法出席,更别说主持。 皇后被身边的姑姑出卖,被证实乃是皇贵妃于绯诗诞下死胎一事的主谋。碍着郑家的功劳跟权势,易无风不好将皇后就地正法,所以只能将其废黜封号,打入冷宫。 如此一来,于绯诗便成了宫中上下,最为尊贵的人。 照着宫规来说,除夕的夜宴,该是由于绯诗主持才是。但是于绯诗病的连床都下不了,哪里有力气去主持夜宴,只得作罢,只能由太后亲自操持。 因是宫中进来多出事端,太后想宫中沾些玉阳王府的喜气,特让慕婉将小世子带入宫来。小世子长的随了父母,极为讨人喜欢。逗的宫中的贵人娘娘们,皆是好不欢喜。连易无风看到孩子后,都一改往日愁苦的面容。 好不容易,能够从夜宴中抽身出来,慕婉抱着小世子偷偷去了于绯诗的芳华宫。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内殿中传来让人揪心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 “娘娘,您把药喝了吧,娘娘。”伴随着的,还有点红染上哭腔的嗓音。 慕婉心中一酸,免了要去通传的宫人的礼数,跟其一同步入到芳华宫中。听的宫人说慕婉来了,于绯诗挣扎着要起来,终究还是被慕婉拦截下来。 将孩子抱过来,交到点红手中,慕婉坐到于绯诗身边,亲手给于绯诗喂着药, “绯诗,来,喝下一口。” “慕婉,你怎么来了?”惨白到见不得一丝血色的面容,连唇都是渗人的白。于绯诗看着坐在自己跟前的慕婉,在唇角扯开一道清晰的笑痕。满满的欢喜,漾在眸底,泛出清凉的水色。 听话的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后,于绯诗转头看向抱着孩子的点红,启唇轻轻开口, “孩子还刚满月吧,你怎么把他带来了。仔细风大,妥善照顾着。” “放心吧,外头有奶娘一干婢女候着呢,委屈不了他。倒是你,怎么将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细心的给于绯诗说着,宽慰着于绯诗的担心。慕婉的目光在看到于绯诗的面容时,忍不住多说几句,泪水倒是比声音先下来。 “你看你,刚生了孩子的人,哪能随便哭呢。来,擦擦。”看着慕婉就这样落下泪,于绯诗好笑的劝她一句,从袖子中掏出一方丝帕,给慕婉擦着眼泪。 “哈哈,娘娘,你看,小世子笑了笑了。”因为慕婉的心疼,场面一下子沉寂下来,笼罩着浓浓的忧伤。点红此时的开口,不异破除坚冰的那一颗大石,生生将于绯诗还有慕婉的心思转移过来。 两人齐齐刷过眸,看向点红手中抱着的孩子。 “看,你们快看。”献宝一样,点红抱着孩子过来,抱到慕婉跟于绯诗跟前。 自家的孩子,慕婉自是看的多,便让开一个位置,让于绯诗仔细瞧瞧。 在目光流连在孩子的小脸上后,于绯诗也是笑出声来,温柔的伸出手,逗弄着孩子细腻的脸颊,不由自主的开口道, “长的真好,慕婉,这孩子随你。” “是么。”看清于绯诗眼底的笑意,慕婉接过点红手中的孩子,递到于绯诗怀中, “来,抱抱。这孩子其实随他爹,傻乎乎的,一天到晚的傻笑。” “你呀。”听的慕婉这样说自家的孩子,于绯诗伸手接着慕婉抱过来的孩子,有些抱怨的埋汰着慕婉, “有你这么当娘的么,这么说自己的孩子。”抱着抱着,于绯诗看孩子的眼眸,瞬间柔和下来。 忽然间,于绯诗心口又是一阵难受,就要咳嗽出声。又怕将病气过给孩子,只能忍着,把孩子交还到慕婉怀中,自己将脸别到另外一边,压着被子重重的咳嗽起来。等的心中的那种堵意平复下来后,才是起身朝着慕婉道, “慕婉,把孩子抱出去吧,别让孩子,沾了我的晦气。” “你瞎说什么呢,这世间还能有谁比你尊贵呀,别瞎说。”听的于绯诗如是说,慕婉接过孩子后,不满的恼了于绯诗一句。 最终,还是拗不过于绯诗,命奶娘过来,将孩子抱了出去。 等的孩子出去后,慕婉也让点红一同跟了出去。 待的内殿中只剩下自己跟于绯诗,慕婉才是又坐回到于绯诗床榻前,仔细的盯着于绯诗的病容,慕婉心疼的恍如刀割, “绯诗,你这是何苦呢。” “慕婉,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如今我总算能够体会,当初你的心情了。不过还好上天垂怜,你总算有好的因果了。”伸出手,将慕婉忍不住的眼泪抹去,于绯诗轻声的道。 “那你自己呢。你本就是大夫,难道你不明白你自己的病是为何么?绯诗,如果你走不出这梦魇,你这一辈子,该如何呀?”清贵妃的流言,早就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但是慕婉自然不会相信,慕婉相信的是,心病难医。 于绯诗的心被困在小皇子夭折的梦魇里,再好的药,也没有不办法医治她心中的伤。 “慕婉,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一个孩子。但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他一出生,就没有气息了。有时候我再想,如果我在生他的时候,没有昏过去,他出生的快一些,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心中都痛楚压抑的太久,于绯诗也不知道该跟谁说。 如今在慕婉跟前吐露真言,于绯诗的眼泪,也一同飘落下来,打湿了她惨白的面容。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如今皇后也受到该有的惩罚,绯诗,你要振作起来才是……”丧子之痛,慕婉曾经也经历过,所以她对于绯诗的痛楚感同身受。 就在两个人抱头痛哭时,芳华宫外站着的另外一道颀长人影,临立在除夕的大雪中。看着眼前皑皑白雪,硬挺的剑眉,几乎拧成一座山丘。 “陛下!”一道醇厚的嗓音从身后缓缓的传过来,易无风应声转过身,黑眸中映出一道清晰的人影。是神医天青,仍然是一身天青色的衣袍,不过是在外头加了一件青色的大氅,站在风里,青衣猎猎。 “你来了?”如若不是天青,只怕于绯诗也活不到现在,因而易无风对天青,还是极为客气的。 “嗯。”点了点头,天青也不跟易无风客气,径直走到易无风的跟前。 “天青,你说,皇贵妃的病,还能治好么。”将慕婉跟于绯诗的谈话如数听如耳中,易无风心中升腾起来的,不仅仅是软软的心疼。 无奈的摇了摇头,天青像是从鼻端叹出来的一声轻叹, “陛下,心病还需心药医。” “可是,那副医治她心病的药,不是已经没了么。”明白天青话里所指,易无风眼中落下黯然的神色, “如果能够挽回,朕又何尝不想,何尝不想呢。” “陛下请节哀。”感受到易无风话中凄凉,天青低下头,轻声劝慰着。 “罢了,罢了。天青,一切就有劳你了。”深知一切皆是无法挽回的定数,易无风悲凉的低叹一声,朝着天青颔了颔首后,踏步离开了芳华宫外头。 “恭送陛下。”亦是微微的弯下腰,天青恭送着易无风。 从芳华宫外,一路走回来。 下了多日的雪,宫道上尽管被打扫,依然稀稀疏疏的残留着薄雪的痕迹。 深沉的雪夜,天上堆积着厚厚的层云,看不到月亮。偶尔会有烟花在空中爆开,轰鸣的响声,带着绚丽的颜色,美丽而夺目。 但是,一声炸开后,了然无痕。怎么也驱逐不去,心中萦绕的荒凉哀鸣。 不乘坐龙撵,易无风一步一步的踩在雪地上,忽然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打滑摔倒。亏得身旁跟着的玉公公留心,搀扶一把,还没有真正的摔到地上。 “陛下,您没事吧!”扶稳易无风后,玉公公脸上亦是有着惊魂未定,问道。问过后,玉公公脸上立马又浮现起狰狞之色,谩骂着, “到底是那个奴才办的事儿,这条道儿可是从芳华宫到御书房的,雪都扫的不仔细,回头摔了主子们。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呀,来呀,去查查看,谁扫的这条道儿。” “罢了罢了。”难得今日的易无风如此的心情,不想跟下人们去计较,挥退玉公公想惩罚宫人的念头, “今日是大好的日子,就不必打打骂骂的了。饶了他们吧,走。” “是。”知道近日来易无风的心情都不是很好,玉公公不敢驳了易无风的意思,低下头应承着答。 而后,一行人寂静无声的返回到御书房中。 回到御书房后,易无风坐在书案前,沉默许久。终于,还是拿下主意来,展开笔墨纸砚,往白纸上,将自己的意思挥笔写下。 写好后,又将纸张折了几折,放入到信封中。在信封面上写着,宣无亦亲启。 做完这一切后,易无风才是抬头,对着虚空轻声喊了一句, “铁眼。” 听到易无风的呼唤,铁眼从暗处走了出来,走到易无风的跟前,跪下请示, “主子,属下在。” “拿着,将这个送到宣无亦手中。”听不出悲喜的说出一句,易无风将手中的信封,扔到铁眼的手中。 “是,属下遵命。”不敢迟疑易无风的话,铁眼接过易无风递过来的信封,跪下回应着。而后,才是起身,走出易无风的御书房。 第三百二十八章 皇后委屈 岁末的夜,白皑皑的雪,到处都是冷的。 雪花落到枝头,压的枯枝嘶嘶的发出断裂的轻响。透过一侧敞开的纱窗,漏出晕黄色的光辉来,落到满地的雪白上,白雪被染成浑黄。 皇后坐在屋子内,看着窗外就要被积雪压断的枯枝,眼神也变的恍恍惚惚。 寒风呼啸着拂入室内,冻的皇后白皙的脸,有些通红。 “娘娘,这会儿天冷,你怎么能打开窗子呢。”忽然间,紧闭着的房门被打开,一道单薄的身影快不踱入室内。轻吟一句后,走到窗前,将敞开的窗子合上。 看清来人后,皇后阖眸沉吟一声, “珍珠,你来了?”是的,来的人是皇后身边的新晋的宫女,珍珠。自从皇后被易无风打入冷宫后,仪仗自然不能跟往日相比,生怕皇后会在冷宫受到委屈,郑国公用尽手段,将婢女珍珠送到皇后身边。 “娘娘。”珍珠是郑国公花费大力气培养出来的人,必然不是一般的宫女能够比拟的。不过一个眼神,就明白皇后心中的心思。遂尔转身走到皇后跟前,蹲下身子看着皇后的眼,宽慰着, “娘娘,不要死心。国公大人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的。” “呵呵。”不是不相信自己的父亲,而是不相信易无风。易无风对郑家的恨,由来已久,如今自己被他抓到短处,莫说自己,就怕是整个郑家也是岌岌可危的, “珍珠,你让父亲别趟这趟浑水。” “可是娘娘……”听清皇后这句话,珍珠立即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难道娘娘,想老死在这冷宫当中么?” “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有办法去选择自己的命运的。”无奈的摇了摇头,皇后已经希望全无。 “娘娘,当初皇贵妃不一样被打入冷宫么,如今,她不是也高高在上了么。所以,娘娘不要灰心,我们定然可以出去的。”不想皇后就此放弃希望,珍珠继续劝慰着。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太监的高喊声, “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娘娘,皇上来了。”听到太监的高喊声后,珍珠脸上露出喜色,拉着皇后的手,欣喜的道。 “是,皇上来了。珍珠,快给本宫梳妆。”没有想到,易无风还会来冷宫看望自己,皇后不禁喜上眉梢。催促着珍珠给自己梳妆,眼眸上是怎么也掩不住的笑意。 “好,好。”珍珠听从皇后的吩咐,站起身给皇后打扮起来。 待的穿戴整齐,皇后才是带着玉燕还有珍珠,前往厅上晋见易无风。 尽管皇后已经被废,但是她毕竟是郑家的女儿。易无风也没有怠慢了她,她在冷宫的居所,也是一所精巧的院子。虽说没有昭元宫的富丽堂皇,怎么也算不得寒碜。 姗姗来迟的走到易无风跟前,皇后上前走去,在易无风手下盈盈的拜了一礼, “臣妾被陛下请安!” “起来吧。”摆了摆手,易无风轻声回应一句。 “谢陛下!”谢礼后,皇后自顾站起身来。 今时不同往日,不得易无风赐座,皇后也不敢坐下,巍巍然的在易无风跟前候着。 场面先是静默半晌,易无风而后挥了挥手,将皇后身后的珍珠还有玉燕一同遣散下去, “朕跟你们主子有话要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不敢违抗易无风的命令,玉燕跟珍珠领命后,规矩的走了下去。出门时,还不忘将门给带了上。 等的玉燕跟珍珠走后,易无风才是转眸看着皇后,指了指手下的椅子, “怡秋,你坐吧。” 没有如往常一样唤的皇后,易无风如今,唤的是怡秋。一声闺名的呼唤下,恍如打开皇后内心深处的记忆一般。皇后没有如易无风所言,而是“噗通”一声,跪到易无风的跟前, “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喊冤声中,皇后的泪水连连不觉的湿了脸颊。 继而开口,哭诉着, “臣妾乃是受人陷害,陛下,您要替臣妾做主呀。臣妾嫁给陛下多年,这些年来,臣妾一直循规蹈矩,无不不是为陛下打算。陛下迎哪位妹妹进门,臣妾又何尝妒忌过,为难过。陛下,您还不了解臣妾么?” “怡秋。”看着皇后满脸泪痕的面容,易无风低低叹出一声, “起来吧,地上凉。”说着,易无风亲自起身,将皇后扶了起来。 如此的待遇,让皇后蒙泪的眼眸,一时停滞在原处。呆呆的看着易无风,不知该如何自处。 扶着皇后,易无风同皇后一同做到堂前的软榻上。将皇后的手放到手心中,暖了一会儿,易无风才是开口, “你还是这么的怕冷,记得当初你刚入府的时候,一道冬天,就恨不得将整个堂屋给烤成火炉。” “呵呵,陛下还记着。”听着易无风说起旧事,皇后一边抹去自己眼角的泪,一边痴痴的笑出声, “那些个小事,臣妾以为陛下早就忘了。” “怎么可能。”易无风答, “这些年来,你为朕所做的,朕一一都记在心中。眼下这件事情,朕知道委屈你了,但是,朕也没有办法呀。怡秋,你明白么?” “陛下的意思是?”听的易无风说知道自己是冤枉的,皇后的眸光忽尔就亮了起来,盯着易无风。 “郑家势力越发庞大,若说朕心中没有担忧,那也是骗你的。何况,都敏潜入京城,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都敏居然夜访了国公府。怡秋,如果你是朕,你会如何?”慢慢的阖了阖眼,易无风只剩的眼角的余光,瞟着皇后的侧脸。 皇后对于易无风的意思,瞬间明白过来,跪到地上, “陛下,您请放心,郑家对陛下绝无二心。” “朕当然相信,郑国公的衷心。朕也知道,皇贵妃失子之事乃是都敏等人的阴谋,好让朕跟你们反目成仇,从而让中原大乱,让他们有机可乘。但是证据确凿,皇贵妃此番模样你亦是见着,朕不得不给她一个交代。”没有不信皇后的意思,易无风继续开口说着。 “臣妾明白。”皇后点了点头,低应一声。 “如果朕真的相信此事乃是你所为,朕也不会留着你活着。既然都敏已经如此的虎视眈眈,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来给他一个请君入瓮。”看着皇后似乎被自己打动的神情,易无风拉着皇后的手,继而说道。 “怎么个请君入瓮法呢?”不明白易无风的计谋,皇后抬眸看向易无风,问着。 “这,就得劳烦怡秋你,跟郑国公了。”不再藏着掖着,易无风如实的回答, “蛮国若想入主中原,必定要先拿下北方八府。郑国公可以假意给都敏投诚,引其出兵,而后我们再里应外合,将其一网打尽。” “那陛下想要臣妾做什么呢?”自然是赞成易无风的主意的,皇后眸光清明的看着易无风。 “朕希望,你能够说服郑国公。”定定的看着皇后,易无风定定的答。 “好。”想都不想,皇后立是答应下来。 “那就有劳怡秋你了,怡秋你放心,只要将都敏一伙歼灭。朕即刻便可以郑家立下大功之名,恢复你的后位。”见的皇后答应下来,易无风亦是笑逐颜开,朝着皇后许下诺言。 “陛下放心吧,臣妾不会让陛下失望的。”将易无风的话听入心中,皇后笃定的点了点头。 “好,既然如此,那朕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目的已经达成,易无风也不再多留,跟皇后告别后,离开了冷宫。 等的易无风走后,皇后将珍珠喊了进来。 易无风的前来,让珍珠亦是看到了希望,听从皇后的命令走进来后,珍珠迫不及待的问起情况, “娘娘,可是有好消息呀?” 然而,皇后只是笑而不语,而后才是开口答, “别问了,去,寻个法子将郑国公请入宫来,本宫想见郑国公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听着皇后自信满满的语气,珍珠感觉到当初那个皇后又回来了,立马领命后就退下去。 毕竟此时皇后已经被废黜,又居在冷宫当中。不是郑国公想见便能见的,好在今夜是除夕,朝中官员皆是受邀入宫来参加夜宴。 这才给郑国公提供了晋见的机会。捡到偷偷给自己传信的珍珠后,郑国公没有耽搁,即刻跟着珍珠前往冷宫晋见皇后。 来到冷宫后,看到皇后清减不少的面容,郑国公不禁有些心疼,喊了一声, “秋儿。” “父亲。”亦是看到前来的郑国公,皇后站起身,迎了出去。如今皇后已经不再是皇后,郑国公也无需再给她行礼,反而皇后,要给郑国公行着礼。走到郑国公跟前后,皇后盈盈跪下身子, “女儿给父亲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伸手将皇后扶了起来,郑国公心中又是一阵隐疼, “我的女儿,让你受苦了。” “是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余音落下后,皇后的泪水先涌了出来。好不容易止住,皇后拉着郑国公坐到一边的榻上。 跟郑国公一五一十的说起易无风跟自己商议的事情,听完后,郑国公将信将疑的问起, “你说的事情,可是当真,陛下真的如是跟你说?” “嗯。”皇后笃定的点了点头。 “好。”亦是明白过皇后的意思来,郑国公当下应允下来, “为了你,为父做什么都愿意。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为父就依照着陛下的旨意,全然听从陛下的吩咐。只求将蛮国的人,一网打尽。” “多谢父亲。”听的郑国公答应下自己的请求,皇后也是一阵狂喜,扑入郑国公的怀里,道谢。 “傻丫头。”轻轻拍着皇后的后背,郑国公轻声吟出一句, “只有你地位稳固,郑家也才会稳固。要谢,也是该父亲谢你呀。这些年来,你辛苦了,也受委屈了。” “有父亲如此体谅,女儿不苦,也不委屈。”郑国公的话,似一股清泉,将皇后心中堆积多年的烦闷跟心酸都一洗而空。 第三百二十九章 郑国公谋 春风一度,褪不去冬寒凛冽。 敷开的冰花在水面上打了一个转儿,氤氲起来的烟雾,将湖水两岸的桃树枝头并开几朵花苞。粉嫩的颜色,跟一排排站过去的垂柳相得益彰,不见柳絮飘渺,只见那抹深入眼眸的浅绿让人格外精神。 但见的郑国公昂首挺立,站在庭院里头。初入春季,寒意不曾散去,天际断断续续的飘洒着鹅毛飞雪。漫在郑国公眼中,谱写成一片渺渺的深沉。 时间恍如定格住一样,郑国公在风雪中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郑皓然的一袭宝蓝色衣袍闯入到那片苍茫的白色里,弯着腰,满目苍白映着他眸底的仓皇之色,步履阑珊的走到郑国公身后, “父亲。” “嗯。”像是春风化雨一般润物无声,郑国公轻轻的应和郑皓然一声。而后转头看向郑皓然的眉眼,带着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晦涩, “圣旨下来了?” “下来了。”保持着弯腰的态度,郑皓然如实回答。默顿一会儿后,郑皓然猛的抬起头,上前一步, “儿子不懂,妹妹之事陛下已经对不住我们郑家。如今陛下还将父亲你……” “将老夫怎么样?”拦住郑皓然就要脱口而出的话,郑国公的声音提高几分, “老夫告病引辞,陛下没有答应,只是许老夫月余俸假,如此恩德,郑家应当是感激不尽。你如何还能有所怨言?” “父亲。”并非听不明白郑国公话里的意思,郑皓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郑国公。不甘心,更加的不甘愿的启唇, “如果陛下当真待见咱们郑家,就不会如此对待妹妹。如若父亲当真对陛下感恩戴德,又何必装病窝在家中。” “放肆。”为郑皓然的愚钝,郑国公一时恼火,大喝出声, “你个不长进的东西,为父的心思岂是你能揣摩的。还不快快回你的院中,好好修习你的兵法剑术。” “父亲。”没有将郑国公的话听入耳中,郑皓然当然不惧的直视起郑国公来, “儿子尽管愚钝,但是儿子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郑家。” 听闻郑皓然所言,郑国光冷峻的神色,恍然缓和下来。语气松动之下,淡淡扫了郑皓然一眼, “你跟我来。” “是。”低下姿态,郑皓然紧步跟上郑国公的步伐。 回到房内,郑国公转身打开书房中的暗阁,拿出一块明黄色的布绸,扔到郑皓然手中, “自己看,看清楚一些。” 接过郑国公扔过来的绸布,郑皓然打开看了一眼后,脸上的不敢瞬间化做满满的诧异, “父亲,陛下的意思是……” “其中不是写的明明白白么,你可还看不明白?” “明白,明白。”欢喜若狂的捧回那道明黄色圣旨,郑皓然递回到郑国公的手中, “那此番,我们是要……” “自然是要依计划行事。”摸了一把自己颔下的胡须,郑国公神在了了的点了点头。 “是。”明白郑国公的意思,郑皓然恭敬的应下一声。 大雪,下的似乎越来越厚了。本该金碧辉煌的京城,被白皑皑的冰雪笼罩出一片银装素裹的白。富丽堂皇的富贵气息,被白雪层层盖住,只留下冬去春来,仅存的一抹严厉寒意。 在大雪堆积的道路上,深深浅浅,留下许多马蹄印子,还有车轮辙子。 天青色的马车,帘顶是低调的浅绿色。临近车厢门口横檐两处,挂着金色的风铃,不时有风吹过来,发出清脆的叮铃铃的声音。 在一出宅子门口,马车停下来时,赶车的车夫恭敬的掀开帘子,拿来木梯子,弯着腰请坐在车厢里的人下车, “老爷,到了。” “嗯。”似有声若无声的低应一句,郑国公从马车内走下来。 没等的郑国公靠近,车夫已经先行一步,过去敲门, “有人在家么,我家老爷请见你家公子。” 应声话落,大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一个青衣的小厮打开门探出头, “请问是哪家的客人,要见我家公子?” “我家老爷姓郑。”倒也不隐瞒,车夫如实的回答。 确实,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乃是郑国公是也。 约摸是猜出来人的身份,青衣小厮不敢怠慢,立刻就将郑国公迎入房中。郑国公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大摇大摆的跟着小厮,直接就步入到宅子里头去了。 将郑国公引至正厅,小厮命令侍女奉茶,然后才是请身下退,去请禀告自家的公子。 没有让郑国公等的太久,小厮回来的时候,一穿着天蓝色锦丽衣袍的男子走到小厮的前头。通身富贵华丽的模样,俨然就是不久前从皇宫里头出来的蛮国太子都敏。远远的看见郑国公,都敏加快脚步,入门的时候已经抱起双拳,跟郑国公见着礼, “都敏给郑国公问安了。” “殿下不必多礼。”端着一碗茶,郑国公没有饮下,只是放过一眼。放下后,摆了摆手,站起身来迎接着都敏。 “应该的应该的,郑国公您可是长辈,又是英雄。都敏理应给您见礼。”亦是迎上郑国公,都敏与郑国公一同坐到主位上。谦虚的说道。 对于都敏的礼数,郑国公满意的点下头,做出一副受用的样子, “殿下如此大礼,老朽如何的敢当呀。” “郑国公客气啦。”坐下后,都敏迎着郑国公又是一句。 待的寒暄的话说完之后,都敏才是抬起头,看着郑国公,问起, “不知道郑国公此番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近日来,京中流言传的是沸沸扬扬的。因为皇贵妃诞下死胎一事,可是将皇后连累的好生悲惨。据说是皇后身边的嬷嬷在皇贵妃的参汤中下了附子粉,才使得皇贵妃诞下死胎。为此,易无风大怒,将皇后废黜后位,打入冷宫。 郑国公是皇后的父亲,见的女儿遭此劫难,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借故为皇后的事情担忧,托病不去上朝。 当世人皆以为皇帝定然会好生安慰郑家的时候,易无风居然应允了郑国公的请求。郑国公是托病请辞,虽说易无风没有答应郑国光的辞官归隐,却是变相的将郑国公的权势有所约束。 因为易无风准了郑国公在府修养,在养病期间,郑国公的尚书令之职也让玉阳王良钥暂为代替。 都敏生在皇家,其中的门门道道当然看的清楚。对于郑国公的那些心思,都敏更是明白。不过,明白归明白,都敏还是明知故问。 本就不打算瞒着都敏,郑国公将来意跟都敏如实的相告, “不知道早些时候,殿下与在下所说的那番雄心壮志可还在,在下此番前来,可是要助殿下一臂之力的。” “是么。”没有一来就将郑国公的话听进去,都敏噙着低微的浅笑,眉目翩然的盯着手中把玩的茶盏。然后,才是抬眼看了一下郑国公, “郑国公乃是乾元朝的栋梁之材,辅佐三朝先帝,战功赫赫。都敏于国公而言,只怕是名不正言不顺呀。” 都敏的话,说的没头没尾,却是没有一句不夹枪带棒的。郑国公是何等的心思,岂能听不明白。当下站立起身,直言而出, “呵呵,栋梁之材,殿下既然能到这京城,想来近日京中之事已经知道的不差。又何必明知故问。当今皇后乃是在下小女,若是她的后位坐的高枕无忧,那老朽的地位也是固若金汤的。可惜,当今圣上一心只宠爱皇贵妃于氏,着实的让人心寒。” “呵呵呵。”当然知道郑国公的话说的全是真的,但是,郑国公曾错过都敏之前给他的机会。如今再想要回来,都敏自然不会让他轻松的如愿, “国公大人想必也知道一事,都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我在京中也是举步难行。只怕真想帮国公,也是无能为力呀。” “呵呵呵。”饶是都敏说的委婉,郑国公还是一下子就将他的意思听的明明白白。不想点破,也不想揭穿,郑国公自顾的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既然如此,那老朽就不打扰殿下了。” 熟知郑国公的脾气,都敏不敢再拿捏下去,急忙站起身来,拦着郑国公, “国公大人不要生气呀,事情并非是没有转机。虽说我此番是寄人篱下,但是大人好歹是三朝老臣,这儿总归是大人的地盘不是。若我回到蛮国,你我联手,自然不是没有可能。” 听都敏这话,郑国公便知道都敏算是答应下来,脚步遂尔停下,转头笑盈盈的看着都敏, “殿下此举倒是极好的。但愿你我,都能心想事成。” “那是自然。”应着郑国公的话,都敏满意的点了点头。 便是又见的郑国公踱步回来,坐下后,若无其事的端起刚刚端起的茶盏,漫不经心的呷下一口。若有所思的用着茶盖拨了拨碗内的茶梗,抬起头时,满眼的笑意溢满的出了眼眶, “殿下其实也不用担心,既然能合作此番,老朽必然不会让殿下吃亏的。” “哦。”听的郑国公的话,都敏也是来了兴趣,抬头看着郑国公,笑问, “倒是不知,国公大人,要送何大礼给在下呢。” “镇北大营是不可能了,皇帝陛下早就对我生了异心,整个大军上下,几乎全是皇帝的人。不过,郑家的亲兵倒是可以为殿下所驱使,犬子郑皓然可以带领亲兵,护送殿下出城。当然,濂北关的话,殿下的大军若是有用的上在下的地方,在下亦是可以效劳的。”似乎已经将都敏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郑国公回望过去,噙着笑答。 “那真是有劳大人了呢。”对郑国公的话深信不疑,因为都敏知道,北方八府乃是乾元朝北面的门户。特别是濂北关外的羌芜城,堪称是北方一险。如果想入主中原,不拿下羌芜城,是没有戏的。 所以,蛮国的大军想入境,先得过了濂北关,拿下羌芜城。 郑国公贵为乾元朝三朝元老,门生遍布朝中上下,如若有他相助,打开濂北关的大门。那蛮国的大军入主中原,可谓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想到这儿,都敏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连连给郑国公道着谢, “得大人相助,当真是在下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第三百三十章 皓然之死 明明已经入了春,偏生的春风拂来,冷凛之势逼面而过,让人生生的打下一个寒颤。 北方的城池,连风都是冷的。刻骨透心,抓着触感最后的意思颤动,落着飘扬的白雪,一望无际的白。这样的天气,往往很适合阴谋的滋生。因为,越是干净的白,越能掩盖算计的黑。 只是,尔虞我诈之间,到底是谁算计了谁,只能托付于凛凛寒风,不为人知。 濂北关后,羌芜城中,高耸入云的城池,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屹立在北方八府的边缘,守卫着乾元王朝北方的最后一道防线。就在坚固的城墙之上,几道昂然挺立的身影,风度翩翩的站在城墙之上。 雪色的余晖当中,映的站在城墙上几人的面容,莫不是棱角分明,隽秀异常。 其中,穿着一身玄色镶着金色边角衣袍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郑国公的长子,郑皓然。而跟在郑皓然身边,做的侍卫打扮的男子,正是蛮国太子都敏。 随着郑皓然的脚步,都敏站立在羌芜城的城墙之上,俯瞰着北方八府的壮丽风光,心神不禁为之折服。忽尔半眯起眉眼,越过城墙,再往北边望去。边际一片荒芜苍凉恍若荒原之境的地方,边是他的蛮国。 想起中原的富奢,都敏心中,忍不住生出荒凉来。 “如何,站在这羌芜之顶,可将北方的大好河山尽收在眼底呢!”许是被眼前的景色所惑,郑皓然忍不住出声,言语间尽是满满的自豪。而后,似是想起郑国公交代的事情,压下心底的那一抹优越,转头看着都敏,指了指前面高耸的关卡,继续开口道, “公子请看那边,那便是濂北关,北部第一关。只要过了濂北关,拿下这羌芜城,那整个中原可都是……” “嘘,公子慎言。”没等的郑皓然把话说完,都敏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黑沉沉的一对眸子,眼光忽明忽暗的,明明灭灭中让人根本看不清他心底的真正意图。因为此时依旧处在乾元朝的地界,两人皆是以公子相称,为免惹出多余的事端来。 当下郑皓然亦是明白都敏的意思,立即住口,不再多言。 在仔细勘察过地形之后,郑皓然带着都敏回到郑家在羌芜城的别院中。派人严密的把守着,郑皓然将都敏领入厅中暗阁,请的都敏落座,郑皓然才是开口, “羌芜城的地势殿下也是知道,经过今日的巡视,想来殿下对于羌芜城的情势更加的清楚。不知殿下可有何打算?”如今四下已无人,顾及着都敏的身份,郑皓然故而唤的他殿下。 都敏没有反驳,默然的点下头,抬眸回望过郑皓然, “这中原上下,郑国公要比都敏清楚的多,所以,不知道郑国公有何建议?”这些日子来的相处,都敏将郑皓然的个性可谓是摸的清楚,知道郑皓然的个性急功近利,难成大事。但毕竟要顾忌着郑国公,都敏特意将话说的圆滑一些。 这些隐晦恭维郑国公的话,听到郑皓然的耳中,还真是极为受用,立刻就张口道, “家父的意思是,殿下可跟你朝中将军联系,将大军遣至濂北关关口。到时候我会以探查敌情为名目,派出亲兵前去接应你们,然后以迎郑家亲兵回城为目的,给你们打开濂北关的大门。接着,里应外合,一举拿下羌芜城。” “这个计谋当真是妙。”听完郑皓然所言,都敏都忍不住赞赏出声。转念想过之后,都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让我蛮国大军入城,若是被别人来个瓮中捉鳖,该如何是好?” 听的都敏问出这一句,郑皓然的心猛的轻颤一下。好在他在来之前,郑国公就已经有所交代,于是,郑皓然答曰, “殿下若是不放心,在下可陪在殿下身边。如此一来,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在下还被殿下握在手中。不管怎么说,我总归是郑国公的长子,那些人还是要卖我父亲几分薄面的。” “那,就多谢公子了。”兹事体大,都敏没有想过要推辞郑皓然的请求,即刻应允下来。 事不宜迟,两人纷纷着手办起计划中的事情来。 跟北方督师指挥使又是羌芜城都督闵良辰说过之后,郑皓然果然派了自己的几千亲兵出了城。紧随在郑家的亲兵之后,都敏修书一封,让蛮国的大军在濂北关外的山谷中,跟郑家的亲兵接头。 然后,跟郑家的亲兵汇合一处的蛮国将士,一同来到濂北关外。 真如郑皓然还有都敏想的那样,濂北关的守将以为是回城的郑家亲兵,如愿的打开濂北关的大门,将蛮国的士兵放入关。在蛮国的兵士入关之后,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濂北关,将后续的部队全部放入关来。 等的大部队全部汇合之后,大军一路北上,逼入羌芜城中。 打的闵良辰是措手不及。趁乱之中,郑皓然带着都敏,回到蛮国的大军之中。而闵良辰为保存自己的实力,在抵抗不住的情况下,退出羌芜城。 就这样,蛮国的大军轻而易举的占领了北方第一城,羌芜城。 都敏极其的欢喜,马上就修书回去给蛮国的皇帝,告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当晚,都敏还让士兵在城中进行欢庆。 就在这个时候,城门一下子全部被关上,乌压压的压迫感直直逼着羌芜城中的一众蛮国将士。都敏正觉得不妥,抬眼往去,城楼之上,拿着弓箭的士兵们恍如从天上降下来的神兵,团团将羌芜城中的蛮国兵士围住。 “怎么会这样?”惊的都敏连手中的酒杯都要握不住,跌落下来,洒了一地的酒水。 抓紧时机,郑皓然拔出腰间的长剑,横在都敏的脖子间,反口鄙夷的大骂着, “无耻蛮夷,居然也敢肖想我朝国土,当真是无法无天。今日让你们长长记性也好,省得你们往后都不知道谁是主谁是仆。” “你……”看着突然反戈的郑皓然,都敏惊讶的嘴都合不拢来,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郑国公的请君入瓮之计。利用皇后的事情,当作与都敏商谈的契机,又将郑皓然放到都敏的身边,一是为了卧底,二是为了取得都敏的信任。好顺利的将亲兵混入到蛮国的大军中,将蛮国大军引入羌芜城。 看着眼前的情势,都敏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 偏生的,都敏还是不甘心。暗自提上一口气,步伐往后褪去。郑皓然一个眼低,竟让都敏逃出自己的掌控。 见的郑皓然已经把握不住局势,与弓箭手一同站在城楼上的闵良辰摆了摆手,直接下令, “放箭。” 只听的“嗖嗖嗖”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弓箭像是漫天飞下来的针一样,穿透蛮国士兵的身体,顿时尸横遍野。偌大的羌芜城,倒下尸体一片。 “郑皓然,我饶不了你。”看着一旁连连倒下的兵士,满满的恨意聚集在都敏的心头。拿起长剑,劈开朝着自己飞来的弓箭之后,都敏近身缠上郑皓然,丝毫不让郑皓然有机会全身而退。 等到蛮国的士兵被射杀的差不多,闵良辰才下令停止放箭,拿剑一同跳下城楼。跟郑皓然一同迎战都敏。蛮国人的身形要比中原人高大一些,郑皓然还以为都敏的招式不过靠蛮力取胜,没有想到,都敏的剑术要比想象中的好。 闪着银光的长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游走出华丽的剑花,剑气一圈圈的荡开,围绕在闵良辰跟郑皓然的身边,使得他们躲避的极为吃力。 几乎是要使出全力,闵良辰轻身一跃而起,剑气劈面之下,直取都敏的面门。 都敏踮起脚尖,运劲往后褪去,用剑格开闵良辰的攻势。猛然间,一个反转,闵良辰跃身跳起。郑皓然一下子冲出来,大喊一声, “闵将军,我来帮你。”话音未落,一柄长剑没入郑皓然的胸膛,鲜血顺着剑端,一滴一滴的流淌下来。将地上染成一滩浓稠的红,难以置信的看着没入自己胸膛的长剑,郑皓然来不及开口说一句话,就倒在地上。 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一切,死不瞑目, “你,你,你……”终究是没能将嘴里剩余的话讲完。 别说是郑皓然,连剑柄握在自己手中的都敏,都没有弄明白眼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着自己的长剑,想着刚刚的一幕,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自己本想攻击的是闵良辰,被闵良辰一下闪过去,跳到自己的身后。郑皓然冲了出来,自己本能的出招,郑皓然亦是习武出身,根本不可能如此的没有反抗之力,就被自己一剑刺中。除非…… 都没等的都敏将事情给想明白,忽尔觉得身上一阵发麻,手中的长剑脱落在地,人也站不稳的半蹲在地上,转头看着身后的闵良辰, “是你!” 没有直面的回答都敏的话,闵良辰将手中长剑搁到都敏的脖子上, “蛮国太子杀害了郑公子,我们要为郑公子报仇!”尽管脸上做出愤慨的神情,但是闵良辰的眸子中却是一片淡定自若的冷静,冷静到让都敏看不到他的杀意。 倒是在他撩拨之下,本是郑家的亲兵变的激愤不已,一个个怒吼着, “杀了他,为公子报仇。”毕竟,这些亲兵都是跟着郑国公出神入死的人,对郑家要比对皇帝还忠诚。如今郑国公的长子死在都敏手中,让他们如何能不恨。 又在这时,一门前守将模样打扮的人匆匆忙忙走过来,跪在闵良辰跟前, “将军,不好了,蛮国的另外一支军队杀过来了。” 听闻此言,闵良辰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无比的镇定,点住都敏的穴道后,将都敏拉起来,对着身后那群郑家的亲兵们道, “蛮国人杀了郑公子,如今他们的大军又要来犯。将士们,不管是为了保护国土,还是为了帮郑公子报仇,我们都要将他们赶出濂北关。” “将他们赶出濂北关。”本就是处于愤怒之下的士兵们听到闵良辰的话,又一次激动起来,呐喊着。 趁着这样的军心,闵良辰偷偷的将都敏打晕,交给亲信,带着郑家的亲兵们去抵抗前来支援都敏的蛮国大军。 就在两军交战的时候,都敏已经被偷偷的送会京城。 而打到最后,蛮国的大军跟郑家的亲兵,皆是落的两败俱伤的局面。 第三百三十一章 官复原职 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事,在浩浩荡荡中,总算消停下来。一闹,将整个冬末初春都闹了过去。 春寒料峭的冷意,不经意间翩然轻擦。 春回大地的暖意,化开雨雪,润的两岸的桃花开了三两枝。粉粉绿绿中,时光在岁月里唱起哀歌,乾元王朝第一世家的郑家,全族缟素,举族在哀悼着郑皓然的逝去。 一身素白的衣袍,郑国公单手扶着院子里的两枝绿叶出芽的梅树,方方正正的国字脸,在得到讯息的一夜间苍老百分。他的一生子女算不得少,但唯独对正妻所出的一子一女最为疼爱。 可惜的是,这一子一女都不曾让他失望过,如今,却是他无力保护他们。女儿郑怡秋入宫为后,因皇贵妃失子一事被打入冷宫。为救女儿,他搭上儿子的性命。先前的一举动,郑国公甚至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 正在伤神的时候,管家战战兢兢的走来,弓着身子走到郑国公的身后,小声的请示着, “老爷,圣旨到了。” 儿子的死,让郑国公一下子无心去接待一切,加上女儿还在冷宫中,让他对易无风无法生不出嫌隙来。索性,郑国公摆了摆手,答, “就说老夫病了,就不接旨了。” 像是已经料到郑国公会有这样的回答,管家不敢抬头,低着头继续道, “回老爷,来宣旨的公公已经走了。陛下体谅大人之痛,特许大人不必接旨。公公还说,陛下已经恢复大人的职位,但大人若是身子还不利索,可以再多加休养些时日。再行返朝。” “哼,他倒是体谅。”不为易无风的体谅而感动,郑国公反而在鼻端哼出屑意,冷冷的吟出一句。 听出郑国公的不悦,管家不敢多言,一直低着头。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郑国公猛的挺起腰身,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上瞟过几丝阴翳,看向管家。又是转头,朝前走了几步,方是开口, “来人,备马。” “是。”接下郑国公的指令,管家恭恭敬敬的回应一句,立刻就退身下去。 在郑皓然的尸体被送回京城的时候,都敏也一同被押回京城,就关在京中大牢里头。越发琢磨着,郑国公越觉得不对,索性亲自去了一趟大牢。 已经官复原职,郑国公仍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郑国公,加上郑国公又是将领出身,看守大牢的士兵们,自然是识得郑国公的。看见郑国公走来,皆是恭恭敬敬的弯腰下礼,放行让郑国公进去。 郑国公也没有多话,直接让狱卒将自己领到都敏的牢房中。 换了一身囚服,依然无损都敏天生的高贵清韵,淡然的坐在牢房角落的草垛里,都敏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张。就是看到郑国公过来的时候,脸上有着微微的诧异,然后换成轻微的嘲讽。 又见的他的唇弄了弄,想说什么,后来又是什么也没有说。 反而是看着都敏的郑国公,眼中恨不得喷出火来。当下就拔出腰间别的长剑,入门既是刺向都敏的面门。 都敏不见躲闪,在郑国公的剑端临近他眼眸半寸之处,他轻飘飘的启了启唇, “国公大人痛失爱子,在下亦是深感伤心呢。” 这样一句话下来,无异是火上浇油,让郑国公的悲伤雪上加霜。恨不得将都敏凌迟处死,郑国公的长剑再次逼近几分, “你竟敢伤了我的我然儿。” “噗。”没有被郑国公的暴戾气势给压迫到,都敏轻轻的在唇角哼出一声冷笑,带着轻蔑的讥讽。傲然的抬起头,直视着郑国公, “是我伤了你的儿子么,若不是你们算计我,会有此结局?那我蛮国的七万兵士,又该找谁去偿命?”此番言语,默不作声的勾起都敏那晚惨烈的回忆,脸上的风轻云淡再也维持不住,都敏几乎是咬着牙,盯着郑国公。 是了,那晚羌芜城中的大战,蛮国的先锋部队三万士兵,死在闵良辰一万人马的箭下。而后来支援的四万人马,在郑家亲兵的复仇烈焰中,一同被消耗殆尽。虽然,郑家的亲兵结局也算不得好,损失惨重。 如此说来,这场战役最后的赢家,乃是…… 慢慢的,郑国公似乎想明白什么,漆黑深沉的眸子,一闪而过浓烈。都敏自然看的分明,笑声更加的爽朗, “国公大人还真是衷心呐,将自己的亲儿子都送上去给人家算计。如此忠君爱国的胸怀,都敏不得不佩服。虽说此番我蛮国败了,但是,败在郑国公您这样的英雄手中,在下是心服口服。毕竟乾元朝有国公这样的英雄,是我蛮国难以打败的阻碍。” 明明是夸奖的话,听入郑国公的耳中,说不出的讽刺。他并非不知道易无风一直提防着自己,他又何尝不提防着易无风。还是没想到,棋差一招,又入了易无风的局。 沉沉的拂过眸子,郑国公屏退左右。等的身后的下人都退下去后,郑国公才是放下手中的长剑,深深的看着都敏,启唇问起, “告诉老夫,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呵呵。”经历过那场一败涂地之后,都敏打心眼里不想理会郑国公,但是想着大计,都敏只能告诉自己忍耐。抚平心绪后,都敏眼中翻着薄光,轻声道, “一切不都是国公大人神机妙算么,一步一步,国公大人算的那样精准,将我蛮国的兵士算计的没有反抗的余地。好一招请君入瓮,再来一招瓮中捉鳖。没想到,本太子成了国公手里的鳖呢。” “如果你想出去,最好跟老夫说实话。”没有耐性再听都敏的讽刺,郑国公冷冷的开口。许是被郑国公的冷意震撼到,都敏果真不再阴阳怪气的开口,直接说道, “是闵良辰。当时我本是杀他的,没想到郑皓然一下冲了出来,照郑皓然的功夫,不应该躲不过那一剑。后来我才知道,闵良辰用针穴之法封了他的穴位,使得他动弹不得的死在我的剑下。” “你怎么知道的?”不全然相信都敏的话,郑国公挑眉默问。 “若不是他用针穴之法,我又怎么会被他们带回京中呢。”不理会郑国公话里的质疑,都敏懒懒的应着。 着急着回去验证都敏的话,郑国公不再跟都敏多言,启步要走,又听的都敏开口, “郑家的亲兵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被都敏的话稍微震住脚步,郑国公忍着心中都颤动,转过头,瞟了都敏一眼。不等郑国公开口,都敏继续说着, “用郑家的亲兵,消耗了我蛮国的七万大军,这一局,易无风可真是大获全胜呢。啧啧,看来你们乾元朝的这位天子,谋略果然是在本太子之上呢。” 尽管心思被都敏点的全中,郑国公依然不动声色,话也不回一句,踱步返回国公府。 一回到府里,郑国公立马令人开棺验尸。利用针穴之法封人穴位,会在身上留下细微的伤口,尽管当时看不出伤口,但在尸体冷下来后,伤口会在尸体上变成黑点。 然而,在郑皓然的尸体细致检查过后,果然发现身上有几处细微的黑点。真如都敏说的那样,郑皓然是因为身上几处大穴被封住,动弹不得,所以才死在都敏的剑下。 这个认知,让郑国公无力承受。 颓废的摆了摆手,命人将郑皓然的尸首送下去,郑国公惶然的坐在堂上,一坐,就坐了几日。 直到郑皓然的头七都已经过了,郑国公才从悲伤中清醒过来。 草草收拾下自己,郑国公不顾着已经是入夜时分,入宫求见了易无风。 易无风是在御书房接见郑国公的,明明灭灭的烛火,闪闪烁烁的,照耀的两人的神色都看的不是很分明。踩着一地旖旎的烛火,郑国公堂皇的走到御书房中,临至易无风的跟前,跪下身去见礼, “微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冷漠的用眼角的余光瞥过郑国公的神色,易无风心中已经做过考量。深沉的黑眸里头却是盛满着浓浓的体谅之情,走上前去,亲手扶起郑国公, “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谢陛下!”也不扭捏,郑国公在易无风的搀扶下,站起身。 扶着郑国公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易无风抢在郑国公前头出口, “此时天色已晚,爱卿入宫来见朕,可是有要事?唉,皓然之事,朕也是深感痛心,爱卿你千万要保重。” “多谢陛下疼惜,一切皆是皓然的命。能为陛下死而后己,那也是皓然的福气,郑家的福气。”接着易无风的托词,郑国公亦是一番虚言。 两人来来往往几遭,说完寒暄的话后,郑国公总算将自己的来意给易无风说的明白, “陛下,如今皓然也去了,怡秋还被囚禁在冷宫当中。怡秋跟皓然素来情谊最好,此番皓然也算是为陛下立下大功。可否看着皓然的脸面上,让怡秋出来。” 早就料到郑国公有此一招,易无风做出沉默的沉思状。像是想了很久仍旧是极为为难一样,易无风叹了口气, “爱卿说的是,皓然此番为朝廷立下大功。但是,皇贵妃毕竟是玉阳王的妻姐,又是右相的表妹。而皇贵妃失去的儿子,又是朕的第一个儿子。朕当然知道怡秋是被冤枉的,但世人不知呀。如果将怡秋放出来,那太后那边,还玉阳王府及右相府,都没有办法交代呀。” 就知道易无风会推辞,郑国公心情已然不快, “那如此说来,皇后能否出冷宫,还得看皇贵妃的脸色不成。我郑家为朝廷出生入死,我郑家女儿的生死还得看他们良家跟许家么?” 如此狂妄放肆的语气,让易无风亦是有些怒了, “万事都得站在一个理字上,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功是功,过是过。总不能因为郑家有恩于朝廷,郑家的女儿就可以肆意妄为了。皇后就算是被冤枉,那也得拿出证据来证明皇后的清白。如果就凭郑国公一句,朕就让皇后从冷宫出来,世人岂不是说朕是怕了郑国公的权势?” “微臣该死。”听明白易无风话里意思,郑国公一番惊骇,立马跪了下去。 “算了,你起来吧。”无意为难郑国公,易无风无奈的摆了摆手, “你也是爱女心切,此事朕会有主张的,不会委屈了你们郑家的儿女。行了,朕也乏了,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不敢再多言,郑国公起身告辞,踱步离开了易无风的御书房。 第三百三十二章 都敏逃离 灼灼烛光烧开一片明亮的浊黄,洒落在偌大的御书房里头,连金色的地砖都耀着明灿灿的光。倒映出易无风正坐于案前的身影,神色间错落着严谨,严谨中点缀着似有若无的轻讽。 如若门外,一阵一阵的有脚步声传来,当林立的身影迈入房门的时候,易无风抬起眸。迎视着已经踱门而来的良钥,还没开口,良钥已经走到跟前。单膝点地后,跪在易无风跟前,拜下大礼, “微臣叩见陛下!” “不必多礼,起来吧。”敛着眸光,易无风摆了摆手,示意良钥起身。 “谢陛下。”迎口答易无风一句,良钥方是起身。起身后,躬身站在易无风的下手方向,张口将自己的来意禀明, “回禀陛下,都敏他,逃了。” “逃了?”确实是疑问的口吻,只是在易无风的眉眼间寻不着丝毫的惊愕之色。挑着眉,看着良钥倒是似含着笑一样, “他倒是好生的能耐,这京中的大牢都困不住他。” “那陛下,我们……”并非不明白易无风的主意,为确保实行,良钥迎目再问一句。 “嘘。”没等的良钥把话问完,易无风做出一噤声的动作,接过良钥的话, “不着急,既然有人将他放跑了,那总要有人去将他追回来的。其实,追不追回他都没多大的所谓,羌芜城一战来,蛮国元气大伤。都敏就算回去,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来,不过,把他握在手里,对我们终归是好的。” “陛下说的是。”易无风所分析出来的,正是良钥心中想的,于是,连连点头称是。遂问道, “那此行,是要微臣前去将都敏擒回么?” “不,不。不用你去。”出乎良钥意外的,易无风将良钥的要求拒绝了去。良钥正感到不解,一直在门口守着的玉公公匆匆忙忙的走进来,直直临至易无风跟前,弯腰拜了一礼, “启禀陛下,郑国公求见。” 易无风若有所思的投给良钥一个眼色,才颔了颔首,应下玉公公, “让他进来。” 良钥立即明白过来。马上就看郑国公的身影迈过门槛,走入房中,走到易无风的跟前,跪下拜了一礼, “微臣给陛下请安,见过玉阳王爷!” 不似跟良钥一行的随意,易无风起身从案前绕了过来,亲手将郑国公扶起,客气道, “郑国公不必多礼,国公身子不利索,有事让人给朕传一声,朕到国公府上便是。怎么还亲自入宫来了。” “多谢陛下关怀,微臣深感荣幸。”得到易无风如此的关爱,郑国公自知易无风说的是客套话,在顺着易无风的搀扶起身的时候,委婉的回过一句。 接着,又听的易无风道, “郑国公身子可有好些,既然入的宫来,不如让宫中的太医瞧瞧?” “不了不了。”哪里敢让宫里头的太医瞧,郑国公连连推辞着,躬着腰身,别开易无风的视线,郑国公继续开口, “回禀陛下,微臣得知都敏已经逃离大牢的消息,所以也顾不得此时天色已晚,还入宫来打扰陛下。因为,微臣要亲自去将都敏追回,为犬子报仇。” “这……”做出为难的神色,易无风提眸看着郑国公, “国公你身子不好,如何可如此的奔波呀。不如这事就让玉阳王去吧,你就在京中好生歇着,待的玉阳王将都敏追回,再由你处置。” 紧随着易无风的余音,良钥也是即刻接话, “是呀,国公大人,您就在京中歇着吧,本王一定将都敏擒回来让您亲自处置。” 未料,郑国公猛的跪到地上,跪在易无风的跟前, “犬子遭都敏毒手,这口气微臣是怎么也忍不下的,求陛下成全。” “你这是做什么?”似乎没有想到郑国公会有次一举般,易无风忙忙去将郑国公拉起来。偏生的郑国公像是铁了心一样,奈何易无风拉扯,怎么也不愿意起身。 “陛下,您就成全微臣吧。” “好吧。”看着眼前郑国公脸上的执意,易无风也只能叹了叹气,答应下来, “既是如此,那朕就派郑国公你追上都敏的脚程,务必在他出濂北关前,将其拦住。带回京城,记着,朕要都敏活着。” “是,微臣领命,一定谨记陛下吩咐。”听下易无风的命令,郑国公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才起身,退出易无风的御书房。 等的郑国公走后,良钥目送着郑国公走远的身影,收回眼神的时候,易无风已经坐回到书案前。良钥看着临坐在案前的易无风,笑了笑,道, “陛下此举,又是何为?” 对于良钥的明知故问,易无风也不见恼,反而反问着他, “你说呢?你跟许皖年就一个德性,明知故问。” “噗。”被易无风揭穿心思,良钥扑哧的笑出声。不再跟易无风打趣,正经起来说起正事, “如此看来,郑皓然的死,郑国公是明白过来了。不过他如此着急的要请命去追回都敏,是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么?” “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么,你猜呀。”见的良钥脸上的不确定之色,易无风没有直接的回答着良钥,生出一考他的念头。 良钥也不自谦,自顾的道, “微臣觉得,郑国公必定是为了摆脱嫌弃。毕竟他生性多疑,已经疑了陛下,又放走了都敏,他定然也怕陛下也疑了他。所以,索性先一步自告奋勇来了。不过,还有一层,就是郑国公会一去不复返了。” “啧啧,你这玉阳王当的,还真有那么些真材实料嘛。”算是非常的赞成良钥的见解,易无风不住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良钥的看法。 “那,可是要微臣尾随而去?如若不然,真要郑国公跟着都敏一同去了蛮国,可够咱们头疼的。”见的易无风赞同,良钥继而说出自己心里的打算。 “不急。”不想,易无风摇了摇头, “不着急,他女儿还在宫里头,他应该不至于那么仓促。再说了,你儿子还小,你就别去。让许皖年去吧。” “陛下,要是昭和公主听见你这话,可是要不开心了。”不是听不出易无风真切的关心,就因为听的出,良钥才多加了一句。想起昭和公主易无鸢,良钥就忍不住的想笑。 易无风并不以为意,继续道, “她知道才好,她知道了,没准就跟一块儿去了。” “这倒是像公主的性子。”点了点头,良钥表示同意易无风的说辞。 又是商议了好一会儿,良钥才是请辞离开了宫中。良钥一走,易无风立马就让人去右相府传密旨。 如良钥说的,郑国公生性多疑,今晚他在御书房中见到良钥,他必定会派人盯着良钥的。因而,易无风不能让良钥紧随其后,只怕良钥还没动身,郑国公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此举兹事体大,不可轻举妄动。为了保证事态的发展,易无风才决定让许皖年前去。 跟在易无风身边的暗卫,都是云水宫严厉训练出来的,一个个轻功了得,想必不会那么容易被郑国公的人盯上。因而,易无风派了暗卫去传旨。 待的传旨的暗卫回来,易无风又得到另外一个消息。 郑国公在当晚,已经偷偷的派人去接洽了在皇后郑怡秋身边伺候的珍珠。不过,那人还没见到珍珠,就已经被易无风安排的人拦下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易无风的眸色都变的暗沉下来。 如此说来,郑国公已经心生反意了。如若不然,他不会让人给郑怡秋传信。想来,是想让郑怡秋独自逃离的。 想到这儿,易无风张开的手掌救控制不住的紧握成拳。 前来回信的人看着易无风阴翳的眉眼,颇有些不安,躬着身子战战兢兢的侯在易无风跟前,请示着, “陛下,那人该当如何处置?” 但见的易无风眼中瞟过一丝杀意,薄凉的话语轻轻的就脱出唇齿, “杀无赦。” “是。”那人领命下去,利索回应一个“是”字,人很快就消失在易无风的视线中。 事不宜迟,许皖年在接到命令后,在当晚的深夜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动身。对于故意坑杀郑皓然,然后利用郑家的亲兵去消耗蛮国的大军此事,许皖年也是知情的。而对于郑国公得知郑皓然之死的真相,为替子报仇,郑国公故意放走都敏,许皖年更是一清二楚。 因为,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出局,局中局。 为了不破坏易无风费尽心思布下的这些局,许皖年小心翼翼的从床上爬起来,看着身旁熟睡中的易无鸢,偷偷的亲了一口。才是起身穿戴好简陋衣袍,推门出去。 门外,早就有暗卫准备好,在等着许皖年。 这种时候,自然是不能从正门大摇大摆的出去的,许皖年一行人皆是用着轻功从右相府的高墙跳了出去。走到易无风密旨中的地点的时候,数匹千里马皆已备好。 不疑有他,许皖年等人翻身上马,飞快的朝着羌芜城的方向飞奔而去。但是,在夜色苍茫当中,暗卫里头已经偷偷的混入一个女子。 跟在许皖年的身后,骑上骏马,英姿飒爽的跟着一群人飞奔的。 精致的面容,在夜色里头隐约可见俊俏的得意。如此高傲的神情,除了昭和公主易无鸢,还能有谁。 其实,在传出都敏逃走的消息的时候,她心中就已经有所掂量。也早就知道,她的皇兄会派许皖年前往。如今京中,只有良钥跟许皖年算的上是她皇兄的左膀右臂。但是良钥的儿子刚出生不久,皇兄必定是不能让良钥出远门的,所以,只有许皖年了。 因而,易无鸢故意在装睡,在暗卫来传旨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了。更别说许皖年偷偷的爬起来,再说了,这样的场面,怎么能少了她易无鸢呢。 想着要面临的事情,易无鸢就忍不住的激动起来。 好歹,她也是从云水宫出来的不是。 第三百三十三章 自愿偿命 半缕春光,醉了满眼浮欢倦色。 悠悠清湖,碧水涛涛,映着暗夜银白的月光,翻动着开在湖中并蒂莲的倒影,闪闪烁烁的模样,似是被碾碎的星辰。 云箴早就被送回江南,宣无亦独自留在京中。 自那日接到易无风派人送来的信笺后,宣无亦心中,就好似有千百根银针在密密麻麻的扎着他的心扉。那种细腻的疼,让人无所适从。想起易无风在心中提到于绯诗的近况,宣无亦心底就翻涌起一滚滚愧疚跟心疼。 于绯诗失子,乃是云箴下的药。虽说此事的幕后主谋乃是丽妃还有都敏等人,但是云箴是帮凶这个事实,是怎么也逃脱不了的。所以,宣无亦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于绯诗。 只是,心中的想念一日增加,尽管不见,牵挂还是一日一日的沉淀。终于在今晚,随着眼前铺泄流淌下来的月光,汹涌泛滥,不能自控。 再也忍不住,宣无亦还是转身回房,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偷偷的潜入宫闱。 芳华宫宣无亦都不是第一次来,自然是熟门熟路。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芳华宫外的守卫不似之前的繁多,宣无亦很容易的潜了进来。 直接去了于绯诗的寝殿。生产后,身体跟心上的两重重击,让于绯诗的身子不见好,一直病着。因为已经入夜,于绯诗正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着,呼吸平稳而微弱。精致的小脸粉黛不施,就是苍白的让人心疼。 不受控制的,宣无亦靠近过去,就要伸手去触摸于绯诗的脸。蓦然间,于绯诗猛的睁开眼,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宣无亦,惊蛰出口, “你怎么在这儿,不要命了么?” 看出于绯诗眼底的担忧,宣无亦心底的愧疚越发浓重。紧紧的拧着眉,宣无亦盯着于绯诗, “你怎么会落的这副模样,你自己不是大夫么,怎么会让自己落成这副田地?” “呵呵。”见的宣无亦无所谓,于绯诗索性也不紧张。轻轻弄开一道浅笑后,只是摇了摇头, “这副田地?我该是何种田地呢?”说话时,语气流露出来的绝望,足以将人感伤。尽管于绯诗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意,她的眼眸漾开的,全是悲凉。哼出来的笑,似乎都是冷的。 “跟我走。”受不得这样的气氛,宣无亦伸手就去拉于绯诗, “这宫里不适合你,我带你走。” “放肆。”不理会宣无亦的 好意,于绯诗一把甩开宣无亦的手, “你还嫌自己惹的麻烦不够多么,行刺皇帝?你当真是有能耐呀,怎么,如今又来挟持贵妃么?” “你何苦呢,你明明过的不快活。”不理会于绯诗的拒绝,宣无亦又想上前。仍然是于绯诗一把推开,听着宣无亦的话,于绯诗脸上的悲凉,变成悲怆, “快活?我的人生早就没有快活了,我以为,那个孩子会是我人生的最后一丝寄托,没想到,我儿子死了。呵呵,什么都没有了。” “绯诗。”于绯诗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无比准确的插入宣无亦的胸口。正中红心,疼的宣无亦鲜血淋淋。喊出于绯诗的名字后,宣无亦咬着唇,紧紧的咬着唇。经历一番天人交战后,他跪在于绯诗的跟前, “对不起,你孩子的死,我也是帮凶。” “你说什么?”像是没有料到一样,于绯诗惨白的脸愕然在原地。 接着于绯诗的疑问,宣无亦继续回答, “我恨易无风,可以说我恨易家所有的人。凭什么他们坐享荣华富贵,我母妃却死了,我却要颠沛流离。是,我是要行刺易无风,但是不没有杀了他。所以,我与都敏等人联手,将云箴送入宫中。送到你的身边来,然后在你的参汤里头下毒,还得你的儿子胎死腹中。” “你说什么?”瞪大的眸子,难以置信的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宣无亦,两行清泪立马落下,打湿了于绯诗的双颊。她笑着笑着,泪水涌到唇角,转动的眸子折射出苦涩的味道, “居然是云箴,真的是云箴,是你,是你。” “绯诗,对不起。”心里头的愧疚总算说出口,但看到于绯诗几乎奔溃的神色,宣无亦眼中难过泛涌。上前就要去拉于绯诗的手,被于绯诗反手甩过一巴掌,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只是个没有出世的孩子呀,他有何辜,我又何辜?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为什么?”自孩子死后,于绯诗一直郁结在心,如今听的宣无亦说自己失子一事,他也是有份其中。根本无力承受,发了疯一样,扭着宣无亦伸过来的手,捶打在宣无亦的身上。 本就对于绯诗有愧,宣无亦不敢躲闪,更不敢还手。任由于绯诗拍打着自己,默默的承受着。 于绯诗的失控弄出来的动静太大,惊动了一直在外头守着的秋叶跟秋果。匆匆忙忙进来后,看着眼前的景象,两人顿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索性让点红守在原地,两人去御书房请示着易无风。 尽管宣无亦心甘情愿的挨着自己的打,但于绯诗心中仍旧是无法释怀。 于绯诗怀孕的时候,怀的是易无风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易无风将里里外外都布置的无比周全跟严密。那时候于绯诗还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后来听说是皇后派来的嬷嬷出了问题,于绯诗还是有着怀疑的。 毕竟,皇后不会如此的愚笨。没想到,自己的怀疑竟然是真的。而给自己下药的人,居然是云箴。利用自己的信任,待在自己的身边,然后差点害的他们母子一尸两命。 这样的深仇大恨,让于绯诗如何去原谅。 而宣无亦本意也不奢求于绯诗的原谅,等的于绯诗打累了后,宣无亦依然跪在于绯诗的跟前, “绯诗,你听我说,是丽妃还有都敏。都敏想借助你失子一事,挑拨皇家跟易家之间的关系,然后引发乾元朝大乱,好让他们有可乘之机。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丽妃。如果,如果你愿意的,我可以带你走,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 “你要怎么对她好?”没等的于绯诗回话,易无风已经踱步出来,冷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跨步走到于绯诗的身边, “你没事吧?”屈身坐下后,将于绯诗搂入自己的怀里,细声询问着。 “没事。”木然的摇了摇头,于绯诗发泄过后的神色显得有些呆滞。温柔的顺着易无风的拥抱,靠入易无风的怀中。却在忽然间,喉咙口涌起一阵腥甜,挣脱开易无风的怀抱,整个人趴在床榻一旁。 “噗”的一声,天青色的地砖一滩嫣红。 “诗儿。”易无风心里一急,急忙扶住她的身子,只见的唇角的血迹触目惊心。于绯诗的神志已经陷入昏迷当中, “来人啊,宣太医,快,叫天青过来。” 经的易无风一吆喝,芳华宫里的宫女急急忙忙的奔跑下去,往太医院跑去。 “绯诗。”见着于绯诗晕倒,宣无亦也是很着急,刚好上前,被易无风大喝一声, “来人,将他拿下,押入大牢。”一声令下,立马有侍卫进来,押着宣无亦往外头走去。宣无亦刚要反抗,又听的易无风道, “难道你非要看着她死,你才甘心么?”一句话落,逼的宣无亦的动作生生停在原地。 是啊,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因为他,云箴也不会去跟古二都敏一行合作,也不会凭着她的信任有机会给她下毒,害她至此。如果不是他,她今晚也不会气急攻心,顽疾发作。 全都是因为他。 于是,宣无亦不再反抗,任由着侍卫将自己押了下去。 被押着走出芳华宫后,于绯诗悲怆绝望的神色,一直在宣无亦脑海中流连不去。直到被押入大牢中,宣无亦依旧没能从中清醒过来。 他只是想着,如果于绯诗出了什么事情,他该如何是好。 时间在烛火中,又在芳华宫的忙忙碌碌中,还在宣无亦的深思中,一点一滴的过去了。似乎到了夜半的时分,宣无亦坐在牢房角落里的草垛上,盯着烛火发着呆。隐隐约约听见耳边有人轻唤着自己, “宣公子。” 顺着叫唤声,宣无亦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容颜,居然是古二, “是你?” “是我。”古二也不忌讳,直接就点了点头, “公子这又是何苦呢,如若跟我等合作,又怎会落的如此下场?公子本就是皇室血脉,身份尊贵,就算是易无风坐下的那把龙椅,都应该是公子的。公子又何必……” “够了。”哪能不知道古二想说什么,宣无亦却是已经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趣。 权势之争已经害死了很多的人,他不想再因为那些陈年往事,那是功名利禄,再将自己及身边的人都陪葬进去。 “公子念及兄弟之情,可是易无风未必会有公子的仁心。公子将杀害皇子的罪名全部揽下来,只怕公子此行凶多吉少了。”被宣无亦喝停了话语,古二也不见生气,话锋一转,又说起别的事情来。 “那也与你无关。”丝毫不理会古二的意思,宣无亦冷冷的回应他一句。 宣无亦的油盐不进,倒是让古二有些微微的气馁,抱着尝试一下的态度,古二继续开口, “公子,若不如此,在下可以将公子救出来,甚至,我们还可以帮公子拿下着乾元朝的江山。到时候公子拥有了江山,害怕得不到皇贵妃么?” “住口。”被古二念的烦了,宣无亦怒喝一声。 生怕宣无亦的喝声引来守卫,古二不再跟宣无亦多说下去。转身要走,不知何时已经躲在暗处的良钥走了出来,悠悠然的拦在古二跟前, “古先生,去哪儿呢。本王可是恭候先生多时呢,既然先生对乾元朝如此有了解,那就留在这牢里,好好的琢磨琢磨吧。”说完,良钥身后的侍卫即刻将古二擒获下来,押入牢里头。 处置好古二后,良钥转头看了宣无亦一眼。本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宣无亦脸上冰冷的神色后,便什么都不想说了,径直的离开了大牢。 第三百三十四章 重返京城 昏昏沉沉当中,云箴像是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她自己就像是深陷在沼泽泥潭里的人一样,努力的往上攀爬着,终究还是无能为力,然后沉睡着。 一睡,从京城睡到了江南。 回到江南的主宅,云箴还没有苏醒过来,紧紧闭着双眸,安详的躺着。云重一直侯在她的身旁,一步也不敢离开。接到宣无亦消息的时候,云重几乎是马不停蹄赶到京城,特别是在接到宣无亦的命令后,云重更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周周全全的将云箴送回到江南。 药效过后,云箴总算从沉睡中清醒。脑子里好像被人灌满棉花一样,云箴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不是很清醒。但看到在自己身边的云重的时候,云箴还是将云重认了出来。 忽然之间,云箴大喊一声,似乎想起什么, “师兄呢,我师兄呢。”紧张的脸色,让她不由自主的抓起云重的衣襟,逼问着。 虽然不知道云箴跟宣无亦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这样的云箴,云重还是有些担心的。怕刺激到她的情绪,云重扶着她的身子,小心翼翼的回答, “宣公子说他在京城还有事情没有办完,让属下先带小姐回来,他办完事情,就回来看望小姐。” “他说谎。”从云重的言语中,云箴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回到江南。捏了捏自己昏胀的脑袋,云箴使得自己的意识清明一些,摇了摇头, “他终归还是选择这样做,居然用药迷昏我,将我送回江南。”想起宣无亦的绝情,云箴的眼泪似是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 看的云重,心都要沉了下去。不得已下,只能硬着头皮安慰着云箴, “小姐不要伤心,等的宣公子将事情办完,他便会回来的。”对于云箴对宣无亦的感情,云重一直跟在云箴身旁,看的是最为清楚。但是宣无亦对云箴的无意,云重也是明白。 无奈,云箴一心只念着宣无亦,旁的话,倒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对此,云重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任由着云箴去了。 如今情势看来,云箴跟宣无亦在京城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云箴倒是不理会云重的安慰,一把抹干自己脸上的泪渍后,起身穿上鞋子,就要往外头走。急的云重急忙跟上去,将她拉了回来,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去京城,我要去找师兄。”不打算隐瞒云重,云箴如实的回答。 想起宣无亦交代的事情,云重自然是不能让云箴离开江南的,所以立马拦在云箴的跟前, “小姐,宣公子说了,他让你留在江南等他。如今京城的局势未明,你就别去趟那趟浑水了。” “浑水?”听出云重话里的深意,云箴挑了挑眉,不解的看着云重, “此话是何意,师兄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生怕自己说漏嘴,云重匆忙摇了摇头,否认着, “宣公子就是让你留在江南等他,然后让属下好好照顾你,旁的什么也没有说。” “云重。”饶是云重的合情合理,云箴还是听出端倪来,当下眼泪再次下来,人也跪在云重的跟前,哀求着, “云重,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你不知道,师兄他……不,我一定要去京城,我一定要去,不然,我会失去师兄的。”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哪里敢受云箴这样的大礼,云重急急忙忙将云箴给拉了起来, “小姐,你快起来。” “如果你要阻拦我去京城,那我就不起来,跪死在你面前。”然而云箴像是铁了心一样,抿着唇跪在云重跟前,没有起来的意思。 云重被云箴逼的没有办法,只能叹了口气,服下软, “就算小姐要去京城,那也得要准备一些东西吧。江南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小姐更要保证身子才是。” 听的云重这么说,云箴立是破涕为笑,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我没事,快,准备快马还有干粮,我要即刻启程。” “小姐。”没想到云箴这样着急,云重出言一句。 “我知道你担心我,所以,我让你跟我一起去。”明白云重的担忧,云箴也退了一步,答应带云重一同前往。 这才算让云重的语气松懈下来,退下去准备起快马。 准备好一切好,云箴跟云重果不其然的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终于在三日后,重返回京城中。来到京城里头的别院,云箴急匆匆的闯进去,寻找着宣无亦的身影。 面对着云箴的询问,别院里伺候的下人们颇为难的回答着, “小姐,宣公子他,没在别院里头。” “没在别院,他去哪儿了?”看着下人吞吞吐吐的神色,隐隐的不详在云箴心底盘旋着。急切的追着下人问道。 被云箴问的急了,胆小的丫鬟一下子哭出声来, “小姐,宣公子他要死了。他闯入宫中,还被皇帝打入大牢。听说,是他命人下毒谋害了皇贵妃肚子里头的孩子,还说他是皇帝的仇人。所以,所以皇帝将他打入了大牢,等候处斩呢。” “你说什么?”听的丫鬟的话,云箴的脚步一下子都站不稳,若不是身后的云重扶着,险些跌倒在地上。紧紧的揪着丫鬟的衣襟,云箴破音出口, “你胡说什么,他怎么会下毒给皇贵妃,明明不是他下的毒,他怎么能被处斩呢。不能,不可以,不可以。”丫鬟的话,让云箴清醒的神志,又变的慌乱起来,揪着跟前的丫鬟,语无伦次的呐喊着。 “小姐,小姐。”急忙扶住云箴的身子,将其跟丫鬟拉开,云重轻声唤着云箴,想唤回她的神志。 在云重的呼唤中,云箴总算清醒一些,放开丫鬟的手,本能的抹了抹自己眼角掉下来的泪,摆了摆手, “不好意思,是我失控了,行了,没你什么事儿了,你下去吧。” “是,是。”见的云箴平稳下来,丫鬟如获大赦一样,快速的退出云箴的视线。 等的丫鬟走后,云重看着心事重重的云箴,启唇问着, “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宣公子会跟皇室扯上关系?如果宣公子真的与朝廷为敌的话,只怕我们……” “别说了。”知道云重想说什么,云箴出口一句,将云重的话挡回去, “不管怎样,我都会救师兄的,哪怕是拼上我的性命。” “小姐,三思呀。”读懂云箴话中的坚决,云重隐隐有些担心,劝着。 “好了,你下去吧。”不想再听云重说下去,云箴摇了摇手,将云重遣散下去。 等的云重走后,云箴私自将信堂的人传唤过来,打算化身为宫女,入宫求见于绯诗。云水帮到底是江南的第一大帮,云箴混入宫中,也算不得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到了晚上的时候,云箴已经一身宫女的打扮,来到芳华宫中。 因为之前的气急攻心,于绯诗虽然被天青妙手回春给挽救回来,却是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这时候天色已晚,怕打扰于绯诗的休息,所以宫女们全部都安排到外头守夜,只留下一人。 秋叶跟秋果是要巡逻的,点红这时候不巧有病了,怕将病过给于绯诗,只得安排另外一个宫女入内殿守夜。于是,云箴就自告奋勇,去了。 今夜的云箴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而是易了容,成了宫中的另外一个宫女。 入的内殿后,云箴总算见到了于绯诗。看着于绯诗惨白的脸色,不算沉稳的睡颜,云箴心中也是有着愧疚的。但是,想着宣无亦,云箴就只能狠了狠心,走上前去,轻轻的摇醒于绯诗, “娘娘,皇贵妃娘娘。” “怎么了?”生病以来,于绯诗的睡眠就一直很浅,这时候被云箴这么一摇,哪里还睡的着,睁开眼眸。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云箴。 “噗通”一声,云箴跪在于绯诗跟前,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真实的面容暴露在于绯诗的眼底。 看清楚云箴的脸,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从宣无亦口中得知自己失去孩子的真相后,于绯诗不能原谅宣无亦,一同不能原谅的还有云箴。看着眼前跪在自己床边的云箴,于绯诗嘴角勾起一道冷漠的笑意, “云帮主真是好胆色,这个时候,还敢混入皇宫来,就不怕本宫拿你治罪么?”于绯诗素来极少以本宫自称的,当下也是太过失望,甚至绝望。 “娘娘。”重重的磕下一个头,云箴轻呼一声, “千错万错都是云箴的错,跟师兄没有关系的。” 仔细听着云箴的话,于绯诗立是明白过来,原来云箴是来为宣无亦顶罪来了。而后想想,也是正常。当初在江南的时候,云箴对宣无亦的情谊,就让他们看的分明。 只是,哪怕云箴对宣无亦情深意重,也不能抚平于绯诗的失子之痛, “没有关系,那本宫的孩子跟你们又有何关系,你们要下如此的毒手。” “对不起,娘娘。”想起那个无辜的孩子,云箴心中也是一阵隐痛, “是云箴的错,是云箴自作主张,心疼师兄。想着要替师兄报仇,才会跟古二还有都敏一行合作,害了娘娘,还害了小皇子。但是娘娘,如果娘娘想报仇的话,云箴可以抵命,可以抵命的。娘娘,你杀了我吧,你的孩子是我害死的,师兄他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云箴的话,于绯诗也不去深究到底是真是假,不管真相如何,她儿子的死,跟云箴还有宣无亦都脱不了干系。所以,于绯诗只是冷漠的瞥瞥眼眸, “什么都不知道,呵呵。抵命?你们抵的了么,我的儿子,能回来么?”提及到孩子,于绯诗的眼泪,又掩不住的流淌下来,成了脸上一道伤心的痕。 不知道该说什么,云箴只能不停的磕着头, “娘娘,求您了,饶了师兄吧。” 不想,于绯诗在抹干眼泪后,眸底瞟过一丝冷色, “来人啊,将她拿下,打入大牢。” 只待于绯诗一声令下,侍卫立马冲了进来,将云箴擒获住。如于绯诗吩咐的那样,侍卫将云箴押了下去。 “娘娘,我死没有关系,但是我求求您,放过师兄吧,娘娘!”哪怕是在临出芳华宫宫门前,云箴都一直在求着,求于绯诗救宣无亦一命。 第三百三十五章 沉冤得雪 岁月沉着下来,将春光一点一点的碾碎,洒落到仙履林边的湖水里,像极了天际闪耀的星辰。漾着华灯初上的光晕,衬的湖边不远处庭院中静坐的丽人之面容,都是美好无双的。 亭子里的光亮,自然要比外头明亮一些。光圈一圈一圈的逐开,恍如金色的丝线,在亭中女子的衣袍上,落下明明灭灭的剪影。 细腻描开的柳叶眉,点缀着晶莹剔透的一对清眸,微波澜澜显露出心底悠悠思虑的慌张。 羌芜城之战,蛮国损失了七万精兵,如此重大的事情,风声自然是瞒不住的。当消息传到宫里头的时候,丽妃整个人都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她本就是蛮国的公主,嫁入乾元皇室,甘心为妃,不过是被自己的父亲当成一颗棋子,用做麻痹易无风换做两国表面的安稳之用。如今,这相安无事的局面已经打破,她又当何去何从? 越是心里着急着,丽妃手中拧紧的丝帕越发的不自觉,无声无息的,手中的丝帕已经被丽妃拧做一团。注视着丽妃的动作,雅珠正要上前去提醒,忽见的另外一道人影从亭子外疾步匆匆的过来,入内后,径直往丽妃身前鞠了一礼, “启禀娘娘,芳华宫里出了大事儿?” “何事?”此话一落,丽妃双眸底闪过明光,急忙问道。 来人不敢拖延,直接开口就答, “原来当日皇贵妃诞下死胎,不是皇后娘娘所为。而是跟在皇贵妃身边的云姑娘,据说,那云姑娘有一相好的,可是那男子跟陛下有仇。于是,云姑娘为了帮相好的报仇,才借着跟皇贵妃熟识,混入宫中,利用皇贵妃的信任,给皇贵妃下毒。” “是么。”听着宫人说着跟事实差不多的流言,丽妃心中说不出的喜忧。若说起于绯诗诞下死胎之事,那也是跟她脱不了干系的。猛的紧咬一下唇,借着唇边传过来的疼痛让自己杂乱的心绪安定几分,才又问起, “那皇后那边,如何?” “回娘娘。”听的丽妃问起皇后那边的情况,来人神色暗淡下来, “皇后那边没有任何的动静,而陛下那边,似乎也没有任何的端倪。” “没有动静?”没有来由的欢喜悄无声息的灌入丽妃心中,柳眉稍稍挑起,丽妃唇角拧过弧度, “来人,摆驾御书房。”随声而起的打算谋划从丽妃脑海中完整生成,转眸瞟过身边跟随的雅珠后,丽妃唇角抿起,脱出一句。 “是。”雅珠不敢质疑丽妃的话,弯腰应和一声,快步跟上。 既然蛮国跟乾元朝已经撕破脸,那么丽妃自然是要为谋一谋前程的。她与云箴合谋害了于绯诗腹中皇子一事,如若被公诸于世,莫说是易无风不放过她,只怕是因此事吃了如此大苦头的皇后,也不会让她好过。 所以,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她得先卖皇后一个人情。 做下决定后,丽妃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快速。走到易无风的御书房前,等不及让玉公公入内通传,就要闯入,被玉公公硬是给拦了下来, “娘娘,陛下正在跟玉阳王爷商讨政事,还请娘娘容奴婢入内请示一番。” 丽妃本想发作,而后想想易无风是在书房里商议政事,当下脾气就焉了下来,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公公。” 得到丽妃的理解,玉公公不敢耽搁,急速入的书房,很快又折身出来, “回禀娘娘,陛下有请。” “谢公公。”压着好脾气,丽妃朝着玉公公福了福身,才是领着雅珠一同走入御书房中。 玉公公说不假,良钥确实是在御书房中,见到丽妃进来,良钥先一步给丽妃行了礼, “微臣见过丽妃娘娘。” “王爷不必多礼。”客气的回应良钥一句,丽妃笑了笑,走到易无风跟前,欠身拜了一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爱妃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几乎是半眯着眼眸,打量过丽妃后,易无风摆了摆手,示意丽妃起身。 “谢陛下。”等的丽妃起身后,易无风才是转头看着良钥,启了启唇, “行了,没什么事情你就先回去吧。” “是,微臣告退。”既然丽妃来了,良钥再留下来也是没有道理的。所以,良钥也不再多留,跟易无风告礼后,就离开了御书房。 等的良钥走后,易无风才是指了指书案前的位子,让丽妃坐下, “爱妃坐吧,不知道爱妃前来找朕,是有何要事呀?” 迎着易无风省度一样的目光,丽妃不敢真的坐下,挨着易无风的方向慢步上前来,再次欠了欠身, “此刻还来打扰陛下,是臣妾的不是。但臣妾听闻,害的皇贵妃失去皇子的凶手已经抓住,臣妾想,是否能还皇后娘娘清白呢?” “这层?”似乎对丽妃的话有着极致的深思,易无风微微拧起剑眉。沉吟一刻后,眉头舒展开,深沉的黑眸一片广阔, “爱妃所言,倒也是言之有理。皇后确实是受委屈了,就如爱妃所奏,明日朕就下旨,让皇后回昭元宫。” 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易无风,丽妃心头一喜,即刻就跪身拜下来, “多谢陛下,臣妾先替皇后跟陛下谢恩了。” “嗯。”像是对丽妃的行为很是满意一样,易无风嘴角噙着笑,朝着丽妃不停的颔了颔首。 看着这个时候天色着实的晚,丽妃不好在多留,本还想邀的易无风到自己宫中歇息。不想,易无风以于绯诗身子不见好,要去陪伴于绯诗为由,拒绝了丽妃。 得知易无风不去自己宫中的理由又是于绯诗,丽妃忍不住对于绯诗的怨恨又增加几分。极力的压制着,愤愤的离开了御书房。心里头却是想着,这一步自己走的倒是对了。如果皇后不出来,依照于绯诗这样的势头,只怕无人能牵制。 认真考虑过后,丽妃不再多言,回了自己的春熙殿。 一夜好眠后,春日的阳光明媚而耀眼,照着深宫大殿,一片富贵的金黄。 被夜露洗过的宫道,呈现出微博的湿润,酝酿着清明的天青色,在阳光里折射着明明灭灭的暗影。 命令宫人给自己好好的梳妆打扮一番,丽妃紧跟着前去冷宫传旨的宫人身后,慢一步来到冷宫。 丽妃来到的时候,易无风的旨意已经下来。玉燕跟珍珠正在帮皇后收拾东西,本来也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不过是将皇后平日里常用的一些胭脂水粉,跟首饰拾捡一下。倒是见到丽妃前来,皇后颇有些意外,匆匆迎了上去, “妹妹怎么了,这样不详的地方,妹妹不该来的。” “瞧姐姐说的。”没有将皇后的话往心里去,丽妃笑盈盈的接过一句, “姐姐千金凤体,姐姐在的地方,哪里有不详之说。妹妹呀,是特意来迎接姐姐的,也是来恭喜姐姐,恭喜姐姐沉冤得雪,重掌宫闱。” “谢妹妹吉言。”听着丽妃的话,皇后福了福身,廖表谢意。虽说易无风下旨让她回到昭元宫中,但是,皇后之位易无风只字未提。所以,皇后心中,也很是忐忑。 “姐姐可还是担心呀?”看出皇后脸上的忧色,丽妃小心的揣摩一句。 本就没有瞒丽妃的心思,皇后点了点头, “宫闱险恶,哪能不忧心呢。” “姐姐有什么好忧心的,皇上答应臣妾了,会帮姐姐申冤的。瞧,姐姐这不是又可以回到昭元宫了么。”丝毫不见外的攀上皇后的手,丽妃多说一句。 当下,皇后就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能够出来,是丽妃跟易无风求来的。一时间,对丽妃看的不是很明白,然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做的足的, “多谢妹妹,妹妹此番恩德,本宫一定会记在心上的。” “使不得。”瞅着皇后就要给自己福礼,丽妃立马将皇后扶了起来, “臣妾能有今日地位,皆是得到姐姐的照拂。姐姐被人陷害不慎落的如此境地,妹妹理应帮姐姐出言。这都不过是小事,姐姐无需挂在心上。往后,妹妹需要姐姐照拂的地方,还多着呢。” “真是多谢妹妹了。”听明白丽妃的话,皇后含笑着点了点头。 刚等的皇后将话回完,珍珠跟玉燕,已经将东西收拾好,走了出来。 冷宫到底是不详的地方,众人不再多留,一同往昭元宫走去。 在冷宫呆了几个月,皇后终于得以回到昭元宫中。看着宫里熟悉的一切,皇后眼底泛起微微的酸意,泪水就要泛滥的时候,碍着丽妃在场。硬是没有哭出来,而宫中当初留守的宫人嬷嬷们,也从门口走了进来,齐齐跪在皇后跟前, “奴婢给娘娘请安,恭贺娘娘万福。” 当日之事,发生的突然,所以只有玉燕跟皇后一起入了冷宫。其他人皆是留在昭元宫内,就在丽妃得到易无风旨意的时候,便让人去昭元宫传旨,命昭元宫的人将宫殿打扫的干净,迎接皇后回来。 “娘娘,您可回来了。”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后宫里头的姑姑绿颜。这些时日来,昭元宫一直是她在操持着,此时看见皇后回来,忍不住热泪盈眶。 轻轻的从主位上站起,皇后扶上绿颜的手,将其扶了起来,轻声道, “这些天,辛苦你了。” “不苦,只要娘娘能回来,奴婢们就不苦。”自然是不敢邀功的,绿颜应着皇后的,道。 好不容易寒暄过后,皇后才将宫里一众请安的宫人全部遣散下去,唯独留下丽妃。丽妃也是明白皇后的意思,待的宫人全部离开后,方是开口, “娘娘,您不觉得皇贵妃这事儿出的蹊跷么。当初娘娘宫里头的姑姑便说,那位云姑娘有问题,是皇贵妃自己硬保那位云姑娘。如今倒好,还真是那个小贱人。她倒是死不足惜,就是连累了娘娘您。” 清清楚楚的将丽妃的话听入耳中,皇后不动声色,却是在心里暗暗的计较着, “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皇贵妃看不清那人的真面目也是人之常情。如今皇上正将皇贵妃捧在手心上,妹妹就别去触那个霉头了。” “哼,臣妾就是见不得她好。”皇后若不提于绯诗受宠一事还好,一提丽妃反而越发的来气, “瞧她那薄凉的面相,就是个薄福的人。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唱的这出,演一出苦肉计,一来不仅陷害了娘娘您,还让陛下对她越发的疼爱呢。” “妹妹,不可瞎说。”丽妃话里所提的,也正是皇后心中所思虑的。虽说如此,但是宫中人多口杂,皇后不得不防。于是,出言提醒着丽妃, “妹妹仔细人言可畏。” “是,姐姐说的是。”遭皇后一点,丽妃当下明白过来,低了低头,不敢再多言。 第三百三十六章 牢狱惊魂 夜深了,大牢里头尽管掌着灯,依旧无法驱逐与生俱来的阴冷跟压抑。 牢房里头,云箴蜷缩着身子,挨着角落里头的草垛,目光的尾端,则是紧紧的盯着被关在隔壁的宣无亦。削薄的红唇,微微的抿起,看着宣无亦的眸线踩着点点的泪意,出口的话音也是哽咽的, “师兄,对不起。” “罢了,别说了。”宣无亦也是没有想到,云箴会跑去跟于绯诗将真相给说明白。心中不禁懊悔,怎么就没有嘱咐好云重,让云箴跑到京城里头。眼下这局面,着实的不好处理。 想着,宣无亦不由捏了捏自己有些发疼的额头。今时今日的处境,他再去责怪云箴是没有用的,为今之计,也只有想出法子,将云箴救出生天。 “师兄。”云箴知道宣无亦不忍心责怪自己,但云箴心里也明白,如若不是她,于绯诗的孩子也不会胎死腹中。宣无亦更不会为了帮自己顶罪,遭遇此牢狱之灾。说来说去,罪魁祸首都是她。 让云箴没有想到的是,当初在江南时见到的温柔善良的于绯诗,会如此的绝情。不过说来也是,谁人在失去孩子的情况下,还能保持着过去的温柔善良呢。如此想来,云箴心中便没有再去责怪于绯诗,而是埋怨起自己来,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大家也不会……” “箴儿。”可以体会到云箴心底的忧伤,宣无亦从草垛上站起身来,走近来。隔着中间的铁栏,望着云箴, “事已至此,懊恼也没什么用的,不管皇贵妃怎么处置我们,都是应该的。不管她做怎样的决定,我们都是罪有应得。” “我懂。”自然是明白宣无亦话里的意思的,云箴不过是为宣无亦感到不值,他完完全全的是被自己所连累,实在无需一同承受这惩罚, “师兄,这其中的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你实在不必?” “傻丫头。”起初云箴的盲目追逐让宣无亦心里是极为劳累的,但现今看来,听及云箴的话,宣无亦心里还是微微一暖, “你所做的一切,还不是都是为了我么。我才是罪魁祸首,你也不必自责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云重若是来救你,你一定要跟他走。” “那你呢?”宣无亦既然能说出这话,云箴就知道,他心里定然是有主意的。正是因为如此,云箴才是担心, “你会一起走么?” “呵呵。”不想瞒着云箴,宣无亦笑了笑, “我留下赎罪。” “不行。”简短的一句,云箴立刻明白宣无亦的决定,反口就驳了宣无亦的决定, “不可以,如果你想留下来,那我也不会走。” “听话。”无奈的瞥过云箴一眼,宣无亦叹出一句,还想说什么,却是看见几道黑影从外头拐角的地方慢慢的走过来。轻微的气息,几乎让人感觉不到,这阵势,不像是狱卒。 一时间,宣无亦心中立马警惕起来,大声提醒一声,让云箴站到里头的角落里, “箴儿,起身,靠后。” 从宣无亦的言语间听出不寻常,云箴即刻起身,退到角落。 待的来人越靠越近,宣无亦才是看的清楚,果然是杀手。约摸有七八个人,皆是做的一身黑衣打扮,连面容都蒙在黑色面巾中,让人看的不清楚。 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步伐平稳而淡定,就是眼里的杀意让人看的格外冰冷。 “你们是什么人?”示意云箴躲好后,宣无亦迎视着走来的杀手,逼问道。 其中只有一人,冷冷的回着宣无亦, “来要你们命的人。”把话说完后,他们马上过来,手中居然拿着牢门的钥匙。宣无亦并不阻挠,想等他们打开牢门,再出手。 然后,黑衣人都没来得及打开牢门,便听的稀稀疏疏的脚步声从后方响起。很快,良钥带着御林军就已经赶过来,将一行人团团围住。从御林军中慢条斯理的走出来,良钥朝着黑衣人的后背,轻嘲一句, “想要他们的命,问过本王没有?” 见的良钥赶来,宣无亦的心方方安定下来。他自保是没有问题的,他只是担心云箴。如今良钥以来,那么两人今夜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了。 而黑衣见到良钥,怔怔的愣了一下,收回正在开门的动作。拔出腰间别的钢刀,跟御林军纠缠成一团。 对于今夜牢中的情况,易无风早就有所预料,所以良钥带来的御林军都是宫中的好手。没有一炷香的功夫,黑衣人就已经落入下风。很快,就被御林军擒获下来。 而眼前的一切,就好似一场闹剧一样。 落幕之后,良钥怏怏走到宣无亦跟前,吟出一句, “宣公子,打扰你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没有来由的,听着良钥这话,云箴“扑哧”的笑出声来。倒是宣无亦保留着一贯面无表情的冷漠,看都不看良钥一眼,自顾转身回墙角坐下。 讨着没趣,良钥也没有多留,出了大牢,回到自己府中。 从良钥口中得知这事后,第二日天蒙蒙亮,慕婉就跟着上朝的良钥一同入了宫。 还在病中的于绯诗听点红说慕婉来了挣扎着坐起身来,要迎接慕婉,被点红拦了下来。两人挣扎的时候,慕婉已经走入内殿中来。看到于绯诗不见好转的脸色,慕婉径直就走了过来,扶住于绯诗的身子,开口道, “你怎么起来了,快歇着。” “我没事。”能见到慕婉,于绯诗心中也是极其的欢喜,摇了摇头,给了慕婉一道温婉的微笑。 就在昨夜的时候,慕婉也跟良钥商讨过,所以,慕婉还是决定将昨晚之事告诉于绯诗, “绯诗,昨夜有人闯入大牢,想杀宣无亦还有云箴。” “杀他们?”听的慕婉如是说,于绯诗稍稍一愣, “可知道来人是谁,他们可有事?” “放心吧,良钥早就做好部署了,他们一根头发都没掉。”看出于绯诗脸上的担忧,慕婉拉上她的手,细声道。 “如此便好。”听见慕婉说他们没事,于绯诗才是放下心来。 接着,慕婉又是道, “来人,来人除了蛮国来的那位,还能有谁?绯诗,你千万要振作起来,人家都要杀他们灭口了。虽说他们是帮凶,罪无可恕,可是你跟你的孩子都没有错呀。为了给孩子讨回公道,你自己得振作起来呀。” “慕婉。”慕婉的话,一字一句,皆是说入于绯诗的心中。很多事情,她不是不明白,她是被心痛一时蒙蔽了所有的心绪跟神志。所以,心甘情愿的选择沉沦,放逐, “慕婉,你说的对。”如今慕婉将跟前的局势一刀见血的分析个明白,让于绯诗避无可避,仔细想来,自己做的着实的不对。 在这后宫当中,越是退让,就越是窝囊。正如同自己之前的那般,你不去对付别人,但不代表别人就会放过你。 就如丽妃,处心积虑的,就为除掉她腹中的孩子。还有都敏,拿她跟她的孩子当成棋子,制造出皇室跟郑家的矛盾,引发朝中的动荡,好让他能顺利入主中原。 本来,她的孩子是可以不用死的,都怪她不够强大,所以才会有此一劫。 “我明白了。”恍若潘然醒悟一般,于绯诗重重叹出一口气, “慕婉,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死的。在那些人没有为我的孩子偿命之前,我不会死的。” “绯诗。”听的于绯诗这么一说,慕婉的眼泪瞬间也溢下来,在她白玉无瑕的双颊上划开两道深刻的痕。猛的扑过去,紧紧的抱着于绯诗。 “我没事的,慕婉。我没事。”反手抱着慕婉,于绯诗启了启唇,像在安慰着慕婉,更像是安慰着自己。 说完心中的郁结之后,于绯诗扬起衣袖,将脸上的泪痕,一点一点的抹去,从床榻上站了起来,示意点红给自己梳妆。 慕婉被于绯诗突来的举动被惊愕到,茫然的看着于绯诗,问道, “绯诗,你这是要?” “我要去见皇上。”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头那张苍白到不见一丝血色的容颜,于绯诗如实回答。 “可是,你如今的模样,怎么能起身呢。不如你先歇着,把身子养好,在去见陛下也不迟呀。”瞧着于绯诗摇摇欲坠的身躯,慕婉担心她还没出到门口,就已经晕在途中。因而,出言劝阻着她。 不想,于绯诗铁了心一般,没有将慕婉的话听入耳中,固执的道, “不,正因为我如此的模样,我才要见到皇上。不然,等我好了,再说那些话,就起不到作用了。” “什么?”于绯诗的想法跳跃的太快,慕婉一时转不过弯来。看着于绯诗,一怔。 “慕婉,我如今的模样,便是皇帝最为怜爱的时候。因为此时,他心中还有我那个来不及出世的孩子。如若等他忘却了那孩子,我也会一同被他忘却的。而我们想报仇,没有皇帝的助力,根本做不到的。”素来将慕婉当成自己人,所以于绯诗并不打算瞒着慕婉自己内心的想法。 明白于绯诗的意思,慕婉反而是更加的忧虑, “可是你如今的模样,怎么能……” “傻瓜,你以为我见皇帝为了争宠么,不是,我是要救宣无亦还有云箴。”没等的慕婉将话说完,于绯诗就知道慕婉定然是误会了自己,遂尔解释着。 “救他们?”慕婉更加的不懂。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你想,丽妃费尽心思除去我的孩子,而蛮国的人也搀和进来。蛮国的人不过是想借助我的关系,挑起皇家跟郑家的争端罢了。既然他们把我当成了棋子,我为何不能将这一切还给他们呢。皇后因为此事而入了冷宫,她就能甘心么?” “所以,你是想……”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兄弟和解 时光好似静谥下来,几乎可以听见针落的声响。 担心着于绯诗久病未愈,点红站在一旁迟迟没有动作。于绯诗从浑黄的铜镜里看过点红的脸色,像是明白什么,索性连妆容都装饰,草草就手拿下挂在山水画屏上的衣裳。让慕婉帮自己穿戴整齐。 点红被逼的没有办法,只能走过去帮着手。 待的点红给自己梳好发髻后,于绯诗才是起身,慢慢的走出芳华宫的大门。 早就有软轿在门口候着,不忘往于绯诗身上加了一件披风,点红跟慕婉一同跟了上去。去的地方,正是易无风的御书房。 见到于绯诗的凤驾到来,玉公公也是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迎着于绯诗下轿。扶着于绯诗走到门口檐下等着,玉公公匆匆忙忙的跑入书房中,请示着易无风。 很快,玉公公又跑了出来,跟于绯诗道, “娘娘,陛下有请。” 于绯诗这才在点红跟慕婉的搀扶下,走入书房中。注视着于绯诗一步一步的走来,易无风的视线丝毫没有从于绯诗单薄的身躯上离开,等的于绯诗走到易无风跟前的时候,易无风也起身走过来。 “臣妾参见陛下……”于绯诗正在拜礼,易无风手快一步,出手将她扶了起来, “你身子不好,怎么亲自来了,有事让点红过来传一声便是。” “呵呵。”听的易无风的话,于绯诗又是转头看了看还处在不满中的点红,轻轻一笑,而后才答, “只是今日这事儿,不能让人家代传。臣妾要跟陛下,不是,是臣妾要亲口跟陛下说。” “看把你紧要的,既然你想亲口跟朕说,行,你说吧,朕听着。”看出于绯诗脸上的严谨,易无风也不再坚决,扶着于绯诗坐到一旁的椅子,顺应着她的话开口。 走到椅子一旁,于绯诗没有坐下,反而是在易无风跟前跪了下来,速度之快,让易无风都来不及反应,便听的于绯诗道, “陛下,臣妾请求陛下恩典,就饶了宣无亦还有云箴吧。” “你在做什么?”顾不得听她话里的意思,易无风着急着想将于绯诗扶起来。岂料,于绯诗如此的固执,拉着易无风的手,继续祈求着, “陛下,还请陛下恩典。” “你这是要挟朕,放了他们?”算是看明白于绯诗的意图,易无风有些不悦的挑了挑眉,冷冷的盯着于绯诗, “别忘了,他们是杀死你儿子的帮凶。你还要朕放了他们?” 易无风的话,无异是一把刀,将于绯诗好不容易缝合好的伤口,瞬间划开,疼的于绯诗就要落下泪来。本想说出真相,又思及当年的事情,于绯诗看了看一旁的慕婉还有点红。欲出口的话,生生压了回去,转头跟慕婉还有点红道, “点红,你带王妃先回芳华宫中歇着,这会儿玉阳王该下朝了,等会儿找不到王妃会着急的。” 明白于绯诗的意思,点红跟慕婉也没有多留,告礼后,就相继离开了御书房。 等的慕婉跟点红走后,于绯诗才是看着易无风,一字一句的开口, “陛下,他是你的仇人,所以他杀的是你的儿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于绯诗的话,让易无风的眸色彻底冷漠下来,冷冷的启了启唇,易无风斜睨着于绯诗。 “我想说什么?”忍不住的,于绯诗的泪水跟悲怆一同落下, “我想说,当年你们之间的恩怨,为什么要让让我的儿子来还。是你们母子对不起肖贵妃跟易无轩,可为什么这罪孽要让我的儿子来背。是,他们是帮凶,但是你别忘,主谋是你后宫里的丽妃娘娘,还有对中原大地虎视眈眈的蛮国。” “诗儿。”被于绯诗点中心事,易无风的语气软和下来,伸手又去扶于绯诗, “你相信我,儿子的仇,我一定会报的。你只管好好养好身子便是,那些事情,你就别多理会了。” “我做不到。”想都不想,于绯诗就挥开易无风伸过来的手, “我一闭上眼,我就想起他出生时的模样,那样的小,那样的一动不动。本来,他不该这样的,不应该。如果你真先为儿子报仇,你就应该将宣无亦还云箴放了。蛮国不是想利用你跟郑家的争端,引起中原大乱么。你为何不能用他们的争端,来巩固你的江山?” “这些,朕自有考量。”见的于绯诗涉及到政事,易无风的口吻又恢复皇帝的高高在上,回复着于绯诗。 无视着易无风的高高在上,于绯诗继续开口, “但是陛下,你别忘了,宣无亦是你的弟弟,他是你的亲弟弟。他本该是这乾元王朝的惠王殿下,难道,你真要杀了他么?” “朕……”于绯诗说的那些,易无风自然是清楚。他本意中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宣无亦,相反,他对宣无亦一直是有着亏欠的。 “罢了。”在于绯诗的紧逼中,易无风退让一步,摆了摆手,语气都松软下来, “就如你所愿吧,朕放了他们便是。好了,你也起来吧,虽说已经入春,但是地上凉的很。你身子不好,仔细别加重了。” “多谢陛下。”得到易无风的同意,于绯诗才甘愿的从地上站起来,给易无风福了福身。 扶起于绯诗,易无风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玉喜……” “陛下。”听见易无风喊玉公公,于绯诗急忙拦住他, “陛下是不是想让玉公公去宣旨?不如,就让臣妾去吧。” “不行,大牢煞气极重,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 “呵呵,煞气,臣妾还有什么是可怕的呢。”不理会易无风的反驳,于绯诗凉凉一句。最终,易无风还是拗不过于绯诗,答应下她的要求。 不过,易无风是让玉公公跟于绯诗一同去宣旨。 在玉公公的陪同下,于绯诗去了大牢。见到宣无亦的时候,玉公公拿出圣旨,宣读起来。 听完圣旨后,莫说是云箴,连宣无亦也是一愣。完全弄不明白,易无风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正惊讶的时候,玉公公出声催促起宣无亦, “惠王殿下,接旨吧。”是了,这道旨意并不是单单的将宣无亦无罪释放,还有恢复了宣无亦惠王的身份。也就是说,从今以后,宣无亦不再是江湖杀手,还是乾元朝的惠王。 对此,宣无亦是不能接受的。他的母亲死了,他颠沛流离了二十余年,他的骨子里深藏着对易家皇朝的痛恨。尽管他摆脱不了身上的血脉,但是,他也不能接受易无风的封赏。所以,宣无亦像是没有听见玉公公的话一样,久久没有动作。 玉公公有些急了,还想催促起来,被于绯诗拦了下来, “公公,你们先出去,让本宫跟殿下谈谈。” “是,娘娘。”明白于绯诗的意思,玉公公顺从的点了点头,带着云箴还有一众宫人退出大牢。 待的玉公公一行人走远之后,于绯诗才从不远地方靠近过来,走到宣无亦的身边, “怎么,还恨么?” 不知道为何,这句话从于绯诗的嘴里问出来,反让宣无亦不知道该如何去作答。如果是别人问的这句话,宣无亦一定想到不想,直接回答, “恨,当然恨。”偏偏,问他的人是于绯诗,是他亏欠太多的于绯诗。这个恨字说出来,就像是嘲讽一样。 见的宣无亦不回答,于绯诗也不催促,而是自顾的轻嘲般的笑了笑, “其实若是我,我也恨。就像我恨你跟云箴一样,凭什么你们的仇恨,要让我的儿子还还。后来想想,那个孩子何止是我的,他还是易无风的。” “你……”于绯诗说的如此明白,宣无亦怎么可能还听不明白,当下,神色呆滞下来,低着头,轻声道,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没等的宣无亦话落,于绯诗反口又是一句, “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跟我说对不起。一句对不起,我儿子就能活过来么,一句对不起,你娘就能活过来么?”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于绯诗是如此的口齿伶俐,一时间,宣无亦被于绯诗逼迫的根本回不过话来。只能呆呆的看着于绯诗,一言不发。 然后,又听的于绯诗道, “其实,都是报应,你看易无风害的你颠沛流离。而他的第一个儿子,又因为你死了。一命还一命,一苦还一苦。我儿子偿还你娘的命,我的苦,来还你的苦,够不够?” “够。”心中如若针扎一样的疼,宣无亦压低着声音,应一句。 “既然够了,那就接下惠王的位置吧。这本就是属于你的。”听的宣无亦的点头后,于绯诗兜兜转转,将来意说的明白。 转了半天,宣无亦总算明白,于绯诗不过是兜着弯子给易无风当说客的。偏生的,自己劝于绯诗太多,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算是借口都没有,只能点头应允下来, “好,替我多谢陛下恩典。” “你不必谢他,这是他欠你的。”没有人比于绯诗更了解宣无亦心中的痛。当初肖贵妃临死时,托付给于绯诗的事情,于绯诗一句也没有忘记。还有当初在冷宫的时候,那场火让肖贵妃斯歇底里的绝望,让于绯诗怎么也忘不了。所以,她摇了摇头。 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于绯诗不再多留,简单的跟宣无亦说了一句,算是提醒着, “惠王府不日便可建好,到时候你可以入主惠王府。到底是一品亲王,不会委屈你的。” “好。”宣无亦着实想不出自己该回什么,只能点着头。 而后,于绯诗似乎是想起什么,继而开口道, “只是,我倒是还有一事想请惠王爷还有云箴姑娘帮忙,还希望王爷能行个方便。” “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都不等于绯诗说是什么事,宣无亦先是应允下来。 “放心吧,到时候会跟你说的。”没有直接跟宣无亦说个明白,于绯诗敷衍一句,启步走出大牢。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与后相谋 日暮最后一缕微光匿在群山之巅,没落下去后,一轮圆日如同巨石下海,砸不出丝毫的声响,却让黑暗蔓延侵蚀。夜色宛如用黑墨浸染过的绸布,铺天盖地的漫过来,眨眼的瞬间,天地一片漆黑。 金碧辉煌的宫殿,默默然独立在夜色里,屋檐翘角上悬挂的六角琉璃风灯,洒落下旖旎五彩的芒光。将不远处亭台楼阁的剪影,耀的五光十色。 春天的时节里,玉波潋宸的景致不是最美的,但今晚,于绯诗偏偏选了这儿。 云箴不是第一次入宫,因而也不会被眼前的瀚海流光给迷惑了眼眸。 一旁汉白玉雕摹的长栏桌椅,轻轻一触,冷冷的冰凉刻入心扉。纵是捧着温热的美酒,也扫不去云箴眼底横凛的战战兢兢。眼前分明还是那张熟悉的容颜,但在于绯诗深沉的眸子里,云箴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意。 那是千锤百炼过后,历尽绝望的坚硬跟冰冷。 紧抿的唇,被酒色润过之后,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光泽。似是渡着一层薄薄的脂粉,粉嫩之下带着轻漾,潋滟的眸光扑腾在明明灭灭的烛火里,荡过几圈,于绯诗方是启开红唇, “云姑娘请,这可是外邦入贡的葡萄酒,说是对女子的身子极好。陛下特意赏了几壶给本宫,姑娘且尝尝。”说话间,白皙修长的手指已经端起酒杯,朝着云箴的目光敬了敬。 云箴不敢失礼,亦是捧起酒盏,回敬着于绯诗, “多谢娘娘。”说完,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真不愧是外邦入贡的美酒,甘醇甜美,入口清香,葡萄的甜味融合在酒的醇美里,让人爱不释口。然,不过一杯酒水下肚,云箴脸颊上已然腾起两团绯红。倒是不知,是酒意的熏陶,还是因为心底的慌张。 待的酒水喝足之后,于绯诗放下酒杯,才是把将云箴请来的意图表明, “此番请的姑娘,着实是本宫有一事相求。” “娘娘请讲。”眼前的于绯诗像是换过一个人一样,让云箴着实的不适应。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去回应着, “只要是云箴力所能及的,云箴一定不留余力。” “噗。”浅浅的笑弧“噗”的从于绯诗嘴角散开,轻薄的笑声中,听不出于绯诗眼中的深意。也没有去挑云箴话里的见外还有不是,于绯诗只是直接的答, “姑娘请放心,力不能及的事情,本宫亦是不会勉强的。今日邀的姑娘前来,说白了,不过是想要姑娘还本宫一个公道而已。” “娘娘请讲!”堪堪等的于绯诗一席话落尽,云箴惊吓的差点将手中酒盏打翻。强行稳下心底的慌乱,云箴不敢直面着于绯诗。 那件事情,还有那日的惨况,那一盆一盆的鲜血,云箴从来都知道自己罪无可恕。 “姑娘也别慌,若是本宫真想追究,便不会求皇上将姑娘跟宣公子放出来。”一眼就看出云箴心底的害怕,于绯诗淡言安慰起她来,人也缓慢的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云箴的身边, “本宫只是想姑娘到皇后跟前,帮本宫做个证人。” “作证?”似乎隐隐明白了于绯诗的意思,云箴柳眉稍稍往后一挑, “娘娘是想让我皇后跟前,去揭穿丽妃?” “姑娘果然是聪明人。”转眸投给云箴一记赞赏,于绯诗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丽妃利用姑娘来谋害我儿,那本宫让姑娘将其阴谋公诸于世,不过分吧?姑娘且想想,那晚若不是玉阳王爷及时赶到,姑娘跟宣公子岂还能站在这儿。姑娘还不会还妄想着,能与丽妃再次共商大计?” “当然不是。”云箴也不是愚笨之人,大牢里头的杀手,她早就知道是丽妃派来的。不过是想杀她跟宣无亦灭口。沉吟几番后,云箴打算同意于绯诗的要求,点了点头,应着, “云箴愿意答应娘娘。” “好,那姑娘请吧。”没有想过云箴会不答应,待的云箴点头后,于绯诗往一旁让开一条道,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有劳娘娘。”弯腰欠了欠身,云箴规规矩矩的还于绯诗一礼。 不想耽误时间,于绯诗当下就带着云箴去昭元宫。 昭元宫的宫人远远的瞧见于绯诗等人过来,匆匆忙忙的奔入宫中,启禀着皇后, “启禀娘娘,皇贵妃来了。” “皇贵妃?”皇后正打算睡下,听的宫人如是说,睡意立即被这消息给消散。拧起促狭的凤眼,沉默半晌才抬起手,挥了挥,吟开红唇, “本宫知道了。”把话说完,便是起身跟着宫人一同迎至宫外。 皇后走到门口时,于绯诗一行人也正好行至门口。见到皇后,于绯诗欠下身子就去拜礼,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不等于绯诗拜下去,皇后先一步扬手,将于绯诗扶了起来。 “多谢娘娘。”虚应一句,于绯诗站起身。连带着宫人跪下来的宫人,也一同带起身。 眼下于绯诗乃是易无风最为宠爱的宫妃,皇后又是刚出的冷宫,不愿跟于绯诗生了嫌隙,马上就将于绯诗迎入殿内。还特意嘱咐玉燕奉上最好的雪山云芽。 跟着皇后的脚步走入昭元宫中,于绯诗端着一脸得体的浅笑,随着皇后的旨意,在主榻下方的客席上坐了下来。皇后才是开口, “听闻妹妹身子不好,怎不在宫中好好歇着,有什么事情让下人过来说一声便是。” “启禀娘娘,这事儿下人们可说不好。”没有恃宠而骄的跋扈,应着皇后的话,于绯诗一字一句的回着, “此事关系到娘娘的清白,也关系臣妾没有福分的儿子的公道。所以,臣妾便顾不得此刻天色已晚,依然来打扰了娘娘。” “无妨,无妨。”从于绯诗的言语中,皇后隐隐可以将于绯诗的来意揣测明白。虚虚回应一句后,就不再开口。 只听得于绯诗继续道, “启禀皇后娘娘,臣妾所怀龙子,并非惠王跟云姑娘所害。这背后的主谋,乃是丽妃跟蛮国的太子。” “妹妹。”此事如果牵扯到蛮国的人,那么便不再是深宫里头的宫闱内斗,而是两国的邦交。实属于政事之列,这一切,不是皇后可以去议论跟裁决的。当下,皇后就截住于绯诗的话, “妹妹慎言,凡事都得讲究证据不是。不管怎么说,丽妃妹妹都是蛮国的公主,丽妃妹妹跟皇上的亲事,结的可是两国的亲。” “娘娘当真是宽广的胸怀。”不是不懂皇后的顾及,于绯诗只是不甘心。当是没有听入皇后的话,于绯诗又开口, “娘娘不知道吧,蛮国的人利用臣妾失子一事,栽赃嫁祸给娘娘,然后借此挑拨郑家一族跟皇上的关系。本想以此引发朝中动荡,好让他们能够入主中原。” 于绯诗所说的事情,皇后在冷宫的时候,易无风就隐晦的跟皇后提过。但是眼下,局面不曾明了,皇后也是颇为为难。 但这一切,于绯诗可是管不得,看了看站在自己身旁的云箴,轻呷一口, “云姑娘,你说。” “是。”得到于绯诗的示意,云箴从于绯诗身旁走了出来,先是给皇后福了福礼,才开口, “启禀两位娘娘,在云箴入京前曾遇见一位先生,名叫古二。云箴所做的一切,皆是与古二合谋。因为惠王殿下跟皇室之间有着旧怨,云箴想替惠王殿下报仇,一时才歪了心思。但是古二确实是都敏的人,他早些年便进入中原,为的就是将中原的一切如实的回禀给都敏。”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每一国都有着自己的探子,专门来为本国探索别国的消息。皇后对云箴的话不以为然。 “这是不能说明什么,但是,都敏已经被擒获了不是么。”看着皇后无所谓的神色,云箴又言一句, “皇后娘娘,难道您就没有想过,为何毒明明是我下的,最后您派来的嬷嬷的,却是将一切罪孽推到您的身上。还有郑家跟皇室之间……” “好了,别说了。”见云箴越说越多,于绯诗忙忙制止了她。 倒是因为云箴的话,皇后的脸色瞬间变的刷白。云箴说的,她并不怀疑是假的。反而是因为是真的,所以她才很是为难。 羌芜城之战,蛮国的七万兵士将郑家的三万亲兵消耗的殆尽。如今的郑家,已经实力堪忧。连哥哥都已经……想起郑皓然的死,皇后心中不免难受。 而于绯诗见的皇后久久没有多话,心底暗暗揣摩起皇后的心思,小心翼翼的说出一句, “娘娘,都敏逃了,郑国公正在追击都敏。而没有了那三万亲兵,娘娘觉得郑家还能如以前么?” 于绯诗不愧是在深宫里的人,一针见血的扎到了皇后的痛处。 堵的皇后一时间,居然哑口无言。沉吟许久,皇后才是无力的开口, “郑家纵然是不如以前,但是对皇上的衷心必定是不会改变的。” “娘娘似乎忘了,蛮国的人,可是要利用郑家去对付皇上的。”哪里听不出皇后话里的勉强,于绯诗多点一句。 但见的皇后坐着的身子,颓颓的往后颤了一颤。其实,于绯诗说的都是对的,蛮国的人确实是想利用郑家来对付易无风。这一切,易无风也知道,但是,易无风会相信郑家的衷心么。 皇后心中,是没有底的。 深深叹过一口气后,皇后淡然下眼眸,看着于绯诗, “那妹妹,你想如何?” “呵呵。”听闻皇后的口吻松缓下来,于绯诗在脸上逐开一圈明媚的笑意,看着皇后, “非也非也,皇后娘娘,不是臣妾想如何,是娘娘您想如何?” “妹妹的意思是?”对于绯诗的话表示不解,皇后轻轻挑眉。 “臣妾没有旁的意思。”不打算给皇后作答,于绯诗清浅一句, “臣妾不过是来给娘娘提个醒的,至于娘娘怎么去裁决,那是娘娘的主意了。”草草落下一句敷衍的言语,于绯诗眉眼瞟起倦色。眸光往窗外瞅过一眼后,自顾站起身子, “哟,天色竟然是如此的晚了,那臣妾不打扰娘娘歇着了,告辞。” “妹妹慢走。”皇后也没有多留,起身目送着于绯诗出的昭元宫。 出来昭元宫后,云箴对于绯诗的这些举动表示不解,紧紧跟在于绯诗身后,遂尔问起, “娘娘,难道您费尽周折的,就为了提醒皇后?” “呵呵……”正待于绯诗想给云箴作答,似是胸腔里头灌入了一阵冷风,整个人止不住的咳起来。惊的点红一把将云箴从于绯诗身旁推开,扶过于绯诗的身子,从衣袖中掏出天青给配置的药丸,给于绯诗服下, “娘娘,快服药。” “好。”不再给云箴作答,于绯诗顺从的含下点红喂过来的药。 而点红也不敢再耽搁,将于绯诗扶入过来的软轿里头,往芳华宫的方向走去。 第三百三十九章 蜘蛛汤浴 夜深了,昭元宫里的烛火却还不曾熄灭。 潋潋烛光漾灯罩的五颜六色,流潋出璀璨的光晕铺泄在金色的地砖上,面上雕刻的凤凰纹样,都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将整个人沐浴在烛光里,皇后的脸色从于绯诗离开后,就一直保持着凝固的冷峻。木然的坐在外殿堂前的软榻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珍珠忍不住走过来,婉婉的提醒着皇后一声, “娘娘,夜已经深了,您歇着吧。” 在珍珠的低声呼唤中,皇后缓缓回过眸,看着珍珠的眼色呈现出复杂。然而,却是什么也没说,扬起用金色丝线绣着凤羽的衣袖,摆了摆手,示意珍珠退下, “行了,本宫自有主张,你下去吧。” “是。”不敢多言,珍珠规矩的退至门口。却是没有离开,跟守夜的宫女一同在门口候着。 仍旧坐在软榻上的皇后,屏退珍珠后,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于绯诗跟自己提及的事情。 近日来发生的一切,一幕一幕风云变幻一般从皇后脑海中掠过。快速而缭乱,让皇后根本无法从记忆中抓取到什么。只得无奈的紧抿着双唇,细细思量起于绯诗的话来。 其实,于绯诗说的没错,蛮国知道去利用郑家,易无风就算胸怀再过宽广,都会去怀疑郑家。何况,易无风对郑家的势力忌惮已有多时。去年的江南一役,便是很好的表明了易无风对郑家的一个态度。 想想,那时候郑家一派不少人都收到牵连。就连镇北大营中,易无风都安插入不少他心腹进去。 如今,郑家的亲兵也被蛮国的士兵消耗殆尽,于易无风而言,郑家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一颗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易无风会如何处之? 思及此处,皇后心中不由的后怕。 “不行。”紧抿的红唇轻轻吟出一句,皇后眼中摈过冷光。郑家绝不能倒,至少不能在她在的时候倒下。心中主意一下,皇后的双手紧致拧成拳头,尾指上佩戴的指帽,尖锐的尾端刺入她的掌心,泛起刺刺的疼痛。 皇后却是恍若未闻,拧起的柳眉慢慢的舒展开后,主意已经了然在皇后心中。 既然对易无风而言,郑家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她就给郑家一个足以被利用的机会。 灼灼眸光在烛光中漾过一瞥后,皇后看了看门口不曾退下的身影,默默的轻吟一声, “珍珠。” “奴婢在。”听到皇后传唤自己,珍珠毫不迟疑,立刻迈步走入殿中来。行至皇后跟前,欠身福了一礼, “娘娘有何吩咐?” “你且附耳过来。”朝着珍珠招了招手,皇后示意珍珠靠近过来。宫中行事,不得不多加小心。何况此事还关系郑家的未来跟以后,皇后就更不敢掉以轻心。 明白皇后的意思,珍珠立马欺身靠近过去。 俯低在珍珠耳畔,皇后喃喃细语几句。仔细的将皇后的话记在心中,珍珠眸底一片清明。等的皇后说完后,珍珠才是退开,退到堂前的位置,再次给皇后欠身一礼,道, “娘娘请放心,珍珠一定不负娘娘所托。” “好,那你去吧。如今国公追着都敏还在北方,务必要在国公将都敏追回来前将此事办妥。”点了点头,皇后仍是有些不放心,轻启唇多加嘱咐一声。 “是,珍珠明白。”恭恭敬敬的回应着皇后的重托,珍珠有力的点了点头。而后,踱步迈出昭元宫中。 等的珍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时。 避开宫中众多的耳目,珍珠偷偷回到昭元宫中。没有在外殿明说此事,皇后将珍珠领到外殿。 “珍珠参见娘娘。”回到内殿,珍珠先是跪地给皇后行了一个大礼。 顾不得跟珍珠计较礼数,皇后立即就将珍珠拉了起来,询问着, “如何,让你办的事情,你可是办妥了?” “娘娘请放心。”顺着皇后的声音起身,珍珠从袖子里头拿出一具檀木锦盒,递到皇后的跟前。小心的将锦盒接过去,皇后打开看了一眼。铺着红色砂纸的锦盒子里头,静静的躺着一只五颜六色的蜘蛛。 一动不动的,似乎正在冬眠。 “这是什么东西,是蜘蛛么?”不明白珍珠为何给自己弄来一只蜘蛛,皇后挑了挑柳眉,问。 “回娘娘,是的。”径直点了点头,珍珠回答, “这乃是西域最为狠毒的斑斓冰蛛,乃是用淬过毒的寒冰喂养而成的。因为淬毒的寒冰还过冰寒,这斑斓冰蛛寻常时候都是在休眠当中。只有遇到温热,才会苏醒。但是,它一旦咬过人将体内剧毒吐到人身上,它自己也会如融化的冰块一样,消失的无痕。” “消失无痕,还是不负冰蛛的名号呢。”听的珍珠说的如此的神奇,皇后亦是来了兴趣, “当真么?” “娘娘放心,如假包换呢。”听的皇后有所怀疑,珍珠拍打着胸口,给皇后做着保证。 听的珍珠如此信誓旦旦,皇后才是相信下来。点了点头,道, “那好,你就去将此事办了吧。记住,千万不要让人瞧见你的模样。” “娘娘放心。”明白皇后的意思,珍珠欠了欠身,宽慰皇后一句,退出内殿。 回到自己房中,仔细做过装扮后,珍珠佯装成一普通宫女的模样,走往丽妃的春熙殿中。 丽妃素来挑剔,竟是在比不得丽华宫的春熙殿里头住下,不为别的,只为春熙殿内独有一处温热的浴汤。所以,丽妃才甘愿在比丽华宫小的多了的春熙殿内居住。 珍珠还知道,每逢傍晚的时候,丽妃就会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在汤中沐浴。 到底是皇家公主出身,对日子的讲究比别的宫妃更为在意一些。想到这儿,珍珠鼻端呼出一声轻微的冷哼。好不容易等到入暮的时分,珍珠才是缓缓的往汤池靠近。 这个时候,丽妃还没有来。夕阳的余晖满满的打下来,越过明纸糊开的纱窗,将室内的精致照耀的清明。珍珠轻手轻脚的将纱窗撬开一个小缝,目光往里头瞅了瞅。 注视许久,总算看见丽妃姗姗而来。正如珍珠探知的那样,丽妃在宫人们侍候她褪下衣物后,就将宫人屏退下去。自己踏入汤池之内,温热的池水因为丽妃的动作荡漾起粼粼的波纹,氤氲的雾气飘渺缭绕,弥漫着珍珠的眼眸。 许是太过舒服的缘故,丽妃躺在汤池中,闭上眼睛,一副沉醉的模样。 看准时机,珍珠从衣袖里头掏出锦盒,打开,将一根手指放入口中咬破,滴下一滴血珠到冰蛛身上。因为鲜血的温热跟吸引,本是休眠中的冰蛛苏醒过来,五颜六色的手脚开始恢复颤动。 小心翼翼的将纱窗再打开一些,珍珠将冰蛛顺着纱窗打开的缝隙,推了进去。 追着热量传来的边缘,冰蛛快速的爬入丽妃躺着的汤池中。 看着大功告成,珍珠不再多留,启步返回昭元宫中。 等的珍珠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皇后连晚膳都没有食用,一直呆在外殿等着珍珠。一看见珍珠走进来,皇后霍的站起身,迎接上去,问, “如何?” 先是转头看了一下左右,珍珠确定四下已经没有人,才是回答, “娘娘放心,万无一失。” “好,那就好。”听得珍珠的话,浅浅的笑意从皇后的眼角散去,化开她眼底的阴霾。回身走到榻上,皇后端起一杯茶盏,轻呷一口。好心情的让人传起晚膳。 皇后还在悠哉的用着晚膳的时候,遵循皇后旨意出去打探消息的玉燕,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一脸的惊骇色, “娘娘,娘娘,不好了。” “什么事情,慌里慌张的。”故意瞥了玉燕一眼,皇后轻恼一句, “什么事儿好好说着,也不怕失了礼数。” 因为有言在先,戏还是要演足的。尽管得皇后的数落,玉燕还是不改脸上的惊骇之色,继而开口, “娘娘,丽妃娘娘出事了。” “丽妃怎么了?”一下子放下手中的碗筷,皇后脸色蓦然严肃起来,猛的站起身。 吓的满宫的宫人即刻跪到地上, “娘娘保重。” 玉燕继续开口, “丽妃娘娘不好了。” “怎么个不好法?”紧紧的拧起柳眉,皇后盯着玉燕,问。 “丽妃娘娘沐浴的时候,中毒了。如今太医正在施救。”没有丝毫的隐瞒,玉燕如实的回答。 没等的玉燕将话给说完,皇后晚膳都不待用完,即刻迈步走出昭元宫中,对珍珠跟玉燕道, “来人,摆驾春熙殿。” “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后贵为后宫之主,自然是不能不管的。所以,皇后马上就往春熙去了。 尽管脸上端着一脸凝重的神色,皇后的心中,却是另有一番的打算。 郑家的亲兵已经消耗在羌芜城,如今,郑家需要一个出战的机会。既然丽妃为蛮国的公主,如果丽妃死在乾元朝中,加上都敏之事,蛮国的国君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只要战争再起,那郑家就有被利用的机会。 怀着这样的的心思,皇后脚步匆匆的来到春熙殿中。 一屋子的太医看见皇后过来,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众位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丽妃情况如何?”淡淡的摆了摆手,皇后将满地的太医唤起来,询问起丽妃的情况。 为首的太医院院士上前一步,回应着皇后的问话, “回娘娘,微臣无能,丽妃娘娘只怕,凶多吉少呀。” “什么,这可不行,各位大人,一定得尽力施救。”似乎对太医的话感到深深的担忧,皇后眉目紧紧的拧起,声音也沉重几分,嘱咐着太医。 “是,微臣遵命。”又是给皇后行了一个大礼,太医院院士返回到丽妃的病榻前。 春熙殿的内殿里头,太医们正在拼尽全力的救治着奄奄一息的丽妃。而春熙殿的外头,皇后则是若有所思的静坐一旁,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然,御书房内,易无风正轻抿着笑,冷望着各宫的动静。 第三百四十章 中毒身亡 诡异的安静,笼罩着整座宫闱。 灼热的灯火将御书房中照的一派通明,熠熠的光影里头,易无风的面容被光晕涌出一片静谥的沉着。定定的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易无风手中擒着一枝通体金黄色的羊毫,似是有意无意的转着,恍如转动的是他的心思。 见的易无风没有开口,站在书案前的良钥也不敢出声,静默的杵在原地,目光流落在自己的剪影当中。 就这样僵持许久,易无风才是放下手中的羊毫,淡淡的扫落良钥一眼, “怎么,今晚你入宫来,是看戏的?” 跟易无风之间的情谊已经今非昔比,良钥不似起初那般唯唯诺诺,接着易无风的话,便是打起趣来, “这好戏不是还没有开锣么,再说了,陛下编排出这场戏,总得要个人给陛下跑跑腿不是。” “呵。”但听的一声喘气极大的呵气声,也听不出易无风到底是不是在笑。只是见的他削薄的唇角稍稍往后抿了抿,又道, “你到有这觉悟呀。” “不然,岂能在陛下身边伺候呢?”滴水不漏的,良钥又是将易无风的话给圆回来。 可是被他回的天衣无缝,易无风当下就没了跟他继续胡扯的兴致。怏怏的卸下冷色,拧了拧眉头, “谁说这戏没有开锣,已经开锣了,春熙殿里头今夜可是热闹着呢。” “那陛下不过去瞧瞧?”不管怎么说,丽妃都是跟易无风夫妻一场的,往远了,丽妃到底是蛮国的公主。若当真在乾元朝里头出了差错,蛮国那边也是不好交代的。但是,从易无风若无其事的脸色上,良钥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紧张。 因而,良钥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听的宫人们讲,丽妃娘娘似乎情况不大好,陛下当真不过去瞧瞧么。要不要让天青也一块儿过去?” “别。”都等不及良钥将话给回完,易无风摇了摇头,阻拦下良钥的想法, “喊天青做什么,只怕那毒天青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左右不过一颗棋子,死了就死了。再说,她如果不死,那这出戏皇后该怎么唱下去。” “陛下,丽妃她毕竟是蛮国的公主。”此番言语落下,良钥已经将易无风的心思琢磨的明白。如此看来,易无风是打算舍弃丽妃了。思及丽妃的身份,良钥忍不住出言提醒着易无风。 “那又如何。”易无风倒是不以为然, “蛮国?呵呵,损了他的七万精兵,现在莫说是杀了他的公主,就是斩了他的太子,他也无话可说。”几乎是张扬到跋扈的不可一世,易无风骄傲的扬起剑眉,看着良钥的目光都是锐利的。 当然知道易无风说的是事实,良钥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可是陛下,如今郑国公尾随着都敏一同去了北方,如果这时候跟蛮国交恶,会不会……” “自然不会。”知道良钥想说什么,不等他把话说完,易无风自信的接过话锋,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都敏出不了羌芜城,郑国公也离不了乾元朝。” “陛下的意思是?”虽说早就知道易无风的心思深沉,但是良钥是怎么也料不到,他会睿智到如此的地步。可以将所有的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上。 “许皖年已经到羌芜城了。”没有跟良钥说的很明白,易无风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还有,朕让黑风带着一半的暗卫也去羌芜城。朕下的命令是,此番必定要万无一失。” “陛下英明。”看出易无风眸底涌线出来的果敢,良钥不敢再有疑虑,钦佩的回应一句。 难得良钥严肃下来,易无风心思一转,又想打趣于他。忽尔瞧见门口的方向疾步匆匆的闯进来一道身影,定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在门口守着的玉公公。入的房内后,玉公公直接走到易无风的跟前,屈身拜了一礼, “奴才给陛下请安,回禀陛下,春熙殿的宫女雅珠求见。” “瞧,好戏开场了。”默然的投给良钥一个会意的眼神,易无风凉凉吐出一句。而后,点了点头,摆过手, “让她进来吧。” “是。”不敢妄自揣测易无风的圣意,玉公公保持着低头的态度,退出门外。没一会儿的功夫,丽妃身边的宫女雅珠端着满脸的泪痕,急急忙忙的奔进来。奔到易无风跟前,噗通就是一跪, “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启禀陛下,丽妃娘娘她,她不好了。还请陛下移驾前往春熙殿。” “丽妃怎么了?”故意装出不知情的模样,易无风的声音提高几分。因为借故良钥在御书房中跟易无风商议要事,春熙殿的宫女几次三番要来御书房传话,都被拦截下来。因而在外人眼中,丽妃出事这事儿,易无风是不知道的。 “娘娘她,娘娘她……”哽咽的吐出几句,话还没成调,雅珠的泪先落下来,断断续续的说着, “娘娘今日在汤池沐浴,不知道怎的,就昏厥了过去。等的奴婢等发现的时候,娘娘已经不省人事了。” “你们是怎么照顾的?”做出勃然大怒的模样,易无风瞪视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凌厉的气势,吓的雅珠一时忘记了哭泣,只能不停的磕着头,求饶, “陛下恕罪,奴婢该死。往日娘娘在沐浴的时候都不喜奴婢等在一旁伺候着,平日里也都没事儿,没想到今日,今日却……” “你们还敢狡辩?”见的雅珠还在为自己开脱,易无风的脸上怒意更甚,声音也越发的大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吓的雅珠不敢在回嘴,只能不停的磕着头。 良钥实在是看不下去,忍住心底的笑意,双手抱拳躬身走上前, “启禀陛下,如今丽妃娘娘情况危急,实在是不宜计较奴才们的罪过。不如陛下还是先过去看看娘娘的情况吧。” 被良钥一提醒,易无风似乎冷静下来,不再理会已经在颤抖的雅珠,挥了挥衣袖从书案前走下来, “来人啊,摆驾春熙殿。”说完,明黄色的身影已经飘至门口。 既然是看戏,良钥又怎么会错,紧紧的跟上易无风的脚步,兴匆匆的也往春熙殿的方向走去。 等的易无风来到的时候,春熙殿中已经聚满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经过诊断后,所有的太医皆是摇着头,表示无可奈何。见的易无风进来,一屋子的人,乌压压的跪了一地, “微臣叩见陛下。” 就连皇后见到易无风过来也是微微一愣,急忙迎上前去,屈身见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 亲手将皇后扶了起来,易无风朝着旁人摆了摆手,道, “都起来吧,说,丽妃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经易无风如此一问,太医院的院士起身上前一步,躬身在易无风跟前回话,道, “丽妃娘娘乃是中毒,下人们发现的时候,剧毒已经浸入肺腑,回天乏术了。” “放肆。”像是因太医的话大怒一样,易无风严厉的喝出一句, “什么叫回天乏术,不就是区区的中毒么,你们倒是解呀。朕养着你们,可不是吃闲饭的。” “陛下息怒。”面临着易无风滔天的怒火,吓的太医们刚刚起身,有急忙跪了回去。不停的磕着头,希冀消下易无风的怒火。 “陛下息怒。”皇后亦是一同跪拜下来,劝慰着易无风, “此事发生的突然,丽妃妹妹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此处,皇后忍不下眼底泪一般,哽咽起来。 巡视着又跪了一地的臣子们,易无风心中也是颇为无奈。奈何戏到这儿,也只能继续唱下去,于是上前将皇后扶了起来,瞪目逼视着太医院的院士, “你说,丽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在宫里头沐浴,怎么就中毒了呢?” 许是易无风的视线太过冷凛,在这样一个微风拂拂的春夜里,太医院的院士硬是被易无风逼的满身的大汗。也只得捏着胆量,大步上前,躬身应答, “回禀陛下,丽妃娘娘所中之毒极为怪异。乃是,乃是……”说到最后,就要到了重点,院士反而不敢开口说出来。 院士的支支吾吾,莫说是易无风,就连皇后都觉得极为怪异。茫然的看着院士,心中暗自猜想着,莫非是让他们看出端倪来了。而后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根据珍珠说的,那冰蛛在咬人之后就会化掉,何况还是在汤池之中,是不会留下痕迹才是。 如是想着,皇后的心稍微安定下来。只是脸上的神色因为心思转换的太快,变化的也很是精彩。易无风忙着招呼那群太医,自然无心理会。但良钥不同,在一边站着无聊,可是将皇后的表情尽收眼底。 “是什么是,直说。”显然,太医的支支吾吾,更加挑战了易无风的耐性,易无风即刻厉喝一声。 遭此一喝,太医不敢再藏着掖着,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说出, “丽妃娘娘所中之毒,乃是千寒草。” “什么?”莫说是易无风,连同皇后,都是一愣。怎么会是千寒草,怎么可能。隐约之中,皇后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隐隐的不安在她心底一层一层的浮起,最后汇聚成一片朦胧。 “千寒草?”喃喃着从太医口中说出来的草名,易无风的脸色阴沉的让人看不出深意来。不过转眸的片刻,又听的易无风冷冷的开口, “来人,搜宫。” 这回,皇后恍然大悟一般,整个人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第三百四十一章 又废皇后 沉寂的夜,忽然起了风,吹动一旁纱窗便上悬挂的珠帘,晃动出清涟的响音。明明灭灭的幻影中,春熙殿内的烛火摇摇晃晃的,一如今晚宫里头千变万化的局势。 搜宫的命令一下来,得令的御林军山洪海啸一样涌往各处。皇后想走,已经晚了一步。抬眼便是看到给丽妃诊断的太医从内殿里头转出来,屈膝跪在易无风的跟前,高大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战战兢兢的道, “微臣无能,丽妃娘娘已经香魂离体。还请陛下,请陛下节哀!” “什么?”像是被太医口中的消息震惊到一样,易无风的脚步往后颤了几步。深若寒潭的黑眸底,流潋着让人看不明的清幽。 “请陛下节哀!”一句话落,殿内所有的人皆是跪下,齐声说道。 没有回话,易无风愣愣的站在原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仔细关注着易无风的表情,皇后希冀从他的神色间能看出什么来。然后,她什么也看不出来。静谥一直笼罩着今晚的春熙殿,丽妃的死,已然成定局。只是,这定局会引发怎样的变动,谁都不知道。 连皇后自己心中也很是忐忑。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皇后心中的不安逐渐的增加。不知道为何,她平生一种让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无力感。 等候很久,奉命搜宫的御林军统领捧着一个锦盒,步伐匆匆的从殿外走来。来到易无风跟前,单膝跪下将锦盒奉上。回道, “启禀陛下,千寒草已经找到。” 接过御林军统领搜到的千寒草,易无风转手递给还在一旁的太医。太医拿过盒子,打开看过一眼,又是闻了闻盒内的药草,点了点头, “回禀陛下,正是千寒草。” 得到确定,易无风抬眸看着依然跪在自己跟前的御林军统领,问曰, “在哪里搜到的?” 问话一出,御林军统领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稍稍转头看了看一边的皇后一眼。似乎在艰难的抉择着,过了很久,才是鼓起勇气回答, “回陛下,是在昭元宫。” “你胡说什么?”不待御林军统领将话说完,皇后心中一急,立刻呛了一句。大步上前,就要揪住御林军统领的衣襟,被易无风一把甩开。斜睨着眸子,易无风无视着被自己推倒在一侧桌子上的皇后,目光冷漠而阴森, “好呀,皇后,此番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陛下,臣妾冤枉!”不敢直面反驳易无风的决策,皇后顾不得被易无风摔疼的手,跪到易无风的跟前,卑微的扯着易无风的衣襟。哀求着, “陛下,明察呀。臣妾跟丽妃妹妹素来亲如姐妹,怎么会对去毒害丽妃妹妹呢。陛下,您一定要明察呀。” “呵呵。”慢慢的俯下身子,易无风低身趴在皇后的身边,清落分明的眸子里清清楚楚的映着皇后此时的面容,慌乱而卑微。漠然的扫过皇后一眼,易无风出口的话,也是冰冷的, “越是要害你的,没准就越是你身边的人。皇后你说是不,当初冷妃入府的时候,你对冷妃也是亲如姐妹的。” “呵。”难以置信的看着易无风眼底的冰冷,皇后的思绪在一瞬间被凝固一样。怔怔的盯着易无风,满目的哀求变幻成铺天盖地的绝望。到了今时今日,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恍然过后,皇后大笑出声,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呀。” 不再理会近乎癫狂的皇后,易无风站直身子,挥开皇后的拉扯,冷冷瞥过眸,轻言一句, “来人啊,皇后善妒,用毒毒害丽妃,罪该万死。特今日废黜后位,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臣妾多谢陛下恩典。”尽管易无风做出这样无情而又残忍的判决,皇后却是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连最后的挣扎都一同没有,认命的给易无风磕了几个头,顺从的让进来的御林军给带了下去。 很多事情,从一开始的,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如冷妃。她从一嫁入太子府的时候,就注定她不得善终。得易无风宠爱又怎样,没有实力雄厚的母族做为背景,她怎么可能在后宫站稳脚跟。何况,她还尽得易无风的疼惜,威胁着郑家女儿的后位。 这样的人,当然是留不得的。 让皇后万万想不到的是,易无风居然可以藏的这样深,这样的深。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偏偏当成什么都不知道。一步步,一招招,回想过去的微薄恩爱,原来都不过是为报仇而做的铺设。 刹那间,皇后才是明白,什么叫哀大莫过于心死。 就这样,乾元朝的后宫里头,再次变了天。 如此声势浩大的判决,如此翻天覆地的惩处,自然是瞒不住的。或者说,易无风根本就没想过要瞒。一时间,皇后被废,并且关押入大牢听候发落的消息,在乾元朝上下传的是沸沸扬扬。 天下的人都知道,郑家一族,也许就此没落了。 奉着易无风的命令,一路追着都敏跑往北方的郑国公,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头是复杂的。儿子已经死了,女儿如今又是这样的下场,心中蓦然的涌起挣扎。在要不要回去救皇后之间,徘徊不定。 站到往南的纱窗边沿,郑国公木然的看着天边的明月。默默的寻思着,一路走来,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当年他与太后联手,帮助易无风登上帝位。从来都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所以他极尽的揽权,将郑家推到权势的顶端。他的女儿做了皇后,他郑家握有朝廷三分之一的兵马。奈何是易无风,当今圣上也不得不卖他几分薄面。 他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他郑家百年的繁华。 可是他想不到,易无风比先帝还要狠。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心思的深沉,使得郑国公的眸光化在沉沉的夜色里,紧拧的双眉,染尽雨露风霜。直到,一道漆黑的影子慢慢的靠近他的身旁, “大人,小姐她已经被打入大牢了。” “老夫已经知道了。”无奈的叹出口气,郑国公没有回头,保持着背对着来人的姿势。 “噗通”一声,来人却是跪在郑国公的身后,声音悔恨的开口, “是属下的失职,属下派人入宫给小姐传信,没想到居然被易无风发现了。这才害的小姐,不能脱身。大人,让属下回京去救小姐吧。” “你就算回去,也救不了秋儿。”所有的部署全都在易无风的掌控之中,郑国公知道,就算自己回去,也是枉然。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易无风到底意欲何为。如今看来,易无风必定是知道都敏是自己放走的。 既然知道,他为何又要答应自己的请求,派自己前去追回都敏。 还是说,他是故意将秋儿扣起来,逼的自己妥协。猜不透易无风的心思,郑国公自己也觉得很是烦心。 深知郑国公说的有道理,来人不敢再接话,保持着跪立的姿势,默然的跪在郑国公身后。 忽尔间,细微的脚步声从门外忽远忽近的传过来。郑国公警醒的转过头,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经临至门口。硬朗俊秀的眉眼,直直的盯着郑国公,嘴角浮闪着若隐若现的笑意。丝毫不顾忌般,踱步走进来,张口就说道, “你们纵然回去,也救不下皇后娘娘。”把话说完后,大步迈开,在屋子里的椅子上旁若无人的坐下来。 郑国公也没有说什么,反而走到来人身旁,一并坐下,看过跪在地上的下人一眼,示意他出去, “行了,没你什么事儿了,下去吧。” “是。”恭敬的应和一声,跪着的人立马起身,退出房门。 等的属下退出去后,郑国公才是看着来人,开口, “天色已晚,殿下还不歇着?” 嘴角轻浮的笑意不见减免,都敏随手端起一边木案上的茶盏,拨开盖子,轻呷一口。茶水润他的唇,在烛火里头闪过惊艳的光泽,衬的他的笑意越发的明朗。而后,才是听的他的声音薄凉中带着一丝警觉的防备, “祸从天降,皇后娘娘之事,让在下也很是痛心呀。反正也睡不着,索性来看看国公大人。” 亦是从水里来火里去的人,多年的沧桑历练,郑国公又怎么会不明白都敏的心思。也不跟他兜着弯子,直接就开口, “太子殿下放心便是,老夫既然能够允诺殿下,便能将殿下安然无恙的送回蛮国。” “瞧国公说的。”心思被点破,都敏却是一点尴尬也没有,神态自若的继续开口, “国公大人的承诺,都敏自然是信的过的,都敏只是担心国公的安危。还有,郑家的百年繁华罢了。如今乾元朝是没有郑家立足之地了,凭着国公的才能,如果能到我蛮国效力。莫说是区区的国公头衔,哪怕给个亲王给大人,都敏亦是毫不吝啬的。” “呵呵呵。”都敏许下的条件,还真是极为诱人。可惜,郑国公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这些功名,当然没有诱惑到他。加上此时皇后的事情还不知道如何解决,郑国公也没有那心思。只是颤颤然的回复都敏道, “殿下好意,老夫感激不尽。眼前情势不容乐观,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吧。如若老夫猜的没有错,羌芜城里头,定然有千军万马在等着我们。” 听着郑国公不算直白的拒绝,都敏也不恼,接着郑国公的话,开口, “是呀,想来中原的皇帝也是对郑国公生了疑,如此说来,倒是在下连累国公了。” “客气的话,殿下就不必再说了。”不想跟都敏寒暄下去,郑国公直言将都敏的驳去, “明日,还得委屈下殿下,乔装成老夫的随从。如今皇后获罪,于我们而言,是利也是不利。” “此话怎讲?”没有看明白皇后获罪此事的有利之处,都敏不解的挑起眉头。 “殿下你想,皇后获罪,易无风必定觉得,老夫要想尽办法保住老夫女儿。如今,唯有将殿下抓住,这个功劳才足以保住皇后。因而,老夫有足够的理由出关,所以,殿下需要委屈一下,混在老夫的随从里头,一同出去。”既然跟都敏已经连成一线,为着自己的后路考虑,郑国公没有隐瞒都敏的打算。 听完郑国公的话,都敏也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国公大人好计谋,在下佩服,那一切就有劳国公了。” “殿下不必客气,天色已晚,殿下好生休息,明日好赶路。”亦是回复都敏一个淡然的颔首,郑国公摆了摆手,婉意请退都敏。 都敏自是明白,也不再多留,启步离开郑国公房中, “告辞。” 第三百四十二章 西出北关 春日的时光毕竟不同冬日,日长夜短,总觉得长夜还是漫漫,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赤日辉光将漠北的城池照耀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宏伟里,放眼望过去,浑然天成的壮丽充斥着人的眼眸。 草草的收拾一番,郑国公带着乔装打扮过后的都敏,前往濂北关。 羌芜城是北方的都城,尽管没有京都的繁华,却是带着漠北地区特有的豪迈。一路走过去,熙熙攘攘的人群,那种无所顾忌的豪放,是在京都从来都不曾见过的自由。 临至濂北关前,郑国公拿出自己的令牌,递给关口守门的侍卫。认出郑国公的身份,侍卫即刻将令牌还到郑国公的手中,不忘弯下腰身,向郑国公行着大礼, “郑国公大人好。” “不必客气,辛苦你们了。”和蔼的回应着守城士兵的话,郑国公微笑着颔首。接回士兵递过来的令牌,就要走出关外。忽尔,士兵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 “大人,您此次出关,可是为了羌芜城大战一事?” 听的士兵提及羌芜城,跟在郑国公身后的都敏,身子不自觉的怔了一下。脚步停下来,郑国公回过头,看了一眼士兵,正想发难,而后却是耐着性子,答了士兵一句, “算是吧,蛮国太子都敏不是逃了么,老夫此行是要将他捉拿回来的。” “那属下,就恭祝国公大人,此行顺利了。”得到郑国公的答案,士兵双手抱起拳头,做了一个揖。 “客气客气。”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郑国公点着头。 本以为,打发了守城的兵士,便可以顺利的出关,又岂是料到,许皖年等人来的如此不是时候。懒懒的男音从后边清缓的传过来,郑国公来不及别过的视线,清清楚楚的看见许皖年走过来的身影,还听的他说, “国公大人这是去哪儿?啧啧,莫非国公大人是想带着蛮国的太子殿下先回蛮国请示一番,征得蛮国的王同意,方将其带回京都,向陛下复命?” “你……”许皖年这话说的,可是一针见血,丝毫没有给郑国公留下回旋的余地。不难看出,许皖年已经识破都敏的伪装。 果然,又听的许皖年道, “都敏殿下,倒真是委屈您了,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要伪装成我朝的随从,方能出这濂北关。”字里行间,鄙夷跟轻蔑驰骋的是一丝不漏。 听的都敏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终于忍不下这屈辱,摘下头上的帽子扔在地上,人也郑国公侍从队伍里头走出来。走到与许皖年相对的位置,狠狠的瞪视着许皖年。 因为许皖年跟闵良辰是一起过来的,濂北关的守将们自然识得闵良辰。连带着,亦是极为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情形,有些不明所以。 眼下这番,郑国公自知是走不成了,紧紧盯着许皖年,见其没有任何动作,亦是默然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倒是闵良辰先从许皖年身边走了过来,拿出自己手中的帅印,下着命令, “奉陛下之命,捉拿蛮国太子都敏。”一声令下,四周的兵士们纷纷涌过来,就要动手。顾及着郑国公在场,只是将他们团团给围住。 尽管已经被层层包围,郑国公也不见丝毫的惊骇之色,只是淡漠的看着许皖年,轻夷的笑了一笑, “右相大人不愧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但愿右相能够一生平步青云。希望,老夫的今日,不会是大人的明天。” “多谢大人提醒。”对于郑国公的话,许皖年不以为意,悠悠然的一阵浅笑。嗤嗤在嘴角勾起了一圈浅弧, “还希望大人不要为难皖年才好。” “如果今日,老夫定是要保下这位蛮国太子呢?”许皖年越是如此的漫不经心,郑国公就越不敢掉以轻心。严厉的盯着许皖年的一举一动,郑国公坚硬的脱口而出。 然后,许皖年又是笑了, “陛下本就不让他死,大人何来保住他之说?” “你……”一句话落,倒是堵的郑国公无言以对。 双方对峙的阵势僵持许久,许皖年不能将郑国公等人拿下,而郑国公等人也逃不开。这样的情景,让一个人看的有些着急。按捺不住的,一道娇俏的身影从许皖年身后奔出,如一道撕破静谥的闪电,越到郑国公跟前。 藏在腰间的软剑“嘶”的一声被拔出来,直直劈向都敏的面门。 攻势凌厉的袭击来的突然,都敏反应不及,眼看着长剑就要刺入胸膛,惊讶之际,只觉得眼前飞快的掠过一道影子。注目看去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一道力道给拉开。 袭击不成,那人丝毫不丧气,追着上去,又是缠上都敏。 生怕都敏真的遭了毒手,郑国公亦是掏出手中长剑,跟都敏一起前后夹击起来人。华丽的剑花闪烁着一道道银光,漾着场上所有的人,许皖年等人愣在原地。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只好安静的看着眼前的打斗。 毕竟是一个人对阵两人,几轮交战下来,那人已经落入败势。 忽然间,郑国公一阵猛烈的攻击,那人躲避不开,临遇刺的时候堪堪侧过身子。偏了剑锋虽然没有刺伤她,却是从她耳畔掠过,撩下她的帽子。乌黑柔亮的长发如同瀑布一样才,垂泄下来,迷幻着场上所有人的眼。 没想到,攻击都敏的人,居然是一女子。 但是,在许皖年看清楚来人之后,心中猛然一抽。想出手的时候,已经迟了,那白玉无瑕的脖颈,已经被郑国公凶狠的扣在五爪之下, “不要过来,不然我杀了她。”就在刚刚的时候,趁着女子躲开剑锋,郑国公反手一个扣拿,便将女子擒下。仔细一看,没想到被自己擒下的女子,居然是当今昭和公主易无鸢,易无风唯一的亲妹妹。 郑国公只道是天不亡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看着许皖年,抓着易无鸢生门的手,越发的紧跟狠, “许皖年,你还要将我们抓回京都交差么?”冷冷的笑意,在春日的阳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住手,你别伤着她,我放你们走。”郑国公手上恍如握着许皖年的命脉一样,许皖年不敢再轻举妄动。几乎想都不想,就选择了妥协, “来人,让开。” “许皖年。”易无鸢也是急了,此番前来,她本是想帮忙的,没想又是帮了倒忙。心中极为过意不去,看着许皖年的目光,迫切起来, “你不要管我,先把他们拿下,真让他们去了蛮国,你如何跟我皇兄交代。” “哈哈哈。”听着易无鸢的话,郑国公猛然再次笑出声, “公主殿下,有你在我手中,谁敢轻举妄动。只怕如今你皇帝哥哥在当场,都也只能任务摆布了。”打破易无鸢所有的幻想,郑国公好不得意的道。 对于易无鸢跟易无风,还有太后之间的关系,想来是没有比他更清楚。至于易无鸢有多重要,如今有她在手,郑国公当真是可以放下心来。 “你……”受制于人,但易无鸢丝毫不见示弱之势,狠狠的等着郑国公,颇为不甘心的开口, “你少得意,你拿着我又怎样,别忘了,你女儿还在京城呢。你一个人走么,连你的家族,你的儿女都不要了?” “有你在手,莫说是我自己,就是我整个家族,都可以换的安康了。”冷冷的回应着易无鸢的话,郑国公眉目轻轻一挑。 “哼。”气愤的哼过一声,易无鸢别开眼。 碍着易无鸢在郑国公手中,许皖年等人皆是不敢妄动,立马给郑国公等人让了一条道。 “走。”推着易无鸢,郑国公等人往濂北关关口走去。就要走近关口的时候,易无鸢好似被石头绊,脚步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前方跌去。重力的拉扯,郑国公施在易无鸢身上的力道有些松懈下来。 趁着郑国公松懈的空档,易无鸢聚气于掌间,一个漂亮的翻身,掌风逼至郑国公面门。袖间几根银针飞出,郑国公躲避之下离了易无鸢好几步。 趁此机会,许皖年等人跳过来,拦过郑国公等人对易无鸢的攻势。许皖年则是将易无鸢拉到自己身后,闵良辰立即带人过来,重新将郑国公等人围住。 刀光剑影之下,两方人马打的不可开交。 待的剑影停歇下来时,郑国公跟都敏一行,已经束手就擒。 这时,易无鸢才歇下口气。正想说什么,迎面而来的是许皖年充满怒意的眼神。也顾不得有人在场,一把将易无鸢抗到肩膀上,抗回行馆。锁上房门后,许皖年将易无鸢扔到床上,大步逼近过去, “你怎么过来的?” 面临着许皖年满脸的怒意,易无鸢心虚的吞了吞口水,不敢直面着许皖年的目光, “我跟着你后面过来的,我就知道,皇兄会让你过来。我不是担心你么,所以,我就尾随着来了。” “你,胡闹。若是刚刚,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如何是好?”想起刚刚的场面,许皖年依然有些害怕,口气忍不住凌厉起来。 “哎哟,我不是没什么事儿嘛。”为许皖年的紧张,易无鸢心中悠悠一喜,走进过来攀着许皖年的手腕,撒起娇来。 许皖年怒气未消,不想理会她,一把甩开她的纠缠。 就在这时候,易无鸢腹中忽然传来一丝疼痛,忍不住惊呼一声, “嗯,好疼。” 看着易无鸢苍白了的脸,丝毫不像装的,许皖年也是紧张起来。伏低身子,趴到她身旁,询问着, “鸢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伤着哪儿了?” “我不知道,我肚子好疼。”易无鸢额角已经有汗水滴下来,易无鸢只觉得腹中恍如刀扎的一样,只能紧紧的捂住肚子。 “来人。”许皖年也是急了,大吼一声, “快来人啊,叫大夫,快,叫大夫。”被许皖年这么一唤,行馆里的丫鬟们纷纷闯进来。听见许皖年的吩咐,急急忙忙跑出去,将城中的大夫请了过来。 经过大夫的诊断后,反而见的大夫露出喜色,走到许皖年跟前,双手抱拳给许皖年鞠了一个大礼,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夫人这是喜脉呀。” “喜脉?”听着大夫的话,许皖年由先前的震惊,变成如今的错愕,而后,便的欢喜, “喜脉,鸢儿有喜了,有喜了。” “真的。”听到自己有身孕的消息,易无鸢亦是欢喜的惊叫出声。方才的疼痛,好似没有那么疼了,就要跳起来,被许皖年一把压了回去, “躺好,别乱动。” 安置好易无鸢后,许皖年才是转身面向着大夫, “那夫人身子如何,她方才直喊肚子很疼,可是动了胎气?” “大人莫慌,夫人身子底子好,虽是动了胎气,也是无碍的。等下在下开几帖方子,让夫人好生吃着,调养调养便无事。不过,夫人可万万不能再动手了。”仔细宽慰着许皖年,大夫走往一旁,开起方子来。 听下大夫的话,许皖年狠狠的瞪了易无鸢一眼,才是命令下人给大夫赏了银子,另外派人跟着大夫一同去拿药。 第三百四十三章 抄家灭族 世事很多时候,皆是如此。 素来几家欢喜几家仇。易无鸢有孕的消息传回到京中,让死气沉沉的皇宫,都变的喜悦起来。甚至是迫不及待的,易无风亲自前往太后宫中,将此事告知了太后。 近日来,太后被凡事愁的露出风霜的面容上此时因此事缓慢的逐开了一圈灿烂的笑意,握着易无风的手,连声音都过于欢喜而显得有些激动, “香儿有喜了,真的,这真是太好了。” “母后,此事千真万确呢。是许皖年亲自让人传回来的消息,已经确诊的,香儿那丫头确实是有喜了。”抚上太后的手,易无风坚定的点着头,回着太后。 “菩萨保佑。”双手合成十,太后虔诚的念叨一句。而后,似乎是想起什么,惊呼出声, “那那丫头,回来了没。胡闹,她怎么能一同跑到羌芜城去呢,还怀着孩子,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呢。”没有被喜悦给冲昏头,太后想起易无鸢此时还没回到京中。想起易无鸢尾随许皖年跑去北方一事,太后的心就狠狠的被揪起来, “皇帝,你快点多派人手,将香儿给接回来。一想起她离哀家千里之外的地方,哀家的心,就搁不下来。” 明白太后心底的担忧,易无风不敢将易无鸢被郑国公挟持的事情告知,只能笑着宽慰太后道, “母后,你就放心吧,她没事,有许皖年照顾着呢。” “那也不行,许皖年也真是的,怎么就让她跟着去了呢。”丝毫没有将易无风的宽慰之语听入耳中,太后抱怨起许皖年来。 着实为许皖年感到委屈,易无风开口说道, “母后,你这儿可是委屈皖年了,您的女儿您还不清楚呀,她要做的事情,谁拦的住呀。” 想想,太后也是觉得易无风说的有道理,不得已的笑了笑,答, “也是,那丫头就匹野马,真还是没人管的住她。罢了,只要她平平安安回到京城,哀家就心满意足啦。” “母后就尽管放心吧。”点了点头,易无风应着太后的话。 在太后的期盼当中,易无鸢还有郑国公一行人,总算回到京中。 跟易无鸢的有孕不同,郑国公一行人一回到京城,就得接受惩处。易无风以勾结蛮国为由,将郑家全族贬为凡人,十四以上的男子及十六岁以上的女子全部处死。而十四以下的男丁流放北方,十六岁以下的女儿则是充为官妓。 这样残忍的判决,冰冷到不近人情。但是,却是没有人敢去反抗,更加没有人去为郑家说话。 行刑的那日,春光大好,晴空万里,绚丽的桃花开满两岸。这样的日子,丝毫让人感觉不到肃杀之意。 京都的人群熙熙攘攘的聚在刑场上,指指点点的看着即将进行的行刑。 郑家乃是乾元朝的第一世家,如今落的这样的下场,全因一个勾结敌国。因为羌芜城一战,蛮国跟乾元朝的关系一度紧张起来,郑国公勾结都敏一事,正好给了易无风惩治他的理由。 乾元朝中曾有律令言明,勾结他国者,杀无赦。 所以,易无风就是要杀郑国公,也是无人敢多言的。 行刑不出意料的顺利,居然没有人劫狱,也没有申冤。郑家上下几百口人,在刀起头落的瞬间,已经人头落地。百年望族,不过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处置完了郑家,都敏也被关押入了大牢。 都敏毕竟是蛮国的太子,不是易无风想杀就杀的,所以,他留下了都敏一命。并且修书给了蛮国,不日,蛮国果然派了使者前来。 刚刚在羌芜城中损失了七万大军,蛮国的人对乾元朝是恨之入骨的。本来羌芜城之事本是由都敏而起,蛮国有这样惨重的损失,都敏罪不可恕。但是,他毕竟是蛮国的太子,如果就这样被易无风处死了,对蛮国的脸面也是不好看的。 无奈之下,蛮国的王只能派人来跟易无风协商。 来到乾元朝的皇宫,易无风是在御书房里头接待的蛮国使者。 易无风到底是皇帝,蛮国的人虽然再不待见易无风,却也不能失了礼数。只能走到易无风跟前,屈身拜下一礼, “给中原皇帝请安。” “使者不必多礼。”摆了摆手,易无风示意蛮国使者请起。 “谢陛下。”草草谢礼后,蛮国使者起身。 不想跟蛮国的使者多费唇舌,易无风直接开口, “贵国太子与我朝大臣勾结,造成羌芜城一战,两国皆是死伤无数。不知道此账,贵国的王要怎么算呢?” 到底是自己理亏,被易无风吃的死死的,蛮国使者连一句辩解的言语也想不出来,只能低着头, “陛下请直言,只要能放回我国太子,凡事皆是好商量。” “好,够爽快。既是如此,来人,将拟好的协议拿出来,让使者过目。”见的蛮国使者是间接的妥协,易无风也不再兜弯子,径自命人将拟好的协议拿出来。 听到易无风的吩咐,玉公公立马将拟好的协议捧过来,捧到蛮国使者跟前。 接过玉公公递过来的黄色圣旨,蛮国使者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看完,不禁脸色大变。这协议拟的,未免太过过分。居然要蛮国每年向乾元朝进贡马匹一万匹,还有黄金十万两。 虽说蛮国是马匹大国,但是,每年如此大的一个进贡量,饶是蛮国也吃不消呀。何况,还有那十万两的黄金。 当下,使者就拒绝了易无风的请求, “陛下,这协议太过苛刻,请原谅在下不能签定。” “是么。”听下蛮国使者的话,易无风似笑非笑的站起身子,慢慢的踱步下来,走到使者的身边,淡薄的看了使者一眼, “二殿下,朕可是帮二殿下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呢。怎么,这么点点的代价,都不愿意出么?” “你……”听的易无风点名自己的身份,蛮国使者,也是蛮国二皇子都铎一愣。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 “陛下真会说笑。” “二殿下说错了,朕从来不说笑的。如今就算都敏回到蛮国,这一连串的失利,足以让他不能翻身了。就拿羌芜城那七万精兵来说,他的太子之位,已经保不住了。朕将太子之位甚至是蛮国未来的王的位置送给殿下,殿下都不愿意付那么一丁点的代价么?”淡淡的瞟过眼眸,易无风斜睨都铎一眼,说的漫不经心, “眼前对二殿下来说,可是个好机会呢。如果拒绝朕的要求,那么都敏会死在乾元朝。二殿下也会蒙上为了皇位,不惜牺牲手足的骂名。当然,如果二殿下将都敏救回去,还有为手足舍名利的贤名。就看二殿下,如何取舍了?” “这……”不得不说,易无风的分析,让都铎非常的心动。其实易无风说的是,此时的都敏就算回到蛮国,他想东山再起,已经不可能。如果此行自己不能将都敏救回,那么自己便会背负着为了皇位,故意不救都敏的骂名。 如果自己答应下易无风的条件,那么向乾元朝俯首称臣罪名,也只会都敏去承受。毕竟是因为都敏的失误,才让蛮国承受这样的损失。而自己,也只会落的一个为了兄弟,不惜一切的好名声。 细细想过之后,都铎点了点头, “好,在下答应陛下的协议。待的在下回国后,一定劝的父王应允陛下的协议。但是,陛下也得答应在下,好生的照顾在下的皇兄。” 难得都铎明白,易无风亦是点了点头, “殿下放心吧,朕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太子殿下的。” “多谢陛下,那在下告辞。”谈拢之后,都铎双手抱起拳头,朝着易无风鞠了一礼,然后离开了御书房。 如都铎所言,协议上的内容,不是他想答应就答应的,还得蛮国的王点头。不过,他有的是办法让蛮国的王点头。 总算,一切都尘埃落定下来。易无风心中悬挂的两块大石,事到如今才算的是落下。 不管是蛮国,还是郑家,如今都不能威胁到他了。 这一切对易无风而言,是好事,对乾元朝而言,更是好事。但是,对于绯诗而言,她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她确实是想借助皇后的手来对付丽妃,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由于此事的牵连,会让皇后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丢掉后位不说,连郑家一同没了。这样的打击,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想想,于绯诗忍不住为皇后感到心疼。 都是女子,而且都是后宫里头的女子。于绯诗当然明白,皇后肩上的责任,还有她的无奈。落的这样的下场,亦是心酸的。由此,于绯诗不禁想到了自己。 为了对付丽妃,也为了牵制皇后,所以易无风才将自己捧到这样的高位上。如今丽妃死了,皇后也被废了。那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呢? 皇后的今日,会是她的明天么?于绯诗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还有便是,她的心中,对易无风总有着一些,割舍不掉的情怀。说到底,易无风毕竟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第一个让她动心的人。 尽管,她知道易无风的心中不一定有她。 “唉。”许是想的事情太多,让于绯诗忍不住心中哀叹出声。居然生出想去看望皇后的念头,放下托着香腮的手,于绯诗就要起身。 见着于绯诗要起身,一旁伺候的点红急忙走过来, “娘娘,你这是要去哪儿?”自从于绯诗产后落下病根,点红就一直担心着,所以于绯诗一有风吹草动的,点红就格外的留心。 “我要去看望下皇后娘娘。”不想隐瞒点红,于绯诗如实的回答。 “那可不成。”几乎惊呼出来的声音,点红当下就将于绯诗给拦了下来。 心中主意一定,于绯诗哪里会理会点红,还是径直的走了出去。见的拦不住,点红也只能跟上于绯诗的脚步,喊道, “娘娘,等等奴婢。” 第三百四十四章 后妃赌约 岁月如歌,一点一点,凄然成泪。 烛泪扶起灯火,晕光散开,洒落到阴暗的大牢里。折射出来的光影,晦暗不明,一丝斑驳错错落下,将蜷缩在牢房中的单薄身影拉的极其拢长。 沉寂如同死水,化不开点滴的波澜。沉重一声一声的扣下,人心重抑似铁。 明明是临近夏日的末春拂风,却是让人忍不住打过一个寒颤。 四处寒窗的天牢当中,送走很多无名小卒,也迎来无数的皇亲贵胄。皇后从来都不是第一位,自然,也不会是最后的一位。 心中所有的期待随着时光的流逝,仿佛一同消耗在静谥的岁月里。不过短短的几日,皇后一贯端庄精致的容颜,似乎苍老了数十年。静静的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随着皇后一同入牢的珍珠看着眼前皇后的模样,藏在心里的话,支吾很久,一直拿不下主意。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告诉皇后真相。 尽管整个人陷入无边无际的悲伤当中,皇后依然从珍珠的神色里头看出不同寻常来。错过烛火的薄光,皇后抬起眸,淡淡的看了珍珠一眼,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我不能承受的。” “娘娘。”话还没出口,珍珠的哭腔喷涌而出,立即跪倒在皇后跟前, “娘娘,您一定要保重啊。” 没有是非缘由的一句突来之语,让皇后甚是惊讶,敛着眸光,看着珍珠,许久才张了张口,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的一回事儿,我的判处下来了,他想要我死么?” “娘娘。”听的皇后如此淡然的预测着自己的结局,珍珠于心不忍。最终还是低下头,缓声答, “娘娘,国公他们……”泪意灌溉在要说出口的话里,哽咽的语调,让珍珠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话听一半,皇后依稀中明白了什么,淡然的脸色忽尔大变, “他们怎么了,说清楚,他们到底怎么了?”没有办法再去维持那种故作的镇定,皇后从起身的草垛上下来,扑到珍珠的身边。扭起她的衣襟,迫切的追问, “说啊,我爹他们到底怎么了?” “娘娘,请节哀!”仍然是不忍心说出口,珍珠不敢抬头望皇后的眼眸。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来,在地上碎开了一地的水渍。 短短几字,如有千斤之重,砸到皇后的心里让她连脚步都站不稳。一个踉跄,整个人跌倒于地上,眼泪无声的落下,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嘲讽微弧, “哈哈哈,哈哈哈哈。郑家,郑家还是没有保住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似失了心一样,皇后近乎癫狂的大笑出声。 “娘娘。”担心皇后会出什么事情,珍珠急忙跪着爬过去,趴到皇后身边,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娘娘,您千万得保重呀,如今郑家就只剩下您了。” “你的意思是说,郑家,被灭族了?”将珍珠的话听的很清楚,皇后反而不敢去相信,流着泪的眼灌着浓浓的恨,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郑家三代忠良,他怎么可以。”锥心之痛,好比刻骨铭心。面临的事实真相将皇后心中对易无风最后的一丝依恋跟怀念,碾的粉碎, “易无风,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悲怆到绝望的嗓音在宽阔的大牢一声连着一声,不停的回旋着。 “娘娘,娘娘,节哀呀娘娘。”生怕皇后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珍珠只能奔过去,紧紧的抱着她。 “节哀?”抓着珍珠话里最频繁的两个字,皇后的口吻极尽讽刺, “你让我如何节哀,郑家没了,几百口人,几百条命。就这般没了,啊啊啊啊!” “娘娘,是陛下,是陛下。以国公大人与蛮国太子都敏合谋,将郑家以叛国的罪论处。如此狠戾的手段,他本就是存了将郑家斩草除根的心。”边是安慰着皇后,珍珠边是将对易无风的恨意毫无隐瞒的表露而出。 听明白珍珠的话,皇后恍如大悟。 原来是这样。什么让她劝父亲去跟都敏合谋,借以麻痹都敏,好将蛮国的七万精兵引入瓮中。不过是他设下的局,一环扣着一环,先是用郑家的亲兵去消耗掉蛮国的七万精兵,然后,又用丽妃引她入局。 而他的后招,便是他早就笃定,父亲会助都敏离开。然后,他好用叛国之罪,将郑家连根拔起。至于她,谋害丽妃的罪名,已经够她被处死。 好啊,算的真真是好啊。一丝不漏的,将他们郑家的人全部算计在其中,连回旋的余地都不留给他们。正如珍珠所说的,斩草除根。 这些年来的情谊,都是假的。 细细思来后,皇后方是如梦初醒。没有想到,她竟是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娘娘。”见的皇后一直沉醉在自己的思绪中,一动不动,珍珠有些急了,靠近过去轻声低唤着皇后。 “我没事。”将思绪从沉思中拉回来,皇后小声的回应着珍珠。然后,似乎想起什么,红唇轻轻启了启, “依照易无风的个性,必定会拿都敏之事与蛮国争取对他最有利的交易。而蛮国,势必也会用丽妃的死去向他讨要公道。珍珠,我活不了了。”到底是跟在易无风身边多年的人,对易无风的心思皇后还是能猜出一二的,想到自己的即将面临的结局,皇后悲凉的看着珍珠。 “不,不会的,娘娘,不会的。”着急的摇了摇头,珍珠反驳着皇后的话, “娘娘不会死的,娘娘一定会活着,然后,杀了易无风,为国公他们报仇。” “傻丫头。”听的珍珠的话,皇后忽就笑了, “如今的郑家如此光景,又有何能力去报仇。” “娘娘有。”当下就驳下皇后的话,珍珠笃定的答。 总觉得珍珠话里有话,皇后正想问个清楚。突然听到牢房外头低低传来狱卒的声音, “娘娘,这地方岂是您能来,您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奴才担待不起呀。娘娘,您还是……” “旁的话就别说了,给本宫领路吧。”清泠淡漠的女音一下子就将狱卒的话给打断,在熟悉的嗓音中,皇后听的分明。是于绯诗。 心中一激动,皇后猛的站了起来。果然见的一道绯色的身影踏着满地明明灭灭的烛光,缓慢的走过来,等的人影走近后,皇后看的清楚,正是于绯诗。 转过眸,于绯诗瞥了跟在一旁的狱卒一眼,启了启口, “开门。” “娘娘!”看着于绯诗坚定的神色,狱卒颇有些为难。 “你只管开门便是,若有什么事儿,本宫自会担着,不会连累于你。”知晓狱卒心中的担忧,于绯诗即刻挥了挥衣袖。从鼻端哼过一丝轻蔑,横了狱卒一眼。 不得已之下,狱卒也只能顺从的打开牢门。 “行了,你退下去吧。”牢门打开后,于绯诗走入牢中,将狱卒遣退下去。 “是,奴才下去候着,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大可传唤奴才。”接下于绯诗的话,狱卒鞠了一躬,才是退出牢房。 见惯了皇后凤仪威态的模样,此时见着她满目的沧桑,于绯诗不禁为之一愣。许是明白于绯诗的惊讶,皇后扬着笑,走上前来, “皇贵妃好兴致,还有游览一番大牢的爱好。” 从皇后的声音中回过神,看着眼前已是另外一番模样的皇后,于绯诗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僵在原地,想去行礼,却发现自己此时的客气,会显得格外矫情。 像是看透了于绯诗的心思,皇后自顾又是接了一句, “其实皇贵妃也不必担忧,我已是将死之人,威胁不到皇贵妃的。” “皇后娘娘误会了。”听闻皇后的话语,于绯诗自知她定然是误会了自己。急忙出言解释道, “臣妾此番前来,不是……” “我已经不是皇后了。”等不及于绯诗将话说完,皇后便是把她的话给截了过去。神色落寞的开口, “如今的我,不过是一介罪婢,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你也看到,你可以走了。” “我……”在芳华宫中思虑过千百遍的话,到了眼前,于绯诗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句也说不出口。看着皇后,言语在喉咙口堵了很久,然后摇了摇头, “罢了。臣妾此番前来不为别的,娘娘受此牵连,臣妾也是难逃其咎。终归是臣妾将一切真相告诉娘娘的,如若不然,娘娘也不会被牵扯其中。” “这些没什么好计较的,易家皇朝的人一个比一个冷血,皇上想做的事情,就算没有你。也会人引我走向那一步,而你,不过是刚刚出现罢了。”听着于绯诗的说辞,尽管不曾深交,但皇后从于绯诗的眼神中也是看出她眼底的清明。遂尔,不再怀疑于绯诗的用心。 倒是看的开了,皇后似是安慰着于绯诗,更是安慰着自己道。 “娘娘请节哀。”难得皇后看的如此开阔,于绯诗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其实皇后的下场,无需多讲,于绯诗心中也很是清楚,但是,她也无能为力。 正如皇后说的,皇帝想做的事情,任谁都没有用。 不禁有些泄气。于绯诗不想继续留下来打扰皇后,便是起身请辞。 就在于绯诗要走的时候,皇后盯着于绯诗转身的背影,冷不丁的又开口, “皇贵妃请留步。” “娘娘可还有事儿?”对于皇后的请留,于绯诗的脚步微微怔住,转过头,看着皇后,问着。 “皇贵妃,你爱皇上么?”连皇后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话来。但是,言语似乎言不由衷一样,猛然就脱出口。 如若被皇后的问话给吓唬住一样,于绯诗的表情定格很久,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爱么,于绯诗的心早在很久很久的时候,让她自己给深藏起来。可是不爱么,对于易无风,她总有那么几丝似有若无的悸动。 于绯诗自己也不知道,对于易无风,她是爱还是不爱。 所以,她没有办法去回答皇后,只能转移开话题,道, “娘娘早些休息吧。” “于绯诗。”没有再唤于绯诗皇贵妃,皇后直接叫出于绯诗的大名, “本宫与你打一个赌吧。” “什么赌?”没料到皇后会来这回,于绯诗微微挑起眼眸,望了过去。 “其实,你也不过是易无风手中的一颗棋子。”丝毫不理会于绯诗是颜面,皇后直直的将这些关系给点破。 无奈的笑了笑,于绯诗并不否认皇后的说辞, “是,我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包括你的儿子。”见的于绯诗没有明白自己的深意,皇后继续道。 “娘娘的意思是?”听的皇后提及自己的儿子,于绯诗神色警觉几分。 “你且附耳过来。”没有直接给于绯诗回答,皇后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于绯诗附耳过来。 顺从的低下身子,于绯诗附耳到皇后唇边。当皇后的轻言细语慢慢的流入于绯诗耳中,铺天盖地的惊骇,震的于绯诗差点站不稳脚步。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后,于绯诗喃喃出声, “怎么可能?” “你若不信,我们便来赌一把。如何?”深知于绯诗的怀疑,皇后挑了挑眉。 “好。”艰难的做出回答,于绯诗点了点头。 第三百四十五章 前尘旧恨 从大牢中回到宫里,夜色已经暗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将偌大的深宫笼罩在一片漆黑当中,不过,好在今夜有着弦月。微微冒头的月牙像是一弯白色玉珏,镶嵌在无边无际的夜空里,小巧玲珑的模样格外讨喜。 月光算不得明亮,还有些微弱。从天边朦朦胧胧的投射下来,恍如在地上铺了一层薄霜。 走在自东华门回芳华宫的路上,于绯诗没有乘坐软轿,而是徒步走着。冷冷的夜风迎面扑来,好似觉得有些冷。猝不及防的,于绯诗鼻头一痒,急忙扬起衣袖挡在唇边。低低的打了一声喷嚏。 “娘娘,您可是不舒服?”这一声喷嚏可是将点红的心都给纠了起来,赶忙走上与于绯诗平齐的位置,询问起来。 “没事,没事。”云袖退下去,于绯诗投给点红一个笑脸,小声的安慰着。 点红不好再说什么,沉默的退回于绯诗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于绯诗的脚程。 一路走着,于绯诗一边回想起皇后跟自己谈及的事情。越是深究,心里就越发的寒凉。理不出头绪的慌乱似一团搅乱的丝线,将于绯诗的理智层层绕住。 解不开,参不透,悟不及。 好不容易,于绯诗回到芳华宫前。已经等候多时的玉公公见到于绯诗回来,急急忙忙的迎了上去, “娘娘,您可是回来了,陛下等候您多时了。” “陛下来了?”闻得玉公公所言,于绯诗神色一愣,草草跟玉公公致歉后,顾不得再理会,匆忙步入殿内。 如玉公公所言,易无风确实在芳华宫中等候于绯诗多时。看见于绯诗进来,才是悠悠然的从堂前的软榻上站起身,朝着于绯诗的方向缓慢的走过来。深若寒潭的眸子里流潋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意,看的于绯诗身心皆惫。 只好避开易无风的眼眸,缓步上前去,欠了欠身, “臣妾给陛下请安!” “不必多礼。”亲自伸手将于绯诗给扶了起来,易无风的眼底泛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唇角也稍稍勾起了一道浅浅的弧, “这么晚,去哪儿了?” 深知易无风的能耐,于绯诗不打算隐瞒,如实回答, “回陛下,臣妾去大牢了。” “去哪儿作甚?”挽上于绯诗的手臂,易无风搀扶过于绯诗的身子,两人一齐走到堂前的软榻上,坐下。易无风才是又开口,此时的口吻中带着隐约的对于绯诗的关心, “你身子不好,如今虽是春末,夜里的风终归是凉的。大牢那种阴森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若是往常,听着易无风这样的话,于绯诗必定是能保持着平和的。偏偏今夜受着皇后的影响,于绯诗心底的平静已经被抚皱。一把撇开易无风的搀扶,于绯诗瞪目看着易无风,口气不似以往的温婉, “臣妾去见皇后娘娘了。” “见她做什么?”果不其然,易无风的脸色当真冷漠下来,眸色冷冷的盯着于绯诗。 固执的瞪起双眼,于绯诗丝毫不怯的对望着易无风,红唇微微轻启, “因为皇后落的如此下场,臣妾也是帮凶。是臣妾告诉皇后,臣妾失去孩子的幕后指使是丽妃,还有蛮国。臣妾确实是想丽妃死,但是臣妾不想,皇后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行了。”不想跟于绯诗谈论起这些事情,易无风厉声喝下于绯诗还想继续下去的话题, “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少搀和便是。” “那我的孩子呢?”没有被易无风斥怕,于绯诗当下红了眼眶,忍着就要落下的泪。看着易无风。 哪里见的于绯诗这样的神色,易无风心中不自觉的一记抽疼。强忍了一下,冷意从心底浮起,瞥过眼不看于绯诗。 易无风霍然的站起身来,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你身子不好,今晚朕就不再你宫里头歇着了,你自己好好歇着吧。”说完,易无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芳华宫。 “呵呵呵。”瞅着易无风越走越远的背影,于绯诗心中的怀疑,一点一点的变的明朗。 离开芳华宫后,易无风没有回钦安殿,也没有去别的宫妃寝宫,而是去了御书房。静坐在沉寂的光晕里,易无风捏着自己胀的发疼的额头,回想着过去的一幕一幕。 他将所有人都当成了棋子。为了江山王座,他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所以,欠他的,他要一样一样的拿回来。而于绯诗,在不知不觉中竟是成了他心中的隐痛。 从一开始,她不过是一颗棋子。但是走到如今,她似乎,与众不同。 “嗯。”深深的叹了口气,易无风将玉公公唤了进来,命其摆好笔墨纸砚后,当下就下了一道旨意。 郑家已经被抄家,整个郑家一族都已经难成大患,留着皇后,不过是念着过往的夫妻情谊。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再念情谊似乎也太过矫情。所以,易无风下了御旨。 皇后郑氏善妒,容不得丽妃得宠,竟是下毒毒害丽妃,为给蛮国交代,也为给天下人交代。所以易无风一道旨意,赐了皇后一杯毒酒。 这样的恩德,已经是不易,至少留了一个全尸。 当旨意传到天牢的时候,皇后跪在地上,任由传旨的太监尖锐的嗓音如鱼刺一样卡入自己的耳膜,都是恍若未闻。如此结局,皇后早有预料。思及过往,仍有着不甘心。 接过旨意后,皇后喊下前来传旨的太监,朗朗声道, “你回去告诉易无风,就说我要见他,临死前,我要见他一面。”皇后毕竟是皇后,就算此时已经被废,与生俱来的气势还是让传旨的太监不敢小觑。不自觉的就被皇后的气势被压住,太监居然真的就回去宫中,帮皇后传了这话。 兴许是念着过往的情谊,易无风竟然真的来了。 看着易无风明黄色的身影慢慢的走到自己的眼前来,一瞬间,皇后恍如回到了大婚的那一夜。他剑眉星目,款款谈笑,说能娶得她是他今生的福分,他定然爱之惜之。 如今一想,过往的一切恍如烟云一梦。梦醒之后,连回忆都成了深沉的嘲讽。 迎着易无风走来的面容,皇后咧开嘴笑着。却是笑着笑着,忽然就落下泪来,盈盈泪光点缀着她的哀怆的神色,看着有些渗人。 易无风并不惧怕,径直走过去,面无表情的直面着皇后,冷冷的开口, “你想见朕?” “陛下。”温温婉婉的笑了笑,皇后将自以为最美好的笑颜展露到易无风的眼前, “那年初嫁,一幕一幕,秋儿都记在心中。奈何陛下,郎心似铁。秋儿就想问一句,为什么?我郑家一族对易家皇室忠心耿耿,陛下为何要如此痛下杀手?” “为什么?”轻弄一般的在唇角勾起一道轻蔑的笑,易无风讽弄的声音里,不知道是在嘲讽着皇后,还是嘲讽着自己, “你不知道么?当初为了这个后位,你废了多少心思,又害了多少人,你不清楚么?可是朕清楚,一笔一笔,朕都给你记住。你这个后位,是你从她手里抢过来的,是,朕无力反抗只能妥协。但是,你既然已成皇后,你为何还要对她痛下杀手。你告诉朕,为什么呢?” 回想着过往的旧恨,易无风眼底深意变成冷漠的恨意。看着皇后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在这狠凛的眼神中,皇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原来,是为了她?呵呵呵,陛下当真是能忍。郑怡秋这一生不曾羡慕过任何人,唯独羡慕的,只有她冷嫣。论家世,论才貌,我哪里不如她,为何就是入不了你的眼。事到如今,你灭我全族,也只是为了替她报仇?因为我抢了她的后位,因为我杀了她?” “是。”毫不隐瞒,易无风坚硬的回答。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知道当初是我利用淑妃,去对她下手。那你为何还要让我在后宫掌权这么多年?”最后的一抹希冀,在易无风口里的真相中,被击的支离破碎。皇后恍如听见自己心碎的悲哀,盯着易无风的眼,眼泪忍不住的流淌下来。 似乎对皇后的眼泪嗤之以鼻,易无风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别开头, “若不是郑家势力盘踞多年,你以为你能安生的当这么多年的皇后?” “哈哈哈哈。”真相大白后,皇后濛着泪的脸,捧腹大笑。阑珊的笑意里,沉沉的嘲弄着自己对易无风托付的一腔深情,摇了摇头,笑了一笑,皇后像是想起什么,再开口, “那于绯诗呢?她是你保护冷妃的棋子,可冷妃死后,你对她亦是宠爱有加。还有,她的儿子。易无风,你知道么,你是我见过最心狠的人。虎毒不食子,你比虎还要毒,为了对付蛮国,还有郑家,你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拿来下套。难怪,你可以稳坐江山,稳坐你的皇位。” 早就对这一切了然于心,皇后将易无风心中最隐晦的疼痛一针见血的揭露出来。扎的易无风神色骇然大变,忍着满心的剧痛,保持着深沉的仇恨瞪视着皇后, “只要能将你们郑家一网打尽,只要能为嫣儿报仇,不管让朕做什么,朕都甘之若饴。” “好,好,好。陛下果真是个好情郎,好父亲。”听到易无风坚定不移的答案,皇后连连说下三个好字,拍了拍手。而后,移步走到易无风的跟前来,踮起脚尖将唇贴到他的耳畔,轻声说道, “陛下,但愿你所做的一切,无怨无悔。但愿你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听见被你舍弃掉的儿子的哀啼。” “你住口。”心中防线被皇后一击即中,易无风一把推开了皇后。 如果说易无风今生唯一亏欠的人谁,只有于绯诗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皇后说的没错,易无风确实是将那个孩子当成了一个诱饵。他算到了都敏会对于绯诗下手,也算准了都敏想跟郑家合作。 他故意给他们的空子,故意让他们合作,将郑家跟都敏都拉入他的局中。不然,宫中如此严密的排查,怎么会让云箴轻而易举的混进来。 见的易无风因自己的话,落入沉寂的哀漠之色中,皇后不禁在眼角升腾起一番得意。往后退了几步,端起托盘中的毒酒,朝着易无风敬了敬, “陛下,臣妾先走一步了。”然后,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第三百四十六章 请求离宫 宫中常用的毒药,是鹤顶红。 毒性剧烈无比,入肚之后不过片刻,便可七窍流血而死。见血封喉,无往不利。 在皇后喝下毒酒后,没有半刻功夫,身子已经软软的倒下去,嘴角缓慢的淌出血迹。一旁的珍珠看着逐渐失去气息的皇后,爆出一声哭腔,奔了过去,俯在皇后身边痛哭起来, “娘娘,娘娘!”只是芳魂已逝,奈何珍珠如何的呼喊,都喊不出皇后的芳颜。 易无风还深陷在皇后给他的打击里,木然的看着死去的皇后,漠漠的轻启薄唇,吩咐一声, “来人啊,将她的尸体拖出去,拉到西场子烧了。” “是。”待的易无风的话落,立马就有侍卫进来,抬起皇后的尸体往外走去。珍珠抗拒不得,只能一边哭着,一边跟上。 等的所有人都出去后,易无风颓废一样的跌坐到大牢的地板上。明明灭灭的烛火,映着他深沉的眼色,几缕难以捉摸的痛楚,浮聚在他的眸底,久久都散不去。 靠在一边的栅栏上,易无风抬起头,看着墙壁上悬挂的灯火,这才敢肆无忌惮的落下泪。 忽然间,墙边角落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是谁。”易无风警觉的转眸望过去,入目的绯色身影,让易无风心神为之一怔。居然,是于绯诗。 慢慢的,慢慢的移动着脚步,于绯诗恍如一具断线的木偶,走到易无风的跟前,漠然的欠了欠身,朝着易无风拜了一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 拭去脸上的泪痕,易无风站起身,要去扶于绯诗,却被于绯诗敏捷的避开。此时悬挂在于绯诗脸上的疏离跟淡漠,让易无风被皇后刺疼的心,更加的疼。 凝着眸,易无风看着于绯诗,艰难的启了启唇, “你怎么在这儿?” 于绯诗已经起身,目光离落的看着易无风,眼眶里干涩涩的,见不到水意,也没有见到恨意。只是脚步往后退了几步,跟易无风隔出一些距离后,才是开口, “臣妾跟皇后打了一个赌,她告诉臣妾一个真相。臣妾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了。相信了。”话到最后,于绯诗的声音慢慢的低沉下去,最终没了回声。轻轻的在唇角扯开一道嘲讽一样的笑意,于绯诗福了福身, “如果陛下没有别的吩咐,那臣妾先行告退。”无力的将话说完,于绯诗也不等的易无风回应,自顾的转过身子,朝着大牢门口走去。却在转身的霎那,泪流满面。 她宁愿相信,是丽妃跟蛮国害死了她的孩子,她都不愿意相信,是孩子的父亲舍弃了他。可怜她还在心底卑微的期盼着零星半点的温情,又岂知,棋子终归是棋子。 无能为力的恨意,蔓延在于绯诗的全身,也只能无奈的化做漫出眼角的清泪。 目送着于绯诗越走越远的身影,易无风感觉到,什么东西他正在慢慢的失去。张了张口,想喊住于绯诗。话到唇便,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看着于绯诗一步一步,远离自己。 回到芳华宫中,于绯诗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失魂落魄的走入大殿。 一整天来都没有见到于绯诗,可把点红给着急的,此时见到于绯诗回来,急匆匆的迎了上去, “娘娘,您可回来了,您这是去哪儿?” “嗯。”心思已经方才的一幕给掏空,于绯诗无神的回望点红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应答。而后,不再有任何的回应,自顾的走入内殿中。 “娘娘,您怎么了?”深深感觉到于绯诗的不妥,点红山前一步,拦住于绯诗的脚步,再问起。 “我没事。”摇了摇头,于绯诗想投给点红一道微笑,但笑到嘴边,眼泪却是落了下来。胸口猝不及防的一阵剧痛,于绯诗捂住胸口低下身子。只觉得喉间一阵腥甜,云袖拂开后,天青色的地板上呈现出一滩血迹, “噗。”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扶住于绯诗软软倒下来的身子,点红转头朝门外呐喊着, “来人啊,快来人啊,宣太医,快宣太医。” 听到点红的喊声,门外的宫女匆匆跑进来,跟点红一起扶住于绯诗进入内殿。已经有人往太医院跑去,经过太医诊断后,于绯诗是忧虑过甚,哀极攻心。加上生产后于绯诗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又连连受到打击,才会如此。 天青也赶了过来,亲自把脉后,表示赞同太医的论断。给于绯诗开了几贴方子,让芳华宫的宫女们照着去抓药。 得到消息后,易无风也匆匆忙忙的赶过来,直到太医都已经离去,易无风还留在芳华宫中。 坐在于绯诗的床榻边缘,易无风垂目注视着于绯诗了无生趣的睡颜,脸上显出心疼之色。伸出手,轻轻的抚摸在于绯诗的脸上,易无风的声音弱弱的吐出口,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然后,易无风起身,离开了芳华宫。待的易无风走后,于绯诗猛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朦胧的茫然。 亲自下着旨意,让太医院务必要好好照顾于绯诗,易无风从此没有在芳华宫出现过。 但是在宫中的每一日,于绯诗都觉得是煎熬,特别是看到芳华宫中的一景一物。于绯诗就没有办法忘记过去的一切,没有办法忘记她的孩子,没有办法忘记她的恨。几重忧虑之下,于绯诗的病情越来越重。 经过一番周密的思虑后,天青向易无风建议,让于绯诗出宫静养。天青还跟易无风直言,于绯诗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如果于绯诗心中解不开那个结,用什么药都是枉然。 自然懂的天青话里的意思,易无风沉默了很久。 直到有一日,于绯诗拖着孱弱的病体,来到易无风的御书房。摇摇欲坠的身子,风雨飘摇一样的给易无风拜了一礼,看的易无风颇为于心不忍。伸手要去将于绯诗拉起来,却被于绯诗一把给避开。 只听的她的声音尽是疏离, “臣妾给陛下请安。” 尴尬的收回自己伸空了的手,易无风颔了颔首,示意于绯诗起身, “不必多礼,你身子不好,坐吧。” “多谢陛下。”应过易无风一句,于绯诗站起身,往一旁靠了靠,没有坐下。只是将自己跟易无风的距离拉的更远,而后,才是开口, “臣妾病魔缠身,乃是不详之人。如此残躯怕是不能伺候陛下,因而臣妾特意请旨离宫静养,还望陛下准许。” “你要离宫?”尽管心中已经做下这样的打算,但亲耳听见于绯诗请求离宫的消息。易无风心中的不舍,慢慢升腾成为钝痛。看着于绯诗的眼光,连他自己都不懂起来。一丝诧异过后,想起天青的话,易无风只能点了点头,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朕就许你前往沉香云水宫去静养。” “臣妾多谢陛下恩典。”又是屈身福下一礼,于绯诗给易无风轻言一句道谢。 沉香云水宫,于绯诗是知道的。据说云水宫在云山之巅,乃是皇室中人犯错后的思过之地。当初的易无鸢就曾被送往沉香云水宫。 而对于易无风做出这样的决定,于绯诗也无心去探究他意图里的深意。他的心思藏的太深太深,没了解一点,就伤自己一分,所以,于绯诗怕了。不敢再往前,只能退后。 得到易无风的应允,于绯诗在谢礼后,就请求告辞, “臣妾不打扰陛下,臣妾告退。”说完,于绯诗转身走出易无风的视线。 等的于绯诗走后,易无风松开的手掌猛然的紧紧握成拳头。忽尔又松开成掌,一把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还有奏折扫落到地上。整个人如同失去生气一样,颓废的趴在案上。 “皇兄。”早就收到消息的易无鸢,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伸手推开挡在跟前的珠帘,易无鸢直直走到易无风的身边,看着易无风的眼神里有着很多的深究, “皇兄,既然舍不下她,为何要让她走?” “不让她走,又能如何?”打心底吐露出来的无奈,易无风苦涩的笑了笑,回应易无鸢一句。 听不懂易无风的话,易无鸢茫然的看着易无风, “你既然是心里有她,那你就该告诉她呀。你若真让她去了云水宫,你就真的失去她了。”云水宫是什么地方,没有人比易无鸢更清楚。想起那些人的孤苦无助,想着于绯诗要面对的事情,易无鸢就忍不住为于绯诗感到心疼。 “不会的。”淡淡的又吐出一句,易无风回着易无鸢,又是回着自己, “云水宫再怎么样,不也还是易家王朝的云水宫么。” “皇兄你……”听及易无风此话,易无鸢似乎已经猜到易无风的心思。不免觉得有些好奇。 “呵呵。”不理会自家妹妹的好奇,易无风自顾的说了一句, “朕想她活着,如果让她留在宫里,只怕她自己都不会让自己活下去。这样也好,离开了朕,她会好受一些,也许,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皇兄。”听的易无风说的越来越严重,易无鸢忍不住挑起眉头, “你们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闹成这样呢。皇兄,你跟皇嫂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是朕的错。”没有直接就给易无鸢回答,易无风凉凉的说了一句。然后,没有再说话。 第三百四十七章 负恨重生 层层雾霭,将深夜笼罩在如死水一般的寂静里。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声马车轮子滚过去的声音,不时还会传来女子微弱的低低嘱咐声, “轻点轻点,小心些,伤着里头的主子,仔细你们的小命。” 低微的声音似有若无的,小心翼翼的没入到沉寂的夜色中,很快就没有了回音。只是看到苍茫黑夜里那微茫的亮光浮动,在一处深宅前,停了下来。 随行的小厮奴役们,七手八脚的将棺木里的女子抬了下来。一没主意,因为失去载体的棺木猛的从车上滑落下去,跌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惊的一直跟在棺木一旁的女子大呼一声, “你们怎么做事儿的,不是让你们小心些么。” “算了算了,赶紧抬进去。”抬着躯体的一群下人被女子的高声唬的不敢有了动作,静默的站在原地,等着女子发难。就在这时,一个老者从后方走了出来,淡漠了看了看女子一眼,轻言出声, “行了,都别愣着,快些进去吧。别生出事端来。” “是。”闻老者此语,女子不敢再多话,欠了欠身,领着下人走入宅子。 棺木里头的女子,被人妥善的抱出来,安置在房内的床榻上。随行的女子带着下人一同退了出去,空荡荡的房间中,只剩下白衣老者,还有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女子。 潋潋烛光慢慢的流泻下来,在女子身上渡了一层浅浅的光晕。单薄而皙白的面容,一边闭月羞花绝代风华,而另一边狰狞不堪触目惊心。就连身上的白衣,都显出寿衣该有的诡异跟可怖。 缓缓的,蹲坐下身子,老者在女子身旁坐下,目光深沉的看着花容月貌已经被毁的女子。流潋下来的眸光,静谥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阴翳。不自觉的叹下口气,摸了一把颔下的白须,老者抚上女子的容颜,喃喃自语出声, “怡秋啊怡秋,可怜你生来富贵天资聪颖,偏偏看不破一个情字。经此一役,但愿你能看破红尘,为郑家一族报仇雪恨。”一直清缓迟慢的口气,平淡如常,话到尾端,却是无端高昂起来,迸发着明显的恨意。 紧紧的拧过双眉,老者盯着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已被易无风赏赐毒酒刺死的前皇后郑怡秋,眼中涌起的波浪好不容易方是镇压下来。敛了敛目光,老者朝着门口喊了一句, “玉燕。” “是,奴婢在。”就站门外,没有走的太远的玉燕听见老者的叫唤,赶忙大步跨入房中。弯腰请示着, “老太爷您有何吩咐?” “好生照顾着你家主子,这个时辰,她差不多该醒了。”放下摸着白须的手,老者扫过玉燕一眼,然后起身踱步出了门口。 “是。”弯下腰低着头,玉燕恭敬的领着老者的命令。 一直待在房里,守着昏迷不醒的郑怡秋,玉燕一步也不敢离开。夜半三更之后,玉燕实在是撑不住,睡意如同洒落下来的烛光,无孔不入,玉燕低头趴到桌子上,睡了过去。 待的郑怡秋从昏沉中清醒过来,便是看到破在木案上沉睡的玉燕。 像是昏迷了很久很久,郑怡秋的头如同灌着铅一样的沉重,脑子里也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想不起。看到趴在桌上已经熟睡的玉燕,郑怡秋对于前事的最后一丝记忆,被缓慢的唤醒。立马踱步过去,郑怡秋摇晃了下玉燕的身躯, “玉燕,快醒醒,快醒醒。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娘娘,你醒了。”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到清醒过来的郑怡秋,玉燕欢喜的惊叫出声,看着郑怡秋的面容,眼泪立马盈眶而出。 “我醒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不是……”在残留的记忆里,郑怡秋记得,她明明已经喝下毒酒。鹤顶红见血封喉,从来都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是如今,她为何还能。 “娘娘。”说起旧事,玉燕的眼泪,立马吧嗒吧嗒的不受控制一样的滴落下来, “是老太爷救了您。”哽咽的说出最主要的真相,玉燕抬眸顺着郑怡秋的脸望上去,目光触及到郑怡秋被毁去的半边脸时,目光急忙闪躲开。 从玉燕闪躲的目光中察觉到一丝不妥,郑怡秋凝视着玉燕, “怎么了?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惊觉过来后,郑怡秋幡然醒悟,推开跟前的玉燕,踱步跑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面的面容。猛然的惊叫出声,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的脸,我的脸!”撕心裂肺一样的嘶吼声在安静的夜里久久的盘旋不去。女子最为重要的便是一张如花似玉的容貌,郑怡秋素来自傲,哪里能受的住这个时候的自己。 无措之下,居然用手去徒砸着铜镜。见此情形,玉燕匆忙跑过去,拦下郑怡秋的动作, “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娘娘,您千万得保重呀。”死死的抱着郑怡秋,玉燕不敢松手,一边哭着,一边劝着。 然而,郑怡秋似乎是听不见玉燕的话一样,情绪完全沉醉在自己毁容当中。 阵势闹的太大,还是将住在隔壁的老者给吵了过来。冷冷的瞟过眼前的情景一眼后,老者冷漠的开口, “闹什么,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还想把官兵都吵过来么?”许是老者的口气太过严厉,郑怡秋真被老者被喝住,茫然的别过眸,见到老者后,郑怡秋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然后,移步走到老者跟前,屈了屈身,福下一礼, “爷爷,爷爷。孙女给爷爷请安。”认出眼前的人乃是自己的亲爷爷后,郑怡秋忍不住的泪如泉涌,别下身子。 到底是亲生的孙女,思及郑家刚刚经历的一切,白发的老者,也便是郑家的前一任家住郑晏清难掩眼底的心疼,神色缓和下来,伸手将郑怡秋扶了起来。语气也温和不少, “孩子,你受委屈。起来吧,鹤顶红之毒极为难解,爷爷只能保住你的命,保不住你的容貌呀。” 似是从鼻端叹出来的请息,郑晏清话语间皆是无奈,扶起郑怡秋的身子后,两人一同走到堂前软榻上坐下。往后摆了摆手,郑晏清将玉燕遣退下去。 从郑晏清的言语中,郑怡秋已是知道,如今的事情是为何。 怕郑怡秋不明白,郑晏清继续解释着, “郑家遭逢此大祸,爷爷救不出族人,也只能将你救下。秋儿,你的性命是珍珠用自己的性命换回来的,你可千万得珍惜呀。” “珍珠?”情绪平定下来后,郑怡秋仔细听着郑晏清的话,听的郑晏清挑起珍珠,郑怡秋才是想起。自己醒来多时,身旁只有玉燕在伺候着,还真是没有见到珍珠,于是便问起, “爷爷,珍珠呢?” “珍珠她……”话到此处,郑晏清先是顿了一顿,才是作答, “珍珠她死了,易无风下令要将你的尸身烧毁,珍珠将自己易容你的模样,将你换了出来。而她自己,葬身火海。” “什么?”止下的泪再次回到眼眸,带着铺天盖地的恨。郑怡秋紧紧的咬着唇,将跟易无风之间的最后一丝牵连,断的一干二净, “易无风,我恨你,我恨你。今生今世,若不能将你碎尸万段,我郑怡秋誓不为人。我恨你。”经历过家破人亡之后,再经历着失去的疼痛,郑怡秋似乎都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失去了温度。 自顾的趴到桌子,失声痛哭起来。郑晏清也没有拦着她,叹着气端起一旁的茶盏,呷了一口,站起身, “想哭就哭吧,但是哭过之后,别忘了更加重要的事情。明日我会联系郑家残部,而你,想报仇的话,就振作起来吧。”说完,郑晏清不再多留,迈步离开郑怡秋的房中。 像是放肆着自己一样,郑怡秋肆无忌惮的痛哭一夜。天亮之后,郑怡秋将玉燕唤了进来,仔细的帮自己梳妆,妆容点罢,郑怡秋还命玉燕为她找来一定黑色的纱帽,将已然毁去的面容挡在黑纱之下。 就是全身的衣着,也是一片深沉的漆黑。 郑晏清没有骗郑怡秋,他确实是联系了郑家的残部。他们商议的地点就在宅子后头的偏厅,四周皆是布满着密密麻麻的眼线跟死士。 带着玉燕,郑怡秋慢条斯理的走了过去。自然是识得郑怡秋的身份的,门外看守的死士没有拦着郑怡秋。 看见郑怡秋走来,以往效忠于郑家的那些下属们都是站了起来。刚想开口喊“娘娘”,才是想起,郑怡秋已经不是皇后了。场面一下子尴尬下来,郑怡秋也不理会,径直走到郑晏清的身旁,规矩的行过大礼, “孙女见过爷爷。” 场上的人方是反应过来,开口道, “小姐好。” “各位不必多礼。”起身凝眸看着场上的人,郑怡秋走到郑晏清的身边,缓缓坐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谢小姐。”应礼后,众人方敢起身。 刚进来的时候,已经隐约听到一些,郑怡秋便省去场面上的话,直接提出报仇的事宜, “对于报仇之事,大家可是有何妙计?” “这……”郑家已经落到如此的地步,若想跟朝廷做对,无异于以卵击石。因而,众人皆是沉默下来。 顿时,郑怡秋只觉得一阵好笑, “怎么,大家莫非是怕了么?” 轻言嘲讽,让场上所有的人皆是挂不住面子,纷纷跪在地上,道, “一切全听小姐的。” “听我的?”鄙夷的挑了挑眉,郑怡秋轻蔑一笑, “仔细我把你们的命都给送掉了,你们还要听我的么?” 果然,郑怡秋一句话落下来,场上瞬间鸦雀无声。沉默很久,郑晏清才是开口, “秋儿,别胡闹。”经郑晏清轻声一斥,郑怡秋才是收敛下来,低了低头, “是。” 紧接着,郑晏清又是开口, “大家准备准备,三日后,我们前往焚城。” “去焚城做什么?”弄不懂郑晏清的意图,有人出声问着。 没有直接的回答,郑晏清只是淡淡的开口, “去了便知道。” “是。”众人不敢再问,应一声后,退出门口。 第三百四十八章 启程离宫 静谥慕成哀歌,沉寂是唯一的布色。 七彩琉璃宫灯流潋下来的旖旎灯火,依然散不去凝聚在芳华宫沉沉的哀重。默默的静坐在内殿的床榻边缘,于绯诗双目无神的看着窗外。临近十五的日子,月色极好,银白的月光凉凉的从天际垂泄下来,凝成一片清凉的霜白。 点红半蹲着身子,立在内殿里头的柜子前,挑挑捡捡的收拾着于绯诗的衣物。满目哀色看着让人着实的心疼,手中的动作在进行过半晌后,猛的又停下来,转眸看着于绯诗,带着哀求的无奈, “娘娘,真的只能这样了么,一定要离宫么?”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如今皇后已死,于绯诗又有玉阳王府跟右相府的支持,登上后位不过是指日可待。就在这个时候,于绯诗居然请旨出宫,这个决定让点红很是不可思议。 看着于绯诗的目光,哀求多加几分,希冀能让于绯诗回心转意。奈何,于绯诗像是铁了心一样,听着点红的话,回头头,看着她,道, “既是如此,你可以不跟着我去沉香云水宫。你留在宫里,也是可以的。” “不不,不是的娘娘,奴婢不是那个意思。”以为于绯诗误以为自己不愿意跟她出宫,点红急忙开口解释着, “娘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奴婢只是为娘娘觉得不值得,好不容易就要到那个位子了,娘娘你在这个时候出宫,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呵呵。”听明白点红的话,于绯诗不禁苦笑出声, “你以为,那个位子就那么好么。与其在这宫里生不如死,还不如到宫外海阔天空。” “这……”话已至此,点后果无话可说,只能低头继续收拾起衣物来。就在这时,两道鹅黄色的身影掀开门口的珠帘,踱步进来,走到于绯诗的身边,单膝跪了下去, “娘娘,请让奴婢跟随娘娘一同到云水宫吧。”是秋叶,还有秋果。 “不必了。”看着眼前这两张冷若冰霜的面容,往事回忆,一点一滴的充斥回到于绯诗的脑海中。直接就摇了摇头,拒绝了秋叶跟秋果的请求。 “娘娘!”想起易无风的交代,秋叶跟秋果跟着于绯诗的话端,追加一句。等不及她们想说些什么,于绯诗霍然的站起身来, “够了,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是我的意思,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没想到,于绯诗居然可以猜到是易无风的意思,秋叶跟秋果当下不好再说什么。告礼后,只能怏怏的退出芳华宫,前往了御书房。 拿着笔的手,久久不见动作,易无风的耳边仔细的听着微弱的脚步声。等的秋叶跟秋果进来时,易无风已经抬起头,凝眸看着跪到自己跟前的秋叶跟秋果,启唇轻问, “怎么样?” “属下无能。”颓废的低下头,秋叶跟秋果皆是不敢看易无风的眼, “娘娘知道是陛下让属下跟去的,娘娘当下就回绝了奴婢。陛下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力。” “罢了。”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易无风心中比谁清楚,他跟于绯诗之间已经走入死结。终归是他对不住她,这样也好,离开深宫她也许能得到她想要的平静。 像是在说服着自己,易无风这样想着,便站起身,摆了摆手,让秋叶跟秋果退了下去,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恭敬的应和一声,秋叶跟秋果起身,退出御书房。 在无边的静默当中,漫漫长夜缓缓流过,天边的第一道晨光将夜幕撕开,缝隙越挣越阔,最后光明充斥着天地。 天亮了。 偌大的芳华宫,于绯诗就带了点红一人。多年来的相依相伴,于绯诗对点红有着特殊的感情。本想将她留在宫中,而后想想,深宫险恶,离开也许才是最好。 点红自然是愿意跟于绯诗离开,拿好行礼后,扶着于绯诗坐上了离开皇宫的马车。 得到易无风的允许,马车一直行驶到芳华宫前,接着于绯诗。 一如既往的天青色帘顶,马车车门两侧挂着两盏金色的铃铛。一路走过去,遇到清风,铃铛便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清脆的声音恍如长着翅膀,飞到御书房里头,飞到易无风的耳中,让他的神思都恍惚起来。 “皇上。”见的易无风久久没有理会自己的话,良钥上前一步,轻声呼唤着易无风。 易无风方是回过神,看着良钥,惊怔在片刻后恢复正常,回应着良钥, “好,就照你说的办。” 哪里能不知道易无风的心思,良钥没有再接着刚刚的话锋,而是将话题转到于绯诗的身上。看着易无风,小心翼翼的开口, “今日是皇贵妃出宫的日子,皇上,您真的不去送送么?” 听及良钥的话,易无风的神色忽然见愣了一愣,然后缓和过来露出一记苦笑,道, “罢了,就这样吧。好了,你也下去吧。” “是。”不愿在去刺激易无风,良钥顺应着易无风的话,退了下去。 等的良钥走后,易无风径直的出了御书房。走到东华门的城楼上,注视着于绯诗乘坐的马车越走越远,听着耳边的铃铛声越来越远。 一丝丝难过恍如烟雾,以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笼罩在易无风的心间,让他难以把握。整个人都好似陷入迷蒙的状态当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难过。 从头到尾,于绯诗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枚棋子。冷妃在时,她是用来保护冷妃的棋子,冷妃不在时,是用来给冷妃报仇的棋子。甚至,连他们的孩子,他都可以狠心的去利用。 照理来说,于绯诗是走是留,他都不会有着任何的情绪的。 但是,易无风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想着于绯诗离的自己越来越远,他的心就狠狠的疼。那种疼,跟他知道于绯诗的孩子死了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几天,他甚至都会做梦,梦到初初见到于绯诗的时候,梦到他们在江南的时候,梦到,他们前去平乱的时候。 原来,他们之间竟是有着这样多的回忆。 “皇兄。”不知道到何时,易无鸢也爬上城楼来。顺着易无风的目光望过去,天边已经一片茫茫,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易无鸢知道,易无风看的是于绯诗, “皇兄,既然舍不得,为什么……” 似乎已经知道易无鸢想说什么,易无风一来就绝了易无鸢的话, “你怎么上来了,这里风大,你又是有身子的人,还不快下去。走。”说着,易无风已经扶着易无鸢一同走下城楼。 对于易无风这样自欺欺人的态度,易无鸢很是不满, “皇兄,你这样是何苦呢,你明明就喜欢她,你爱她。” “爱?”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易无风眸色晃了几晃。坚硬深沉的眸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的破碎。很快,又复合回来,易无风淡笑着摇了摇头, “好了,别闹了,我带你去母后那儿。” “你……”易无风这样的固执,让易无鸢一时也是无可奈何。 当然,宫里头的这些,坐在马车里的于绯诗是不知道的。听到马车轻轻荡开的铃声,于绯诗感觉到自己在离的皇宫越来越远,心中压着的沉重恍如也在慢慢的散开。 她总算,可以离开那个让人憋闷的地方了。 “娘娘。”点红心中,还是有着不甘心,看着于绯诗,苦哈哈的挤出一丝表情。 “还叫娘娘,都已经出宫了。”用笑意去抚平点红脸上的忧伤,于绯诗轻轻笑着, “出了宫不是更好的,至少是自由的。” 自从出了小皇子的事情后,点红就没有见于绯诗笑过,如今见着于绯诗的笑颜,点红也是非常的开心。心中的一缕不甘心瞬间也消失的殆尽,扬起笑脸凑向于绯诗, “好吧,小姐。”仔细看过于绯诗的笑颜后,点红的神色猛的变的慎重起来, “我好久没有见过你笑,看着你这样开心的笑,我觉得,不管是怎样的选择都是值得的。” “傻丫头。”轻轻的捏了捏点红的鼻头,于绯诗宠溺的打趣她一句。 打打闹闹中,马车往云水宫的方向驶去。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天一夜,赶车的车夫知道马车里头的主子尊贵,夜间不敢贸然赶路,在乡镇上落角下来。挑了一间上好的客栈,给于绯诗跟点红住下。 用过膳后,于绯诗早早的睡下,却是没有征兆的,在半夜坐起噩梦。梦里头的影像太过可怖,让于绯诗控制不住,惊叫出声。点红睡的太死,居然没有被吵醒,倒是吵了一位不速之客。 “绯诗,你怎么了?”黑影不过眨眼的片刻,就从窗外跳入房中,来到于绯诗的身边。尽管黑灯瞎火,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是从声音中,于绯诗依旧能知道来人是谁。 平复好自己的心绪后,于绯诗冷冷的吟出一句, “宣无亦,你别再跟着我了。” “绯诗,我……”满腔的情谊好似被毒蝎蜇了一下一样,宣无亦只觉得心痛难忍。本想去抚摸于绯诗面容的手,怔怔的停在原处。黑暗中,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于绯诗冰冷的目光。 宣无亦的心,蓦然间就冷却下去,别过眼眸不敢看于绯诗的眉眼, “我只是担心你,此番去云山路途遥远,我好歹是有武功的人,可以保护你。” “不需要。”都没有等的宣无亦将话给说完,于绯诗立即就冰冷的回绝了宣无亦的要求, “我不需要任何的人保护,哪怕我死在途中,跟你也是没有关系的。” “绯诗。”宣无亦还想说什么,被于绯诗话里的冰冷径直的堵在喉咙口,只能唤出于绯诗的名字。 “你走吧。”不再看宣无亦,于绯诗再次躺下身子,拉过被子蒙在头上, “天色已晚,男女共处一室总归是不好的,你快走吧,免得多生是非。” “好。”无力的应允下来,宣无亦顺着来时的方向,跳出门外。 就在于绯诗的窗外,宣无亦方方站定脚步,一抬头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云箴。看见宣无亦走来,云箴低低的唤了一声, “师兄,我……” “天色晚了,回去歇着吧。”宣无亦似是真的累了,也不问云箴为何会在此,只是不着边际的说了一句,便越过云箴的身边,往前走去。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临至云宫 清晨的第一缕霞光弥漫在天地之间,天色清明之际,天空豁然开朗。 于绯诗醒来的时候,点红已经备好早膳,就等着于绯诗食用。 不似在宫里的拘谨,于绯诗让点红跟自己坐同桌,用起早膳。因为还得赶路,所以两人不能过多的交谈。只是,还没等于绯诗等人用完膳,突然闯进来的一道人影,让于绯诗跟点红吓了一跳。 一下子闯入房里后,来人立马跪在于绯诗的跟前, “娘娘。” 凝眸望去,眼前的人对于绯诗而言,并不陌生,是云箴。精致的笑脸上弥漫着泪痕,云箴跪在于绯诗的跟前,哭意酝酿在她的余音里,听的让人不禁有些心酸。尽管如此,于绯诗还是别过眼,想起自己失去的孩子,无论如何,于绯诗都不能去原谅云箴。 自知罪孽深重,云箴跪在于绯诗的脚边,声泪俱下的开口, “娘娘,千错万错都是云箴的错,如果娘娘愿意,云箴可以在娘娘身边伺候娘娘,任凭娘娘差遣。” “不必了。”撇开云箴的纠缠,于绯诗站起身,避开了云箴。走到窗边的位置,背对着云箴,默然的开口, “云姑娘,你还是请回吧。我已经不是什么娘娘了,你堂堂一帮之主,我愧不敢当。”说完,连早膳都不想再用,于绯诗走出门外。看都不看云箴一眼。 “娘娘。”追着于绯诗的背影,云箴再喊一句, “千错万错都是云箴的错,跟师兄没有关系,娘娘,您就原谅师兄吧。” 将云箴的余音如数收入耳中,于绯诗心中不禁感慨。问世间情为何物,竟是让云箴如此高傲的女子,落的如此卑微。当下,不免为云箴感到心疼,脚步停下来折了回去,于绯诗将云箴扶连起来, “你实在无需如此,当初我便已说明,过往的一切,我就当是我儿子替皇室赎罪。但是从此之后,我跟你们也再无干系。所以,我希望你也能体谅体谅我,毕竟,失去儿子的人,是我。” “我……”听着于绯诗的话,云箴的神色一下子滞愣下来,看着于绯诗,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而后,于绯诗不再理会云箴,带着点红走了出去。 坐回到马车上,点红有些不明白,问起于绯诗, “娘娘,你既然不喜欢云姑娘,为什么又要回去将她扶起来呢。其实。” “有些事情,说也说不清楚,我只是不想再将自己牵扯到过去当中。”伴随着于绯诗低沉的余音飘落,马车再次行驶起来。 经过三天三夜的赶路,于绯诗两人总算来到沉香云水宫。云水宫中也已经接到宫里来的消息,在山门前等候着于绯诗,看见于绯诗走来,前来迎接的人急忙走过来,给于绯诗拜了一礼, “在下云水宫宫主祢衡见过娘娘。” “宫主不必多礼,有劳。出了宫,我便是不是什么娘娘,宫主唤我绯诗便好。”规矩的回着祢衡的礼数,于绯诗轻轻的应答着。 “好,绯诗。”也不执意与名称的呼叫上,祢衡当下就应下于绯诗的要求,唤着她的名字。 云水宫毕竟不同于别的地方,它可以说是皇室最后的一道防线。当然,这些是不为人知的。所以,云水宫宫主的地位,也是至高无上的。因而,祢衡自然不会对于绯诗表露出谄媚的神色。 不过,毕竟是得到宫里的密令的,祢衡也是不会冷待了于绯诗。 听闻于绯诗对医术一直深有研究,祢衡便是安排将于绯诗入了天水阁。 天水阁可是个好地方,里头有很多医女,个个都是医术超群。而天水阁的阁主,更是江湖上有名的怪医,浮言。传闻此人性情古怪难以捉摸,只因当年受过先帝的恩情,所以甘愿入云水宫天水阁为阁主。 成为天水阁阁主后,浮言倒也是尽心尽力,带出了很多的徒儿,也为易家王朝研制了很多药物。 这样的安排,于绯诗当然是满意的,她从小就对医术极为爱好。难得如今还有这样的机会,她岂会拒绝。 当日,在祢衡派来的侍女的带领下,于绯诗跟点红在天水阁的厢房里住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床太生的缘故,睡到半夜的时候,于绯诗又是惊醒。这回,怎么也睡不着。 已经临至十五,月色正好,玉盘一样的明月悬挂在天际,流泻下来一片银白的凉光。窗太的一簇竹影,在晚风的吹拂中摇摇曳曳,衬着银白色的月光,颇有几分韵味。 反正都睡不着,于绯诗索性起来,披了一件衣裳,于绯诗走出房门。 顺着笔直的回廊,于绯诗一直往前走。云水宫本就安静,入了夜越发的沉寂。正是因为这份沉寂,隐隐传来的声音才是更加的吸引住于绯诗。 慢慢的走过去,循着声音的来源走去,于绯诗穿过回廊,又是走过一段廊桥。绕了几绕,于绯诗总算来到声源传来的地方,躲在拱门之后,于绯诗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真真是不可思议。于绯诗居然看到一群身形健硕的男子在练功,矫健的身手,还有稳健的步伐,让于绯诗这个外行人都可以感觉到,他们武功的高强。 从一入云水宫开始,于绯诗便是觉得奇怪。 以往的时候,于绯诗只是知道,云水宫是用来关押犯错的皇族的地方。没有想到,云水宫内,还另有千秋。不仅设有医馆,还有藏书阁,还有眼前的这一番。 这些武林高手若是……细细想着,于绯诗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易无风身边的暗卫,莫不是就是从云水宫来的。 正待于绯诗想的入神,眼前不知道何时已经来了一个人,手中冷冷的长剑就横在于绯诗的脖颈上。亮眼的剑光,刺的于绯诗回过神,只听的那人道, “出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出现在此地,有何目的?” “我。”被眼前的人脸上的冰冷骇住,于绯诗语气顿了几顿,才是答, “我是,是宫里头……”好一番深思之后,于绯诗居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去作答。 就在于绯诗为难的时候,祢衡从前方的宅子里走出来,看清眼前的情景,急忙轻喝一声, “住手,不得无礼。”走过来后,单手就将架在于绯诗脖子上的长剑推开,转眸盯着冒犯于绯诗的人,大声说道, “御书,不得无礼,这位乃是皇贵妃娘娘。奉陛下旨意,前来云水宫修习医术的。” “哦。”并不见得祢衡口中的“御书”脸上有任何的变动之色,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又是道, “属下见过皇贵妃,云水宫毕竟不同宫中,娘娘晚间还是不要乱走的好,若是下人们不识天颜,误伤了娘娘,那便不好了。”说完,也不理会于绯诗错愕的表情,独自离开了于绯诗跟祢衡的视线。 看着御书走远后,祢衡才是转头跟于绯诗解释道, “他叫御书,乃是清风阁的阁主,主司云水宫的防卫之事,许是专心于武艺之上,他的性子木讷冷淡了一些。不过娘娘不必担心,他不是坏人。” “是,给宫主添麻烦了。”微微的给祢衡欠了欠身,于绯诗轻声道。 “无妨无妨。”摆了摆手,祢衡跟于绯诗客气着, “娘娘初来云水宫,对这边的事宜不清楚也是应该的。明日我会传令下去,娘娘放心便是。” “不必不必,。实在别因为我的到来,给你们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烦。”听着祢衡的阵势,是要大张旗鼓的告知自己的身份的意思,于绯诗赶忙阻拦着祢衡, “我就是闲着宫中过的太拘谨,才请旨出来。如今到了这儿,万万可不能再让我拘谨了。不然,我可又得请旨回去了。” 半是真实半是玩笑的跟祢狠说着。祢衡不清楚宫中发生的事情,自然不明白于绯诗话里的深意。只道她是怕麻烦,便不再坚持, “娘娘真是平易近人,那在下就替云水宫的众人多谢娘娘了。此时天色已晚,就让在下送娘娘回去吧。” “有劳。”应承下祢衡的提议,于绯诗福了福身。说句实话,她来的时候是随着声音走过来的,如果这会儿让她自己回去,她还真是找不到路。 在祢衡的带领下,于绯诗跟在祢衡身后兜兜转转的。实在是闷的慌,于绯诗遂尔开口, “宫主,我看着清风阁的各位身手都非常的不错,宫主真是好福气呢。” “娘娘见笑了。”已经在心中将于绯诗的话中深意探的明白,祢衡张嘴就答,丝毫没有隐瞒, “这些可都是陛下的福气呢,这些人呀,到时候都会往宫中送的。”也不忌讳着,祢衡如实跟于绯诗回答。 当下,于绯诗就明白过来,不再言语。 走过一段长长的路途后,于绯诗总算回到自己的房间。跟祢衡告别后,于绯诗就回到房里。掌起灯,房内桌案上的一捆医术引起了于绯诗的注意。 她今日刚刚入住,房中不过是添了些要用的必需品,不曾添过书籍。心下怀疑,于绯诗走了过去,仔细看过那些书后,才发现,居然是医术。其中一本,还是失传已久的《药王大典》。 不需多想,于绯诗当下便是猜出送书的人是谁。不想接受这份好意,更是没有办法去原谅过去的那件事情,于绯诗打开纱窗将书整捆扔了出去,朝着窗外喊道, “你不用如此,我不需要你的这些东西,如果你再送来的话,我还是会扔掉的。”说完,于绯诗合上纱窗。 尽管于绯诗的态度如此强硬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那人却是丝毫不气馁,还是坚持着每夜都会将从江湖上搜集过来的医术送到于绯诗房中。而于绯诗看见后,更是雷打不动的扔出窗外。 这一切,倒是助了天水阁的弟子们,每日早上都能捡到好几本江湖上失传的医书。 第三百五十章 焚城瘟疫 盛夏如火如荼的到来,热焰席卷苍生之后,淅淅沥沥的雨丝缠缠绵绵,烟雨缭绕着帝国的万里山河。 下雨了。 每年的这个时候,乾元朝都会迎来一段雨季。 也算是在云水宫呆了好几个月,因为易无风早有密旨过来,所以祢衡等人行事,丝毫没有瞒着于绯诗。也正如于绯诗想的那样,云水宫确实是朝廷,不对,应该说是皇室的最后一道防线。 宫里的御医很多都是从云水宫的天水阁出去的,还有易无风身边的暗卫,亦是清风阁里头培养出来的。 云水宫当之不愧的是易家的一层保障。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于绯诗虽说没有大吃一惊,但震惊还是有的。想起易无鸢高强的武艺,于绯诗渐渐的释怀,也难怪,这样的一个地方,自然不会培养出庸才来。 好在,于绯诗在天水阁的日子,还是过的极好的。 浮言尽管性格怪异,但是为人并不刻薄,相反对弟子还非常的友好。也不忌讳着于绯诗皇贵妃的身份,该训便训,该骂便骂,让于绯诗觉得前所未有的真实。 以往在皇宫里面,所遇见的人哪个不是戴着一张面具,虚与委蛇,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如今这样的日子,对于绯诗而言,已是最好的安排。 这日,天水阁内一直在研制的清玉露已经成功,到了试药的时候,于绯诗奉浮言之命前往朝华台请示祢衡,何时安排药人过来试药。 还没有走到门口,于绯诗远远的听见祢衡的声音带着隐隐的着急,促促的传来, “焚城发生了瘟疫?这怎么可能,焚城处在营山一脉,地势较高,纵然是雨季也不会有瘟疫才是。” “回宫主,据宫里头传来的消息,确实是瘟疫。已经有很多百姓因此而丧命,就连朝廷派过去的太医,都有好几个已经……”提及带来的消息,话到末端,未免有些不光彩,来人不敢说下去。 即便不说,祢衡也明白,宫里的太医多数是出自天水阁。真依照宫里头来的消息,想来焚城的情势还要的不容乐观,当下就沉下眉头, “那陛下可有何旨意?” “没有。”来人答, “陛下已经命太医院的院士带太医前往焚城救治,朝廷也已经发放粮饷下去。但是,运粮的队伍在途中,被人劫了,据说是焚城里头出了一个什么青灯教。自诩可以普渡世人,在当地可有着不容忽视的实力,而且,他们蛊惑许多失去理智的民众,似乎欲与朝廷为敌。” “青灯教?”拧紧剑眉,祢衡黑眸底抿过沉沉的思量。努了努唇,本想说什么,没开口人猛的闪出门口,将一直在门口站着不敢入内的于绯诗给拉了进来, “什么人?”目光在看清是于绯诗的时候,微微愣了愣,放开于绯诗,抱拳别了一礼, “娘娘,你怎么来了?” “打扰宫主了,是这样,浮言阁主让我过来请示您,清玉露的药人什么时候可以试药?”抚平自己因祢衡的拉扯有些歪斜的衣襟,于绯诗朝着祢衡福了福礼。才是开口。 “哦,我都差点忘了这茬儿。”听下于绯诗的话,祢衡似乎想起什么,恍然惊醒,急忙开口, “行,还劳烦娘娘您回去告诉浮言。”却是话到这里,忽的一顿,脑海中像是浮闪过一道灵光,祢衡看着于绯诗,话锋又是一转, “罢了,我亲自去找浮言了,娘娘辛苦了。”说完,扔下刚刚与他说话的那人,与于绯诗一起往天水阁走去。 经过交谈后,祢衡决定让浮言带着天水阁的弟子们,前往焚城,助朝廷一臂之力。 原本,祢衡是不想让于绯诗一同前往的,架不住于绯诗的请求,因而才应允了她。点红则是被留了下来。 落寞的在房里帮于绯诗收拾着衣物,点红有些隐隐的不甘心,把脑袋凑到坐到一旁的于绯诗跟前,哀求道, “娘娘,我跟您一起去吧,我保证不添乱。” “点红。”明白对自己的关心,于绯诗轻轻的抬起头,看着点红。然后笑了笑,道, “我们是救人的,焚城那边瘟疫肆虐,你又不识医术,过去做什么。还不如留在云水宫里头,这样,我也好放心。” “可是娘娘……”虽说于绯诗说的是极有道理的,但是点红还是放心不下,正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女子从门口走了进来,走到于绯诗跟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点红眼尖,认的出进来的女子,乃是天水阁中的医女涟水,便是听的她道, “娘娘,阁主命涟水前来请示娘娘,可否收拾妥当,马车已经在山门候着。” “好,我这便启程。”得知涟水乃是来催促自己的,于绯诗不再安慰点红,看了看一眼点红后,站起身来, “听话,好好在这儿呆着等我回来。”临出门时,似乎仍然不放心,转头轻声叮嘱点红一句,方才走出门口。 因为知道焚城的事情不仅仅是表面瘟疫那么简单,所以祢衡下令不可大张旗鼓,反而是让天水阁的一行人已游医的身份前往焚城。为确保一行人的周全,祢衡还特意安排了清风阁的武士,随行保护着。 不过,尽管云水宫的人出行做的极为隐秘,还是让人给发现了端倪。 离开云山没有多久,都没有进入附近的小镇。一行人便是遭遇了袭击。 埋伏的人是伸手十分敏捷的高手,而且来的人非常多,下手也非常的狠辣。一时间,清风阁的护卫都落入下风。 不过,毕竟是清风阁出来的武士,哪怕在人数的压制下,他们也没有陷入混乱。而是跟杀手纠缠在一起,誓死保护着天水阁的医师们。 看着眼前的情景,浮言冷漠的面容浮开一丝罕见的笑意。看的于绯诗非常的惊讶, “阁主,您笑什么?” “这可是一场好戏呀。”丝毫不避讳,浮言轻言开口,答着于绯诗。 于绯诗听的不明白,正想再问,却在不经意间被浮言拎着跳下马车。将于绯诗推到刀光剑影之间,浮言撑开手中的白骨折扇,轻而易举的挡开了横过来的刀剑,将场上的打斗拦了下来,放开于绯诗,浮言冷冷的开口, “你们的主子不过是想要她罢了,这样,我把她送给你们,你们别缠着我们。” “你……”毫无意料的被浮言摆了一道,于绯诗难以置信的看着浮言,正想说什么。都来不及说,人已经被浮言推了出去。 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最紧要的关头,一道黑色的影子从旁边的密林里飞快的闪现出来,拉过于绯诗,护在怀中。腰间的长剑,迅速被拔出,在炎炎烈日下闪耀着音色的光芒。 漆黑的深谋,冰冷的看着眼前的一众杀手,犹如看着死人一样, “想要她的命,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然而,就在杀手看到剑柄上用墨色玉石雕刻的那朵青莲时,脸上露出惊骇的神色。已然认出来人的身份, “一剑封喉宣无亦。宣大侠,我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你又何苦为难我们呢。”宣无亦的名头在江湖上可是鼎鼎大名,如非万不得已,杀手首领亦是不想跟宣无亦对阵。于是,轻言讲和。 岂料,宣无亦没有丝毫退步的意思,直面上杀手首领,断言唯有一句, “我说了,想要她的命,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既然谈不拢,那边没什么好讲的。被浮言搅合停下来的打斗再次响起,于绯诗被宣无亦推到一旁,只身缴入杀手的包围圈中。 银色的剑花一圈一圈的绽开,剑气所到之处,犀利无比。配合上清风阁的武士们,杀手渐渐落入败势。 不担心眼前的凶险情况,于绯诗心中一直懊恼着刚刚的一幕,气冲冲的跑走浮言跟前,逼问着你,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为何不能这样?”看着于绯诗满脸的怒色,浮言丝毫没有歉意,反而挑了挑眉,直视着于绯诗, “我只是奉命带着天水阁的人去焚城医治瘟疫,所以我要做的事情便是带着我的人去焚城。” “所以你就能牺牲我么?”不能去赞同浮言的言论,于绯诗忍不下心底的怒意,瞪着浮言。 “噗。”没有想到,这种严肃的时刻,浮言居然轻轻笑开声, “你如今不是没事儿么,从我们下云山开始,他便一直跟着。我不过是瞧他跟着也挺累的,给他一个现身的机会罢了。再说,有他相助,我们不是可以省下些力气么。” “你……”不得不说,于绯诗是非常的佩服浮言的眼力跟思维的,但是,他毕竟算计的是自己。于绯诗就算恼怒,也无可奈何。 正如浮言说的那样,有了宣无亦的相助,果然是省下不少力气。刚还是气势汹汹的杀手,很快就被制服下来。宣无亦也是走到于绯诗身边,一脸的关切, “绯诗,你没事吧?” “没事。”没好气的回应一句,于绯诗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浮言,要带着宣无亦往一边的树林子里走去。还没启步,又听的浮言道, “别走啊,孤男寡女的,别忘了你毕竟是皇帝的皇贵妃呢。有什么话儿,就在这儿说吧。” “我倒是没想到,你堂堂天水阁阁主,还管这事儿的呀。”本就浮言不满,眼下更加的不悦,于绯诗冷凝起来的声音,似乎像要把人冻伤一样。 维持着淡薄的口吻,浮言冷冷的瞥着于绯诗, “行了,你也别恼了。你不就是想赶他走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此行一定异常的凶险,你若想平安到焚城,不如带着他一路随行。”将话说完,浮言不再多留,转身返回马车中。 仔细思量过来,于绯诗亦是觉得浮言言之有理。 默然许久后,于绯诗转眸看了一眼宣无亦,憋过一声轻叹,瞟过宣无亦, “罢了,此行你就跟上来吧。就当是我欠你一次,日后必定还你。”说完,于绯诗也不再多留,追着浮言的步伐,爬上马车。 “好。”听的于绯诗的话,宣无亦脸上露出欣喜,立马就应允下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芳华入梦 好久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雨了,雨丝连成一线,自九重天霄倾倒直下,见缝插针密密麻麻成了帘。氤氲起来的雾气,飘飘袅袅弥漫升华成一层朦胧的烟纱,将静晦的夜色拢在一片烟雨空濛中。 盈盈灯光,风灯高悬在划破天幕的宫殿檐角上,夜风一吹,摇摇晃晃的姿影荡漾出游离的姿态。像极了这时候的易无风脸上的神色,目光失去焦距一样,茫然的看着飘着微雨的夜空。 易无风自己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只是感觉,无边无际的孤寂像着漫天的夜雨,充斥着他全身的感官,让他无处可逃。 静默很久,耳边忽尔浮起稀稀疏疏的脚步声,熟悉的嗓音缓慢中带着恭敬,从易无风的身后传来, “奴才给陛下请安,启禀陛下,今晚是翻牌子,还是去哪宫娘娘处歇着?” “去芳华宫吧。”似是本能一样,就着玉公公的话,易无风答出口。等的话音落尽后,易无风才是想起来,芳华宫已经没有人了。 不过,应该说是没有她了。 嗤嗤的笑了笑,易无风嘲笑着自己是着了魔。而玉公公不敢回话,木讷的杵在原地,等着易无风改变主意。没有想到,易无风却是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收回散落在雨夜中是视线,转回身。率先一步走出去,抛下让玉公公瞠目结舌的一句话, “今晚,朕就歇在芳华宫了。” “是。”不敢有所质疑,玉公公只能紧跟上易无风的脚步,走出去。 龙撵摇摇晃晃的走到芳华宫前。虽然于绯诗带着点红离开了芳华宫,但是其他的宫人并没有离开,芳华宫还是保持着于绯诗在时的模样。只是看见易无风前来,宫人无比惊愕住眉眼,许久才回应过来。 在玉公公的轻斥声中,跪了一地, “给陛下请安。”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不用你们伺候。”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恍如一道道影子漂浮在易无风的脑海中,无心理会芳华宫里头的宫人。易无风摆了摆手,将宫人全部退散出去。 “是。”不敢有异议,宫人们规规矩矩的退出宫门。 拿捏不住易无风的心思,玉公公也不敢多留,后退几步退出房门,并将房门合上。 静静的在大殿中走过,目光注视过堂前的软榻,易无风眼底依稀见着于绯诗半躺在榻上的身影。待的走近过去,看清明后,才发觉是一阵虚无。 一转身,纱窗猛然被风撩开,一侧的云帷被风大力的撩起,易无风似乎见着于绯诗奋力关窗的身影。不由的,易无风低低笑出声来, “为何在你走之后,我才发现,我会如此的想念你。于绯诗,你不过一颗棋子而已。”甩了甩头,易无风走入内殿中。 床榻上的被褥被折叠的整整齐齐,几乎没有人动过,保留着于绯诗离开时的模样。还有一侧的梳妆台前,一把木梳安静的躺在梳妆台上。 很寻常的一把木梳,若是放到往日,易无风定然是看都不看一眼,但是今时今日,易无风却是被她夺去目光。入了魇一样,易无风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慢慢的走过去,在梳妆台前坐下来,拿起台上的木梳细细的打量起来。 在于绯诗刚刚被封为于嫔的时候,他为了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帮冷妃挡一些刀子,故而疯狂的宠爱于她。 那时候的她,天真灿漫,从她清澈的眼眸中他清楚的看到,她陷入他的情意当中。 他还记得,他曾帮她梳发描妆的时候,她眼底的受宠若惊,还有点点的期盼。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世间女子都渴求的东西,她也曾渴求过。只是,他毁了她心底的期盼。 一次次的伤害,一次次的利用,让她一步一步的远离了他。如果他对她无心,那么这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可是为什么,他偏偏…… 许是想的累了,易无风握着木梳趴到梳妆台前,慢慢的陷入睡梦中。 他应该是睡着了,但是易无风又觉得,他的神志是无比的清醒。 这里,居然是太子府。熟悉的回廊,熟悉的书房,还有熟悉的摆设,更有熟悉的人。那道熟悉的影子,是,居然是冷妃。 穿着平日最喜欢的水色莲叶摆宫装,她静默的站书案前,似乎在帮他研磨。 “嫣儿。”不敢相信的,难以抑制下心中的欣喜,易无风狂奔过去。猛的拉起冷妃的手,紧紧的盯着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一刻都不敢移开。生怕他一移开眼,她就会消失一样, “嫣儿,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知道么,我好想你,真的好想。” “陛下。”清涟若山泉轻溅的泠音,冷嫣含着笑启开薄唇,看着易无风,眼里的恩爱丝毫不减。但是深情过后,是一片云淡风轻的薄然, “陛下,有些东西也该放下了。” “不,放不下,永远都放不下。”似乎已经猜到冷嫣想说什么,易无风拉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睁着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的眼眸,强势的将冷嫣搂入怀中, “嫣儿,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陛下。”像是从鼻端叹出来的叹息一般,冷嫣的声音轻浮似烟云, “执着不愿意放下,伤的唯有自己,陛下,你我今生缘分已断。你何苦如此呢,好好珍惜眼前人吧。” “眼前人?”喃喃重复着冷嫣所言,易无风眼底的凝固出现一丝晃动。 “嗯。”抓住易无风的一丝晃动,冷嫣沉沉的点下头, “满目青山空念远,莫如怜取眼前人。” 就在冷嫣话堪堪落,易无风视线的余光扫到窗外,那道遗世独立的单薄影子让易无风心底猛然一阵抽疼。绯色的衣裳,淡薄的面容,孤独的站立在窗外,漠然的看着他紧紧的抱着冷嫣。 清明的眸子中,私有若有流潋出来的哀伤,不经意间让易无风看的分明。 “绯诗。”不自觉的,易无风惊呼出声。 “去吧,陛下。”放开易无风的腰身,冷嫣挣脱出易无风的胸膛,眉目轻柔的看着他。望了望窗外的光影,淡然开口, “不要为难了别人,更加不要为难了自己。如果你过的不快活,哪怕我永远在心中,我也是不快活的。所以,你要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有她在你身边,我无怨无悔。” “嫣儿。”感觉到什么,易无风本能的去拉冷嫣的手。冷嫣轻轻的摇了摇头, “陛下,不要执着于过往,回忆留在心中也就罢了。前往不要让回忆,困住了你的人生。”袅袅的余音,缓缓的落尽,冷嫣的身影也如同散去的声音一般,消失在易无风的眼前。 “不要让回忆困住了我的人生。”细细回味着冷嫣这句话,易无风似乎明白了什么。转头过去,站在窗边的于绯诗眼底的哀伤已经成了失落,最后慢慢变成绝望。易无风心中一急,忙忙追上去。 当易无风追到窗口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于绯诗的身影。 “绯诗。”看着空荡荡的眼前,易无风恍如失去方向一样,呼喊着于绯诗的名字。猛然回头,熟悉的影子一掠而过。忙忙追过去,易无风朝着影子跑去, “绯诗。” 跑着跑着,居然走到一出悬崖边上。 于绯诗一脸的淡然,漠漠的林立于悬崖之上,看着易无风的眼色不见最初的爱慕跟期待,只剩的满目的淡漠跟疏离。 “绯诗,不要。”易无风的心像是一下子空了一样,跑到于绯诗的身后,呼喊一声, “不要,来,回来。回到朕的身边,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以后朕会好好待你的,你回来好不好。” 饶是易无风说的如此情深意重,于绯诗却是恍若未闻,淡淡的摇了摇头,红唇轻轻一启,然后朝着易无风笑了, “陛下,从此之后,海阔天空吧。”余音绕耳之后,单薄的身躯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不要。”紧致的心疼让易无风从梦中恍然惊醒过来,呼喝一声,额头上尽是从梦中带来的惊汗。 “陛下!”易无风的声音亦是吓到玉公公,匆匆忙忙的推开房门,冲了进来,冲到易无风身旁。 看着易无风满头大汗的模样,玉公公拿出一方丝帕,帮易无风抹去额头上溢出的汗珠。 “朕没事。”扬手挥开了玉公公的动作,易无风冷漠的回应一声。 玉公公恭敬的退到一侧,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陛下,可是要会钦安殿中换一身衣裳,还是让奴才们送过来?入夜风凉,奴才见的陛下的衣裳已经湿透,莫要入了风,伤了龙体才是。” “好,去吧。”停下玉公公的话,易无风才是感觉到自己已经全身都湿透。当下点了点头,示意玉公公下去带衣服过来。 “是。”躬了躬身,玉公公恭谨的退出去。 很快,玉公公带着小太监送来的衣裳又折入芳华宫的大殿中。伺候着易无风换下一身湿透的衣裳,玉公公将易无风刚换下来的衣裳递给随行的小太监。 处理好一切后,易无风自顾躺到于绯诗的床榻上,闻着床榻间熟悉的味道,易无风转过身,将自己埋入被褥当中。 见此情形,玉公公等人不敢再打扰,轻步退出门外。 内殿中瞬间安静下来。可是,没有安静的太久,门外又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陛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儿?”突如其来的打扰,让易无风本就烦闷的心情越发的烦闷,连带着口吻也不是很好。 “启禀陛下,玉阳王爷求见。”听出易无风口中的不悦,又听着前来禀报的太监说,良钥是有要事求见易无风。因而玉公公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请示着。 一听是良钥求见,易无风也只能压下自己的情绪,淡然回应一句, “好,朕知道了。”接着,马上从床榻上起来,踱步走出大殿。房门打开时,差点没将玉公公吓了一跳。 也不理会玉公公脸上一惊一乍的表情,易无风淡淡的落下一句, “走,回御书房。” “是。”玉公公恭敬的跟上易无风的脚步。 第三百五十二章 亲自前往 天色已经很晚很晚,欺压下来的夜色浓稠的像化不开墨。 本来,这个时辰是不能入宫的,无奈良钥当真有着极其紧急的事情,所以,宫门的侍卫也只能放他进来。 雨还没有停,易无风乘坐在龙撵当中,用着最快的速度赶到御书房。 良钥站在御书房的房檐下,屋檐上悬挂的风灯,在夜风里头摇摇晃晃,灯光迷惑着他的神色,焦虑中带着几丝担忧。看见易无风的龙撵过来,甚至顾不得还下着雨,径直就走上前去, “陛下。” 玉公公急忙撑开油纸伞,帮拨开轿帘,请易无风下轿。一边帮易无风还有良钥打着伞。紧随着易无风的脚步,良钥跟着入了御书房。 雨丝飘落在他的发梢,顺着他的额头流淌下来,润过几许微色。 正要跪下来行礼,被易无风一边拉了起来, “不必多礼,直说吧。” “大事不好了。”没有想过要隐瞒易无风,良钥一开口就吐露出忧虑, “焚城那边来了消息,运送的粮食跟银两皆是被劫走。不仅如此,暴民还围堵了官衙,焚城的都督,被他们烧死了。” “什么!”还以为焚城的事情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将朝廷命官给烧死,易无风的脸色一下变的不好看起来, “反了,他们这是要反了么。” “陛下息怒。”已经猜到易无风的怒气,良钥跪下身子,轻声劝慰着易无风, “焚城之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传言,都是青灯教的人在挑唆。焚城的都督也是个没用的,不过焚城离的京都极远,又不是关塞要地,又不是粮仓之地,所以朝廷的管辖未免松懈。没想到,让他们钻了空子。”仔细帮易无风分析起焚城的情况,良钥脸色亦是露出愤愤的神色。 “他们?”挑了挑眉,易无风露出怀疑中的不解之色, “他们是指?” “青灯教的那些乱党。”良钥如实回答, “微臣已经查明,青灯教自诩可以普渡世人。并用此次瘟疫作为幌子,用来蛊惑焚城的民众。借此来挑拨民众跟朝廷的关系,加上此次瘟疫来势汹汹,没有遏制之法,因而民众在苦难当中不知所措,才会被他们所蛊惑的。” “哎,说来,都是朕的错。”听的良钥说完,易无风脸上露出愧疚之色。这些日子来,他忙着处理郑家还有蛮国的事情,后来,又一心扑在于绯诗的事情上,对于国事确实是多有怠慢。 前些日子,良钥也曾跟他提醒过青灯教。他以为不过是民间的小打小闹,所以不加理会,但是让他们成了气候了。 想着,易无风深沉的眸底,露出阴翳的冷色。 “既然他们这么无法无天,那我们不如就斩草除根吧。” “陛下。”明白易无风的的意思,良钥硬挺的剑眉,稍稍皱了皱, “微臣还有一事要禀明,如今暴动的皆是无辜的民众,如果我们派兵过去镇压,未免……” “朕明白。”不等良钥把话说完,易无风已经明白良钥的意思,当下把话截过去,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动用大军的。” “还有。”看着易无风的脸色,想起玉公公之前跟自己提及的事情,良钥要说出口的话,反而变的吞吞吐吐起来。沉吟许久,方是开口, “云水宫那边,也来了消息。祢衡说,天水阁的浮言已经带着医师前往焚城。所有的争端皆是由瘟疫而起,只要天水阁的医师们将瘟疫给控制住了,这一切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是么,如此甚好。让他们跟宫里头出去的太医汇合,务必要将焚城的瘟疫控制住。”听说天水阁的人去了焚城,易无风的心稍微安定一下。对于云水宫,自然是没有人比易无风更加了解的。 对于浮言,易无风也是久闻他的大名。 但是,易无风的欣喜没有维持的太久,又听的良钥道, “陛下,宫里头出去的太医,已经全部丧命在暴民手中。” “什么。”此言堪落,易无风脸色又是一变。转念一想,也是,那些无法无天的暴民连官衙都给围了,连都督都给杀了。自然不会将那些太医放在眼里,而太医过去,自然是会住在官衙的。 想着那些无辜死去的太医,易无风脸色露出难过的神色, “传书给祢衡,让天水阁的务必要小心。焚城此时,可不比往日。” “陛下请宽心,祢衡已经传令下去,让天水阁的人便装出行,以游医的身份进入焚城。”明白易无风的担忧,良钥出言提醒着。宽慰着易无风。 听着良钥的话,易无风的神色总算缓和一些。 “陛下。”小心翼翼的叹下口气,良钥没有说完的另外一半话仍然堵在喉咙口,想了很久,终于打算还是告诉易无风, “皇贵妃娘娘,也去焚城。” “你说什么?”不同之前的惊变,易无风此时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猛的站起身来,瞪视着良钥, “她怎么会在焚城,祢衡是怎么办事的。” “陛下息怒。”被易无风的怒气镇住,良钥立马跪下身来, “皇贵妃娘娘入了天水阁,如今天水阁的医师全部得前往焚城,娘娘自然是不会例外的。” “胡扯。”可管不得那些什么规矩条例,只要一想到焚城眼下的局势,和于绯诗在焚城会面临到的危险,易无风就没有办法镇定下来。严厉的大喝一声, “朕不管,立马让她回云水宫。” “陛下,娘娘自己请旨去的。”不是不想执行易无风的旨意,而是良钥太过清楚于绯诗的性子,无可奈何的回应易无风一句。 一句话落,易无风脸上所有的坚硬瞬间褪去。 是啊,她想做的事情,谁又能拦的住呢。无奈的摇了摇头,易无风深深叹下一口气, “罢了,良钥,你下去准备一下。明日,朕要亲自前往焚城。” “陛下,三思呀。”易无风深思熟虑的一句话落下来,可是将良钥吓的不轻。马上磕下一个重头,良钥慌言道, “如今焚城尽在暴民的掌控之上,陛下若是过去,只怕……” “有什么好怕的。”对良钥的担心,易无风不以为然,摆了摆手,道, “有你跟许皖年在,能出的什么事儿。再说了,她在焚城,朕不放心。” “这……”良钥还想说什么,但是全部拜在易无风的那句“朕不放心”里头,因而,只能作罢。不再劝易无风。 看着天色确实已经晚了,良钥也不在宫中多留,请旨告辞。 淅淅沥沥下了一晚上的丝雨,在第二日清晨降临的时候,终于停歇下来。太阳露出大半张脸,将皇宫四处照的一片亮堂。 被雨水洗涤过后的宫殿,干干净净中发出耀眼的芒光。 草草收拾妥当后,良钥也已经准备妥当。此次,随易无风前往焚城的人是良钥。许皖年则是被易无风留在京城,坐镇京城。 一大早就赶入宫来,消息来的匆忙,许皖年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甚至一边走一边穿的衣裳,许皖年火急火燎的赶入宫中。正好拦着易无风的车驾, “陛下,三思呀。” “你来的正好。”看到赶来的许皖年,易无风不经意的笑了笑, “京中的事情,你就多担待一些。朕去些时日,便回。” “这……”不敢赞同易无风的作法,但是许皖年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刻,他也拦不住易无风。所以,只能跪着退到一旁, “恭送陛下。”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何时跟着许皖年一同入宫的易无鸢挡在易无风的车驾前。她冲出来的突然,亏的赶车的马夫及时拉住驾车的马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吓的许皖年连心跳都要停止了,易无鸢脸上却是不见丝毫的怯意, “皇兄,你去哪儿,带上我。” “胡闹。”看到搅合出来的易无鸢,易无风只觉得一阵头疼。从马车走出来,狠狠的瞪着易无鸢,看着她稍微显出来的肚子,捏了捏自己发疼的额头, “你看看你的模样,像什么样子。都是要当娘亲的人了,还是这般莽莽撞撞的。” “反正我不管。”没有让开的意思,易无鸢无所谓的拦着易无风, “焚城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执意要去的话,那我陪你一起去。我的功夫有多好,你是知道的。” “你,别胡闹,快回去。”自然不会答应易无鸢的提议,易无风淡淡的驳易无鸢一句,投了一个脸色给许皖年。许皖年会意,正要走过来,被易无鸢狠狠一瞪,许皖年的脚步只能停在原地。 只听的易无鸢道, “许皖年,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带着你的孩子跑了。” 这话一落,果然唬的许皖年不敢妄动。看此情形,良钥忍不住要笑出声。但是接到易无风刀子一样的眼神后,只能将笑意压回到心里。 眼看着许皖年也不能奈何易无鸢,易无风只好亲自动手。 足尖一点后从马车上跃下来,身形快到易无鸢都看不清楚,就被易无风点住穴道。知道许皖年不敢妄动,易无风也不指望许皖年,亲自将易无鸢抱起来,前往太后的寝宫。 看到易无风抱着易无鸢走来,站在门口的碧秋被惊愕住眉眼,正要给易无风行礼,已被易无风唤了起来, “姑姑不必多礼,太后在殿内么。” “回陛下,太后正在用膳。”欠了欠身,碧秋如实回答。 “好。”轻轻应一句,易无风抱着易无鸢走入大殿,将易无鸢放到堂前的软榻上,易无风指着易无鸢,又是走到正在用膳的太后跟前,道, “母后,这些日子还请您多多照看着无鸢。” “这是怎么了?”看着眼前的一对儿女,太后极为不解,问着易无风。 易无风没有给太后回答,瞥了一眼易无鸢后,道, “等她哑穴解开,她会告诉母后的。”说完,易无风大步的走出太后的寝宫。 毕竟前往焚城之事,易无风不想告诉太后。他知道,如果太后知晓,必定会阻拦,所以,他不能让太后知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 再见失落 经历过瘟疫肆虐,战火摧残的焚城,在到来的于绯诗等人面前展露出狼狈不堪的模样。 残垣断壁,处处可见硝烟弥漫的痕迹。衣衫褴褛的焚城百姓,流落街头,全身污浊斑驳覆盖,看不出颜色的衣衫散发出让人恶心的气味。 七零八落的,更多的是躺在街上的尸体。 尽管焚城算不得是极为繁华的都城,但因处在北郎山下,乃是北方八府连接京城的要道。又临靠着怀兰江,也算是依山傍水,气候得宜,倒也是可以自给自足的。如今落成这样的惨状,让人看的未免惊蛰之下落出心酸。 悲鸣惨况,让于绯诗于心不忍。迈步入城,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母亲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失声痛哭着, “我的儿啊,你快醒醒呀。我的儿呀,你让为娘可怎么是好呀。”撕心裂肺的喊声,像是一锤重重的鼓音,敲击的于绯诗根本迈不动脚步。只好停下来,转身就要往那位可怜的母子身旁走。 “慢着。”看出于绯诗的意图,宣无亦伸手拦住她, “浮言不是说了么,入城后让我们到城东别院碰头。在此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可是眼前这样的情况,哪里还能等的了。”心中也明白宣无亦说的在理,但是于绯诗心底还是觉得膈应。因为下山不久,就遇到杀手的袭击,为着于绯诗的周全起见,浮言特意安排兵分两路。 天水阁的人继续大摇大摆的从官道前往焚城,借以吸引住来人的目光,而于绯诗则是跟宣无亦从小道走。入焚城后,在城东的别院碰头。 “走吧。”不能再让于绯诗摇摆不定下去,宣无亦拉着她,直接往城东走去。 两人来到别院的时候,浮言等人已经到达。说来也怪,一路来居然不可思议的顺利,毫无任何人阻拦。 不过看过焚城的局势后,众人都知道,不可再拖拉,在浮言的指示下,天水阁的弟子分散到城中四处。在东南西北四区筹建医馆,然后救治城中染病的百姓。 “阁主。”并不是怀疑浮言的决定,而是担心救人的举措无法进行下去,于绯诗上前一步,提出自己的担忧, “如今焚城处处焦土,城中更是瘟疫肆虐。方走过来的时候,我留心看过,城中的药堂几乎都已经被毁,没有药物,我们该如何去救治那些染病的百姓。还有,救下他们后,又该如何安置?” “你所说的,正是我所担心的。”保持着一贯的冷漠之色,浮言脸上露出隐隐的担忧, “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若是从云水宫调遣药物过来,只怕时间来不及。而且,那群人也不会让我们如愿,朝廷的赈灾用的粮饷他们都劫了,别说云水宫的药。不过,我也想了一个法子,我们可以从周边的城镇去筹集药物还有粮食。只是,我们需要一个可以出面的人。” “可以出面的人?”对于浮言的话,于绯诗不是很懂。 然而,也不等的浮言给于绯诗解释清楚,宣无亦已经站了出来, “我去,云水帮在附近的凉城有几处粮庄,我可以利用我跟箴儿的关系,先将粮食跟药物调过来,解燃眉之急。” “好。”仿佛就是在等着宣无亦这句话一样,浮言当下欢喜的轻喝出声。 于绯诗这时,才恍如大悟。这浮言,又利用她一次。 跟浮言商议好后,宣无亦不再迟疑,转身迈步出去。 看着宣无亦就要走出去的背影,于绯诗轻轻唤了一声, “宣无亦。” “嗯。”站住脚步,宣无亦回过头。 “你自己要多加小心。”面无表情,于绯诗轻言出口。 “好。”撇开笑意,宣无亦点了点头,才是走出房门。 没有让于绯诗跟浮言失望,不过是第二日,宣无亦便带着筹集到的粮食还有药物,回到焚城。当然,一同前来的还有云箴。 事不宜迟,在浮言的分配下,于绯诗连同天水阁的众多弟子,分散到焚城各处,去建筑医馆。 宣无亦自然是要跟着于绯诗的,而云箴又是跟着宣无亦。 因为云箴的关系,于绯诗跟宣无亦被分配的是在城北。刚好那里有云水帮驻在焚城的别院,云箴便命人用来建成临时的医馆。收留难民,于绯诗则是立马给难民诊起脉来。 这次焚城的瘟疫来势汹汹,为了不让瘟疫蔓延,浮言命令将染病的人跟没有染病的人分开来。 但是,在于绯诗的诊断之后发现,焚城这次肆虐的,不像是瘟疫。但到底是什么,一时之间,于绯诗自己也说不清楚。正头疼着,云箴居然走了进来,走到于绯诗身边,轻轻的唤了于绯诗一声, “娘娘。” 从云箴的轻唤声中回过神,于绯诗看了云箴一眼,往一旁挪了挪身子,给云箴让开一个位子,示意她坐,而后才是开口, “此时不是在宫里,云帮主不必如此的客气。” “好,如果娘娘不介意的话,云箴可否唤娘娘绯诗?”对于绯诗,云箴心中是有着亏欠的,想着去跟于绯诗拉近关系。但是,又恐惧着于绯诗的不能原谅。因而,问出口的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随意吧。”于绯诗心中有结,哪里会那么轻易的解开,听着云箴的话,也是淡漠的回了一句。 却是让云箴欣喜若狂,笑着开口, “多谢娘娘。绯诗。” “嗯。”只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于绯诗捏着自己的额头,看了云箴一眼,再问, “云姑娘前来找绯诗,可是有何要事?” “没有,我,我是来给你道歉的,那件事情……”吞吞吐吐的,云箴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都没等的云箴把话说完,于绯诗脸上浮闪过一丝不悦, “别说了。”摆了摆手,于绯诗别过脸, “如果云姑娘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请回吧。我乏了,想休息了。” “好。”听出于绯诗语气中的不悦,云箴不敢再多留,起身离开于绯诗房中。走到门口,眼泪才敢簌簌的流下来。 许是忌讳着云水帮的势力,在云箴等人搀和进来后,杀手居然再也没有出现过。 杂乱不堪的焚城,在浮言跟于绯诗的极力救治下,慢慢的稳定下来。经过多日的诊断,浮言也是看出,焚城此次的瘟疫,果真的不像是瘟疫。 尽管它跟往日的瘟疫一样,染病的人会上吐下泻,身体慢慢的出现溃烂,但是这些人到最后,皆是七窍流血而死。没有任何一种瘟疫,是这样的死法的。 想了很久,浮言都想不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于绯诗也摸不着头绪,所以,心中也很是着急。 被送入医馆来的人,一日比一日多,似乎整座焚城的人,都染了病。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而出去的人也越来越多。但是,不是病好出去,而是,死了。尸体自然是不能留下来的,浮言命人将尸体一把火烧掉。 防止瘟疫的扩散,眼下也只能如此。 这日,医馆内又送来几个病人。于绯诗不敢耽搁,拿出银针用烛火烧过后,在病人身上扎了几针。把了把脉,于绯诗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不出所料的,又是一个染病的人。 眼下还没有救治的方法,于绯诗只能无奈的写了一些方子,让人去给病人抓药。但是于绯诗知道,这些药只是治标不治本,不出三日,这个人还是会死。 想起这些,于绯诗就觉得很无力。 深深叹了口气后,于绯诗强硬打起精神,看下一个病人。 一直忙活到晚上,总算才能空闲下来。心情一直处在极度的压抑当中,于绯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紧绷的。好不容易今夜有空,于绯诗走到院子中,又到十五了,月亮圆的像个玉盘一样,高高的挂在天际。 清凉的月光流泻下来,仿佛给地上铺了一层白色的霜。于绯诗踏着这层白霜,慢慢的走过去,月光映着她的脸,闪现出让人沉醉的美。 看着看着,宣无亦就看呆了。 “宣无亦?”于绯诗亦是看见站在院子外头的宣无亦,轻声唤了一声。 宣无亦回过神,回眸看着于绯诗, “绯诗。” “你怎么来了?”撇了撇眉,于绯诗凝起眸子,盯着宣无亦。宣无亦自顾的迈开脚步,走了过来,走到于绯诗的身旁, “我来看看你,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说着,似乎想起什么,从袖子掏出一个净白的瓷瓶子,递到于绯诗跟前, “这是早些年前,我师傅给我防身用的解毒丹药。你拿着,如今这焚城里里外外都是瘟疫,你每日接触的也是那些染病的人,要注意一些。” “不必了。”没有去接下宣无亦的好意,于绯诗淡漠的回绝着, “清玉露已经试药过了,我们都服用了清玉露,我们不会染上瘟疫的。” “绯诗。”淡漠的疏离让宣无亦很是无奈,沙哑的唤了于绯诗一声,宣无亦的声音中,满满的隐痛。 一时间,于绯诗的心也是软了下来,毕竟他也曾三番五次的救过自己。虽说那件事情与他有关,说到底,他也是无心的。想想,于绯诗的口气也软和下来,伸手拍了拍宣无亦的肩膀, “我只是迁怒,毕竟,那是我的儿子。罢了,这些日子来,我还是得谢谢你的。” “没事。”得到于绯诗这样的话,宣无亦已经很是满足, “绯诗,不管为你做什么,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呵呵。”也不知道有没有信了宣无亦的话,于绯诗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好了,天色也晚了,我要睡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好。”没有再作多留,宣无亦转身走出于绯诗的院落。 就在于绯诗走回房间的时候,不远处的角落里走出来一道颀长的身影,英俊的面容笼罩在清冷的月光下,不满深沉的痛楚。盯着的于绯诗转身的目光,流落出来的失落,让冰冷的月光变的越发的寒凉。 “于绯诗。”呢喃着,念着于绯诗的名字,易无风缓缓的闭上眼眸。脑海中浮现的面容,似乎是他心中解不开的结,握不住,却也放不开。 第三百五十四章 熟悉背影 落寞点缀在静谥的夜色中,月光成了孤独的普照。 被光影拉的拢长拢长的身影,如同被单独刻在岩壁上的孤画,丝丝缕缕,痛到极致的悲哀跟疼处丝毫不漏的在易无风脸上一展无余。 默默然的走在焚城清冷的大街上,易无风已经出了城北的云水帮别院。 心中想念成了依恋,而后描成执念,却在见面的一瞬间化成不能聚拢的烟云。散开后,将他的心碎成一片一片。 没有了他,她依旧可以过的如此安然无恙。 心底的复杂,伴随着不甘,折磨着易无风。 好不容易,走回到行宫。随行的太监看见易无风回来,匆匆忙忙的迎接上去,在易无风跟前道, “启禀陛下,玉阳王爷来了。” 立马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易无风走入房内,果然看见良钥站在房中。青衣长衫,褪去往日的富贵,俊毅身形沐浴在盈盈烛火中,倒是颇有些富家公子的洒脱。一看见易无风进来,良钥立是转身上前,抱拳弯腰下礼, “见过陛下。” “不必多礼。”因为积压的悲楚,让易无风的声音依旧深沉,略带着少许的沙哑。亲自伸出手,将良钥扶了起来。 “谢陛下。”又是应出一声,良钥才是站起身,随着易无风走到堂前。 易无风率先坐下,伸手指了指一旁的位置,示意良钥落座。 也不扭捏,良钥坐了下去。目光投向易无风不曾转移,说出口的话带着他心底最为深沉的忧虑, “陛下,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今夜之事已经让易无风很是烦闷,这会儿又听的良钥说大事不好,易无风的心情,更加的烦躁起来。 “据探子回报,焚城内青灯教的乱党,有很多其实是郑家的旧部。” “郑家旧部?”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郑家可是百年的望族,易无风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将他们连根拔起。但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这般的能耐,将他的焚城搅合的如此天翻地覆。 想着,易无风的眸色深敛下来, “可是查清楚了?”话里行间,并非是对良钥的不信任,而是对郑家的咬牙切齿。 易无风跟郑家的恩怨,如果要算,其实还真的很难算清楚。易无风利用郑家的支持登上太子之位,但是郑家有反而利用着易无风对自己的依附,毁了易无风的挚爱,冷妃。 所谓的恩怨纠葛,也许没有任何人能比郑家更让易无风来的头疼。 所以,一听到是郑家的余孽,易无风的眸色就没有办法再去保持着清明。 良钥知道易无风跟郑家的过节,低下头,如实的回答着, “回陛下,千真万确。早些年,微臣曾跟在父亲的军中历练,曾见过郑国公身旁的几位参军。而据探子带回来的画像中,其中就有好几位。当初,他们确实是逃了,而且逃的无影无踪。” “如此更好,让我们可以来一次斩草除根。”紧紧咬着牙关,易无风撑开的手掌猛的紧握成拳,眼中迸出一丝狠意。 明白过来易无风的意思,良钥躬身退了出去, “微臣明白,微臣这就告退。” “嗯。”点了点头,易无风没有拦下良钥。 此番前来焚城,易无风是秘密出行,没有让任何知道。随身也只带了良钥,势单力薄的,焚城又是受控在青灯教的手中,易无风难免觉得有些无力。 静坐在房中,想起良钥说起的话语,易无风心中忽然升腾起不安,朝着黑暗的虚空,喊了一声, “铁眼。” “属下在。”在易无风的呼唤中,一道健硕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跪在易无风的跟前。 “去,带上几个暗卫去皇贵妃身边,仔细保护着。若是皇贵妃出了任何差错,朕要你们陪葬。”不容置疑的,易无风将命令脱口而出。连易无风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在此时此刻,他第一个担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于绯诗。 “是。”暗卫的天职就是服从主人的命令,所以对于易无风的命令,铁眼从来不会质疑跟反驳。领命后,铁眼就退了下去,带着人手潜到于绯诗的身边。 知道事态严重,良钥为着易无风的周全起见,在第二日的时候,已经离开焚城,前往附近的凉城调兵。 于是,行宫里头,就是剩下易无风一人。 越是想着,易无风就觉得不对,趁着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易无风偷偷的潜入了官衙。 焚城的官衙已经被青灯教被占据,而县城跟都督也惨死在青灯教乱党的手中,连同易无风派来的那群太医。因为良钥说,青灯教蛊惑的多数是焚城里头的百姓,所以,不想伤及百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易无风不会出兵。 然,为了弄明白青灯教的来路,易无风偷偷的潜入到青灯教的总舵中。 官衙内,一片灯火通明,不时还有武士来来往往的巡视着,布防非常的周密。好几次,易无风躲闪不及,差点被发现。 接着树木的遮挡,易无风小心的跳上高墙,爬上屋檐。 在灯火的依稀错落中,易无风看到几个人从地上的青石小道上走过去。看那模样,像是几个男子,还有一个女子。不过,那女子面上蒙着面纱,易无风看不真切她的面容。只是听着她的声音,隐约有些熟悉,她说, “城里的事情,可都是办好了?” “回小姐,办好了。”那人答。 甚至,易无风还可以看清女子穿着一件漆黑的墨色衣袍,寂静的颜色裹着她单薄的躯体。那身形,怎么看都让易无风觉得眼熟。但是,不管易无风如何去想,都是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无奈之下,易无风只能放弃。却不想,松下的一口气,让易无风不慎踢动了脚步的瓦片,弄出声响。立马就引起了守卫的注意, “什么人。”吓的易无风赶忙将身子往后缩了缩,躲在光影里头。 好在这时候,一只猫从墙壁上跳了下来,解了易无风的危及。 “你说你,怕成这样,一只猫而已。”本在巡视的另一个侍卫,打趣刚刚那个差点发现易无风的侍卫道。 而那个侍卫似乎被另外一个侍卫说的很没面子,出口反驳道, “我这叫认真负责,你看,小姐此番做的事情,不成功便成仁。我可不想成仁。” “窝囊。”可没有将侍卫的话听进入,另一个侍卫依旧嘴不留情的讽刺着。 易无风可是没有心思去听他们嗑牙,小心的从另一边跳了下去,出了官衙。这一趟,非但没有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反而差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让易无风有些恼火。 一路借着夜色的掩护,易无风赶回行宫。 途径过于绯诗居住的别院时,怎么也移不开脚步,看了看坐落在夜色里头的宅子,鬼使神差一样,易无风提上一口气,翻身入了宅子中。 轻车熟路一样,易无风就走到于绯诗的院落。巧妙的避开了云水帮安排在宅子里的巡卫。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于绯诗正坐在梳妆台前,卸着头上的发饰。乌黑如瀑的长发垂泄下来,落到她的腰畔,在纱窗上映出一道窈窕的影子。就是看着影子,易无风也难以掩住自己心底沉重的思念。 想走过去,最终,还是不敢走过去。 转过身,易无风就要离去,忽尔被一道声音喊停了脚步, “怎么,你不进去看看她么?” 顺着声音望过去,一道颀长的长影从黑暗中走过来,越走越近,易无风才是看的清楚。居然是宣无亦。启了启唇,易无风艰难的唤了一声, “是你?” “嗯哼。”经历这些事情之后,宣无亦心底对易无风的埋怨有着减少。当年的事情,易无风毕竟也是个孩子,所以,他也不应该为当年的憾事负责。再说了,易无风的儿子,也是因为自己才夭折。 正如于绯诗说的那样,算是扯平了。 所以,宣无亦没有再打算去怪罪着易无风。 此时看到,宣无亦释怀的走了出来。 不是听不明白宣无亦话里的意思,易无风的脸上露出微凉的哀色,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不了,也许见到我,她会更加的不开心。” “也是。”表示赞同,宣无亦点了点头。其实,宣无亦根本不知道易无风跟于绯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绯诗出宫出的突然,而易无风的这些举动也更加突然。 不过,当年自己母妃的事情,毕竟也是跟易无风有关,宣无亦虽说不责怪,但心中多少还是有着怨气。难得如今能见着易无风如此落魄的模样,宣无亦如果不多加嘲讽一番,那是对不住自己。 “呵呵。”不理会宣无亦言语间的刻薄,易无风自嘲一样的笑了笑,若无其事的问起, “她还好么?” “挺好的。”宣无亦如实的回答, “如果焚城的瘟疫能够快些消停下来,那就更好了。” “会的。”淡漠的应宣无亦一句,易无风像是在告诉着宣无亦,又像是在告诉着自己。顿了很久,易无风才是转过脸来,看着宣无亦。说出口的话,却是跟刚刚天南地北, “无轩,能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儿?”轻轻挑了挑自己英挺的剑眉,宣无亦不解的看着易无风。照理说,易无风贵为一国之君,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这个小小的剑客帮忙的。对于易无风此时的谦逊,宣无亦也是不好拒绝的。 接着宣无亦的问话,易无风叹下口气,答, “帮我好好照顾她。” “放心吧。”原来是这事儿,宣无亦恍然,回过一句, “就算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她的,哪怕是要搭上我的性命,我也会让她毫发无损。” “好。”如信了宣无亦的话一样,易无风点了点头, “有劳了。”说完,易无风转身要走,却又是想起什么一样,转头看向宣无亦, “还有,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嗯。”听着易无风的话,宣无亦又是不解。但是,他没有多问,轻哼一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易无风的请求。 得到宣无亦的答应,易无风才是放心下来,大步迈开,离开了宣无亦的视线中。 第三百五十五章 刺探虚实 临在雨季的时节里,留不住几日的晴朗,大雨再次倾盆降下。 锐利的闪电光芒如一条蜿蜒的长蛇,弯曲着划破天际,却在响声落下的一刹那电光迅速隐去。只听的耳边惊雷滚滚,九重天霄仍旧一片漆黑。 大雨已经开始倾倒,寒风在雨水的蛊惑下肆虐轻狂,庭院深深的宅子内,点着明明烛火的厢房中。紧闭着的纱窗猛的被风掀开,飓风像是一条被放出来的囚禁怒龙,将纱窗一侧的纱幔吹的猎猎作响。 唬的玉燕急忙踱步过去,七手八脚的将纱窗合上。 倒是坐在梳妆台前的郑怡秋,对眼前的一切恍若未闻。漠然的看着浑黄铜镜里头自己的面容,沉沉陷入思虑中。 黑衣黑裳,连脸上都蒙黑纱。 静坐许久,门外传到一阵接连不断的敲门声, “小姐,属下有要事禀告。”是青灯教内的元老,连清。 “进来吧。”收回自己沉沦在铜镜中的视线,郑怡秋缓缓启了启唇。应一声,转身回头注视着走进来的身影。 连清的年纪不大,不过是二十出头,因父辈一直在郑国公麾下效力,受郑国公庇护。因而,自骨子里对郑国公,及对郑家甚为尊崇。在郑家一族被灭后,他跟随着郑家的残部,辗转流落到焚城。 这,才来到郑怡秋的身边。如今,他已经是青灯教里头举足轻重的任务,专门负责查探消息这一块儿,也算是一个分堂的堂主。 但郑怡秋毕竟是郑国公的女儿,就算在青灯教内没有头衔,连清对郑怡秋还是有着本能的尊敬。入房门后,连清走到郑怡秋跟前,弯下抱拳别了一礼, “属下给小姐请安。” “不必多礼,起来吧。”摆了摆手,郑怡秋示意连清起身。 “谢小姐。”低低回应郑怡秋一句,连清才是起身。 而后,郑怡秋看过一旁的玉燕一眼,瞥了瞥眼色,玉燕会意退出房门,守在门口,并且将房门合上。等的玉燕走远之后,郑怡秋才是看着连清,启唇道, “说吧,什么事儿?” “启禀小姐,易无风来了。”没有任何的悸动跟表情,连清淡漠的回答。但是平淡无奇的话语落到郑怡秋的耳中,却是掀开惊涛骇浪。满满的恨意灌回到郑怡秋的眼中,让她的脸色都变的极为狰狞, “此话当真?” “是,千真万确。”笃定的点了点头,连清回应着郑怡秋。 “哈哈哈,哈哈哈。”毫无征兆的,郑怡秋大笑出声。所以的恨意都倾注在那几声笑声里,于这飘摇的雨夜,显得更加的诡异。 倒是没有被郑怡秋吓着,连清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离开,似乎在等候着郑怡秋的命令。 笑够之后,郑怡秋停歇下来,看着连清,再开口, “他在哪儿?” “行宫。”连清答。 听闻此语,郑怡秋心中飞快的盘算起来。易无风在行宫,如果想要刺杀他,倒是有些难度的。而且,易无风身边一直有着铁眼等暗卫的保护。这些暗卫,个个无意高强,想在他们眼皮底下取走易无风的性命,简直是痴人说梦。 细细思来,郑怡秋的眉眼间拢上难色。 “小姐。”似乎还有话要说,连清又是上前几步, “于绯诗也在焚城。” “什么?”真真的被连清的给怔了一怔,郑怡秋的眸光在某一刻停滞下来。过一会儿,才晃神过来, “于绯诗,她来焚城做什么?” “据说是天水阁的人要来焚城救治瘟疫,于绯诗被分配到天水阁中,便是一同前来了。”回着郑怡秋的话,连清如实的回答。 “天水阁,没想到,于绯诗居然去了云水宫。”郑怡秋自然是知道云水宫的,倒是没想,自己倒台之后,于绯诗非但没有登上后位,反而还去云水宫。虽然这个结果不在郑怡秋的意料之中,但是,也没有在郑怡秋的意料之外。 她早就知道,于绯诗不会原谅易无风。倒是没有想到,易无风依旧是如此的绝情,当真会让于绯诗离开。 然而,真正让郑怡秋意外的是,连清继续道, “小姐,铁眼带了好几个暗卫,在于绯诗的身边保护着。” “铁眼?”好不容易晃过来的惊愕,让连清这话,再次陷入诧异当中。铁眼代表着什么,没有人比郑怡秋更清楚。他就是易无风的影子,处处保护着易无风的安危。如今,他居然是在于绯诗身边。 这个消息,让郑怡秋难以置信。 为了证实连清所言不假,郑怡秋心思一闪,做下一个阴险的决定。朝着连清摆了摆手,郑怡秋示意连清过来, “你且附耳过来。” “是。”不敢违抗,连清低身俯下去。听的郑怡秋在耳中轻言几句,连清恍然大悟,起身后,给郑怡秋弯腰下了一礼,回曰, “小姐请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让小姐失望。”说完,大步迈开,离开了郑怡秋的视线中。 等的连清走后,郑怡秋才是舒缓的撇开笑意,笑出声, “易无风,我们之间的账,就好好的算一算。你果然不辜负我的苦心安排,总算还是来了。” 另一边,连清应着郑怡秋的命令,带上教内几个武艺高强的杀手,无声无息的潜入到于绯诗居住的别院当中。 刚从医馆那头回来,回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无端的诡异气息让于绯诗不由站住脚步。 黑暗中,于绯诗隐隐约约看见前方站着影子。捏着胆子,于绯诗大喊一声, “什么人?”声音传过去,如同落入大海一样,没了回音。却是在于绯诗打算起步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从黑暗中走过来几道魁梧的影子。 吓的于绯诗连连后退几步, “你们到底是谁?” 来人没有回应,蒙在黑纱下的面容狰狞过几丝冷意,腰间别着的长剑已经出手。银色的剑光映着于绯诗的脸,闪过一片惊慌失措。出于求生的本能,于绯诗转头往外头跑去。无奈,来人皆是轻功了得,轻轻一跃,已经跳到于绯诗的跟前,抬手挥剑朝着于绯诗迎面劈下。 正在于绯诗误以为小命休矣的时候,“铿”的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在她耳边盘旋很久。原来是另一把钢刀替于绯诗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长剑,立马就有人过来,拉起于绯诗,将于绯诗拉到安全的地方。 不知道从何处杀出来的另外一群黑衣,跟前来刺杀于绯诗的杀手打斗在一起。 打斗声引起宅子内侍卫的注意,纷纷涌了过来,宣无亦亦是一同跑了过来。有了云水帮护卫的帮助下,杀手见讨不着好,而连清想证明的事情也已经证明,不再多留。带着属下撤退出别院。 穷寇莫追,宣无亦收回长剑,走到于绯诗跟前,问着, “绯诗,你没事吧?” “没事。”于绯诗摇了摇头,踱步走到救自己的一群人跟前。寻到那张熟悉的脸,狠狠的逼视着, “铁眼,你为何会在这儿?” “参见皇贵妃娘娘。”见被于绯诗认出,铁眼立马跪到地上,向于绯诗问礼。 不理会铁眼的问礼,于绯诗固执的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我问你,你为何会在这儿?” “启禀娘娘,属下奉陛下旨意,前来保护娘娘。”不堪忍受于绯诗的追问,铁眼如实的回答。 “那他呢?”于绯诗心中其实已经清楚,不过还是想确定一下。想起那张让自己无可奈何的容颜,于绯诗心中说不出的愤懑。瞪视着铁眼,于绯诗恍如瞪视着易无风一样。 不敢回视着于绯诗的视线,铁眼别开眼,回答着于绯诗, “陛下在行宫,生怕娘娘会有危险,所以陛下派属下前来,护娘娘周全。” “不必了。”不想再跟易无风有任何的牵扯,于绯诗一下子打断了铁眼的话, “走,你们立刻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说我不需要他的保护,你们都走。” “娘娘。”没有得到易无风的命令,铁眼是不敢私自离开的,听到于绯诗的话后,铁眼极为为难的看着于绯诗。跪在地上的身躯,没有移动的迹象。 不知为何,于绯诗像是非常的激动一样,忽然拔出铁眼腰间别着的长剑,一下子横在自己的脖颈间。吓的众人皆是慌了神色, “娘娘。” “绯诗。” “你到底走不走?”逼退着众人的脚步,于绯诗瞪大的眼睛,逼视着铁眼。 “娘娘,您先把剑放下,属下这就走。”亦是被于绯诗的举动吓住了,铁眼不敢在强行留下,起身慢慢的退出于绯诗的视线。 等的铁眼真的走远后,于绯诗才是放下手中的长剑,身子也一同瘫软下来。 “绯诗。”宣无亦匆忙走过去,接住于绯诗软下来的身子。低下头看过去的时候,于绯诗的脸上已经是满脸的泪痕。 关切的话语堵在喉咙口,宣无亦想说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因为于绯诗的驱赶,铁眼不敢再留下来,带着属下返回行宫,向易无风复命着。 听着铁眼将别院中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后,易无风脸上露出惆怅的神色,挥了挥手,将铁眼遣散出去。自己站到窗口上,看着已经小下来的雨,嗤嗤的苦笑出声, “于绯诗,原来你竟是如此的恨我。”做出这样的推测后,易无风脸上的笑意变成苦涩。 很多事情,虽然已经有论断,但是到真正面对的时候,带来的伤痛还是让人难以去忍受。就像此时的易无风,因为孩子夭折的事情,易无风知道于绯诗必定不会原谅自己。却是没有想到,她恨他至此。 在他清楚,他爱她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她是那么的恨着她。 世间之事,还真是无奇不有。眼前对于易无风而言,只是深深的讽刺。 摇了摇头,易无风半个身子探出纱窗,将手伸到窗外。接下来的雨丝滴到他的手中,冷冷的冰凉,丝丝入扣到他的心中,却是没有冷过他此时浑身的冷意。 第三百五十六章 绯诗被掳 连日来的大雨,似泼的一样,没个停歇。 风灯掌在高耸的屋檐上,风雨掀开过,摇摇晃晃的模样不自持的熄了几盏。本就不算明亮的火光瞬间暗下几分,落在满地的积水里,撇开一圈明明灭灭的影。 回到房里,于绯诗掏出火折子将屋子里的蜡烛点燃,顺手拿起屏风上的一面纱巾,抹了抹脸上流淌的雨痕。方才坐下,门外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已然传来。 房门推开后,带来屋内的惊风夜雨,触到于绯诗脸上,冰冰的凉。吹的房中烛火一闪一闪的,跳跃的芒光映着于绯诗眼中的剪影,来人的神色在于绯诗眼中看的更加分明。 霍的站起身,于绯诗看着来人,遂然开口, “怎么了?” 是天水阁中的弟子蕖妙,年纪不大的一姑娘。穿着青绿色的缎绸小衫,天青色的百褶襦裙,裙摆的位置用浅粉色的丝线勾勒着展翅欲飞的蝶影。这会儿沾了雨水的润意,哑哑沉下一块儿,晕开一片浅浅的痕渍。 精致可人的小脸,也是一片雨意横斜。 迎着于绯诗的跟前,蕖妙走上前一步,先先规规矩矩的见了一个大礼, “姑娘,大事不好了,城中有一位老乡发了病,家中亲族大多因瘟疫逝去,只余下一半大的小孩。如今这小孩冒雨来了别院中,说是请人过去为他父亲治病。”所说都知道于绯诗的身份,但是如今毕竟是在焚城,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浮言下令皆是得唤的于绯诗“姑娘。” “那还等什么,我们出去吧。”听完蕖妙的话,于绯诗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顾不得将自己湿透的衣服换下,随着蕖妙又走到前厅。 果然看见一全身被雨水淋的狼狈的孩子抖抖索索的站在厅中,看见蕖妙带着于绯诗出来,立马就奔了过去,跪在于绯诗的跟前, “求求您,救救我父亲吧。” “你先起来。”这孩子模样还算周正,却因瘟疫肆虐下缺少应有的照顾,看起来要比同龄人要消瘦的多。看的于绯诗于心不忍,伸手将孩子扶起来,于绯诗轻轻应他一句。 孩子却是不愿意起身,转着一对黑溜溜的眸子,怯生生的看着于绯诗,开口, “你会救我父亲,对么?” “这。”没有把握的事情,于绯诗素来不会给肯定的答案,何况此时于绯诗也没有看过孩子的父亲的病情,所以,于绯诗自然不敢妄自答应下孩子的请求。但看着孩子满眼的期盼,于绯诗又是不忍心拒绝他。只能将他扶了起来,笑了笑, “我会尽力而为。” 听着于绯诗这话,孩子似乎认定于绯诗答应了他,顺着于绯诗的搀扶爬起身, “那姐姐,你快跟我去救我父亲好不好。” “好。”没有任何的迟疑,于绯诗立刻就点了点头。 让蕖妙拿来一把油纸伞,于绯诗带着孩子走了出去。前往孩子的家,蕖妙放心不下,则是回头跟宣无亦等人知会一声。 雨下的很大,于绯诗跟着拉着孩子走在路上,雨丝在夜风的吹拂下,胡乱的串着,落到于绯诗的身上,让她还来不及干的衣服,又湿了几层。本能的保护着孩子,于绯诗将孩子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替他挡着风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于绯诗只是跟着孩子兜兜转转的,在一出破损的宅院门前,听了下来。 “这里就是我家了。”孩子说。 “那我们进去吧。”接下孩子的话,于绯诗拉着孩子,就要进去。 然,孩子却是猛然的挣脱开于绯诗的手,跑离了于绯诗几步,大声喊着, “姐姐,你还是亲自进去吧。”话都没说完,幼小的身影已经跑的无影无踪。待的于绯诗正要追去,四周已经无声无息的涌上来一群黑衣人。满满的煞气,让于绯诗心中警铃大响,防备的看着欺压过来的一群人,问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家主子请娘娘前往一叙,可惜,娘娘身份尊贵,我家主子派属下过来请娘娘了。”似是为首的一黑衣踱开脚步,朝着于绯诗走来,一边说着。 他走近一步,于绯诗便往后退一步。退无可退的时候,于绯诗瞪大着眸子看着来人, “你家主人又是谁?” “娘娘去了不就知道了。”来人答。 不再回着黑衣人,于绯诗本能的想跑,刚刚转过身,没跑几步,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于绯诗只觉得脖颈上一阵隐痛,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知觉。 紧随于绯诗的脚步一同赶过来的宣无亦和蕖妙,堪堪出的别院,没走几里路,亦是被一群黑衣人拦截了去路。不安慢慢的在宣无亦心中升腾起来,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宣无亦紧握着手中的长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让宣无亦两人失望的是,来人什么也不说,直接拔出长剑就往宣无亦跟蕖妙面门劈去。好在,蕖妙在天水阁的时候也是练过武功的。所以宣无亦在照顾起蕖妙来,也算不得太过吃力。 大雨滂沱当中,两方人马打的如火如荼。 然而,正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漆黑的天际闪过一道明亮的红光。黑衣人像是收到什么指令一样,眨眼的功夫,退的一干二净。 蕖妙想追上去,被宣无亦拦了下来, “穷寇莫追。” “可是……”蕖妙正想说什么,宣无亦恍如领悟过来,大骇一声, “糟了。”话未完,宣无亦急急忙忙的循着于绯诗的方向过去。好在孩子来的时候,是跟蕖妙说过他家的地址的,所以宣无亦跟蕖妙不难找到孩子所说的家。 如宣无亦所料的一样,两人到的时候,破损的宅里里头,一个人都没有。莫说是病人,就是刚刚前来求医的孩子也不见踪影。 “绯诗。”莫名的慌乱贯穿在宣无亦的心头,他朝着虚无的四周高喊一声。 蕖妙也急了,跟着一同呼喊起来, “姑娘。”可是,回复他们的,除了空荡荡的回应,便是空无一人的寂静。 “上当了。”宣无亦狠狠的拍了一拳往一旁的木柱子上,吐出一句。转头看向蕖妙的眼神,恍如要吃人一样,吓的蕖妙往后退了几步。只是听的宣无亦道, “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跟着去了?” “我,我……”蕖妙毕竟是年轻,当时看着那孩子冒雨前来求医,一时也是失去了判断。倒是没有想到,这会是别人设下的局。 眼下于绯诗没了踪迹,蕖妙心中也是慌乱无措。于绯诗的身份,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乃是宫里头的主子。若是于绯诗出了什么事儿,莫说浮言跟祢衡饶不过她,只怕陛下怪罪下来,连整个云水宫都难逃其咎。 想想,蕖妙差点哭出来, “我不知道,奴婢该死。” “罢了。”知道眼下责怪也是没有用的,当务之急,乃是找到于绯诗。宣无亦再为难蕖妙,淡淡吐露一句后,宣无亦收敛心神。冷声与蕖妙道, “你回去告诉浮言,说绯诗被人掳走了,让他召集弟子找人。我去去就回。” “好。”这时候,蕖妙已经没有主意,自然是宣无亦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下宣无亦的安排后,立马拔腿往别院跑去。 不等蕖妙离开,宣无亦也是施展着轻功,在雨里狂奔起来。 宣无亦去的地方,不是别处,而是易无风的行宫。 之前易无风曾在于绯诗身边安排着暗卫保护于绯诗的周全,但于绯诗顾忌着跟易无风之前的恩怨,硬是将暗卫遣送回去。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宣无亦知道,也唯有易无风能将于绯诗找回来。 去到行宫的时候,宣无亦没有偷偷的潜入,而是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请求见易无风。 宫人们不敢贸然的去请示易无风,先是请示了良钥。良钥出来后见到宣无亦,双手抱拳,跟宣无亦问了一礼, “见过惠王殿下。”早在之前的时候,易无风已经恢复了宣无亦惠王的身份。良钥贵为玉阳王,当然是知道的。 虽说良钥是玉阳王,也是异姓的亲王。但宣无亦总归是易无风的亲弟,堂堂正在的天家血脉,皇室亲王,良钥见到宣无亦自然是要见礼的。 因心中着急,宣无亦没有多余的心思跟良钥客套,上前去将良钥一把拉了起来,直接开口, “陛下呢,我要见他,绯诗出事了。” “什么。”听及此言,良钥也是脸色一变,不敢再耽搁下去,带着宣无亦风风火火的往易无风的寝室走去。 临至门口,良钥不敢贸然闯入,显示试探一样的敲了敲门, “启禀陛下,微臣有要事求见。” 都没等的良钥把话说完,易无风的话音已经传了出来, “进来。” 得到易无风的应允,良钥带着宣无亦踱步进入易无风的寝室。 易无风正坐在烛台前,散着发,穿着里衣,里衣外则是披着一件墨色的袍子外衫。英俊的面容笼罩在低迷的烛火里,神色隐隐约约的,让人看到的不算清明。 “微臣参见陛下。”领着宣无亦入内后,良钥率先一步弯腰下了一礼。 宣无亦却是不为所动,站在良钥身侧,漠然的看着易无风。 “起来吧。”转过身子,易无风摆了摆手,示意良钥起身。 “谢陛下。”应礼后,良钥站起身来。看着易无风,正想要开口,却是听的易无风道, “你们是不是为于绯诗的事情而来?” “陛下,你已经知道了?”没想到易无风的消息如此的灵通,良钥也是为之一怔,愕然的看着易无风。 没有回良钥的话,易无风只是淡淡的看着宣无亦,启开唇, “你不必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知道易无风这话是跟自己说的,宣无亦方是抿了抿唇,答, “你知道她在哪儿?” “嗯。”易无风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方才不知何人用飞到送到他房里来的书信,递到宣无亦跟前。宣无亦接过后,看了一眼。 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如果想救于绯诗,让易无风亲自往燕回山一见,必须是易无风孤身一人。 看完后,宣无亦的眸色立马暗淡下来,看着易无风, “你会去么?” 第三百五十七章 燕回山晤 深夜冷雨,点点更漏渐渐连成一片,猛然风起,劲风呼啸而过灌入窗闱,纱窗一下子被唬开。绕在窗檐上的纱幔在冷风的吹拂下肆无忌惮的飘忽着,摇曳的堂前的灯火,忽尔灭了几盏。 余光暗淡下来,几个穿着粉衣小衫的婢女匆忙七手八脚的跑去关窗。 跳跃的烛光在纱窗合上后,平稳不少,耀的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容颜一片岁月静好。 郑怡秋默然的站在床榻边上,细细的打量着于绯诗的面容,平静的眼眸里慢慢的涌起别样的芒光。与恨无关,只是深沉的嫉妒。 原先不过以为,她于绯诗也如自己一样,只是易无风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后来得知,易无风竟是将自己随身的暗卫派遣到于绯诗身旁守护着,郑怡秋心中头的嫉妒就像是打翻的炭火,烧起来后就没有办法停歇。 蒙在黑纱巾下的面容,变的格外狰狞。 “嗯。”低声的吟出一声嘤咛,于绯诗只觉得头大如斗,在浑浑噩噩中挣扎醒来后。蓦然看见站在自己跟前的蒙面女子,吓的于绯诗神志醒了大半。防备的坐起身子,盯着眼前的郑怡秋问出口, “你什么什么人,这又是什么地方?” “呵呵。”郑怡秋忽然就笑了, “我是什么人?我不过是一缕孤魂罢了,这是什么地方,孤魂呆的地方,你觉得呢?” 阴翳的笑意带来让摸不着边际的话,让于绯诗着实的闹不明白女子的意图。既然想不明白,于绯诗索性不再去想,看了看眼前的郑怡秋后,自顾的站起身, “说吧,将我掳到这儿来,你到底想要什么?” “哈哈哈。”没有想到于绯诗如此的聪颖,郑怡秋一下子笑出声, “皇贵妃果然冰雪聪明,也难怪皇帝陛下将娘娘疼在心尖上。” “呵呵呵。”听的这样的话,于绯诗瞬间已经明了,摇了摇头,无奈的低叹一句, “你误会了,我已经不是皇贵妃了。如果你是想拿我来要挟皇帝的话,我奉劝你,没什么用。因为我,从来都不是皇帝软肋。” “那可不一定哦。”像是不相信于绯诗的话一样,女子再次出口,看着于绯诗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迟疑, “皇贵妃还是在我这儿安心的住下吧,放心,我定然不会委屈了贵妃。不过,在我的心愿没有达成之前,皇贵妃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算是威胁吧,郑怡秋在抛下这样的话后,没有在房里多留,踱步离开了房门。 目送着郑怡秋走远的身影,于绯诗悬着的心总算松懈下来。听着郑怡秋的声音,于绯诗总觉得很是熟悉,却又是想不起来。 细细思来后,想着也许是易无风的仇人。而后想想,易无风登位多年,得罪的人必定是不少。只是,那人不聪明呀,居然将自己拿做威胁易无风的筹码。 但是,不知道为何,于绯诗心中竟是有些期待起来。她希望易无风会来,但又不希望易无风。那种矛盾的心情,于绯诗自己也说不明白。 挣扎中,就到了跟易无风约定的那日。 郑怡秋给于绯诗服了药,于绯诗陷入昏昏沉沉当中,被郑怡秋命人带到燕回山上。焚城出在北郎山下,燕回山是北郎山的主峰,常年积雪不化,峰高又陡。 如果易无风想孤身一人从燕回山上将于绯诗救下来,几乎不可能,郑怡秋也正是顾及着这一层,才将地点选在燕回山上。 拿定主意后,易无风早早就出门。没想到,良钥更早,挡在易无风的跟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三思呀。” “起来。”今日,为行事方便,易无风穿的是一身黑色的劲装,不似往日的风流倜傥,威严当中自有一股贵气流淌。如今威风凛凛的让良钥起身,倒是将天子的威严显露的无疑。 尽管说于绯诗是慕婉的好姐妹,但是本着为国祚着想,良钥还是得劝着易无风三思, “陛下,不如让微臣代替陛下去吧,若不,也是让微臣去设防呀。” “来人既然能够将消息送到朕的跟前来,说明他对我们这边的情况是一清二楚。如果不慎,绯诗会出事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此事牵扯到于绯诗,易无风心中不敢去冒险,草草的跟良钥说过几句后,不理会良钥,自己迈开脚步,走出行宫。 奇怪的是,居然没有看到宣无亦。 目送着易无风走远后,良钥无奈的站起身,朝着左右轻唤一声, “来人,跟本王从北郎山左侧入燕回山。” “是。”从暗处走出来的属下低头答。 离开行宫后,易无风如信中所指的那样,孤身一人,上了燕回山。燕回山不愧是北郎山的主峰,山下温暖如春吗,山上却是寒冷似冬。还有飘雪不停的飞舞着。 于绯诗似乎还没有醒,被来人扶着,站在一边的山坳间。 看见于绯诗,易无风的心情忍不住激动起来,朝着来人呐喊道, “我来了,你可以放了她吧?” “放了她?”听着易无风的话,为首的那个蒙面女子,忽尔的就笑了, “易无风,没有想到呀,你居然对一个棋子,动情了?哈哈哈哈。” 这样的言语,太过熟悉,让易无风忍不住怀疑,冷冷的盯着眼前的人,易无风问着,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喃喃着易无风的问话,女子的小声愕不可止, “我是谁,你不知道么,我是你手中的一缕孤魂呀。我的皇帝陛下,我的夫君。” “你是……”这样的话语一出,易无风的脚步微微往后踉跄几步,差点没有站稳,盯着眼前的女子仔细看来。窈窕的身形隐隐勾起易无风的记忆, “是你,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么。” “是啊,怎么可能,鹤顶红见血封喉,没想到吧,我居然还活着。是不是很意外。”见的身份已经被易无风认出,郑怡秋无所畏惧,也没有再想着躲藏,将脸上的面纱揭露下来。以真面目视着易无风。 然而,在易无风的目光流落到郑怡秋脸上的时候,稍稍一怔, “你的脸?” “我的脸?”而后,郑怡秋又笑了, “都是拜你所赐,那杯毒酒没有要了我的命,只是毁了我的脸。这张脸,无时无刻的不再提醒着我,要找你报仇雪恨,让你偿还你对我郑家早下的孽。” “那你们郑家造的孽还少么?”无视着郑怡秋眼中的恨意,易无风冷冷的看着郑怡秋,缓缓出口, “别把你们郑家说的那么干净还有无辜,你们踩着多少人的枯骨爬到那个高位,你们手中又染了多少鲜血。别说朕把你们当成棋子,你们又何不是时时刻刻算计着朕,再说了,朕冤枉你了么,丽妃不是你杀的么,朕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你……”一时间,被易无风堵的哑口无言,郑怡秋的面容变的越发狰狞。 倒是已经醒过来的于绯诗,听着易无风跟郑怡秋的对话,久久不能晃神过来。尽管她心中期盼易无风会来,但她还是认定,易无风不会来。但是易无风真的来了,她心里反而是惊愕跟复杂的。 还有便是,眼前的郑怡秋,当初的皇后娘娘。 想起以前仪态万千的皇后变成如此的模样,想起皇后居然没有死,于绯诗心里头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而见到于绯诗醒来的郑怡秋,神情变的更加癫狂。猛的扑到于绯诗身边,从袖子里掏出一白色的瓷瓶,盖子也已经被扒开,瓶口正好抵在于绯诗的唇边,发疯一般朝着易无风喊着, “易无风,我要你死,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你不是喜欢她么,好呀,你自裁吧,如果你自裁的话,我可以放了她。如若不然,这瓶毒医门花费心思才研制出来的毒药,可就是送于绯诗归西的催命之物了。”说着,一旁已经有人将一边长剑,扔给易无风。 “好。”冰冷的眸子中看不出一丝情绪,易无风冷冷的看着郑怡秋,弯腰捡起下人踢过来的长剑,慢慢拿起来, “郑怡秋,你要说话算话。” “不。”于绯诗惊然大喊一声。易无风负她甚多,但是如果真让他为她而死,于绯诗心中还是舍不得,舍不得。不过是说话的空档,易无风甚至都来不及将长剑抹在自己的脖子上,于绯诗已经挣脱开旁人的钳制,抢过郑怡秋手中的毒药,饮入口里, “你不用如此,我宁愿死。”她说。 “绯诗。”看着于绯诗倔强的将毒药饮入喉间,易无风大喊一声,轻身跃起剑花挽开剑气劈下,两侧的大汉被逼退好几步。易无风趁机将于绯诗拉过来,纳入自己的怀里, “你怎样,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呀。”一边握着剑,一边看着于绯诗,满满的心疼汇聚在易无风的眉眼间。 毒药下肚后,于绯诗只觉得嘴里苦涩的紧,紧接着,昏眩的感觉一阵一阵的袭来。没有易无风的搀扶,她几乎站不住脚步。 最后,倒在易无风的怀里。 “绯诗。”看着昏厥过去的于绯诗,易无风慌乱的大喊一声。 这个时候,郑怡秋再次走过来, “真是个傻女人。不过你不用担心,她还没有死,缭绕的毒性要七日才发作,七日之后,没有解药她必定毒发身亡。” “你……”几乎瞪大着眼睛,易无风狠狠的瞪着郑怡秋。 丝毫不理会易无风的仇恨,郑怡秋凉凉的看着他, “不过也没事,反正你们都是要死。这样也好,你们都去死吧。”似是从唇齿间咬出来的仇恨,郑怡秋怒视着易无风。往后退了一步,她身边围绕的杀手已经逐步包围上来,就要将易无风跟于绯诗包围其中。 “住手。”杀戮还没开始,一道清朗的男音从冷漠的空气中响起。一道颀长的身影走出来,是宣无亦。 与宣无亦一同走出来还有良钥,悉悉索索的,还有良钥带来的暗卫跟御林军。 虽说是让易无风孤身一人前来,但是郑怡秋也知道,易无风必定不会守约,所以特意在山下设了埋伏。没有想到,宣无亦等人还是上来了。当下,冷下眉眼,命令杀手跟宣无亦还有良钥带来的人厮杀到一起。 宣无亦本想擒住郑怡秋,无奈最后关头,一道白色的身影杀出来,硬是在宣无亦还有良钥的攻势下,将郑怡秋带走。 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宣无亦总是觉得很眼熟。 第三百五十八章 奇毒缭绕 炎炎夏日,日光灼热到将人心底的最后意思凉气都给蒸发出来,化为额角淌下来的一地汗水。 被烈日烤过的大地,在青天白日之下,升腾起一股奇幻的白烟。 极端的两种天气,在燕回山上跟山下,表现的一展无余。本是穿着厚厚绸衫的众人,在临至山下的时候,被迎面笔来的炎热,蒸出满身的热汗。尽管如此,却仍然是不管不顾,脚步匆匆的往城里的方向跑着。 紧紧的抱着昏迷中的于绯诗不敢撒手,易无风身上的汗水已经湿透衣背。一个跨步,翻身坐到马上,易无风一手搂着于绯诗,一手鞭打着胯下的骏马,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跑回到行宫中。 良钥已经现行修书回来,浮言带着天水阁的弟子已经在行宫中候着,一见易无风过来,匆忙迎接上去。 不愿意将于绯诗交到浮言手中,易无风亲手抱着,直直入了自己的寝室。浮言跟天水阁的弟子一同跟了进去,看着于绯诗安静的睡颜,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陛下。”弯身跟易无风请示后,浮言才是踱步上前,坐到床榻边沿,帮于绯诗把起脉来。 期间,易无风一直死死的抿着唇。于绯诗义无反顾的饮下毒药的情形此时此刻,还在他脑海中回放着。易无风的思绪满满的,全是于绯诗刚才那张视死如归的面容。 而把着脉的浮言,脸色也逐渐的暗淡下来,而后站起身,弯腰站在易无风的跟前,露出艰难的表色, “启禀陛下,皇贵妃她……”话到最后,有些不忍说出口。 死死的盯着浮言的表情,易无风不受控制一样的揪住他的衣襟, “你胡说什么,你不是天水阁的阁主么,你不是神医么,你倒是救她呀,你救啊。救不活她,你当什么神医。” “陛下。”无视着易无风眼底流露出来的慌乱疯狂,浮言挣脱开易无风的禁锢,退到一旁。理了理自己被易无风扯乱的衣襟,面无表情的看着易无风, “皇贵妃所中之毒名为缭绕,顾名思义,斑斓缭绕的。这中毒药乃是毒医门的独门毒药,用一百种毒物研制而成,若是不知道是哪百种毒物,是没有办法研制出解药的。没有解药,七日之后,皇贵妃难道一死。” “呵。”浮言的话,像是给于绯诗残留的性命下了最后的通牒,易无风没能稳住自己的脚步,往后踉跄一下。差点跌倒在地,一直跟在身旁的良钥伸出手,扶住易无风, “陛下,保重。” “保重?”呻吟出良钥的话,易无风一边推开了良钥的搀扶, “你让朕怎么保重,她要死了?” 一句话吼下来,吼的场上的所有人皆是不敢开口。静谥的场面,一时间显得非常的压抑。静默许久,宣无亦从人群后方站了出来, “也许,青灯教里头有解药,既然他们能拿出那毒药,没准解药会在他们手中。” “是,惠王殿下说的是。”生怕易无风会因此而奔溃了去,就着宣无亦的话,良钥急忙出声。果然像是暗安慰下易无风一样,易无风的脸色变的缓和几分,当下就命令着良钥道, “去,来人,不敢从哪儿调来人手都好,兵马也好,无比要将青灯教的乱党给朕拿下。就算是挖,也要将解药给朕挖出来。” “是。”得到易无风的旨意,良钥应答一声后,退了出去。 等的良钥出去后,为保住于绯诗残余的气息,浮言将天水阁新研制出来的清玉露喂入于绯诗口中。清玉露乃是解毒的圣药,虽然说解不了缭绕的毒性,但是稳定下于绯诗的生命迹象,还是可以的。 虽说是这样,易无风还是一步也不愿意离开于绯诗,一直守在于绯诗的房中。 但是,让众人失望的是,青灯教好像一下子凭空消失了一样。良钥从焚城调了大军入城,可惜的是,没有找到一个青灯教的教众。 也就别谈解药了。 这种事情,自然是瞒不住的,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到了第三天。也就是说,于绯诗就剩下四天的性命。而四天之后,于绯诗将会陷入在沉睡中,不会再醒过来。 想起这个,易无风就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等在房里,听完良钥的禀告后,易无风猛的走到于绯诗身边,将于绯诗扶了起来。盘腿做好后,易无风运气将内力源源不断的输入到于绯诗的体内。 修习内功的人都知道,封住各处的穴道,可以运功将中毒之人体内的毒药逼出。但是此方法非常的凶险,如有不慎,可能会走火入魔,反噬自己。 而这个时候,易无风也是顾不得了。 看出易无风的意图,良钥想去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易无风不顾一切的往于绯诗体内输送着内力。奇怪的是,于绯诗体内的毒,像是注入到于绯诗体内的水一样,一入体内,迅速的散开,融化到于绯诗体内各处。 易无风的一股股真气输入进去,根本是石沉大海,一点用处都没有。 但是,让易无风放弃逼毒,易无风又不甘心。眼看着易无风的真气慢慢的耗尽,易无风因为虚弱嘴角已经渗出血来,易无风仍然不愿意放手。 看的良钥都急了,走到易无风的身边,低声劝着, “陛下。” 像是没有听到良钥的话一样,易无风无视着良钥,不管不顾的往于绯诗体内输送着真气。最后,良钥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提起一个手刀,劈到易无风的脖颈,将易无风劈晕过去。 一下子被良钥劈晕,易无风的真气一下子变得紊乱不堪。于绯诗没有了真气的支持,软软的倒在床上。良钥只能喊来侍女,好好照顾着于绯诗,自己则是将易无风扶了出去。 用内力稳住易无风的气息后,良钥命人找来浮言,帮易无风看着情况。 把脉后,浮言惊险的摇了摇头,开口道, “王爷,还好你及时将陛下打晕,不然,陛下非得耗尽真气而亡不可。”听到此言,良钥依然心有余悸。想着易无风可能发生的事情,良钥就忍不住的打过一个寒颤。 想来那郑怡秋,用心还真是险恶。显示用于绯诗逼的易无风自裁,就算于绯诗为救易无风自己饮下毒药后,如今易无风为救于绯诗,也是弄的半生不死的。 如果易无风真的死了,这乾元朝的局势恐怕又得变天了。 想想,良钥就觉得头疼。深深叹过口起后,良钥朝着浮言弯腰别了一礼,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陛下跟皇贵妃就有劳浮言阁主照顾了。” “王爷请放心。”浮言本不是多话的人,如今听的良钥这样的托付,难免有些不习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良钥的话。 “多谢阁主。”道了谢后,良钥迈开步伐,走出浮言的视线。 郑家不除,青灯教不灭,只怕这焚城永无宁日。 偷听着良钥跟浮言的话,站在拐角里头的宣无亦脸上亦是露出担忧的神色。于绯诗不仅是易无风心头的结,也是他心头的结。那日,他就是亲眼看着于绯诗不管不顾的喝下毒药。他想去拦,总归还是晚了一步。 眼睁睁的,看着她喝了下去。 想起浮言的说的话,想着四日后会发生的事情,想着于绯诗也许会因此而死去,宣无亦就不能冷静。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宣无亦又是想起,那日在燕回山上,那道白色的影子。 很是眼熟。 难以置信的,一张熟悉的面容在宣无亦的脑海中浮现起来。不敢相信,宣无亦摇了摇头。 为了证明心中的那个怀疑,宣无亦转身离开了行宫。 云水帮虽然是江南的第一大帮派,但是在各处城池,也是有着自己的势力范围。就算是在焚城,除却于绯诗等人当成医馆的别院,还有一处庄园。 那处庄园在焚城的城郊,离的主城极远,原本不过是用来种植棉花的地方。 焚城除却是北方的要道,还是棉花大城。这里家家户户几乎都种着棉花,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瘟疫,让这个本来安静的小城蒙上一层死寂的色彩。因为城外的土地更为旷阔一些,云水帮便在城外置办了一些土地。 这些,宣无亦是知道的。顺着城外庄园的方向,宣无亦策马走过去。 等的宣无亦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夕阳的余晖薄薄的被逼落下地平线,黑暗一瞬间就吞噬了大地。眼前的一片明媚灯火,让宣无亦的眸色逐渐暗沉下来。默不作声的进入庄园,已经有人来领着宣无亦入了园子中。 将胯下的骏马扔到下人的手中后,宣无亦顺着自己的记忆,往园子的深处走去。 绕过九曲九折的廊桥,宣无亦走入石林当中。石林后头,则是一片旷阔的林子,林子后头有一座假山构成的拱门。跨过拱门后,一座锦绣的小楼出现在眼前。 因为宣无亦跟云箴的关系,所以对云水帮的各处势力分布,宣无亦还是非常的清楚的。 漠然的踱步过去,宣无亦推开房门。如宣无亦所料的一样,房间里头站着一道白色的身影。仙风道骨的模样,单是背影,就让人移不开眼。 似乎感觉到宣无亦的到来,那人朗朗一笑,启开唇, “你来了?” 宣无亦却是拧着眉,冷冷的吐出一句, “果然是你。” 第三百五十九章 青灯教主 蒙纱明纸糊成一圈灯罩的模样,炎炎火光透过明白色的纸圈,散落下来。地钻是清明的天青色,漾着两道相对而峙的身影,流潋出来的静谥,在轻轻的两声对峙后,寂落无声。 窗外浓重的也,像是用稠墨泼出来的一样,房中的灯火撒出去,很快就没在那片沉沉的黑影中。 本是背对着宣无亦的身影,猛不丁的转过身来。眼前的人,白衣白发,就连颔下的须发都是白的。在入目皆是一派淡雅的素白中,清风道骨的清韵自然而然的流淌下来,落到宣无亦的眼中,绘成一幅晦暗不明的画卷。 垂着眸,复睁开,宣无亦的眼眸低下非常的复杂。像是一潭清水恍如被投入一颗巨大的石头,轰隆一声,满潭清水被覆成一片翻涌的水浪。 “轩儿。”等不及宣无亦开口,来人已经先一步出声。慢慢的移开脚步,走到宣无亦的跟前来,素白的衣摆随着脚步的晃动在天青色的地板上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他的声音沉沉笃笃的,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蛊惑, “为师就知道,你定然能认出为师来。” “呵呵。师傅,当真是好手段呀。”话已到此,宣无亦瞠目瞪视着眼前的人,他的师傅,也是他的太姥爷,清晏子。梗在喉咙口的言语默默然吐出一声,宣无亦定定然的看着他,一声落下后,便没了声响。 装成听不出宣无亦言语间的深沉嘲讽,清晏子停在宣无亦身边,半晌后,脚步复尔移开,挪回到堂前的软榻上。屈身坐下去,神色敛去若有所思的绸缪,伸手过去端起一边岸上的一碗茶盏。修长的手指捏着茶碗的盖子,有意无意的轻轻拨动几下,方是将盏中茶水送入口中, “其实,你来了也好,省的为师还得去找你。”经过茶水的滋润,清晏子的声音都显得清润起来,不似刚刚的僵硬而冷漠。 不理会着清晏子言语中的深意,宣无亦抬起头,盯着清晏子, “焚城之事,当真是你所为?” “是。”丝毫没有推脱的意思,清晏子一口应下。 “那郑怡秋给绯诗下的毒,也是你所为?”所谓真相,已经明了,宣无亦紧拧着眸,看着清晏子。想起如今仍是危在旦夕的于绯诗,眸底潋出伤痕来,咬着着,紧紧咬出一句, “为什么?” 像是没有听到宣无亦话音余末的询问一样,清晏子眼神瞥过浅笑, “左右不过一个女人,等你登上皇位,还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有,别郑怡秋郑怡秋的,她是你的小姨,也是我的孙女。你母亲的表妹。” “你说什么?”当真是没有想过,自己跟郑家还有这样的渊源。冷不丁骇住眉眼,惊愕的看着清晏子。 “我没有骗你。”清晏子恍然的答, “我本名叫郑晏清,乃是当朝郑国公郑世多的父亲,亦是郑家上一任的家主。不过是因为你母亲的事情,我才离开郑家,离开京城。一切,都只是为了寻到你,照顾你。” “你是郑家的人?”非常的难以置信,宣无亦敛眸望着清晏子,不对,应该说是郑晏清。宣无亦的心情,久久不能从错愕中晃神过来。 “孩子。”自知一时间,宣无亦必定难以接受,郑晏清也不勉强。放下手中的茶盏后起身,踱步再次走到宣无亦跟前来。一丝丝慈爱浮上他的眉梢,看着宣无亦的目光,都变的柔和起来,他说, “当初是我对不住你外婆还有你母亲,我也曾去想寻会她们。当初为了功名,我负了你太姥姥,害的你太姥姥带着你外婆流落江湖。后来,得知你外婆嫁入肖府,我也曾明里暗里的关照。倒是没想到,你母亲竟是有这样的胸怀,硬是入宫为了妃。我本想让她做皇后的,无奈,还是棋差一招,棋差一招。” “别说了。”好不容易才从过往里头挣脱出来,宣无亦不想再陷回去,立即喊停清晏子的话。宣无亦合上眼眸。 “孩子,我是你的亲人,是你唯一的亲人。你身上留着郑家人的血,这是你怎么也改不了的事实。”看出宣无亦眼底的挣扎,郑晏清很是不甘心,愤愤的启开唇,期待劝服宣无亦。 “那你怎么不说,我身上还留着易家的血呢,嗯。”不管是郑家,还是易家,对宣无亦而言,如今都是负累。当下他想做的事情,不够是想拿到解药,救下于绯诗。而不是将自己沉沦在那寻不到的身世里。 冷了冷心绪,宣无亦走上前几步,漠然的看着郑晏清, “解药呢,缭绕的解药,给我。” “哈哈哈。”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非但没有唤起宣无亦骨子里的仇恨,他反而是坚定不移的跟自己要着解药。郑晏清不禁觉得有些讽刺,忍不住失声大笑出声, “两家的仇恨,你都不管不顾了。那有那把本来就属于你的皇位,你也不要了么?费尽心思,你就为了一个女人?” “是。”丝毫不忌讳郑晏清此时怒意,宣无亦直直面临着郑晏清的怒容,淡然作答, “我不是你,我做不到用几百条甚至几千条人命来为自己复仇。如果你当真那么恨易无风,你们应该堂堂正正的去杀他。而不是牺牲这么多人的性命,来布一个如此龌龊的局。” “龌龊?”拧起双眉,郑晏清忽尔又笑出声, “什么叫龌龊,这个世界上从来就只有成王败寇。你以为他易无风的皇位怎么来的,如若不是当年的那场大火,那皇位本来是你的。”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保不住原属于我,不对,应该是原属于郑家的皇位,是你们无能。再说了,易无风能坐稳皇位,你们郑家不也是功不可没么。这些年来,易无风也不曾苛待你们郑家吧。”不曾入过郑家的门,所以宣无亦的想法跟郑晏清截然不同。 冷静又理性的分析起过去的一切事情来,让郑晏清难免有些招架不住。 不想跟宣无亦绕下去,郑晏清直接开口,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将解药给你。而易无风也会死在焚城中,而你,会以天家皇子惠王的身份继位。” “是么。”并非听不明白郑晏清话里的意思,宣无亦眼底的嘲弄变的更加深沉, “然后你们郑家便可以再一次以拥立新皇登基的功劳,权倾朝野。而我,也不过是你们手中的一个傀儡。对么?” “你……”无意被宣无亦点中心思,郑晏清一时在面子上难以挂住。堵在心口的话语哽咽在喉咙口,只能定定的看着宣无亦。 “我再问你一句,解药你是给还是不给?”亦是不想跟郑晏清废话下去,宣无亦后退几步,逼视着郑晏清。 “不可能。”想都不想,郑晏清直接拒绝。 “既是如此,那徒儿告辞。”自知今日必定是拿不到解药了,宣无亦也不再多留,礼貌性的跟郑晏清告别后,宣无亦退出房门。 刚刚走到门口,已经有青灯教的死士围拢上来,将宣无亦团团围住。 “怎么,这是要将我拿下么?”轻蔑的看了一眼围拢在自己身旁的护卫们,宣无亦在唇角勾起一道冷冷的笑意。转头笑着看着亦是从房里走出来的郑晏清, “师傅,你别忘了,我的武功虽然是你教的,到底他们能不能拿下我。没有人比师傅你更清楚吧?” 当然,宣无亦的话,没有人比郑晏清更清楚。当下,郑晏清的脸色灰败下来,扬手摆了一摆, “都退下,让他走。” 而后,不再多说什么,宣无亦转身离开。就在即将起步的时候,宣无亦猛的回过头,像是好心提醒一样,提醒着郑晏清, “师傅,这里毕竟是云水帮的别庄。师傅你好心放过我,但是我可不会放过你。易无风找不到解药,势必是要将整个焚城都翻过来的。虽说师傅你借着云箴的关系,躲在这里安然无恙。但是,只要我去说一句,你的安然可就要土崩瓦解了。所以,师傅你还是快些走吧。”将话说完,宣无亦才是迈步离开别庄。 “爷爷。”等的宣无亦走后,郑怡秋才是从领一边的拐角处走出来,走到郑晏清的身旁, “为什么让他走了?” “因为留不下。”不理会郑怡秋言语中的不解,郑晏清怏怏的答。 而另一旁的宣无亦离开别庄后,一路往城里走,很快就回到行宫门口。寻思着今日郑晏清说的那些话,又是想起于绯诗眼前凶险的病情,宣无亦的脚步就生生停了下来。想去看于绯诗,却是又害怕见到于绯诗。 他救不了她,但是,如果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他又做不到。 难道,非得要去跟师傅他们同流合污,才能救下于绯诗么。深深的在心底叹下口气,宣无亦眼底浮过几许无奈。 “师兄。”许是宣无亦站的太久了,久到云箴何时从行宫里出来的都不知道。直到云箴的声音,缓缓的在宣无亦耳边响起。 “你来了。”拉回神绪,宣无亦抬眸看着云箴。微凉的夜光中,宣无亦似乎看见,云箴消瘦了不少。这些日子来,他都极少关注过云箴。或者说,自从于绯诗失子之后,他便极少的待见云箴。 而云箴自知做错了事情,也不敢再去叨扰他。仔细算来,长长短短的几个月,他们见面的次数,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 像是看出宣无亦心中的忧虑,云箴迈步走过去,走到宣无亦的身边,关切的问着, “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别担心。”摇了摇头,宣无亦象征性的回应下云箴。 如此生疏淡漠的口气,让云箴心中忍不住黯然神伤。深深提上口气,云箴笑着面对上宣无亦,启开口, “师兄,你不用担心,皇贵妃娘娘不会有事儿的。” “呵呵。”当然知道云箴此语不过是在安慰着自己,宣无亦凉凉的笑了笑,答, “但愿吧。” 第三百六十章 毒门解药 淫雨洗过城垣,碧空如洗过后,黑夜如斯降临。 失去雨声嘈杂的夜晚,安静的可以听见屋外池塘里头,青蛙的低声鸣叫。 听的白日里前来伺候的婢女们说,院子外头有一株并蒂莲,最近居然开花了。花开并蒂,真真是个好预兆呢,可惜,在这焚城就算是并蒂花开的喜气,也驱不散瘟疫带来的阴霾。 静静的坐在熏着暖香的厢房里,云箴半侧着身子,微坐在堂前的木椅上。细微的柳眉稍稍簇起,隐隐约约的几缕哀愁蓄在她的眉间。每一个眼神,都是一种流露。带着坐立不安的浮动,云箴端起案上的茶盏,端起,放下,放下,又端起,总不能寻个安然来。 直到云重迈着健硕的步子,从门外走了进来。风度翩翩的少年,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衫,似乎又长高了些,如用刀剑镌刻出的俊颜上带着一丝丝难以掩盖的欢喜, “小姐,查到了,信堂的弟子回报,缭绕确实是毒医门研制出来的独门毒药。不过,毒医门是有缭绕的解药的,但是……”微薄的欢喜,在话到转折的时候,隐匿下去,担忧浮上眉梢。云重带着男色,看着云箴。 自顾将言语末端的担忧无视了去,云箴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欣然站起身,迎着云重, “当真?”云重的话,无疑是在绝望中,给云箴带来一渺希望。于绯诗若是死了,宣无亦必定也是不快活的。宣无亦不快活,她又怎么能安心呢。 所以,云箴希望于绯诗可以活着,好好的活着。 “小姐。”被云箴脸上太过明媚的欢喜撩的心中更加的不安,云重上前几步,候在云箴跟前,低声启唇, “毒医门是什么地方呀,再说了,毒医门跟宣公子素来有过节。他们又岂会好心赠药,而且,属下还听说,毒医门的门主性格怪异不已,最是心狠手辣。你可别……”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毒医门在江湖上行风评一向不好,也正是如此,当初有人买凶杀毒医门门主的时候,宣无亦接了下来。毒医门上一任门主正是死在宣无亦的剑下,所以,毒医门的人恨及了宣无亦。 特别是毒医门的现任门主。如今毒医门的门主乃是上一任门主的弟弟,他们本有兄妹三人。后来宣无亦利用毒医门门主的妹妹也是毒娘子朱砂的爱慕,混入毒医门中,刺杀了毒医门的前门主。 就此,宣无亦跟毒医门的梁子结的很深,但是顾及着云水帮,毒医门才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但是,毒医门跟云水帮之间,也是你来我往,之间争斗不断,从来没有消停过。 云箴心中清楚,如果自己去毒医门求药,那么她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然而,除了这样,再没有别的办法去救于绯诗了。 “小姐。”看着云箴陷入深思中的神色,云重的表情更加的凝重起来,走到云箴耳边,轻言呼唤一声。 “我没事。”回神过来后,云箴摆了摆手,将云重退出了房门, “好了,你下去吧。” “是。”云重不想走的,却又不敢违抗云箴的命令,只能应一声,转身出了门口。 等的云重走后,云箴眼底的眸色变的更加清明。起身往内室走去,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带上些许银两,云箴出了别院。 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留在于绯诗的身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云箴偷偷离开了别院。连云重也没有主意到。 骑着骏马,几乎是一路狂奔,云箴总算在天黑之前,感到毒医门。 毒医门的总舵离的焚城不远,就在凉城。因为云箴一路急赶,本是一日的路程,被云箴缩短成一夜。在天亮之前,云箴感到毒医门。 跟守门的弟子报出自己的名号后,果然很快,就有人领着云箴进去门内,拜见毒医门的门主。 云水帮跟毒医门向来没有什么来往,就算是有,不过是互相竞争罢了。所以,云箴从来没有见过毒医门的门主。倒是没有想到,毒医门的门主竟是如此年轻,一张面容用风华绝代来形容,都是有些辱没了。 不过,在他冷凛的促狭凤眸底,云箴不难看到,那流潋出来的冰冷和绝情。 缓缓的踱步过去,云箴不过看了一眼,立马低下头,不敢再看毒医门门主的容颜。身子盈盈拜下后,云箴的目光触及在地板上,看着自己的倒影, “云箴见过门主。” “云箴?”似是呢喃出来的声音,毒医门门主喃喃着云箴的名字,尔后露出莞尔一笑, “云水帮帮助云箴,都说江南出美人,云帮主的容颜,果然是让心神荡漾呀。”放浪形骸的言语,听入云箴耳中,尽管觉得刺耳,却还是不得不去忍受。 “多谢门主夸奖。”只能当成是夸奖,云箴站起身来。屏退一切恐惧跟害怕,云箴定定的看着毒医门的门主。 回视着云箴的打量,毒医门门主换了一个坐姿,笑着开口, “不知道云帮主远道而来,是为何呀?” 既然人家已经问出口,云箴也不好在藏着掖着,径直就将来意说个明白, “世人皆知,毒医门的毒药无药可解。云箴前来,乃是为了跟门主求缭绕的解药。还望门主赐药,云箴必定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慢慢的吟着云箴说出口的话,毒医门的门主似乎在说着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看着云箴的眼眸,流露出明媚的嘲讽, “不知道云帮主怎么个感激法呢,云帮主你是知道的,顾某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的。你既然想要那解药,总得拿谢东西来换吧。” “你想要什么?”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云箴挺直腰身,直接问着毒医门的门主顾言。 “我想要什么?”像是被云箴问住一样,顾言低下头,仔细思量很久。方是抬起头,浅浅笑了笑, “如果我说,我想要宣无亦的命,帮主给么?” “你……”自然是不能的,听着顾言如此挑衅之言,云箴瞪他一眼。顾言也不在意,自顾的抬起衣袖,拂在唇边低低笑出声, “呵呵呵,别恼呀,不过是跟帮主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宣无亦可是帮主的心上人,在下自然不会做的如此不仁的事情来的。” “那你想如何?”实在是没有心思跟顾言在绕下去,云箴逼问一句。 “这样吧。”微微歪下脑袋,顾言轻轻启唇, “你是知道,我毒医门研制毒药素来是需要药人的,但是我门中弟子紧缺,所以,就劳烦帮主来代劳了。” “你……”没有想到,顾言居然是提的这样的要求。所谓药人,便是用来试药的人。世人皆知,毒医门乃是研制毒药,奇毒无比,让她去当药人,无谓是要她的命。当下,云箴颇有些被气到。 “当然,若是帮主不愿意的话,在下也是不能勉强的。毕竟试药之事,需要心甘情愿。”似乎已经猜到云箴心中的不愿意,顾言再次开口,懒懒的道。 “不。”将心中升腾起的怒意压下去后,云箴冷静的答应下来, “我愿意,只要你给我缭绕的解药,我什么都愿意。”尽管云箴是连夜赶路,但是时间又是过了一天,于绯诗只剩下两天的性命了。如果没有解药,于绯诗必死无疑。 于绯诗根本等不得。 “好。”见的云箴应允,顾言当下大喝一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不待顾言走下来,云箴又是开口, “但是,我有要求,我必须要将解药送会焚城,安排好云水帮的事宜之后,才能回到毒医门当药人。” “那可不成。”脸色微微暗淡下来,顾言没有答应云箴的要求, “云水帮跟宣无亦的能耐,天下皆知,我可不想到时候你还没回来,云水帮跟宣无亦倒是找上门来。那着实的麻烦呢。” “那你给我一颗毒药,如果我回不来,就让我毒发身亡。”就知道顾言不会答应,但是不及时将解药送回焚城,于绯诗必定命不休矣。无论如何,云箴都得回焚城一趟。 “那倒是不用。”婉婉的笑开声,顾言当下驳过云箴的话, “如斯美人,岂能如此待之。不如这样,今晚帮主就留在本门主身边,陪本门主渡这一夜春宵。只要帮主成了本门主的人,本门主自然是不担心,帮主会不回来的。” “你……”万万没有想到,顾言会提出如此龌龊的要求,云箴当场愕住。 “如何?”不理会云箴眉间的惊愕,顾言挑眉又问。 尽管心中百转千回,但是想着于绯诗的 性命,咬了咬牙,云箴还是应允下来。为了那解药,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何况这具身子。 只是,从此之后,她跟宣无亦就再没有可能了。想想,云箴心底的泪意,便是翻涌起来。 “好。” “哈哈哈。”没等的云箴余音落尽,顾言立马大笑出声, “来人啊,还不快下去安排。” “是。”得到顾言的命令,立马有人走进来,将云箴搀扶下去。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云箴被换上一身几乎透明的轻纱衣衫,被推入顾言的房中。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云箴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唇,走入进去。 顾言正躺在床上,漠然的看着云箴一步一步的走来,潋滟的眸底泛着凉凉的芒光,让人看不清楚,到底是欢喜,还是恨意。那种视线,一直流连在云箴身上,直到云箴走到他的身旁。 云箴正要行礼,已经被顾言一把拉过来,推倒在床榻上。整个人一翻身,顾言直接压到云箴的身上,伸手就去扯开她身上的衣带。冰冷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来,落在云箴的唇上,让她忍不住的想去反抗。 “不要。”在身上的薄衫被顾言一把扯去的时候,云箴挣扎着要推开顾言,哭喊出声。 顾言的动作骤然停下,放大的俊脸停在云箴的眼眸下,他的声音跟他的神色一样的冰冷, “怎么,解药不想要了么。” 一句话落下来,云箴眼底蓄满的泪水缓缓的划过脸颊。本是推着顾言的手自己放回到腹部,轻轻的别开脸,云箴不去看顾言。 不再理会,顾言狠狠的吻上了云箴的唇。 第三百六十一章 救回绯诗 春情暖意撩开,像是烧开的一团火,将宽敞的内室蕴的灼热如夏。 烛火熄灭后,夜幕被光亮推开,天亮了。明艳艳的光亮下,床榻下方杂乱无章的横摆着散落的衣物,似乎在告示着昨夜战况的激烈。 从疼痛中醒过来,云箴坐起身子,双手死死的捏着床上的锦被,目光在落到床榻上的那抹玫红时,神色瞬间陷入恍然。那抹艳丽的胭脂色,沉沉的映在她的眸底,宣告着她守了十多年的贞洁,于今日不明不白的结束了。 云箴觉得,她应该哭的,看是时间的紧迫,让云箴没有心思去哭出来。理了理心底的思绪后,云箴翻身下了床,捡起床下的亵衣还有亵裤穿回到自己身上。至于昨晚那身衣服,自然是不能穿出去的。 所以,云箴小心翼翼的挪身到一旁的柜子边上,打开柜子翻寻着适合自己穿的衣服。找了半晌,总算让云箴找到一件合身的。草草的穿在自己身上,云箴踱步回来,打算叫醒还在沉睡中的顾言。 没想到,云箴的手还没碰到顾言身上,顾言已经先一步睁开眼睛,吓的云箴离了好几步,才是镇定下来,稳了稳心绪,云箴伸手向顾言开口, “解药呢?” 眨了眨眼,顾言颇有趣味的看着云箴。眼前的女子,真是让他打开了眼界。顾言一时间非常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情谊,让她做到这样的地步。遂尔,问出口, “值得么?为了他的心上人,你自己搭上一切。” 没有去回答顾言的问话,云箴的手依旧停留在顾言跟前,问着, “解药呢?” 顾言被她问的没有办法,只好起身,从一边的木案抽屉里拿出一个暗红色的瓷瓶,递到云箴的手中, “这便是缭绕的解药。” “多谢。”低低的应一声,云箴不再多话,收好解药后,就要起身离开。 感觉到身旁的位置忽然空了下来,想起昨夜的温存,顾言有些意犹未尽。努了努唇,喊停了云箴的脚步, “等一下,你会回来的,对么?” “云家的人,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脚步因顾言的话,稍微停了停,顿了半晌后,云箴落下笃定的一句,才是迈开脚步。 得到云箴肯定的答案,顾言心安理得下来,不再多言,目送着云箴离开自己的视线。 直到出了毒医门,明灿灿的阳光照射下来,照到云箴身上,她却是丝毫也没有感觉到温暖。冷意在心底慢慢的扩散开,拂成眼底的泪水,汹涌而下。 云箴不知道自己哭的是什么,也许是她跟宣无亦之间再也不可能的以后。 哭够后,云箴抬头看着微微斜了少许的日头,猛然想起来,于绯诗还在等着她的解药。不敢当耽搁下去,云箴翻身上马,朝着焚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等的云箴回到焚城的时候,日暮已经西斜。薄薄的日光打下来,染着脂粉的颜色,落入行宫里头的湖水里,仿佛往湖水里倒了大量的胭脂。泛出来的涟漪,似乎都是涟漪旖旎的。 无心欣赏眼前的日落美景,云箴急匆匆的往于绯诗的院落赶去。 事情紧急,易无风已经修书将在宫中的天青也都喊了过去,这个时候,小小的厢房里,挤满了人。有浮言,有天青,还有良钥跟易无风,加上在房间里头伺候的丫鬟,差点没有云箴的立足之地。 宣无亦不敢进去,就站在门口。今日就是最后一天了,如果还没有解药,那么今晚,于绯诗就会长睡不醒。想想,宣无亦就觉得心里很疼。 “师兄。”看清楚宣无亦眼中的痛楚,云箴走到门口,喊了宣无亦一声。 “嗯。”宣无亦应声回过头,看了云箴一眼后,视线别开,落在房内昏迷不醒的于绯诗身上。 与宣无亦一样,易无风面无表情的坐在于绯诗的床榻边缘,紧紧的抱着于绯诗,怎么也不肯撒手。生怕自己一撒手,于绯诗便会离自己而去一样。 看着这样的情形,良钥等人很是无奈,但又无可奈何。 “陛下。”迈开步子,云箴走入房中,轻唤了易无风一声, “我拿到解药,还请陛下移驾,好让我伺候皇贵妃服下解药。” “你说什么?”因云箴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易无风已经寂灭下去的眸光忽然就亮了起来,松开于绯诗的手,一下子抓住云箴, “你有解药?”声音是因为惊讶中带出来的狂喜。 “嗯。”微微点了点头,云箴顾不得再给易无风过多的回答,伸手推开了易无风。易无风会意,自己站起身来,往后挪开些许位置,让云箴过来。 亲自扶起于绯诗的身子,云箴拿出顾言给的瓷瓶,打开倒出解药,捏开于绯诗的唇,将药丸塞入于绯诗喉咙间。 但是,尽管解药已经喂入于绯诗的口中,昏迷中的于绯诗不会咽一样,药丸就卡在她的喉咙口,怎么也下不去。 “不好,皇贵妃娘娘不会咽了,得让娘娘将药咽下去。”看着一动不动的于绯诗,云箴惊急的叫出声。 “我来。”一把推开了跟前挡着的所有人,易无风自此奔过来,端过一旁案上的茶盏,易无风往口中含了一口茶水。从云箴手中扶过于绯诗的身子,易无风覆上于绯诗的唇,将茶水渡入于绯诗口中。 然而,喂入的茶水顺着于绯诗嘴角的位置,一点一点的溢了出来。 易无风不死心,又是含了一口,继续喂过去。接连不断的几次喂水,于绯诗的咽喉处不经意的动了动,药丸总算滑落到于绯诗的体内。 “咽了,咽了。”看着眼前的情况,云箴欢喜的惊叫出声。 易无风则是扶着于绯诗,让她躺到床上。虽然说于绯诗已经服下解药,但是今日是最后一天,到底解药有没有效,大家都不知道。因而,天青跟浮言等名医皆是不能离开房中,与易无风一起等着。 浮言跟天青皆是给于绯诗把过脉,但是从脉象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来。反而让人不放心,云箴也不敢离开。走到门口,跟宣无亦一起在门口等着。 自云箴回来,宣无亦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特别是看着今日的云箴,宣无亦总觉得她跟往日不大一样了。但是具体是哪儿不一样,宣无亦又说不上来。 仔细看过云箴一眼后,宣无亦缓慢的启了启唇,问出一句, “你哪里来的解药,你去见师傅了?” 听不明白宣无亦的话,云箴拧起柳眉,看着宣无亦,极为不解, “解药跟师傅有何关系?” 见的云箴对那件事并不知情,宣无亦不想让她知道的太多,更不想她牵扯进去,遂尔道, “没有关系,我以为你的解药是跟师傅要的。我之前也有去找过师傅,他说此毒无解。师傅跟易家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我以为他在骗我。” “原来如此。”宣无亦的说辞天衣无缝,云箴没有怀疑。 “既然不是师傅给的,那你是哪儿来的解药?”见的云箴被自己糊弄过去,宣无亦想起解药的事,便问着云箴。 云箴一时被宣无亦问的不知该如何作答,又不能将实情告诉宣无亦。想了想,才是道, “偷的。信堂的弟子查处,缭绕乃是毒医门研制的毒药,我寻思着既然是毒医门研制的毒药,那么毒医门总归是有解药的吧,所以我就派人潜入了毒医门,没想到,他们倒是没有让我失望。” “是么?”看着云箴寂寥的脸色,宣无亦淡淡的回应一句。尽管云箴说的合情合理,但是宣无亦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对。敛了敛眸,宣无亦深深的望着云箴, “师妹,辛苦你了。” 到底有多久,宣无亦没有再唤过她师妹。从这句师妹中,云箴似乎又感觉到她与宣无亦往日的情谊。当下,不禁有些热泪盈眶。正要说些什么,忽尔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呼喊, “娘娘醒了。”一个激动,云箴跟宣无亦同时迈步,进入房中。 果然见的昏迷中的于绯诗眼皮动了动,慢慢的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努力的睁开眼眸,于绯诗艰难的看着房间里的人,吐出一句, “我还没有死?”此话一落,差点没将易无风的脸色震的粉碎。不管不顾房里头还有其他人在,易无风一把将于绯诗搂入怀中, “你知道么,你差点吓死朕了。” 看着眼前的情况,房间里的人不好再留下去,纷纷退出门口。宣无亦连同云箴也一同退了出去。 云水帮在焚城是有别院的,这时候于绯诗已经醒了,云箴也没有留在行宫的必要。于是,跟在宣无亦的身后,往云水帮的别院走去。 回到别院的时候,没有像以往一样,紧紧的跟着宣无亦。云箴反而是淡淡的跟宣无亦告了一声别,转身返回自己的房中。 宣无亦感到非常的诧异,目送着云箴走远的背影,心中一阵失落。 而走出宣无亦眸中的云箴,转了一圈,总算回到自己的房中。一入门后,立马合上房门,坐到房内的木椅上,云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还来不及喝,一道诡异的身影忽然从房间的角落里走出来,坐到云箴的对面,吓的云箴差点惊叫出声。 定晴一看,居然是顾言。 “你怎么来了?”压低着声音,云箴看着眼前的顾言,不解的开口。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知为何,那晚后,我发现我居然忘不了你。”伸手接过云箴手中的茶水,顾言往自己口中倒了一口。然后才将茶盏放回到云箴手里。 听着顾言放浪形骸的言语,云箴想起那晚的颠鸾倒凤,忍不住红了脸,又羞又恼。伸手推着顾言,小声道, “走,你走。快走。你说过给我时间让我处理好云水帮的事情,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失约,定然会去你的毒医门,当你的药人。” “好,一言为定。”顾言难得的好脾气,居然被云箴哄了下来。轻飘飘的吐出一句后,自顾起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目送着顾言走远的身影,云箴干涸的眼中猛然落下泪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平青灯教 烛光像是被细细磨开的金色粉末,缓缓的抛洒下来,静谥的室内仿佛都渡上了一层辉明的光。屋内的木椅纱窗,静静的笼罩在朦胧的芒光中,连躺在不远处床榻上的女子,都呈现出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色。 负手而立,易无风安静的站在于绯诗的床前。深若寒潭的眸流潋出沉沉的流色,盯着于绯诗的眼,久久的没有离开。床榻上沉睡中的女子,被他收摄在眼眸底,被绘成了一幅美好的画。 两排墨睫恍如贝壳,合在她的眼睑上,遮挡住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眸光。然后,微微的跳跃闪动,让易无风从中看出一些端倪来。 知道于绯诗不愿意见自己,易无风自心底深深的叹了口气。半俯下身子后,他扬手轻轻的抚摸着于绯诗熟睡中的容颜,他明白眼前的熟睡不过是假象,不愿意面对他的伪装。易无风纵是不满,但更多的是无奈。 叹气后,默然起身,踱步移开几步。又是停住,转头盯着于绯诗。他知道,他定然能听到他说的话, “我知道,皇儿的事情你怨我。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但是直到看到你就要从我生命中消失的时候,我发现,原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重要。也许你不会相信,无妨,我会让你相信的。”说完,易无风不再逗留,迈步离开于绯诗的房中,同时走出行宫。 良钥已经在门口等着,见易无风出来,立马迎接上去, “陛下。” “嗯。”易无风颔了颔首, “走,照计划行事。” “是。”低低的应下一声,良钥迈开脚步,跟上易无风。 霎那之间,被火把照亮的夜空,明亮的让人移不开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火光蕴在夜色里,映着易无风晦暗不明的容颜。明明灭灭中,他的神色深不可测。 凉城的守军已经被良钥调遣过来,今夜,他必定要让青灯教的人血债血偿。 被宣无亦逐出城外的别庄,郑晏清带着收下的教众又回到焚城当中。郑晏清坚信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是他低估了易无风。 只要是易无风想做的什么,想找的人,挖地三尺也要将其掘出来。这便是易家人刻入骨子里头的,坚韧。 郑晏清不懂,郑怡秋更加不懂。 在被大军包围的火光中,郑怡秋穿着一身墨色的黑衣,临立在焚城县衙宅院的台阶前。一双风情万种的凤眸凝着难以置信之后的骇异,定定的看着易无风,笑意缓慢的从她眼底散开,落成一片片微茫的碎片。 “你总归还是找过来了,怎么,于绯诗死了?”收起心中期期艾艾的苦涩跟恐慌,郑怡秋坚定着心底的固执,抬起头,几乎是瞪着站在跟前的易无风。眼中流露出来的嘲讽跟得意,让易无风莫名的就生起怒意。 冷静一下,易无风凝眸看向郑怡秋,启了启唇,答, “她没有死,反而是你,就快要死了。” “哈哈哈。”听到于绯诗没有死的消息,郑怡秋眼中撇过一抹微薄的失落。尽管自己处境危难,她脸上也是不见丝毫的惧怕。失落过后,反而显得淡然。看着易无风,静静的看着,郑怡秋摇了摇头, “易无风,终有一日,你也是要尝尝我受过的苦的。” “是么,是你要尝尝我受过的苦。”不予赞同郑怡秋的话,易无风拧起眉梢,薄唇吐出一句。 微言落下,郑怡秋的寂静无声的面容颤了几颤。总归是落下阵来,自知难逃一死,郑怡秋亦是不愿意死在易无风的手中。趁着众人不备的时候,郑怡秋一把抢过身旁的侍卫手中的长剑。 用着一种决裂的态度,狠狠的抹过自己的脖子。银色的剑柄,被鲜血染成一片刺目的艳红。鲜血一点一点的流淌下来,在火光照亮的地板上,流淌成一条红色的小河,触目惊心。 几乎是拼着最后的一口气,身子已经软下来的郑怡秋冷冷的撇开笑意,满怀恨意的双眼瞪着易无风,开口, “易无风,我用我的血诅咒你,这一生一世,不得所爱。” “你……”尽管知道这诅咒来的无力,不可能视线,但不知为何,片刻之间,易无风的脑海中闪现过于绯诗的面容。恍如谁在他的心里扎了一针,隐隐作疼。 摇了摇头,易无风跳下马,不去看郑怡秋的尸体。只是转眸看着偌大的县衙,冷不丁的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来人,点火,把这里给朕全都烧了。” “陛下。”不管怎么说,眼前的地方终归是焚城的县衙,就此焚毁多有不便。良钥忍不住翻身下马,上前来劝着易无风。 然而,易无风却是跟铁了心一样,看都不看良钥一眼,固执的下令, “还等什么,点火。” “是。”听出易无风话中的执意,良钥不敢在阻拦,只能退往后去。 接到命令的兵士们拿着火把纷纷走上前来,就要点火。这时候,一道雪白的身影从宅子中飞跃而出,白衣白发,道骨仙风。若不是脸上狰狞的神色,还真让人看不出来,眼前的人就是主导了焚城这一系列惨剧的罪魁祸首。 亦是冷冷的盯着来人,易无风漠然的启开唇, “你总算是出来了,朕还以为,你会躲一辈子。” “易无风。”几次三番的报仇雪恨,皆是被易无风轻而易举的瓦解,郑晏清心底的恨意,难以遏制。看着易无风的眸光,恨不得变幻成刀子,在易无风的身上剜出几个血窟窿来。 面临着郑晏清的恨意,易无风倒是不在意。淡淡然的看着跟前的人,离的几米之遥,仍然可以感觉到他手里的是杀气。 不想再耽搁下去,郑晏清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朝着易无风劈去。 他花费毕生力气所创建的青灯教,还有他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郑家,全都毁在易无风这个后生小辈的手中。让郑晏清如何能甘心,再加上,新仇旧恨,这一笔笔血账,可谓是怎么算也算不完。 郑晏清只是恨不得将易无风碎尸万段。 而这一切自然是不可能的。郑晏清的剑端都来不及靠近易无风的时候,另外一道剑气拦截过来,一道身影快速的靠近过来,格开郑晏清对易无风的攻势。 是宣无亦。本着最后的意思期盼,宣无亦拦在郑晏清的跟前, “师傅,回头吧。” “住口,你不要叫我师傅,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儿。而我郑家,也不会有你这样的子孙。”恨意吞噬了郑晏清所有的神志,因为对易无风的恨意,连带着对宣无亦也是没有办法释怀的。瞪视着宣无亦,郑晏清满眼的恨。 尽管宣无亦的功夫是郑晏清所教,但是,宣无亦早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几轮交战下来,郑晏清逐渐落入下风。 当郑晏清被宣无亦擒在手中的时候,一双眸子瞪的大大的,几乎不敢相信。不停的喃喃自语着, “这怎么可能?”就连手上的剧痛,都被心底的难以置信所掩盖,察觉不到。 拿下郑晏清后,宣无亦走到易无风跟前,跪了下来, “陛下,宣无亦请求您,饶了他吧。” “罢了。”挥了挥衣袖,易无风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宣无亦,这个自己一直都身怀愧疚的弟弟。摇了摇头,转过身,应下宣无亦的请求, “你走吧,朕今日不杀你,但若是还有下次,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多谢陛下。”代替着郑晏清谢恩,宣无亦应下一句。 然,就在宣无亦要带郑晏清走的时候,郑晏清猛的拿起一旁跌落到地上的长剑,横在自己的脖颈间。又是一阵剑起血落,鲜红的血迹泼过,郑晏清的身子缓缓的倒下去,就倒在郑怡秋的身旁。 “师傅。”始料不及,宣无亦奔了过去。 “我,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你。”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郑晏清紧紧抓着宣无亦的手,口吐出一句。眼眸来不及闭上,就已经没有了气息。 “师傅。”所说郑晏清素来不仁,但是对宣无亦还是极好的,如今看到郑晏清这样的下场,宣无亦心中也是非常的难过。当场抱着郑晏清的尸体,呐喊出声。 见此情形,易无风也是有些不忍。转回身子,看着宣无亦,默然下令, “来人,将他们好生安葬吧。” 而后,才是转过身子,翻身上马,往行宫的方向走去。 今晚的围剿,竟是如此的顺利。其实,易无风早就知道青灯教的人藏在城外的别庄,他不动声色,一来是担心着于绯诗的毒没有解药,二来,是顾及着宣无亦。 青灯教算什么,只要他的大军一到,几个青灯教都不是对手。他不过,是卖宣无亦几分薄面罢了。后来,在得知宣无亦去了别庄之后,又看到青灯教的人纷纷回到焚城来。易无风知道,此时若不动手,更待何时。 所以,才有了今晚的这一出。 虽然说,青灯教的事情解决了,但是易无风的心中,依旧是不见欣喜的。 看着易无风展不开的愁颜,良钥表示不解。驱使着胯下的骏马,走到易无风的身边, “陛下,如今青灯教的事情已了,焚城恢复往日风华指日可待,为何您还是闷闷不乐的?” 自然不能跟良钥说实话,易无风想了想,答, “青灯教虽然已经被铲除,但是焚城的瘟疫还没有控制下来。如何能安心呢。” “噗。”实在是不想揭穿易无风的谎言,但是良钥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道, “想必陛下烦心的不是此事吧,还有皇贵妃呢?” “你这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专门捅朕的心窝子。”被良钥戳中心事,易无风也不见恼意。不动声色的点了良钥一句,倒是带着心酸。 “没办法,谁让咱是忠臣呢。”眼下,青灯教的事情一除,良钥的心情亦是放松下来,跟易无风倒是无法无天。 打打闹闹中,终于回到行宫。 良钥回了自己的房中,易无风则是往于绯诗,不对应该说是他自己的房里走去。远远走过去,远远的看着,易无风思乡情怯一样的站在门口。 于绯诗已经醒过来,正在收拾着东西。听到身后的动静,转头望过去,看见站在门口的易无风,于绯诗的动作一时间也是僵硬下来。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自顾无言。 第三百六十三章 无语情深 沉寂笼罩下来,四周静晦无言。 四目相对而视,眸光漂浮在暖灯洒下来的光晕里,隐晦浮动着惊觉不晚的挣扎。冷漠慢慢的迎头之上,悸动被逐渐压下。于绯诗的眼中在电石火光之后,只留得一片疏离淡漠的清明。 刺的易无风的心头,恍如是谁在拿着一根细小的银针,扎出来的隐匿心疼。 “你这是去哪儿?”努了努唇,易无风好不容易才吐露出声,声音因压抑过甚,听起来有点沙哑。粗糙中,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悲凉。 缓慢的移开脚步,易无风走入房里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于绯诗,那道瘦小而单薄的身躯被他囊括在眼里。曾几何时,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的看着她。 隐隐避开易无风的目光,于绯诗别开头,退离易无风的位置。恭谨的欠了欠身,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更加的远些, “多谢陛下相救,如今绯诗已经痊愈,留下来多有不便。绯诗先行回别院了。” “绯诗。”这样的要求,算不得不合理。但是易无风仍然觉得被于绯诗的话刺痛了一样,继续上前几步,逼近于她, “你一定要这样么?” “陛下。”从来没有见过易无风这样的神色,但是,被骗的太多次,于绯诗的心慢慢的死了。自然不会被易无风这样的深情给蛊惑了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奴婢是请旨出了宫的人,是罪人。” “住口。”已经猜出于绯诗想说什么,易无风没有来由的一怒,喝停于绯诗的话。大步压下去,将于绯诗搂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不要走,留在朕的身边。” “呵呵。”眼中明显有泪意的涌动,于绯诗依旧绝强的笑出声,一把推开了易无风。 “你……”易无风微微有些愕然,看着于绯诗的挣扎,又要欺上去。被于绯诗伸手挡在跟前,看的于绯诗的神色绝强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 “陛下,你答应过我的,难道要言而无信么?” 薄薄的一句话下来,将易无风所有的心思都碎的干净。 手无力的放开,易无风脚步踉跄的退后几步,给于绯诗让开一条道, “你走吧。” “多谢陛下。”于绯诗答。而后,拿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易无风的房门。 出了行宫,于绯诗站住脚步,转头往这座金碧辉煌的宅子看了一眼。这里,根本就是皇宫的缩型。想起皇宫,于绯诗的心就忍不住的疼痛起来。 她不能回去了,再也不能回去了。这样告诫着自己,于绯诗收拾好心情,抬起脚步,就要走。 “娘娘,请留步。”冷不丁,一道男音从背后响起。于绯诗的脚步停下,转过头,居然是良钥。 于绯诗正感觉到疑惑,良钥已经走到于绯诗的身边,不等于绯诗开口,继续开口道, “微臣知道,因为皇子之事,娘娘不能原谅陛下。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娘娘可知道,在娘娘您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时候,陛下差点就随娘娘去了。若不是微臣将陛下打晕,娘娘又怎能见到如今的陛下。” “王爷。”不得不说,良钥的话让于绯诗坚定不移的内心微微有些松动。努力的抬起头,不让泪水落下来,于绯诗看着良钥,挣开一道薄凉的笑意,于绯诗想让自己看起来薄情一些, “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有些伤,伤了就是伤了。再多的弥补,也是枉然。” “娘娘。”从于绯诗的言语中,良钥将她的意思听的分明,还想说什么。于绯诗却是不再给他机会, “王爷,天色已晚,王爷早些休息吧。告辞。”说完,于绯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行宫。 良钥无可奈何的看着于绯诗离去的身影,想喊住,却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喊不住。就在良钥回头的时候,行宫的大门后边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不是易无风,还能是谁。 “陛下。”轻轻唤了易无风一声,良钥上前行礼。 看到易无风摆手的手势后,良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后,看着易无风落寞的转身,走回宅子里头。 另一边,于绯诗独自往云水帮别院的方向走去。 凄迷夜色,将四周的一切笼罩在一片朦胧当中。看着眼前朦胧的光景,于绯诗心中一片茫然。良钥的话,像是一个魔咒一样,不停的在她耳边回旋着。挥之不去,已经压制下的情愫,因良钥的几句话,又在于绯诗的心底死而复生。 对于易无风,于绯诗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 从来都没有过期待,但是却还是会因为他而伤心。从冷妃失去孩子的那件事情开始,于绯诗就知道,自己对易无风而言,不过是一枚棋子。所以,于绯诗从来都没有敢有非分之想。不停的告诫自己,不能对易无风动心。 可是,动不动心,很多时候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面临着易无风的温柔假象,于绯诗亦是如宫里的众多女子一样,早已沉沦。只不过她善于伪装,装的不在意,装的不理会,装的连她自己都要相信了。 若不是孩子的死,让她那样的难过。 她难过的不仅是她失去了孩子,她难过的更多的是,易无风这样的狠心。不管如何,那总归是她跟他的孩子,他怎么能……易无风的狠心,将于绯诗的伪装狠狠的撕碎。其实她爱他,因为爱着,所以更加的不能容忍他那样对待他们的孩子。 她可以是他的棋子,可以被他利用,但是,那是他们的孩子。 心中恍如梗了一层厚重的墙,于绯诗爬不过去,易无风也再也爬不进来。 “娘娘。”不知何时,于绯诗已经走到别院的门口。门口的小厮见到于绯诗,欢天喜地的迎了出去。 于绯诗脾性极好,待人也亲厚,所以天水阁里的人都很喜欢于绯诗。前些日子听说于绯诗中毒了,天水阁里的人都很担心,如今见着于绯诗安然无恙的回来,难免过于开心。 因为焚城瘟疫的事情,被改建成医馆的别院,是不关门的。不过,日夜门口都有小厮守着。那些小厮,自然也是识得于绯诗的,见着于绯诗回来,马上上前问候着, “娘娘,您的身子如何,怎么就这样回来了,陛下他……” “我没事了,让大家担心了。”一听到“陛下”两字,于绯诗心中就忍不住的酸涩,立马拦下小厮的话,于绯诗笑着应了两句。然后迈步过去,走入宅子里头, “我有些乏了,就先回房休息了。” “是,恭送娘娘。”不好在纠缠下去,小厮目送着于绯诗离开。 回到房里后,于绯诗草草的收拾一下,便躺在床上睡了起来。 在一夜多梦之后,于绯诗将自己投入到忙碌的救人治病当中。 “来人,陪这位老伯下去拿药,让医女多加注意些。”一大早,于绯诗就忙碌个不停。虽说青灯教的事情了解了,但是焚城的瘟疫还没有控制下来,染病的人还是一拨连着一拨,让人非常的担心。 送走前一个病人后,于绯诗立马又接着看下一个。 写方子的手,累的有些酸疼。 “来,喝杯热茶。”好不容易能闲暇空隙,于绯诗正舒一口气。一道清朗的男音从于绯诗的背后慢慢的响起来,一杯冒着滚滚而起的热茶已经递到于绯诗的眼前。伸手接过后,于绯诗转头,正要道谢,却是被那张熟悉的面容惊呆了眉眼, “是你?” “嗯哼。”面临着于绯诗脸上的惊愕,易无风不以为然。靠近几步后,扶手过去将于绯诗拿在手中的热茶喂入她的口中, “瘟疫来势汹汹,你日日跟那些病人解除,我不放心。所以,我来帮你。” “不行。”想都不用想,于绯诗撇开易无风的手,将手中的热茶放下,回绝了易无风要求, “这万万不行,陛下您还是万金之躯,如果有任何的差错,我等……” “不必担心,我若是出了什么事儿,那也是我自找的,与人无尤。”明白于绯诗心中的顾忌,易无风仍然像是铁了心一样,坚持着。 “陛……”自然是不能答应易无风的,于绯诗还想劝。 “别说了。”爽朗的挥了挥衣袖,易无风堵回于绯诗的话。反而靠近她几步,贴在她耳边,轻声道, “难道你想这眼前的人都知道朕的身份么,如此一来,朕就算是没事,也会因你的的暴露身份而有事了。” “你……”易无风的话,并无道理。顾及着易无风的周全,于绯诗不敢再与他争辩下去。而易无风见的于绯诗妥协,当下笑出声, “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话落,自己站在于绯诗的身旁, “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不用。”哪敢敢真让他帮忙,于绯诗冷冷的吐出一句, “您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吧。” 说是如是说,因为病人的增多,天水阁中的弟子本就不多,就算加上云水帮的人,面临着越来越多的病人,人手也是捉襟见肘。忙起来的时候,于绯诗也顾不得易无风的身份,还是使唤了他。 易无风还算听话,照着于绯诗的吩咐去照顾病人,抓药什么的,做的是面面俱到。 还有一个小男孩被易无风照顾的太好了,将自己随身带着的糖葫芦分了易无风吃。不想让孩子失望,易无风真吃了一口。 那温馨的一幕,不偏不倚,正好让于绯诗看入眼中。 一瞬间,于绯诗忍不住恍惚。如果她的儿子没有死的话,那眼前的这一切……不待自己想完,于绯诗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的想象停止下来。 似乎看到于绯诗的不适,易无风走了过来,走到于绯诗的身边,问着, “你怎么了?” “我没事。”不想理会易无风,于绯诗冷冷的回应一句,甩开他后,继续给前来的病人看着病。 讨了没趣,易无风也不恼,继续转身回去,跟天水阁的弟子一起照顾着病人。 第三百六十四章 无风中毒 明纸糊开的纱窗,透出分明的亮色,流潋在天青色的地板上,洒开一片明亮的旖旎。 睁开眸,易无风头脑中恍如灌着铅,沉重的好似谁在他的脑子加了一千金的泥沙,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里,是云水帮的别院。易无风依稀记得,昨日他听了良钥的建议,私自跑到医馆中,要给于绯诗打下手。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于绯诗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下他的请求,将他留在别院当中。 易无风还记得,昨日,他帮着于绯诗照顾了很多很多的病人。还有一个小男孩,因为感动,给他吃了一颗糖葫芦。 但是,易无风想不明白,为何今日,自己如此的不适。 挣扎着,易无风想起身,却在起身的那一霎那跌下床。手不慎推倒一旁的桌案,案上的茶盏跌落下来,跌成一地的碎片。不偏不倚的,易无风跌下去的身子正好压在碎片上,手腕被划开一道深长的口子。 鲜血淌出来,易无风居然都没有感觉到疼。只是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斑斑红点,让易无风心中猛然一惊。 红点,难道是…… 没等的易无风想明白,被房内动静惊动的丫鬟纷纷推门进来,见到易无风受伤,大喊一声。喊声将于绯诗还有浮言等人全都给惊了过来,一边帮易无风包扎着伤口,于绯诗一边给易无风把着脉。 越是熟悉易无风的病情,于绯诗的脸色越发的深沉下去。 看出不好,浮言站在于绯诗身旁,问一句, “如何?” 脚步猛的踉跄一跌,于绯诗几乎是颤抖着出声, “陛下他,是瘟疫。” “什么?”浮言为之一愣,房里的人皆是露出惊慌。听的脸盆跌落到地上的声音,本来在房中伺候的丫鬟吓的急忙跑了出去。 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浮言跟于绯诗脸上一同露出难色。 良钥刚刚赶过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久久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看着于绯诗,最终还是踏步入门来, “娘娘,陛下他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知道良钥想问的是什么,于绯诗脸色的难色未曾褪去,紧紧的咬着唇,默然的回着良钥。手中捏着刚刚帮易无风拭擦过伤口的白布,几乎将白布拧成一团。 “你手中拿的是什么。”因为白布沾着易无风的血,斑斑血迹,看的很是分明。然而,本该是红色的血迹,过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呈现出黑色。看着觉得奇怪,浮言指着于绯诗手中的白布,问出声。 经过浮言的提醒,于绯诗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白布。已经变成黑色的血迹,让于绯诗发现了什么了, “这,陛下刚划破了手腕,这布条是用来拭擦血迹的。可是血迹怎么变成了黑色呢。” “给我看看。”浮言立马惊觉过来,要求拿过于绯诗手中的布条。于绯诗不疑有他,将布条递给浮言。 接过布条后,浮言将其放到鼻端,闻了一下,恍如大悟, “陛下中毒了。” “中毒?”莫说是良钥,就是于绯诗,也因浮言的这话为之一愣。丝毫想不明白,易无风怎么会中毒, “这些日子来,陛下一直是跟我们同吃同住的。如果中毒的话,我们也该中毒才是。还有,陛下这些迹象都表明,是瘟疫呀。难道……” “那本来就不是瘟疫,而是有人下毒?”从于绯诗的话中得到启发,浮言惊呼出声。 难怪他们折腾这些个日子,皆是一点发现都没有。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那所谓的瘟疫,是中毒的迹象。 想明白什么,浮言立马大呼一声,将自己的弟子召唤过来, “来人啊,将清玉露带过来。” 听到浮言的召唤,在门口候着的弟子匆匆忙忙的去将清玉露带过来。于绯诗从弟子手中接过清玉露,给易无风服下几颗。 尽管清玉露解不了易无风的毒,但是,至少可以稳住易无风体内的毒性。而且,此时也不知道易无风体内的毒跟瘟疫有没有联系,所以,于绯诗等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皆是等查明真相后,才敢做出决定。 待的喂易无风吃下清玉露后,于绯诗恍如想起什么,猛然呼出声, “对了,昨日的时候,有个小孩子给易无风吃了一颗糖葫芦。” “那小孩在哪儿。”不待浮言做出反应,良钥已经先一步出声。 “在医馆那边。”于绯诗如实回答。 “我去。”听到于绯诗的话后,良钥转身,就要朝医馆走去,被浮言喊下脚步, “王爷留步,我去。就劳烦王爷到城中去打探一下,到底这长瘟疫,是天灾还是人祸。如果是毒的话,到底是怎么下的毒。” “好。”想起自己不识医术,就算去见了小孩子也问不出所以然来,所以听下浮言的安排。转身走出别院。 等的良钥出去后,浮言也紧随着一同走出房中。 想知道易无风中的是什么,先得找到那孩子的糖葫芦。至少要知道,那葫芦是哪儿买的。 目送着浮言离开,于绯诗转身回到易无风的身边,看着易无风陷入沉睡中的容颜,于绯诗心中恍如的堵着一块石头。想说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默然的看着易无风,突然忍不住感慨,他们二人的命运,怎生的如此坎坷。前几日,还是她昏迷不醒,他在一旁守候。如今,风水轮流转,到他昏迷不醒,她在一旁守候。无奈的摇了摇头,于绯诗轻言一句, “你真是小气,不就守了我几日么,这么快就让我还你。” 似乎听到于绯诗的声音一样,易无风痴痴的在梦里笑出声音。猛然间,易无风睁开眼眸,看着于绯诗,发白的唇微微轻启了一下, “我是很小气。” “你怎么样,可感觉到哪里不适?”没想到易无风会这样的醒过来,于绯诗急忙俯下身子,将易无风扶起来。就要去掏袖子里的清玉露,被易无风一下子拦住, “我没事,你不要着急。” “易无风。”听着这样的话,于绯诗只觉得鼻端酸涩的紧,眼泪蓄在眼眶里,就要落下来。被极力的压制着,才没有落下。看着易无风强颜欢笑的面容,于绯诗所有的的恨在这一片担忧中,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忽然间,于绯诗很害怕,害怕易无风会就此死去。 “易无风,你还是吃几颗清玉露吧。”忍住自己的哭腔,于绯诗拿出藏在衣袖里的瓷瓶,倒出几颗药丸,就要往易无风的嘴里塞。 虽说清玉露是天水阁信新研制出来的解毒丹,但是效果还是可圈可点的。浮言的能耐,一直都很让于绯诗拜服。 不似于绯诗那么担忧,易无风拦下于绯诗喂药的手,看着于绯诗满脸的忧虑,易无风忽然觉得很开心, “你是为我担心么?” 不想这个时候,易无风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于绯诗瞬间觉得好笑,又好气, “你说呢,你可千万不要死啊。如果你死了,回头朝廷怪罪下来,我可是有麻烦的。”虽然这样说着,但于绯诗的眼泪遏制不住的流淌下来,打湿她的脸庞。流落到易无风的手上,烫出他的心疼。 “傻丫头。”艰难的吐出一句,易无风伸手擦去于绯诗眼底溢出的泪, “放心吧,如果我死了,也没有人会拿你怎么样的。” “可是,我不想你死呀。”几乎不受控制的,于绯诗的哭意迸发而出,在易无风跟前,痛苦的像个孩子。 “乖,没事,我不会死的。”偷偷藏在心里的开心,再看到于绯诗如此的伤心之后,消失殆尽。易无风只能伸手过去,揽着于绯诗,拍打着她的背心。小声的安慰着她, “有你如此待我,我如何舍得死呀。” 哭了很久,于绯诗才是冷静下来。想着此时易无风还是病人,不好意思的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扶着易无风躺到床上,服侍易无风睡下后,于绯诗打算出去给易无风端药, “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别走。”却被易无风一把拉住衣袖, “绯诗,不要走。” “好,我不走。”冷硬的心肠在这一句中软和下来,于绯诗站住脚步。转回身,蹲在易无风的床边。红唇轻轻启着,一字一句,像是给着易无风的承诺一样,说出口, “易无风,只要你不死,只要焚城的瘟疫能够顺利平歇。我便跟你回宫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于绯诗的话,让易无风顿时觉得似乎就算是死了,他也是无怨无悔的。又怕于绯诗是在糊弄着自己,多问一句, “只要我不死,你当真愿意跟我回去?” “嗯。”于绯诗点了点头。 “好,好。”欢喜的逐开笑颜,易无风连连说了两个好字, “得你这么一句话,今日就是死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说完,许是太累了,易无风沉沉的合上眼眸。 “易无风。”见着易无风就这样陷入昏迷中,吓的于绯诗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只能大声的惊呼着, “来人啊,快来人啊。”听到于绯诗的叫声,刚从医馆回来的浮言等不及歇上一口,赶忙的赶到于绯诗跟易无风的房中来, “怎么了,怎么回事?” “阁主,陛下刚醒了,但是,但是他……”不敢说下去,也不敢伸手去探易无风的鼻息。于绯诗站的远远的,指着易无风跟浮言说道, “救他,浮言,求求你,一定要救他。我求求你。”话不说完,于绯诗猛的走过去,拉着浮言的衣袖,就要跪下去哀求着。 自然不敢受于绯诗这样的大礼,浮言伸手将于绯诗给扶了起来, “没事的,娘娘,不会有事的,你冷静一些,冷静一些。”好不容易,将于绯诗安抚下来,浮言才是踱步走到易无风的身旁。 捏着胆子,浮言上前几步,探了探易无风的鼻息,神色才是松懈下来, “娘娘,放心,陛下没事。” 第三百六十五章 前尘怯尽 岁月静默下来的余光,懒懒的照耀着斑驳如画的浮华。点点韶华压下喧嚣,落墨成书,写下这么一段有惊无险的安然无恙。 日光和眸光合在一起,拢在易无风的身上,静静的注视着为自己忙忙碌碌的于绯诗。易无风骤然觉得,如若一生能够如此,亦是浮生的圆满。 惊觉起易无风打量的目光,于绯诗白皙修长的手指捧着晶莹剔透的翡翠玉碗。碧嫩的青绿色,漾着碗中深红中透出暗墨色的汤汁,颜色荡在于绯诗的眼底,逐开浅浅的笑意。 轻轻抿起的唇角,但见的绯霞色的裙摆在被阳光照耀的明媚刺眼的地板上泛过涟漪,于绯诗的人已经翩然临至易无风的床前。翡翠药碗一同晃到易无风的手中,她的声音轻落落的,带着浅浅的不容置疑, “来,将这汤药喝下,你这毒不日便可解了。” 焚城之事,已经查明,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为了将易无风等人引到焚城来,青灯教的人丧心病狂的在焚城用作饮水之用的兰江源头载重下谪妖花。此花本也无毒,但是焚城每到夏季便会吹东南风。 而东南风中带着焚城东南方向祁城的幕草香气,天下人皆知祁城多幕草。但是,无人知道,幕草跟谪妖花相合一起,会汇成奇毒。此毒症状会让人跟染上瘟疫无异,若不是浮言细心,还发现不了这事儿。 那日,易无风吃下的男孩送的糖葫芦,正是因为沾过兰江的水,所以,易无风才会中毒。因为行宫跟云水宫的别院中的水,皆是从北郎山上的雪峰引下来的,天水阁的弟子跟行宫的众人才没有中毒。 既然找到事情的缘由,解决此事,自然不是很难。 而让易无风为难的是,怕自己体内的毒一解,于绯诗又会离自己而去。想起没有于绯诗的日日夜夜,思念在心底泛滥成灾的日子,易无风忽然不想自己好起来。 “发的什么呆呢,还不赶紧将药给喝了。”易无风的病情得到控制,于绯诗的心神也松懈下来。这会儿见到他发呆,大声的斥喝着他。 见于绯诗如此的无礼,易无风也不气恼,反而是将药碗放到一旁,猛的拉起于绯诗的手,定定的看着于绯诗, “绯诗,那日你说的话,可还算数?” “什么话?”装作忘却的样子,于绯诗做出一副反悔的模样,使得易无风不禁有些着急。躺着的身子猛然从床榻上坐起来,握紧于绯诗的手,剑眉紧紧拧成两座山丘, “你果然是忘了,那日你说,如果我体内毒得解,焚城之内的瘟疫得以控制,你便随我回宫。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呀。” “噗。”瞧着易无风着急的神色,于绯诗一时没有忍住,“扑哧”低笑出声。看着易无风的眸光逐渐柔和下来,柔和中又是淬着冷色, “你当真是想让我回宫去?” “嗯。”毫不迟疑,易无风笃定的点了点头, “我想你回宫,其实,我也不是想你回宫,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留在我的身边。” “可是我。”听清楚易无风的话,于绯诗的眸色黯然下来,带着凄冷的寂色, “易无风,你我走到今时今日,若想回头已经不可能了。我不否认,我心中依然有你,但是,看着你我就想起我死去的孩子,我就想起,你的狠心。我不想当你的棋子了,那样真切的痛楚,一次便已经足够。” “不会了,不会了。”将于绯诗眼底的痛色一丝不漏的收入眼中,易无风握紧于绯诗的手。不停的摇着头, “以往之事是我的错,我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但是,自我明白自己对你的心意之后,我不会再那般待你。绯诗,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 “呵呵。”没有再听的于绯诗说出多余的话,应与不应,匿在她的一声浅笑当中。没有回答。沉默很久,于绯诗忽尔抬起头,眼中芒光热烈几乎让易无风不敢去直视,只是听的她淡薄中带着微微嘲讽,道, “如果我说,想我回去,那后宫之中便只能容我一人,你可是愿意?” “愿意。”即刻张口就回答,易无风目不斜视的望向于绯诗, “我许诺于你,日后后宫中便只有你一人。但是,朝中局势复杂,我若真想去处理后宫的那些女子,你要给我一些时日。或者说,你助我一臂之力。” “你当真的不心疼?”没有想到易无风答应的如此干脆,于绯诗难以置信的看着易无风,再问。 易无风摇了摇头, “如果失去你,我会更心疼。” 简简单单的言语,不带多余的修饰跟保证,落到室内温暖的阳光。将易无风跟于绯诗两人层层笼罩着,渡开的金光,让两人看起来俨如一对璧人。 宣无亦堪堪走到门口,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鹣鲽情深的模样。像是一道光,刺入宣无亦的眼中,疼的他不能不放手,又是不甘心。 最终,只得忍着心中所有的悲楚,寂寥的走出行宫。 他们,终究是和好了。这个消息对宣无亦而已,他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难过。也许从此之后,于绯诗会幸福,但是,她的幸福这一生都与他无关了。 脚步停在行宫的门口,宣无亦抬起头,看着艳灿的阳光,梗在心头的异样幻化成冰,让他丝毫体验不到这日光的温暖。摇了摇头,宣无亦收回自己的目光,恍如要将自己的爱慕一同收回来一样。 “公子。”没等的宣无亦走的太远,一个乞丐模样的小孩跑到他的跟前来,将一方信笺送到宣无亦的手中, “这是一位姐姐给你的。” “那位接谁,姓甚名谁……”木讷的接过小孩递过来的书信,宣无亦还想问多一些。哪知小孩再将信笺给了宣无亦后,自己跑的无影无踪。宣无亦都来不及回神,哪里还有小孩的踪影。 只好就爱那个信笺捧到手中,打开细看。殊不知,信中所提之事,让宣无亦的脸色骤然大变。喃喃低吟出一句,揉紧手中的纸片,飞一样的赶回云水帮的别院。 都没有入门,宣无亦已经开始大喊, “箴儿,箴儿,你在哪儿?” 听见宣无亦的呼喊,几个侍女应声走了出来,在宣无亦的跟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慢条斯理的将云箴留下的话语,一一转达, “公子,小姐已经走了。” “走了,她去哪儿了?”紧拧起硬挺的眉,宣无亦心中这才窜起前所未有的慌张。云箴信笺上说,让宣无亦不必再寻她,他们此生无缘,来生再见。不仅如此,云箴还将云水帮托付到宣无亦的手中。 浓浓的不详预感萦绕到宣无亦的心头,他总觉得,云箴身上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但这些日子来,他一心牵挂着于绯诗,才将云箴忽略了。 “哦,对了,解药。”想起于绯诗,宣无亦似乎抓住什么有利的线索。记得那日,是云箴拿回解药,才救回于绯诗。云水帮并不擅长研制毒药跟解药,所以,那解药云箴到底是从何而来。 尽管她说是从毒医门手里偷来的,宣无亦仔细想来,还是不相信。 于是,宣无亦转过头,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 “去,将云重喊到我房里头来。” “是。”恭恭敬敬的给宣无亦欠了一礼,侍女才是离开宣无亦的视线中。 等的宣无亦回到房里的时候,云重也被侍女请了过来,踏门而入之后,云重双手抱拳问候宣无亦一声, “宣公子好。” “不必客气。”摆了摆手,宣无亦将云重扶起。着急想知道云箴的下落,宣无亦没有心思跟云重客套,直接问起云箴有关的事情来, “云重,我问你,你家小姐是否有打探过毒医门的消息?” “有。”没有隐瞒宣无亦,云重眼眸底露出沉痛的疼色,如实回答, “小姐曾经传召信堂的弟子,让他们入毒医门探消息。而后得知,缭绕的解药就在毒医门。属下曾劝过小姐,但是属下不知小姐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倒是在皇贵妃娘娘毒发的前两天,小姐并不在别院中。” “坏了。”听着云重的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宣无亦脱口而出一句。等不及跟云重告辞,自己站起身来。 “宣公子。”宣无亦的神色让云重亦是非常的担忧,云箴的不辞而别,还有眼前的诡异,都让云重感到不安, “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不知道。”宣无亦自己也不确定,云箴到底是不是跟毒医门的人做了什么交易,才换回于绯诗的解药。但是,此番对手是毒医门,宣无亦就不能坐以待毙。如实相告云重后,宣无亦迈开脚步,出了别院。 准备好一切后,宣无亦打算独闯毒医门。这时候,于绯诗来了,仍旧是一身绯色的衣袍,娉婷袅袅的立在温和的阳光里,在她美好的姿影中,岁月仿佛都随之静止。 拿好手中的长剑,宣无亦看着于绯诗,努了努唇,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出了点事情,所以我就来了。”不隐瞒自己的来意,于绯诗如实的回答, “云箴出事了,是因为解药的事情么,她在毒医门?”易无风的暗卫素来无所不能,在查瘟疫事情的同时,也将于绯诗中毒牵扯之事,查的清清楚楚。因而,于绯诗尽管是用着询问的口吻,说出来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点了点头,宣无亦无力的应着。 “那你打算怎么办?”看着宣无亦的阵势,于绯诗已经知道他的打算,但是于绯诗还是多问一句。 “我先去毒医门看看,若她不在那儿,我便回来从长计议。若她在那儿,我就带她回来。”神色淡然的,好似他去的地方不过是寻常之处,不是险境丛生的毒医门。 “你如何带她回来?”于绯诗在云水宫也算呆了些日子,对于江湖上的事情,略知一二。当然知道毒医门的能耐,宣无亦武功虽好,但想独自一人闯入毒医门将云箴带回来,几乎不可能。 所以,于绯诗将一个锦囊递到宣无亦手中, “拿着。” “这是什么?”宣无亦表示不解。 “磷粉,你带着它,我们便可追上你的踪迹。也好在必要的时候,助你一臂之力。”于绯诗答。 “好。”不拒绝于绯诗的好意,宣无亦将磷粉收好,点了点头,才是走出房门。 第三百六十六章 云箴之死 冰冷的石室,就是点满烛火也不能让它变的温暖。 玄黑色的铁链缠绕在云箴的腕间,静晦如墨的黑色跟她白皙如玉的手腕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在叮铃铃的一阵撞击响声之后,在她的手腕上落下一圈触目惊心的残红。 血迹渗出来,皮肉已经被磨损,火辣辣的疼。 最让云箴感到疼的,并不是这手腕上的伤口,而是全身犹如万箭穿心一样的刺骨之痛。薄唇已经被她咬的渗出血来,抹在唇角,倾国倾城的丽颜,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却是听不见她闷哼一声,只是紧紧的拧着眉头,极力的隐忍着。 那瓶刻骨铭心,乃是毒医门新研制出来的毒药,服用下去之后,犹如锥心刻骨一样的疼。很多男人都忍不住那种极致的疼,而选择自尽。 倒是没有想到云箴会有如此的胆魄,顾言颇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云箴。细腻的弯眉,面若桃花,薄唇颜色已失,丝毫无损她唇间的瑰丽。这样的容颜,确实是该被人好好的珍藏。瞧着,顾言心中不禁有些心疼,斜睨着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已经瘫软的趴在地上的云箴, “你这又是何苦呢?” 无视着顾言的惺惺作态,云箴静静的趴在地上,不回头,也不答话。对于云箴的无理,顾言也不恼,慢慢的蹲下身子,蹲在云箴的面前。修长的手指撩起云箴的下巴,逼迫着她直面着自己, “你倒是个有趣的人,不知道,你的师兄知道你如此为他受苦后,会不会来救你呢?” 顾言别有心思的一席话,果然让云箴的脸上有了别样的神色,猛的推开顾言禁锢在自己颔下的手,凌厉的瞪着他,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找上他的。” “是,我是答应你呢。”漫不经心的摊了摊手,顾言继续答, “可是,他如果是自己查过来的呢?” “顾言。”脸上的凌厉在顾言的打压之下,缓慢的变成哀求,恍如落到尘埃里的卑微。云箴拉着顾言的衣角,眼中漫出晶莹的水色, “顾言,他与你毒医门的仇怨,我来还。你不要为难他,让他走,让他走。” “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云箴眼底的哀求刺激了顾言的仇恨,霎那间,顾言的眸中潋过深沉的恨意。一把甩开云箴的身子,又是俯身下去,将她的面容捏在指间, “云箴,你这么为他,为什么,值得么?你在他心中什么也算不上,如果你忘了,好好留在我身边,我可以……” “多谢门主的好意,云箴心领了。”都不待顾言将话给说完,云箴出言回绝了他的提议。 这样肆无忌惮的反驳,让顾言非常的恼火。 在顾言的二十余年的岁月中,他生命里头出现的女子不少,或者说爬上他床上的女子不少。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如同云箴一样,如此的倔强跟固执。她骨子里头的坚韧,纵然是男子,也比拟不上。 就是这份坚韧,让他隐隐动了凡心。 “云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喃出云箴的名字,顾言喷发着怒火的眼眸狠狠的盯着眼前被剧毒折磨的女子。心中不忍,却是不愿停手。 其实,只要她低头,他便会放手。 可是,她偏偏不低头。 “云箴,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你跟宣无亦全然没有可能。你都愿意遵守承诺到我的毒医门来当药人,为何不愿意当我女人,为何?”更多的,顾言不懂,世间女子不是皆以清白为重。 既然云箴的清白已经给了自己。那为何当自己提出要让云箴当自己女人的时候,云箴不是感恩戴德的接受,反而是宁愿承受剧毒的折磨,也要拒绝自己的提议。 头一次,顾言感到挫败感。 “呵呵呵。”锥心刺骨的疼痛,让云箴的神志近乎迷糊,痴痴的笑着,云箴撑着最后的清醒,答着顾言, “委身于你,是为了求得解药,回到毒医门给你当药人,那是因为云家的人不会言而无信。至于,当不当你的女人,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宁愿在毒医门里头当一个试药的药人,也不愿意当我的女人,是么?”听明白云箴的意思后,顾言更加的觉得心中怒焰灼烧。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女子,将敬酒不吃吃罚酒演绎的如此彻底。 “好,好,好。当真是好极了。”顾言也是被气急了,连连说出了三个“好”字,猛然的将衣袖挥了挥,顾言冷冷的抛下命令, “来人,将我新圈养的几条五步蛇放进来,既然她执意如此,就无需留情。”一边说着,顾言一边踱步走出石室。却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微微怔住,顿了顿,跟随在一侧的属下命令着, “让医师一边看着,千万别让她死了。” “是。”听着顾言的话,随在一侧的属下弯下腰,答。 待的顾言刚刚走到门口,一全身做的黑衣打扮的下人匆匆忙忙的走过来,在顾言面前停下脚步。战战兢兢的弯下腰,道, “启禀门主,宣无亦来了。” “他终于来了。”没有跟前下属的慌张,顾言轻轻挑了挑眉,唇角扯开一道轻蔑, “走,随本门主去挥挥他。” “是。”低低应和一声,随行的侍卫们纷纷跟上顾言的脚步。 接见宣无亦的地方,是在毒医门的正厅。 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袍,宣无亦负手而立,站在毒医门的厅堂上。满目天光照耀下来,将他颀长的身影拉的拢长。流淌下来的高贵清华,让日光都黯然失色。 在属下的簇拥下,顾言大步走进来,走到自己的主位上,视线不曾从宣无亦身上移开,慢慢的坐下。 看着宣无亦,顾言眼底的恨猝然而起。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对于宣无亦,顾言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恨。 此时看见顾言,宣无亦眼底浮动着一往如常,淡淡然的看着顾言,淡淡然的开口, “我师妹可是在你手中?” 听的宣无亦是为云箴而来,顾言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终归,还是恨意压下了所有的情感。扬起衣袖,摆了摆,顾言命人将云箴带过来, “宣公子好能耐呀,消息都能打探到我的毒医门来了。却是,云帮主是在毒医门中。来呀,去将云帮主请过来。” “是。”得顾言的命令,一旁有侍从马上退了出去。 等的侍从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被两个侍女搀扶着的云箴。奄奄一息的模样,还有那满身的伤痕,让宣无亦非常的心疼。都没等的她们靠近,宣无亦已经先一步上前去,接下云箴的身子,心疼的唤起云箴的小名, “箴儿,你怎么这样的傻。” “师兄。”亦是认出宣无亦,云箴紧紧捏着宣无亦的衣袖,挣扎开口, “师兄,你怎么来了,你走,你快走呀。” “别说话,师兄带你走。”伸手点住云箴的穴道,宣无亦抱起云箴。正要走,顾言的话语轻飘飘的从身后飘过来, “就这样将人带走,也不问下我愿不愿意么?” 顾言的话,果然让宣无亦的脚步停了一停,转头看着顾言,宣无亦启开唇, “说吧,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低下头,做出沉思状,顾言轻笑出声, “我想怎样,只怕云帮主更清楚吧。” “师兄,你快走。”当然明白顾言话里的意思,云箴挣扎着从宣无亦的怀里下来。推开他,让他快走。却是转身跪在顾言的跟前, “你我之间的交易,本就与他无关,你让他走。” “是么,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你觉得,我会放了他?”嗤笑着云箴的天真,顾言冷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云箴,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给我报仇,我为何要留着他。” “不,你不是想要我当你的女人么,我答应你,你放他走。”想着宣无亦可能要面临的事情,云箴已经慌乱无措。拿出自己能够做出的交换,想救的宣无亦一命。 但是此时此刻,这话落到顾言耳中,已然沦落为笑话, “你以为,我还稀罕你?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不是么?” “箴儿?”云箴的话虽说在顾言耳中沦落成笑话,但在宣无亦耳中却是成了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云箴,宣无亦惊愕的久久无法回神。握着云箴的双肩,直言云箴的糊涂, “你糊涂呀,你怎么能这样对你自己,怎么可以?” “哈哈哈。”看着宣无亦错愕的模样,顾言痛快的笑出声, “为何?为了求的缭绕的解药,她将自己送到我的床上,还允诺,当我毒医门的药人。宣无亦,这便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你要带她走,还得问她愿不愿意走呢?” “你……”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宣无亦心中恍如万马奔腾一样,根本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只能紧紧的拉着云箴,瞪着顾言, “卑鄙。” “难道你就不卑鄙么?”冷眸瞥过宣无亦,顾言眼底涌起疯狂, “当初你利用朱砂对你情谊,潜入毒医门杀我兄长的时候,就不卑鄙?” 顾言所言,其实都是事实,宣无亦本就是杀手,只要开的起价,没有他杀不了的人。自然有的时候,要杀一个,也是需要一些手段的。所以当初在刺杀毒医门门主的时候,他确实用了一些让人不耻的手段。 没有想到,报应不爽,居然报应到云箴身上。 阖下眼眸,复又睁开,宣无亦眼中出现一片清明。漠然的看着顾言,宣无亦再开口, “开出你的条件,我要换她走。” “是么?”见的宣无亦妥协下来,顾言脸上露出欢喜之色, “既然,她答应的是要当我的药人,那这样吧,你留下来当我药人。我就让她走,如何?” “好。”想起云箴所受的苦楚,想都不想,宣无亦当场应下顾言的要求。 “不,不可以。”这样的提议,云箴是万万也不能答应。挥开宣无亦的搀扶,云箴退到离他极远的位置,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 “你不能留下,绝对不能,你会没命的。” “那你呢,你就可以么?”看着云箴挥开自己,宣无亦伸手想去抓住云箴,却是被她跑的更远。只见的云箴摇了摇头, “师兄,我不一样,我失去了清白,纵然活着,也同死去无异。但是你不一样,你还有以后。” “我不介意,只要你活着,我娶你。”当然知道女子的贞洁比性命还要重要,为了让云箴愿意活下去,宣无亦笃定的开口。 此话一落,莫说是云箴,连顾言,都是一愣。 然而,短暂的错愕之后,云箴笑着摇了摇头, “师兄,今生今世能得到你这样的承诺,云箴就是死也瞑目了。”说完,云箴将发间的发簪摘下,用着不可思议的速度,猛的扎入自己的喉咙中。 “不要。”隔的太远,宣无亦来不及阻止,只能大吼一声,奔了过去。只来得及将云箴倒下来的身子,接在怀里, “箴儿。” 第三百六十七章 血洗毒门 眼前破碎的影像恍如将人生的这匹绸缎都撕裂了一样,让人耳边分明的听见断裂的声音。 鲜血顺着云箴的脖颈流淌下来,落入宣无亦的衣袍中,深沉的玄色掩盖下,了然无痕。倒是淌到地上的那滩血迹,映着宣无亦的脸色,写出难以名状的悲痛。 紧紧的抱着云箴,宣无亦似乎要将云箴揉入自己的骨子里一般, “箴儿,箴儿。” “师兄。”眼泪一滴一滴的从眼角溢出来,云箴抬起手,握着宣无亦的手, “师兄,以后没有人再烦着师兄了。所以师兄,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余音静静的没入岁月的尘埃中,紧紧握着宣无亦的手,毫无征兆的跌落下来。 像是一颗巨大的石头,在宣无亦的心湖中砸开巨大的风浪。 “云箴。”确实没有想到云箴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顾言看着宣无亦怀中已经停止呼吸的云箴,整个人软软的瘫坐在主位上。满脸的痛色,难以言表。 伸手慢慢的抚摸过云箴的容颜,宣无亦提起别在腰间的长剑,霍然站起身子。长剑闪烁过银色的芒光,剑端的方向直直指着顾言,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箴儿就不会死。” “那又如何。”将心中仅存的一丝爱慕收起来,顾言冷冷的看着宣无亦, “她的死,罪魁祸首是你。如果她不是为你求药,不是为你谋一条活路,何至于落的这样的下场。” “少说废话,拿命来吧。”不想跟顾言多废唇舌,宣无亦握紧手中长剑,人恍如一道剑光,朝着顾言奔去。 顾言也不是省油的灯,绕开宣无亦的剑光,侧身闪出来。在门外候着的护卫听见动静,立马全部涌了进来,将宣无亦团团围住。 在收下的簇拥中,顾言高傲的看着宣无亦,嘴角拉开一道微薄的嘲讽, “宣无亦,你既然如此在乎她,那你不如下去给她陪葬吧。来人,动手。”新仇旧恨,层层纠结在顾言的心底,对于宣无亦的感觉,顾言此时此刻只是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一句冷冷的下令后,围拢过来的护卫,纷纷亮出刀剑,杀向宣无亦。 舞动着手中的长剑,一圈圈华丽的剑花在宣无亦的剑端绽开,剑气掠过的地方,血流成河。 纵然宣无亦武功高强,但是奈何顾言的收下人数众多,几轮交战下来后,宣无亦身上也是多出挂彩。似乎感觉不到痛一样,宣无亦拼尽最后的一丝内力,也硬是要挤到顾言的身边。 “都别动。”正在宣无亦跟顾言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声爽朗的男音从门口传了进来。声音落下后,一道颀长身影一同走进来,宣无亦定晴一看,居然是良钥。 忽然间,宣无亦想起于绯诗那日给自己的磷粉。想来,良钥等人是随着磷粉追过来的,不够这样也好。 宣无亦的真气已经几乎耗尽,看到良钥等人来了之后,微微松下一口气。闪身掠过去,抱起云箴的尸体,退到门口。 站在良钥的身旁,良钥先是双手抱拳朝着宣无亦别了一礼, “微臣来迟,还望惠王殿下恕罪。” “王爷客气了。”依然沉寂在悲伤当中,又因为真气耗尽而有些虚脱,宣无亦了了回应良钥一句。脚步一个踉跄,几乎站不住,亏得良钥扶住一把,才是站稳。 看清眼前的情形,良钥也不再迟疑,挥了挥手,下了命令, “来人,把他们都抓起来。” “是。”得到良钥的命令,跟在良钥身后的士兵们纷纷涌了过去。 万万没有想到,宣无亦还是朝廷的人,看着朝廷的官兵潮水一样将自己的毒医门团团围住。顾言心中暗叫不好,素来民不与官争。江湖门派,素来也是不与朝廷相争的。 刚刚听到良钥喊的宣无亦惠王,顾言倒是没想到,宣无亦还有如此尊贵的身份。当下又气又恼,想去跟宣无亦拼个你死我活,被身旁的属下拉了下来。 “门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快走。”眼前的情势,毒医门的人已经落入下风。再打下去,也不过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没有办法之下,属下拉着顾言想退出去。 良钥岂能看不清他们的意图,亲自过去阻拦。不料,毒医门的门人们抛出几把毒粉,良钥等人只能避开。趁着良钥等人避开的空档,顾言在毒医门门人的拥簇中,逃出了良钥等人的视线。 本想去追,但看着宣无亦此时的情形,良钥决定,还是先将他送回行宫。 云箴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回天乏力,在悲痛之下,宣无亦将云箴的尸体送回江南安葬。也如云箴心中托付的一样,宣无亦将云水帮抗到自己的肩膀之上。 浩浩荡荡的焚城之劫,随着云箴的死,落下帷幕。 于绯诗答应易无风,会跟他回宫,但是想着云箴的死,于绯诗想去看看宣无亦。在跟易无风商量之后,两人一起去江南。 宣无亦性子本来就冷漠,经过此事之后,越发的冷漠如冰。换下那日的一身黑袍,宣无亦一身的白衣,素寡的模样,像是在为什么人守祭。 后来想想,于绯诗才是明白过来,他是在为云箴守祭。 在于绯诗等人来的时候,宣无亦没有忌讳,将于绯诗带到了云箴的坟前。于绯诗看的很清楚,那墓碑上,刻着亡妻易门云氏之墓。没有想到,云箴生前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等到死后,才能拥有。 想想,于绯诗心中不知道该做何的感想。 给云箴上过香后,于绯诗走到宣无亦的身边,看着宣无亦,想要安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索性问道, “往后,你打算如何?” “守在江南,帮她守住云水帮,还有,找到顾言为她报仇。”宣无亦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喜欢云箴的。但是,在云箴死后,宣无亦似乎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样。想着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人,时时刻刻的在乎自己,关心自己,宣无亦心中就隐隐作疼。 “好吧。”于绯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那你多保重。” “嗯。”宣无亦也是颔了颔首。 正在两人相对无话的时候,易无风从另一旁走了出来,走到两人跟前。先是开口跟于绯诗道, “我跟无亦有话要说,你先到前头等着我。” “好。”听下易无风的话,于绯诗也不强行要留下来,应了一句后,自己提步先下去。 等的于绯诗走后,易无风才是看着宣无亦,默默的开口, “你当真是要一辈子,守在江南?” “嗯。”像是拿定主意一样,宣无亦点了点头。 “无轩。”似乎是从心底里头叹出来的余音,易无风看着宣无亦,喊出真正属于他的名字,易无轩, “我说的话,从来都算数。生生世世,你都是乾元朝的惠王,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入朝……” “不必了。”已经猜到易无风想说什么,宣无亦抬头望了望天空,一口拒绝掉, “我无心功名,更是厌倦朝中的尔虞我诈。既然你给了我一个王爷的头衔,那就让我当一个闲散王爷就好了。” “好吧。”知道宣无亦主意一定,易无风也不多做勉强,点了点头。正要走,忽尔又听的宣无亦的话从背后缓缓的响起, “好好照顾她,好好保护她。不要跟我一样,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还有,易无风,如果他日你辜负了她,那哪怕是倾尽江南之力,我都是要为讨回公道的。” “放心吧。”因宣无亦的话易无风的脚步骤然停下来,顿了顿,转头看着宣无亦,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不会再失去第二次,这一次,我定然会好好把握的。” “如此甚好。”像是对易无风的答案非常的满意,宣无亦颔了颔首,目送着易无风离开。 走到门口,于绯诗已经在那儿等了很久。看着于绯诗等候的身影,易无风急忙踱步过去,走到于绯诗是身边, “等了很久?” “没有。”于绯诗摇了摇头, “刚站了一会儿,你就出来了,跟无轩说了什么?” “说了,以后要好好的照顾你。”避重就轻的,易无风专门挑着于绯诗喜欢的话答。当然知道易无风答的不全,于绯诗嗤笑着鄙夷他一眼, “油嘴滑舌。” “我这可是心里话呀。”似乎对于绯诗的指控很是不满,易无风追上于绯诗的脚步,为自己辩解着。于绯诗懒的搭理他,自顾的爬上一旁的马车。 易无风亦是爬了上去,难得的没有骑马,而是跟于绯诗一同乘坐马车。 也许是云箴的死刺激了易无风,入了马车后,易无风紧紧的将于绯诗拥入怀中, “绯诗,这一次,我定然不会再错过你了。” “好了。”对于易无风的多愁善感,于绯诗轻言安慰着他。两人分开后,于绯诗舒缓开的脸色猛然暗沉下来,想起宣无亦,于绯诗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以前云姑娘在的时候,无轩还有一个陪伴的人,如今云姑娘一走,只怕无轩日后的日子都要在悔恨跟思念中渡过了。想想,这漫长的余生,他该如何过下去?” “是呀。”想起宣无亦跟云箴之间的种种,易无风也是为之而心疼。而后,似乎是想起什么,遂尔出言, “若不,我给他指一门亲事吧,没准,他就对上眼了呢?” “行了,你就别添乱了。”毫不留情的打趣着易无风的好意,于绯诗自顾道, “如今这时候,你将哪家的姑娘指过去,都是害了人家。” 第三百六十八章 百年同寝 两侧烟水濛濛青色,勾出两岸群山雄浑壮阔的轮廓,崇山峻岭倒映在碧水涛涛之中。日光恍如被眼前的气势碾碎,化成江中微弱的碎光。 一艘画舫逐开碧浪,缓缓在群山围簇的江中行驶。船首雕刻出来的龙纹,张牙舞爪在这片青山碧水里,仿佛在告诉着山川湖海,舟上之人的尊贵身份。 偶有清风微微拂面而来,画舫船厢内的纱帐被轻轻撩开,一双洁白如玉的皓腕呈现在青山碧水间。随着脚步的移动,女子窈窕的身形慢慢从船厢内走出,走到船头。 迎风而立,曼妙姿颜倾国倾城。 “怎么了?”紧随着于绯诗的脚步,易无风亦是从船厢里走出来。行至于绯诗身旁,将手中提着的披风动作轻柔的披到她的身上, “山中水凉风寒,仔细别吹了风才好。” 清缓迟朗的男音润着烟波浩淼的盈盈水色,在于绯诗绯色眸底漾开一道光痕,持目望过去的时候,樱绯色唇角依然勾起潋潋笑弧, “我哪有那般的孱弱,又不是纸做的。” “噗。”并不驳去于绯诗的话,易无风低头浅笑,忽尔拉上于绯诗的手。紧紧的握在大掌之间,用着极大又不至于伤着于绯诗的力度。如斯紧致,让于绯诗稍稍觉得很是压迫。遂尔转头,看着易无风,启唇轻问着, “你似乎有心事?” “我带你去个地方。”不做回答,易无风深若寒潭的眸子露出浅浅的光, “也许,你不会很喜欢那个地方。” “那你还带我去?”接着易无风的话,于绯诗似恼非恼的瞟过易无风一眼。易无风也不在意,反而宠溺的看着于绯诗,启唇, “因为,我想带你去呀。那可是百年之后,你们的归宿之地呢。” “噗。”似乎隐隐明白什么,于绯诗别开眼,嗤嗤笑出声。 自从江南出来,她跟易无风之间,进展的似乎很是微妙。那种感觉,有点甜蜜,有点缠绵,又有点让她不知所措。 易无风说,要让她习惯他们之间的相处。所以,并不着急着回宫,而是带她走遍乾元朝的山山水水。此番,又不知道他要去的何处。 画舫行至两日,方是停下,入目的山峦陡峭,气势宏伟,让于绯诗觉得很是熟悉。 下了画舫,已经有人走来扶着于绯诗坐上马车。想了想,于绯诗决定跟易无风一到骑马而行。待的走近,于绯诗才是想起,眼前的地方居然是皇陵。 守在皇陵的人也是临时才接到的旨意,接驾接的是措手不及。 看着跪在眼前乌压压的一群人,于绯诗忽尔想起,第一次陪易无风来皇陵的时候,还是冷妃死的时候。那时候,她陪着易无风送冷妃的灵柩入皇陵。猛然间,于绯诗心中有些疼。 虽说冷妃已死,但是有些东西就恍如烙在心中的痕迹,怎么都还是非常的介意。 没有直接去落脚的别院,易无风带着于绯诗去了后山。就是当初,两人一起跳崖的那片后山。 站在后山的石台上,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皇陵的整个轮廓。拔天而起的气势吞噬山河,延绵不绝的山脉延着山势铺开,好似一幅画卷。泼墨点点,青山默然入画来,峰顶缭绕的云烟像极了缭绕其间的龙气。 纵然是于绯诗这种不动风水的人都能看出,此地的不同凡响。 “看那儿。”俯身到于绯诗的耳边,易无风抬起手,指向山后正在修建的一出陵墓,跟于绯诗道, “看到没有,那儿便是你我百年之后,同寝之地。” “陛下。”可没有易无风那样好的气度,听着易无风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来,于绯诗眼底升起微薄的恼意, “陛下依然年轻,万不得说这样的话,……”都没等的于绯诗将话说完,易无风一边将其搂入怀里,声音低沉而细缠, “人终有一死,哪有那么多的忌讳。但我只愿,无论生死,皆有你在身旁做伴,便是今生无憾了。绯诗,你愿意在百年之后,与我同寝么?” 似是因易无风的话,陷入无限的哀思当中。不得不说,易无风的这席话,在于绯诗的心里下来满满的感动。眼底泪光依然遏不住,依稀泛滥,于绯诗点了点头, “绯诗定然,一生一世陪伴在陛下身旁。只要陛下,不离不弃。”所有的恩怨纠缠,所有的埋怨责怪,在这一瞬间都已然在彼此的对望中,消失的烟消云散。 自此之后,她不再是他的棋子,而他,也不再是高不可攀。 “陛下。”铁眼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无奈这时候接近日薄西山,临近晚膳时辰。玉公公此行没有随驾,因而,在何处传膳这中宫人做的事情,只能由铁眼来完成。几乎是低着腰,铁眼不敢去看眼前的情形,小心的请示着, “即将临近晚膳时辰,陛下可是要在行宫里头用膳,还是回宫去?”来到皇陵,皇宫就已经离的不远。皇陵跟京城的距离,也不过半日的路程。 如果连夜赶回去,也是可以的。但是不清楚易无风的主意,铁眼不敢妄做主张,只能请示着易无风。 被铁眼打断,易无风心中有着薄薄的怒意,碍着于绯诗在场不好发作。忍着眼底涌起的阴翳,答, “就在行宫用膳吧,今晚,我们都歇在行宫。” “是。”得到易无风的答复,铁眼不敢再留下来碍眼,躬身退离易无风的视线。 看着铁眼战战兢兢的模样,于绯诗顿时觉得好笑, “倒是难为铁统领了。” 见的于绯诗为铁眼鸣不平,易无风心中甚是不满,不经意的撅起唇, “他有什么好为难的。” “跟了你这么一个主子,还不为难呀。”丝毫不留给易无风面子,于绯诗横来一句,便答。近日来,被易无风细心的宠在手心,于绯诗的胆量大了不少,已经敢跟易无风叫嚣。 “好呀你,看我怎么罚你。”眼底的宠溺一丝不苟的流露下来,易无风自然不会真的罚于绯诗。不过是将她禁锢在怀中,缠绵的亲吻,铺头盖脸的笼罩下来。 正好日落,夕阳的余晖缓慢洒落,铺满天地的胭脂色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拢在其中。旖旎光晕下,将眼前的美景照成了一幅璧影。 等到易无风跟于绯诗回到行宫的时候,月华已经初上。 宫中里里外外皆是掌了等,昏黄的烛火照耀下来,浓浓的暖意将行宫耀的春情满满。 晚膳早就备好,老远就可以闻到浓浓的香味儿。 跟着易无风闹了半天,于绯诗是真的饿了,这会儿闻见香味哪里还忍得住,扑腾着跑过去,边喊着, “好饿呀,总算有的吃了。”脸上天真无邪的表情,一丝不漏的落入易无风的眸中,在他眼底升腾起深深的满足。 也不等易无风,于绯诗一蹦一跳的蹦入宅子中,欢快的像个孩子。 忽然间,一不留神,一道从宅子出来的身影冲撞上于绯诗,一个不小心,于绯诗猛然跌到地上。 这一跌,可是将易无风的心都揪了起来,大步迈开走到于绯诗身旁,扶起于绯诗就要查看伤势,边问着, “怎样,可是伤着哪儿了?” “没事没事,我没事。”顺着易无风的搀扶站起身,于绯诗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襟,才是回着易无风。 确定下于绯诗真的没有受伤后,易无风才放心下来,转头一脸暴戾的瞪着撞到于绯诗的宫人, “你到底怎么做事的,活腻了么?” 自知闯了大祸,撞到于绯诗后,那宫人就已经跪了下来,不停的磕着头, “奴婢该死,陛下恕罪,娘娘恕罪。”心中不停的懊恼着,若是不来便好了。都怪自己太过贪心,想着皇帝要带着这新宠爱的娘娘过来,若是能在他们跟前讨的好,说不定便能离开这皇陵。 自己毕竟在皇陵中呆了大半辈子,实在是呆的腻了。 “你确实该死。”眼底的狠戾布满双眸,易无风盯着眼前的人,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一般。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易无风此话一出,吓的那宫人几乎哭出来,哀求着。 “来人啊。”不理会宫人的哀求,易无风大喝一声。立马有侍卫从门口走了进来,在易无风跟前躬身请旨, “属下在。” “将这贱婢拉下去,乱棍打死。”甩了甩衣袖,易无风冷冷的下令。 “陛下,饶命啊。”此令一下,吓的那宫人生生在原地怔住。许久才是反应过来,抬头看着易无风,忘记哭泣。被侍卫拉起来的时候,铺天盖地的恐惧才是漫回她的心间。挣扎着,向易无风求饶。 易无风素来最厌恶女人的哭声,嫌恶的甩了甩,撇开宫人的拉扯。 深恐自己小命休矣,宫人在被拉到于绯诗跟前的时候,不住的哀求着于绯诗, “娘娘,娘娘救命呀。” 于绯诗这才看清楚宫人的面容,没有想到,居然是寒秋。说起来自己跟寒秋的渊源,还真是不小呢,于绯诗不经意喃出一句, “是你?” 因这一句,易无风回过头, “慢着,你使得她?” 寒秋亦是认出于绯诗,万万没有想到,易无风此番的新宠会是于绯诗。之前听说于绯诗已经被遣去云水宫,寒秋好不容易才放心下来。此时,已经说不出话。知道于绯诗不会放过自己,寒秋连求饶都懒的去喊了。 “识得。”迎着易无风的目光,于绯诗点了点头, “早些年,我在皇陵守灵的时候,寒秋姑姑可是待我不薄呢。不如这样,陛下就暂且饶她一命吧。” 当初寒秋那样的对待于绯诗,于绯诗自然是恨的,但是经历过这些事情之后,于绯诗如今已然满足。不想在多生事端,才是跟易无风求情。 倒是没有想到于绯诗会帮自己求情,寒秋惊愕的愣在原地。 倒是将于绯诗的话听入耳中,易无风应了于绯诗的请求, “罢了,既然是你求情,就暂且饶她一命吧。” “多谢陛下。”见的自己逃过一劫,寒秋急忙又是跪回地上,不停的给易无风磕着响头。 嫌着寒秋碍眼,易无风不耐的别过眼,将房内的人全部遣散下去, “行了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只能应礼后,退出门外。 经过这样一番插曲,也没有影响于绯诗用餐的心情,等的众人退出去后,于绯诗才是走到桌案前,自己用起膳。一边吃着,一边招呼着易无风, “陛下,过来吃饭吧。” “好。”易无风答过于绯诗的话,走了过去。 用过晚膳,两人早早的歇息。而在于绯诗睡熟之后,易无风偷偷的将铁眼传了过来,命其暗自的去调查寒秋的底细。 到了第二日,易无风跟于绯诗要启程的时候,铁眼才是跟易无风回报,将于绯诗跟寒秋之间的恩怨全部告诉易无风。 眼中瞥过一丝恨意,易无风暗自给铁眼下了命令,示意其将寒秋解决掉后,才是跟着于绯诗踏上马车。 看着于绯诗恬静淡然的面容,易无风心中暗暗的忖着, “绯诗,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了,而以往让你受过委屈的人,我都不会放过。绝对不会。” 第三百六十九章 重回宫闱 浮光掠影式的匆忙,剪过眉眼间的惆怅,岁月静谥在七彩流溢的旖旎光火里,寂寞无声的绽放。 一轮圆日似是被鲜血染红一样,漫天的霞彩翩翩然的洒落下来,如胭脂落入湖中,晕开一片潋滟芒光。映在明纸糊开的窗户上,微光揉落于地上,天青色的宫砖仿佛渡了一层色泽。 慢慢的,慢慢的,日光隐匿下去,夜幕如斯降临。 穿着碧绿色宫装的丽人鱼贯而入,手中托着宫灯,须臾片刻,明慧宫一派灯火通明。 慧妃端坐在殿堂前的软榻上,一对弯月簇开的柳眉,拧成两山褶子。弯眉之下,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流潋着柔婉的光辉,一圈一圈泛开,带着深沉的忧虑之色。 未待回神,灯光折向的门口,不紧不慢的传来一声高呼, “洁贵嫔到。” 慧妃凝眸,朝着门口望去,果然见的洁贵嫔到身影风姿袅袅的走进殿中来。一身桃红色的广袖宫装,下摆的裙褶里用艳红的丝线勾勒着大朵富贵牡丹,金色勾起的边角,逞尽荣华贵气。 见到慧妃,洁贵嫔莲步不曾停歇,直直走到慧妃跟前来。余音袅袅落下,伴随着柔软的身躯盈盈屈过, “臣妾给慧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如今宫中,品位最高的便是慧妃。尽管慧妃素来不理会后宫事宜,礼不可废,洁贵嫔自然不敢放肆。 何况,今日之事,洁贵嫔还得要慧妃的鼎力相助。 收回自己眉间的一抹忧色,慧妃转眸噙着笑朝着洁贵嫔颔了颔首, “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多谢娘娘。”轻言谢答一句,洁贵嫔方敢起身。抬头的时候,目光落到慧妃的笑意里。轻轻摆了摆手,慧妃指了指榻下的位子,示意洁贵嫔坐下, “妹妹请坐。” “多谢姐姐。”欠了欠身,洁贵嫔走到椅子旁,轻身坐下。 立刻便有宫人进来奉茶。皇后一事之后,于绯诗又离开宫中,易无风也随之离开,这宫里头可谓是前所未有的安静。慧妃到底是堂堂二品嫔妃,没了皇后,于绯诗又不在宫中,慧妃一下子成了宫中品位最高之人。 说起来,倒是有些阴差阳错。 只不过,纵然是占着那名头,慧妃心中也清楚,自己在宫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不仅慧妃清楚,洁贵嫔更是清楚。 早在来明慧宫之前,洁贵嫔就已经收到消息,此行于绯诗会随着易无风回宫。前些时候,洁贵嫔跟于绯诗之间的恩怨可不少,如今于绯诗就要被易无风亲自迎回来,洁贵嫔心中甚是担忧。 洁贵嫔知道,自己坐立不安的时候,慧妃的日子也不好过。 “姐姐,听说此行皇上在焚城带了一女子回来。”也不知道慧妃到底知不知道此番跟着易无风回宫的人是于绯诗,洁贵嫔只能出言探视一下。 慧妃又岂是不懂洁贵嫔的意思,当下张口就答, “什么一女子,那是皇贵妃娘娘,妹妹要慎言才是。” “看来姐姐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呀,说是皇贵妃娘娘,谁知道,是不是妖孽呢。”之间的恩怨已经根深蒂固,洁贵嫔自知若是于绯诗重回宫闱,必定饶不过自己。索性在慧妃跟前,将自己的态度给表明, “明明已经被陛下逐出宫去,这回借着焚城的瘟疫,又被陛下亲自迎了回来。据说,那时她身中剧毒,陛下为了救她,差点连性命都不在意了。如此魅惑主上,不是妖孽,是什么。姐姐,您说呢?” “放肆。”跟洁贵嫔的立场不一样,尽管跟于绯诗之间有着纠葛,但是慧妃明里暗里,都不想跟于绯诗撕破脸面。特别,如今这样的局势。等不及洁贵嫔将放肆的话说完,慧妃眼眸第潋过一丝冷凛,当场轻喝着, “妹妹休得胡言,皇贵妃娘娘不过是去云水宫帮陛下祈福罢了,陛下亲自将娘娘接回也是情理之中。过几日,便是娘娘跟陛下回宫的日子,妹妹,还是要慎言的好。今日在本宫处,本宫就不跟妹妹计较,日后,妹妹便自个儿小心吧。” 此话一落,便是将自己跟洁贵嫔划开界线。洁贵嫔也是听的清清楚楚,不再多留,起身后不忘跟慧妃别了一礼,才是走出明慧宫。 洁贵嫔素来心知肚明,慧妃胆小怕事,以前皇后在的时候,依附着皇后,如今于绯诗要回来了。照今日的情形看来,她是要依附于绯诗了。 想想,洁贵嫔眼底浮过几丝冷意。 好在,在慧妃的极力压制下,倒是没有让洁贵嫔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在各怀心事的望眼欲穿当中,宫中众人,总算盼回了易无风还有于绯诗。富丽堂皇的车驾,停在朝华门门口,慧妃带着后宫众人,早早的在城门前相迎。 先是见的易无风从高头大马上下来,亲自掀开马车的帘布,将于绯诗抱下马车。 满脸温柔的宠溺,羡煞场上的众人。 强颜欢笑,慧妃移步上前,温婉的拜下一礼, “臣妾恭迎陛下回宫,恭迎皇贵妃娘娘回宫。” “起来吧,不必多礼。”将抱在怀里的于绯诗放下,易无风云袖潇洒一挥,示意慧妃等人起身。满脸笑意的俊颜,看起来心情极好。 “谢陛下。”慧妃等人在易无风的语音中,才敢站起身。 仔细看过慧妃,于绯诗亦是上前一步,扶上慧妃的手,浅浅的在唇角逐开一道柔和的笑,道, “妹妹客气了,还劳烦妹妹亲自来相迎,本宫真是受宠若惊呢。” “那是妹妹的分内之事。”不敢居功,慧妃低着头,恭敬的应着于绯诗的话。 因为于绯诗在离宫前,易无风并没有废黜她皇贵妃的品位,因而,她此番回来还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 无心再去吓唬慧妃,于绯诗放开她的手,淡淡轻言一句, “罢了,本宫乏了,想必众位妹妹也乏了,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回宫歇着。” “是。”听的于绯诗的话,后宫众人皆是规矩的福了福礼,方敢退下。 就在慧妃离去的时候,看见于绯诗先自己一步转身,却是看都不看易无风一眼,朝着芳华宫的方向走去。然而,易无风反是快一步的追上于绯诗,那脸上的讨好跟疼惜,是慧妃从来没有在易无风脸上看到过的温柔。 一想,慧妃的心猛然的沉下来。 不敢做过多的耽搁,在于绯诗回宫的第二日,慧妃亲自前往芳华宫,给于绯诗请安。 待的慧妃到的时候,洁贵嫔已经先一步来到芳华宫,不知道在跟于绯诗谈些什么,但是从于绯诗的神色可以看出,她似乎心情极好。看见慧妃过来,于绯诗招了招手,示意慧妃过来。洁贵嫔也立即站起身,给慧妃行了一礼, “臣妾给慧妃娘娘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先是将洁贵嫔唤起来,慧妃才是走到于绯诗的跟前,屈身拜礼,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行了行了,都别多礼,坐吧。”在宫外自由的散漫惯了,回宫来又得招呼着宫中的莺莺燕燕,于绯诗略显出疲惫。不耐的摆了摆手,示意慧妃坐下来。 等的慧妃坐下,洁贵嫔才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衣袖抚过唇,不经意的“咯咯”笑出声。 惹的于绯诗连连侧目,不解的看着洁贵嫔, “瞧洁贵嫔妹妹开心的,什么事儿这般好看,说出来让我们姐妹都乐乐。” “其实,也什么别的事情。”放下衣袖,洁贵嫔抬头看着于绯诗,已经站起身。又是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慧妃,启开口, “我是笑慧妃姐姐,以往的时候,慧妃姐姐不是跟皇贵妃娘娘感情甚笃。臣妾还记得,那时候皇贵妃忧心不能入眠,慧妃姐姐还给皇贵妃送过香囊呢。如今皇贵妃回宫来,慧妃姐姐怎么反而更生分了一样。” “妹妹说笑了。”也不知道洁贵嫔是有意还是无意,一席话落下来后,惊的慧妃脸色一片刷白。喃喃的顿默许久,好不容易晃神过来回洁贵嫔一句。眼角的余光,则是偷偷的打量着于绯诗的脸色。 看着于绯诗脸上的一派淡然后,心中说不出到底是安,还是不安。 不敢再多留下去,慧妃站起身, “启禀娘娘,臣妾忽然觉得身子不适,就不打扰皇贵妃娘娘跟洁贵嫔妹妹谈天了,臣妾先行告退。” 依然保持着脸上的静默,于绯诗漠然的扫过慧妃一眼,点了点头, “妹妹身子不适,就好生歇着。本宫回来的匆忙,对宫中事宜还多是生疏,日后有的是地方劳烦妹妹。妹妹可要好生保重。” “皇贵妃若有需要,尽管吩咐,臣妾万死不辞。”心中忌讳着当初毒香囊的事情,慧妃的背心生生惊出一身冷汗。弯腰在于绯诗的跟前,言不由衷的答着。 “嗯。”微微颔了颔首,于绯诗示意慧妃可以退下。 “这慧妃姐姐也真是奇怪的很,怎么一来到芳华宫,就身子不适了。平日里头,可没见她这般的孱弱呢。”目送着慧妃走远的身影,洁贵嫔迎着于绯诗的目光,若有所值的开口。 不似方才的莫不当心,于绯诗转眸冷冷的瞥着洁贵嫔, “洁贵嫔妹妹看来是深谙借刀杀人此道,不过本宫平生最恨的,便是挑拨离间。若是让本宫知道,有人故意挑拨生事儿,本宫定不轻饶。”于绯诗的口气算不得重,轻飘飘的,犹如一团雾气。但听入洁贵嫔的心中,却是恍如一块巨石,轰隆一声砸下来,让她惶然失措。 猛不迭跪下身子,在于绯诗跟前请罪, “臣妾该死,娘娘恕罪。” “罢了。”云袖扬扬一甩,于绯诗冷吟一句, “既然本宫重回宫闱,倒也不想当恶人。本宫的话,妹妹记着就好,记不住的话,便也算了。行了,妹妹自行回宫歇着吧。” “是,臣妾告退。”似被于绯诗的话唬住,洁贵嫔战战兢兢的躬着身,退出芳华宫。 出的芳华宫后,一抹冷漠的精光从洁贵嫔眼中闪过,无视着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于绯诗,从鼻端冷冷哼出一句, “于绯诗,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第三百七十章 蜚短流长 时光惶惶然然,仿佛落入女子眼中的懵懵懂懂,不经意的一回眸,深夏已过。 秋日带着金色的光华,以一种热烈的姿态降临人世人的眼前。 回宫不久后,易无风便是派人去云水宫,将点红给接了回来。静寂很久的芳华宫,因为点红的回来,热闹下不少。 经历之前的一系列事宜后,点红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但是好在于绯诗跟易无风之间,总算守的云开见月明,于绯诗也算是苦尽甘来,让点红欣慰不少。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安静的时光没有过的很久,某日的一个晌午,明慧宫大宫女明珠的到来,将这种表面的平静不动神色 打破。 仓仓皇皇的跑到于绯诗跟前,明珠已经哭的梨花春带雨,不停的磕着头,求着于绯诗为慧妃做主, “奴婢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娘娘,为我家娘娘做主呀。” 于绯诗正打算午睡,很明显,眼前的情形她是午睡不成了。沉下心性,于绯诗看着眼前的明珠,启了启唇,问着, “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家主子怎么了?” “我家娘娘,我家娘娘,她疯了。”一边哭着,一边顿默许久,明珠扬着一眼的泪,回答着于绯诗。 “什么,疯了?”被明珠的话吓的一跳,于绯诗惊呼出声。 一旁的点红已经惊愕的杵在原地,没有办法回过神来。真真是没有想到,平日里温柔贤淑的慧妃,居然会疯了。 不待点红回过神,于绯诗的眼眸已经深深的凝起,像是在深眸底聚了满满的墨色, “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回皇贵妃,昨晚娘娘早早的歇下,奴婢命守夜的宫女好生伺候着后便是回房歇着去了。今日早晨醒来,得宫中宫女回报,娘娘的神志已然不清。”自己也闹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敢有任何的欺瞒,明珠一五一十的告诉着于绯诗, “但是奴婢问过昨夜在寝殿前守夜的宫女,她们皆说,什么事儿都没有。奴婢也请了太医过去给娘娘瞧,但太医说,娘娘是,是惊吓过度,失了魂儿。奴婢不敢妄作主张,所以特来求皇贵妃做主。” “罢了,你先起身,随本宫一同去明慧宫,看看你家主子。”细细省夺过明珠的话,于绯诗拧起眉梢,瞟过明珠一眼后,站起身子。 “是。”听下于绯诗此言,明珠不敢耽搁,立马跟上于绯诗的脚步。 待的于绯诗来到明慧宫的时候,宫中确实宣了很多位太医。然后,见到于绯诗到来,太医们所言皆是,慧妃是惊吓过度。 于绯诗去看过慧妃,散落的头发披在她的脸上,往日里端庄的容貌变的杂乱不堪。不愿意见任何人,慧妃躲在自己的房中。 “开门。”因为方才太医被慧妃瞧病的时候,慧妃不知怎么发了疯一样,将宫中摆放的花瓶拎起,要砸太医。吓的众人只能退出门外,这时候听的于绯诗说要开门,守门的宫女吓的直接跪了下来, “娘娘,三思呀,慧妃娘娘她……”就算慧妃疯了,她也是堂堂二品的慧妃,其实她们这些宫女可以折辱的。话不敢说完,宫女已经低下头。 看出端倪来,点红护在于绯诗的身侧,小声的劝着, “娘娘,若不我们先将此事禀明陛下,再做打算。您这样进去,恐怕……” “没事。”抬起手,阻止下点红接下来要说的话,刚刚问过太医后,又是四处看过明慧宫中。那种隐隐若现的淡香,让于绯诗心中已经一片明了。 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出局罢了。 也不等的宫女开门,于绯诗自个人推门走了进去。 “娘娘。”顿了一会儿,便看见于绯诗走入门去,吓的点红连连呼唤着于绯诗,急忙跟上她的脚步。 走到内殿中,于绯诗打量过四周一圈,在角落里头,找到蜷缩成一团的慧妃。 虽然明慧宫里的香气已经淡的几乎不可闻,但是还是让于绯诗闻出一丝诡异来。那种香味,是会让人生出遐想的迷魂香。闻到这种香的人,会被勾出心底的噩梦,难以自拔。 于绯诗不知道,是谁会对慧妃下这样的手。但是,于绯诗知道,慧妃也是懂香之人,照理来说,用香是迷不倒她的。 除非…… 为证明心中的论断,于绯诗慢慢的移开脚步,走到慧妃跟前,蹲下身子, “慧妃妹妹。” “鬼,有鬼,不要抓我,不是我。不要抓我,走,走开。”像是听不到于绯诗的呼唤一样,慧妃躲在墙角的角落里,抱着自己,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喃喃自语着。 “慧妃妹妹。”探手过去,于绯诗扶在慧妃的肩膀上, “妹妹,这种香叫迷魂香,确实会让生出梦魇,但是本宫在天水阁的时候,得浮言阁主赐了一味药。只要一服下,便可解了那迷魂香。妹妹,你是要,还是不要呢?” 果然,闻及于绯诗的话,慧妃本在颤抖中的身躯,猛然怔住。脸上颤然的神色丝毫不改,却是伸手握住于绯诗的双手,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不要杀,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要了。鬼,有鬼,不要说杀我,我什么都不要了。”不着边际的话语,说的颠三倒四,若是放到寻常宫女耳中,定然听不明白。 不过,于绯诗是谁,一下子就明白了慧妃的意思。 放开慧妃的手,于绯诗轻轻拍了拍,站起身来, “既然慧妃娘娘被梦魇迷了心神,那就让慧妃好好在明慧宫养着吧。传本宫懿旨,慧妃养病期间,不得出明慧宫一步,而旁人也不得入明慧宫一步,若有违者,定不轻饶。” “是。”威仪尽显的一席话落下来,即刻有宫女走入,应承着于绯诗的懿旨。 既然目的达到,于绯诗也不再多留,带着点红离开了明慧宫中。 回芳华宫的路上,点红很是不解,靠在于绯诗身边,轻声问着, “娘娘,奴婢不懂,娘娘为何要下那样的旨意?” “慧妃天性胆小,她想自保,本宫便是成全她罢了。”一边走着,于绯诗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复着点红。不过几眼,于绯诗便已经看穿慧妃的把戏。 如此也好,利用慧妃之事,定然引出一些蠢蠢欲动的人。 “唉。”无奈的叹下口气,于绯诗无力的望了望天边。果然,回到这宫中,便是没有安宁的日子可以过。 “娘娘,你是慧妃她……”听明白于绯诗的话,点红惊讶的几乎合不住嘴巴。看着于绯诗,差点将真相给说出来。 “慧妃被梦魇镇住了。”堪堪接下点红的话,于绯诗作答一句。 明白于绯诗的意思,点红不敢再多言,埋头跟上于绯诗的脚步。 慧妃被梦魇镇住神志不清之事,在于绯诗的安排下,已经完好处置。可惜,宫中最不多的便是流言蜚语,蜚短流长。 最终,流言越传越烈,闹鬼的传闻,更是传的宫中人心惶惶。 传到于绯诗耳中的时候,于绯诗忽然想笑。看着于绯诗无所谓的模样,点红心中,甚是着急。本是端着托盘的手,将托盘放到一旁后,走到于绯诗身旁来,扶到于绯诗的身上。一脸担忧的神色,让于绯诗笑开眉眼, “我说点红,你为何一副这样的神色?” “我的好娘娘,您看那流言都传成什么样儿。说什么丽妃娘娘冤魂不散,所以在宫中生事儿。还说,当初丽妃娘娘是娘娘您害死的,因为您失去皇子与丽妃有关。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不小心,提及于绯诗失去的孩子,点红自知失言。急忙啐几声,想转移于绯诗的注意。 哪能看不懂点红的心意,于绯诗嗤笑着抬起眸, “流言止于智者,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必担心。” “娘娘。”做不到跟于绯诗一样的豁达,点红嘟囔一句, “人言可畏呀,她们都说,是娘娘您害死丽妃,嫁祸给皇后。所以丽妃冤魂不散,想找人替她申冤。” “是么。”尽管如是说,于绯诗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可把点红急的够呛的,还要说什么,便是听的宫门口传来一声, “陛下嫁到。”只能作罢,陪同于绯诗一同迎出去。 走到易无风跟前,于绯诗盈盈拜礼,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不必多礼。”伸手将于绯诗给扶了起来,易无风顺势搂过于绯诗,两人一同走到殿堂前的软榻上坐下。 拧过眸光,于绯诗看着易无风的神色,启唇开口, “莫非,陛下也是为宫中的流言蜚语而来?” “确实。”不想隐瞒,易无风如实点头。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妾?”微微挑眉,于绯诗饶有趣味的看着易无风。一点也不担心流言会对自己造成的影响。 “你说呢,猜猜看?”半眯起眼眸,易无风看着于绯诗的漫不经心的神色,莫名的觉得心中痒痒的。搂着她的手拉近几分,几乎要将她揉入自己对 骨子里。 身子被易无风的力道弄的有些疼,于绯诗微微皱起眉, “陛下,你弄疼臣妾了。”像是不悦一样,于绯诗的口吻如同赌气一般, “臣妾猜不到。” 易无风也不恼,搂在于绯诗身上的力道松了松,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轻轻启唇, “朕要让你当皇后。” “什么?”易无风此言,可谓是让于绯诗震惊不已。这样的风口浪尖上,让她当皇后,是嫌流言不够精彩么。 “嗯哼。”易无风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流言不是说,宫中冤魂肆虐么。那是因为后宫无主的缘故,只要中宫之位不缺,有皇后凤仪坐镇,冤魂自然是不敢作祟了。” “噗。”如此牵强的理由,被他说出来,偏生的是那般理所当然。忍不住笑意,于绯诗嗤笑出声来, “陛下,你当真是吃不得一点亏。” “还不都是为了你。”擒住于绯诗眼底的笑意,易无风接着她的话答。扶着她的脸颊,循着红唇的方向,狠狠的吻了下去。 砰的一声,春情了了,在芳华宫中摹出一幅春暖花开的画卷来。 第三百七十一章 母仪天下 日光羲和薄照,熠熠夺目耀着王宫天阙。勾破天际的檐角孕育在云沐天光里头,繁华落目而下,地上艳丽红毯铺开十里红妆。 八月初八,乃是钦天监经过精挑细选方挑出来的良辰吉日。 于是,于这一日,于绯诗的人生走上前所未有的巅峰。 一诰皇令布下,朝中大臣命妇皆是入的宫中。连平日里漾着潋滟霞彩的七彩琉璃宫灯,都换成了用艳红砂纸包裹出来的红灯笼。就连大殿两侧盘踞的石狮子脖子上,都被围上一圈明红绸布。 庄严肃穆笼罩在整片大殿当中,接到旨意的大臣命妇们,持着乾元朝最为恭敬的礼数,缓步徐徐步入殿中。明艳艳的天光从敞开的天井照落下来,黄金堆砌成的王座,熠熠夺目。 易无风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五爪金龙被金色丝线细细的勾勒出明晰的轮廓,在他胸前张牙舞爪。金边镶在衣袖跟领口的边缘,与用银线暗暗勾出的云纹,相辅相成,共同描绘出易无风周身散发出来的帝王风气。 见到易无风,殿下众人齐齐跪身下去,高声呐喊而出,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心情甚好,易无风摆起手腕,金色的衣袖垂泄下来,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上多映出一道金色的光。衬着脸上明朗的笑颜,易无风的声音也是轻快的爽朗, “平生吧。” “谢皇上。”等的易无风余音落尽,众人才敢起身,却是不敢抬头。移开中间的一条道后,再次跪在两侧。头颅磕在金黄色描着龙纹的地砖上,表露出虔诚的恭迎姿态。 随之,跪在易无风王座下首方向的礼部尚书起身走出,面朝着大殿门口的方向,高声喊道, “行册皇后大典!” “奏乐!”英朗雄浑的嗓音顿时充斥在偌大的宫殿之中,尾音落尽后,庄重的钟鼓声随后响起。 几乎是踏在那一声声钟鼓里,于绯诗沐着一身的红衣,胸前衣襟上用金丝线绣着象征着皇后尊贵身份的凤凰展翅纹样。满目的富贵,全部显在头上厚重的凤冠里头。十六颗晶莹剔透的夜明珠,嵌在凤羽里头,走一步晃一眼,便是价值连城。 高高挽起的发髻之上,百鸟朝凰的阵势拉开,十六根金步摇斜斜插在云鬓之间,衔珠落下。跟着于绯诗落落大方的碎步,轻荡出委婉弧度。 一步一步,仿佛走过自己的一生,于绯诗嘴角噙着温润的笑,目光不曾斜视的看着易无风,慢慢的朝着他走过去。 只听的静谥无声当中,衣摆荡漾的声响。于绯诗已经走到易无风跟前,屈身盈盈拜下,于绯诗低下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难以抑制脸上的笑靥,易无风轻启薄唇夺出, “皇后。”而后,再无多话,只是挥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于绯诗顺势起身,莲步逐渐移开,走到易无风身旁,坐下。 礼部尚书的雄浑嗓音,再次响起, “宣读册后诏书。” 站在易无风另一侧的司仪领命,捧开手中早就拟好的圣旨,朗声读出, “乾元天子诏曰:天地畅和,阴阳调顺,万物之统也。兹有于氏绯诗,温柔和顺,仪态端庄,聪明贤淑。乃依我乾元朝之礼,册立于氏绯诗为皇后,母仪天下,与民更始,钦此!” 一旨圣意锤敲落定,母仪天下万世瞻容。 “进玺綬。”紧接着,身穿红色宫装的宫女内侍,端着皇后金印徐步走来,走到于绯诗跟前。屈身跪下,将金印捧至头顶。 时间恍如定格在这微薄的一瞬,于绯诗转眸怯怯的望过易无风一眼。偶然有清风浮过,吹起于绯诗额前落下的碎发,恍如在她的心湖投下一颗轻小的石子。转回头后,看着被宫人高高捧起的金印,于绯诗一时间失了神。 “皇后。”轻轻声呼唤着于绯诗,易无风侧过身子,拿起于绯诗的手,将金印握在手中。 顷刻间,跪在殿上的文武大臣及命妇们,纷纷磕下头,高声大呼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前岁千千岁。” 在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后,礼部尚书接着大喊一声, “礼成!” 于万众瞩目中,于绯诗终于登上后位,成为乾元朝的一国之母。 然而,世间之事大多如此,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对于绯诗行过大礼后,洁贵嫔不忍多留,脚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挽香宫中。 满面怒容散在满心的挣扎里,恐惧加上愤怒,再美好的容颜如斯看来,都是那样的狰狞不堪。 借着慧妃之事,洁贵嫔本想是将于绯诗逼出宫中。纵然逼不走她,如何都不能让她好过才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算计,居然成了于绯诗登上后位的奠基石。 若说不恨,又如何的可能。 几欲将手中的茶盏捏碎,洁贵嫔坐在殿堂中的软榻上。终归是将手中的茶盏高高的捧起,然后,狠狠的砸在地上。上好的青瓷蓝底白玉茶盏,就这样被摔成一地的碎片。清脆的响声,响彻整过挽香宫。 听闻声音,洁贵嫔身边伺候的宫女闽清慌里慌张的奔步过来,看着一地的碎片,已然明白是为何事。眼下自知也劝不得,只好跪在洁贵嫔跟前, “娘娘息怒。” “出去。”不想跟闽清多言,洁贵嫔扬手,指向门口的方向,严厉喝出声。 闽清保持着跪立的姿势,不敢轻易离开, “娘娘,事已至此,万不可……”本想说着什么,细细想来后,惊觉要出口的话是对新后的大不敬,闽清顿了顿。想好后,才是接上话, “娘娘千万要保重才是呀。” “保重?”听及这二字,洁贵嫔怎生的觉得刺耳。猛然站起身来,行至闽清身前。不由分说,甩手便是往闽清脸上去了一巴掌。力气之大,连那清脆的巴掌声中都可以听见洁贵嫔难以消除的怒气, “怎么,难道你也要来挖苦本宫么。何为保重,本宫又为何要保重。如今她登上后位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能杀了本宫?” “奴婢该死,娘娘恕罪。”本是想劝着洁贵嫔,没想到反而触犯了洁贵嫔的逆鳞。无端挨的一顿打,闽清甚感委屈。 “恕罪,该死。你确实该死。”许是因为心中太过惶恐,让洁贵嫔慌乱到不知所措的地步。 先前的旧恨,洁贵嫔自知,于绯诗不会放过自己。 既然于绯诗能将皇后还有丽妃扳倒,如今回来,自己已然不是她的对手。何况此时,于绯诗还有易无风的宠爱。 这场对峙,洁贵嫔是必输无疑。 出于对求生的本能,洁贵嫔只能将这一切恐惧转化成为对于绯诗的恨意。 “娘娘。”看着这样的洁贵嫔,闽清不禁担忧,小声的呼唤着她。 没有等的洁贵嫔清醒过来,忽尔听的门口传来一阵内侍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 “什么?”没有想到于绯诗回来,洁贵嫔惊的不知该如何自持。闽清急忙从地上站起来,将洁贵嫔扶好,眼角的余光看到于绯诗走进来的身影后,扶着洁贵嫔走了过去,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不必多礼,起来吧。”云袖轻缓扬了扬,于绯诗将洁贵嫔还有闽清唤了起来。清澈的眸子无意的朝着殿内看过几眼,目光触及到满地的碎片的时候,云袖拂回唇角,低低笑出声, “可惜了这白玉窑烧出来的青花瓷,就这般碎了一地。” “娘娘恕罪,都怪奴婢笨手笨脚的,不小心打烂了洁贵嫔娘娘的青花瓷。奴婢该死。”不待洁贵嫔开口,闽清已经先一步跪了下来,向于绯诗领起罪来。 顿时间,于绯诗就笑了,淡淡的瞟过闽清一眼,避开地上的碎片,走到殿堂前的软榻上。优雅落座,看过闽清几眼之后,唇角笑意不改,温言出声, “你这丫头倒是好笑,你家主子都不责怪你,你跟本宫请什么罪。妹妹,你说是吧。” “让姐姐见笑了。”冷静下来后,洁贵嫔的心绪稳定几分,迎着于绯诗的话,转过身子。朝着于绯诗笑了笑, “许是臣妾素来治宫太严苛,才让这丫头草木皆兵。” “严苛好呀。”抓住洁贵嫔华丽的此语,于绯诗回应一句, “严苛一些,犯的错便少一些。在这宫里头,有些错可以犯,但有些不能犯。一犯,可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妹妹严苛一些,那她们指不定便能活的久一些。” “姐姐教导的是。”不过一点小事,于绯诗却是说的如此的张扬,让洁贵嫔心中更加的担心。不敢反驳于绯诗的话,洁贵嫔只能颤颤的应着。 卖弄够了关子,于绯诗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皇后的凤仪威态,可谓是拿捏的一丝不漏。方是将自己的来意,说的明白, “前些日子,明慧宫中闹了梦魇,而慧妃妹妹也因此落的神志不清的下场。后宫里头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容不得的。只是,这梦魇到底是不是人为的,还有那些沸沸扬扬的流言。既然本宫已经成了后宫之主,总要做做样子的,妹妹,千万别见怪才是。” “是,娘娘言中了。”难得于绯诗说的如此明白,听的洁贵嫔心里更是胆战心惊。魂不守舍的回着于绯诗的话,等着于绯诗的下一步动作。 没有让洁贵嫔等的太久,于绯诗霍然的站起身来,云袖挥过,在洁贵嫔的面前带起一阵风。甩的洁贵嫔几乎有些招架不住,于绯诗严厉的话语,已经入的耳中, “洁贵嫔,你可知罪?” “臣妾惶恐。”“噗通”一声,委屈的跪到地上,洁贵嫔低声哀求着, “娘娘此话,臣妾并不明白。” “不明白?”声音微微抬高几分,于绯诗拧眉看着跪在跟前的洁贵嫔, “那你且看看,她是谁?” 顺着于绯诗的话落,洁贵嫔转眸望去,却在看到入的宫门的那道身影的时候。怔怔的惊愕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你……” 第三百七十二章 洁嫔伏罪 洁贵嫔此时脸上的表情,就好似一匹被撕开的裂锦。断裂的声音微不可闻,但是痕迹却在她脸上清晰可见。 随着门口那道身影的越靠越近,浓聚在洁贵嫔脸上的慌张,越发的深浓。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窈窕姿影,隐隐灼灼,拜倒在于绯诗跟前。 几乎是死死的盯着那道身影,洁贵嫔不敢开声。目视那女子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来,迎着于绯诗的目光,战战兢兢的启开了唇, “启禀皇后娘娘,是洁贵嫔威胁奴婢,将慧妃娘娘香炉中的熏香换成了迷香。还有宫中的流言,也是洁贵嫔娘娘故意让人散发的。” “你胡说八道。”自己所做之事,被人毫无预兆的公诸于众,洁贵嫔心底的不安变幻到脸上。显出疯狂,挣扎着就要到女子跟前,被于绯诗带来的宫女,远远的拦开。 淡漠的扫过洁贵嫔一眼,于绯诗的脸上不露声色,只是淡然的道, “妹妹慌什么,不过是一个宫女的片面之词罢了,妹妹如斯慌张,倒是让人好生怀疑呢。” “娘娘,臣妾冤枉。”此番冷冰冰的言语落下来,将洁贵嫔心腔里头的情绪全部冻结住。不敢造次,洁贵嫔亦是跪了下来, “这贱人是在陷害臣妾,娘娘,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呀。” “是么。”微凉的口气,根本听不出于绯诗的言语中到底是信,还是不信。看着洁贵嫔的眼光,也是淡漠不可辩白的。让洁贵嫔越发的心慌,而后,又是听的于绯诗开口道, “是不是冤枉的,本宫自有定夺。来人呀,奉本宫旨意,将这挽香宫里里外外,给本宫好好的搜一遍。要是漏了什么,本宫唯你们是问。” “是。”不等的于绯诗话落,已经有御林军闯入殿中来,听下于绯诗的命令,又是退了出去。 “娘娘。”料不到于绯诗会这样搜宫,洁贵嫔心中已然无望,看着于绯诗的眼神,低低唤出口。 于绯诗不作回应,冷眼瞟着洁贵嫔。 等了有一会儿之后,奉于绯诗旨意搜宫的御林军首领捧着一个锦木盒子,大步迈了进来。跪在于绯诗的跟前,恭恭敬敬的开口, “启禀皇后娘娘,卑职在挽香宫中,找到这个。” “呈上来。”没有亲自走下去接过御林军首领奉上的锦盒,于绯诗收回眼神,低声吩咐一句。点红会意之后,下去从御林军首领手中接过盒子,捧到于绯诗的跟前, “娘娘。” “嗯。”颔了颔首,于绯诗接过盒子。打开后,一股熟悉的魅香,让于绯诗不禁皱起眉头。脸色骇然大变之后,于绯诗扬起手中的木盒,砸往洁贵嫔的跟前, “这是什么,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木盒当中,正是造成慧妃神志失常的迷香。于绯诗素来对医术情有独钟,自然能够识得那香料。 让洁贵嫔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将没用完的迷香藏在极为隐晦的暗阁当中,没想到,还是被御林军给找到了。 其实,慧妃之事,确实是她所为。她深知慧妃天性胆小,之前与于绯诗之间的恩恩怨怨,必定会让慧妃如惊弓之鸟,杯弓蛇影的。所以,她托人从宫外带了迷香进来,并用明珠私会情郎之事作为要挟,逼的慧妃身旁的明珠将慧妃香炉里的熏香换成迷香。 在慧妃神志失常后,她又故意放出闹鬼的传言,将丽妃跟皇后冤死的传言闹的沸沸扬扬的,无非就是想让于绯诗不好过。没有想到,竟然还是被于绯诗识破了。不仅如此,还因此事,将其捧上后位。 但是当下,也容不得洁贵嫔做过多的考量,卑微的在于绯诗跟前跪下身子,自然是不能承认的, “娘娘,臣妾冤枉呀,娘娘明察。臣妾也不知道,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臣妾宫中。但是,慧妃姐姐跟臣妾素来感情交好,臣妾是怎么也不会害她的。娘娘,明察。” “是么?”对于洁贵嫔的话,于绯诗是一句也没相信,无奈的轻轻撇了撇眉,于绯诗再开口, “闽清,你说呢?” “奴婢……”不敢多言,闽清已经跪到于绯诗的跟前,话语堵在喉咙口。不敢多言。后宫之间的争斗,永无停歇的日子,洁贵嫔既然是自己的主子,闽清一时倒也没有背叛她的胆量。 “你只管直言便是,但是,若是你知情不报,故意隐瞒,本宫也绝不会心慈手软。本宫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看出闽清的为难,于绯诗撇了撇唇,轻言淡语落下,如一把尖刀剜入闽清的心中。 一时间,闽清甚是为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看着洁贵嫔脸上慌乱的神色,又看着于绯诗的气定神闲。闽清蓦然明白,洁贵嫔大势已去,于绯诗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示好的机会罢了。不敢再迟疑下去,闽清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将洁贵嫔谋害慧妃之事,和盘托出, “启禀皇后娘娘,慧妃娘娘,确实是被洁贵嫔所害。” “你说什么?”没有想到,闽清回背叛自己。洁贵嫔的身子瘫软的跌倒在地上。尽管素来都知道,墙倒众人推,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给自己致命一击的人,会是闽清。挣扎着,洁贵嫔就要上去打闽清,再次给于绯诗的宫女拉开, “你个贱人,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待本宫。”够不着闽清的位置,洁贵嫔只能在宫女的阻拦中,大声骂着闽清。 “娘娘,您多行不义必自毙,当初奴婢就劝过您。不要心生歹念,是您不听,如今,如今一切都是您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不敢直面着洁贵嫔,闽清跪在于绯诗跟前,低声说道。 “贱人,贱人。”自然不能将闽清的话听入耳中,洁贵嫔疯了一样的大声骂着闽清。 “够了。”吵吵闹闹的,将于绯诗吵的烦了,大喝一声。 总算将洁贵嫔喝的安静下来。缓缓踱步下来,于绯诗逼近在洁贵嫔跟前, “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再想辩白,自己都觉得太过牵强。洁贵嫔的神色拉耸下来,身子放弃了抵抗,抬起头,熠熠的看着于绯诗,倏然笑出声, “此时此刻,臣妾无话可说。” “好。”见的洁贵嫔伏罪,于绯诗轻喝一声,转身坐回到榻上, “来人,洁贵嫔大逆不道,谋害慧妃,传诵流言。今日,本宫将其贬为宫女,打入冷宫。” “是。”待的于绯诗话落,立马有人过来,将洁贵嫔押了下去。 “皇后娘娘,还是您棋高一着。”认命一样的被前来的宫人押下去,临出门的时候,洁贵嫔微凉的看过于绯诗一眼,轻言出声。 于绯诗没有回应,目送着洁贵嫔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跟着嬷嬷们的脚步,洁贵嫔被关入冷宫。 洁贵嫔入宫多年,尽管一直在这样不尴不尬的嫔位上,但毕竟是堂堂的六品嫔位。宫人们也没有太多不敬,如今被贬为宫女,冷宫中难以会受人轻视。 宫里人都知道,入了冷宫的人,这一辈子皆是没有了指望。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于绯诗的好运气。 无奈的屈服于命运,洁贵嫔在冷宫中苦苦的挣扎着。过着当初,于绯诗在冷宫过的日子。清苦无比,吃的是冷飕的隔夜饭,穿的是破旧的衣衫。 让洁贵嫔没有办法忍受的是,近日来,送给自己的衣衫皆是脏兮兮的,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心中非常的不解,洁贵嫔便兴匆匆的跑去见了冷宫的主事姑姑。 肖姑姑死后,前皇后郑怡秋又重新从冷宫的姑姑中选拔了一位姑姑上来,姓洛,冷宫的人皆是称她为洛姑姑。尽管洁贵嫔以前是贵嫔,但如今也不过是一宫女,到洛姑姑跟前,自然也没了平日里的傲气。 卑微的给洛姑姑行了一个大礼,洁贵嫔将自己的来意说明, “奴婢给姑姑请安。是这样的,奴婢近日来,浣衣局送来的衣服皆是残破不堪,似乎没有洗过一般。更为奇怪的是,衣服上还带着一股怪味儿。想来是浣衣局中的宫女们偷了懒,奴婢特来禀告姑姑,让姑姑前去……” “哈哈哈。”都没有等的洁贵嫔把话给说完,洛姑姑已经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够之后,才是开口跟洁贵嫔解释清楚, “你如今的田地,还配穿着干净的衣裳么。皇后娘娘饶你一命,已经是仁慈,凭你之前对皇后娘娘做的事情,你死一千次一万次,都死不足惜。” “你……”听明白洛姑姑的话,洁贵嫔顿时怒满心腔。瞪起眉目后,洁贵嫔斜睨着洛姑姑, “我纵是死不足惜,只要一日宫中命令没有下来,你们就没有权利去处置我。再说了,你们以为,就这样就可以折磨我么?” “命令没有下来?”重复着洁贵嫔话中的话,洛姑姑眼底浮着薄薄的笑意, “当初在万佛堂中,皇后娘娘曾为误诊为麻风。不知道洁贵嫔,可还记得这事儿?中宫来了命令,要让麻风病人穿过的衣服,送给贵嫔娘娘穿,以此报答,当初洁贵嫔在皇后娘娘衣服中动手脚之情呢。” “你说什么?”洛姑姑的话,吓的洁贵嫔连连退后好几步,几乎站不住自己的脚。看着洛姑姑的神色,惶然无措, “麻风病人。”是的,当初于绯诗触犯太后,被关入万佛堂中抄写经书。为了除掉于绯诗,洁贵嫔曾在于绯诗的衣物中动过手脚。 如今,于绯诗终究还是要报复了么。 想清楚后,洁贵嫔没有再跟洛姑姑多言,自顾的回到房中。 将浣衣局中送来的脏衣服扔到地上,洁贵嫔生起火盆,将那些据说是麻风病人穿过的衣服,一一焚毁。火光照耀着洁贵嫔的面容,布满的是对于绯诗浓浓的恨意,一边烧着,洁贵嫔一边咬牙切齿的道, “于绯诗,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后宫独后 灼灼的火光跳跃在火盆里头,窜起来的火苗,就像是洁贵嫔此刻心中的恨意一样,簇焰高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火光映着洁贵嫔到脸,她的神色跟她的言语,一样的恶毒。 忽然之间,关紧的房门被骤然的打开。洁贵嫔被吓了一跳,定神之后,凝眸望去,居然是洛姑姑。此番来访阵势还真是不小,前前后后的,洁贵嫔看的清楚,洛姑姑可是带了不少宫人。 多的,让她这狭小的房间,都站不下了。 促的站起身来,洁贵嫔讽笑着直面洛姑姑,走到洛姑姑跟前,开口问道, “天色已晚,姑姑前来,是为何事呀?” “宫中严禁烧纸,你不知道么?”斜眼瞟过一眼来不及熄灭的火盆,洛姑姑嫌恶的看过洁贵嫔一眼,冷冷的开口。 “难道姑姑没有看清,我不是在烧纸么。还是说,于绯诗已经快死了,要到我给她烧纸的地步。”看着眼前这些人的阵势,洁贵嫔已经断定,他们定然是受到于绯诗的指使,故意来给自己难堪的。 当下,洁贵嫔给不出洛姑姑好的脸色,声音高扬的开口。 “放肆。”听及洁贵嫔辱没于绯诗,洛姑姑扬手就甩了洁贵嫔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的时候,洁贵嫔的身子因承受不住巴掌的力道,跌往一旁。无视着洁贵嫔脸上突然浮现的红印,洛姑姑冷漠的启了启唇, “好你个贱婢,竟敢诅咒皇后娘娘,你该当何罪呀?” “我该当何罪,于绯诗她该死,她不得好死。”越是听的洛姑姑这样的话,洁贵嫔心中的恨意越是不能停歇,紧接着,又咒骂起于绯诗来。 听的洛姑姑也是越发的生气,当场严喝一句, “该死的贱婢,来人呀,给我掌嘴。”此令一落,立马有人进来,架起洁贵嫔,又是有一宫女走进来,拿着木板往洁贵嫔的脸颊甩去。 厚实的木板,一板一板的落到脸上,那种火辣辣的疼,瞬间让洁贵嫔的脸高肿起来。唇角已然见着鲜血的痕迹,但洁贵嫔丝毫没有低头的意思。迎着洛姑姑的眼色,挑衅一样的不甘屈服, “有本事你打死我呀,还是说你要把我的嘴缝起来。不然,我告诉你,我会天天,诅咒她于绯诗不得好死。” “你,你,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固执的人,洛姑姑也是被气的急了,当下拍了拍一旁的桌案。大喝一声, “好,好,今日我就把你的嘴给缝起来,看你怎么诅咒皇后娘娘。来人啊,还等什么,那针线来,把她的嘴给本姑姑缝起来。” “是。”虽说还是有些忌讳,但是毕竟是洛姑姑下的命令。宫人顿了一会儿后,就拿来针线。如洛姑姑命令的一样,走去要缝起洁贵嫔的嘴。 “你,你,你敢。我是贵嫔,我是皇上的贵嫔,你不能这样对我。”没有想到,洛姑姑真的如此对待自己,洁贵嫔也是慌了。挣扎着要从禁锢中挣脱出来,看着离的自己的嘴唇越来越近的针线,那闪烁 银光,恍如催命的符咒,让洁贵嫔忍不住想去逃离。 无奈,自己的身子被两个内侍紧紧的禁锢住,根本挣脱不开。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银色的细针慢慢的穿过自己对嘴唇,将自己的唇一针一线的给缝上。刺骨揪心的疼痛,从嘴唇的位置传到心里,痛的洁贵嫔想大呼出声。奈何嘴唇已经被缝上,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缝合好后,看着洁贵嫔满嘴的血迹,洛姑姑满意的点了点头, “贱人,如今,看你怎么诅咒皇后娘娘。” “呜呜,呜呜呜。”被缝合上的嘴唇,无法张开,也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洁贵嫔只能恨恨的看着洛姑姑,胡乱的挣扎着,表露着自己的怒气。但是,这一切对她的处境而言,皆是无济于事。 处置了洁贵嫔之后,洛姑姑没有在洁贵嫔的房中多留,迈开大步,走回自己的房中。 不过三日,便有宫女发现,洁贵嫔饿死在自己的房里。 消息传到芳华宫的时候,于绯诗正在跟点红下棋。去了云水宫多日,点红的棋艺倒是见长,偶尔还能跟于绯诗下个平局。闲来无事的时候,于绯诗会拉着点红下个一盘。 因为之前昭元宫是皇后住过的,而于绯诗也在芳华宫住习惯了,尽管已经被封为皇后,于绯诗亦是不愿意到昭元宫去。易无风素来宠爱于绯诗,也就由她去了。因而,于绯诗还是住在芳华宫中。 一边下着棋,点红对于之前,于绯诗对洁贵嫔的处置,很是不解,遂尔边问着, “娘娘,你若是真想处置了那洁贵嫔,让人去做便是。为何你既然派人去吓唬她,却又要留着她呢。” “洁贵嫔此人心思深沉,性格又极端,留着她,可是要比杀了她更过煎熬呢。加上之前,她曾要用麻风病一事害我,如今冷宫的人跟她提起麻风病一事,必然会让她睡不着觉。”仔细的看着棋盘上的走势,于绯诗漫不经心的给点红回答着。 “行了吧,娘娘,你不就是想给洁贵嫔一次机会么。但是,她那种人,只会死性不改的。”哪能不懂于绯诗善良的心思,但是,点红始终觉得,洁贵嫔如果不死,始终都会是于绯诗的隐患。因而,出口劝着。 “好了好了。”明白点红的意思,于绯诗草草敷衍一句。都没等的于绯诗将话给说完,已经有宫女战战兢兢的从门口跑了进来,看到于绯诗,惶然的跪了下去, “启禀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洁贵嫔她,她死了。” “死了。”手中拈起的棋子没有落下,听到宫女的来话后,于绯诗转过眸,不解的看着前来禀告的宫女, “她不是在冷宫好端端的呆着么,怎么会死的?” “是,是,是饿死的。”面临着于绯诗不怒而威的气势,宫女给于绯诗震的一时间回不过话来。沉吟许久后,方是答出一句。 “来人,摆驾冷宫。”不理会宫女所言,于绯诗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 “娘娘。”急忙起身,跟上于绯诗的脚步,点红喊着跟了上去。 等的于绯诗等人来到冷宫的时候,洁贵嫔的尸体已经被收拾好。没有想到于绯诗会亲自过来,洛姑姑等人邀功一样的迎上去,跪在于绯诗跟前,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启禀皇后娘娘,贱婢洁凝因为口出狂言辱骂娘娘,奴婢屡次教导她依然不知悔改,因而奴婢……” “洁凝是怎么死的?”懒的听洛姑姑把话说完,于绯诗冷冷的问出一句。洁贵嫔此时已经不是贵嫔,所以只能唤她的闺名,洁凝。 “回娘娘,是饿死的。”听到于绯诗的话,洛姑姑不敢再多话,迎上去,如实回答。 “怎么会饿死呢,冷宫没有膳食么?”听到这样的理由,于绯诗不禁有些怒了。虽说冷宫的日子难过,但也不至于难过到把人饿死。想想,于绯诗都觉得荒唐。 倒是于绯诗的怒气,让洛姑姑等人很是不知所措。“噗通”一声,跪在于绯诗跟前,不敢将自己所做之事给言明,刚刚还想邀功的心情,消失的一干二净, “娘娘息怒。” 看着洛姑姑等人脸上的惶恐,于绯诗也懒得问下去,命人掀开盖在洁贵嫔身上的白布。然而,再看到洁贵嫔嘴巴的时候,于绯诗差点没有吓的惊叫出声。震惊不已的看着洛姑姑,手指着洛姑姑的面门,迟迟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 “盖上,盖上。”见到这样的情景,点红也是被吓了一跳。急忙命令宫女将尸体盖上,直直说了几句“晦气”。 经过好不容易的镇压之后,于绯诗才将自己心底的惊诧给摈去。瞪着洛姑姑的眼神,满满的怒气, “你们真是太大胆了,她尽管有罪,但是她毕竟是伺候过陛下的人,你们怎么可以?” “娘娘息怒。”没有想到,自己本想是讨好于绯诗的,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洛姑姑等人非常的惊慌。跪在于绯诗面前,一边请罪一边辩解, “娘娘恕罪,实在是因为那贱婢出言不逊,出言诅咒娘娘,所以奴婢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够了。”不听洛姑姑等人的辩解,于绯诗怒喝一声, “做错了事情,还那么多的理由,看来你们真是散漫的惯了。来人啊,将洛姑姑等人拉下去,杖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娘娘,娘娘饶命呀。”听的于绯诗要打自己,洛姑姑等人吓白了脸,不停的哀求。 于绯诗不为所动,无视着进来的侍卫,将场上的人都拉了出去。 “娘娘。”知道于绯诗的心情不好,点红慢慢靠近过去, “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为今之计,是要安葬了洁凝才是呀。” 经过点红的提醒,于绯诗才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将她的尸体烧了,将灰送回她的母族吧。这样的处境,毕竟不体面。” “是。”接下于绯诗的话,立马有人迎了上来。 不愿意再多留,于绯诗带着点红又回到芳华宫中。 在于绯诗回到芳华宫的时候,远远的看见玉公公等在门口,看见于绯诗回来,玉公公急急忙忙的迎上去, “皇后娘娘吉祥。” “公公不必多礼。”伸手将玉公公给扶了起来,于绯诗轻言道, “陛下,可是在里头?” “嗯。”玉公公点了点头。 听闻易无风在自己宫中,于绯诗不再跟玉公公多言,踱步迈入宫中。果然看见易无风坐在软榻上的身影,见到于绯诗,易无风从榻上走了下来, “怎么了,今日似乎心情不好?” “没有。”摇了摇头,于绯诗走到易无风跟前,正要行礼,被易无风一把拉了起来, “好了,没有外人在,就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了。” 于绯诗也不执意,顺着易无风的搀扶,坐到榻上。 眉头深锁的模样,让易无风很是心疼,隐隐猜出是什么事情,易无风启了启唇, “听说,洁凝出事了?” “嗯。”不打算隐瞒易无风,于绯诗点了点头, “她死了,饿死的。冷宫的人,将她的嘴巴给缝了。想来,都是为了讨好我,我无意杀她的,没想到……”说到这儿,于绯诗的脸色默然黯然下去。 “不关你的事儿。”搂过于绯诗的肩膀,易无风轻言相劝着, “这后宫就是如此,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是啊。”无奈的迎合一句,于绯诗答, “后宫的女子,一个比一个傻,只要这后宫还有人在,便是停不下尔虞我诈。” “罢了。”听完于绯诗的话,易无风似乎做过什么决定一样,忽然吐出一句, “从今往后,我的后宫中唯有皇后一人。” “噗。”听到易无风的话,于绯诗嗤笑出声, “陛下有说笑了,陛下是天子,岂能只有臣妾一人。” “相信我,我说只有你一人,便是只有你一人。”深知于绯诗的不相信,易无风猛然拉上于绯诗的手,信誓旦旦的答。 第三百七十四章 后宫无妃 仓皇来不及准备的岁月,被挤压成放荡不羁的模样。过往尘烟没落在静寂无声的光辉里,渡成无奈悲凉。 红墙绿瓦砌堆出来的高耸宫墙,余光漠然落下,天青色的地砖被映出一丝慌张。 极力撕开的安然,如同一张与生俱来的面具,贴在慧妃的脸庞。丝丝缕缕,写着最悲伤的无望。 忽尔之间,目光凝视的木门被轻轻的推开,一道水绿色的身影踱着碎步走进来。走到慧妃跟前,慢慢屈下身子, “娘娘!” “嗯。”似从鼻端哼出来的余音,慧妃绽眸望过身前的女子。日光错落斑驳在她的清眸中,像敷水化开的波纹,微微漾漾,摹出隐隐约约的愁绪。润着樱花色的红唇,轻轻启开,她说, “明珠,这些日子来,多谢你了。倒是可惜了你,跟着我这么一个无用的主子。” “不,娘娘,能跟在娘娘身边伺候,是明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离别在即,听着这样的言语,难免让人心酸。明珠伏在慧妃的跟前,明亮的双目已经蓄满斑斑的泪痕。 “傻姑娘。”扯开一记苦笑,慧妃看着跟前的明珠,扶手过去,摸着她的头,清缓出言, “我就要离宫了,不会再回来了。”当初洁贵嫔买通明珠,换下慧妃香炉中的熏香,不想慧妃给她来了一出将计就计。慧妃本是只想自保,没想到被于绯诗看出端倪,只得与于绯诗合作。 如今洁贵嫔已经除掉,易无风又下旨,放后宫的所有妃嫔出宫。不愿意出宫者,便是遣入皇陵,看守陵墓。如此坚决的旨意,想来易无风是定了对于绯诗的心。 “娘娘,我们去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仁慈,她一定会让您留在宫里的。” “不。”薄凉的吐出一句,慧妃将明珠扶起, “傻姑娘,纵然是皇后娘娘答应了,陛下也不会答应。莫非你看不明白么,陛下此番,是在表明自己对皇后娘娘的心。再者,是我不愿意留在这宫中了。这深宫,太冷太冷了。” “娘娘。”听不明白慧妃话中的深意,明珠只是黯然的看着慧妃。 慧妃还想再说什么,抬眸的片刻,猛不丁瞧见站在门口多时的明黄色身影。渡在阳光里的金色凤袍,衣角边缘细腻勾勒出来的金黄凤羽,已然让慧妃认出来人的身份。大步走下榻来,弯身下着礼, “臣妾恭迎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顺手扶出,将慧妃屈下的身子拉起,于绯诗嘴角噙着笑,点了点头。 “谢娘娘。”轻声应着于绯诗的起礼,慧妃迈开脚步,跟上于绯诗。 自顾的走到殿堂上,于软榻上坐下。于绯诗不减眼中笑意,细细的看着慧妃。慧妃被她心都慌了,赶忙上前一步, “娘娘前来,可是有何吩咐呀?” “没有。”于绯诗摇了摇头, “陛下此举闹的荒唐,但是,本宫也劝不住他。洁贵嫔之事,多的妹妹相助,方有如此圆满的结局。如今洁贵嫔已死,照理说,该给妹妹封赏才是。可惜……” “娘娘不必惋惜。”不待于绯诗话音落尽,慧妃紧紧接上一句, “如今一切,皆是臣妾所求。这深宫内院,臣妾倦了,也怕了。所以,臣妾想出宫,去过那海阔天空的生活。多谢娘娘成全。”话到最后,还怕于绯诗反悔一样,慧妃“噗通”的跪下来,跪在于绯诗跟前。 “你这是做什么。”可是将于绯诗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将其扶起, “快快请起,本宫依你就是。” “多谢娘娘。”深深磕了一个头,慧妃才是起身。 “既然妹妹主意已定,那族中可有来接妹妹的人,细软等物什,可有收拾好?”见的慧妃主意已定,于绯诗不再强留。微蹙起柳眉,关切的询问着慧妃。 “一切皆是收拾妥当,母亲已经收到消息,会来接臣妾。有劳娘娘费心了。”屈身慢慢欠着里,慧妃仔细的回答道。 “那便好。”似是放心下来,于绯诗轻答一句。 而后,于绯诗没有在明慧宫中呆的太久。便自行离开明慧宫中,本来,于绯诗是要送慧妃出宫的,但拗不过慧妃的要求。只能作罢。 走在回芳华宫的路上,于绯诗的神色越发的沉默。 瞧着于绯诗一声不吭的样子,点红极为担心,遂尔上前一步,与于绯诗说起话, “娘娘,您似乎不是很开心。” “开心。”喃喃吟出二字,于绯诗嘴角似笑非笑的噙着苦涩, “开心呀,我是要开心。毕竟陛下为了我,将整个后宫都给散了,这普天之下谁有我这样的福气,我哪能不开心呀。” “那娘娘,您是,心疼慧妃娘娘?”跟于绯诗身边多年,岂能不懂于绯诗话中的心酸。细细的拧过眉梢,点红小心翼翼的脱出一句。 不反驳点红的猜测,于绯诗点了点头, “大家都是女子,如今她纵然出了宫,若想再嫁已然不可能。而这样的身份不尴不尬的,家族当中,又如何能容她。”于绯诗亦是出自世家大族,自知大家族中的心酸苦楚,想起慧妃即将要面对的人生,于绯诗不忍有些心疼。 但是,如果她不出宫,日日见着易无风与自己恩爱缠绵,却是落得个形孤影单的,又何尝不是一众残忍。想想,于绯诗也是极其的为难。 摇了摇头,于绯诗将脑海中的思绪全部摇散。 好不容易,总算回到芳华宫前。还没入的宫门,远远就听的后方传来一声呼喊, “绯诗,绯诗。” 于绯诗应声转眸过去,不远出跑来的身影,是于绯诗最为熟悉不过的。因为来人,是慕婉。 “慕婉?”惊讶的脱口而出,于绯诗看着跟前已经走过来的人影, “你怎么来了?” 亦是见到于绯诗,碍着场上还有宫人在场,慕婉不敢失礼,屈身跪了下来,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看你,又多礼了吧,快些起来。”虽说自己如今贵为国母,但是在于绯诗的心中,慕婉依然是她生命不能缺少的人。似嗔非怒的恼过慕婉一句,于绯诗亲自将慕婉扶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神,布着浓浓的询问, “看你火急火燎的模样,可是有何要事呀?”慕婉的孩子出生并没有多久,如今也不过一岁多,正是粘着娘亲的时候。所以,慕婉已经很久没有入宫来。除了封后的那日,在大典上见过慕婉一面。于绯诗再也没有见过慕婉。 眼下看着慕婉匆匆忙忙的奔过来,于绯诗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晟儿不粘着你么,居然让你可以偷跑出来了。” 心中自知,于绯诗是在打趣自己,慕婉忍不住横了她一眼,回嘴道, “你呀,少打趣我了,日后等你生了孩子,看我怎么笑话你。”把话说完后,慕婉放蓦然惊觉过来,想起于绯诗失去的那日孩子,慕婉脸上露出愧色。急忙又道, “你如今也是皇后了,不是这般小气吧,也不请我入宫去,赏杯茶水喝?” “瞧你小气的。”被慕婉的话,从哀思中转过神,于绯诗瞥过慕婉一样,领着慕婉一同步入芳华宫中。 点红立马就下去奉上茶水,是上好的天山云芽。 亲手端起茶盏,递到慕婉跟前,于绯诗旧事重提一样,数落着慕婉, “王妃娘娘请用茶,我可是将我这芳华宫的镇宫之宝都拿出来孝敬您了,这回,不小气了吧。” “这个,可得我尝过再下定论。”得势的拿捏起俏皮的眼色,慕婉接过于绯诗递过来的茶水,呷了一口。才是点了点头, “不错,还行吧。” “好呀你,你还真拿捏起来是吧。”见的慕婉一副入戏的模样,于绯诗故意板起脸色,作势就要过去打她。惹的慕婉及时求饶, “成成成,臣妾错了还不成么,皇后娘娘恕罪。” “算了,原谅你了。”摆出大方的样子,于绯诗哼过慕婉的脸色,做出大度。 等的闹的够了,慕婉才是放下手中的茶盏,跃身过去伏低在于绯诗的耳边,轻声说着, “此番来,我是向你道喜的。如今看来,陛下对你可真真是情真意切呢。居然为了你呀,将后宫都给散了。看来,你们在宫外头,可是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呀。快说,你怎么将陛下迷的神魂颠倒的。” “有瞎说了。”知道慕婉说的皆是玩笑话,于绯诗听的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眼中泛着羞涩的满足, “哪有发生什么,都忙着救治瘟疫去了,还有闲工夫去发生。” “德性,你就嘴硬吧。你可知道,为了这次将后宫的嫔妃遣散出去,陛下可是废了不少的功夫。朝中的那群老臣,可是要将大殿都给跪塌了,非要逼着陛下收回成命呢。可是呀,陛下就是不为所动,还下了旨意,说若是百官敢罢朝,第一个先斩了玉阁老。”像是不相信于绯诗的话一样,慕婉将在良钥处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于绯诗, “那玉阁老,你应该知道吧,便是那慧妃的父亲。之前也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户部侍郎,到底也是伺候过先帝的人,告老的时候,陛下仁慈便封了他一个阁老。但这人都是这样,蹬鼻子上脸,以为郑家一倒,他们玉家便能接下郑家的那份荣华,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这回好,把陛下给惹恼了。” “恼了?”听着慕婉当成笑话一样说出来的事情,于绯诗几乎是心惊胆战的。郑家一倒,朝中的局势虽说已经在易无风的掌控当中,但是,总不能就因为这后宫的事情,再次让前朝动荡。当下,于绯诗忍不住,站了起来, “不行,我要去见陛下。”说完,于绯诗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 “绯诗,你去做什么。”不知道于绯诗为何有这样的阵势,慕婉忙忙追了上去,问着。 “我……”正想回答,却在话都没有说完的时候,于绯诗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下来。 “绯诗。” “娘娘。” 慕婉跟点红皆是被于绯诗突来的一倒,被吓到了,急忙接住于绯诗倒下来的身子,转头跟门口的宫女吩咐着,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快去告诉陛下呀。” 第三百七十五章 皇后有喜 阳光照耀下的书房,透过一侧明纸糊开的纱窗,日光漏过来洒在金色的宫砖上,倒映着房内三道颀长的身影。 老神在在的坐在房中书案下方的木椅子上,许皖年噙着一副似笑非笑的俊颜,慢条斯理的启开口, “陛下当真是郎心似铁呢,就这般将后宫那群娇滴滴的娘娘们,遣出了宫闱。” “何止呀。”紧接着许皖年的话,良钥继而开口, “面对着对陛下一往情深的娘娘们,陛下还真是不懂的怜惜。居然要将她们遣去看守皇陵。也难怪玉阁老如此的生气,一把年纪了,能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也真是不容易呢。” “啧啧。”静静的端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漫不经心的听着许皖年跟良钥的打趣,易无风忽尔转过头。唇角边扯开一道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们两个,落井下石可真是落的好呀,既然你们如此疼惜后宫的那些女子,不如就赏到你们府上去。让她们好好伺候你们如何,嗯?”话到最后一字,易无风故意提高声音,落入良钥跟许皖年的耳中,说不出的威胁。 许皖年跟良钥皆是不敢在挑衅下去,立马站起来,在易无风跟前行了一个大礼, “陛下,求放过。” “看你们这副幸灾乐祸的嘴脸,朕是气不打一处来呢。”淡淡的瞥过两人一眼,易无风凉薄的吐出一句。 自知撩了虎须,许皖年跟良钥只能讨好的上前一步, “陛下,咱们还是来商量一下,如何对付玉阁老那些人吧。总不能随他们如此的闹下去,不过,您此番如此大动干戈的要肃清后宫,就留下皇后一人,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怎么,你们也是来当说客的?”自此番言语中,易无风的眉角浮起些许不悦,挑着眉,看着良钥跟许皖年。 “自然不是。”许皖年忙忙回答。 “自然不是。”几乎是跟许皖年同时开声,良钥亦是回过一句。 “谅你们也不敢。”斜过眼眸睨过跟前的两人一眼,易无风开口道。 深知易无风说的是事情,良钥跟许皖年不敢再接话。沉默的站在易无风跟前,等候着易无风开口。 方还是热闹的御书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易无风稍微觉得有些不惯,遂尔瞟过他们一眼后,开口, “刚不是说来想法子对付玉阁老那些人么,现在怎么都哑巴了?” “呵呵,陛下。”笑着迎上易无风的话,续完率先出声, “陛下,玉阁老毕竟是伺候过先帝的人,好歹也是个阁老,慧妃又是他的女儿。难免他激动一些,此事,我们……” “阁老?”嘲讽一样的在眼底勾起一抹浅痕,易无风眸底浮过的是全然的不在意, “他那个阁老,还不是朕给的。他想什么,以为朕不知道么,郑家一倒,他以为他玉家便能取而代之么,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陛下说的是。”感觉出易无风话语中深沉的怒意,良钥跟许皖年不敢劝阻。俯身在易无风跟前,附和着。 就在易无风要回话的时候,玉公公忽然匆匆忙忙的跌入进来, “陛下,大事不好了。” 心情本就不悦,被玉公公一惊一乍的一折腾,易无风脸色更是不好。恼怒的瞥过玉公公一眼后,易无风瞪过玉公公一眼, “朕看你是活腻了,在宫中伺候了这么多年,规矩是越学越不会了。” “奴才该死,陛下恕罪。”亦是看出易无风脸上的怒意,玉公公不敢造次,“噗通”的跪在地上,磕着头,小心翼翼的传达着芳华宫中传来的消息, “芳华宫中宫人来报,说皇后娘娘晕倒了。” “什么?”听的玉公公这话,易无风本是阴沉的脸色,风云变幻一样,掠过担忧。话音都没有落尽,人已经像风一样走出御书房。 “皇上。”来不及抓住易无风的身影,玉公公急忙起身,匆匆追上易无风的脚步。 听的玉公公说于绯诗晕倒了,许皖年跟良钥也甚是担忧,迈开脚步,一同跟了过去。因为许皖年是于绯诗的表哥,而良钥又是于绯诗明面上的姐夫。所以两人在宫中,是可以自行行走的。 等的易无风来到芳华宫的时候,太医院的太医已经被慕婉全部召集过来。正在给于绯诗把着脉,看见易无风过来,慕婉红着双眼走了上去,给易无风欠了欠礼, “臣妾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多礼。”应过一声,示意慕婉起身,易无风径直的越过慕婉,走到内殿去,走到于绯诗的身边。等的慕婉跟进来,易无风才是开口, “这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了?” 听见易无风的话,正在给于绯诗把脉的太医要站起来行礼,被易无风拦了下来,示意继续把脉。 而慕婉则是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答, “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跟娘娘说了朝中发生的事情,娘娘一心急,想去见陛下。刚走到门口,就……” “王妃也不必着急,兴许没什么大碍呢。”自知慕婉跟于绯诗的情分,易无风轻言安慰着慕婉,也是安慰着自己。 慕婉不再说话,静静的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后,给于绯诗把脉的太医终于站了起来,走到易无风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才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娘娘是喜脉。” “喜脉。”心中压抑不住的狂喜,逐渐在易无风的脸上幻开笑意,终于忍不住,易无风哈哈大笑起来, “是喜脉,居然是喜脉。朕要当爹了,朕要当爹了。” 亦是听见了太医的话,慕婉亦是欢笑出声,连同站在门口的良钥跟许皖年,也是心中大喜, “有喜了,好,好。” 紧接着,内殿中的太医跟宫女全部跪了下来,恭喜着易无风,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因为这个消息,先前的不快仿佛从易无风的心底消失了一样,易无风笑的几乎合不拢嘴。听着宫人跟太医的贺喜,大喝一声, “好,赏,通通有赏。”而后,又是想起什么一样,易无风凝眸启唇,仔细的吩咐着, “芳华宫众人听旨,皇后有孕,天下同庆,你们要尽心尽力伺候着皇后娘娘,容不得任何的损失。还有太医院,日夜留意芳华宫中的膳食,务必要日日来请平安脉。不管是娘娘,还是娘娘腹中的龙子,朕都要安然无恙。如有差错,朕定让你们全部陪葬。” “是,奴才遵旨。”听出易无风话中的冷峻,众人不敢反抗,齐声回应着易无风。 与此同时,良钥跟许皖年亦是走了进来,走到易无风跟前,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同喜同喜。”脸上的笑意不曾减免,易无风回复着良钥跟许皖年。心中似乎仍是放心不下,易无风又是道, “此番绯诗怀孕,朕依然放心不下,这样,皖年你快去将天青召入宫来,还有良钥,你速去云水宫,命浮言入宫来。” “是。”许皖年跟良钥都知道,因为之前于绯诗产下死胎一事,让易无风心中甚为担心。也不反驳着易无风的意思,许皖年跟良钥皆是退出芳华宫的房门。 在易无风的严密保护当中,于绯诗腹中的胎儿安然无恙的在她肚子里头呆了十个月。但是,于绯诗的肚子此次,却是比寻常的产妇都要大一些。太医断言,是双生胎,连天青都浮言都确定下来,引的易无风更是欢喜。 这日,易无风扶着于绯诗到御花园中赏花,看着满院子的蝴蝶飞舞缭绕的,真是没想到,隔了一年的秋季,还有这样的景致。 看的于绯诗心中欢喜,正要站起来去追蝴蝶。忽然间,于绯诗肚子传来一阵抽疼,惊呼出声, “陛下。” 看着于绯诗一下子变的惨白的脸,易无风的心也是一下子被提到嗓子口, “怎么了?” “臣妾,臣妾要生了。”额角不停的有汗水滴下来,于绯诗艰难的跟易无风道。 “要生了,要生了。”易无风也是心中一阵紧张,有些无措,喃喃重复着于绯诗的话。在原地茫然了许久,经点红提醒,才是反应过来,将于绯诗急忙抱回芳华宫中。 得到指令的太医,还有稳婆全部赶了过来。 因为上次的事情,此番易无风不敢掉以轻心。亲自守在门口,太医们也是站在门口,关注着房中的动向。 “啊。”一声声犀利的惨叫,不时从内殿中传出来,像是一把利刃,在凌迟着易无风的心。好几次,易无风都想冲到内殿中去,被门口的嬷嬷给拦了下来, “陛下,产房中带血,不吉利,您不可进去。” “朕……”揪着的心,好似放不下来一样,易无风挣扎在门口。好在良钥走了过来,扶住易无风,安慰道, “陛下,没事的,一定可以母子平安的。” “上天保佑。”易无风素来不信天,不信命,此番却是双手合成十,默默的祈求起来。 不知不觉,好几个时辰在于绯诗的惨叫声悄然逝去。本在房中接生的稳婆,急急忙忙的冲了出来,跪在易无风跟前, “陛下,娘娘怀的是双生胎,而娘娘她……如果真有意外,是保住娘娘,还是保住龙子?” “你说什么?”听着稳婆的话,易无风如同一只发怒的兽,紧紧的揪着稳婆的衣襟,严厉逼视着, “什么意外,怎么会有意外。朕告诉你们,没有意外,不会有意外。如果有意外,你们都得死。”说完,一把将稳婆甩开。顾不得门口宫人的阻拦,易无风强行闯入到产房内。 “皇上。”良钥跟许皖年一时拦截不及,让易无风踱步进去,不好继续跟进去,两人只能焦急的等在门口。 “绯诗。”走到于绯诗的床前,易无风紧紧的握住于绯诗的手,看着于绯诗满脸盛满的汗水跟惨白的面容,易无风只能紧紧的拉着她的手,鼓励着, “绯诗,不要怕,我在,我会一直在的。” “陛下。”看见易无风,于绯诗艰难的吟出一声, “陛下,不管发生何事,一定,一定要,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不会的,你跟孩子都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别说傻话。”紧拉着于绯诗的手,不敢放开,易无风轻轻的吻上去。 而一旁助产的稳婆,则是不停的催促着, “娘娘,用力呀,用力呀。” “啊。”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中,于绯诗紧咬着牙,一番生死搏斗之后。紧张的气氛下,惊现出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抱着初临人世的两个婴儿,所有人都欢喜出声。 嬷嬷抱着两个孩子,走到易无风的跟前来,恭喜的道,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两位小皇子。” “绯诗,我们有孩子了。”从嬷嬷手中接过孩子,易无风蹲身到于绯诗的身前,欺身吻过于绯诗的额头,道, “绯诗,谢谢你。”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大结局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幸福碾压过红尘喧嚣,途径繁华落寞,兜兜转转,在静谥的画卷中安然而至。不知不觉,离的于绯诗难产时的那日惊险,已经过了五个年头。 带给于绯诗生死轮回般体验的两个孩子,不经意间,都长成了粉雕玉琢般的模样。 一直笼罩在冰冷里头的皇宫因两个孩子的出现,也显得生机盎然。 “殿下,二皇子殿下,您等等奴才。”御花园里头,一排排宫人正追在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但那孩子却是犹如一阵风,似一只翱翔在天际的鸟儿,不过几步,将一群宫人远远的甩在身后。 不时,还转头跟宫人们做着鬼脸, “你们追不到,追不到。”张扬在脸上的肆意妄为,让伺候一旁的宫人,倍感吃力。 陛下对两位皇子的重视,莫说宫中,普天之下无人不知。皇后娘娘经历惊险,才诞下两位皇子,陛下素来爱惜皇后,更是将两个儿子疼入骨子里头。只是,大皇子倒是彬彬有礼,喜好诗书,待的身旁的奴才极好。 纵然年纪尚好,亦能看出其中的广大胸怀来。 倒是二皇子,俨然就是一混世魔王,自会走路开始就偏好武艺。陛下疼惜他,更是将大将军闵良辰召到宫中,教习二皇子武艺。这样一来,越发的不得了,所有宫里头的宫人,没有一个不吃过二皇子的暗亏。 今日,二皇子说什么要放风筝,硬是甩开了所有的人,跑的无影无踪。 要知道,二皇子不过一个五岁的孩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想着,宫人们更加的慌乱起来, “殿下,二皇子殿下。” 然而,早就躲在一旁草丛里头的易拓看着宫里头的宫人因为寻找自己,弄的是人仰马翻,不由乐的笑出声来。 都没等易拓乐的够,整个人猛然被一道力道被横空提起。 看着自己悬空的身躯,易拓的小手不停的在半空中挣扎着,因为脸朝着下方。易拓没有方法回来,看着提起自己的那个人的脸,只能不停的叫嚣着, “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本皇子无礼。本皇子要告诉我父皇,砍了你的脑袋。” “啧啧,不得了。”来人却是丝毫没有被他童言给吓唬住,拎着他的手迟迟没有放下来,反而是冷若冰霜一样的开口, “不得了,小小年纪就这样的张狂,长大了还得了。今日,我便替你父皇,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你要干什么。”听的来人说出这样的话,易拓误以为来人是要打他,吓的他立马就哭出声来, “呜呜呜,你敢打本皇子,本皇子要告诉父皇,砍了你。” 闹腾当中,宫人也是被惊动,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涌了过来。见到将小小孩童拎在手上的人的面容后,立马规规矩矩的跪了下来, “惠王殿下吉祥。” “都起来吧。”颔了颔首,示意宫人起身。宣无亦,不对应该是易无轩丝毫没有放下易拓的意思。只见的他足尖一点,整个人凌空而起,将易拓放到一旁的树顶。 从来没有被放置的这样高过,到底只是个孩子,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脚下的高度后,吓的嚎啕大哭起来, “放我下去,快放我下去,不然,本皇子一定不饶你。” 见此情形,宫人们也是吓坏了,奈何跟前的人是皇帝的亲弟弟惠王,倒也不敢劝着,只能全部跪在地上。因为前些年的时候,易无轩也会偶尔入宫来,所以宫人都是见过易无轩的。 只是易拓毕竟年少,记不得那么多的事情,加上易无轩通常是一年入宫一次。久而久之,易拓对于这个皇叔,记得不是很清楚。 此番被这样教训,可是将他吓的够呛。 待的易拓被放下来后,已经是傍晚时分。知道易无轩前来,易无风特意在清华台设宴,款待易无轩。 白日里的时候,被易无轩好好教训了一番的易拓,此时见到易无轩,脸上依然带着难掩的惧色。只敢躲在于绯诗身后,偷偷的瞄着易无轩。 易无风跟于绯诗自然也是知道了白日里的事情,因为来之不易,易无风对这两个儿子素来纵容。将易拓养成这样万顽劣的性子,易无风心中也是非常的担忧。此番易无轩出手教训一番,让他收敛一下,易无风更是求之不得。 看着易拓惊魂未定的模样,于绯诗心中更加觉得好笑。自己的这个小儿子,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如此的惧怕易无轩,于绯诗更是来了兴趣。遂尔看了看坐在另一旁的大儿子,吩咐道, “乾儿,过来领着你弟弟,去见过你皇叔。” “是。”大皇子易乾,跟二皇子易拓是完全不一样的性子。尽管只有五岁,已经出落的彬彬有礼,听的于绯诗的话,上前拉上易拓的手,一起走到易无轩的跟前。双手抱拳,弯腰朝着易无轩鞠了一躬, “见过皇叔。” “乖。”看着眼前几乎如出一辙的两个小人儿,易无轩心中也是欣喜,点了点头,便让他们起身。 待的他们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的时候,易无风才是开口, “拓儿素来顽劣,也只有皇弟你方能治的住他。你不知道,整个皇宫都要被他掀了。” 与寻常人不一样,易无轩是自家的兄弟,说起话来,自然不会有所隐瞒。但见的易无轩摇了摇头,直接答, “这性子,着实是顽劣了一些。” 听出易无轩话间的嫌弃,易拓小小的脸上露出不开心的神色,抢在易无风的话前脱口而出一句, “皇叔,你的功夫比大将军的还要厉害么?” “你这孩子。”没等的易无轩回答,易无风率先开口, “你皇叔的功夫,就是你父皇也不是对手,何况大将军。” “这么厉害?”对易无风的话深信不疑,易拓脸上的害怕慢慢变成了崇拜, “那皇叔,你收我为徒好不好,你把你的功夫教给我。” “噗。”听的易拓的话,于绯诗忍不住嗤笑出声。 像是认真的考虑易拓的话一样,易无轩顿了一会儿,方是回答, “想要当我的徒弟,便要跟我到江南去,还有,练功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情,你能吃苦么?” “能。”想都不想,易拓当场就答。 “皇兄,你觉得如何?”自然不会将易拓的话放在心上,易无轩转过头,看着易无风,询问着易无风的意思。 仔细思量一番,易无风从主位上走过来,走到易拓身边,出声问着易拓, “你真要跟皇叔到江南去?” “嗯。”慎重的点了点头,易拓答, “我喜欢修习武艺,但是宫里头的人都怕伤着我,不愿意把功夫教给我。如果我跟皇叔去了江南,皇叔一定会将他的功夫都教给我的。那样,我便可以成为一个武艺高强的人。” “即使如此,那父皇便答应你吧。”缓慢站起身来,易无风算是应下易拓的要求。转而走到易无轩跟前,双手抱拳,道, “皇弟,那拓儿,就交给你。” “皇兄放心,臣弟定会好好教导拓儿的。不过,皇兄你也是知道的,臣弟养着偌大的一个云水帮着实的不易,如今又要帮皇兄养儿子。到底是皇帝的儿子,价格自然是不菲的。”毫不迟疑,就应下易无风的话。而后,又是想起什么一样,易无轩多加一句。 话都没落尽,已经惹的于绯诗笑出声, “惠王殿下,我说你也太吝啬了些,好歹拓儿也是你的亲侄子吧,要算的这样清楚。” “娘娘这话,是不愿意呀?”微微拧起眉,易无轩笑意噙在眼底,接着于绯诗的话出口。 “我可不敢。”做出退让的态度,于绯诗回一句, “我的儿子可是在你手上,你要多少,我还不得乖乖的给呀。” “哈哈哈哈。”一番打闹的玩笑话下来,三人皆是哈哈大笑出声。接着,便是听的易无风道, “行,给给给,每年朕便拨给你江南三十万两白银如何?当然,这披银两拨给你,可不是让你只养孩子的。何处出了事情,拿不出银子的时候,你可要慨慷解囊才是。还有,到底是亲王的身份,在民间遇见不平之事,别白瞎了你亲王的身份。” “就知道皇兄你的银子,没有白拿的道理。”变相的应下易无风的话,易无轩笑着回答。 “那是自然。”也不忌讳,易无风如实的回答。 兄友弟恭之间,倒是显得其乐融融。 在宫中渡过几日之后,易无轩借口江南尚有事情没有处理,便向易无风跟于绯诗告辞。深知易无轩的性子,易无风也没有多留。 而在易无轩离开的那日,易拓收拾好东西了,跟着易无轩一同返回江南。 易无风跟于绯诗亲自去送着易无轩,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两道人影,慢慢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易无风搂着于绯诗,轻声的问着, “就这样将儿子送给人家,你不心疼?” 含着笑的眉眼,于绯诗看着易无风,反问着, “陛下呢,陛下可是心疼?” “哈哈哈。”被于绯诗问出笑意来,易无风大笑出声, “云箴的死,让无轩一直无法释怀,如此也好,让拓儿陪在他身边,也算是我们还他的亏欠。此番一来,也算是各安天命吧。” “各安天命。”喃喃沉吟着易无风口中出来的这个词,于绯诗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 “倒也是,各安天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