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心计:庶女谋后》 第1章 事与愿违 夜风呜咽,月光从上照下浓缩为影,斑驳了一地的铅华。 苏珝错望着另一头她此生都不想忘却的脸。 当年,她是苏相府中不受宠的二小姐,他亦是诏月国温文尔雅的陌王爷,两人如平常人家的子女那般爱慕着,思念着,他许诺今生只娶阿错,纵死不弃,她亦承诺此生只嫁陌君,宁死不悔。 可是为什么,他一朝登帝,却一张圣旨将她赐予了楚衔玉! 她今日不过是来问个明白,却没想到…… “陛下。”一道婉转轻柔的女音在这诡异宁静的环境中,格外突兀。 苏珝错从缝隙间见到了面容姣美,五官柔净的苏蔓吟走了过来。 她神色大骇,苏蔓吟此刻竟然身披嫁衣,而那嫁衣上绣着的彩凤,那是独与龙配的凤。 而她的一身妆容,无一不是显尽了贵妃的尊贵。 “温陌君!”她大声的吼出他的名字,难以相信眼前的男子竟然会在今晚纳妃,而那人竟然还是她。 那个为难了她多年,甚至几次险些要了她的命的苏相嫡女,她的长姐苏蔓吟! 温陌君紧压心处蠢蠢欲动的杀气,目光里凝聚的怒气宛若狂风过境扫向苏蔓吟,她来做什么! 苏珝错那一刻心痛欲死,原来他们的情早已尽,是她自欺欺人的不愿相信。 “啊——!” 怒吼出声,她步伐沉重的靠近他,温陌君见她气息紊乱,气血尽失,脸上的淡漠无声碎裂。 下一刻,却见她掌风再至,却逼近他三寸处时,力道一转,狠狠的击向十步远的苏蔓吟! 他伸手欲拦,指尖却只能擦过她冰凉的袖口,划出一道伤口,鲜血如火刺目,激发了他一直克制的杀心。 苏珝错直逼苏蔓吟的面门而去,除了她,任何人都不得嫁温陌君,任何人都不行! 指尖倏的顿在了苏蔓吟身前一寸处…… 她下意识的低头,就见一柄剑穿体而过,剑尖凝血,轻然滴落。 再抬头,就见苏蔓吟一脸得意,目光含喜,无声启唇,道:“你输了。” 苏珝错屈膝跪地,鲜血如梅侵染着如月光镀过的地面,让她哑然失笑。 “阿错。”温陌君握着剑的手抖得厉害,想要去扶她,却还是生生的顿在了原地。 见血后的毒素还在翻腾,他还会失控,还会对自己心爱的人举剑相杀,他不能……不能靠近她。 “温陌君。”苏珝错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体内的血如潺潺流水往外涌,但是她却不在乎。 “我以为你今晚你愿来见我定是对我有所不舍,可我却不知你来竟是为了断我的执念。如今,得你所愿,我对你情断义绝,从此生死不相干。” 苏珝错说着伸出食指与中指夹住还横在半空的剑身,运力一凝,剑裂宛若情断。 温陌君看得心惊胆战,不,这不是他要的! 苏珝错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后退了几步,望着他,眼中尽是决绝,“我还差你一样东西。” 温陌君见她的神色,正要出言,却见她红衣飞扬,青丝狂乱,空气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凝固,他脸色大骇,“阿错,不!” 气穴爆破,衣衫被狂冲而出的真气撕裂,发丝乱舞间她的脸惨白得没了一丝生气。 这是他教授她的一身本领,如今她也还给他,从此,两不相欠。 “不!” 温陌君震骇,不顾真气逆流,抓着苏珝错,内心的迟疑与犹豫统统不见,那些责任与使命统统不要,那些自以为是的想法统统抛弃,她一心求死,那他就陪她死。 “陛下!”苏蔓吟本来见到苏珝错被逼成疯,十分高兴,但是见到温陌君奋不顾身的扑过去,也慌了神色,刚靠近那头,就被那道横肆的内力弹开。 “阿错,不要离开我。”被毒素侵体,反复煎熬的他,再被这内力所伤亦是有气无力。 苏珝错听到他的声音,仰头长笑,声音格外悲戚,“温陌君,你当我是何物,要则捧之,弃则摔之。” 温陌君亦是一目凄迷,虚弱摇头,解释还未出口,就在嘴间消隐。 “如今的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同死!”苏珝错抬手就是一掌,将他掀至十米远,而她也被他身上萦绕的一股怪力弹开,落到了阁楼之内。 张嘴就是一口鲜血,筋脉几乎都废了。 下一刻,阁楼却仿佛是算准了时间般,在她跌入后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断裂声,紧接着一根根人粗的支柱被拦腰截断,轰然塌下,她无力脱逃,安然等死。 温陌君内力不聚,无法施展,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横梁轰然塌下,尘埃四起,碎片四溅,整个房屋倒塌仿佛覆灭。 温陌君身形不稳,一口鲜血喷勃而出! 众人大乱,任谁都没注意到,清辉月树梢头,一道绝世翩影乘风而去。 想要送她避开事端,可惜事与愿违,温陌君,等着本王回你的大礼吧! 第2章 刺杀 夜色中的诏月皇宫,宛若一座静谧而寂寥的孤城,苍白的月光清浅的洒在屋檐上,勾勒出一片幽白的城池轮廓。 皇宫的奇花异草,亭台楼阁,此刻都失去了白昼的娇艳,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残影。 温陌君一身纤尘白衣,长发半绾半散,优雅贵气却又形单影只的独立在惨淡的月色下,一双柔润的眼眸带着悲跄与凄然,凝视着悬在夜空的那轮孤月,随后俯首轻叹,“阿错。” 念及这个名字,他的手不禁覆上那曾被撕裂的心处,早已干涸的血,本应忘却的痛,仿佛又被回忆撕开,余下一身的痛楚与满心的悲戚。 “陛下。”寒烈自黑暗中悄无声息的出现,望着温陌君黯然神伤的背影,踌躇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如何?”听闻寒烈的声音,温陌君收敛了全部情绪,双眸一睁一闭间,已恢复帝王之态,低缓而淡然。 “属下查明,此次凤灵国皇帝送来作为质子的人是容亲王白玉容归,而且明日便可入吾国内城。”寒烈弓着身,语气恭谨答。 “白玉容归?”温陌君微感讶异。 对于白玉容归,他略有耳闻,对方是凤灵国国主的第四子,也是第一个被帝位之争谋算出局而封王的皇子。外间传闻他是一个闲散王爷,早已不问朝事的他,贪恋酒欢,酷爱书画,半年前偶得一名美人儿,便不顾众人反对,坚持要娶来路不明,身份卑微的她为妻,若不是后来龙颜大怒,恐怕他还不会罢休。 这样的人,看起来似乎就是质子的最好人选。 “陛下觉得有不妥之处?”身为温陌君的贴身侍卫,寒烈清楚温陌君脸上深思是为了白玉容归。 “明日你启程潜入凤灵国,细细调查白玉容归。”温陌君负手而立,轻轻仰头,皎洁的月光便在他美如冠玉的脸上晕开,朦胧了他如画的容颜。 “陛下以为容亲王有异?”寒烈不解。 “不可不疑。”温陌君淡淡吐出这个几个字,如今诏月看起来平稳,但是异心臣子也不少,难保他们之间不会有联系。 “是。”寒烈拱手行礼,既然如此,那他就好好去查。 “退下吧。”温陌君并不打算就寝,想要继续在这宁静的夜下独立,因为他清楚这份宁静已然不多。 “是。”寒烈得令退下。 夜色渐深,月色渐浓,霜气凝结把整个天地都隐没在了其中,如雾飘渺,似气轻薄,完全模糊了轮廓。 温陌君从沉沉夜色中回身,往着另一处更为幽秘的深处走去,一路暗色相随,清辉为伴,衬得他修长清瞿的身影格外单薄。 下一刻,黑暗中钻出一条黑影,举剑刺向了他的后背。 寒光逼至,温陌君白袍一掀,身子宛若惊鸿般掠到了一旁,黑影却应对极快,长剑在掌心一转,反结成花,再次逼去。温陌君宽袖一扬,运力隔空打去,一阵浩瀚的内息侵袭下,空气被凝固,绞住了剑身,随后他收势一弹,对方的剑被打落,被这道内力打倒在地。 他身子一展,手中一吸,剑就被他拿在了手中,泛着寒光的剑尖抵在黑衣人的脖子下,声音满含杀气,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见自己逃不过,望着温陌君的目光含一股莫名的笑意,脖子一侧,剑身划开了喉,鲜血流满了脖颈,无声倒地,没了声息。 温陌君见来人那抹语意不明的笑意,心头疑惑,用剑尖调开了面巾,却见对方是个女子,模样熟悉,仔细辨认下认出了她是为他乾和殿掌灯的宫女。 心头一惊,目光对准了乾和殿的方向,身子宛若鸿雁翩然而去。 无心顾及路上的潺潺流水,迂回长廊,也无暇欣赏满苑花香,百卉千花,他的身影一转,掠过乾和殿后,停在了后方的一座雕栏玉砌,宁静幽美的阁楼前。 “主子。”两个黑衣人从无声处现身,拱手行礼时,蓝色夺魂草更加幽森夺目。 “可有人来过?”温陌君目光幽深,淡然问道。 “没有。”两人齐声回答。 “你们退下吧。”温陌君长袖一挥,负在身后。 “是。”两人重新隐入黑暗。 温陌君推门而入,这里是诏月的珍宝楼,算是半个国库,只是里面不放金银财宝,而是放着诏月的武学书籍与灵药利器,其中以回魂草,鎏金剑最为珍贵,它们几乎是其他国家眼红必争的宝物。 第3章 宫女暴毙 尤其是是具有续命作用的回魂草,这是他一直珍藏着,打算某一天使用的。 身后的门再他进来后,自动关上,他踩着楼梯往上走,看起来无常的步伐却有着九曲三转之境,衣角无风翩然,不染尘埃,脚下生风踏风而上。 当脚步顿在三楼,初看之时,屋内空无一物,他拂袖一挥,所有机关与防御悄然退下,一阵空气动荡后,鎏金剑与回魂草安静的浮在墙面,静默中散发着绝世的光华,整个室内流转着琉璃之色,璀璨夺目。 它们还在。 若是如此,那个刺客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拦住他,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答案在天明时分,得到了诠释。 乾和殿内,灯烛摇曳,将处于幽暗的宫殿劈出了一道光明,在那片光明中温陌君一身金袍,格外耀眼,如画的眉目逆光而来,声音沉稳低吟:“再说一遍。” 跪着的两个人惊慌的低头,一个是贴身照顾他的宦官福全,一个便是御林统领莫峥。 福全匍匐在地,心惊肉跳的重复了一遍,“回禀陛下,昨夜乾和殿内两个掌灯宫女都毙命了。” “两个?”温陌君目光陡然一沉。 “是,两人被人发现溺毙在了清凉台的池水之中。”福全将头磕在地面,生怕陛下一个不高兴,降罪在他身上。 温陌君听后,冷笑了一声,“没想到我诏月皇宫竟然无声无息的混入了两个细作,莫峥你可知罪!” 莫峥一听,双手扶地,行贴额之礼,语气沉重道:“属下知罪,请皇上降罪。” “既然这样,来人!”温陌君面色阴沉,吩咐道。 侍卫应声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将莫将军拉出去重打一百军棍,以示惩戒,福全也难逃罪责,重打五十棍,即刻执行。” “谢皇上。”莫峥心甘情愿的领命。 福全本想求饶,但见温陌君愠怒的神色,只得住口,“谢皇上开恩。” 两人被架出去,殿内恢复了平静,灯烛默默燃烧。 沉默半晌后,温陌君才开口,“衔玉,你如何看?” 楚衔玉一身青衣,从暗处走出,思虑了一会儿,凝眉答:“就两个人一直潜伏在陛下身边没有暴露,必然是训练有素之人,而且必定也是女子,此行目的虽然不明,但是臣以为必定与珍宝楼有关。” 如果前面一个是宫女,那另一个人也应当是女子,皇宫内戒备森严,制度严苛,不可能有人能够男扮女装蒙混过关的,而两个人潜入皇宫一直不曾有过动作,却在这个时候暴露,一人不惜暴毙也要拖延陛下的脚步,除了珍宝楼内的宝物,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对方牺牲至如此。 温陌君在案前踱了两步,摇头,“衔玉,若是如此,对方一定会进入珍宝楼探测,但是朕的影卫说无人进入过,朕也没察觉陌生气息,这说不通。” 楚衔玉听温陌君这般言,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然而下一秒,却见温陌君神色一变,一双淡然的眼眸骤然凝起了风暴,“不对,有人去过,珍宝楼内除了朕,还有一人。” “陛下。”楚衔玉惊讶,温陌君的影卫没发现不说,就连他也现在才反应过来,那对方该有多厉害。 温陌君想到此处,重新回到了珍宝楼,入楼后,他再次查看那两样珍宝,却离奇的发现它们都还在。随即他走到了窗户边,往下看,一直专人打扫的外壁竟然还能见到些许泥泞,霎时他眼底覆住了冰霜。 楚衔玉紧随在后,跟着往外看,不由神色一肃,果然有人来过。 “陛下,这……” 第4章 宣战 他也不解,对方若是为了珍宝,为何不在没人发现的时候拿走,若不是,那对方费尽周章的又在谋算什么? 温陌君扫视了四周后,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看来有按捺不住的人在跟朕宣战了。” 楚衔玉一听,俊雅的脸色变得凝重,“陛下以为,会是谁?” 能这样无声无息将人安插入宫,还潜伏在了温陌君身侧,最后还能不惊动任何人暗伏在珍宝楼,那么是不是代表,那个人还能悄无声息的……弑君! 光是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对方的谋算心计十分可怕。 “不急,既然对方没下手,说明他只在提醒,没想做其他,但是诏月的平静也要到头了。”温陌君目光远眺,外面的山峦层叠在雾气之下,朦胧却依然气势万千,宛若即将破云出海的苍龙。 “陛下有何打算?”既然对方的态度那么明显,那么他们须有对策才能万无一失。 “今晚,就将见分晓。”温陌君收回目光,眉眼淡淡,语气中却有十足把握。 楚衔玉见此,垂首不再相问。 …… 天明时分,一道轻灵的身影从上空落在一处别院屋顶之上,此时的黑暗为一天之最,宛若染墨的海水层层叠加,从上罩来,竟让人有一种窒息的压抑感。 在这样的窒息气氛中,一道轻柔似珠玉相击的脆吟声卷着凉风传来:“苏美人儿,你终于回来了,本王等了你好久,结果如何?” 苏珝错听到他加了姓的轻唤,脸色一僵,却还是踩着瓦片,来到说话的男子身旁,并肩坐下后,答:“珍宝楼内的确有异宝,也有暗层,但是我进不去,红莺没有缠住温陌君太久,我想她应该殉命了。” “哦?是吗?不过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对方漫不经心的应着,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千方百计让她们两个人入诏月皇宫,就是为的这一刻给温陌君的震慑,告诉他平静到头了。 苏珝错也没表现出惋惜,似是习以为常。 “一年不见,如今见了,你可有动容?”对方见她不语,轻轻笑着询问。 苏珝错脸色一凝。 这时天际出暗云浮动,微弱的金光横成一条线从下方升起,一寸一寸的为云朵晕染上绚丽的色彩。 将她的容颜勾勒得十分清晰,清眉如黛,澄眸似水,唇若漆朱,原本应当是精致秀美,灵气逼人的五官,此刻却如水沉寂,似雪冰寒,仿佛是经过长久的沉淀而聚结起来的。 一年的时间,她已将对他的情斩得干干净净。 “不曾有。”即使在他身边呆了一月,她依然心如止水。 而对方也分辨不出她,想来也是早已忘记。 “这样啊?”对方听后,轻喃道。 此时,晨光破晓,深邃得足以容纳万物的阳光将一直没在黑暗中的人照亮,他双手交叠压在脑后,仰面躺在了屋顶,神态散漫涌慵懒却又带着肆意洒脱,一身纯白的披风绞着一头不羁错乱墨丝,黑白交错,露出他雅似云间月,美似水中花的的容颜,许许清贵的脸上有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圣洁与压迫感。 苏珝错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但是俯首看着这般不似凡尘之人的玉容,不由轻笑,白玉容归,他倒是担得起这样玉质天成的名字。 她的目光看着远处,语气清淡似晨间的雾,“容归,你说爱一个人久,还是恨一个人更久?” 白玉容归听到这样的问话,再次低声笑了出来,声音极为好听,似泉水叮咚作响,半晌才答:“无关风月最久。” 苏珝错一愣,似是被这个答案震住了。 “爱会淡,恨会绝,唯独你我之间,才最长久。你明白吗,美人儿?”白玉容归说着撑起了身子,微微曲着右腿,轻声询问。 第5章 决心不改 苏珝错侧过头,对上对方那温柔的眼神,再次开口:“所以,容归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是吗?” “哈哈哈。”白玉容归听到苏珝错的问话,哈哈大笑,笑声爽朗自在,“对,本王永远不会。” 如他这样生来就是为了争权夺势,为了掌握皇权的人来说,儿女情长只会是羁绊,耽误他的大计。 若有,他宁斩! “那就好。”苏珝错认可的点头,白玉容归有着雄心霸业,有着宏图壮志,如果有了弱点,那就是致命之伤。 “美人儿,你如今随我去诏月皇宫,见到他可会心软?”白玉容归见到苏珝错迷茫的目光渐渐清明,举目望向天际,那里已经金云荡起,璀璨一片。 心软! 苏珝错听后轻轻的笑了笑,答得果决,“让诏月亡,才是我苟延残喘的目的。” 温陌君看重民计,看重江山,看重诏月,不惜违背两人的许诺,背叛两人的忠贞,若是诏月在他手里灭亡,那他必然他痛入骨髓。 既然他们无法相爱,那就一齐堕入恨欲吧。 “美人儿,一定不要心软哦。”白玉容归伸手揽着她,细声叮嘱。 “不会。”苏珝错答得铿锵。 她与温陌君之间只能如此。 由清晨启程,他们慢悠悠的朝着诏月内城行去,之前就得到消息,诏月皇帝会亲自迎接,所以两人更是不着急,一路走走停停,短短十里路,硬是让他们由清晨走到了黄昏,使得等待的人颇有微词。 日沉西山,金红色的夕阳在天地间划开了最为绚丽的一笔,整个天空金光熠熠,格外耀眼。 巍峨的城门前,两队身着盔甲的士兵执枪分别左右站立,枪柄的红缨顺风而飘,宛若飘扬在风中的红色彩带。 城楼上,温陌君一袭金色长袍,腰系龙纹玉佩,雍容雅致的立于城楼,放目远眺。如画般清雅的五官迎着残余的夕阳,平添了一分灼目的华美,让人触之便不忍移目。 “陛下,探子回报,凤灵国容亲王已在一里外,一刻钟内便可抵达。”莫峥虽受了一百军棍,但是毕竟似乎武将,体质与愈合能力都是不错的,此刻已随温陌君来到了外城楼前。 温陌君微抿嘴角,漾出了一抹极淡的笑,“如此,莫将军便和朕一同迎接这位容亲王吧。” 莫峥听闻,微微一愣,随即将头埋得更低,答:“末将遵命。” 不过是凤灵国的一名质子,即便对方是王爷,也没有资格让他们的皇上亲临迎接,但是身为臣子,他不敢出言质疑,要知道这位年纪轻轻却已手段惊人的帝王,喜怒难测,是臣子最为忌惮的人,他不敢忤逆,只能遵从。 “衔玉,你也一起吧。”温陌看了看身后的某处,淡声道。 “好。”一声轻若风吟的声音响起。 一串温玉轻拽声后,一道翩若惊鸿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人五官俊雅,气质出尘,信步走来时却有着一分镇定和从容,翩然似君子,悠然如雅士。 莫峥心头大惊,他一直以为这里只有温陌君一人,没想到还有一个人,而且此人气息浅弱,如果不是温陌君出声唤出此人,他恐怕根本发现不了他。 听到那人名讳,他更加惊讶,衔玉,这就是诏月年纪轻轻,早已征战数回且声名显赫的玉面将军,楚衔玉! 楚衔玉对着莫峥谦礼一笑,便随在温陌君身后走了下去。 当三人来到城下,不远处便传来了清晰的马蹄声,强筋有力的踏在地面,一步一步的靠近了诏月国。 第6章 神秘玉佩 外观华丽,平稳行驶的马车内,一身红色袍子,打扮华贵的苏珝错若有所思的看着某处,一旁身着墨青色长衫,腰系金色玉带的白玉容归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只是将额前的发被撩至身后,用一根素雅的玉簪轻轻挽起,露出了他如玉般无暇,似烟般清美的容颜,一如之前那般随意不拘。 待苏珝错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他才翩然一笑,道:“美人儿,你可准备好了?” 苏珝错精致的玉容被从车帘渗透的残辉晕染,撩拨出一抹动人心魄的美,她云眸轻转,眼中流光溢彩,荡漾了整个内帘。 “王爷放心,臣妾自知应当如何做。”她声音变为清脆甜美,温婉而又幽转。 这时,马车已临城楼之下,透过车帘,她隐约能看见前方严阵以待的队伍。 “既然你是本王的宠妾,那自然少不得本王的信物。”白玉容归从身上取下一块宛若林间碧池的翡翠玉佩,亲手系在了她的腰间。 苏珝错见到那块玉佩,淡然的眉眼间尽是难掩的惊讶之色。 旁人只知这块玉佩为容亲王的贴身之物,但是她却知道它的作用远远不是一个信物而已。 “你……”纵使是心如死水的她,也为他此番举动起了涟漪。 “美人儿。”白玉容归放开了苏珝错的手,随意的拂了拂袖,嘴角的那抹笑意翩然得近乎狂妄,“本王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本王可是将自己的一切全数压在了你手上,你我福祸与共,生死同依。” 苏珝错看着他如玉般的长指穿梭着将翡翠玉佩系好,温然浅笑间却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与狠厉。 的确,被凤灵国放弃的他,将诏月国视为了他逆袭的第一步,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 “好,我明白的。”她浅然一笑,答得淡然,亦是坚定。 这,也算是一种报答。 马车停下后,待车帘被人撩起,白玉容归率先走出去,举止洒脱,姿态自若,引得温陌君淡漠的眼波陡然一暗。 “美人儿,来。”白玉容归下车后,不顾温陌君,回身将手递给了里面的人,温柔道。 莫峥见到白玉容归这般不识抬举,心下一怒,却见自家皇帝一派淡然,也不好出言指责,侧目看了看楚衔玉,本以为对方会跟他一样怒目瞪去,却发现对方亦是平淡无惊,心头一叹,只能隐忍。 温陌君见到白玉容归亲自去迎里面的人,听到他那声美人儿,便知道里面的人就是他满心宠爱的佳人。 只是他很好奇,什么样的红颜能让一国皇子失了心神,还不惜为她公然对抗皇权。 楚衔玉一双清润的暗眸也将目光转了过去,白玉容归。 一双皓白纤细的手腕自帘内伸出,下一刻,一个穿着艳丽红袍,头戴金色凤衩的女子从上方走下,由于对方低着头,他们看不清她的脸。 但是看玲珑的身姿,婀娜的身形,也知道一定是个绝代佳人。 “多谢王爷。”一声似水的温柔之音,如同一袭清泉划过众人心间,清新怡人。 “来,随本王参见诏月皇上。”白玉容归执着她的手,轻柔的领着她走向温陌君,一张清美至极的容颜上含着一许真切的笑容。 “是”她温和应声,侧脸看来。 只是一眼,便让对面的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第7章 再见不相识 当两人携手同进,步步走来时,温陌君惊骇的看着那无数次萦绕梦中,使得他无数次心悸醒来的容颜,如今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心底骤然掀起了惊涛,让他几乎乱了呼吸,失了心智。 而他身后的楚衔玉在见到那张熟悉至极的额玉容时,眼底亦是风波乍起,层澜起伏,那是她吗? 若是,她怎会变得如此妖娆妩媚,若不是,那这张脸为何如此像她? 楚衔玉下一刻立马看向温陌君,见到对方痴痴的望着走来的红衣女子时,心头大惊,这样相似的人出现,他如何能做到心不乱。 一袭红衣仿若天边最炫目的那抹云彩,带着勾魂夺魄之姿缓缓走来,走至两人身前,与同样出尘脱俗,皎洁圣雅的白玉容归一起屈膝,跪下行礼,道:“臣白玉容归,携爱妾红姒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红姒? 温陌君望着脚下安然行礼的红衣女子,目光挪不开,一深再深,仿佛陷入了某种魔障。 “皇上。”楚衔玉见温陌君久久不答话,上前一步,轻声提醒道。 温陌君霎时回神,掩于袖中的手紧攥成拳,敛去了眼中的震撼与惊骇,用着极淡的声音答:“容亲王请起,以后不必行此大礼,一路辛苦了。” “皇上客气,这是容归该行之礼。”白玉容归虚以答谢,扶着苏珝错,两人才一起站了起来。 温陌君望着那张熟悉至极的容颜,但是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都是那么的陌生,最终还是平息住了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 美如冠玉的脸上漾开一许清淡的笑容,不达眼底,却十分温和,“容亲王,可先行回别宫休憩,等待落幕时分参与今晚的接风宴。” “是,容归谢过皇上。”白玉容归撩撩衣袖,再次行礼。 一行人浩荡的入宫,守在两边的百姓的张望着两座华美的马车,试图从里面看清里面之人的容貌,但是努力半天,却是徒劳。 这时一阵适时的风带起了白玉容归面前的车帘,虽然只是惊鸿一刻,却让见到的人失了心魂。待所有人都入宫后,他们才惊为天人的赞叹着那出尘脱俗的惊艳。 入宫后,温陌君找了个事务繁忙的借口离开,由楚衔玉带着他们入别殿,踏过厚重的宫墙,穿梭在扇扇红门之内,苏珝错感觉自己每进入一扇红木宫门,心头的压抑就重了一分,那股想要毁灭的执念就深了一分。 座谈万里河山,眼观风云渐起,手握万民众生,身系一国荣辱,这便是身为一国之帝的温陌君所做的事吧。 一举一动都是为民操劳,一言一语都是民心所向,看楚衔玉与身后那个言语不多的将军,便知他这个皇帝做得深得民心。 那,真是好。 思虑间,一行人已经绕过了宫墙,来到了一处幽美雅致的风露殿,一个穿着红色宦官服饰的宫人领着一群太监与宫女在院内守候,见到楚衔玉携人走进来后,慌忙跪下行礼,“奴才荣贵率风露殿一众奴才,恭迎主子回殿。” “荣贵?”苏珝错听到那个名字,冷笑出声,目光望着楚衔玉,嘲讽道:“这便是诏月的待客之道?” 楚衔玉脸色一变,主仆同音是诸国的大忌,这荣贵是谁的人,竟然如此胆大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当即他站到了白玉容归身前,拱手诚挚道:“王爷,这件事衔玉定会亲自彻查,给王爷一个交代。” 莫峥听堂堂骁勇之将竟然屈尊查一个质子王爷的事,心头一惊,目光再次落到了那个名为红姒的女子身上,能让楚将军这般放低态度的人,除了皇上,他还真找不到第二个。 众人被楚衔玉这一声彻查与交代惊得不敢出声,首当其冲的荣贵更是惊骇不已,惊若寒蝉的跪着,大气都不敢出。 白玉容归听闻楚衔玉的保证,却侧头看着苏珝错,笑着道:“美人儿,可同意?” 楚衔玉见白玉容归征询她的意见,心头再惊,她一个无名无份的宠妾竟然能代表白玉容归了吗? “不同意!”苏珝错望着谦卑的楚衔玉,娇容冷淡,“将军以为一个交代就能抹消我们王爷受到的不公与贬低?” 第8章 拔舌断章 “敢问您要什么交代?”看不懂对方的身份,他只能以您代称。 “据我所知,主仆同音,便是对主子的亵渎,这个奴才在知道自己与主子同音的情况下,还大声的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这般目中无人,轻视王爷的人不知是贵国独有的,还是只针对凤灵,而诏月其实对凤灵并不看重,甚至不放在眼中。” 她话音一落,白玉容归轻笑着没有出声,而楚衔玉则脸色再沉,一件小事被她放大到了两国局势之上,这个人真是不简单。 莫峥听到苏珝错的话,气得两根眉毛上下直跳,这女子说话真是……太放肆了! “王爷,诏月定然没有那份心思,单看我国陛下亲迎的态度便知,还望王爷切莫多虑。”楚衔玉见她难缠,严肃的对白玉容归解释道。 “主子饶命,奴才纵使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这般看待主子,请主子明察!”荣贵跪着来到苏珝错脚下,拽着她的裙角求饶,她的话把他吓得脸色都白了,他怎么敢轻视一国皇子,而且还是陛下亲身迎接的皇子,这不是找死吗? “就是你没有那么多胆子,你还敢这般肆无忌惮,要是有那么胆子,你是不是会更加放肆!”苏珝错一脚踹开他,厉声喝道。 四周的人见荣贵被一脚踹开,纷纷惊惧,跪得全身都是颤抖。 荣贵被踹翻在地,轱辘滚了一圈,肩骨脱臼却不敢呻yin,爬起后慌忙跪好,继续求饶:“主子明鉴,那是奴才断断没有的心思,还请主子明察。” 这时,苏珝错却指着裙角那一团深红印记,怒声道: “王爷,你看他的口水喷到了我的裙角上。” 被楚衔玉与莫峥盯着的白玉容归,本来悠哉的神色突然一凝,俯身仔细看了看,直接伸手将被荣贵捏过的那角红布撕去,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身上,怒斥道:“还真是,你这该死的奴才。” “是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王爷恕罪,请王爷赎罪。”荣贵见白玉容归也发怒,更是心惊胆战,不断的磕头求饶。 “楚将军,见到没有,我的美人儿生气了,这下不能糊弄过去了,一切看美人儿的意思。”白玉容归将所有的决定权交付给了苏珝错,继续悠然闲适的守在她身旁,活脱脱一副美色只奴的神情。 楚衔玉轻轻叹息,事情落在她手里估计不能善了了。 “楚将军,既然如此,你便无法推脱了吧。”苏珝错慢步走了出来,见到头冒冷汗,身子颤抖得厉害的荣贵,目光轻轻看着楚衔玉,继续道:“既然楚将军默许,那边把他拔舌断掌,然后扔出宫外,自生自灭吧。” “啊!主子饶命,饶命啊!奴才这就给你擦干净,请主子饶命。”荣贵一听三魂都吓跑了,死命的磕头求饶,只是片刻间血蔓四周,赫赫刺目。 苏珝错见到那刺目的血,转身拔出了莫峥腰间的佩剑,莫峥刚动,就见到两道寒光斩断和煦的阳光,下一秒鲜血溢目,血色弥漫了整个视线。 “你!”莫峥回神之时,就见苏珝错将佩剑扔在了地上,面色冰寒至极。 而荣贵这才从剧痛中回神,痛苦的嘶嚎却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他用没了手掌正在源源不断冒着鲜血的断骨放在同样满是鲜血的唇下,整个人因为剧痛倒在地面翻滚着,整个身体猛烈的抽搐中。 鲜血宛若朱砂在他滚过的地面描绘出怵目惊心的细线,一时间,整个风露殿血气浓郁,死寂如水,只闻凄厉的呜咽声,久久回荡。 楚衔玉见她出手狠戾,且果决敏捷,心头大骇,正要出言指责,却见对方锋利似冷面刀锋的眼逼了过来! 第9章 波澜渐起 “楚将军,莫不是以为我下手狠毒了?” 楚衔玉拂袖不言,岂止狠毒。 莫峥不如楚衔玉能忍,指着她,跳着道:“你身为质子之宠妾,却斩杀我诏月子民,你还不如狠毒!你口口声声说我诏月不将凤灵放在眼中,那你又何时将我诏月放在眼中,难不成你是想借以发挥,故意为难我们!你……” “我能留他一命已是给了诏月颜面。”苏珝错见莫峥十分愤怒,厉声打断,“我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犹豫不决给不了一个痛快,这样与我何干,与凤灵何干,难不成在你们心中我不足以代表王爷,甚至认为王爷不足以代表凤灵,才会容忍一个奴才几次三番羞辱我们,甚至忘记了男女有别最基本的礼仪。” 这下楚衔玉无话可辨,他不至于因为这个奴才而对她动怒,况且这才是容亲王来诏月的第一天,无论处于两国交邦,还是诏月礼数,他都不能拿她如何。 否则此事被宣扬,天下人如何看待诏月。 “好好伺候容亲王与红姒姑娘,否则重惩不殆!”他拂袖转身,难掩怒气的离去。 而莫峥只得留下来收拾残局,目光再看了看苏珝错,之前他脸对方怎么出手的都没看出来,这凤灵国到底是自恃人才济济,还是国强兵胜,才能这般无所畏惧? 清风再起,留恋在皇宫各处,卷起了地上的枯叶,将它扔入了平静的湖面,霎时圈圈涟漪荡漾开来,打破了死寂的平静。 当楚衔玉把整件事汇报给了温陌君时,他站在窗前,望着余晖仍旧荼蘼的盘踞在天处一角时,低喃出声:“衔玉,你觉得她是她吗?” 楚衔玉一听,清秀的眉紧紧蹙着,答:“陛下,切莫执念,否则必生心魔。” 那个女子出手狠厉,性格乖张,怎么可能会是那个温静得宜,喜笑善良的她。 温陌君如画的眉目倏的冷却了下来,紧抿的嘴角漠然凝固,“朕知道了。” 纵然再相似,她也不是他的阿错。 她,早已不在人世。 风露殿的事很快就传入了诏月后宫,福泽殿内,一名宫婢急急将自己得来的最新消息一字不漏的传达给了苏蔓吟,她听后讶异扬眉,“陛下可有说什么?” “没,到现在勤政殿内都没有传出陛下对这件事的只字半语。”宫女摇头,如实回答。 苏蔓吟听后,一双美眸侵染忧思,这个质子侍妾进宫之后就以这样别出心裁的狠厉使得内宫对她谈论不止,这般锋芒毕露,是自保,还是另有目的? 在消息抵达福泽殿内时,这则消息也同时抵达了其他两宫的人耳里,乍闻之时纷纷惊骇。 “蕙妃姐姐,如何看?”待回禀的宫人退下之后,身穿绫罗烟裳的宁嫔,宁轻妍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试探身旁的只好问身旁的五官柔美,气质端庄的女子。 两人是少时好友,一同入宫,自己以身段柔美,舞姿妍丽而被封为宁嫔,而她则以蕙质兰心,端庄大度而被封为蕙妃。 随等级有高低,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两人的友谊。 被宁轻妍成为蕙妃姐姐的钟诺涵也是满目忧思,“我不知,此番行径太过锋芒,这个女子不是有恃无恐,便是心智过人。” 此时,夜色暗垂,宛若巨大的幕布隔绝光明,暗色无边蔓延。 宽敞雅致的风露殿内,宫烛摇曳,一室华光。 白玉容归细看着手里的密函,清美如烟的玉容在灯烛下,美得动魄惊心,片刻后他拂袖一挥,掌心的密函碎作了粉末,飘入宫烛之内焚为乌有。 “美人儿,此刻你已是这诏月皇宫的红人了。”他声音清润如泉泉清水,轻扬低柔。 “那真好。”躺在宫内软榻上的苏珝错目光定格在朱红屋檐上,眉色不动,淡声答。 白玉容归起身来至她身旁,目光临摹着她冷艳逼人的五官,屈身坐在了她身边,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她半边脸,眼底含笑,声音带柔,道:“美人儿,本王想知道在这风景秀丽,百花争艳的后宫,你能否有一枝独秀,力压百花的风华?” 听闻白玉容归的话,苏珝错瞳孔一缩,随即唇畔妖娆道:“我,也想知道。” 白玉容归伸手卷着她柔软的发丝,缠绕在指尖,瑰唇扬起的笑容足以使花容失色,“本王相信你。” “如今这后宫有多少佳丽?”既然要大战,就需要知己知彼。 “不多,除去苏贵妃,便只有尚书钟家之女,蕙妃钟诺涵与商贾宁家之女,宁嫔宁轻妍。不过她们之色无法与你相匹,要知道美人儿之姿天下难寻。” 苏珝错听后,嘲讽一笑,他身边竟然有三个美人。 苏家的权势与地位,加上苏蔓吟的谋心与手段竟然无法将入宫已一年之久的她推上皇后的位置吗?那么,就不要怨她了。 后位,非她莫属! 第10章 暗流汹涌 接风宴设立在了仅此与两大主宫的承德殿内,殿内雕刻着龙纹的金壁宫灯整齐的摆放在后方,金色的光芒照映得殿内金光流转,一室辉煌。 最上方的位置便是九五之尊,它的左前方便是贵妃之席,五阶玉石下便是妃嫔之位,最下方便是两排整齐的小长桌,桌上铺上华丽的锦布,上方摆放着美酒佳肴,各类点心蔬果,美酒生香,个个精致。 在最角落处还有两鼎香薰炉,焚起来后无烟冒出,却清香四溢,闻之心宁。 今晚的接风宴主要是拉近各国质子与诏月之间的距离,缓和一些冰角地带。所以在场的不是一些权高显贵的官员,就是其他小国的质子王爷与公主,以左右分列,分别坐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但是笑容的深意却是各异。 “苏相,你可听闻过容亲王白玉容归?”身穿墨色锦缎的兵部尚书钟覃来到左前方位置,笑着问独斟独饮的苏闻。 苏闻眉峰不动,淡然答:“不知。” “哈哈,我还以为苏相学识渊博,无所不知呢,真是可惜。”他十分开怀的离去。 而苏闻却沉了眉色,钟覃话里的讽刺他怎么听不出来,同朝为官,女儿皆入后宫,自然少不了暗争锋芒。 加之后位一直悬空,他们都想要自己的女儿登上那与皇位并肩的后位,更是少不了争锋相对。 但是帝王心,不可测啊! “钟大人客气,本相自知才疏学浅,不敢担待这渊博之称,只是为陛下分忧是臣子之责,本想亦当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苏相说得是,为君分忧这是臣子份内之事,但是聪慧过头,知晓太多亦不是什么好事。”钟覃略有所指的笑着。 苏闻喜好揣度圣意,知晓很多后宫之事,甚至还利用苏贵妃插足政事,试图联手其他大臣推举后位之选,让苏贵妃顺势封后。 想得美! 他论权势论地位也不低他苏闻多少,他女儿诺涵自然有资格夺之。 “钟大人既知不好,为何还要以身犯险?”苏相不懂声色的回揶。 钟覃脸色一僵,随后冷哼一声,别开头不理他,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见钟覃离去,苏闻睿智的眉目闪现一丝忧虑,蔓吟虽以贵妃身份入宫,协理后宫之事亦有些日子,但是陛下却未提及过封后一事。而钟覃之女钟诺涵入宫即为蕙妃,且曾被陛下连续一月独宠,是个威胁。 至于宁嫔他不考虑,论权势论地位,都入不了他的眼。 苏家之后在蔓吟封后之后,借助朝臣之声之势,才能得以庇佑, 否则以陛下之诡谲心性,日后必然事端良多。 其他大臣虽然是在各自攀谈,其乐融融,但是身为人精的他们一直都在关注着苏闻与钟覃,如今陛下已有三位美人,个个姿丽出挑,背景不凡,而且后位悬空已久,是该有所动作了。 那花落谁家,他们就要慎重斟酌了。 气氛莫名变得微妙,另一边的质子王爷与公主也热络的与官员交流,虽然各怀鬼胎,但是场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云穹,你怎么看?”吕嫣坐在人群之后,望着身旁斜靠着坐在位子上,一脸漠不在意的紫袍男子,轻声问道。 名为云穹的男子宛若刀削的眉目悄然滑过一丝锐利,随后嘲讽道:“怎么,你以为诏月因后位而内讧,你小小的景国就能趁虚而入,谋得一席之地?” 吕嫣听闻云穹毫不客气的指责脸上一怒,却没敢发作,她的确是那么认为的,虽然她是被父王送来的质子,但是却背负着景国全国的希望与责任而来,而且论容貌,论才华她自认不输温陌君后宫的任何一名女子。 “难道你不想吗?”她侧目看了一看云穹,此人虽然漫不经心,但是她知道他是所有质子中最有远见,最懂蛰伏的人,她不信他不图什么。 哪知对方听后,冷嗤一声,“我还真不敢想。” 如今的诏月看起来虽然有乱,但是他知道有温陌君一日,这诏月就会固若金汤。 “你!”吕嫣失望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也是敢谋不敢勇的人,当即不理他。 这时…… 第11章 气氛微妙 “容亲王携红姒姑……姑娘到。”外面一道尖细的声音宣报着,里面的抖音却让众人纷纷侧目。 能让陛下亲迎的质子在诏月史无前例,听闻他还携了一位挚爱的宠妾来这里,那位宠妾竟然能让这些趋炎附势的宫人感到害怕,他们很惊讶,也很好奇。 苏闻与钟覃也看了过去,对于下午发生在宫内的事,他们略有耳闻,那个红姒让他们都感受到了威胁。 而在众多的目光中,还有一道犀利的目光混杂着其他目光射了过去,白玉容归。 在众望所归下,两人相携而至。 白衣飘渺,发丝轻绾的白玉容归走在前方,一张清美出尘的玉容在众多灯火衬托下完美似神謫,清贵优雅的气质中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压迫与圣洁感。 而他身后,一名红衣女子缓步相随,细柔的眉,冷淡的眸,娇艳的唇,五官清艳似雪中红梅,孤傲逼人。 所有人定在当场,仿佛是被二人的绝世光华所震慑,全场陷入了沉默之中。 “容亲王安好。”苏闻率先出声,沉稳自然的起身对白玉容归行了一个臣之礼,低眉之时,他才暗暗激动,那红姒像极了错儿。 这才是陛下未追究她罪责的缘故? 众人被苏闻的声音震回了心神,纷纷行礼,“容亲王安。” 钟覃看了看白玉容归,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位绝代佳人,怎么看怎么眼熟,却想不起何时见过。 “众位客气,初到贵国,以后还望各自大人多多担待。”白玉容归谦和一笑,对众人拱手,有礼至极。 “王爷客气,客气。”众人慌忙回礼,开玩笑,陛下都要亲身相迎,他们哪敢不担待对方。 白玉容归轻手扶起苏闻,笑得格外明媚,“苏相这般重礼,让本王好生惶恐。” 苏闻这才抬起头,目光望着他身后的人时,脸色忍不住再次一怔,仿佛很多久远的回忆正在觉醒。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微微侧身道:“王爷之席在臣的上方。” “多谢苏相。”白玉容归牵着苏珝错走了过去,刚落座,就听外面的宣报声再次响起。 “陛下到,苏贵妃到,蕙妃到,宁嫔到!” 一连串的名讳被宣读,里面的人个个低眉敛目,快步走到过道上俯身叩首,齐声呼道:“微臣参见陛下与各位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对面的质子也纷纷起身屈膝,随大臣跪了下去。 苏珝错低眉俯首间,见到一角金影划过眼底,眼波一深。而旁边的苏相轻轻侧头,看到了她那一眼的深凝,心头更乱。 “免礼吧。”上方一道淡然却极具皇威的声音响彻殿内。 众人起身,纷纷回座。 苏珝错扫了上方的人一圈,温陌君一袭金袍,一张如画的容颜在层层金辉的映衬下,尊贵逼人。而手下的苏蔓吟亦是穿着绛黄色服饰,五官柔静,神色安然的端坐着,其他两人便是白玉容归口中的蕙妃与宁嫔,温陌君之右的女子温文娴雅,一看就是蕙心兰质之人,必然就是蕙妃,剩下的那个妍姿俏丽,清秀脱俗的女子应该就是宁嫔了。 她将目光又落在对面那些好不熟悉的人身上,蓦地与人群中一道幽暗视线相接,那是一个紫袍男子,五官宛若刀铸,刚毅而又锋利,一看就是不凡之人。对方当即回以她一抹谦逊的笑,她冷淡转开。 云穹眼底幽光乍起,别人不清楚温陌君,他可是清楚的,这次或许他应该试试。 一番客套的慰问后,接风宴开始,既然是宴会就少不了歌舞助兴,弦乐悦心。 一群歌姬入殿,搔首弄姿,眉眼含俏的跳着舞,众多大臣与对面的质子看得津津有味,苏珝错暗暗的看了看苏蔓吟,对方亦在看她,目光惊骇了一时,很快恢复了沉寂,沉寂之下是扭曲了的复杂情感。 身旁的苏相虽然镇定自若的看着前方,但是余光亦是落在苏珝错身上,微微侧头观察温陌君的神色,见他一脸淡漠,不受影响,心头疑惑,难道她真的不是错儿? 钟诺涵静坐着,见到苏珝错的目光扫过苏蔓吟,她暗暗抬眸,却见苏蔓吟脸色微变,心头不由疑惑,这宠妾与苏贵妃像是旧识? “陛下。”在弦乐之中,一道宛若黄莺般清脆柔腻的声音响起。 “宁嫔有何事?”温陌君侧目,沉声问道。 “臣妾认为这些歌姬之舞不能体现我诏月风姿与气度,不如让臣试试吧?”宁轻妍目带期切,撒娇的建议。 第12章 毒发 在未见到苏珝错的容貌时,她对蕙妃的话不以为然,但是今日见到之后她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她才要自己的长处告诉温陌君,这后宫不缺美人。 虽然她的舞姿不说绝世倾城,但是至少是名动全城的,否则也入不了这央央皇宫。 “准。”温陌君听后,一双淡眸划过所有人,准允了。 “谢陛下。”宁嫔开心的起身谢恩,又道:“陛下,可否准允蕙妃姐姐为臣妾抚琴?”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这接风宴的排场也大了点吧。 宁嫔喜舞,上场跳舞他们觉得也可以,但是蕙妃亲自抚琴,意义就变了。诏月的一妃一嫔皆为今晚主角白玉容归而抚琴跳舞,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朕准了。”温陌君的声音一落,下方的人脸上的惊色掩饰不住。 圣意一出,众人纵然再惊讶也不敢出言质疑,那些目光却不住的抛向白玉容归身上,仿佛要把他看穿,却碍于圣颜,不敢造次。 白玉容归神色谦和,没有半点受宠若惊,仿佛这是正常不过的事。 只是苏珝错暗暗垂眸,温陌君这么做,是否别有目的? “谢陛下。”宁嫔再次谢恩,蕙妃也跟着福身行礼。 片刻之后,净完手的蕙妃与换好衣服的宁嫔登场,蕙妃安静的独坐一角,身前架着一尾七弦琴,琴弦似银,琴身如凤尾。 而宁嫔一身浅金纱衣,半蒙面纱,当蕙妃的第一个音落下时,就开始随乐而动。 随着琴音不断的落下,清松脆滑,音润气匀,她的舞姿也开始由轻盈转为刚柔,垂泄的青丝若隐若现的勾勒着她曼妙的身姿,神秘又灵动的眸子溢着笑,别有风情。 一弹一跳,一捻一笑间都有着拨人心弦的魔力。 在场的人身心都陷入了这场视觉与听觉的盛宴,就连白玉容归都饶有兴致的敲着桌面打节奏。 唯独苏珝错,在蕙妃第一个琴音滑出的时候就觉得身体被一道无形内力震伤,一丝揪心之疼从体内破壳而出,并随着琴音多转而愈加明显。 当又一个铿锵琴音落下,她捏紧了桌角,隐忍的脸上尽是冷汗,催动内力相博,奈何内力被制约,无法催发。 执着的坚忍着,一双染着血丝的眼笔直的望着蕙妃,她是无意,还是刻意? 终于在最后一个琴音落下后,众人拍掌欢贺,体内的疼痛翻腾而出,她立马侧身倒入了白玉容归的怀中,将头深深埋入了他胸前。 白玉容归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一股奇异的热流从她的嘴中冒出,顺眼而下甚至划过了他的侧腰。 “容归。”她的声音气虚而乏弱。 白玉容归一听,就知那琴音有异,神色一深,双手抱起她就走了出来,单膝跪在地面,朗声道:“陛下,姒儿不胜酒力,有些犯晕,容归特请陛下恩准容归能带她回去歇息。” 温陌君神色复杂的望着白玉容归怀中的人,短短的沉默却让白玉容归抱着苏珝错的手都开始变紧,因为他感受到那血腥气味都变浓了,再等下去怕是要暴露了。 终于上方的人首肯了,“即既是如此,那便下去吧。今晚的接风宴到底为止,朕也乏了。” 说着也起了身。 其他人被这一惊变弄得措手不及,刚开始的宴会怎么就突然结束了。但是还是极快的反应,纷纷起身走到过道,双膝跪下,呼道:“臣等恭送陛下。” 待温陌君走后,白玉容归即刻转身离去,步伐翩然,身姿卓约。 钟诺涵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而宁嫔却不意外,催促着她一道离去。 群臣皆散,云穹望着这样一出戛然而止的戏,笑得诡魅,而吕嫣一脸的不服气,论舞姿她不输宁嫔,但是正要请旨却被白玉容归打断,她心头不甘亦不忿却无法记恨如天人般的他,只能将恨转嫁到苏珝错身上。 云穹见人散得差不多,起身踏步离去,“这下热闹了。” 吕嫣见他离去,不明白他所说,却还是跟着离去。 第13章 棋子上局 月色朦胧,清风扫尘,本已离去的温陌君从黑暗中走出,望着被一道翩影踏空划过而晃动不已的树梢,目光深陷。 “苏相,你所言可是真的?”淡漠的语调,辨不出喜怒的声音,却有着撼人心扉的威严。 苏闻曲着身,拱着手从一边的小道上走出,站在温陌君身前,递出了食指,轻声道:“臣不敢隐瞒陛下,这便是那红姒姑娘倒入容亲王怀中前,从她嘴中溅出的血。” 温陌君淡漠的神色在见到那滴被抹开的血宛若朱砂涂在指尖,赫赫刺目时,霎时深凝,“苏相,以为就这滴血能说明容亲王图谋不轨。” “臣曾听闻皇宫昨日有刺客潜入,而之前蕙妃娘娘所弹之曲是‘美人醉’这类毒素的催发之音,因此臣才斗胆……” 苏相的话未完还未说完,就被温陌君冷笑打断。 “苏相好人脉,竟然能将朕后宫的事都了若指掌!” 苏闻一听,立马匍匐在地,诚惶诚恐的答:“陛下恕罪,臣只是刚好知晓这两件事,才联想到一起,并非刻意打听,还望陛下明察!” 温陌君望着脚下的苏闻,眼底寒霜满布,“明察!在你苏闻眼中可曾有过朕这个君主!” “陛下的话让臣好生惶恐,陛下是天命所归的天子,是诏月之主,臣怎敢质疑陛下圣威,还望陛下信臣所言。”苏闻以额触地,声音慌乱。 “这天下还有你苏闻不敢的事!”温陌君说着眼色渐厉,随后广袖一拂,冷声道:“苏相纵使知晓天下之事,怕也是不知在三日前朕已经将须珍堂内的慢性毒换为了烈性,若她真是刺客,在今早就该毙命了,不可能活到现在。” 苏闻一听,身子忍不住颤抖,“是臣鲁莽了。” “苏闻,朕不杀你,不是怕你,你要记住!”温陌君见苏闻一副惊惧之态,漠然转身离去。 待温陌君走后,苏闻才从那怵心的天威中抽身,身子瘫软下侧跌坐在了地面,睿智的眉眼被难以诉说的痛苦覆盖,陛下终是因错儿怨了他,那为何知晓真相却不杀了他? 若是杀了,他也可获一个解脱,可陛下偏要留着他,让他惊惧,让他担忧,让他恐慌。 当苏闻身心俱疲的离去时,婆娑树影下,两道身影随风而下。 “公子,这……?”一道女音不甚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疑惑的出声。 她身前的高大身影缓缓转身,面庞逆光,幽暗而隐晦,沉声道:“纤阿,不必在意这些,今夜让你来是想叮嘱你一件事。” 却没想到他们的秘密相见场所会被其他人占了,让他无意得知了一些意外的消息。 “公子,请讲。”纤阿身形瘦弱,低着承闻。 “这两天你想办法入风露殿,成为红姒的宫婢,这个任务只可成功,绝不许失败。”他声音含威,言辞决绝道。 “是。”纤阿虽然心有疑惑,她是公子最得力的棋子,之前猜测过公子会安排她去地位高贵的苏贵妃那里打探情报,但是没想到他却让她去一个异国人的身边,对方还是质子的宠妾。 这让她不得其解,但是她信公子,此举必定是极重的一步,不然不会不允许她失败。 “好!那你就下去好好准备吧。”男子挥手,让她退下。 “是。”纤阿颔首离去。 男子这才仰首望月,容貌不似之前的锋利,却带着旁人看不懂的坚韧。 漫天星辰,宛若设置好的棋局,星罗棋布的排列在空,谁是螳螂,谁是黄雀,无人知晓。 但是他却知道,自己这一步,一定不会错。 第14章 开始布局 1 摒退了所有宫婢的风露殿内,只余灯烛兀自的跳跃着。 所有的光华都被白玉容归那双惊艳尘世的眼眸吸纳入眼底,形成了一层寒澈的霜气聚在了眼底。 “你中毒了。”他望着脸色惨白,气若游丝的苏珝错,为她探脉之后,淡声说道。 起初还没明白的苏珝错瞬间就明白了,那夜在珍宝楼内她就中毒了,而今夜的琴音正好就催发一直潜伏在她体内的毒。 温陌君,一年不见,他仍然是那般心机深沉,心狠手辣。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不说话,嘴角的血却不停,扶起她就要为她散力驱毒。 苏珝错却抬手按住了他,紧紧的,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声音虚得几乎不可闻,“容归,莫管我,疏离我。” 白玉容归清美似烟的脸仿佛又被一道雾气盖住,看不分明,被她握住的手却僵在了空中,声音依旧清润,“美人儿,这毒太狠,今夜不解,你会死的。” “我不会死。”苏珝错紧紧握着他的双手手臂,一字一顿道:“他不会让我死的,而且这也是我接近他最捷径的办法。” 白玉容归灿若星辰的眼眸望着苏珝错坚定的眼半晌后,他抿唇一笑,放开了她,唇色瑰丽,“好,美人儿,辛苦你了。” 苏珝错见他缓步离去,躺在床上运力压抑着乱窜的真气,然而气血不停的翻涌,使得她连呼吸都变得紊乱。 容归说得对,这毒太狠,不到半个时辰,她感觉自己的内力已耗尽,若是今夜温陌君不来,自己能否撑到明天,她不知。 夜色暗沉,呜咽的寒冷顺着宫内迂回难走的路绕到了宁华宫外,回旋在上空。 “陛下。”殿内四盏琉璃灯芯缓缓燃烧,宁轻妍穿着一身白纱,泄了一头的乌丝,摇曳生姿的来到端坐在殿内,不知在思虑着什么的温陌君面前。 见他还是一动不动,绕到他身后,主动抱住了他,撒娇道:“陛下,您看今夜臣妾是不是很好看,您该不该奖励臣妾?” 温陌君被身后那阵温暖惊醒,看着紧紧绕着肩头的皓腕,脑海里不由浮现另一只玉手,当即就起身,淡漠道:“宁嫔,今夜你好生歇息,朕还有公务未处理完,先走了。” “陛下。”眼看温陌君要走,宁轻妍再次贴了上去,“陛下难道是嫌弃臣妾了?不喜欢臣妾了?” 温陌君不动,语气却由轻转沉,“宁嫔。” 宁轻妍被这声似提醒似告诫的声音震住,心不甘情不愿的放手,“陛下,难道您真的厌倦了臣妾,真想要再为这后宫添新人了?” 温陌君骤然转身,一双瀚沉的眼眸凝着让她惊惧的颜色,“宁嫔,只许这一次。” “是。”宁轻妍只觉得被他这般看了一眼,魂魄就散了一半,十分恐慌,“是臣妾逾矩了。” 她的识错换来的便是温陌君的拂袖而去。 望着那道金影斜风而去,她心头难安,今夜的陛下心思太叵测。 回到乾和殿,楚衔玉的身影就自黑暗中走了出来。 “如何?”温陌君早早就派他去查看了风露殿,所以宴会上他就不在。 楚衔玉上前行礼,答:“陛下,十分正常,没有任何不妥与异常。” “果然如此。”这个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就是因为在意料之中,他更是认为白玉容归此行绝非为质那般简单。 楚衔玉见温陌君脸色淡淡,目光清明,微微垂眼,继续道:“臣亦知道中毒之人便是红姒。” “她如何了?”几乎是冲口而出,就连温陌君自己都惊讶了,为何自己会心慌。 “今夜不解毒,她定会死。”楚衔玉将目光缓缓投向温陌君,声音轻而沉。 “你先退下吧。”温陌君此刻心神不安,不知该如何做。 “是。”楚衔玉心头暗叹了一声,退下。 月过中旬,夜色转浓,风露殿的偏殿内,一名暗卫隐身在空气中对白玉容归汇报着乾和殿的动静。 “他还真按捺得住,本王倒要看看,他是管还是不管!” 第15章 开始布局 2 夜色渐淡,在墨色最浓郁的天际,隐隐有一道光正在努力的撕开黑暗,想要插足而入。 温陌君坐在乾和殿内,四周安静得仿佛只余他一人,挥开窗户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他禁不住捂心,阿错,到底是不是你? 一夜未歇的钟诺涵领着宫人来殿求见,近身伺候温陌君的福全见她来了,站在门前轻声汇报,但里面却没有人回应,反复了几次,他以为温陌君是歇下了,正要回话,却见钟诺涵兀自上前,推门而入,而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啊!陛下呢!”福全惊慌的四处张巡,正要唤御军搜寻,却被钟诺涵挡住,“蕙妃?” “陛下,只是去了他想去的地方。”接到钟覃连夜递进来的密函,她才知晓了昨夜那一场接风宴那浮动的暗流是从何而来,也知为何温陌君昨夜始终心神不聚的缘由。 此刻,他怕是去了那酷似昔日情人的红姒那里了。 这时,天空被一分为二,一半黑暗,一半光明,黑白对峙,宛若夜与昼的厮杀,奇异至极。 她望着这等瑰丽的异象,知晓自此这后宫怕是要鸡犬不宁,纷争卓著了。 与此同时,坐在风露殿屋檐上的苏珝错也见到了这等异象,轻轻一笑,粉樱的唇色尽褪,只余竭尽苍然的虚。 耳畔传来一阵脚踏瓦片的声音,她再次一笑,却敛了那份虚,灿若花开,许许妖娆。 他,还是来了。 温陌君身披金光,五官如画,不惊不动的站着,与她保持了一步之距,静静的看着她。 此刻的她只穿了一条素裙,披了一件白色披风,一头青丝被解开,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她半个身躯,透过发丝间他望见她清艳的五官,没了之前的那份妖娆,却有着惊人的柔弱之美。 “怎么,想亲眼看到我死?”苏珝错见他不说话,侧过头眼色讥讽道。 温陌君再见那张容颜,拧眉却仍旧不语,一模一样的脸,她到底是谁? “想让我求你,救我?”苏珝错见温陌君仍然不语,转过身挑目询问。 此刻他们的对峙就如夜空上的黑白对立,温陌君站在光明中,而她隐在黑暗中,目光在半空相接,一人隐痛,一人不屑。 “既然都不知,那就滚。”苏珝错没了耐心,背过身不想看他。 哪知身子一抽,步伐一促,她捂嘴都没来得及,只能看到又是一口鲜血从嘴里奔涌而出,艳丽了这孤寂的夜。 身子跌落下去的时刻,身后金光一闪,温陌君出现在她身后,单手揽着她的腰,身子一弯便坐下,顺手将她扣入了怀中,浅唇贴着她的耳朵,轻语:“告诉朕,到底是谁?” 苏珝错心口绞痛,却隐忍出声,“你希望,我是谁?” “阿错,回答我……是不是你?”温陌君终是按捺不住,问出了口。 “呵呵呵。”苏珝错清冷的笑着,他竟然还记得有她这个人。 下一刻,她揪紧了自己的衣襟,那里仿佛跟被人绞碎了一般,所有空气到了鼻尖就是无法吸入,就如她和温陌君即使触手可及,却依然无法伸手可触。 窒息感沉沉压来,让她有些恍惚。 温陌君察觉她颤抖的身体,知道她撑不住了,却执念的追问,“阿错,是不是你?” 苏珝错费力的牵唇,笑得虚脱,“她……早已不在人世。” 说完,再也撑不过晕厥在了她怀中。 温陌君抱起她跃下屋顶,将她带入了风露殿内。 白玉容归站在树梢,望着一室明亮的风露殿,看了看原本黑白对峙的夜空,突然就被黑暗所覆盖,忍不住掩唇轻笑:“温陌君,你终究还是舍不得,美人儿你果然还是他心底处不愿失去的那个人。” 日后,这诏月,这皇宫,这江山,都会一点一点的被腐蚀,直至灰都不剩! 第16章 谣言四起 风露殿内宫烛摇曳,明明灭灭的烛光映在两人身上,照得一人惨白似雪,一人眉目痴情。 服下解药的苏珝错还在沉睡,为她以内力护脉的温陌君却望着她已入心头的五官,怔怔失神,脸上有着复杂难辨,深邃难究的感情。 他抬起头想抚摸她的脸,却还是止在了半寸之外。 外面天色已亮,幽白的光无孔不入的钻入了殿内。他收回了手,几番隐忍之后,起身径直出了门。 当殿门被合上的时候,睡在床上的人突然就睁开了眼,没去看那扇殿门,而是木然的望着床顶。 房门再度被人打开,又再度合上。 一片如海的蓝袍映入眼帘,她动了动眼,就见白玉容归含笑坐在床边,笑得惊艳世俗,“美人儿,你赢了。” 苏珝错随着他的笑牵动了唇角,木然的神色在那一刻被打碎,一股妖娆之气流转了她精致的五官。 她说:“容归,你说诏月皇帝在我这里留宿一夜,该如何?” 白玉容归手带怜惜的轻抚着她的脸,轻声问道:“美人儿,你确定要这样回他的身边?” “确定。”苏珝错目带坚定,既然要让诏月不得安宁,那她就必须这样。 一国皇子的宠妾勾引诏月天子留宿一宿,后宫必定不宁,前朝也必然动荡。 “若是如此,你可知你的路会有多难走?”白玉容归见她这般固执,轻轻叹息问道。 “越是难走,我才越能记住这些伤,这些痛,到底是谁给予我的。” 听苏珝错的话,白玉容归目光有一刻的狰狞,但很快被他以无懈可击的笑盖了过去。 “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 解毒的事一过,温陌君连续三天没来见过她,而他在风露殿呆了一夜的事情在宫内瞬间传来,而且以讹传讹之后,整件事情已经被谣言涂抹得面目全非。 不少人说她是朝秦暮楚的妖孽,之前还是容亲王心尖尖上的人,现在又水性杨花的勾引陛下,妄图攀上高枝,成为凤凰。 也有人猜测,她本来就是容亲王打算献给陛下的礼物,自然要费尽心机的接近陛下,好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时间,苏珝错再度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乾和殿内,温陌君听着福全打听来的消息,目光由淡转厉,“白玉容归如何?” 这个谣言这般刻薄,宠她上天的白玉容归怎么不管? 福全听到温陌君这般问,小心的看了看他的脸色,脸色踟蹰。 “但说无妨。”温陌君淡漠开口,脸上是平静的神色。 “是。”福全不明白为什么陛下对一个异国宠妾这般感兴趣,却也不敢不说,低头回答:“容亲王自那夜之后,没去看过红姒姑娘,而且还任由旁人置喙她,不辩驳半句,想来应是对她失望了。” 温陌君听完之后,俊眉立刻一蹙,随后又展开,挥手让福全退下。 福全见温陌君难解难辨的神色,不敢多问,躬身退出。 合上正在批阅的奏折,温陌君开始有些心神不宁,若非自己唐突夜访,她又怎会被人非议,为何白玉容归不辨黑白就不理会她。 伸手扶额,让自己不要去多想。 红姒便是阿错,阿错不死没回来找自己,找苏相,却以白玉容归的宠妾名义回来诏月,必然是对他,对苏相,甚至是对诏月,都有着怨恨与仇视之心,自己不可这般慌乱。 不可! 第17章 怒气 雍华富贵的福泽殿内,熏香撩撩散播,香气四溢。 苏蔓吟一身华贵,站在院外修剪着找出许多侧枝的花卉,贴身宫女素瑾轻声细语的告诉她关于宫内谣言的事,当她听闻温陌君果真去风露殿呆了一整宿的时候,手中的剪刀滑落,扎在了地面。 “娘娘。”素瑾见她神色有异,立刻捡起剪刀轻声询问。 苏蔓吟红润的脸色霎时苍白,她果然回来了!温陌君还是放不下! “娘娘。”素瑾见她望着某处,目光含悲,担忧的再唤了一声。 苏蔓吟才回神,“陛下可知这传言?” “想必是知晓的,毕竟已经传遍了整个内宫了。” “那他可有说什么?”苏蔓吟轻声问道。 “没,陛下事务繁忙,无暇顾及。” 苏蔓吟神色再怔。 “贵妃娘娘。”素瑾望着她一再失神的眼睛,再三的唤了她。 苏蔓吟这才从恍惚中抽回心神,贵妃娘娘,对啊,她是贵妃娘娘,是温陌君身边最高贵的女人,是诏月最尊贵的女人,她为什么还要担忧苏珝错。 她不信,温陌君会纳已经声名狼藉,且别有用心的苏珝错为妃。 不会的! 内宫一处湖畔凉亭,早早耳闻了这个传言的宁轻妍与钟诺涵聚在了一起。 宁轻妍一脸不忿,“陛下果然被那小妖精迷了心神,看我不去找她不痛快!” “宁嫔妹妹,你可不要轻举妄动。”钟诺涵见宁轻妍要为难她,立刻制止。 “为何?”宁轻妍不解,怨怼道:“莫不是姐姐也怕了她?” 钟诺涵摇头,“这件事陛下不管,苏贵妃不言,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去被抓她抓到把柄,会祸及自己,甚至牵连家人的。” 她也没明白,那一夜陛下去了风露殿整整一晚,却突然就冷落了那个人,对其不闻不问,这又是为何。 “可是我气不过!”想到那晚她被陛下抛下,她就十分生气。 “不急,再等等,会有人管的。”钟诺涵想,陛下不会忍耐太久的。 整整三日,苏珝错呆在风露殿没有出来,白玉容归也呆在偏殿没有来看她。第四日她披着红袍从殿内走出,站到屋檐下,抬头挡着刺眼的阳光,却发现它还是悄悄从指缝间泄落下来。 她轻轻一笑,想起了温陌君,想要尽力隔绝她吗? 那她就看看,他是不是能做到。 “姑娘,您要去哪里,需要奴婢……” “不需要。” 宫婢的话还未完,就被她厉色打断,她不需要随从,不需要陪伴,更不需要监视。 “是。”宫婢惊惧的退下。 苏珝错对诏月皇宫还有印象,毕竟之前曾经辗转来回过数次。望着前方轮廓模糊却巍峨高耸的宫殿,如果记得不错,那便是温陌君的乾和殿。 沿着蜿蜒的小径往前走,却在路过一处偏角时顿足。 不是她对偏角有兴趣,而是一个人影突然摔在了她脚下。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人,一语不发。 而那个人起初没注意自己身前有人,被里面的人这么推出来,跌倒在地,手肘、胳膊和腿没一处不疼的。 “真过分,不过就是说了一句‘红姒姑娘不是坏人’就被这么打出来。讨厌!”那个宫装女子一边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一边嘟囔道。 却不想头顶传来了森森之音,“你说什么?” “啊!”女子听后脸色一变,慌忙跪好,低头道:“奴婢……奴婢是说……说这世上没有天生的坏人,那位宠妾主子不会是坏人。” 苏珝错听见这句话,意识出现了一丝迷离,曾几何时,自己也对温陌君说过这句话:“陌君,你可知人之初性本善,没有人天生就是坏人,一定是经历了常人所不能忍受之苦才会淡漠无情。陌君,我们可否安宁到老?” 她拢眉反斥,“谁告诉你这个世上没有天生的坏人,有些人天生无心薄情,有些人天生心狠手辣。” 比如温陌君,比如她,若不是天性如此,怎会变得这般迅速。 第18章 掌掴 女子听闻那道清冷女音的怒斥,没有生气,继续道:“可是那些人一定过得不开心,心里已经被许多东西占据,就忘记了最初的欢笑与幸福,也忘记了最初的自己。” 苏珝错听完她的话,眼睛微怔,那一丝迷离转为了深谙,“你,抬起头来。” 女子犹豫了一下才抬起头来,当那一角红袍入眼,她就忍不住一抖,随着红袍盖目至白皙柔美的脸映入眼帘,她才惊然低头,“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姑娘,还请主子见谅。” 苏珝错望见那张清秀可人的脸,忍不住冷哼,“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奴婢……奴婢名为纤阿。”纤阿低着头,声音带着某种惊慌。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可知阻了我的路会有什么后果?” 头顶萦绕着淡淡杀气的声音,让低头的纤阿开始紧张,难道自己,败了? “姑娘明鉴,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是与旁人发生了口角,而被赶了出来。”纤阿不敢隐瞒如实回答。 “赶出来的。”苏珝错的语气带着一种难辨的冷意。 “是。”纤阿不明白她为什么重复这一句话,只觉心头没底。 下一秒,苏珝错扶起了她,笑道:“今日本姑娘心情不错,走吧,让我看看是谁为难了你。” “姑娘!”纤阿被她扶起,心头更慌。 这笑,却不是慈悲之笑,而是魔鬼之音。 苏珝错不管纤阿是不是跟上,抬步就走了进去,逶迤艳丽的红袍在地面扫除一道灰色的暗影,衬得她的背影孤傲如独。 当她出现在门边的时候,就望见里面的宫女穿着统一颜色的宫服,一些在忙着搅缸,一些在织布,一些在晾染好的布匹,每个人都在这个偌大的皇宫中挣扎求存,任劳任怨。 “姑娘。”纤阿见苏珝错漠然的站在门口,急急跟上后,急声唤道。 那一声姑娘声音不大,但是也不小,刚好惊动了里面所有正在忙碌的人,众人回神见到门口那刺目的红,顿时就惊了容颜,个个都僵硬的愣在原地,她怎么回来这里! 为首的宫女穿着颜色较深的暗灰色宫服迎了出来,谄媚的笑着:“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若是想要什么直接差人来说一声就是,怎可这般屈尊呢?” 一身红衣,一颜绝色,不用多想就是现在风口浪尖的人物,不管是出于陛下的态度,还是质子王爷的颜面,或亦她的心狠手辣,都是自己不敢得罪的人物。 所以只能强颜欢笑。 苏珝错却不理,目光无声的划过在场所有人,那目光中的霜色与寒烈让所有人都不禁打着冷颤。 “是谁将她推出去的?”低低的声音,带着柔柔的懒音,淡淡的响起。 众人皆是一惊,她是在为纤阿出气? “姑娘,这……”纤阿也这般认为,心头亦暖亦惊。 见众人不说话,苏珝错转头问纤阿:“刚刚,是谁推你出去的。” 纤阿被她一看,望了望那些人,怕她罚他们,有些不忍,“姑娘,没有……” “啪!” 话未完,纤阿就觉左脸颊一疼,她朝左边退了好几步才站定,脸上立刻火辣辣的,她惊慌跪下,“姑娘。” “你以为我是来给你出气的!”苏珝错冷笑,目光森寒的扫过其他人,笑得狞狂,“我好好在外面走着,你们竟然敢找人阻了我的去路,还公然讨论我的是非,你们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19章 杀气四溢 所有人受惊退开,为首的宫女更是惊慌,想起之前被她拔舌断掌的荣贵,心头更是直颤,“姑娘言重了,奴婢们怎敢给姑娘受气,还请姑娘不要生气。” 苏珝错秀眉一挑,笑得诡魅,“要我不生气也不是不可以。” “姑娘请说,奴婢一定让姑娘出气。”为首的宫女轻轻擦汗。 苏珝错将目光落在纤阿身上,语气不带半分感情,笑容却尤为灿烂。 纤阿本能的畏惧,心跌至无底处,这绝不是善音。 “纤阿,要么你以死谢罪,要么你揪出那些人,让他们死,你选吧。” 话音一落,满院的倒吸声此起彼伏,众人的目光灼灼的落在纤阿身上,尤其是之前为难了她的那几人,更是惊悸不已。 “姑娘。”纤阿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心头震惊。 苏珝错不理,反而扔给了她一柄匕首,看匕身就知是利器,削铁如泥。 纤阿屈膝捡起匕首,再缓缓起身。 “纤……纤阿。”人群里有几道声音格外惊怵。 纤阿望着那些人,一步一步的走近,她想这是苏珝错对她的考验吗?想看她是不是能狠下心,还是在试探她是否别有目的。 但是在苏珝错冷漠的眼中,她看不到一丝悲悯与试探,难道她真的要自己杀了那些人? 本以为之前自己的那番话会让她有所动容,但是没想到却成为了她怒火绵绵的源头,难道自己猜错了,她已无情? 所有人都望着纤阿,她一寸寸靠近的步伐,落在耳里成了他们的催命符,是她死,还是她们死。 为首的宫女悄然看向了人群的方向,然后几个宫女就从里面蹿出来,手里拿着木棍或剪刀等硬物冲向了纤阿,与其等死,不如殊死一搏。 反正今日不是纤阿死,就是她们死。 纤阿惊讶的看着她们,死亡临近,本能的求生让她们按捺不住想要活下去的心,竟然知道反抗,如此一来,那自己就不得不出手了。 然而在双方即将展开以多抵一的战局时,苏珝错却宽袖一卷,一股瀚绵的内力宛若狂风起,带起了满地的尘沙,吹得那几人睁不开眼。 下一瞬,那几人通通被掀翻了出去,重重砸向了纺织机和水池,及晒布料的架子上。 “姑娘!”纤阿不明白为什么她怎么出手了。 所有人只觉得眼前灰蒙一时,清醒之时,就听到几声重物落地,转头看去时,就见到那几人倒地不起,乍时呼吸收紧。 “太迟了。”苏珝错漠然收手,“你猜现在我要怎么息怒?” “姑娘,饶命啊!”为首的宫女离她最近,听着她杀意渐起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去。 其他人见她求饶,也跟着跪了下去。 唯独一位身穿绿色烟裙的宫女没有跪下,但是一张脸已经是惨白,她指着苏珝错,怕极反怒,“你敢杀我,我主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不要以为你是王爷的妾侍我就怕你,你这般草菅人命,猖狂放肆,陛下一定再姑息你。” 纤阿听那个宫女的话,目光一下就暗了下去,她这是在找死。 “既然你不惧,那你先去为她们开路吧。”苏珝错杀机一现,真气卷袖而出,却在半空消弭于无形,救下了那名惊骇不已的宫女。 下一秒一道愠怒的女音自门外清脆传来:“谁敢动本宫的人!” 第20章 封妃 苏珝错站在原地,望向门口,声音是宁嫔,但那阵罡气却不像她能有的。 然而当一角烈日之色的衣袍随风荡来时,她浅笑,果然是他。 乾和殿内,一殿幽寂,阳光从雕花镂空的缝隙中穿过,投射下了一地的阴影,安静却又狰狞。 “为何见了陛下,你还不跪!”宁轻妍坐在殿中,神色清高而孤傲。 整个殿内除了陛下,就只有她坐着,其他三名宫女安静的跪着,只有她一个站着,没有一点眼界,连这样的身份悬殊都看不出来。 苏珝错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宁轻妍见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当即就怒了,正要指责,却被温陌君的声音打断: “怎么回事?” 苏珝错望着端坐于皇椅上的他,一身金袍与那椅子上尊贵的黄融为一体,衬得他亦是尊贵逼人。 几人见到怒色渐显的温陌君,个个噤言。 宁嫔见他们似乎有所顾忌,提醒道:“圣颜之下,你们可要好好说,不要欺君呐。” 几人同时一怔,宁嫔的人得到暗示,率先出言:“回禀陛下,奴婢是奉娘娘之名去取新衣的,但是刚进去就见到红姒姑娘杀气腾腾的进来了,声称要杀了所有人,奴婢一时气急,才顶撞了她,结果她却要杀了奴婢,请陛下与娘娘为奴婢做主!” 宁嫔看了一眼那名宫女,那名宫女立马反应,低头泣诉:“回禀陛下,奴婢是绣阁的掌事宫女,今日绣阁一如往常的进行织绣,突然红姒姑娘就闯了进来,询问了奴婢几句就对开始大打出手,打伤了好几名宫女不说,还逼着纤阿杀人泄愤,这般行径不仅是罔顾法纪,漠视国例,更是藐视宫闱,践踏皇威,还请陛下为奴婢们做主。” “陛下。”宁嫔震惊又心痛的望过去,神色郑重道:“红姒姑娘虽为容亲王之宠妾,但是这里毕竟是诏月,她今日竟然敢这样目中无人,草菅人命,那他日是否还可以做出更为大胆放肆的事情,臣妾恳请陛下严惩她,否则我诏月法纪迟早被她踏在脚底。” 温陌君听了两名的宫女的话,已有愠怒,听了宁嫔的话后,怒气更加明显,扫了苏珝错一眼,见她不甚在意,怒火簇簇燃烧,却被他压着,“你可有话要辨?” 苏珝错依然不跪,一身红袍在殿内尤其刺目,轻转眼波,眼角微翘,“我无……” “陛下,事情不是这样的。” 纤阿的话打断了苏珝错的后面几个,也让脸色凝重的温陌君有了一丝缓和。 “你个大胆奴才,难不成你想欺君!”宁嫔见纤阿矢口否认,当即就站了起来,目光锐利非常。 纤阿却无比镇定,再次重复:“陛下,事情非她们所言。” 温陌君看了看依然冷淡的苏珝错,目光寒冽的转到了纤阿身上,“你继续说。” 纤阿这才娓娓道来,“事情还是因为几天前的传言引起的,大家都在说姑娘的不是,奴婢只是辩言了一句,就被其他宫女赶了出去,不想正好遇见了姑娘,姑娘逼问奴婢缘由,奴婢不敢隐瞒,这才有了之后的那一幕,而非之前掌事姑姑她们所言无事生非。” 温陌君眼中的锐芒瞬间一涨,目光骤然满布寒霜,“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在宫内乱嚼舌根,置喙主子之事,来人!” 门外的福全一听声音,立马带人涌入,“陛下,有何吩咐?” “将这两名宫女杖毙,以正视听,另外传令下去,今后再敢有人言论红姒姑娘的事,严惩不贷!” “陛下,饶命呐。”那两人面如土色,磕头求情,却无力回天。 福全见温陌君龙颜大怒,不敢耽误,立马让人将跪着的那两名宫女带下。 宁嫔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的惊变,不是应该严惩红姒吗?怎么能仅凭一名宫女之言就把其他两人杖毙了! 正要出言,却被温陌君暗含杀气的眼摄住,听他淡淡的说:“包括后宫之人。” 宁嫔的话不得不吞下,一双杏眼怨恨的瞪着苏珝错。 苏珝错暗暗看了她一眼,嘴角一扬,似笑似讽。 温陌君却在那一番言论之后陷入了沉默,宁嫔小心的看了看他,见他眉头深锁,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一时不好出言。 纤阿见温陌君有所思虑,轻垂的眼闪过一丝晦暗的光泽。 半晌后,温陌君才舒眉,声音极淡,“红姒,跪下。” 苏珝错扬目,目光对他对接,片刻之后,屈膝聆听。 宁嫔见温陌君脸色铁青,不由得意一笑。 温陌君望着脚下的苏珝错,眼色极深极浓,仿佛有着无数种情绪纠结在了一起,难解难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即日起朕封你为我诏月皇妃,封号为庄,入住祥福宫。” 庄妃? 苏珝错冷笑,真是个好名字! 第21章 千浪起 当一张圣旨自乾和殿内飞出,送至后宫前朝,就似一石落湖,千浪漾起。 “庄妃!”福泽殿内苏蔓吟气得将桌上的所有东西掀翻在地,胸口剧烈的起伏,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似怒非怒,似恨非恨的状态。 “娘娘,您依然是贵妃。”素瑾见她这般激动,轻声提醒。 这一次苏蔓吟却没笑,而是目光含悲,“我仅仅只是一个贵妃,而已。” 素瑾不明白她话里的悲意,正要再说话,却见她收起了戾气,回归到华贵的姿态,“但是本宫却是贵妃娘娘。” 温陌君没有第一时间给她后位,那自己依然力压她一头。 宁嫔在亲耳听闻温陌君道出这个消息后,就已经是神色大骇,欲进言却被温陌君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威慑,心头苦闷惊怒只得来到淬怡宫,当钟诺涵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没表现得多意外,而是平静道:“陛下,应该早有打算,只是没合适的时机说服自己而已。” “姐姐为何这般说?”宁轻妍不明白。 钟诺涵不知怎么解释,只得浅明,“红姒姑娘似乎一开始就是凤灵用来笼络陛下的礼物,而她的嚣张跋扈与肆意妄为,陛下都不曾追究,如今的封妃也是意料之中。” 宁轻妍听了钟诺涵的才恍然,“可是即使如此,难道陛下就不能拒绝?” 那个红姒,明显的不将诏月之人放入眼底,对陛下亦是如此,而陛下非但不怒,反而带着一种无奈和……放纵。 钟诺涵却摇头,“或许美色当前,陛下无法拒绝,或许她价值很高,正中陛下之怀,亦或许有着其他我们不知晓的原因。” 宁轻妍这才依稀有些明白,红姒本身就是一个阴谋,那蕙妃能看出的事陛下会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陛下为何就是不拒绝? “不过不急,这些迟早我们会看出来的,你也不用着急,即使她被列为妃位,但是她不得民心,无势可依,也不会风光太久的。”钟诺涵见她仍然不平,劝慰道。 宁轻妍纠结的神色这才舒缓开,“姐姐说得是,她无权无势自然比不得我们。” “嗯。”钟诺涵见神色好看了些,缓缓点头。 “姐姐果然聪慧,让妹妹的郁结一下就纾解了,那妹妹不饶姐姐清静先回宫了。”没了心结,宁轻妍就准备回去了。 钟诺涵不留,叮嘱她路上小心。 待宁轻妍走后,她的贴身宫女丘嬅上前收拾桌面,才道出疑惑:“娘娘为何不告诉宁嫔,那红姒或许就是陛下昔日情人苏珝错?” 钟诺涵轻轻一笑,舒眉凝色道:“丘嬅,你看这后宫,美人云集,千姿百态,纵使身份有高低之分,但是大家都过着一样的生活,靠着龙颜而活。但是当一个和大家不一样的人出现的时候,这后宫的平衡注定就会再次打破,而且会引起新的一轮不见血的厮杀。这时就需要一些不知后果的人才能将这份不一样,铲除。” 丘嬅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却更疑惑,“娘娘认为,宁嫔可以做到?” “不,她不行。”钟诺涵直接摇头,“但是她也有可以利用的地方,这个足以让本宫知道,那红姒在陛下心中到底是何地位。” “当这个结果被娘娘知晓的同时,恐怕福泽宫的那位就已经坐不住了,如此娘娘便成为了‘渔翁’。”丘嬅亦是聪慧之人,一点就透。 钟诺涵满意的笑了,这后宫不缺聪明人,缺的是有自知的人,而她刚好就是那个人。 当后宫因为封妃一事而动荡不已之时,前朝亦是风云乍起,重臣之首的苏相却在午时就入宫觐见温陌君,奈何温陌君不见他,他举起自己书写的奏折,只得顶着烈日,跪在勤政殿外,以表臣心。 而温陌君,始终不予理会,直至苏相力竭而晕,他都不曾改变主意。 在千浪叠起的时候,风露殿身为主角,却有着其他宫没有的宁静,然这份宁静下也是杀机四起。 苏珝错散开红袍,妖娆的躺在软榻上,望着一直跪下脚下的纤阿,缓缓出言:“你,有什么目的?” 她不信偶遇,更不信她在殿前为自己进言,会有所不求。 纤阿低垂的眸有一刻怔疑,却很快被茫然淹没,“奴婢不知,娘娘所言为何?” 苏珝错冷哼一声,娘娘! “那我问你,我和你遇见,是否是偶然?” 纤阿目光再闪,硬声答:“是。” “我与宁嫔起争执,是否是意外?” “是。” “砰!”的一声,苏珝错抬手扫塌了榻前摆放着水果点心的小桌,起身坐了起来,声音带着丝丝杀气,“纤阿,你知我对皇宫不陌生,才会出现在那条小径的尽头;你知我有意呆在温陌君身边,从而利用我与宁嫔的冲突,和后宫四起的谣言,让温陌君为不累及我的名声,诏月的颜面,以及他的责任而提出了封妃,是不是!” 第22章 识破 纤阿震惊的睁眼,没想到她竟然都看出来了。 的确,遇见她不偶然,遇见宁嫔不意外,但是后面的事却出乎她的意料,她以为温陌君只是会怜惜红姒,从而找合适的时机来为她名正言顺。 但是她没想到,温陌君竟在沉思之后颁布这道圣旨。 纤阿的沉默让苏珝错知道自己所猜不假,起身拖着红袍来到了纤阿身前,屈膝蹲下,目光似寒似刀,锋利的剜进了她的眼,“纤阿,你是不是知道本宫是谁?” 纤阿听着她对自己的称呼,心弦一紧,之前还自称我,现在就称本宫,是对她动了杀机吗? 几番思量后,她淡声回答:“知道。” “谁告诉你的?”苏珝错不怒不笑,沉沉问道。 纤阿嘴唇一抿,她一直以为红姒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但是却不知道她竟然心如明镜,聪颖至此,即使自己是陛下钦点的人,她若是想要自己死,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自己哪怕是死,也断然不会背叛主子。 苏珝错望着纤阿沉默却倔犟的模样,突然就轻轻的笑了出来,“果然很像。” 纤阿错愕的望着她,她笑什么?嘴中的像又是什么? 怔神间,却见苏珝错起身,走回了榻上,“纤阿,你出去吧,没有本宫的同意不许踏进这里一步!” 纤阿彻底呆住,好一阵才回神,叩首道:“是,娘娘。” 这时一直隐着气息呆在殿内的白玉容归才从梁上一跃而下,宛若惊风落在了苏珝错的榻旁,温声笑道:“我以为你会杀了那丫头。” 苏珝错仰面躺着,淡笑,“既然他要将一个眼睛酷似回忆中的我的人留在身边,那我便如他意,留在身侧,但他想我回归正途,我却偏要剑走偏锋。” “她,是温陌君的人?” 苏珝错没听出白玉容归停顿的深意,点头道:“是。” 如果没有一个掌握全局的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个小小的宫女能掀起那么大的浪? 白玉容归浅浅一笑,似仙的容颜在日光下漾开了丝丝华贵,但语气却低沉了下去,“我以为,你会是皇后。” 他以为温陌君不给便什么都不给,一旦要给,必定是最好的,最贵的。 苏珝错却是一怔,“我也这么以为。” “哦?”白玉容归坐在轻手挽起了她的一缕发丝,如玉的白,乌丽的黑,缠缠纠结,“你以为他还会给你吗?” 苏珝错转动了眼眸,望进他宛若深潭的眸,墨色相映,暗色蔓延,“若我不能为后,诏月便没有皇后。” “呵呵呵。”白玉容归听后欢愉的笑了起来,亲昵的嗔怪:“你呀!” 苏珝错轻轻的坐了起来,“容归,你之后如何打算?” “我啊。”白玉容归放开了那缕柔软的发丝,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了窗外,“自然是要撕了这片天。” 苏珝错见他没有正面回答,也不追问,他做事向来都是步步精算的,她不担心他。 但是下一秒白玉容归的目光却折回了她脸上,伸手捧起那块他赠予她的玉佩,温柔的笑道:“美人儿,这美玉就是本王,你可不能卸下来,不然本王可会伤心的。” “不会。”苏珝错对他浅浅一笑,她不会取下,这样才能时时提醒她,她与他福祸共依,死生相系,她才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而肆意妄为。 “如此,便好。”他瑰唇一扬,笑容艳绝。 祥福宫位于东边,朱红色的宫墙高高垒砌,华丽的屋檐被重重挡住,只余一扇两人宽的宫门供人通行。 墙后是一处幽美 的庭院,花卉飘香,翠竹清宁,长廊曼回,翠溪涓涓,十分雅致。 她捻着一株胜在盛放的兰花,幽香四溢,清淡文雅,看着看着她的眼色就转厉,那个人是想让她以景养性吗? 哼,她偏不! 五指一收,兰花被她整朵掐下,抬脚一踢,整个花架应声而塌。 “娘娘!”纤阿正在张罗将她的东西送入寝殿,不想却旁处传来倒塌声,跑出来一看,见到原本灼灼盛开的兰花轰然倒塌,花瓣与花鬘洒了一地,残破不堪,不由吃惊。 “本宫的殿内不需要这些花,本宫要树,只要树。”苏珝错一身红裙,艳丽伫立,妖娆之容靡丽胜花。 “是,奴婢知道了。”纤阿垂首,立马又吩咐人前去将所有花卉移走。 一番忙碌后,她从寝殿走出,看着纤身静立的苏珝错,上前恭敬道:“娘娘,殿内已安置好,请娘娘移步内休息。” 苏珝错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庭院,花卉一走仿佛这个院中那丝生气也被挖走,剩下的是那些摇摇欲坠,不堪风摧的树苗。 “纤阿,好生照顾它们。”她留下这句话便回了殿内。 纤阿望着她的背影,再看了看满院的幼苗,觉得她话有深意,却猜不透。 而且她以为对方洞悉了她别有用心,断断不会将她留在身边,但是对方不仅留下了她,还吩咐她贴身照顾,这让她更是百思不解。 第23章 第一夜 在苏珝错入住祥福宫的第一夜,福泽宫彻夜灯明,宁华宫狼藉一片,淬怡宫一如往常。 而风露殿自入宫之后就没挑灯,白玉容归坐在屋顶,望着满天星斗,煮酒怡情。 当一杯又一杯的热酒如喉,他的眼中却依然清明如昔,最后不禁轻轻笑了出来。 “主子。”一直处于暗影的九虚看不过他买醉的样子,忍不住出声。 白玉容归才惊觉,“原来,本王不是一个人了啊,我还有你,九虚。” “九虚非死不弃主子。”九虚眉目坚毅,应声回答。 “好,好。”白玉容归笑得缥缈,一张似月之容半隐在月光与夜色之下,不甚明晰。 “主子若是不舍姑娘,可……” “九虚。” 淡淡的声音,却威严的打断了九虚的话,让九虚噤声,不敢妄言。 “本王不是不舍,本王是高兴。”白玉容归轻轻抬起头,一张清美至极的脸迎着月辉,愈发清淡,仿佛融进了月色一般,“这般苦,这般涩,这般难,都是本王一人在尝,一人在熬,因为这样纵使本王杀尽天下人,也无人敢指责本王的不是。本王,无愧。” 九虚听后,心头重叹,多年的苦难,多年的磨砺,王爷早就不是一个会这般感慨,这般自wèi的人,看来姑娘对主子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否则主子也不会在这里无声灌酒。 正想着,白玉容归已经自己起身,长身玉立的站在月色,衣角翩然,道:“今晚夜色不错,本王要在这夜色中好好走走,九虚你退下吧。” “是。”九虚见白玉容归柔和的侧脸带着几分刚绝,应声退下,消失在了夜色之下。 乾和殿内宫烛摇曳,亮如白昼,温陌君一袭金袍,站在角落处倚窗眺望,那个方向正是祥福宫。 突然门被人推开,一阵风从门缝中穿出,让垂直拔上的烛火变得扭曲,一张俊雅的容貌就在扭曲跳跃的烛光中出现。 “陛下,您娶了她为妃?”一道夹杂着不满,急促与震惊的声音破空而来。 温陌君身形不动,目光却从那头挣扎着收回,缓缓落在披星戴月而来的楚衔玉身上,“衔玉,朕是纳。” 楚衔玉再次惊在当场,半晌后才重重叹息,“陛下,您明知她……她……” “她怎么?”温陌君淡凉的问。 楚衔玉脸色一僵,凝眉道:“后患无穷。” “但是她不会一直如此的。”温陌君从窗前挪步,来到了殿中,这才注意到楚衔玉身后的风尘仆仆的寒烈。 “陛下,真有这份自信?”楚衔玉的话却渐渐锋利,若真是如此,他今夜又怎会不敢去。 温陌君忽略他,目光投向身后一直默不出声的寒烈,“寒烈,如何?” 寒烈见温陌君问及了他,上前一步,拱手跪下,面色沉重,“回禀陛下,寒烈在凤灵潜伏了数日,却未曾发觉容亲王的不轨之心,但是容亲王的封号之前两天月前突然赐封的,而且他在凤灵因为平易近人与和蔼待人,笼络了不少民心与将臣。” 寒烈的意思,温陌君很清楚,一个拥有民心与地位的皇子突然变为了亲王,而且还是在拥有不俗声誉与号召力的时候,这些不难推敲,就是为了成为储君在做准备。 如今败北,成为了皇族中的弃子,如今还被扔至诏月做质子,凤灵国不派使臣跟随,不让侍卫亲随,看起来真的是闲散王爷一个。 但是他为何却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踏进某个不可预知的陷阱呢? 楚衔玉听了寒烈的汇报,眉色忧虑,“这容亲王无权无势还敢在我诏月横行,不是脑子太空,就是谋算太精。” 横行?寒烈这几日都在凤灵,自然不知这宫内的风起云涌。 “好了,既然猜测不到就不要猜测了,且行且看吧。”温陌君扬手打断了没有结果的推敲。 “那陛下,你今晚……”楚衔玉话未尽,意却明。 “楚将军,你不觉得今夜你的话尤为多吗?”温陌君面色一沉,冷冷问道。 楚衔玉这才脸色一变,屈膝道:“是臣失言,请陛下赎罪。” “你们都退下吧。”温陌君摊开奏折,低头批阅了起来。 寒烈与楚衔玉只得双双退下。 那一夜,温陌君枯坐了一夜,目光望着祥福宫那头,脚步却止在了乾和殿这头,不是不敢,而是太深太沉,他不知该怎么去揭开两人之间的往昔。 第24章 请安风波 第二日,天朗气清,天空纯蓝似绸,纯净柔美。 纤阿伺候着苏珝错梳妆,边弄边道:“今日是娘娘入宫第一日,应当向贵妃娘娘问候请安的。” “贵妃娘娘。”苏珝错咀嚼着这几个字,不禁展颜,昨夜怕很多人都睡不安稳吧。 “是的。”纤阿不明白苏珝错的笑容,在一旁等着。 “那便去吧。”苏珝错淡声应答。 纤阿走到外见,将昨日绣阁奉命彻夜做好的几件新衣拿了进去,铺在床上,让她看。 苏珝错起身,来到床边,扫视了那些颜色各异,锦缎华丽的衣服之后,当即就怒了,“为何没有本宫喜欢的颜色!” 纤阿见她怒了,慌忙跪下解释,“请娘娘息怒,因为娘娘是妃,这正红色乃正室之色,所以……所以……” “所以,本宫不配是吗?”苏珝错瞳孔收缩,厉色质问。 “不是的,娘娘。奴婢是说……是说……”纤阿的脑子飞速的运转,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字来说明,急得满头大汗。 苏珝错却没了耐心,直接拔下绾好的发髻,身后青丝荡下,她抓过自己的红裙,拿起同色的披风,就走了出去。 “娘娘。”纤阿见她这样失容,大惊失色的追了出去,“娘娘,您……这……” “闭嘴!”苏珝错厉声喝断她的迟疑,“怕你家陛下怪罪你?怕本宫会连累你?” 纤阿听闻她的话,立刻敛容,快步走到苏珝错身前跪下,道:“娘娘息怒,奴婢绝非怕陛下怪罪,而是娘娘已经声誉不保,若是连这个规矩也不遵守,怕会引来更多的非议!” 苏旭粗听着她的话一愣,随即绕开她,冷笑,“你以为本宫会在意这点非议。” “娘娘。”纤阿见她丝毫不在意的往前走着,只得跌跌撞撞的跟着。 由于她走得快,纤阿不得不走得更快来为她引路,所以当两人来到福泽宫外时,纤阿的一身妆容已有些松散,正举手准备整理一下,以免失容落人口舌,不想一道绯丽的人影就停到了身前。 她立马屈膝行礼,“宁嫔娘娘安。” 宁嫔一身绯色宫装,俏丽非常,缓缓走近,望着苏珝错不算正规的行礼,道:“庄妃姐姐安。” 不等苏珝错回话,她就自己起身。 纤阿见到后,眉色微紧。 苏珝错没有说话,只是拉开唇角,笑了起来。 见她没有追究自己,宁轻妍想到了钟诺涵的话,她无权无势,在诏月后宫内是没有资格横行的。 “庄妃姐姐,”宁嫔说着就放开了搀扶着她手的宫女,绕着她打量了一圈后,一脸鄙夷,挥着手绢道:“虽然陛下不嫌你破玉之身,但是在这后宫你还是注重一下自己的仪容才好,你身居妃位,就要有妃位的派头,你这样成何体统。” 苏珝错未怒,纤阿就忍不住了,“宁嫔娘娘,您比我们家娘娘位分低,说话应当注意分寸。” 宁嫔当即就瞪了眼,“你不是贱婢一个,竟然对本宫指三道四,真是狗仗人势!” 纤阿听着对方侮辱的字眼,脸色虽怒,却还是忍了,自己是奴婢,在宫里的这段时间没少被人骂,这点屈辱她忍得下。 苏珝错见纤阿怒而不争的神色,不悦了,“纤阿,掌嘴。” 纤阿和宁轻研同时愣住。 “怎么,对一个目中无人且尊卑不分的人下不了手?”她淡然问道。 纤阿听闻她的话,嘴角不禁笑了。 “你敢!”宁轻研后退了一步,心头又怒又慌,竟然让一个宫女打她,可是她也不怀疑她真的会被打。 苏珝错笑得诡魅难测,震慑了宁轻研身后的一干宫女,宁轻研只能眼睁睁看着纤阿走进自己。 这时…… “庄妃娘娘,宁嫔娘娘,贵妃娘娘有请。”一道恭谨的女音插了进来,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冲散了两人之间的暗涌。 苏珝错目光轻移,望着门前穿着浅青色宫裙的宫女,态度谦恭,举止得体,看得出在这里地位不低。 纤阿第一时间回头看了苏珝错,见她眉目松动,对自己示意后,她才退下。 宁轻研趁着机会,对着苏珝错冷哼了一声,似逃似扬的离去。 苏珝错迈入福泽宫宫门的那一刻,轻轻询问门前的宫女,“你是谁?” “奴婢素锦。”宫女谦恭回答,抬眼之时,却望见苏珝错那冰冷无情,却利若刀锋的眼。 第25章 刻意为难 福泽宫内楼栏玉砌,以珍珠做帘,水晶为灯,地面铺着毛色鲜亮,柔软无声的狐皮地毯,所有杯盏皆是极品的蓝天暖玉精琢而成,色泽莹彩,温润似水,贵气逼人,其精美致非一般宫殿所比。 进去之后,就见一身绛黄色宫装的苏蔓吟半倚着宽椅,端然的坐着,明艳似芙蓉的脸上洋溢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见到苏珝错的那一刻,笑容微微一僵,却很快恢复。 苏珝错望着苏蔓吟笑得格外娇俏,目光扫过已经坐在一侧的另一个素雅女子,五官柔雅,如兰慧智,便是蕙妃了。 很好,宫内不多的美人都齐了。 苏蔓吟端详了一下苏珝错的穿着,隐隐猜测道了之前的争吵,却还是出口询问,“两位妹妹刚刚可是在门口争吵?不知所谓何事?” 宁轻妍立马屈膝准备大倒苦水,不想苏珝错却先声夺人,“敢问贵妃娘娘,在宫内妃位是否比嫔位高?” 苏蔓吟见她明知故问,看了一眼宁嫔,才答:“这是自然。” “那嫔位的人见到妃位的不人不但不尊礼,还出言不逊,该不该罚?”苏珝错再问。 苏蔓吟隐隐明白,脸色一肃,低声斥道,“宁嫔,你可是对庄妃有所不敬?” “娘娘,臣妾只是委婉的提醒庄妃姐姐着装不当,并无冒犯之意,还请娘娘明察。”宁轻妍知道苏蔓吟对红姒颇有微词,清楚她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所以她才这般回答。 苏蔓吟抓住机会,皱眉对苏珝错道:“庄妃,你如今已贵为庄妃,自然有妃位的妆容,你怎可这般失容失仪的出入各处,有失我诏月风范。” 苏珝错听苏蔓吟略带责怪的话,冷冷一笑,“因为臣妾失容失仪,所以贵妃娘娘以为身为一个嫔妾对身为妃位的臣妾口出恶言,字字批判臣妾不洁之身,也是正常之理?” “胡闹!”苏蔓吟脸色大怒,对着宁轻妍喝道:“宁嫔,你真这般尊卑不论的口出恶言?” 一直坐在一旁看着这场戏的钟诺涵,听闻苏珝错的话,不禁心头一跳,这宁嫔实在大胆,但是……她却说出了某人的心声。 宁嫔听苏蔓吟大怒的呵斥,立马俯首,急切否认:“娘娘息怒,臣妾不曾说过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这是污蔑,请娘娘明察。” 苏蔓吟听此,更是愤怒,“难不成庄妃还冤枉你不成?” “臣妾真的没有,请娘娘相信臣妾。”宁轻妍声含委屈,音色哽咽。 “其他人可有听闻其中经过?”苏蔓吟见此,目光掠过其他人,威严问询。 众人纷纷摇头,这个时候谁敢乱说话。 “既然这样,这件事可不好定真伪,庄妃,你可有其他人证?”苏蔓吟面有难色询问。 “姐姐以为,当时还会有其他人在场?”苏珝错望着苏蔓吟缓缓出声,似笑非笑。 “这可难办了。若是这样轻率的罚了宁嫔,必然难以服众。”苏蔓吟边说边思虑,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侧头对一旁的素瑾道:“素瑾,你出去之时,可有听闻宁嫔这番话?” 苏珝错望着素瑾,目光深暗。 素瑾微微抬头,摇头答:“奴婢去的时候,两位主子已经没有说话了,奴婢没听到。” “既然没有对证,那这件事就罢了吧,两位妹妹不要计较这件小事了,要知道后宫最重要的是安宁,这是本宫所愿,也是陛下所期,还望两位妹妹谨记在心。” “是,臣妾谨遵娘娘提点。”宁嫔低头时得意的笑着,抬起头来已经是一片平静。 站在一旁的纤阿一直在看着殿内的一幕幕,才看出苏贵妃是有意为难主子的,但是人微言轻,这个时候她不能添乱,只能着急的望着苏珝错。 苏珝错目光渐渐冰冷,苏蔓吟一定是认出了她,不然她与宁嫔在门外吵了那么久,她不可能听不见,如果不是自己要将事闹大,她一定乐于听闻宁嫔对自己的辱骂。之后特意安排自己的贴身宫女适时出来,也是为的这一刻,让自己死无对证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她想借宁嫔的嘴让自己知道在诏月皇宫,她就是掌权者,要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再痴心妄想。 可惜,她素来不大度。 “贵妃娘娘是要臣妾忍受这份屈辱?” 苏蔓吟一听,目光隐含不悦,“妹妹是说本宫不公正?这件事不能仅听你一人所言,今日本是你失仪在先,即便宁嫔提醒那也是好意,宁嫔是宫内的老人,一向懂礼遵规,不会说出那番刻薄的话,倒是你,应该好好反省,身为妃子应有的礼数与教养。” “这么说来,臣妾失仪是事实,没有教养也是事实,必定免不了娘娘的责罚了。”苏珝错说着轻轻挽起了袖口,一派的漫不经心。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怔怔的望着她。 她边走边说:“既然都要被罚了,那也不缺这一条罪。” 话音一落,“啪啪啪”三声脆响,惊骇了所有人,霎时整个福泽宫鸦雀无声。 第26章 静安堂 当温陌君下朝听闻福全的汇报,急急赶往福泽宫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抵达福泽宫,绕过院外一群跪下的宫女太监之后,来到了福泽宫内,就见到满脸青紫,指痕狰狞的宁轻妍昏迷不醒的正在接受太医的诊治,回到殿外,当即就怒了,“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宁嫔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陛下息怒。”苏蔓吟率先在他脚下跪下,钟诺涵见此也跟着下跪,声音惊悸又恐慌,“宁嫔妹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是庄妃所为。” 一听是她,温陌君压抑着自己的怒,沉声再问:“为何庄妃会下如此狠手?” 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变为现在的模样,她该是有多心狠。 苏蔓吟见温陌君龙颜正怒,不敢隐瞒,如实回答:“庄妃来时是宁嫔妹妹有所冲突,指责宁嫔口出恶言,但是却无证据,臣妾本想没有证据便息事宁人,哪知庄妃性格刚烈,受不得气,指责臣妾不公后,把气全撒了宁嫔妹妹身上,宁嫔妹妹就变为了现在的模样。” “蕙妃,当真是庄妃所为?”温陌君隐忍的怒压抑不住,转头斥问钟诺涵。 钟诺涵跪着在苏蔓吟的身侧,凝声回答:“臣妾不敢隐瞒陛下,是庄妃妹妹所为。” 温陌君沉若深潭的眸瞬间燃起簇簇火焰,当真是她! “陛下,庄妃妹妹桀骜不驯,之前臣妾以为她身为诏月皇妃后会有所收敛,但是不想她还是这般心狠手辣,臣妾们甚为惶恐,还望陛下能亲自去教诲一番,否则难以平息这后宫的人心惶惶啊。”苏蔓吟抓住机会,声讨苏珝错。 钟诺涵见苏蔓吟落井下石,却不敢附和,此刻的圣心怕是极端矛盾,稍不注意便会引火自焚。但是想到庄妃之前那锋若刀尖,满目寒光的样子,她亦是心有余悸,当真是可怕。 她知道庄妃一向心狠,但是却不想她肆无忌惮到这般地步,简直将诏月的规律戒条全部踩在了脚底,这样狂妄,这样放肆,世间少有。 “庄妃,现在何处?”温陌君如画的眉目染着残辉,滔滔怒火燃在眼角,赫赫刺目。 苏蔓吟面色一顿,犹豫出声:“臣妾本想让她静思己过,但是奈何庄妃武艺高强,御林军都不是她的对手,臣妾没有办法只能自作主张将她暂押静思堂,还望陛下恕罪。” 温陌君一听,眉目有瞬间的不忍,静思堂乃是皇宫禁地,主要用来秘密处决某些谋逆叛国或罪行滔天的大将与皇贵的地方,里面不仅有各种严刑酷法,还有各类猛烈毒药,还有一群武艺高强,且用刑如麻的宫外之人看守。 “你还真狠得下心。”他冷哼一声,径直离去。 苏蔓吟听出他声音中的不悦与不忍,回头望着那道如玉身影急急离去,眼底浮现一阵隐痛。随后她又冷然一笑,现在去恐怕也晚了,她可是特意交代了那些人“好好”招待她的。 在外等候的福全见温陌君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正要招呼抬步撵的人准备,就见温陌君径直跨过他朝着某处疾行而去,当即就愣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温陌君已经在百米之外了。 他大惊,挥着拂尘,大声道:“愣着做什么,跟上去啊!” 温陌君的步伐越来越快,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焦急,来到最北边偏角的静安堂门前时,他急不可耐的踢开门,朝里面冲去。 幽暗的火把悬在墙上,绕过一段阴冷的小道,踏过一阶阶昏暗不清的台阶,才来到底下的暗室,当他从暗门中进去时,一道人影突然横行飞了过来,他收身一躲,踏着墙面来到一处开阔地带。 就见到一展红衣,如火似歌,在层层幽暗中累累成妖,鲜明伫立。 而她的脚下是一个个重伤倒地的白锦侍卫,黑暗的地面凝着一团妖艳的血迹,潮湿的空气混入了丝丝血腥,闻起来分外刺鼻。 就如此刻他眼中的她,刺目而锥心。 见她抓过一柄挂在墙上的剑,直逼另一个人的死穴而去,温陌君弹手阻止,声音灌入内力,厉喝道:“庄妃,住手!” 苏珝错措不及防,剑被人隔空抽走,正欲回身就被如雷之音灌入耳里,窜入颈侧,震动心肺,当即就受不住吐出了一口血,伸手擦掉血迹之后,她才缓缓转身,当那张如画容颜映入眼底时,她满目的杀气骤然凝固。 “你……”温陌君望着满地的狼藉,听着深浅不一的呻yin声,痛心疾首道:“你怎么会变得这般的杀人如麻。” “呵呵呵。”苏珝错听后轻轻的笑了出来,却扯痛了横贯肩头与胸前的鞭痕,伸手轻轻按住,道:“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怎么,想为他们不平,帮他们伸冤。” “你若受了委屈,找朕便是,朕可以为你做主,可你为何要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宁嫔,还伤及无辜的人?” “无辜?”苏珝错扫了那些人一眼,收起了笑容,也放开了按住伤口的手,眼底的深郁明灭错乱,所有话到了嘴间,变为了这一句凄苦之言,“如今的我,只相信自己。” 第27章 可疑血渍 温陌君被她那句话中的孤苦与绝望震骇,心头痛若焚噬,想要说点什么,却无力诉说,众多的情感只能结为那痛穿骨髓的两个字:“阿错。” 不想,被他的目光牢牢绞住的人却突然往后倒下,他心头一慌,飞身去接将她勾入了怀中,却见她双目紧闭,唇色泛白的昏了过去。 抱着她的手触及一手的湿滑,他脸色一变,缓缓抽出手映着火光一看,就见到如她红衣那般刺目的艳红满布掌心,渗入了每一道掌纹。 “陛下。”在他震骇之际,一道幽幽的女音从一角暗处传来。 他侧头的时候,就见到一个眉目清秀却衣衫不整的宫女走了出来,当即就浓了眼色,“你是纤阿?” 纤阿听他唤出了自己的名字,立刻就跪下,“请陛下为娘娘伸冤。” 温陌君眉目一蹙,沉声道:“说。” 纤阿便将之前与宁嫔之间的事一字不漏的娓娓道来,然后在说到静安堂的事时,她语气一哽:“娘娘在掌掴宁嫔主子后就自动跟着这些人走了,奴婢见娘娘走,也跟了过来。本以为是带娘娘回宫,不想他们却把娘娘带到了这里,奴婢一看情况不对,就跟他们争执,不料他们武艺高强,直接将奴婢扔到了一边,之后直接将娘娘的穴道封住,帮上了十字桩,还将滚油的鞭子点燃二话不说就挥向了娘娘,奴婢无能冲过去的时候娘娘已经被打了一鞭,之后奴婢抱住娘娘却挡不住那无处不入的鞭子,那些人个个毒辣,见娘娘傲骨铮铮,便用锥刺想要穿娘娘的琵琶骨,奴婢拼死护主奈何力量过于薄弱,还是被他们拖到一旁,最后还是娘娘自行解穴,挣脱了束缚才得救。陛下,我们娘娘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不是啊。” 温陌君静静的听着,握紧了染血的手,骨节咯咯作响。 眼底杀气狂涨,抱起苏珝错飞身一过,宛若落叶划过湖面般轻盈。 纤阿却感觉杀气扩散,尘沙成烟,迷蒙了视线。 下一秒,低低的呻yin声再也不闻,她震惊的看着倒在地面的人个个双目大睁,七窍流血,嘎然而终。 这……这……太可怕了。 夜深人静之时,纤阿奉旨守在了祥福宫外,看着里面灯火如昼,却不见半丝人影晃动,温陌君进去已久三个时辰之久,为何里面静若无人。 她迟疑了一下,才往里挪了一些,附耳聆听,里面的确过于安静,紧紧蹙眉,犹豫要不要推门看看。 却听里面传来一声轻唤:“纤阿。” 她立马收敛心神,答:“奴婢在。” “进来。” 纤阿才正大光明的推门进去,绕过绣屏,撩开蔓帘,来到苏珝错的床边,见到苏珝错穿着里衣,坐在床上,长发垂泄,身影柔美。 “娘娘,不知有何吩咐?” “本宫是如何回来的?”苏珝错只记得自己突然竭力而晕,不记得之后的事了,见自己醒来在床上,而且伤口被上了药,体内也恢复了不少,不由奇怪。 “是陛下带娘娘回来的。”纤阿如实回答。 是他!苏珝错垂下了眼色,随后再抬眼,望着跪在地上的纤阿,淡声道:“那你是不是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他?” “是,陛下追问,奴婢不敢不答。”纤阿垂首。 “你很希望本宫与陛下,好?” “是,娘娘在后宫,没有权势仪仗,若再没有陛下垂怜,今日之事必定还会重复,所以奴婢斗胆,为娘娘谋得后路。”纤阿俯首,谦谨回答。 “你怎么会知道,本宫会需要后路?”苏珝错微微倾身,望着对自己谦恭顺从的纤阿。 自作主张,却又恰到好处,她的这些分寸是宫内生存法则,还是有人刻意教授。 纤阿被她问住。 “纤阿,本宫留你,并非信你,更不是不会杀你。” “奴婢自然不敢如此奢望。” “你告诉温陌君,只要我活一日,他就休得安宁。”苏珝错恨意犹在,字字玑珠。 纤阿垂下的眼微微一愣,随后释然,“是。” “退下吧。”苏珝错挥手。 “娘娘安歇,奴婢告退。”纤阿起身退着走了出去。 纤阿退下,苏珝错正欲倒下休息,目光却突然看到软枕上一滴异于金色的颜色落在面上,她俯身细细端详后,一脸沉思的放下。 这不是胭脂,不是唇脂,而是血。 但是这个血是谁的? 她赤足下床,走到铜镜前细细照了自己的脸,没有发现血渍,又起身解开衣服,照着镜子前后查看,发现自己身上的血迹都被人洗去,不可能会有残余血渍。 那只有一个可能,这滴血是温陌君的。 第28章 隐疾发作 夜色沉沉,月光茭白,破开夜的沉郁从上罩下,一地斑驳。 乾和殿内,重重幔帐之后,一身白衣的温陌君伏在床边,青丝坠地,遮住他隐忍的五官,却遮不住阵阵自他嘴中泄露的低吟。 楚衔玉风尘仆仆的被寒烈接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二话不说,掏出藏匿在宽袖的布卷,在地面摊开,让寒烈扶起微微抽搐的温陌君,将他侧身放于床上后,顺出一只布满青点的手臂搁在床边。楚衔玉拿起淬着一点绿光的银针,直接扎在他手臂上的几处诡异的穴位上。 一直紧闭着眼隐忍,全身紧绷的温陌君才缓缓放松了下来,楚衔玉反复了三次之后,温陌君才缓过气,躺在床上,脸上是一片虚弱之色,语气却威严犹在,“寒烈,事情办得如何?” “陛下,放心,已经全部处理妥当,其他人也替补上岗。”寒烈垂首回答。 “这就是陛下再用内力的原因。”楚衔玉收起银针,低声问道。 温陌君伸手撑在床边,寒烈见此,伸手扶他,却被他挥手拒绝,吃力的坐了起来后,他才缓缓道:“朕,气不过。” 楚衔玉立马领悟,“她又做了什么事?” 能打破温陌君一年以来一直修身养性的人,必然是那个祥福宫的那位。 “掌掴宁嫔后被送去了静安堂。”温陌君淡淡回答。 “这……”楚衔玉惊讶,静安堂非一般之地,但是,“陛下,可以直接吩咐他们放人便是。” “他们打了她。”温陌君却沉着一张脸,严肃回答。 “所以陛下,就解决了他们。”楚衔玉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明知对方后患无穷却硬要留下,明知对方不复当年却非要改变。 温陌君不答话,半晌后轻声道:“衔玉,你退下吧,朕乏了。” “是。”楚衔玉领旨起身,临走时不忘叮嘱:“陛下,时机未到,请您不要再妄动真气,否则找到那宝物也无法为您续命。” “朕知道。”温陌君颔首。 寒烈自动与楚衔玉一道出去,走出乾和殿后,楚衔玉不放心的再叮嘱寒烈,“寒烈,这段时间你最好贴身护着陛下,这诏月怕是要风雨欲来了。” “我会的。”寒烈点头,陛下的安危重于一切。 “如果可以,让陛下少与庄妃接触,至少这段时间不要接触。”楚衔玉语重心长的说道。 “为何?”寒烈回来之后,还未与庄妃接触,不知其原因。 “因为庄妃,是她。” “她?”寒烈疑惑,之前就见陛下与他脸色有异,但是当时不好问及此事。 “你以为天下能让陛下动摇的人有几个。”楚衔玉望空轻叹。 寒烈一下子就想起了某个人,惊讶道:“可是二小姐不是……” “她回来了。”楚衔玉确定的告诉他,“她就是现在庄妃。” 寒烈这才恍然,这便是陛下再动内力的原因。 皇宫浩大,同片月色下,一池月光前,一道黑影依畔而立。,月色粼粼,身影修长。 “公子。”纤阿避开耳目,来到静谧之处,对那道身影行礼道。 “今日可是发生了大事?”黑影转身,轻柔的月光在暗色中勾勒出他刚毅的轮廓,显得他清俊不凡,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云穹。 “今日在苏贵妃的安排下庄妃与宁嫔结怨,而诏月皇帝对庄妃,别有情愫。” “哦?”云穹对这个消息有些意外,“怎么个‘别’法?” “静安堂的人尽毙,只因他们对庄妃滥用私刑。”纤阿垂眉回答。 云穹欢愉的轻笑了两声,“的确够‘别’。” “不过他们恐怕也只是某个人的替罪羊,牺牲品,这个女人果然是祸水,你继续呆在她身边,想办法取得她的信任,知晓更多关于她的事。”他总觉得这个红姒与诏月之间有着不俗的联系,不然温陌君不会再见到她第一次就失态,之后还不顾重臣反对,立她为妃。 她,一定是特殊的。 “是。”纤阿领命。 “好了你下去吧,之后我会再找你的。”云穹撩撩衣袖道。 “是。纤阿告退。”纤阿转身离去。 云穹望着一池起起伏伏的池水,模糊了他的倒影,潋滟了满池的清辉,眼底幽光摇晃,或许他也该会会那位,祸水。 第29章 苏相进宫 祥福宫内,苏珝错将那软枕扔到一边,赤足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孤月高悬的夜空,眼底死般沉寂。 “你伤了?”一道似珠玉相击的温润声音自夜中传来。 下一刻,白玉容归那翩然似仙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一人在外,一人在内,相相凝视。 “没事,小伤而已。”苏珝错拢了拢衣,淡笑回答。 白玉容归却伸出食指按住了她的手,“本王看看。” 说着他就用指尖轻轻拨开了她的里衣,一道刚刚凝固的部分伤口赫然在目,引得他眼底浮光暗潜,“是苏贵妃,还是其他两人?”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将她的衣襟拉拢,庆幸他没有再往下查看,不然自己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听他的话,她眼底冷霜渐起,“或许是一人,或许都有。” “那要不要本王帮你推波助澜一把?”白玉容归负手伫立,音容飘渺,见她眼露疑惑,微有迟疑,便展唇轻吐了两个字,“苏相。” 本犹豫不想让他卷入后宫之争的苏珝错在听闻那两个字后,眼神瞬间坚定,嘴角扬起绽出一抹比黑更沉的笑。 第二日,勤政殿内一封又一封的折子层叠在宽大的案面上,每一封每一句每一字都是会庄妃行为乖张,身份不明,放肆狂妄的指责,每一封落款都是希望废去她的妃位。 温陌君看得脸色沉郁,怒火涛涛,挥手便将案上的奏折全部推翻在地,好一个苏相,好一个为国为民的苏相。 一旁伺候他的福全见他龙颜大怒,身子一颤,跪到了殿中,“陛下息怒,莫伤了自己的身子。” “把这些折子全部拿去烧了。”温陌君阴沉着脸,怒声吩咐。 “是,奴才这就去。”福全震惊却不敢反对,躬身捡着落了一地的折子。 “还有,将苏相传到这儿来,说朕立马就要见他。” “是。” 一个时辰后,苏闻拖着抱恙的病体,急急赶到皇宫,却还未至勤政殿就在路上见到了他猝不及防的人。 “奴才见过庄妃娘娘,庄妃娘娘金安。”领路的太监看到五官绝色,身披霞虹披风的苏苏珝错就躬身跪了下去。 “微臣叩见庄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苏闻屈膝,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 “久闻苏相大名,本宫今日得见果然非凡尘俗子可比。”苏珝错轻声一笑,柔声夸赞道。 “娘娘谬赞,臣不敢当。”苏闻垂着头,这条路乃是外臣觐见圣颜的必经之路,与祥福宫背驰而行,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相客气,不知本宫有没有薄面,与苏相单独说几句?” 客气的语气让跪着的两人都一惊,素来跋扈的人竟然还懂礼节这一说,苏闻知道她拦截自己一定有话要讲,不能拒绝,只得随她来到一处假山幽竹处。 “不知娘娘,想对微臣说什么?” 苏珝错站在翠竹之中,一身艳红更是无双,“苏相睿智过人,不会不知道本宫想要说什么吧。” 苏闻拱手站着,望着五步之远的她,眉色一暗,“微臣,不知。” “既然苏相不知,那本宫就直言不讳了。”苏珝错转身,一双清冷似霜的眸寸寸冰封,“苏相为国尽忠,盛名累累,本应是颐养天年的年纪,何苦再卷入后宫之中,做不臣之臣。” 苏闻听到她这般直言不讳,当即就震住了,当即跪下,“庄妃娘娘之言,让臣惶恐,后宫是天子之家,臣怎敢置喙天家。” “难道苏相不想苏贵妃为后,光耀门楣?”苏珝错见到屈膝跪在自己身前的苏闻,声音转低。 “一国之后,乃是象征一国之姿,之容,之德的典范,臣不才不敢有此奢望,还望娘娘不要妄加猜测,折煞微臣。” “是吗?你没那想法?”苏珝错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曾在她眼里高高在上的父亲,如今却只能卑躬屈膝的跪在她面前,真是……痛快。 “微臣,断断不敢有此妄想。”苏闻真切回答。 “如此最好。”苏珝错往前迈了一步。 苏闻便觉一股迫人之势扑面而来,那声音仿佛是从森然之境飘来,寒意冽冽: “若是有谁胆敢阻本宫之路,那本宫定将不留余力的铲除。” 他听后,心头大惊,急忙抬头,望着那高贵无比的面容,眼中一悲,跄然出声:“错儿,陛下非你良归。” 错儿! 一声轻唤遥跨往昔,回荡在耳,苏珝错听后,发出轻讽的笑声,“苏相老眼昏花了吧,本宫名为红姒,而非你口中的错儿。” 苏闻缓缓低头,眼色悲凉,若不是错儿,陛下怎会不顾朝臣反对,硬立声名狼藉的她为妃,若不是错儿,蔓吟怎会惶恐不安,非要步步置她于死地。 “苏相还是早些去见陛下吧,莫让陛下久等了。”苏珝错见苏闻无话可讲,便让他离去。 “是,臣遵旨。”苏闻起身,退着出去。 待他出去之后,苏珝错默声站在林间,丝竹悠然,清风徐徐,清凉冷凄。 突然她脸色一变,身子瞬间腾空,内力一发,两排笔直若松的翠竹往左右两边倾斜,暴露了那道隐匿其中的身影。 “庄妃娘娘,好身手。”那人悬空而立,黑衣翻涌狂啸,身形却岿然不动,凝着温和之色,望着那头的她。 “你是谁?”苏珝错认出了他就是接风宴那日与她目光对接的那个男子。 两人踏风而下。 “鄙人西戎国四皇子,云穹。”云穹往前迈了一步,谦恭行礼。 “西戎国。”苏珝错望着他,眉长入鬓,目似朗星,清卓不凡,是个不俗的男子,但是他出现在这里是意外还是蛰伏? “在下喜静,偏爱翠竹,故常来此地。”见苏珝错的戒备,云穹露出了与他刚毅的五官不符的谦逊只态。 “喜静好风雅的皇子怎会武功超群?”苏珝错反问。 “为了自保。”他镇定回答。 “气度不凡,却少有风雅之人的纤弱,反而有着长期执剑的肃杀之气,你腰间的佩剑,剑身鲜亮似雪,想必是长使用而磨砺出来的吧。” “庄妃娘娘果然聪慧。”云穹惊讶一笑,笑容却风雅至极。 “本宫最厌恶奸佞之人,尤其是油嘴滑舌。”苏珝错说着往旁侧走了一步,杀气渐露。 “庄妃娘娘,若本皇子死在诏月,你可知会有多大的动荡,对于诏月该是多大的危机?”云穹见她杀气外露,不慌反而沉着的提问。 “死何止一种方法,既然本宫敢动手,就有全身而退之策。”苏珝错不予理会,展袖欲动,掠至云穹身前。 “庄妃娘娘,我们联手,可好?” 一句话止住了她的动作,收身站住,她冷冷的望着他。 云穹见她收势,莫测一笑,“你我目的相同,都想诏月灭,那我们就联手吧。” “你真是不怕死。”说出这番话之后,面色依旧平静,不惊不动,这个人怕是运筹帷幄已久。 “不过,本宫没兴趣。” 云穹听闻这个回答也不意外,“娘娘怕麻烦?” “哼。”苏珝错冷哼,“是不屑。” 诏月必亡,不必假手于人。 尤其还是一个隐藏得那么深的人。 “不急,娘娘可好好考虑一下。”云穹不被她的话激怒,反而笑得诡秘,“鄙人告辞。” 说着整个人就踏风而起,悠扬远去。 苏珝错站在原地,听闻他的声音携风而至,“娘娘放心,今日之事鄙人只字未闻,不曾知晓。” 她眉色一深,云穹! 第30章 暗自谋划 “不知陛下让微臣觐见,所谓何事?”勤政殿内,苏闻跪在殿中,俯首称问。 偌大的殿内,只余他与温陌君两人,让他有些惴惴不安。 “苏相为诏月之相,多久了?”温陌君坐在上方,语气浅淡的问。 苏闻不知他意寓为何,却还是如实回答:“已有十年之久。” “原来,都那么久了。” 苏闻不知圣意,但是却能从字词间听出一些不同寻常,诚惶诚恐道:“臣恪守本分,忠心为国,竭诚为君,不敢邀功。” “苏相的确劳苦功高。”温陌君起身,从龙椅上走下,来至苏相身前。 “臣不敢。”苏闻匍匐在地,将头埋低。 “苏闻。”温陌君居高临下唤出他的全名,听得他心惊胆战,“不是仗着你劳苦功高,苏家的代代功勋,你以为朕会容你?” “陛下,臣不曾这般想过。”苏闻惊慌摇头。 “一年前,胆敢以偷梁换柱之法欺君瞒上,怎么今日就变得这般懦弱。”温陌君目光迫人,灼在苏闻身上。 “陛下,臣……臣……”苏闻骇然色变,却欲言又止。 “还想说你不敢吗!”温陌君声音怒含威势,大声斥责。 苏闻无话可说,以额触地,卑躬至极。 “朕今日让你来,就是要告诉你,你每撺掇人抨击她一分,诏月的后位就离她近一寸,朕要你看到朕是如何破了这该死的天命的!” “陛下!”苏闻听闻温陌君含恨之言,再度色变,惊惶抬头。 “你可以退下了。”他不看苏闻,踏上了九五至尊的皇位,尊贵且偏狂的坐下。 “臣,遵旨。”苏闻觉得呼吸都紧了,难道时至今日中还是要回到原点吗? 失魂落魄的回了苏相府,苏闻步伐沉重的绕过亭台楼阁,走至最僻静的角落,一座废弃的院落前,他伸手推开那扇近乎腐朽的房门,里面旧物如昔,灰尘满覆,目目苍脊,映着他的脚印清晰得烙印一般,刻在地面。 他望着已经人去楼空,伊人不复的房间,终于忍不住跪在了屋内,声音痛苦而又哽咽,“怜衣,怜衣,我该怎么办?我们作下的孽,应报了。” 是夜,他站在书案前,奋书疾笔,书信两封,一封连夜被送入福泽宫,另一封则到了另一人手里,那人阅完之后,焚为灰烬,脸上火光跳动狰狞,嘴角却如火如荼,诏月啊诏月,终还是逃不过天命。 苏蔓吟映着烛火阅完了手里的密信,见到父亲亲笔书写的字样后,神色沉静,直接将阅毕后的信纸仿佛熏鼎之内。 素瑾望着那正在燃烧的纸上,最后那“阻庄妃”的字样时,望着一语不发,静静坐着的苏蔓吟,轻声道:“娘娘,苏相欲让您如何做?” 苏蔓吟脸上的沉静持续,声音含涩,“素瑾,你可知本宫为何那般厌恶苏珝错?” 素瑾一愣,回想曾在相府的日子,斟酌了片刻,才答:“因为二小姐虽是庶身,却得老爷偏爱。” 苏蔓吟听后,苦涩蔓延,喃喃道:“是啊,父亲对她格外偏爱。” 最初她见父亲对苏珝错疾言厉色,以为是因为父亲看不起她是卑贱出身,认为她是苏家的耻辱,但是后来有一次苏珝错病重,整宿无人问津,父亲得知之后大怒,直接仗打了她阁中的所有人,并遣散了他们,而且在苏珝错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彻夜的彻夜的照顾,却不知那时自己也病了,高烧不退,除了素瑾与奶娘没人知道。她是嫡女,是相府嫡女,却抵不过一个卑贱的庶女。 在后来,素有温雅优雅之称,被众多待闺字中的名门淑女倾心爱慕的陌王爷,突然来府求见,与父亲一聊后便对父亲道,要娶苏珝错为妻,当时她就愣住了,那个时候久闻王爷风采为之深深所迷的她就这么直直的听着他说出这句话,整个人瞬间就失了神,心仿佛碎裂了一般的疼,所以她更恨她。 所幸上天也嫉妒了他们,硬生生要将拆散他们。陌王爷称帝,父亲不喜反惧,还请求自己入宫为妃,她虽爱陛下,却不知其故,父亲被逼无奈只得告诉了她那件足媲天崩,撼摇诏月之本的秘密。 面对苦苦哀求的父亲,想到那个自己奢望已久的男子,她心非顽石只能答应,才有了今日集天地至尊于一身的他,也有了可与他比肩,同样高贵尊雅的自己。 本以为在这之后父亲会对自己偏爱一些,却不想当苏珝错回归之时,一切又回到了原状,她依旧是高傲的贵妃,而苏珝错却是低她一等的妃,但是父亲与陛下之心却牢牢被她束缚,为她牵挂。 “娘娘。”素瑾望见苏蔓吟眼中无声滑落的泪,连忙掏出绣帕递过去。 苏蔓吟却拒绝,背过身道:“素瑾,让本宫哭一哭吧,积压了那么久的情绪总是需要宣泄的。” “是。”素瑾点头,静声陪伴。 这是她入宫依以来,第一次见到主子这般无声却凶烈的哭,贵妃的妆容下她依然是那个脆弱的女子,在悉心照顾她的奶娘去世之时,她曾说:“素瑾,我这一生得到的东西不多,所以你一定一定不要离开我,不然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时起,她就告诉自己,一定,一定不能让她再难过。 一个时辰过去,苏蔓吟的眼泪风化,回身之时已经恢复了高贵倨傲之色。 “娘娘,那您打算如何做?”素瑾见她恢复,心头的石头放下,恭声询问。 “众人皆知,天命难为,若本宫说庄妃天生妖颜,祸国殃民,你说陛下还能堵得住这悠悠之口吗?”苏蔓吟望着瀚沉浩夜,声音冷若尘霜。 “可是,如此一来,娘娘不是就要成为陛下的心头刺了吗?”素瑾不忍,她知娘娘有多爱陛下,每日每夜都期盼那道尊贵身影为之驻足,却日日成空。 “难道本宫恪守本分,陛下就能善待本宫吗?”苏蔓吟凄然一笑,自己入宫是承父之托,同时也继承了陛下对父亲的恨意,所以他对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自己还有所用处,恐怕自己早就成为了冷宫一员了。 素瑾见苏蔓吟一脸悲苦,心头亦是紧紧揪扯,“娘娘,陛下总有一天,会知您的好的。” 苏蔓吟却只是淡笑,“或许吧。” 当苏蔓吟将自己的计划用密语书写后传给苏闻,苏闻起初是心疼与不忍,但是想到日后的诏月他却狠下心肠,同意了。 苏蔓吟接过暗卫的回信,父亲言简意赅的写了四个字:放手去做。 将密信揉成团后,扔入熏鼎,化作灰烬的纸团腾起了一阵蓝烟,她的音容在烟雾中迷蒙而模糊,苏珝错,你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然而两人都不知道,这一次的计划将诏月推至几近崩析的境地,同时也给自己中下了一道催命符。 第31章 试探 三个时辰前的祥福宫,所有人忙做一团,进进出出的张罗着菜肴,纤阿也一派忙碌,吩咐着宫女放东西放妥善,不可出错。 苏珝错却事不关己的望着突然变得嘈杂的殿内,还有那些菜色精致,美味可口的菜肴,不悦的皱眉,“纤阿,不必张罗了,吵得本宫头疼。” “娘娘。”一听苏珝错的声音,纤阿就急急走过去,无奈道:“这是陛下第一次来祥福宫,这对娘娘来说格外重要。” 苏珝错却冷哼,不甚在意。 “陛下到!”一声尖细的宣报声托着长长的尾音,让忙碌的殿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听闻宣报声,纤阿立马跪迎,苏珝错却不理会,兀自躺在软榻上。 片刻后,脚步声踏入殿内,一道低沉平淡的声音在殿内环绕,“所有人都退下吧。” “是。”众人应声退出。 纤阿看了看一站一躺的人,也跟着退了下去。 见所有人退下后,温陌君迈步朝着软榻上的苏珝错走去,眉目如画,温雅朦胧,金袍随着他的步伐浮动,上面的龙纹图腾栩栩如生,宛若腾飞。 他见到红袍披身,头发散开,毫无规矩的苏珝错,一丝无奈划过眼底,温声询问道:“伤可好些了?” 不料床上躺着的人却突然发力,手在塔边一撑,整个人就悬在了空中,纤细的五指收缩成爪,逼近他的面门。 温陌君惊然后退,她却紧追不放,手绕上了他的手臂,便如游蛇般攀至了他的脖间,他凝眉一抓,将她拽到了地面,反身一欺,将她逼回了软榻,她慌忙抬腿撑在榻边,以免被他压制。 “你再做什么!”他望着她,眼中有挣扎,有隐痛,她还是这般恨着自己吗? “放手。”苏珝错却收回手,低声喝道。 “为什么对朕出手?”温陌君却不放。 苏珝错浅浅一笑,笑容烈若骄阳,“陛下的武功依然不减当年,还是这样深不可测。” 当年,是多么刺骨戳心的两个字。他君一怔便放开了手。 苏珝错与他错身来到了殿中,坐在了摆着满桌美味佳肴的饭桌旁,笑道:“陛下不是来用膳的吗?” 温陌君望着她,难以想象当初纯善温柔的她会变为如今诡魅难测的样子。 走过去坐下之后,苏珝错便给他夹了一块肉,道:“陛下尝尝看,这可是臣妾宫里的人忙碌了一下午做出来的呢。” 温陌君震惊的望着她,不敢相信她,竟然给自己夹菜。 这可是在,做梦? “陛下不吃,是怕有毒吗?”苏珝错见他不动,夹起另一块肉直接放入了自己嘴中,咀嚼吞下后道:“陛下现在可放心了?” 温陌君心一疼,沉声唤道:“阿错。” 苏珝错轻松的脸色陡然一沉,放下了筷子却没接话。 温陌君见她那个模样,心头更是抽疼,压抑了许久却无处倾吐的话几乎都要在这一刻倾吐而出,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拿起筷子,将那块肉放入了自己的嘴中咀嚼。 整整一载,食之无味,活之无趣的他,第一次觉得这菜真好吃。 “既然不愿意,陛下又何必勉强。”苏珝错冷淡出声,打断了他的回味。 “朕不觉得勉强。”温陌君见她脸色不悦,否认道。 只是,太珍惜了。 “既然陛下不勉强,那臣妾就顺承圣意了。”苏珝错说起就起身,解开了自己的披风。 起初温陌君不知她在做什么,但是在见到她取下披风后,紧接着就褪去了外衫,最后连里衣都被她扯开,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做什么。 “阿错,你不要这样。”他慌忙起身,按住她的手。 但是苏珝错却不停,而温陌君亦不放。 两人蛮力相争,突闻呲啦一声,苏珝错直接撕裂了自己的里衣,胸前的春光乍泄。温陌君一愣,随后再怒,愤然转身,避开了眼,斥道:“庄妃,够了!” “陛下为何怒了?”苏珝错甩开他压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任由那片春光外泄,绕到温陌君身前,柔若无骨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声音魅惑道:“难道陛下今日来,不是来宠幸臣妾的?” 温陌君被她一激,怒火在心头焚燃,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难道陛下也是嫌弃臣妾?”苏珝错见温陌君依然不看她,声音似疑惑似嘲讽,“嫌弃臣妾非完璧,是不洁之身,是破玉之体。” “庄妃!”温陌君听闻她自讽的话,猛然转头,目光死死的缠着她。 “陛下不必一遍又一遍叫着臣妾的封号,臣妾一直都记得自己的封号。”苏珝错再笑,笑容妩媚如丝,“庄妃,端庄贤淑之妃,臣妾明白的。” “为何?”温陌君见她说话携针带刺,字字戳心,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为何你我会这般针锋相对?” 听闻他的话,苏珝错笑出了声,“陛下功力不减当年,记忆却不比当年,才一年就忘得干干净净了。” “当年……”冲口而出的解释被他理智截断,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 “当年如何?”苏珝错见他欲言又止,挑眉一问。 温陌君不答话,宛若深潭的眸子却深邃异常,仿佛吸引月光的夜,将她的身影一寸一寸的吸入其中。 “陛下不会是告知臣妾当年之事,您是有苦衷的吧。”苏珝错似真亦假的询问。 温陌君的目光骤然复杂,面对这样的问话,他无所适从。弯腰将如火的红袍捡起,为她披在肩上,遮去她胸前的艳光,声音轻软如水,“如果你喜欢这红色,你便穿吧,我命人给你坐十套这样的衣服便是。” 苏珝错见他温柔为自己系结,目光却隐含针芒,“那我若要后位呢?你给么?” 如玉的指瞬间僵住,指节由粉转白,“它,现在还不能给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让苏珝错还是忍不住颤了颤心,她后退了一步,道:“是现在不能?还是一生不能?” 温陌君看着落空的手,再举目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手往前伸了几寸,立马就收回了,“朕说不能便是不能。” 苏珝错再次笑出了声,直接扯下他为她系好的披风,仍在地面,脚踏着它走到了床边,冷声道:“臣妾今夜不适,不能侍奉陛下,陛下请回吧。” 温陌君望着那被扔在地上又被她践踏过的披风,眼底的痛狂泻的涌了出来,他闭上眼遮住让他全身都忍不住抽出的疼意,转身走了出去。 纤阿守在外面,见到温陌君一脸漠然的从里面走出来,一脸惊诧,跪身送迎之后,就听闻房内传来了一阵阵摔东西的声音。 急急进去后,就见到幔帷落地,铜镜裂缝,梳妆盒与首饰盒打翻,里面的东西彩色凌乱的摆了一地。 而苏珝错只穿了一件里衣,且衣衫不整的站在满地狼藉中。 “娘娘。”她惊讶的出声,不明白怎么两个人独处就成了这个样子。 “滚!”苏珝错头也不回,厉斥道。 “娘娘,这……” “纤阿!你当真以为本宫不会杀你!”苏珝错举目望去,一双墨瞳迎着月色结成的霜气,森森瘆人。 “奴婢不敢。”纤阿立马跪下。 “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本宫,现在立马出去,本宫要你在院中跪一夜,胆敢不执行,明日本宫就废了你。” “是,奴婢这就出去。”纤阿见苏珝错不知为何,动了大怒,不敢迟疑,急急出去,在院中跪下。 整整一夜,她都笔直的跪在那里。 晨起的宫女见到身为贴身宫女的她被罚,心头一惊,再看她被露水染湿的头发,垂落侵湿的裙角,就知她跪了一宿,对喜怒不定的苏珝错更是畏惧。 第二日,她惩罚宫女之事,再次传遍了内宫。 众人对她嚣张跋扈的个性与喜怒无常的脾气噤若寒蝉,打定以后见到她都要绕道走了。 福全知道陛下对祥福宫的那位较为特殊,昨夜回来之后没去其他妃嫔那里找安慰,反而自己在勤政殿独坐了一宿,一直有在暗中关注。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便婉转的告诉了温陌君。 温陌君听后,脸色没多大变化,只是深锁着眉目,望着案面上的拟好的圣旨发呆。 福全见他这般出神,悄悄的看了一眼桌上的圣旨,瞬间双目大睁,整个人呆住了。 这是……这是……要封庄妃为皇后的拟旨。 封……庄妃……为后。 “陛下。”楚衔玉一身朝服,不等传召,就径直入内。 温陌君抬头,看了一眼福全,福全躬身退出。 楚衔玉暗暗观察着温陌君的脸色,不见异色,暗暗放心,但是目光落在退出的福全身上时,微微疑惑,“陛下,臣有事禀报。” 温陌君伸手止了他的话音,低眉望着自己静思一夜之后,痛下决心做出的决定,扬唇道:“衔玉,朕想封后了。” 楚衔玉一闻,俊雅的五官一下子收紧,目光含着不安与严肃,沉声道:“不知陛下想封谁?” 温陌君抛起圣旨,楚衔玉上前一步接住,看清上面的字时,脸色大变,肃声道:“陛下,这恐怕不妥。” “朕知道有人会反对,但是没想到第一个人竟然是你。”温陌君望着一直被为心腹知己的人,目光幽深而晦涩。 “陛下。”楚衔玉拱手站立,低垂的脸色亦是纠结异常,半晌才道:“臣不支持,是因为臣知道,庄妃图谋不轨。” 第32章 不明之泪 图谋不轨?温陌君眉色一浓,示意他说下去。 楚衔玉才将来勤政殿之前的事娓娓道来。 本打算入宫有事禀告的他,走在途中,就听闻擦肩而过的宫女又再谈论庄妃,知晓她昨夜不仅气走了陛下图谋不轨?温陌君眉色一浓,示意他说下去。 楚衔玉见温陌君似明非明的神色,上前迈了一步,道:“昨夜白玉容归去了相府,两人交谈到深夜,他才离去。” “那又如何?”温陌君坐回龙椅,不作在意。 “陛下是真不明白,还是不去深想?”楚衔玉见温陌君又要忽略这件事,忍不住激进了些。 温陌君微垂的目光微动,却不答话。 “陛下!”楚衔玉见温陌君还是这样,忍不住加重语气,“苏相的身份陛下一直知道,苏相的心思陛下也一直都清楚,如今他与白玉容归深夜会见,难道真的是喝酒作乐?拥有不俗地位与民心的白玉容归难道就真的甘心成为一个质子直至终老?” 温陌君呼吸骤然起伏,却紧紧克制。 “庄妃之前与白玉容归一直在一起,难道苏相真的是不知情?陛下能够保证不是庄妃不是拉拢白玉容归,或者为了稳住陛下,甚至迷惑陛下的棋子?” “砰——” 温陌君拍案而起,望着楚衔玉,怒喝:“给朕闭嘴!” “陛下可以有魄力逼臣闭嘴,却为何连向庄妃询问的勇气都没有!”楚衔玉见温陌君被苏珝错影响至深,冲动之下道出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楚、衔、玉。”温陌君一字一顿,声音沉稳威严的回荡在殿内,“你认为朕没有能力制止这个局面,没魄力阻止这场祸乱?” 楚衔玉能想到的事,他怎会想不到,但是他不信,不信苏珝错心若寒铁,更不信还未发生的一切是不可改的。 他,可以改变的。 楚衔玉被温陌君这般质问,飞离的理智才一点点回拢到体内,陛下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心中有数。 “陛下你,是臣失言。”他恭然垂首,请罪道。 “衔玉,最后一次。”温陌君望着脚下的他,身为帝君的他,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他要做的任何事。 可一不可再,但是对于楚衔玉,他还是放纵了一点,这是最后一次提醒。 “是,臣定当谨记在心。”楚衔玉重声回答,但是某些话,他还是不得不提,““可是陛下,您若是将这旨意颁出,怕会引来风雨飘摇。” 温陌君肃穆的神色陡然一怔,一双浅眉紧紧拢起,随后沉声答:“衔玉,朕贵为天子,一国之君,自然也有着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底线和原则,你可明白?” 楚衔玉听后轻轻仰头,语重心长道:“臣明白,但是还望陛下牢记,您是诏月之君,万民之主。” 温陌君将目光落在那拟好的圣旨上,眼色复杂,他是天子,是万民之主,却连一个后位都做不了主。 不论这道圣旨一出后引起的道道巨浪,就论现在苟延残喘的自己,他就觉得他……给不起。 又至夜幕,秋涩的风呜呜凝噎,好不凄凉。 “庄妃的宫女还在跪着吗?”淬怡宫内,钟诺涵站在门边,对身后的丘嬅问道。 “是的,已经一天一夜了。”丘嬅站在她身旁,低声回答。 钟诺涵望着满天星辰,却不见皎月的夜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一天一夜,这般惩罚一个婢女,她到底要做什么? 另一头,福泽宫内的素瑾将同样的情况回禀给了苏蔓吟,她听闻之后,却淡淡一笑,“天都帮本宫。” 明明已经不得人心,却还这样对待一个陛下御赐的宫人,难道她真的不怕得罪天颜,在后宫无枝可依? 夜幕下的皇宫安寂平和,却隐藏着外人不知的暗流诡魅。 苏珝错抬头看了看已经黑下去的天,坐了一天的她才起身走出殿外,朝着颗米未进,虚弱得随时会倒下的纤阿身前,蹲下身道:“纤阿,你失望吗?” 纤阿揪紧自己的衣缝,费力的扬起眼帘,动了动几乎粘合在一起的唇,答:“奴婢……为何要……失望?” “明明有很多双眼睛都在怜悯你,明明你的主子都知道了你的情况,明明他就在不远处,可是他就是不帮你,不救你,还让你承受你不敢承受的委屈,你不对他们失望吗?” 纤阿听完苏珝错的话,轻轻摇头,一直没有明白为何苏珝错突然这样为难自己的她,在这一刻却有些明白了。 “娘娘,那您可开心了些?” 苏珝错得意的眉头一下子沉住,一双媚眼扯着她。 “某人明明在意着娘娘却不肯给娘娘所想要的东西,某人明明是娘娘的亲人却与娘娘为敌,娘娘心头的苦无处发泄,只能通过折磨奴婢来告诉他们,即使没有他们,娘娘也能安然活下去,也能靠自己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苏珝错上前揪住纤阿的衣服,将虚软无力的她扯到自己眼下,厉声道:“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纤阿却有气无力,开始头眼昏花,“娘娘,不是已经知晓了吗?” 既然她认为自己是温陌君的人,那自己便错下去。 苏珝错一愣,真的是他的人。 正欲再言,就见纤阿一下子瘫软在了她怀中,没了意识。 让人去找太医过来为纤阿看病,叮嘱其他宫女好生照顾她之后,苏珝错自行回了殿,刚进去就见到白玉容归悠然的在她殿内转悠,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身,丝毫没有惊慌之色,反而对她展颜一笑。 “美人儿,为何那般在意那个宫女?” “我没有。”苏珝错否认,只是想到她是温陌君派给她的,她就忍不住想折磨她。 “难道不是因为你已经开始信任她了吗?”白玉容归望着她,眉眼柔和,却极为深郁。 苏珝错惊讶的望着他,“怎么……” “美人儿,现在你要学会对本王说谎了?”白玉容归站到了她身前,温声疑问。 苏珝错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玉容归见她恹下去的脸,伸手捧了起来,仿佛是在捧着一块绝世美玉,“美人儿,你不擅长说谎,所以一定不要骗我,因为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不再用自称,换为了我,是白衣容归开始认真的信号。 苏珝错望着他那双洁若羽翼,却深似夜空的眼,才道:“我有些,习惯了她。” “所以才担心自己会开始相信她,担心自己会再经历背叛,而不断的逼问,不断的求证,是吗?” “或许,是吧。”其实她自己也矛盾。 “其实她也是无关紧要,可用却不可倾心,否则美人儿你便会有了弱点。”白玉容归声音柔若风吟,说出的话却字字锋利,“而弱点有一便会有二,你可知?” “我知道。”苏珝错点头,随后转移了话题,“今夜你怎么会来?” “我想你了呀,美人儿。”白玉容归放开了他的手,走到她素日爱躺着的软榻上,倾下一头青丝,一张似雅月胜云清的容颜浮在青丝之上,似无暇之玉,完美得不是人间所有。 苏珝错望着这张惊艳红尘的脸,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你,不相信我?” 每次问及他的计划与去处,他就是这般搪塞她。 本以为白玉容归会再次搪塞过去,却不想他竟然撑起身,神色慵懒,目光却灼灼,“不,美人儿,这世间我只信你。” 苏珝错见他眉间的郑重,没有怀疑,浅浅一笑,有人信任也是好事。 “那美人儿,你信我吗?”白玉容归立马又追问了一句。 苏珝错微微一愣,答:“我信你。” 只是没有信任自己来得多。 “那便好。”白玉容归放松了躺了下去,继续道:“昨夜本王去会了会你那迂腐的父亲。” 苏珝错闻言,不禁一惊,“你怎么去见的他?” “自然是深夜造访。”白玉容归眨眼一笑,许许得意,“而且本王相信,这个消息已在今早传入了温陌君耳里。” “你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苏珝错知道白玉容归是图诏月的,但是苏闻不是个轻易能蒙混过去的人,能在深夜造访,还能见到小心处事的他,白玉容归一定是有所回馈的。 “美人儿聪明,知道本王不会两手空空的去见他。”白玉容归赞许的望着她,“但是本王和他之间道不同不相为谋,本王只是略微提了你,他就要本王进去了。” 苏珝错无语,忘记了自己便是苏闻不得不见他的最好借口。 “不过本王可不是没有收获的。” 白玉容归的一句话激起了她的好奇心,“你有什么收获?” “在你记忆中,你父亲待你如何?”白玉容归不答反问,语气中带有一种迷惑。 “哼。”她冷哼,“从我的名字里,你应该能猜到一二吧。” 谁会在自己的女儿名讳上用一个错字来显示其多么不被期待来到这个世上,谁又会对自己的女儿不闻不问哪怕是死也不曾追问,错啊,她是他今生最耻辱最不可原谅的错误啊。 白玉容归听后,怜惜的望着她,朝她伸出手,道:“来,美人儿。” 苏珝错却不过去,“为什么问起了这个?” 见她不过来,白玉容归也不怒,继续躺着,眉色融融道:“本王去见他时,发现他正在看一幅画,那人的眉目与你有七分相似,本王猜测他是在看你。” “那又如何?”苏珝错不在意,不说她不信,就说苏闻对她的态度,这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白玉容归也觉得疑惑,“本王清楚的看到,他哭了。” 第33章 天怒 “苏珝错,你可知你就是父亲最耻辱的错误,你看看我苏相府的华贵,再看看你这衣衫褴褛的卑贱样,真是丢我相府的脸。” 这是苏蔓吟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斥骂她的话。 那时候的她才五岁,自小母亲离世,父亲不问,即使生活在一个临湖风雅的庭院内,却无人可伴,还经常被各种小厮与丫鬟捉弄狼狈不堪。 而她七岁,却穿得贵气逼人,随行的丫鬟都是三个,好不气派。 这时苏闻走了过来,眉目慈和,望见她却分外锋利,他说:“错儿,你不可嫁陌王爷,你和他不配,还是谨遵圣旨吧,否则我相府这几百条命就保不住了,这罪名你可担得起!” 她无所适从,望着从庭院中走来的苏蔓吟,一身华贵,彩凤活现,分外刺目。 “苏珝错,你输了,如今我已是他的贵妃,你却什么都不是。”苏蔓吟来到她身前,得意的笑着,锥心又痛骨。 “阿错。”突然身后又传来一阵轻唤。 她惊慌的回身,却见一道盖天的寒光扑面而至,直直贯入了她的体内。 “啊!”她惊然坐起,呼吸急促,冷汗涔涔。 待觉后背一阵寒冷,她才举目望去,四周灯光微弱,只余一只灯盏明着,才知自己方才是梦魇了。 伸手擦了擦满是冷汗的脸,她没了睡意,赤脚走下床,来到院中,望着一地银辉,响起了白玉容归离去时的话。 “美人儿,本王觉得苏相十分诡异,而且本王确定那张画像,一定是你。” “呵呵呵。”她站在院中轻轻的笑了出来。 苏闻,她的父亲,对她不闻不问,生死不管的父亲,竟然会对着她的画像哭! 真是一个大笑话! 他怎么会对她这般牵挂,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娘娘。”一声虚弱柔软的轻唤从身后传来。 苏珝错猛然回身,望着站在屋檐下的纤阿,当即就斥道:“你真是阴魂不散,让本宫不得安宁。” 说着忿然转身,从另一边进屋,却听纤阿的声音清浅的飘了进来,“娘娘,如果有话想说,奴婢愿闻其详。” “凭你,也配跟本宫交心。”苏珝错讥讽,随后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纤阿却望着已经没入暗色的苏珝错,才往前走出,触及一地银霜中那两滴宛若冬雨的水渍,眼中的惊诧久久不退。 随后心头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压抑与同情,她只是从公子嘴里听闻了她曾是温陌君之心上人,却不知两人为何走至了这一步。 但是从公子的沉思中,她也知道公子也不知晓其中细末,毕竟这毕竟是皇家之事,外人不知实属正常。 若非今夜自己被膝盖酸疼难耐,听闻了那声惊呼,也不会知晓,哪怕如她这般狂狷妄纵,亦会有这般痛苦无奈,欲哭不能的时刻。 在那常人看不到的跋扈深处,到底是有着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才会让她这般悲苦。 不管夜晚如何难熬,却依然阻挡不了白昼的降临。 苏珝错因昨夜辗转难测,所以直到午时后才醒。 刚醒,就见到纤阿已经开始为自己准备梳洗的东西,和一些午食了。 “娘娘,奴婢为你梳妆吧。”纤阿撩起床幔,将她扶下床,搀到了梳妆镜前。 “嗯。”苏珝错淡声吟道。 见到苏珝错一如往常的冷淡,纤阿也没表现出异常,专心的为她描眉涂脂,刚收拾好,就听外面的宫女来报,“回禀娘娘,绣阁的宫女奉陛下圣谕给娘娘送来新赶制好的新衣,请想想过目。” “纤阿,你去吧。”苏珝错挥手,吩咐道。 纤阿怔愣了半秒,躬身前去,片刻后,她领着三名抱着衣服的宫女进来,将衣分别铺在床上和软榻上,笑道:“娘娘,新衣都在这里了,您看看满不满意?” 一床红色,宛若红妆在殿内铺开,迎着浅金的阳光,格外华丽。 苏珝错只是轻轻的扫了一眼,见到全是温陌君许诺的大红色,便随后指了一件,道:“就它吧。” “是。”纤阿上前为她穿衣。 刚穿好衣,准备坐下用午膳的苏珝错却再次被人打断,一位宫女疾步从外面走进来,道:“娘娘,福泽宫的素瑾姑姑求见。” 苏珝错听后,扔下了筷子,不悦道:“没看到本宫在用膳吗?让她候着吧。” “是。”那名宫女惊惧退下。 等苏珝错从内殿出来后,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一直安静候在外殿的素瑾见到她出来,恭谨的神色猛地一变,随后牵强一笑,道:“庄妃娘娘金安。” “贵妃娘娘差你来,所为何事?”苏珝错不让她起,冷声询问。 没她的首肯,素瑾也不敢自行起身,只得继续行着礼,答:“奴婢是奉娘娘口谕,请庄妃娘娘到清宁宫一同参与祈福与扫晦的仪式。” “必须去吗?”苏珝错却不动,慢腾腾的问。 “贵妃娘娘说,希望娘娘不要缺席。”素瑾语气加重了些。 “她希望本宫就要去吗?”苏珝错冷笑。 素瑾一愣,没有答话。 见她不愿去,站在她身后的纤阿轻言提醒道:“娘娘,这是为后宫除去某些不好的东西的习俗,往年也是有的,所有宫嫔都会出席,难道娘娘不好奇这个仪式吗?” 苏珝错听了她的话后,思考了一会儿答:“那你就带路吧。” 虽然她对这个仪式不敢兴趣,但是不出席,必然会有人拿这件事来嚼是非,虽然多一条不多,但是她嫌弃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况且,这场仪式怕不会乏味。 纤阿见苏珝错起身,立马上前扶着她,难以相信她真的听进去了自己的话。 难道她开始信任自己了? 来至朱红色的宫门前,苏珝错被纤阿扶下软轿,抬头看着金汁涂抹的牌匾,赫然写着清宁宫几个字,绕过拱门,踏着青石宽道,她们才见到一群人坐在院中,前方是一个祭台,一个带着鬼面,穿着厚重繁琐服饰的男子一手拎着金铃,一手拿着一把短剑,挥舞着念念有词。 “娘娘,这边请。”素瑾将苏珝错引到苏蔓吟右侧坐下,才俯身到正在闭眼颂文的她耳边低语。 她才睁开眼,看了看苏珝错,一看之下,脸色骤然变化,正红色! 这套衣服与她平日披着的红袍不同,有着精致的绣纹,规矩的线条,加之那似水莹光的缎面,她很确定这是前不久进贡的锦缎。 她身为贵妃,陛下才赏了两匹,而其他人都只有一匹,但是她们之中无人敢用正红色做衣,更不用提穿上了。 可是苏珝错却这般做了,若非陛下首肯,她怎会换上这宫装。 陛下啊陛下,你还是……偏爱着她。 “娘娘。”素瑾见苏蔓吟的目光一直落在庄妃身上,低语提醒。 苏蔓吟这才回神,这时,一直念念有词的男子已经停下,开始端着一碗清水,朝着众人走来。 “娘娘,这是天神赐福的水,可以将身上的邪念与戾气都去掉,请容小人为娘娘驱邪引福。”那人笔直的站在苏蔓吟身前,态度不卑,语气不亢。 “有劳天师。”苏蔓吟起身,道谢。 鬼面男子这才举着一枝细柳,沾染赐福的水,在她身上挥洒。 其他人也才抬头,当见到苏珝错那身艳丽荼蘼的正红色宫装时,宁轻妍当下就揪紧了经文,而钟诺涵只是惊讶了一阵,就恢复了常色。目光掠过苏蔓吟时,隐隐深沉。 “庄妃娘娘不知今日是驱邪去晦的日子吗?还穿得这般艳丽,也不怕亵渎了天神。”宁嫔气不过,忍不住出言嘲讽。 苏珝错坐着,轻扫了她一眼,见她虽然施了微重的粉黛却还是遮不住脸上的淤青,讽刺道:“宁嫔你这般尊容都敢面见天神,本宫为何不可。” “你!”宁嫔捂着脸,怒火暴涨,如果不是她出手狠厉,自己会这样久伤不愈,狼狈不堪吗! “好了,天神面前不可妄言。”苏蔓吟见两人起了争执,沉声斥道。 宁嫔捂着脸安静了下来。 “娘娘真是好兴致,竟然信起了这些道听途说。”苏珝错却不听她的,嘲弄着她。 “庄妃娘娘所言差矣,神明无处不在,非道听途说之类,万不可出言不逊。”那鬼面男子听她的话后,严肃的叮嘱。 “哼。”苏珝错冷哼,不屑一顾。 鬼面男子见此,轻轻叹息,随后来到钟诺涵身前,洒水。 轮到她的时候,鬼面男子先凌空在她身上比划了一阵,弄得苏珝错心烦气躁,随后才举起细柳,沾水洒在她身上。 不料下一秒,本应润入衣料的水却突然被剧温蒸干了一般,呲呲两声后化作一阵白烟。 “啊!”鬼面男子震惊得后退了数步,仿佛是看到了可怕的事情,握着细柳的手指着苏珝错直直颤抖。 “天师,这是怎么了?”苏蔓吟见状,亦是一脸惊讶。 鬼面男子却不言,走到宁嫔身前,与其他宫女身前分别洒下清水,都无异常。他才走到苏蔓吟身前,极端避讳着苏珝错,慎重道:“回禀娘娘,庄妃娘娘身上邪念太重,戾气不散,且还有妖气横生,就连天神之水也无法消除,这可是不好之兆。” “混账!”苏珝错听闻他的话,怒声呵斥:“本宫之事岂容你置喙,再说本宫之命由己不由天,好与不好与它何干!” “娘娘,人皆有天数命定,这些都是非人力可改,还望娘娘慎言,否则惹得天怒,这可是会祸及百姓的。”鬼面男子见她这般蔑视天神,怒声制止。 “庄妃,不可妄言。”苏蔓吟见状,沉声斥道。 “天怒。”苏珝错仰头看了看渐渐阴霾的天,不屑道:“本宫到要看看它如何怒。” 然而,在她话音落定那刻,一道刺目白光从上贯下,带着一股裂天之势与众人的抽气声,直直劈向了她。 第34章 人怨起 “砰”的一声巨响,整个清宁宫都被晃动了,猛烈的余波窜上黑云堆积,暗色四溢的天空,将清宁宫上的压抑之气炸散,露出一角湛蓝的天角。 宫内的人被这声势浩大的地动,纷纷走到开阔的庭院中望着漫漫黑幕下那诡异的一角天蓝,众说纷纭,惊诧万分。 正在上朝的官员突闻这声天威,当即就震住,面面相觑后个个都面露惊色。 温陌君差福全出去看,刚出去就听福全惊诧的指着天空,叫道:“陛下,这天……” 温陌君一听,快步走下龙椅,步至殿门处,就见到阴霾密布,乌云重重的天空突然凹陷了一角湛蓝,分外诡异。 官员随着温陌君围在门边,见到这等异象时,个个面露惊色。 “陛下,这……”苏闻见到那条蓝得近乎妖冶的天缝,惊惧又恐慌。 温陌君却不理,那处诡蓝之下的地方便是清宁宫,这般大的动静,那边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和她有关? “摆驾清宁宫。”他大步迈出,低沉出声。 见到陛下扬长而去,以苏闻为瞻的其他人忍不住试探他,“苏相,依您之见,这等异象是福还是祸啊?” 苏闻闻言举目凝视了许久,重重叹出一气。 “苏相,您……这……”那人见他这般表情,不解中带着几许不安。 “希望,天佑我诏月啊。”苏闻沉声落下这句话,才举步离去。 其他人一听,纷纷抽气,难道诏月,危矣? 而异象发生的清宁宫内,烟雾缭绕,砂石满地,地面宛若碎裂的铜镜龟裂出了道道黑色的细缝,十份怵目。 一些没来及躲开的宫女与太监被那炸裂的热浪掀得砸到了别处,一时间尖叫声、惊惧声、呼救声此起彼伏,声声刺耳。 整个场面乱作一团,混乱至极。 苏珝错虽然抽身极快,但是为了拉走身旁的纤阿,行动却迟缓了一些,炸裂的热浪仿佛是出笼猛兽吞噬了她右手的整只衣袖。 虽她以真气护体,却还是被刮出了道道裂口,鲜血如同蔓藤蜿蜒的流下。 “娘娘。”纤阿与她带到了一边的屋顶,震惊难掩,没想到危急之时,苏珝错会护着自己。 “别说话。”苏珝错淡声打断,她的目光穿透层层尘沙,望着被天师牢牢护在身后的苏蔓吟身上。 苏蔓吟望着满院的狼藉,对天师惊惧出声道:“天师,这是为何?” 天师面具后的目光锐利的刺向了那边的苏珝错,“庄妃娘娘不信天命,还挑衅天神,这才惹怒了天威。” 她大惊,“这可如何是好?” “恐怕这天威不会轻易平息,弄不好还会祸及百姓,甚至危及江山。”天师的语气十分为难,也十分无奈。 “妖言惑众。”苏珝错站在殿顶,再次抨击着天师,蔑视着所谓的天神。 “庄妃娘娘,难道天神的发怒还不能让你闭嘴吗?难道你非要激怒天神,弄得后宫不宁,百姓不安,才罢休吗?”宁嫔离得远,虽然未被伤到,却还是被波及,宫髻都有些散,脸上还留有惊魂未定的苍白。 苏珝错轻轻垂眸,望着宁嫔,“本宫从不信天命,本宫只信事在人为。” “庄妃娘娘,但是即使您不信,也没办法不遵,人的生老病死,得失悲苦,皆是命中有数,您这般轻视天威,怕还会再中祸患。”天师见苏珝错被惊雷劈过,还这般固执,语气沉重道。 “哼。”苏珝错冷笑,按天命算,那她早已不该活在人世,可是她如今不是活得很好,还比以前更加张扬,狂妄。 “庄妃娘娘若是还这般藐视天威,怕您还会有劫难。”天师见他依然不屑,忍不住威胁道。 “娘娘。”纤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苏珝错那么厌恶天命,但是天师的话也不都全是虚假的。 人的一生境遇本就叵测,的确是天命所安。 “本宫倒要看看这个天命还要奈本宫如何。”苏珝错却不听纤阿的提醒,声音愤怒中带着一股浅浅的恨。 苏蔓吟见她这般顽固不化,心头微惊,一年不见的她的确坚强了不少,若是以前她早就被这异象吓得花容失色了。 现在她却冷静异常,而且从她清明透析的眼中,自己似乎感觉她察觉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苏珝错的态度过于傲慢,老天想给她一个警告,当她话音在落的时候,她踩着的屋檐一下子就塌了下去,脚下陡然一空,她脸色一惊,熟悉的失重感让她想起了一年前那凄寂悲恸的夜,一时间竟忘了躲开。 纤阿本来是攀住了一角突起,止住了坠势,却见苏珝错直直的堕了下去,不由出声提醒:“娘娘,小心吶。” 苏珝错却毫无反应。 苏蔓吟见到那座宫殿轰然塌下,惊骇的不断后退,这……是为何? 她并没有再准备这一手,是谁在插手。 钟诺涵望着轰轰垮下的宫殿,眼色颇深。 “啊!”宁嫔本就被吓到,如今再看宽阔素雅的宫殿腐朽的倒下,更是惊惧不已,嘴里喃喃念叨:“庄妃出口祸言,这下天神真的怒了,老天都是惩罚她,现在还祸及了清宁宫,那下次会不会是我们,我不要被她祸害,我不要。” 宁嫔的话感染了其他劫后余生的宫女与太监,人心渐乱,私语声开始响起。 所有人都觉得苏珝错会被埋入这轰塌的废墟之中时,却见一道缥缈圣洁的白影踏风而过,跌入那片残垣废墟之中,片刻之后,就抱着面无表情的苏珝错站在了已经面目全非的院中。 这时,刚好温陌君也到,在路上感觉到地面再度颤动,他心头一紧,加快了步伐。 然而不想刚进来,就见白玉容归抱着苏珝错半跪半坐的出现在视线之内,而他的脚下与身后都是一片碎片残墟,未问情况,就冲进去,伸手将苏珝错拉入了自己怀中,“多谢容亲王出手救下朕的庄妃,但是男女有别,还望容亲王自重。” 白玉容归望着空落落的手,起身翩然一笑,“是本王唐突,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揽着苏珝错,他目光锐利一扫,落在了苏蔓延身上,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好好的祈福仪式会变成这样?” “陛下喜怒。”苏蔓吟见温陌君目光就这么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刺骨分明,苦涩在嘴中溢开,“整件事是庄妃妹妹出言不慎引起的。” “陛下,庄妃是祸妃,她会给我们还有诏月带来不幸的。”宁嫔不等温陌君问她,就上前拉着温陌君的衣袖,后怕的说道。 “胡说!”温陌君想也不想,断然否决。 “陛下不信!”宁嫔却仿佛是被惊惧到失了理智,指着四周的残墟,与倒下的宫女太监,颤声道:“陛下,难道看不到吗?若非庄妃娘娘一再惹怒天神,这地,这天,这殿,又怎会变为如今的模样。” 温陌君见怀中的苏珝错不置一言,始终游离不在,拥着她的手不由紧了些,她是不是被吓到了。 “闭嘴。”温陌君厉声打断,望着一旁面色含悲的苏蔓吟,道:“是天灾还是人祸,现在还不得而知。” “陛下。”宁嫔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事实俨然至此,他还是要袒护庄妃。 “陛下。”天师适时插话,“鄙人出身无名,却能窥视天命的一角,庄妃娘娘身上戾气太重,邪念太执,若是不能释怀,怕会带来不好的后果。” “哪里来的江湖术士,满口谎话,来人,将这个人给朕拿下。”温陌君见他这般说,登时怒火熊烈,杀气微露。 “哈哈哈。”那名天师却仰天笑了几声,“陛下不听鄙人之言,将来必然后悔。” 说完之后,整个人以极为诡异的身手跳上了宫檐,几个错落间就没了踪影。 那速度快得就连闻讯而来的莫峥都望尘莫及。 一直置身事外的白玉容归见到那人的身手后,一双潋滟的眼眸霎时阴沉,趁着无人注意,趁乱离去,悄无声息。 “今日之事不许议论,谁敢不遵,杀无赦。”在一片寂静中,温陌君的声音森寒刺耳,仿佛是从幽森地府中飘出来的。 “陛下,天师之言虽不尽全信但是也不可不信,陛下,当天师为臣妾等驱邪之时,那圣水在庄妃妹妹身上就有所反应,加上这阵阵天怒,望陛下三思。”苏蔓吟见温陌君还要保护她,当即跪下,声声恳切,“纵然这一切都是巧合,但是陛下人心已乱,陛下若是一直不管,那后果也不敢设想吶,还望陛下多为民生,多为臣子,多为百姓,多斟酌一番。” “陛下,贵妃娘娘说的是真的,臣妾说的也是真的。庄妃自入宫以来就杀戮不断,闹得后宫人心惶惶,使得前朝也不得安宁,这便是祸乱之兆。如今天师驱邪不成,反引得天怒连连,祸及清宁宫及其他宫人,这便是不详之景。此等祸乱不详之人,怎可继续留在君侧,望陛下切莫因一时心软而祸及了整个诏月。”宁嫔亦下跪请言,字字铿锵,句句真切。 “陛下。”钟诺涵见她们两人处在了一条线上,思忱了一下,亦屈膝跪下:“纵然陛下不忍庄妃受委屈,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还往陛下三思,不要让臣子失望,让百姓失望。” 在场的所有幸余的宫女见主子们跪下,都跟着跪了下去,一时之间清宁宫平静不在,只剩下众生讨伐庄妃之音。 余余扬扬,纷纷不止。 第35章 莫名负伤 面对众声反对,温陌君气得浑身颤抖,恨不得将她们全部拖出去砍了。 纤阿从废墟之中走出,就见到眼前被一道白光划过,抬眼看去就见一翩绝影匿过殿顶,很快没了声息。 目光才收回,望着被温陌君护在怀中,却一语不发的苏珝错,照她的性格,她不是一个任由对方攻击而不还手的人,但是她现在却那么安静,这是为何? 难不成是她一直在等温陌君来为她主持公道? 整个清宁宫再度回归沉寂,与之前惊骇的鸦雀无声不同,这一次是等待结果的惊若寒蝉,所有人都把力用在了这一处,如果还不能得偿所愿,那她们的下场必然悲惨。 然而就在这样压抑得仿佛连空气都被凝固的沉寂中,一声轻笑声清浅的溢了出来,不轻不重,却带着让三人寒毛渐起的惊怵。 温陌君低眉,才知这声笑意是从苏珝错嘴里发出的,手一抖,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被震脱。 “阿错。”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轻闻的恐慌。 “你护不了我。”苏珝错伸出手捏紧了温陌君胸前的衣襟,缓缓的挪出自己的身体,边与他拉开距离,一边说:“你做不了主,所以我不需要你。” 温陌君闻言脸色大变,反手想要将她重新护入羽下,不料她却极快抽身,站到了一边,再度与他隔着了宛若前世的距离。 苏珝错看了看自己走出来的纤阿,纤阿立马走近她,扶住了她。 随后她看着跪了一地的妃嫔与宫人,笑得张扬而无畏,“既然臣妾恶迹斑斑,罄竹难书,那臣妾便会祥福宫等候陛下的处置。” 语罢,便携着纤阿,大胆且放肆的离去。 温陌君望见苏珝错头也不回的离去,将他抛之脑后,心头的怒与悲狠厉的撕扯着他,让他颤抖不已。 “陛下。”苏蔓吟听闻苏珝错不管不顾的离去,就抬头望着温陌君,却见他脸色煞白,就连唇色都褪尽了,不由惊骇。 伸手想扶,却被温陌君侧身避开。 “好!好!你们每一个都是识大非,重民计的衷心之人,声声为民,字字保国。那朕不当昏君岂不是辜负了你们这般真情实意,赤赤衷胆了!”他话音一落,暗云滚滚的天幕突现一道惊魂的闪电将暗幕撕得四分五裂,衬得他如画的眉目格外森寒,一双冷酷之眸沁着狠厉之色。 “陛下!”苏蔓吟与钟诺涵惊然出声,两人的心瞬间打落谷底。 而宁嫔却在抬头望见一向温雅的陛下,突然变得这般狰狞,惊惧得说不出话。 然,温陌君却不理,怒然拂袖,扬袍而去。 在他转身离去那一刻,天空骤降倾盆大雨,豆大般的雨滴重重的砸在地面,宛若碎裂的珠串哗哗哗的落了一地,声声轻响敲击得她们心扉共振,直直发颤。 “娘娘,您先起来。”素瑾见到温陌君决然离去,起身将伞撑开,扶起已经完全震骇住的苏蔓吟。 丘嬅也急急撑伞将钟诺涵扶起来。 身后的宫人各自回到主子身侧,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未退的惊惧。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钟诺涵起身立马望向苏蔓吟,如今圣颜大怒,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苏蔓吟听后震住自己心头的余惊,故作冷静道:“难得 淡雅素净的蕙妃也会与本宫站在同一条线上,不知你是否真的确定了自己的立场?” 钟诺涵听闻,俯首恭谨道:“贵妃娘娘放心,臣妾自然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那就好,你已经得罪了圣颜,在陛下眼下也断断没了退路,这样必然只能前行了。”苏蔓吟淡着眼色,无法分辨她的情绪。 “臣妾明白。”钟诺涵听懂了她的暗示,她们已经没了办法,如今只能靠前朝的人作浪,希望还能有一丝生机。 “蕙妃姐姐,贵妃娘娘,你们说陛下真的还要包庇妖妃吗?”宁嫔一直处于震惊之中,回神之后听着两人的话,忍不住出言询问。 苏蔓吟听后,没有答话,在素瑾的搀扶下离开了这里。 宁嫔见苏蔓吟不理她,抓着钟诺涵问道:“会吗?” 钟诺涵望着她,神色复杂,不确定的摇头,“自古以来,帝王心最是难猜,你还是不要再想了。” 说着她也离开。 宁嫔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神色苍白的离去,惊惧的神色渐渐褪去,换上了一副风雨欲来的沉静之色,轻垂的右手缓缓的扶上了自己的左肩,语气喃喃道:“我绝不会让陛下姑息她的。” 骤降的雨势让本来打算去勤政殿的温陌君调转了方向,去附近的祥福宫,但是没有想到半路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左臂剧痛,是一种剜骨撕肉般的痛,而那种疼仿佛还开始了游走,整个左侧的身躯仿佛被万千毒蛇啃噬一般,又寒又疼。 他拧着眉,隐忍出声:“朕不去……祥福宫。” “停。”福全隐约听到温陌君的声音,叫停了步撵,躬身候在帘前,小心问询道:“陛下刚说什么,奴才没听清。” “回乾和殿。”温陌君挤出这几个字,就紧紧的靠在了步撵内,所幸有锦帘遮盖,没人看得见此刻虚弱荏弱的他。 “是。”福全不敢耽搁,立马调转方向起身。 抵达乾和殿,温陌君强逼出内力才让自己撑着一口气走入了殿内,吩咐福全去请楚将军之后,就命所有人不得打扰,退出五丈外,才自己进殿。 刚到内殿,他就虚弱得不能自行站立,行至软榻边就跌坐了在地上,再没了力气挪动半分,因为擅用内力,导致的毒血逆行,皮下血脉呈青色狰狞的突起,游走。 剧痛如裂的跗骨感,让他立马褪了血色,一张似纸虚薄的脸脆弱得近乎透明。 “阿错,阿错。”他死死靠着榻边,揪紧自己的衣襟,上方残留的些许余温些许让他不至于不省人事。 因为这毒太狠,若是自己就此昏厥,毒素会蔓延得更加厉害,那自己日后便会再弱一分,可是现在他不能再弱下去了,不能。 另一头顶着大雨回到祥福宫的苏珝错,在纤阿的伺候下洗过澡,涂过药膏后,就独自坐在殿内休息,突然觉得心处传来阵阵刺疼,不厉害却让她觉得十分奇怪。 正思量这是为何的时候,却见内殿的窗户被人推开,举目望去就见白玉容归白袍侵湿,乌丝贴在脸上,一下子就跌落在了地上。 她惊然起身,急急跑过去,就见惊艳尘世的白玉容归此刻色白似珠,气弱似丝,心头一慌,撩开他的发,将他扶至床上,急声道:“容归,你怎么了?” 白玉容归全身无力,仿佛是被人重伤了一般,气短而促,却强撑出一缕笑:“美人儿,担心本王吗?” “容归。”苏珝错见他这般虚弱还不改轻佻,撑着他转身上床准备给他过度真气,不想他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就势跌入了她的怀中。 “容归。”苏珝错不安的再唤了一声。 “别担心,我没事。”白玉容归紧紧的靠着她,安慰道。 “谁伤了你?”如果说自己的武功能在宫内有恃无恐,那白玉容归的武功则可以横行诏月,非常人能匹敌的。 能伤他的人,很少。 可是他此刻脉息紊乱,全身冰冷,且脉搏虚弱,不是被伤了,是什么? 等了一阵,见他没有答话,她也不好再问,只得让他继续靠着自己。 大概一个时辰后,他才动了动身,从她怀中起身,脸色虽不如之前那般虚弱,但是还是微露苍白。 “容归。”苏珝错知道他不想说,但是她却想知道这是为何。 “美人儿。”白玉容归望着她,一双墨眸沁着她看不分明的暗泽,缓声道:“你现在自顾不暇,就不用管我了,再说我已经恢复了。” 苏珝错见他还是不愿说,便不再问,点头答应,“你之后去了哪里?” 虽然别人没注意到他离去,但是苏珝错却注意到了。 “美人儿眼力真好,我去追那鬼面去了。”白玉容归换了一个姿势靠在了另一头的床头,懒声继续道:“我还与他交了手,不过让我发现很奇怪的一件事。” “什么?” “一个擅长观星算运的人却五指纤长且指腹粗糙,有着一层剥茧,还身怀这等内力,真是奇怪。” “那说明那个人根本不是什么天师。”苏珝错果断道出猜测。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玉容归赞许的点头,继续道:“如此说来,这是一场刻意安排的闹剧了,目的就是将你的妖妃的名给坐实,让你难以在诏月扎根。” “天真。”苏珝错冷讽,“以为这样就能阻碍我。” “不过美人儿。”白玉容归说着,起身笑眯眯的望着她,“这对于你的确是个不小的冲击,要不然你还是内敛锋芒,不要太放肆了,先止止那些人的嘴,再看温陌君的态度。” 苏珝错听到白玉容归的建议,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入宫以来引出了不少祸端,这样会不会影响他。 “容归,我是不是让你难做了?”如果日后自己害了温陌君,遗臭千年,会不会影响他为帝君的圣明。 毕竟人言可畏,人心可怕,难保不会有多事之人挖出这段过去诋毁他。 “不会。”白玉容归见她有所隐忧,摇头拒绝,“我只是不想你再受非议,不管你如何强势,如何坚强,终归是如水的女子啊。” 终归是如水的女子。 一句话让苏珝错心头一软,不知名的伤悲暖楚清清浅浅的溢满了整颗坚若铁石的心。 第36章 您是帝王 “容归,我会收敛一些的。”她轻轻出言。 “美人儿,”白玉容归缓缓起身,一身白袍盖住了苏珝错的薤白里衣,撩起她负伤的手腕,怜惜道:“莫再受伤,否则就要变为疤痕美人儿了。” “嗯。”苏珝错点头。 “主子。” 一声淡然似雾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不见其人,却清晰在耳。 “九虚,你回来了。”白玉容归听闻声音,淡淡的笑了笑,从床下下来。 一道黑影从空气中走出,渐渐由虚转实,上前扶住他。 “九虚。”苏珝错对他不陌生,他如影随形的跟在白玉容归身侧,几人之间有着几分情意。 “姑娘。”九虚一头黑发高高束起,露出他无比英气端俨的五官,一身气息藏匿得极好,几乎感觉不到一丝杀气。 “美人儿,我先走了。”白玉容归虽然恢复了些,但是还是有些力竭,靠着九虚才不至于酿跄,“记住我的话,不管发生何事,我都在那里。” 苏珝错心头溢出丝丝感动,点头,“我知道了。” 九虚与她颔首道别,护着白玉容归就从窗口跃了出去,苏珝错起身不制窗前,见两人的身影似风似云霎时没了踪迹,微微出神。 两人回到了风露殿,白玉容归就被九虚扶着半靠在了床上,“主子,您感觉如何?” 白玉容归轻轻摇头,清美似仙的脸上含着一许喜怒难明的笑意,“九虚,这是第几次了?” “第二次。”九虚如实回答。 “不过半月的时间,竟然第二次发作。”白玉容归垂下眼睑,眸中颜色起起落落,声音却平淡无波。 九虚见白玉容归情绪难辨,不答话,静静的候着。 半晌后,白玉容归才继续道:“那人如何?” 交手不过三招,他就觉得体内的真气突然一竭,正在发力的手一下子就僵住,被对方抓住空隙反击,一掌就打得他从半空跌落。 他无心再交缠,九虚这才出现与之对敌。 “武艺不俗,内力浩绵,是顶尖高手。”九虚想到和那人的交手,心头既是痛快又是敬佩。 “看来,这诏月真是卧虎藏龙啊。”白玉容归笑意再深,似叹似讽。 外面大雨滂沱,仿佛之前被撕裂的天正哭泣不止一般没完没了,雨势大若倾盆,分毫不减,天地间被这样朦胧了山水的雨幕充斥,变得模糊不清。 当楚衔玉冒着大雨,从城外赶至内宫,再疾行至乾和殿时,就见温陌君狼狈的坐在地面,身子仿佛力竭般无力的靠在榻角,一张眉目似画,俊美无双的脸仿佛是在水中侵泡多时呈现出一种怵目惊心的惨白。 “陛下。”当他走进时,才发觉温陌君闭着眼已经没了力气痛呼,气若游丝,随时会断。 温陌君急急喘息,掀开了紧闭的眼帘,望着楚衔玉,却无力答话。 “陛下,怎会这样。”与楚衔玉一道出现的寒烈,见到自家陛下变成了这般模样,大惊失色,快步上前,将他抱到了床上。 心头后悔,自己不该与楚将军暗自去苏相家暗访,不然陛下也不会变得这般。 楚衔玉掀开袖袍,里面排满了各色如发如针细的银针。 温陌君刚躺在床上,就觉得心口一通撕扯,那阵疼痛变得尖锐,让他更是痛苦不堪,不得发出了低低闷哼声。 楚衔玉握着淬染绿光的银针做到温陌君身侧,撩开温陌君左臂,当见到青点转为了团团青紫时,目光大惊,“寒烈,解开陛下的衣服。” 寒烈听闻,立马解开温陌君的衣服,当见到那片青紫狰狞着倒流,晕染了他整个左胸的时候,脸色再变,“这……” “按住陛下。”楚衔玉脸色十分凝重,放下了手里的银针,选取了第二排针尖点缀着一寸翠绿的银针,夹在指缝,用着极快的手法分别扎了温陌君的胸前,锁骨与手臂、手腕等处。 针一落,寒烈就觉得自己按着的温陌君全身肌肉一紧,脸部的青筋爆裂而起,没有血色的唇绷成了一条直线,整个人痛不欲生。 紧绷之后,便是止不住的颤抖,见他如此痛苦,寒烈也忍不住难受。 “阿…错。”极致痛苦之下,温陌君痛苦沙哑的唤出了这两个字,仿佛这样喊着痛苦就会减少,仿佛被撕裂的某处就能愈合,仿佛这样他才会有撑下去的动力。 听到温陌君那声嘶哑且痛苦十分的声音,听到他紧闭着眼却执执不断的轻唤,楚衔玉与寒烈脸上都有着无法遮掩的悲伤。 好一阵之后,温陌君才放松下来,一番撕心裂肺的挣扎后,他精疲力竭,疲惫不堪的喘着气躺着,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陛下。”楚衔玉见他没有再隐忍,知道药效起了作用,一直悬在崖边的心才渐渐安定。 许久之后,温陌君才开口,却气咽声丝,有气无力,“朕的毒,扩散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陛下的旧疾未愈,如今再度因大动干戈导致气竭毒发,这样下去陛下的身子恐怕会变得羸弱不堪,那时怕是药石难救。”楚衔玉重声提醒着温陌君,这样下去他怕是难以支撑,必然会有性命之虞。 温陌君听后,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没有动容,有的只是更为深浓的悲色与难以疏解的殇结。 “陛下,您若不想让庄妃娘娘受委屈,那您就告诉她实情吧。”寒烈见温陌君满脸悲恸,忍不住提议。 陛下之苦,之痛,都是因为二小姐,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继续这份痛苦,为何不敞开心扉,让这段本不该断裂的缘继续下去。 不想温陌君却摇头,用着无比悲伤的声音启唇道:“现在的朕,保护不了她。” 自己的身无法支撑自己与她携手白头,自己的权也无法护得她平安喜乐,空有一颗心,又有何用。 楚衔玉听着温陌君的话,立马就联想到了之前那阵不同寻常的天色与之后那隐隐的地动,有些明了,顿时色重声凝:“既然陛下自知现状艰难,还请陛下不要为一时的儿女情长而为难自己,您是诏月之君,百姓之主,所有臣民都需要您。” 温陌君听后,凄凉一笑,“朕连一个她都护不住,何谈江山,何谈百姓。” “陛下!”楚衔玉打断了他的话,肃声重复,“您是诏月之君,您是帝王,这便是您不可推卸的责任。” 温陌君脸上的悲色一顿。 楚衔玉再道:“如果诏月变得强盛,百姓安居乐业,臣子爱戴支持,那还有什么事不能解决?” “是啊,陛下,那时候您不是能护得庄妃娘娘安然无忧了吗?”寒烈赞同楚衔玉的话,鼓励着温陌君。 而温陌君却轻轻闭上了眼,他是帝王,他是帝王啊。 是手握生死大权,脚踏九五之尊的帝王。 是民心所向,天命所归的帝王。 是指点江山,威武霸气的帝王。 可是他却不是一个称职的帝王,他太自私。 他希望想诏月强盛,希望自己强大,只是想保护不被命运眷顾的阿错而已。 连续三日,雨势未减,空气中夹杂的狂风将从天而降的雨收卷成鞭,狠狠的抽在窗沿上,碎裂的水花溅在蓄满了雨水的地面,视线内一片烟雾,天地朦胧。 这场持续了三天三夜的暴雨,使得诏月边城突发洪灾,一场人力不可阻挡的天灾瞬间吞没了一座边城,里面的百姓无一幸免,还累及了附近的城池,导致好一些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因为这场灾祸是突然而至,且还是在那场天现异象之后,所以弄得百姓人言啧啧,怨声载道,他们都认为是她得罪了上天,还害得他们遭受了这场大祸,加之这场大祸百年难遇,大家对她是妖妃,会祸国殃民,乱及朝纲的事预言深信不疑。 甚至还编排着一曲祸妃乱常纲的诗词在外颂吟:天威如狱,圣恩难抵,妖妃祸世,白骨累累。 民间的话传入宫内之后,如同千万颗石头砸入湖面,激起了千万道腾天巨浪。 勤政殿内,奏折风雨无阻,日夜兼程的被送至了书案之上,温陌君坐在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后方,没有着金袍的他脸色苍白,映着浅金的宫烛之光,显得荏弱却又坚毅。 眼底的幽光随着跳动的烛火好一阵明灭,过了好久才开口,“福全,将苏相请来。” 福全本等在一旁,望着温陌君病症未愈的脸色,心头一阵忐忑,听闻他的话后,急忙应声回答:“是,奴才这就去。” 说着就疾步出门,刚打开门一阵夹着些许雨粒的狂风便迫不及待的灌入殿内,吹得被罩住的宫烛疯狂扭曲。 福全被这阵蓄满了寒气的风吹得浑身冰冷,瑟瑟的抖了一下,急忙转身将殿门合上。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温陌君这才虚软的靠在了椅背上,苍白的脸上是一种常人难见的沉涩与哀戚。 “陛下。”隐在暗处的寒烈见温陌君这副摸样,心有不忍。 二小姐竟然被外面的人以讹传讹至这个地步,就连他都觉得难受,更别提一心想保护她的陛下了。 “寒烈,你先出去,让朕静一静。”温陌君一动不动,声音淡而明。 “是。”寒烈说着就出了乾和殿。 出来之后,见到偌大的雨势,心头想了想,随即冲入雨幕,朝着某个方向掠去。 第37章 封后 雨水从天而灌,带着不将整个世界淹没便不罢休的气势狂啸着,溅在地面的水花乱了尘华,惊了浮生。 苏珝错披散着发,坐在软榻上,靠着窗望着外面失去了轮廓的世界,眼色迷蒙。 突然一颗石子打在了窗沿,惊醒了征神的她。 她侧过头,望着外面重重雨幕,却未见到人影。 从塌上下去,走到了门前。 “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一直守在外面的纤阿见到这几日独自呆在殿内的苏珝错走了出来,侧身问道。 “没事。”苏珝错看了看外面如倾的大雨,转身又走入了殿内。 这时又一击敲窗声响起,她秀丽的眉色一凝,展身踏窗而出,冲开雨势踩在了十米外的树梢之上,却依然不见其人。正欲离开,石子敲树的声音又响起,她眉目一蹙,这明显是有人在引诱她。 拢了拢披风,她倾身跟上,她想看看对方想让她看什么。 就这样,她随着声音的指引越过重重宫阙,穿过层层雨幕,来到了后宫最尊贵的勤政殿,四个龙头在烟雾朦胧之中依然仰首傲立,分外庄严。 而这里便是诏月最尊贵的人处理政事的地方。 可惜,她不想进。 转身欲走,一声疾呼随着雨中的寒风灌入耳内,“二小姐。” 乍闻这声称谓,苏珝错的脚步就墩柱了,二小姐,遥远得如前世般的称谓。 这般唤自己的人,她已经知道是谁了。 “本宫是庄妃,不是什么二小姐。”她冷淡纠正,随即往来时的方向掠去。 寒烈心头一急,拦住了她,“二小姐,是寒烈唐突了,但是在寒烈心中您一直都是二小姐。” 苏珝错轻轻牵唇,似笑似悲,“你的想法与本宫何干,本宫说了不是便不是。” “就算您不是二小姐,您也是陛下的妃子吧,寒烈请求庄妃娘娘去看看陛下吧。”寒烈见她十分厌恶这个称谓,改了口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苏珝错听到他让自己去看温陌君,缓缓的转身,一双冷淡清眸落在了他身上,声音脆若铃击:“本宫,不去。” 挥开寒烈的手,再度离去。 “娘娘,陛下病了。”寒烈急吼出声。 虽然雨势极大,遮住了不少声音,但是寒烈的那声急吼还是清晰的落入了苏珝错的耳里,当即她就顿住了步伐。 寒烈见她停下了脚步,立刻补充道:“陛下病了很久,很久,也病得很重,很重。” 苏珝错僵直的站在那里,病了很久很久,病得很重很重。 欲冲口而出的话,不停的在嘴中打旋,却始终说不出口。 不知道为何,听闻他病重的那一刻,她竟然会这般犹豫,犹豫的不想离去,犹豫的想去看看。 勤政殿内,冒雨而来的苏闻躬身跪地,上方的温陌君素袍端然,气质卓华。 “朕知苏相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却不知苏相也有这般心狠之时。”寂静的滇中,温陌君的声音清淡的泻了出来。 “臣不知陛下所言为何,还望陛下明示。”苏闻低垂着头,让上方的人看不清他的眉目。 “难道你不知道,庄妃到底是谁吗?”温陌君声音转沉。 苏闻心头一惊,脸上却依然平静,“庄妃是陛下的妃子,是我诏月的皇妃。” 温陌君听闻,直接推到了身前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哗啦啦的散了一地。 “时至今日,苏相还以为朕是昏君,对所有事情都不知不晓,一无所知吗?还任由你在背后兴风作浪!” “陛下之智,之德。之明,举国众知,臣断然没有那大逆不道的想法。”苏闻避重就轻,真切解释。 “苏闻啊,苏闻。”温陌君一手按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悄然收紧,“既然不知庄妃是谁,那朕就告诉你。” “陛下。”苏闻心头一悸,仓皇的想要阻止,却是枉然。 “她就是被你狠心抛却,生死不管,如今还千方百计,冠以妖妃之名的二女儿,苏珝错。” 苏闻听后,掩在袖下的手微微颤抖,却隐忍不出声。 然而温陌君毫不留情的指责,却让他几乎隐忍不住。 “你知晓朕想立她为妃,竟然不惜将自己的女儿推向万众怒对,劣言恶语的风口浪尖之下,苏闻,你为苏蔓吟思虑周全,关怀备注,为何偏不能给她一寸平静呢?”温陌君说到心底的那个人,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若非你刻意阻拦,如今阿错怎会这般颠沛流离,怎么尝尽这人间疾苦,怎么变得这般冷漠无情。” “陛下。”苏闻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目光由沉转毅,“因为陛下是帝君,所以便不能要错儿。” “凭什么!”温陌君低声咆哮。 “只是因为陛下是帝君。”苏闻再一次重复。 “所以你不惜让她背负妖妃之名,也不要她成为朕的皇后。” “是。”面对温陌君的质问,苏闻供认不讳。 “好!好!”温陌君听后,心剧烈的颤抖。 “陛下,纵然有不平,有怨怼,但是陛下别忘了,您是帝君,您可以有江山, 有社稷,有民生,有天下,但是却不能有自己。”苏闻见温陌君濒临暴怒边缘,顶着冒犯天颜的风险,重声告诫。 温陌君怒极反笑,时至今日,他也被逼到了边缘。 苏闻听着温陌君尖锐又悲凉的笑声,心头亦是不忍,但是不可便是不可。 笑了好一阵之后,温陌君才停下,声音恢复如常,“诏月有苏相这等高瞻远瞩之辈,真是莫大的福气。” 听不清他语气中是真还是讽,苏闻再度叩首:“陛下谬赞了。” 温陌君也对他的俯首视之不见,近乎机械的继续说着,“为了嘉奖苏相为国为民之心,朕决定封苏蔓吟为后,三日后,举行封后大典。” “陛下。”苏闻猛然仰首,脸色惊诧。 “明日这道圣旨就会颁出,苏相不必心急,难道你处心积虑不是为了给苏蔓吟更好的未来吗?真如你所愿,好了,朕的话说完了,你可以退下了。”温陌君极快的说完,没有给苏闻任何说话的机会。 圣意不可违,他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谢主隆恩。”再行一礼,他才起身退出。 不想刚退了三步,勤政殿的大门就被踢开,寒风呼啸而至,吹得殿内的烛光扭曲狰狞。 苏珝错一身红衣,如火张扬,却凄迷绝艳。 “阿错。”温陌君“噌”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出现在门外。 但是见到她身后紧随的寒烈,他立马恍然,心底处悦动了一丝窃喜,她是为他而来吗? 苏闻一脸震惊,当即愣在了原地,连回身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下一刻,却听寒烈惊呼了一声“二小姐”,身后就响起了阵阵踏水声。 温陌君迈步就要绕过书案去追,不想身体仍然虚弱,几步之后就摇摇欲坠,不得不撑在案边,急喘不休。 “陛下。”苏闻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羸弱的温陌君,当下也惊疑不已。 “滚!”温陌君却稳住身形,嘶力吼道。 在温陌君声嘶力竭的脸色中,苏闻读到了一种绝望的痛苦,不由想起当初他答应娶蔓吟时那平静近妖的神色,其中怕是另有文章吧。 但是现下却不知深思的时候,他转身离殿。 寒烈这才蹿入殿内,一直守候在外的福全听到温陌君的那声嘶吼,见苏闻离去后,才急急走进,就见温陌君唇色苍白,脸色似霜的站在案边,贴身侍卫寒烈更扶着他。 “陛下,要不要奴才再请庄妃娘娘过来。”福全谨慎的询问。 “不必,退下吧。” 福全听后,点头恭敬的退下。 待人都散后,寒烈才愧疚开口:“陛下都怪属下自作主张,找来了庄妃娘娘,否则她也不会听到那个消息。” 温陌君被他扶着坐在了龙椅上,休息了一阵才道:“你怎么说服她来的?” 入宫那么久,她几乎很少去其他地方,更别说他这里了。 “属下只是告诉娘娘,陛下病了,希望她来看看陛下,娘娘犹豫了一会儿便来了。只是来的时机不对,刚好听到陛下决定封苏贵妃为后的消息。”寒烈的声音越来越低。 “无碍,只要她是为朕而来的便好。” “陛下,属下认为娘娘心头还是有陛下的,否则不会听闻陛下病了就赶到了这里。” 温陌君听后,无奈的叹了一声气,“现在她怨着朕也好,至少她心里还是有朕的。” “那陛下之后作何打算?”寒烈不忍好不容易抓住的和好机会就那么没了,但是陛下做事自有他的分寸,他相信陛下不会放弃庄妃娘娘的。 “欲毁之则予之,那些欠了她的人,朕,”温陌君说着苍白的脸上,杀机四溢,“一个都不会放过。” 瓢泼大雨下,一展红衣绝美凄迷,她步伐缓慢,脸色苍白,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偌大的内宫之内,由于雨势太大,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余她一人独自煎熬彷徨。 心处的疼仿佛在视线迷蒙中,层层烟雨下,扩大了无数倍,让她有些窒息。 她从来不知,自己竟然还会再有这般疼痛难耐的时候,是因为他又要抛下她,再封他人为后吗? 这关她什么事,她为什么要那么在意。 “不是跟你说了,无论有什么事,我都在吗?”一声柔似风叹的嗓音穿透雨幕,如沐春风的润入了她艰涩钝痛的心。 第38章 圣旨不出 熏香撩撩,萦绕得满是溢香,紧闭的殿门宛若一道屏障,隔绝了外面的狂天暴雨,室内暖煦,让心有不定的苏珝错渐渐安定了下来。 白玉容归给她泡了一壶驱寒热茶,放在她手边,转身后走到她身后为她擦发,湿漉漉的头发凝成一团发结,千丝穿插,万般纠缠。 他微微一笑,伸出玉指为她细细梳理。 不想前一刻还在发呆的人这一刻,就砸入了他的怀中,伸手环腰将他紧紧抱住,“容归。” “我在。”白玉容归放开纠缠着她发丝的手,放在了她后背,轻轻拍抚。 “你知道吗?差点,差点我就抵御不住了。”苏珝错闭着眼,紧紧的靠着他。 白玉容归闻言,柔声发问:“为何?” ? “我以为我可以对他漠不关心,便是放下;我以为我故意刁难,便是报复;我以为我可以静若死水的面对他,可是,”苏珝错说着,一滴泪自泪自她紧闭的眼缝中无声滑下,“可是当得知他病重的时候,我竟然还会担心他,会想去看看他。” 白玉容归感同身受着她的轻颤,一双浮光艳世的眼睛微微一淡,仿佛是蒙了灰般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容归。”苏珝错再次抱紧了他,这才缓缓的睁开眼,“他要封后了,可是皇后不是我,你失望吗?” “美人儿。”白玉容归抬起一只手,用食指勾起了她的下巴,目光似怜惜似凝叮,“任何人,都不能抢走本应属于你的一切,不是吗?” 苏珝错目光迷蒙,仿佛还陷在某一片迷雾。 白玉容归耐心的唤起她的神智,“美人儿,你说的,诏月的皇后若不是你,那便不能有皇后。如今她又要夺走你的东西了,难道你就甘心被她拿走?” 原本还有些呆滞的人一下子就醍醐灌顶的醒来,那双起初还迷蒙的眼慢慢的恢复了清明,一点点变得冷然。 “诏月,不该有皇后,可是如今我该怎么做?” 明日圣旨一出,举国皆知,加上还有苏闻在中煽动,羽党的鼎力支持,苏蔓吟必将成为诏月之后。即使她耍横玩权,怕已是来不及。 挡得住圣意,却挡不住人心。 “不急,我自有安排。”白玉容归温声安抚她。 “容归,”苏珝错听闻他的话,轻轻的遮下了眼帘,低声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除了嚣张跋扈,她什么都不会。 明明无权无势,无枝可依却不懂收敛,仪仗着温陌君心头那么一点的眷恋而大肆兴事,所以才会有这个时候的无可奈何。 “不,美人儿。你的作用很大,以后你便会知道。”白玉容归摇头,目光一寸不挪的望着她,语气诚挚道。 “是吗?”苏珝错有些怀疑,万一温陌君那天连那点眷恋都没有了,她会是什么样。 “是,相信我。”白玉容归重重点头,神色不复素日里的轻佻散漫,而是染着许许真情,“这诏月若要毁,非你不可。” 苏珝错不知道为何白玉容归这般信誓旦旦,见他眉色认真,目光坚毅,她心头的那点不确定渐渐消散。 “对,只有我。”即使后面温陌君对她不再眷恋,她依然有办法让他一世不宁。 纤阿守在祥福宫外,看看依然暴雨不休的阴霾天色,算算时辰,午时已过,但是里面的娘娘却没有动静,她想进去看看,可没有娘娘首肯,自己必然又会惹来麻烦。 只得继续等,待暗幕垂下,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她隐忍再等,终于在夜过中旬后,忍不住敲门,轻声道:“娘娘,您整日都未进食,不如奴婢给你准备点你喜欢的糕点可好?” 里面没有回音。 她再敲:“娘娘,您歇息了吗?” 里面依旧没有回音。 “娘娘。”她心头疑惑,起身正欲推门。 “吵什么吵,本宫不饿。”熟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让门外的纤阿沉下心来。 “可是,娘娘您整日未吃任何东西,饿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不想吃便不吃。”苏珝错依然拒绝。 “可娘娘……” “纤阿,你下去吧。”苏珝错没心情跟她一直持续这个话题,直接吩咐道。 纤阿有所迟疑,却还是点头退下:“是。” 等外面的人离开后,苏珝错才从打开门走了出来,看着浩瀚无边的黑暗吞噬了每处角落,不曾停歇的雨水猛力的浇灌着大地,形成一片片不深不浅的水洼,里面倒影着寸寸残光,显得格外苍凉。 明日,又是一个动荡不安的日子。 翌日清晨,狂暴肆虐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雨终于停了,泥土的清香混着清洁的空气钻入鼻尖,让人感觉寒冷的同时,也觉得一阵沁人心脾。 祥福宫外的树苗经过暴雨的洗礼,非但没有被摧残至死,反而扎根深稳,有了独当一面之姿。 “娘娘,你看,它们长得不错。”纤阿指着树身笔直,翠叶新繁的树苗,惊讶的出声。 “嗯。”苏珝错简单的梳妆后,穿着另一套红色宫服,若有所思。 “娘娘,别让各位娘娘久等了。”纤阿不知苏珝错深思何物,但是今日是向贵妃请安的日子,所以她就轻轻的催了一下。 苏珝错没有选择软轿,一路步行来至福泽宫,进门时她抬头看了看这三个圣恩浩荡的几个字,轻声道:“纤阿,这几个字真是给她带来了不少恩惠呢。” “娘娘。”纤阿看了看牌匾,不知她为何出此一言。 “走吧。” 两人进去的时候,钟诺涵已经在了,苏蔓吟也穿好坐在上方,悠闲的品茶。 “贵妃姐姐安。”进去之后,苏珝错就换上了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苏蔓吟抬头看着她,这几日暴雨不休,狂风不止,前朝因为她动荡不安,百姓因为她流离失所,这样恶迹斑斑,天怒人怨的她却依然完好无损。 即使在这样的重压之下,温陌君依然不忍伤她半分。 但是也不代表他会姑息她,之前父亲救已修书告诉了她,陛下的决定,以及今日变出颁出的圣旨。 想到这里她神色稍霁,道:“来了,便坐下吧。” 钟诺涵与她对视,各自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娘娘,为何宁嫔妹妹还没来?”见苏珝错坐下,钟诺涵看了看依然没有声响的门外,疑惑的问苏蔓吟。 听此一问,苏蔓吟卷绢一笑,答:“昨夜陛下去了宁华宫安寝,宁嫔自然就会晚一些。” “哦,也是。”钟诺涵了然一笑,“宁嫔妹妹舞姿过人,性格可人,陛下本来就较为偏爱她。” “宁嫔活泼可爱,蕙妃你也蕙质兰心,贤良淑德,陛下对你也十分疼惜,否则不会再刚入宫那会儿连续一月在你宫内安寝,你不必介怀。”苏蔓吟喝了一口茶,淡声安抚。 “臣妾明白,并没有介怀。”钟诺涵低头解释。 “那就好。” 两人的对话不轻不重,似闲聊也似有意说与苏珝错听,本以为能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异色,毕竟入宫的人之中除了她,每个人都背后荣宠,不想她却是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样子。 苏蔓吟正准备说点什么时候,宁轻妍的声音婉转清脆的响起了:“望各位姐姐恕罪,臣妾来迟。” 宁轻妍进门之后就半屈膝行礼,刚承荣宠的脸色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与往日不同,今日她换上了一件樱粉色宫裙,整个人宛若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清新雅致。 虽然色微显白,却遮不过她喜上眉梢的俏丽。 “无碍,本宫知晓宁嫔妹妹辛苦了,快座吧。”苏蔓吟挥手赐座。 “谢贵妃娘娘。”宁轻妍含笑起身,坐在了苏珝错的右手边。走过去见到苏珝错的时候,她忍不住讽刺:“庄妃娘娘真是好命格,即使这样也能安稳无虞。” “怎么,妹妹的意思是说本宫好命,你是贱命?”苏珝错反唇相讥,笑得妩媚。 “你!” 宁轻妍双目一瞪,怒色上脸,“妹妹无才只是一阶嫔位,但是也知天怒人怨福运止的道理。” “是吗?本宫却也知花枯人迟色不归的道理。”苏珝错轻轻一笑,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苏蔓吟听着她的话,知道她是在讽刺她们是以色伺君,会有年来色衰的一天,而她却是以情夺心,能够长长久久。 但是还有一种长久,叫做并肩俯瞰,同行一生。 “几日不见,各位妹妹胜生花娇,本宫很是欣慰,陛下事务繁忙,希望各位妹妹多为陛下分忧,之后好为我诏月开枝散叶。” 苏蔓吟说这话的时候,俨然拿出了几分一国之后的气派。 “是。”钟诺涵与宁轻妍二人尽收耳里。 苏珝错却置若罔闻,侧头看了看已经溢了一地的阳光,缓缓起身道:“既然请过安了,也聊过天了,那臣妾便告辞了。” “庄妃。”苏蔓吟见戏还未完就要抽身离开的苏珝错,叫住了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多聊聊吗?你入宫已有些日子了,却未能承宠,难道你不着急?” “臣妾为何要急?”苏珝错听着苏蔓吟半讽刺半威胁的声音,漫声回答。 苏蔓吟一愣,她不在,若是那道圣旨颁出,就少了不少的乐趣了。 随后轻轻侧头,看了看坐在殿内几人的表情,看来都得到了消息。秀眉一扬,唇畔妖娆,道:“难不成娘娘是在等封后的圣旨?” 一语既出,三人同时色变。 第39章 有喜 宁轻妍以为今日是她一枝独秀,毕竟昨夜只有她一人承宠,却不想今日会听闻此言。 钟诺涵一惊,庄妃一毫未损,难不成是苏贵妃在背后与陛下达成了协议? 而苏蔓吟一脸震惊,昨夜父亲修书之时,在场的人除了素瑾就没有其他人,她是如何得知的? 苏珝错见到几人同时怔住,笑得更是开怀,“如果是这样,恐怕贵妃娘娘要失望了。” “娘娘。”伴随着一声急唤,素瑾的身影从外面疾步走进来,尽管已经尽量收敛神色,但是她的着急却还是被众人收尽了眼底。 她在苏蔓吟耳边低语了一阵,就见苏蔓吟脸色一变,一双杏眸古怪的盯着苏珝错。素瑾言毕,退至身后,苏蔓吟闻言后,却轻轻的笑了笑,“庄妃妹妹言重了,本宫只是觉得几位妹妹数日不见,应当多聊聊增进感情,并不知妹妹所说的消息。再说了,圣意又岂是你我能揣测的,本宫没有那心思。” 钟诺涵与宁轻妍听后,两人交换了眼色,都笑了笑。 宁轻妍率先开口,“贵妃娘娘说得对,臣妾们应当多增进感情,才能让后宫安宁,陛下无忧。” “贵妃姐姐所言甚是,臣妾谨记在心。”钟诺涵也附和。 苏珝错见几人虚以委蛇,各怀鬼胎的样子,不屑的冷哼,“谢贵妃姐姐的好意,但是臣妾却觉得没必要,臣妾告退。” 说完,就领着纤阿走了出去。 她走了之后没多久,钟诺涵与宁轻妍也走了出来,两人回去的方向一致,便一起走。 “姐姐,你说刚刚庄妃所言是真的吗?陛下真的打算封苏贵妃为后?”宁轻妍望着钟诺涵,求证的问答。 “不知。”钟诺涵无法分辨真伪,这几日父亲被派往了受灾的边城,她的消息也阻塞了不少,虽然会有眼线时不时的汇报宫内之事给她,但是这样的大事却是那些人不可能会知晓的。 所以,她真不知。 “如此,那这件事的真实性就更高了。”宁轻妍垂下眼眸,脸带隐忧道。 “为何?”这下轮到钟诺涵不解了。 “姐姐不觉得庄妃与苏贵妃之间一开始就不对盘吗?”宁轻妍摒退了左右,才轻声道:“妹妹认为庄妃与苏贵妃是旧时,而且两人之间像是有着不小的恩怨,所以才会争论不休。庄妃不会说谎,因为她没必要说谎。” 钟诺涵细细的想着她的话,庄妃与苏贵妃的恩怨她从父亲的密信上有所了解,十分复杂深沉,两人对各自的了解,一定是最细微的。 庄妃虽然跋扈,但是还不曾作假,如宁轻妍说言,她从来都没有说谎的必要。 因为她和她们不同,不是以色伺君的人。 “这么说,庄妃的话是真的了?”只有在面对陛下的时候,两人才会有较大的争执与敌对。 “嗯,很有可能。”宁轻妍点头,随后疑惑道:“可是为何今日却未颁出圣旨,妹妹就猜不出来了。” 钟诺涵也赞同的点头,照理说若是陛下所言,那必定是君无戏言,可为何这时却久未动静,这就耐人寻味了。 回到祥福宫的苏珝错察觉到里面有熟悉的呼吸声,便放开了纤阿,道:“纤阿,你在外面等着,本宫想休息。” “是,娘娘。”纤阿主动退到一边。 进去时候,苏珝错关上了殿门,就见到白玉容归披散着发丝仰面躺在软榻上,素白的袍子加上乌丽的发丝,黑白相映下那张脸有着超凡脱俗的清浊之美。 “今日圣旨未出。”苏珝错走到他身旁坐下,她可以和任何人保持着疏离,但是对他却没有疏别。 或许是他是在自己最低谷最落魄最痛苦的时候,唯一守在自己身旁的人的缘故。 “美人儿,你想不想知道前朝发生了何事,才导致圣旨不出吗?”白玉容归见她坐在了自己旁边,眯眼浅笑,眉头婉转。 “想。” “天灾人祸。”白玉容归言简意赅的回答。 苏珝错不解的望着他,天灾她可以理解,但是人祸,她就不知其谓。 “因为天灾,温陌君派出了两朝忠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去慰问受苦百姓,因为人祸,他要将自己的左膀玉面将军楚衔玉出去镇压叛乱。” 苏珝错听完他简短却惊心的解释,眉色染愁,“叛乱?是声讨什么的?” 白玉容归看了看她,缓缓出言:“妖妃祸世,昏君不压反宠,而至天神发怒,为难百姓,一些存有不臣之心的人要替天行道。” “只怕是早有心反,而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吧。”苏珝错冷笑,都说帝心难测,其实不然,最难测的是常人之心。 “而你正好给了他们一个没合理的借口。” 苏珝错听闻白玉容归的话,觉得里面似乎还有一层深意,但是她却没细想,只是淡淡的笑着,“如今内乱四起,民心散乱,即使温陌君有心封后,也不得不延迟了。” “美人儿,不只是封后延迟,而是诏月的宁静到头了。”白玉容归轻轻侧头,一双潋滟风姿的眼刹那间风情万种,各色情绪沉结在底,浓郁深迷。 苏珝错听后,笑容渐渐淡去,温陌君的左膀右臂都被派去了前线,那里灾祸连连,意外横生,即使发生了什么,也是天灾非人祸。 一旦苏相有难,楚衔玉遇危,诏月就要乱了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这座被权势与身份层层包裹,镶嵌着富丽与尊贵的皇宫之中,无论前方的现状如何残洌,这里却始终如一片净土,安然无忧。 得知苏闻去了前线后,苏蔓吟就一直在静候他的一纸书信,可惜却迟迟不到。深处皇宫之中的她,鞭长莫及,派出去的暗卫也一个个有去无回,让焦灼等待的她倍感着急。 淬怡宫的钟诺涵亦是日日优思,身为兵部尚书的父亲不知为何也被派遣于楚将军一道出征,一去便是数日无音,让她心头不安。 可是皇宫深谲,消息闭塞,她耳目有限,无法探听到更多。 相比她们的焦灼,与温陌君的通宵达旦,整个皇宫内最闲的便是苏珝错和宁轻妍了,前者是事无巨细,了若指掌,后者则是事不关己,悠然自得。 祥福宫内,苏珝错懒懒的靠在软榻上,品尝着纤阿备好的鲜嫩水果,随手将一张薄纸扔入烟炉中焚尽,这是今日白玉容归给他传递的最新消息。 灾事刚平,瘟疫又起,短短三日就感染了百人之多,昨日因疫而亡的人就过了半百,一时间人人自危,谈疫色变,而苏相刚好因劳成疾,病倒了。 楚衔玉那头的战乱得到了遏制,却未平定,因此仍然在外驻扎,静观其变。 外面瘟疫四溢,战事四起,可是这后宫却平静如水,死机深沉,真是让人觉得无趣。 正当这么想着的时候,殿外纤阿的声音急促的响起:“娘娘,不好了。” “何事惊慌?”苏珝错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纤阿这般惊慌的声音,有些意外。 纤阿在门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站在门口说,“回禀娘娘,宁嫔娘娘晕倒了。” “那又如何?”这有什么可慌的。 “太医就诊,说是宁嫔娘娘有喜了。”纤阿沉着音回答。 “什么!”苏珝错从榻上下去,一下子出现在了门口,目光内星火点点,“再说一遍。” 纤阿见她脸色不悦,低着头重复了一遍,“宁嫔有喜了,现在各宫娘娘与陛下都在宁华宫呢。” “这真是个好消息。”苏珝错冷冷扬唇。 拦了一个苏蔓吟,就钻一个宁轻妍。 前者有苏相撑腰,后者有皇嗣为资,千算万算,将苏相与钟覃弄走,以为后宫便没了威胁,不想宁轻妍竟然回了她一个最大的礼。 她们三人成虎,加上一个还身怀皇嗣,自己纵然有千万狠厉,也不敢过于猖狂。 不说惹怒了温陌君斩去那份眷恋,自己将寸步难行,就说自己已经声名狼藉,若是连皇嗣也不放过,那是万众怒对,诸国争相讨伐了。 若是这般,自己身上的罪孽怕是万死难洗。 “娘娘,您要去宁华宫吗?”纤阿见苏珝错脸色难看,轻声问道。 “不去。”苏珝错转身回了殿,这个时候的自己最好连她们都不要见。 愤然转身,进了寝殿,苏珝错呆愣的坐在了铜镜前,抬眼就见到了里面的那个自己,长发如瀑,媚眼艳唇,五官清绝,尤其是那双曾被赞为山涧清泉的眼眸,此刻已落满了风霜与寒冰,早已不复当年的轻灵婉动。 如今的这双眼睛也再倒影不出那道沉落心头的温然俊影,望不到两人曾许诺的长长久久。 皇嗣! 温陌君,你竟然让别的女人有了你的孩子。 想到这里,苏珝错心头难掩的悲跄崩如泉涌,她挥手打碎了铜镜,碎碎残光映着她的脸点点狰狞,寸寸哀戚。 “娘娘。”纤阿听到里面的响动,顾不得苏珝错之前没她允许不可入殿的警告,就冲了进去。 哪知进去之后,却见素来嚣张跋扈的她,静坐窗前,垂着青丝,双泪成行。 第40章 何时归 纤阿来到她身旁,望着已经碎成碎渣的铜镜,屈身蹲下收拾残藉。 “纤阿。”苏珝错目光望着空气中的某处,声音沉哑苦涩,“你爱过人吗?” 正在收拾的纤阿动作一顿,缓缓抬头,望见苏珝错的泪还在无声的滴下,不知为何也觉得有几分难受。 “奴婢,不曾爱过。” 苏珝错听后,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痕,轻轻一笑,道:“那你是幸运的。” 不经情爱,不知其哀,便还能有着一份纯净的等待与期待。 纤阿见苏珝错笑了,这种笑与常日的嚣张狂妄的笑不同,与那种讽刺尖锐的笑也不同,这种笑染着悲哀,含着凄苦,有些感染了她。 她望着苏珝错,轻声问道:“娘娘爱的那人,是陛下吗?” 苏珝错脸色一僵,神色几变,却未答话。 纤阿见她不答,没有追问,只是略带隐忧的问了一句:“娘娘,那您之后打算如何做?宁嫔娘娘素日里与您就不和,如今怀有龙脉怕是更不把你放在眼中,必定会想方设法的为难你。” 苏珝错听后,再展笑意,这份笑意没了忧伤,有的只是冷至极寒的颜色,“本宫岂是那种任她放肆的人。” “可是她……” “有子嗣又如何,难道帝王家的子嗣每一个都是如数降临的吗?” 纤阿震惊的望着她,“娘娘是想……?” 苏珝错淡扫了她一眼,“未必是本宫。” 她不相信如苏蔓吟那般满腹心计的人会坐视即将属于自己的后位,拱手让人。 她也不信,在这人心易变的后宫,那位惠妃会一点不介意宁嫔腹中的孩子。 所以那个孩子能否平安出世,还未定。 纤阿久居深宫,很快就明白了苏珝错的意思。 这后宫中,最不想那个孩子出世的人不是娘娘,而是其他两人。 “即使如此,娘娘还是多加小心得好,万一其他娘娘有心对宁嫔不利,一定会拉娘娘下水的。” “也得看她们有没有那个能耐。”苏珝错怎么会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尤其是苏蔓吟,借刀杀人是她惯用的伎俩。 但是她已今非昔比,哪点伎俩她并不放在眼中,不管苏蔓吟想和她玩什么,她都能奉陪到底。 几人之中,最懂得审时度势的,应该是蕙妃,看起来锋芒布不露,其实是暗争尖峰。 “是。”纤阿见她自有主张没有再言,低头收拾着地面的残渣,起身往外运去。 再进来的时候,却听苏珝错对她说:“纤阿,若有一日你背叛了本宫,本宫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纤阿屈膝跪在了她脚下,低头答:“奴婢没有半分危害娘娘的心思,更不会背叛娘娘。” 纵使是棋子,也不代表她就是没有温度与感情的人。 “那便好,下去吧,不用收拾了。”苏珝错起身,慢步走到后方的床上躺下。 “奴婢告退。”纤阿站起躬身退出。 出去之后,望见天边白云舒卷,天色清湛,她眼底却是一片浓郁之色。 皓月凌空,寒风瑟瑟,呜咽的风卷着清冷的月辉四处奔走,整个夜晚都显得清寂而萧瑟。 处理完政事的温陌君,着一身白衫,散着发,踏过在月下,步过风间,漫无目的又似心有所念的走着。 福全小心翼翼的跟着,看了看已经月华大声的孤月,此刻的时间怕已是丑时,各宫娘娘已经歇下,陛下这是要做甚? 当祥福宫的宫殿在宫墙下蜿蜒而现的时候,温陌君止住了脚步。 福全见他是想要见庄妃娘娘,忙不迭的上前,举手就要敲门。 “不必,你在外等候朕便是。”身后温陌君却淡声拒绝。 福全回身,就见到自家陛下已经翻身越过了宫墙,没武功的他只能孤零零的守在外面。 进入院中,温陌君这才发现整个院落空落落的,之前的花已经被搬空,换上了一颗颗还在成长的树,树身细小,枝叶稀落,却渐显茁壮,翠绿如新。 “陛下。”进去之后,寒烈才现身,“属下在外等您吧?” “嗯。”温陌君往前走着。 守夜的宫女因为夜渐深,开始犯困,睡得东倒西歪。 他轻声推开门,踏了进去。 殿内只留一盏琉璃灯芯在兀自燃烧,灯光静谧,空气安宁。 撩开帷幔,往里走,就见到里面的人穿着里衣,散着头发,温眉柔颜,轻轻的沉睡。 他轻步走过去,屈身坐在了床边,近距离凝视着她的睡颜,细柳般的眉,细松般的鼻,瑰花般的唇,每一处都带着能够摧毁他理智的美好,让他甘心终生眷恋。 睡眠素浅的苏珝错察觉了什么,猛地睁开眼,当一张眉似弯月,眸似寒星,鼻似峭崖,唇似嵌花的容颜入眼时,她几乎是立马就起身了。 温陌君没料到她会醒来,怔愕的片刻,才回神。 “陛下为何深夜前来?”发丝垂坠,与坐在床边的温陌君的发纠结在一起,难辨异己。 温陌君见她没有第一时间赶自己出去,心头微定,目光噙着这天地间最温柔的那一抹色泽,深深的凝视她,低声浅语:“朕想见你。” 苏珝错听后,冷笑,“陛下刚闻喜讯,欣喜得睡不着,不该是宁华宫吗?” 温陌君见她冷笑,那双原本倾注了世间最柔和的泉水的眼冰霜满布,棱刺渐起,心头一疼,郑重而认真的再次重复:“阿错,我想你。” 苏珝错被他那一声“我想你”惊到,侧头望着他。 温陌君望着她,眼底映着些许约会,漾开寸寸幽光,“这一年,我日日想着你,夜夜念着你,每至深夜,我就会游走在宫内,路过花间,我会想起你堪比花娇的笑;走过月下,我会想起你这双深得我心的眼;驻足桥头聆听流水,我会想起你含笑唤我的名的音。” 苏珝错听着他低低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情愫,心头一阵接一阵的难受,“陛下若是来臣妾这儿诉衷情,就免了吧,臣妾累了,想休息。陛下请……” 走字未出口,就被温陌君紧贴而上的唇吞没。 苏珝错触及唇边的柔软与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当即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仿佛全身血液倒流入心,呆在了原地。 等她意识到要推开的时候,温陌君已经撤开,眼色柔蜜,嘴畔噙笑,像一个透得蜜糖而高兴不已的孩子。 “这才是朕最开心的事。” “温陌君。”苏珝错伸手揪住他的衣襟,望着他这份纯净的笑,心颤近抖,“你如今有妻有子,有佳丽有江山,怎会不开心。为了这江山,为了这社稷,你步步为营,你背信弃义,你背叛了我,如今你以为时过境迁,伤害就抚平了吗?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愚蠢得不可及的苏珝错,任由你玩弄于指掌吗!” “阿错。”温陌君见她眉色染狂,字字锋锐,心头仿佛被刀绞住,寸寸裂痛。 “你不是封我为庄妃吗?既是庄妃,哪来的阿错。”苏珝错说着大力的推开了他,让他与自己拉开距离。 但是不知道是自己力道太大,还是他最近身子为复原,被推开之后,他身子踉跄了几步,伸手扶着软榻上的矮桌才稳住,话还未出口,一阵急促的咳嗽就响了起来。 起初是压抑的低咳,后来便是忍不住的急咳,他无力的坐在榻边,一手捂胸,一手撑桌,从肩头泄落的青丝正好挡住了他的脸,从声音听他应是有几分痛苦的。 苏珝错望着他,心有担忧,却不肯上前。 咳嗽声一阵后才止,温陌君轻轻抬头,如画的五官蒙着月色,显得十分苍白。 苏珝错见到他脸色有变,心头不可自抑的一抽,别看了脸。 却听温陌君温柔似水的声音隔空传来:“阿错,你何时才愿归来?” 她呼吸一滞,何时才愿归来。 如今的她已经忘记了阿错是谁,前路已死,后路已封,她没有退路,更没有归途。 温陌君见苏珝错侧头不理,想起身,却不想近日的劳累让他的身体这般盈亏,一阵不激烈的咳嗽后竟有些乏力。 “阿错。”他目光痴缠的望着坐在床头的她,明明那般单薄,明明那般柔弱,却又是那么的刚毅,那么的坚韧。 即使心狠,纵然手辣,却还是他的阿错。 “阿错已死,臣妾是庄妃。”苏珝错不看他,重声纠正。 温陌君心头一痛,当初封她为庄妃,不是为了讽刺她,而是她曾说过,若是他为帝,她便要做世间最端庄的女子,这样才能与他相配。 可惜,她忘了。 缓缓起身,步伐稍重的走到殿外,他觉得自己力乏气虚,不得已出声唤了一声站在外面的寒烈。 寒烈应声而入,低垂着头,目不斜视,如影贴近温陌君,感觉到手间的重量沉重,知晓陛下虚弱得难以自撑才会让他进入殿内。 半晌后,温陌君低声道:“走吧。” 一阵比寒风更涩的风刮过寝殿,丝丝寒气无孔不入的钻入肌肤,苏珝错才挪回目光,望着已经没了身影的内殿,一滴泪无声滑落。 既然她已是庄妃,又何来的阿错。 无情便是帝王家,已是帝王的他,又怎会是她的陌君。 纵然……纵然她还是阿错,他也不是陌君,不是啊。 他,只是她的君。 更是整个诏月的帝君。 他们,都回不去了。 第41章 谁是怜衣 边城瘟疫迅速蔓延,疫情比常人所想更厉害,不过相隔了一日,感染的人已攀升至五百,因这来势汹汹的病而死亡的人已达四成。 同时楚衔玉那头因为妖妃而战起的人得知这个消息,再次发起了一阵大规模的反逆。 一时之间,诏月的三座边城都被战事与疫病祸及,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温陌君闻之,当即颁旨集结了一队医术超群的医官,在将士的护卫下前去支援。 外面厮杀不已,后宫安宁依旧,又是平静的三日过去。 听闻宁轻妍自身怀龙胎后整个人变得趾高气昂,宁华宫那边的宫女增了一倍之多,听闻每日跟她捶腿捏肩的宫女就有四个,每日为她安排膳食的宫女亦有三个,更别提每日照顾她起居与梳妆的宫女了,听闻昨日有个宫女倒茶的时候不小心溅了一滴热茶在她宫裙上,她大发雷霆,以伤害皇嗣之名将宫女拉去仗毙。 本来宫人们见目中无人的庄妃刚消停了几日,心头微喜,哪知又来了一个宁嫔,手段虽不比庄妃狠厉,但是也是刁蛮任性的主。 宫人们再次苦不堪言。 “果然啊,皇宫之内子嗣为大。”祥福宫内,惊尘绝世,气质高华的白玉容归再次悄声而至,悠闲的霸占了苏珝错的软榻,品尝起了纤阿为苏珝错精心准备的糕点,发出这样一句感叹。 “因为不曾享受过,才会这般饥渴。”苏珝错坐在床边,淡声回答。 哪知她的这句话,让白玉容归呛到了,素来优雅谦礼的他放声咳了好几声才停下,顶着一张因憋气而涨得粉红的脸,含笑道:“美人儿,你这个词用得太生动了,让本王受到了惊吓。” 苏珝错起初没察觉不妥,宁轻妍自商贾出身,哪尝过什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感觉,现在好不容易有资本了,自然就是巴不得宫内所有人都以她为尊,这样难道不是饥渴? 但是他这么一说,她再想了一下,好像词是有点不妥。 不过很快,白玉容归就转移了话题,“你打算让她得意多久?” 苏珝错偏头,不解。 “你不会以为她真怀有龙种吧?”白玉容归掩袖而笑,一脸诡魅。 苏珝错大惊,忍不住走到他榻边坐下,凝眉问:“你刚说什么?” 她的震惊,在白玉容归的意料之中,他半撑着身,素袍松散,玉簪倾斜,整个人清美而慵懒,分外勾心。 “美人儿,你想不想那一夜温陌君和宁轻妍做了何事?” “不想。”苏珝错转身否决。 白玉容归不馁,再问:“那你想不想知道,温陌君之前与其他妃子之间做了何事?” 苏珝错皱眉望着他,烦怒道:“不想。” 见她语气含怒,白玉容归眼底快速滑过了一丝什么东西,随后他眼波一转,由浅入深,道:“美人儿,我说宁嫔未怀龙种,你信吗?” 苏珝错一怔,怒气散去,换上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再问:“为何你这般肯定,这可是欺君之罪,她有胆子冒着诛九族的险来撒一个随时会被人拆穿的谎吗?” 谎言就是谎言,不管再精细,再伪真,都做不到以假成真。 “那……”白玉容归目光落在她眼中,仿佛所有阳光都汇聚了过去,璀璨迷人,“假若这是温陌君所想呢?” 苏珝错震骇,这……是为何? 见到她的震惊失色,白玉容归没有再言,展身如无形之风,踏窗而去,留给她空间与时间,让她自己去想, 苏珝错思绪纷乱,不明白温陌君为何要这般做,苏蔓吟封后被拖延,宁嫔立马就公开怀孕的消息,是为了牵制自己,还是为了平息这段时间的天怒人怨。 她百思不得其解,抬头想问白玉容归,却见软榻上已空无一人,她眉色暗淡,昨夜被温陌君突访,心海起伏,今日又听闻这个消息,让她震惊连连。 她越来越不懂温陌君,也越来越看不懂白玉容归。 仿佛这里发生的所有事都是有深意的,他么都对所有事了若指掌,而自己却仅仅只窥到了小小的一角。 心头烦闷,苏珝错便出门想走走,缓解心头这份压抑与烦纠。 入宫那么些日子,她连宫内的百花园都没好好看过,步行至西边角的百花园,本以为到了入冬的季节,那里的花基本都谢了,哪知刚走近一阵醉人的芬香已扑鼻而来。 进去之后,整个园子美丽至极,花团锦簇,颜色各异,各自妖娆。 白粉相间的蟹爪兰,紫色幽蔓的瓜叶菊,还有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字花卉,风姿万千,迎寒招展。整片浅蓝色的天幕下,唯独这处最让人赏心悦目,流连忘返。 这样的生机盎然,丝毫没有寒冬欲来的清寂与冷涩,反而有着暖春即将来袭的柔和与温煦。 “娘娘,这里的花开得真好。”纤阿也是第一次见到寒景中的百花园,惊喜的说道。 “是啊,开得很好。”苏珝错望见这片美景,亦不禁含笑回答。 “娘娘,那边角落的花开得最艳,去那边看看吧。”纤阿指着北边角落开得最是灿烂迷人的那一团,对苏珝错说道。 “嗯。”苏珝错同意,两人一前一后的往那边走去。 不想刚走了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处。 “大胆!你哪个宫的,竟然拦我们娘娘去路。”纤阿见有人拦路,当即就上前呵斥。 那人知道她是谁,微微躬身,拦着的手却不缩,“庄妃娘娘安,还请娘娘留步,里面暂时不方便让人进去。” “既然知道本宫是谁,你还敢拦本宫。”苏珝错望着那人,面生得很,不过她本来觉得眼熟的人就不多,并不在意。 只是这个人在她面前这般不卑不亢,是仗的什么势。 “庄妃娘娘息怒,奴婢自然不敢在娘娘面前造次,但是我们宁嫔娘娘正在里面歇息,吩咐任何人不可打扰,奴婢只能照办。”那人的语气十分淡,却不难听出狗仗人势的得意。 “宁嫔娘娘只是嫔,可我家娘娘却是妃,难道你个奴才没有眼界,尊卑不分了?”纤阿自然不能拿宁嫔说事,只能句句指责的那个宫女。 “不敢,虽然位分是这样,可是如今我们娘娘今非昔比,奴婢只是一个伺候她起居的宫女,不敢忘了宫中规矩,但是奴婢亦不敢惹怒主子,还望庄妃娘娘不要为难奴婢。” 苏珝错见对方是铁了心不要她进去,不由多看了她两眼,这个人内敛沉着,不卑不亢,她站在这里那么久,这人不仅不怕,反而还有余力与她周旋;态度谦恭,话语却不退,身姿虽轻,气度却不凡。 难得这样的人肯被宁轻妍这样冲动无脑的人所用。 见纤阿还要出言相问,她出声制止了,“纤阿,不必争了,整个百花园未必只有这一处景,要知道这里可没有独步天下的景致,无须浪费唇舌。” “是,娘娘。”纤阿惊讶,素来半分不让的苏珝错,此刻竟然主动不争。 那人听苏珝错的话,垂下的眉头微微一蹙,却还是福身道:“多谢娘娘体恤。” 正当苏珝错准备离去的时候,里面的花团中一声睡意朦胧的声音响起:“千景,外面何事这般喧闹啊?” “回禀娘娘,是庄妃娘娘想进您休憩那一处一看,奴婢正在向庄妃娘娘解释,吵到娘娘还望娘娘恕罪。”被换为千景的那人轻轻测身,对着里面的人轻声道。 “庄妃娘娘。”里面的人听闻之后,轻声笑了起来,清脆如莺,下一秒一道嫩黄色身影自花间走出,五官俏丽,气质轻盈,“臣妾失礼,还望庄妃娘娘莫怪。” 苏珝错望着肤色粉樱,呼吸均匀的宁轻妍,秀丽的眉头不禁一拢,随意挥手答:“不必,这里景色虽美,但是却过于偏僻,本宫没兴趣了,宁嫔喜欢就在这里呆着吧。” 说着她就往外走。 哪知宁轻妍却不让,语气意有所指,“娘娘既然来了,便是这里的美景有别于其他各处,娘娘不看便走 ,莫不是怕惊扰了臣妾?” “怕?”苏珝错止步,回身望着笑得格外明媚的宁轻妍,目光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停顿了几秒,随后道:“宁嫔你都不怕,本宫怕什么!” “那臣妾邀请庄妃娘娘同赏美景,不知娘娘是否赏脸?”宁轻妍见她这般说,笑容染上了几许深意。 “本宫不给你看,你当如何?”苏珝错站在原地,语气冷肃道。 宁轻妍对她似乎殷勤了些,每一句话都含沙射影的想与她独处,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她不想惹麻烦,尤其是现在。 宁轻妍没料到苏珝错这般直言不讳,脸色当即就变得难看,“娘娘这样未免也太自视过高,臣妾邀请您不是阿谀奉承,而是陛下叮嘱臣妾要与娘娘和睦共促,娘娘只是是妃位,难不成还能比陛下尊贵!” 苏珝错见她又把温陌君搬出来,对她的目的更是怀疑。 “娘娘,小心有诈。”纤阿也觉得事有蹊跷,怕苏珝错答应,低声提醒道。 苏珝错没说话,目光望着宁轻妍,思考着要不要跟她进去。 宁轻妍见她还是不动,心头微急,顾不得苏蔓吟的叮嘱,嘴角一弯,扬起一个富含深意的弧度,道:“不知娘娘可还记得,谁是怜衣?” 怜衣!苏珝错冷淡的神色陡然一变,望着宁轻妍的目光霎时一沉,千里冰封。 第42章 被算计 煦阳温和,浅金色的阳光无处不在的照拂着,百花园花色娇艳,风姿迷人,一许不夹任何寒气的风轻轻吹过,花枝摇颤,随风起舞。 满色美景中,苏珝错与宁轻妍坐在一处雨亭之中,隔桌而坐,一人浅笑,一人严肃。 “你知道些什么?”苏珝错见宁轻妍迟迟不说话,忍不住开口问道。 宁轻妍听闻她的话,忍不住轻轻溢笑,“娘娘是说,怜衣的事吗?” 苏珝错不答话,静而深的望着她。 “我知道怜衣,而且我知道她姓许,是娘娘的亲生母亲,在娘娘不记人事的时候就仙逝。” “所以呢?”苏珝错见宁轻妍用着平淡却隐有深意的语气说着自己的母亲,反问道。 自己的母亲,自己也了解得甚为少,除了依稀记得悠久回忆中会有一个笑容慈和,眉目温柔的人曾抱着自己叫自己错儿外,什么都不了解。 因为身份不高,苏家的人从来不祭拜她,而自己因为太过年幼,记不得她的忌日,加上对苏家人诸多为难与欺负,自己渐渐的忘记了母亲这个角色。 也忘记了,这份温暖。 “所以娘娘这般无规无矩,任性妄为,是因为没有母亲教导的缘故吧。”宁轻妍见苏珝错神色有变,抓住机会讽刺她。 苏珝错神色一怒,重声拍了拍石桌,“宁嫔,不要挑衅我。” 宁轻妍见她动怒,心头有些测测然,嘴上却不肯放软,“娘娘生气了?要知道臣妾的话还没说完,如果娘娘惊吓到臣妾,臣妾怕会很快忘记,到时候娘娘可不要后悔啊。” “你威胁我?”苏珝错目光锋利若刃,盯着她。 “不敢,既然臣妾特意将娘娘约到了这里,自然不是一时兴起,娘娘还是耐心些吧。”宁轻妍狡辩。 苏珝错见她说了半天也绕不到正题了,没了耐心,自己的母亲早已不在人世,能有什么异常,当即起身准备往外走。 宁轻妍一见她没了耐心,想到苏曼吟的交代,当即就冲口而出:“娘娘可知,您的母亲是如何仙逝的?” 往外迈了几步的苏珝错蓦地一顿,轻轻侧头,漠声答:“本宫的母亲如何死,与你何干。” “当然是臣妾无关,可与娘娘有关啊。难道娘娘忍心让自己的母亲久久不得安息?” 苏珝错猛然转身,望着身后脸上含笑的宁轻妍,往回走了几步,沉声道:“你为何这般说?你知晓什么?” 久久不得安息? 自己的母亲不是病逝的吗?当时自己虽年幼,但是对于这个事实,她却清楚的,还记得当时自己哭着拉着她,让她不要丢下自己,不要让她一个人。 可是她却说,父亲会照顾好自己,会好好疼惜自己。 然而事实却是自己以着最卑微的身份,最艰难的方式在活着。 “臣妾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臣妾却不经意的得知,娘娘的母亲不是正常离世的。”宁轻妍慢慢的欣赏着苏珝错的色变,缓缓道。 苏珝错闻言,仿佛被什么惊雷炸过心间,那里瞬间掀起了道道惊涛与巨浪,“什么叫不正常离世?” “顾名思义,便是被人害,或者被人杀了。”宁轻妍淡漠的解释。 苏珝错却平静不下来,身子失重的往后跌了几步,整个人震惊当场。 被人害? 被人杀? 非正常离世? 怎么会? 怎么可能? 记忆中的母亲不是一个备受瞩目的人,每日都安静的活着,不曾为难过人,更不曾伤害过谁。为何会这样? “娘娘不信,可自己去查,臣妾知道的就那么多,其他的一概不知。”宁轻妍说着,就起身往亭外走去。 “站住。”苏珝错阻拦了她。 “娘娘还有何事?”宁轻妍被她充斥着怒色的声音惊住,心头一跳,问道。 “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臣妾是不经意听到的,至于那人是谁,臣妾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所以不知。” “本宫为何要信你!”苏珝错望着她,冷声道。 “臣妾不是说了吗?娘娘可以自己查,臣妾只知道那么多。”宁轻妍亦淡声回答。 “本宫提醒你,”苏珝错见她这般淡然,上前捏住了她的肩。 宁轻妍望着这样平静的她,心猛跳,手下意识的放在了小腹前,故作镇定道:“娘娘要告诉臣妾什么。” 苏珝错凝了一分力,缓慢而凝重的说着:“如果你胆敢欺骗本宫,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别想在这个世间多活一日。” “唔……”尽管她只用了一分力,但是宁轻妍却还是觉得十分疼,仿佛肩骨被捏裂了一般,“臣妾……臣妾知道。” “哼。”苏珝错这才放开她,转身走出了雨亭。 “纤阿走。”苏珝错走出来,整个人的气势就变了。 “是,娘娘。”纤阿见苏珝错满脸冰色,浑身封杀飞卷,心头大惊,不敢犹豫迈步跟上,与她一道离去。 “恭送庄妃娘娘。”名为千景的人躬身相送,待见她的身影已走远,直至看不见,她才转身往里走。 宁轻妍还站在里面揉肩,真疼。 千景看了她一眼,低头道:“宁嫔娘娘,请问您都说了吗?” “那是自然,本宫可没忘贵妃娘娘的叮嘱。”宁轻妍点头,随后又道:“那娘娘不会食言吧。” “当然不会。”千景低头回答。 “那本宫就去找贵妃娘娘吧。”宁轻妍说着就往外走。 哪知她刚走没几步,就觉得小腹突起一阵抽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将里面的血肉绞在了一起一般。 她捂着小腹,脸色煞白,惊慌道:“快,快,帮本宫请太医!请太医!” 千景见她这般模样,嘴角浅浅一勾,随后也大惊失色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宁轻妍满脸冷汗,唇色发白,“快请太医,本宫肚子疼。” “来人,快来人,请太医。”千景放声大喊。 惊动了来往的宫女与太监,一边惊慌的去太医,一边惊慌的将宁轻妍送回了宁华宫。 一团花色中,一张轻尘艳世的容颜自姹紫嫣红的花丛中走出,瞬间花容失色。 他望着苏珝错的方向,目光深思。 “主子,您为何这般安排?”一道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声音疑惑中带着一丝喟叹。 “因为只有这样,温陌君才会痛得更深,失得更多。”那人轻轻的回答。 “可姑娘……”虚影不忍。 那人听后,嘴角溢笑,笑声清润悦耳,“那,也是她的命。” 虚影细微的浮动了两下,像是受惊。 那人回答后,亦怔凝了片刻,在展身离去,衣袍翩飞,身影卓然。 虚影仿佛轻叹了一声,才跟着离去。 清风徐过,百花园内香飘四处,幽静雅然。 浑然不知百花园内已出事的苏珝错,若有所思的走在回祥福宫的路上,一语不发。 纤阿默默的跟在后方,看着前方的苏珝错安静得诡异,看她微乱的步伐,不由吃惊娘娘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失魂落魄? 回到殿内,苏珝错没让她跟进去,她只能呆在门外。 闭门入殿的苏珝错安静的坐在里面的软椅上,目光呆滞的望着空气,被阳光折射的空气尘埃浮动,光色如金,异常耀眼。 而她却无心欣赏,整个脑子因为宁轻妍的话正在不断的动荡着,轰炸着。 为何会这样? 她一直以为一切都是天命,哪敢猜测这是人为。 若是这般,自己的命运该是有多坎坷,多不受世人所容,就连她的母亲都不放过,这又该是……多残忍的命运。 她这一生,受尽了苦楚,尝遍了苦涩,却独独鲜有温暖与依靠,如果说当初的温陌君是她的阳光,那母亲便是她的太阳,是第一次无私给了她一切的人。 失去阳光已经是痛苦万分,那失去整个太阳她该是多痛苦,犹如此刻这心处的凌迟。 是谁害了她的母亲? 这个人她几乎不敢想,当时的母亲生在苏相府,能害她的人太多太多,而能真正害死她的人却不多。 甚至,只能是他。 但是她不信,不敢信,更不想信。 她伸手扶额,让自己不要再想下去,这个结果无疑是痛若割心的,她不想承受。 这时殿外响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她疑惑的抬起头,望着殿门。 谁敢这样气势汹汹的来她这里? 随即纤阿的声音响起:“陛下,娘娘正在歇息,陛下……陛下请息怒,陛下……” 陛下? 苏珝错意外,这来势汹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温陌君。 他不去忙自己的朝政之事,来这里做什么? 而且似乎还有些来意不善。 她撑起手,正要起身,却不想殿门猛地张开,因为力道不小划开了一道风,吹得她发丝飞扬。 她动作一顿,只闻“乓”的一声,两扇门被重重的扇在了身后的门框上,轻轻抬眼,就见一片金光簇拥中,温陌君一身金袍,容发庄然,长身玉立的站在门口。 逆光的五官,无双俊美中带着一种让人心有畏惧的庄重严凝之色。 “陛下,为何到臣妾这里来了?”她见温陌君神色不虞,收住动作,坐回了软椅上。 温陌君目光牢牢的噙着她,声音冷冽的对身后的人道:“所有人都出去。” 待人退尽,他才大步一迈,止在了苏珝错眼前,居高俯视,“阿错,为何今日的你会变得这般心狠手辣?” 第43章 削妃位 “心狠手辣?”苏珝错望着他那双沉结寒霜的眼睛,缓缓起身,“陛下难道今日才知臣妾的心狠手辣?” 烦绪未解,如今一番痛斥砸到头顶,激怒了她心头那阵未发的火。 温陌君听她理直气壮的反问,当即就沉了脸色,“朕以为之前你是不平,心中有怨,所以任由你宣泄,没想却助长了嚣张跋扈的气焰,如今你竟连朕也不放在眼中了,是吗?” “陛下不是说臣妾嚣张跋扈吗?那臣妾眼中怎会还会有其他人。”苏珝错怒火渐起,反唇相讥。 “阿错!”温陌君心头的火熊熊燃烧,若是平日他或许还有一丝理智残留,不会与她见真,可是今日的他却没有,当得知宁嫔的孩子未能保住的时候,他就动怒了。 加之还是因为她,他更是没了理智。 “臣妾是庄妃,臣妾名为红姒,不是陛下口中的阿错。”苏珝错见他怒火滔天,不示弱的低喊了回去。 “你怎么可以变成这般模样,你现在怎么滥杀无辜到连皇家子嗣都不放过!纵然你还有怒有怨,甚至有恨,但是你可以通通发泄在朕身上,为何非要动子嗣呢?”温陌君见苏珝错失控的喊了出来,更是痛心疾首。 当初善良纯真的阿错,真的回不来了吗? 现在的她,真的满心满意都是对他的恨了吗? 苏珝错却在听闻他口中的子嗣后愣住了,难道宁嫔遇险?那个孩子没保住?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离开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而且之前自己也有一直在防备她,没有发现她有任何异常的啊。 但是…… 她看了看温陌君,嘴处的笑意却缓缓舒开,“所以,陛下这般气急败坏,是怀疑臣妾害了皇嗣?” “这后宫,除了你这般肆无忌惮外,还有谁能这般为所欲为,况且宁嫔的宫女说,她就是见了你之后才有所不适的。” “陛下料事如神,就是陛下所为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妾呢?”听温陌君的话,她连解释的意思都没了,笑意深了些,也艳了些。 温陌君没料到她会承认,怔愕了一下,好一阵后才开口,声音凝重而乏惫,“果然是你,你为何要这样做?你可知你的罪到底有多大?” “再大也不过其罪当诛。”苏珝错却毫不在意,继续道:“若是陛下非要诛臣妾九族,臣妾怕是又要违抗圣意了,臣妾孤身一人,并无亲属一系,还望陛下在这件事上嘴下留情。” 温陌君眼色幽深的看着她,如果之前她的咄咄相逼让他觉得愤怒,此刻的她就让他生出了一股无力感,她到底是高看了自己,还是低估了他,认为他不敢拿她如何,才会这样有恃无恐的为所欲为,畅所欲言,毫无禁制,毫无礼数。 极怒之下,他却奇异的冷静了一刻,“朕,再问你一句……” “陛下不必相问了。”苏珝错不想再听他犹豫不决的声音,怒声道:“一切就是陛下所言,陛下想如何处置臣妾,直接明说便是,臣妾绝无怨言。” “娘娘。”站在门外的纤阿听闻里面两人传来的争执声,听懂了来龙去脉,却不想苏珝错会不由分说的将错揽在自己身上,不由出言阻止。 “闭嘴,主子说话,你一个贱婢插什么嘴。”苏珝错正在气头上,怒视纤阿,用词尖锐。 纤阿见她这个样子,闭了嘴。 而温陌君见她还是这般刻薄的样子,最后的冷静被碾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传朕旨意,庄妃行为不端,过于桀骜,削去妃位,禁足祥福宫三月,不经朕同意任何人不得来看望。” “陛下,娘娘……”纤阿听后,大惊失色,屈膝跪下就要解释。 哪知苏珝错却跪下了。 这是她入宫那么久,第一次对温陌君下跪。 温陌君心头震惊不已,忘了阻止。 “臣妾遵旨。”低头间,苏珝错眼中的一滴泪毫无预兆的落下,狠狠砸到地面,却萧寂无声。 上方的人拂袖而去,金袍在视线中寸寸抽离,她觉得心裂成丝,紧紧遏制着她的呼吸。 “娘娘。”纤阿见温陌君离去,立马进去扶起苏珝错,心头又急又无奈,“娘娘为何不解释?” “不信之人多说无益,况且本宫如何证明不是本宫。”苏珝错被扶到里方的椅子上坐下,神色已恢复了漠然。 “可是也不能说明就是娘娘啊。”纤阿没想通,明明已经是那么小心了,却还是没能避开这祸端。 “既然有人想本宫认下这个错,那本宫就如她所愿,本宫倒是要看看,她又能嚣张到几时。” “可是娘娘如今没了封号,还被禁足在这里,若是有人刻意发难,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那就尽管来看看,本宫已经没了封号,还没了声誉,可以说是一无所有,那本宫还怕什么。” “娘娘。”纤阿见苏珝错这般固执,无可奈何的叹气。 明明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她偏不说,明知温陌君是在为她找台阶下,她却不下,这不是自己为难自己吗? 情路,真的那么难走吗? 庄妃因残害皇嗣一事而被削去妃位,禁足祥福宫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一刻钟传遍了整个后宫,每个人对此都表示唏嘘,再狂妄的人都抗不过圣颜,再跋扈的人都抵不过皇权。 这下,宫内应该能安歇一阵了。 “娘娘,事已如愿,为何您依然愁眉不展?”素瑾见苏蔓吟听闻了这个消息没表露太多情绪,反而更加沉默的拨弄着正在对弈的棋子,不发一语,不禁疑惑。 “素瑾,你难道也认为依庄妃那跋扈放肆的性子,会这样甘心的被设计而忍气吞声?”苏蔓吟弄这一出,是想搬倒她,但是却没想到要那么不费吹灰之力的如愿。 所以她,有些不安。 素瑾很快领悟,“娘娘是认为,庄妃娘娘另有打算?” 虽然庄妃已被褫夺了封号,但是娘娘这般唤,她亦只能跟着这般说。 “本宫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告诉自己安枕无忧了。” “难道你认为庄妃知道宁嫔娘娘是假怀孕的事,所以才这么有把握得认下罪,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刻?”素瑾想了一下,追问道。 “本宫就是有这种感觉,本宫一直认为庄妃的人脉与耳目似乎比本宫更多,虽然本宫并无证据。”苏蔓吟蹙眉,娇美的五官染上了层层忧虑。 “娘娘不必忧心,就连宁嫔自己都不知道整件事是娘娘安排的,她并没有怀孕,而是吃了某种药物造成了这样的脉相。上至太医,下至宫女都是娘娘精心安排的,就连胎心不稳需千年人参稳固都是刻意告知她的,仅娘娘才有,否则她怎会甘心被娘娘利用。此刻的她怕是恨毒了庄妃了,娘娘尽可放心让她们二人相斗,宁嫔娘娘虽然不精,但是有蕙妃相助,未必不能胜庄妃,更不要说现在的庄妃还被褫夺了封号,根本不足为为惧。”素瑾分析着事态,认为庄妃不可能有再起之势。 纵然陛下对她有心偏袒,也怕是来不及。 “素瑾,你可知这后宫不缺变化,任何事情只要不要尘埃落定,都有一反之机。”而苏珝错的一反之机,就在于陛下。 “那娘娘只要努力抵抗这一反之机,只待苏相回来,便是娘娘荣登后位之时。” “但愿老天垂怜吧。” 福泽宫内忧虑不止,而宁华宫内却恨意连连,翻腾起浪。 “妹妹,别激动,你还需卧床休息,莫伤了身子,日后就不好了。”钟诺涵见宁轻妍激动的咒骂着庄妃,温声劝慰。 “姐姐啊,都是因为庄妃那贱人我的孩儿还没保住,早知道她心歹毒至此,我说都不会答应贵妃娘年的传话啊。”宁轻妍躺在床上,死死的揪住锦被,悔恨不已。 “贵妃娘娘让你传话?”这下钟诺涵惊讶了,这件事苏贵妃也有份。 “日前太医为我请平安脉,说胎心不稳,需千年人参的药性来稳固,刚好苏贵妃那里有今年才进贡的千年人参,我便拿入宫时父亲特意为妹妹打造的一对凤血玉镯与贵妃娘娘换,没想到贵妃娘娘提出了这个要求,只要我答应就可赠予,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孩儿安好一切才会好,哪知话一传递完,孩儿就离我而去,这……”宁轻妍说着眼泪迸出眼眶,源源不止。 钟诺涵听完之后,重声道:“贵妃娘娘交代你,传的什么话?” “她只是告诉了我一句话,便是怜衣之死有蹊跷,还交代我不能让其他人听闻,开始庄妃不愿与我想聊,我就试着提了一下怜衣二字,果然她就上钩了,后来我转达完了话后,她就离开,没多久我就流产了。”宁轻妍说着这个,悲伤难掩,悔恨难散。 “妹妹啊,你怕是被贵妃利用了。”钟诺涵摇头叹息。 “是啊,我真是蠢,现在我恨贵妃,但是更恨庄妃,若不是她,我怎会流产,素日里好好的身子怎会见了她之后有不舒服,我恨呐。” “现在你无须想太多,先养好身子要紧,庄妃已被陛下削了妃位,还被禁足三月,可以消你心头的气了吧。” “不,不够。”宁轻妍摇头,声音坚决,“杀子之仇,必报无疑。” 第44章 勾引 “主子,姑娘被废了妃,还被禁了足。”九虚望着独自站在院中,遥望天穹已有一个时辰的白玉容归,轻声道。 “本王知道。”白玉容归的声音空灵而清润。 “主子不帮帮她吗?”九虚隐有不忍。 “她不需要本王相助,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 不知道是不是九虚的错觉,他觉得白玉容归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那一丝怒气。 “可……” “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是有自己的计谋?”白玉容归见九虚还有话言,轻轻侧头,声音清寒。 九虚一愣,这个可能他没想过。 “如今前朝纷争不断,后宫暗争不休,多半都是因为她而起,温陌君选择这般做,你又怎知他不是为了护她,你要知道,在这个后宫中看得最长远的人就是他。” “若是如此,主子认为他会是什么目的?” “本王也猜不到,只能继续看下去。”白玉容归重新看着天际,心思暗沉。 与此同时,勤政殿内温陌君虚软的坐在椅内,捂着抽痛的胸口的手还残留着丝丝颤抖。 “陛下,虽然宠着宁嫔,却并未碰过她,可为何还要做出这般决定,不是更伤二小姐的心吗?”殿中光影起伏,幽暗空荡,寒烈的身影出现他后方,不解的道出疑惑。 “寒烈,你知朕未碰她,那你可知又是谁碰了她吗?”温陌君一动不动,声音却缓缓的溢了出来。 “陛下,你知道那人是谁?”寒烈大惊。 “你不是也暗中查过他吗?”温陌君提醒他。 “陛下是说……”寒烈难以置信,“容亲王?” 温陌君不言。 寒烈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陛下,怎么会?若是容亲王,为何陛下不杀了他,这种罪哪怕是处死也不为过,陛下为何要隐忍他?” 温陌君无奈摇头,眼底悲伤四溢。 “陛下,若真是如此,二小姐不是就做了对您有利的事吗?您为何还这般罚她?”寒烈见他不说,更是不解。 “阿错太冲动,受不得半点委屈,她这样做将朕最后的归隐的机会都斩杀了。”温陌君说着,轻轻的闭上了眼。 寒烈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几分深意,沉思了片刻,猛然惊醒,“陛下,您的意思是容亲王,是他?” 温陌君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悲伤的感叹着:“天命难为啊。” “陛下。”寒烈这才明白了陛下的忧伤,陛下的愤怒,是因何而起。“可是陛下,这一切也是因为二小姐不知情才发生的,陛下还是不打算告诉二小姐实情吗?” 温陌君摇头,“朕不想她再因朕而痛苦。” 寒烈望着温和却固执的他,再想祥福宫同样性子的那位,万般无奈的叹息。 月影横斜,悄无声息的各处缝隙钻落,浅沉在了地面,留下几许苍然的斑驳。 “公子。”阴暗寂静的假山后,纤阿应约到达,对着隐在暗色中的男子行礼。 “纤阿,庄妃可好?”云穹背对着她,望着假山后方月光粼粼的湖面,低声问道。 “娘娘被禁足,不过却没有表现出失落与暗淡,三餐如旧,气色如常。”纤阿如实回答。 听闻苏珝错如常后,他又道:“你这段时间跟她相处,觉得她如何?” 纤阿听闻这句话,微微思考了一下,才道:“庄妃娘娘看似狂妄不羁,放肆无礼,实则却柔软脆弱,重情重义。” “看来你已经渐渐得了她的信任了。”云穹满意的笑着。 “纤阿幸不辱命。”纤阿低着头答。 “真是没想到,温陌君为了惜民怨,平人怒,竟然真的削了她的妃位,这让本皇子出乎意料啊。” “公子,纤阿认为诏月皇帝这般做,未必是为了平怨,或许是为了之后的某一件大事。” “为何?”云穹好奇。 “因为诏月皇帝为她用情至深,一定不会平白的委屈了她。这一次他却用这般决裂的方式对待她,要么是为了护她,要么就是为了助她。” 云穹沉思了一阵,轻愉的笑了笑,道:“如此一来,好像很有趣。那本皇子便助她一把,试试看。” “公子打算如何做?” “这件事你不必插手,这段时间好好陪着庄妃。”云穹说着,又添了一句:“好好照顾她。” 纤阿目光微微扬起,又垂了下去,垂首答:“是,纤阿会的。” “好了,你回去吧。” “是。”纤阿起身退出,转身的时候她的目光下意识的望了望最里处那道修长俊挺的身影,目光幽思后脚步不停的离去。 云穹在湖边独自踱了几步,想到那个红衣艳世,妖娆绝丽的人,忍不住轻轻一笑,既然她吞下了这份委屈,那他就送她这份大礼吧。 回到他的别院中,吩咐人去请吕嫣,没多久就见吕嫣一身绿纱,五官动人,曲线玲珑的走了进来,眼底一深,他扬起了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云穹,你为何要我穿成这样?”吕嫣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薄若蝉翼的纱衣,心头虽喜欢,却不知云穹的用意为何。 “你不是一直想要站到另一个高度吗?今晚便是你的机会。”云穹斜坐在椅子上,晃悠着腿回答。 吕嫣一听,双眼放光,“你要帮我?” “怎么,不信?”云穹扬眉。 “不是,不是。”吕嫣否认,“我只是觉得难以置信,你不是不同意我去的吗?” “那是因为时机不对,现在却是刚好。”云穹解释,“之前庄妃在侧,你不要否认,你没有与她想叫的资本,但是如今她被废,且禁足中,最得圣宠的宁嫔小产养身,苏贵妃与蕙妃都不得圣意眷顾,此刻你若是能讨君心,必然前途无量。” 吕嫣自行分析,也觉得十分有理,“那你打算怎么安排我出现在温陌君的面前。” “长夜漫漫,他批阅完奏折之后必然疲乏不已,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吧。” “明白。”吕嫣乐极。 云穹递给她一套宦官服,道:“先入勤政殿,之后的就看你个人造化了。” “好。若我成功,我一定不忘今夜之恩。”吕嫣自信的一笑,感激的望着她云穹。 “去吧,不要错过最佳机会。”说着云穹挥手,另一个宦官出现在门口待命。 “嗯。”吕嫣随着他离开,月色如银,在脚下铺开,她感觉以后的自己便是踏在了金山银宝之上,再也不用愁生存,愁饷银,愁国事了。 以后,她也会是帝王的女人,在诏月,乃至自己的国家中成为举足轻重的那个人。 夜风幽寂,即使关上殿门,也挡不住那阵幽冷之风,整个殿内的烛光被风挑逗得十分跳跃,让批了一天的奏折的温陌君觉得眼涩。 合上奏折之后,他捏了捏眉心,觉得十分疲惫。 这时,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材娇小的太监迈着小步从外走进,谦恭的跪在他脚下,举起手中的托盘,道:“陛下,奴才是奉贵妃娘娘的命来给陛下送安身汤的。” “苏贵妃?”温陌君声音低沉磁性,迷人至极。 “是。”小太监低着头,脆生回答。 “她为何自己不来?”温陌君望着下方的人,似不经意,又似刻意问起。 “因为娘娘怕惊扰陛下,怕陛下会厌烦她,才派奴才来。”小太监对答如流。 “你起身,把它盛到朕这边来吧。”温陌君合上奏折,淡声道。 “是。”小太监缓缓起身,一步一扭的走了上去。 来至温陌君身旁,他暗暗皱眉,如此浓的脂粉味…… “将它放下吧。” “是。”小太监恭敬的放下托盘,然后长度不够,她往前迈了一步,突然脚下踩滑,汤放在桌上后,她就跌到了温陌君怀中。 温陌君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又放松,轻声一笑,那笑声宛若泉水流过高山般轻柔细绵,让小太监有几分醉意。 “看来今夜来的不是小太监,是个小美人儿。”温陌君低声道。 “陛下真坏。”小太监起身,娇羞的嗔怪了一句。 “让朕看看你的脸。”温陌君将她从怀中拉起。 当一张娇美似花的脸映入眼帘的时候,他努力回想了苏蔓吟宫内的人,没有见到过这张脸。扯掉她头顶的帽子,一头青丝如瀑泻下,柔美得撩人心弦。 “陛下。”这张似花之颜便是刻意乔装后的吕嫣,见温陌君急不可耐的扯掉了自己的帽子,她又是惊讶,又是娇羞,整张脸如成熟瓜果,娇艳欲滴。 “果然是美人儿呢。”温陌君扬起了轻佻之笑,与他素日的温雅与庄重形成了反差,“不知美人儿芳名为何?” “奴家名为吕嫣,是景国公主。”吕嫣绞着发丝,娇美而羞涩。 “景国虽小,却人杰地灵,出了嫣儿这样的美人儿,不错不错。”温陌君笑得温润入耳,让本就对他有所情结的吕嫣心跳如鼓,紧张不已。 “那陛下是满意嫣儿了,是吗?”吕嫣咬唇,绯红着脸问道。 “今夜留宿朕这里吧。”温陌君眉目渐冷,笑意却渐深。 “是。嫣儿遵旨。” 翌日,暖阳高照,驱散了寒夜的清冷,萦绕了暖阳的和煦。晨风一过,不似往日那般清爽,有了几分寒气,吹得枝头的露珠滚滚滴下,宛若下雨。 纤阿推窗的时候,就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转身拿起一件红色锦裘给正在用早膳的苏珝错披上,道:“娘娘晨起,莫穿得太薄,如今已是冬季,万一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第45章 丽妃 “嗯。”苏珝错随便吃了点,披着锦裘来到门边,望着上方的一角天空,默不作声。 纤阿将她用过的早膳撤下,拿着两张丝帕走了进来,对她道:“娘娘,若是觉得时间太长,可以用刺绣打发时间。” 苏珝错转身,就见到纤阿将绣篮放在桌上,举着巾帕让她试试。 “刺绣。”她走过去,接过上方什么都没有丝帕,翻看了几眼,道:“本宫不会。” “没关系,娘娘要是想学,纤阿可以教您。”纤阿惊讶,相府出身的她竟然不会刺绣,随即也明了,她在相府的地位,不会也正常。 苏珝错看了看她,想自己如今无事可做,便点头。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在纤阿细心的讲解与手把手的教授下,苏珝错勉强绣出了一朵开得扭曲的梅花。 她摊开一看,忍不住抽搐着嘴角,“这还能看得出是梅花吗?” 纤阿看着苏珝错绣着的花,忍笑道:“娘娘第一次绣,成绣出一个成品已是不易了,很不错。” “是吗?”苏珝错怀疑,自己第一次用剑可是一剑就贯穿了树身的,当时温陌君还夸她天资聪慧,聪明伶俐呢。 蓦地,她心一沉,怎么又想起过去了。 “娘娘,别着急,您再试试看。”纤阿见苏珝错怀疑,鼓励她道。 苏珝错却瞄着她的丝帕,上方的金丝雀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让她忍不住惊叹:“纤阿,你刺绣真好。” “娘娘喜欢,奴婢送给你。”纤阿笑着望着她。 “不要了。君子不夺人所爱,你绣得应该是你极爱的。”苏珝错却摇头。 纤阿听后,目光微微一顿,随后笑道:“娘娘喜欢什么?” “本宫喜欢梅花。”苏珝错望着自己这一身傲雪红衣,声音清淡。 “那奴婢为娘娘绣一朵红梅吧。”纤阿从绣篮中找出一个香囊,笑着道。 苏珝错点点头。 午膳之后,苏珝错命人将软榻搬到了院中的树下,虽然那些人遵圣谕不放她出去,但是对她却是十分尊敬,没有拿眼色看人。 她惬意的躺在软榻上,享受着煦阳微拂,清风送爽的安宁,而纤阿则站在一边,陪伴着她。 “纤阿,你后不后悔伺候了本宫?” “娘娘为何这般问?”纤阿不解。 “若是你伺候苏贵妃,伺候蕙妃,或许你就不会被困在这一寸方地之中了。”苏珝错闭着眼回答。 “娘娘,您是纤阿的主子,您在哪儿,纤阿就在哪儿。”纤阿福身对苏珝错说道。 苏珝错没有睁眼,嘴角淡淡的扬起,没有再答话。 纤阿起身,沉默的站在一边。 这时,一声尖细的宣报声从殿外传来,“丽妃娘娘到。” 苏珝错猛地睁眼,目光锐利的飘向殿门处,“丽妃是谁?” “应该是最近得势的某个人。”纤阿冷静的回答,这后宫之前只有三位主子,之后有了她,没人有丽妃这个封号,这个人应该是就是趁最近后宫安宁而谋权上位的某个人。 “趁乱而起。”苏珝错冷笑,而且封号之后,就来了着她这里,是耀武扬威,还是落井下石。 “不必理会。”她重新躺软榻。 纤阿却将目光顿在入口,就见两个太监在前带路,四个宫女跟在后方,中间簇着一个身穿绿裙长袍,头带万花玉簪的女子,一行人浩荡的走到了他们身前。 走近的时候,她才认出那人是吕嫣。 不由惊讶,她怎么成为丽妃了,是主子安排的吗? 为首的太监见里面的人没动,该躺着的人还是躺着,该站着的人还是站着,仗势苛责道:“混账!见到我们丽妃娘娘竟然敢不行礼,真是胆大包天!” 之前他们有所畏惧庄妃,可是如今她已失势,自然没人怕她。 “谁敢!”纤阿见这些人进来就要放肆,出声遏制,“这里是祥福宫,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放肆!丽妃娘娘在这里,你不但不行礼,还这样不顾尊卑出言,难不成你没把我们娘娘放在眼中,不怕你没了脑袋吗?”丽妃身旁的一位宫女见纤阿呵斥了太监,不满的开口。 “我们娘娘亦是妃位,根本不用行礼。而且陛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来,你们违抗圣意闯进来,还要求行礼,这简直是笑话。”纤阿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但是她不想这些人欺负已经跌至谷底的苏珝错。 “呵呵呵。”吕嫣听了纤阿的话,掩袖笑了起来,“真是好笑,一个没了封号的妃子,竟然能跟本宫相提并论。这是你家主子教奴不善,还是你过于目中无人。” 纤阿见对方是有恃无恐,上前了一步,道:“纵然我家主子没了封号,但是这祥福宫依然是我家主子的,没有陛下圣谕你们便是硬闯,我们有权请你们出去。” 吕嫣一听,怒容往前走了几步,冷声道:“你们以为没有陛下圣谕,本宫会来你们这儿,是陛下叮嘱本宫来的, 本宫代表的是陛下,但是你一个卑贱的宫女却视本宫为无物,真是什么主子什么奴才!” 纤阿惊讶,她竟然是奉圣谕而来,神色一变,这下怕是惹麻烦了。 苏珝错依然置若罔闻,这些人她不想理,所以任由纤阿对付他们。 但是下一秒,她却被对方的话激怒。 “既然你们主子管教不严,那本宫就辛苦一点,代你主子管教你。”说着就看了身旁的人一眼,道:“来人, 给本宫掌嘴。” 纤阿虽然心头惊慌,但是脸上却不乱,“丽妃娘娘,这可是祥福宫,奴婢不才也是庄妃娘娘的宫女,您这般越俎代庖,滥用私权,不怕陛下怪罪你吗?” “你以为如今陛下还会看你那过气的主子一眼吗?”吕嫣有恃无恐,笑得娇媚。 她身旁的两个宫女狗仗人势的架住纤阿,为首的太监扬手就要挥下,却在半空的时候顿住,几人一愣就听闻一声清晰的骨裂声,那个太监就发出惊惧非常的惨叫。 吕嫣那边的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就见那个太监握着自己的手腕,疼得满头大汗,畏惧的退到了一边。 “敢动我的人,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一道寒意冽冽,杀气腾腾的声音,让在场的众人色变,他们才反应过来,庄妃只是失势,不是失去了武功,即使这样她依然有残害他们的本事。 说完,架着纤阿的两名宫女就被掀了出去,正好砸到了被苏珝错出手震住的吕嫣那边,立马那里的人就人仰马翻,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就连吕嫣都未能幸免,被砸得没了仪态,万般狼狈的跌坐在了地上。 苏珝错却不放过,一步一步走向吕嫣。 吕嫣身旁的人见到她走过去,每个人都惊惧的往后缩,弄得吕嫣也心头惶恐。 “你要做什么!”她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在众心皆乱得情况下,却无力维持。 “本宫警告你,纵然本宫没了庄妃的封号,但是也不是你这些人能惹得起的,下次再不请自入的踏进祥福宫,就等着被人抬出去吧!”苏珝错寒气森森的说道。 “你敢,本宫代表是陛下,你敢弑君!”吕嫣硬撑,还搬出了温陌君。她以为这后宫的人无一不畏惧帝王,她将这样一个大罪扣在了苏珝错头上,她不信她会不怕。 可惜,她的确又算错了人。 苏珝错听了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信,下次试试看。” 她何时惧过温陌君。 吕嫣被她的笑惊住,一时之间没了对策。 “滚!”苏珝错却不等她反应,宽袖一拂,一股窒息之感压迫在了他们头顶。 “娘娘。”吕嫣身旁的宫女挣扎着将失态的吕嫣扶起来。 苏珝错身形一展,踏空回到了软榻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仪态不保,狼狈不堪的他们。 “你给本宫等着,本宫不会放过你的。”吕嫣被人扶起,伸手指着苏珝错,气得发抖。 她身为景国公主,出生之后就因长得美貌而备受宠爱,哪怕被父王以不得已的原因送到了诏月,所有人也是对她也是可客气有加。 这样的羞辱还是第一次。 而且还是在她这般春风得意的时候给她的。 她记住了! “纤阿,送客。”苏珝错毫不在意,下了逐客令。 之前对纤阿还存有为难的心思的人,现下也不敢放肆,任由纤阿不耐烦的催促着他们,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待一行人走远,苏珝错才望着那群看守他的御林军,凝声道:“本宫不管你们听命于人,但是在我祥福宫,若是不按本宫的旨意行事,再放一些不相干的人进来,就不要怪本宫心狠手辣了!” 四周没有动静,仿佛无人一般。 苏珝错却他们一定听到了,转身就入了殿内。 见她入殿,外面的讨论声在想起。 “这下惨了,陛下的旨意,我们不能违背,现在里面的主子的话,也不能不听,完了完了。” “啊,没想到那个庄妃娘娘武功那般厉害,十个我也不是对手啊。” “可不是,怎么办,副统,你说句话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抱怨,被人追问的副统也是一头冷汗,他也是有苦难言啊,早知道还不如和莫将军一起去外打仗呢。 纤阿将那些人的话都听在了耳里,不禁莞尔,娘娘的确难为了他们。 可是她却不解,为何吕嫣会成为丽妃。 纵然主子有意,可陛下也未必入局啊? 如今发展到了这一步,超乎她的想象,感觉两者之间一定有人掌控了全局,而又一场看不见的风波开始酝酿。 等待蓄势待发的那一刻。 第46章 达成一致 吕嫣找茬不成,反而被弄得狼狈离去的消息,很快就被多事之人传开,私底下关于她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事情刚过半个时辰,各大宫中的主子都知晓了这个消息,每个人各有想法。 “陛下。”吕嫣换了一身嫣红色长裙,娇滴滴的冲到了勤政殿,用着十分委屈的声音换着正在忙着处理公务的温陌君。 温陌君正在批阅奏折的笔一顿,缓缓抬起头,声音不咸不淡,道:“何事?” “陛下。”吕嫣欲走上阶梯,但见他脸色平淡,有些不敢放肆。 站在离他最近的下方,抬头以自己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臣妾奉陛下之命,前去看望已被废去妃位的庄妃,可是她不但不迎接臣妾,还出手把臣妾和一干人等打了出来,陛下,庄妃虽废去了妃位,但是也是身居宫中时日不短的人,明知臣妾代表的是陛下,依然行事乖张,此番不顾陛下颜面,不顾陛下皇权之径,可谓是大逆不道啊!” 温陌君听她说完,神色也不见半分变化,“是你滥用私权,还是她蛮不讲理,你可说清楚了?” “陛下,怀疑臣妾?”吕嫣见他听完自己的话之后还有意偏袒庄妃,心头一惊,神色更是委屈。 “断章取义的话,朕听得太多。”温陌君一双平静的眼眸望着她,缓声答。 “可是陛下,臣妾断没有冤枉她,您看她打伤臣妾的伤口还在呢。”说着吕嫣撩起自己的衣袖,那里的擦伤与淤青都还十分明显。 温陌君淡淡的看了一眼,道:“既然庄妃还是这般不将规矩放在眼底,那就让她继续在祥福宫呆着吧,朕还要处理国事,爱妃先回去养伤吧。” 吕嫣见温陌君这般说,纵然有话也开不了口,福身后退了出去。 待她离去,寒烈从暗处现身,不解的问温陌君,“陛下,为何要宠幸一个目的不纯的异国公主?她一定为难了二小姐,才会被打出来。” 温陌君听着寒烈为苏珝错报不平的话,嘴角轻轻扬起,道:“你都能看出的事,你以为朕看不出来吗?” 寒烈一愣,垂首道:“属下失言,陛下恕罪。” 温陌君轻轻挥手,继续伏案。 寒烈见此,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句,“既然陛下知道对方有意挑事,为何还要继续留她在后宫兴风作浪呢?” “寒烈。”温陌君见寒烈说出了这番尊卑不分的话,当即就沉下了声音。 “陛下,”寒烈知晓自己越矩了,屈膝跪下请罪,“属下知罪。” “莫再有下一次。”温陌君沉声警告。 寒烈起身,重新隐入暗处,许久之后,才听得温陌君似呢喃似解释的话。 “因为这件事必须要有个承担者。” 他才知,陛下每一步,每一个选择都是有自己分寸与想法的,起初自己还不忿过陛下接纳他人的事,是自己不够信任陛下啊。 风露殿正殿中,白玉容归舒适的躺在塌上,听着九虚的实时汇报,忍不住轻笑了出来,“她,果然还是她啊。” “是啊,姑娘的脾气还是没变。”九虚一直以来的担忧在这一刻放下,姑娘即使被废去了妃位,禁了足,但是脾气没变,张扬没变,就说明她过得不是那么差强人意,反而应该还是不错的。 随即又想到丽妃,疑惑的问道:“主子,九虚有一事不解。” 白玉容归听后,就知道他想问什么,翻身侧躺在榻上,一手撑头,一手梳理着衣摆处的流苏,道:“本王知道你想问为什么小小的景国公主会变为了一个妃子。” “主子圣明。”九虚垂首。 “她,还是没死心啊。”白玉容归却垂下眼帘,道出这句听似毫无关联的话。 “主子此话何意?” “本王以为她被爱冲昏了头脑,才是意气用事的认下那个罪,但是没想到她却是另有打算,让本王有些意外。”白玉容归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虽轻,但是含着一分不易察觉的沉重。 她,有了自己的计划。 九虚虽然仍是一知半解,但是也能听出这件事在姑娘的掌握之中,也就没再问。在细问下去主子怕是也不想解释了。 “那主子不去看看姑娘吗?”已经四日了,主子一直没去看过姑娘。 白玉容归却摇头,“九虚明日你就离宫,去一趟景国,想办法混入宫中,等待本王给你的命令。” 九虚一愣,随即拱手,“是,属下立马去准备。” 白玉容归重新翻身,仰面躺着,一张清美似仙的脸,一双海纳星辰的眸,在和煦的阳光寸寸软化,再缓缓沉入心底。 又是风平浪静的三日过去,天空中堆积着团团暗云,不复之前那般明媚湛蓝,带着几分暗沉的幽暗。 宁华宫内,宁轻妍与吕嫣坐在了一起,两人茗茶相谈。 “宁嫔妹妹,约本宫前来不知所谓何事?”吕嫣望着容貌俏丽,风姿清灵的宁轻妍,心头暗自对比了一下两人的容貌,觉得自己更胜几分,不由心生欢愉,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轻快。 “丽妃姐姐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容光焕发,娇颜胜花,看得妹妹好生羡慕。”宁轻妍见她打量着自己,想着自己的事,含笑恭维道。 “妹妹客气,妹妹亦是国色天香的人儿。”吕嫣假意赞美道。 宁轻妍轻轻一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是啊,妹妹也曾是陛下的宠妃,一度颇得圣心,可如今也是这般模样。” 吕嫣起初听她的话有些不悦,但是听下去之后又觉得略有深意,轻轻的望着她,语气夹着一丝不悦,“妹妹是在提醒本宫花无百日红?” “花却无百日红,但是后宫之花却不是。”宁轻妍见吕嫣望着她,微微一笑,才继续:“它们是靠陛下之圣颜来滋养,若是这花十分得圣心浇灌,必然长盛不衰。” “哦?那妹妹以为哪朵花能得圣心,长盛不衰呢?”吕嫣整理着衣摆,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宁轻妍听着吕嫣的话,掩袖娇丽的一笑,“姐姐如今风头正盛,可是却未必能长盛不衰。” “你认为本宫做不到!”吕嫣见宁轻妍这般说,脸色顿时不悦。 “姐姐先别生气。”宁轻妍笑着解释,“姐姐以为这后宫谁最能影响陛下?” “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本宫不想猜。”吕嫣怒然瞪了她一眼,不耐烦道。 这个宁嫔刻意把自己找来,却一再的泼自己的凉水,认为自己不可能一直得陛下之欢心,真是不自量力。 现在还跟她玩着文字游戏,看着就不爽。 “姐姐不愿猜,那妹妹便只好直言。”宁轻妍见吕嫣耐心不足,脾性易怒,暗自的笑了笑,继续道:“这后宫中虽然暗争不断,但是相互之间也有制衡的砝码,可是在一个人来了之后,我们这后宫就一直不得安宁,姐姐可知这人是谁。” “本宫知道,你说的是庄妃。”吕嫣一脸不耐。 “姐姐知道她是庄妃,那姐姐可知她不仅仅是庄妃,还是陛下心中……”宁轻妍见吕嫣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自己身上,才道:“那一朵长盛不衰的花。” “这怎么可能,陛下不是因为妹妹惩罚了她吗?削妃位,还禁足三月,陛下怎会对她念念不忘。”吕嫣不信。 “姐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姐姐以为之前为何庄妃这般跋扈,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还不是因为陛下对她有所偏爱,有所放纵,哪怕是如今的削妃禁足,要恢复也不过是陛下的一句话。” “真的?”说到温陌君对她的偏爱,吕嫣微有同感。 早上的事,陛下不是就睁一眼闭一只眼的让它过去了吗? “妹妹何必骗姐姐,况且妹妹才是深受其害的一个。”宁轻妍说着,面露悲色,“她在陛下心中是那么独特,就算妹妹腹中的孩子都比不过,难道姐姐你不怕吗?” “你在唆使本宫对付一个封号都没有的废妃。”纵然她对庄妃有所怨怼,但是不阻碍她看清楚宁轻妍的目的。 “姐姐以为妹妹是唆使。”宁轻妍惨淡一笑,摇头无奈,“姐姐没到妹妹这个份上不懂妹妹的苦。姐姐难道以为一个嫔位,还是一个经历丧子之痛的小小嫔位能够对庄妃进行报复吗?难道姐姐认为妹妹会是在利用你吗?姐姐可想过,妹妹不过是商贾出身,一无权二无势,哪敢跟贵为一国公主的姐姐相争。” 吕嫣听着疑惑的神色,微微放松。 “再说,妹妹已经失宠,就连腹中的孩子都没有,在这后宫已然没了依仗,一无所有的人怎么会比得过如今风华正茂的姐姐。妹妹只是想提醒姐姐,要趁着自己得势的时候,铲除路上所有的绊脚石,否则到了妹妹这步田地,就要晚了。” 吕嫣听完宁轻妍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庄妃在陛下心中的确有那么几分独特,苏贵妃虽为诏月目前最尊贵的女人,但是依然没办法对庄妃的行径提出任何不平,否则庄妃也不会到非要陛下出手才能规矩的地步。 如果真是这样,她若是想长久的处于优势,首当其冲要铲除的人,的确就是庄妃。 如宁轻妍所言,只要陛下对其还有心,能夺走的东西也能还回去,到那时受苦的可不止宁轻妍一个人了。 “多谢宁嫔妹妹提醒,但是本宫会让你看到,本宫与你们是不同的。” 她的出身,她的经历,她的成长注定了她和这些人的不同,她是专门为斗而生的女人。 第47章 纤阿失踪 纵然久不见圣颜,却不减丝毫大气低奢的福泽宫内,苏蔓吟心情不错的伏在案边写字,一笔一画皆是苍劲之力,恢弘之风。 这时一位模样平凡的宫女从外面走进,素瑾见她正有兴致不敢打扰,走上前与那宫女低语了一阵,让那宫女离开,才慢步回到案边。 这时苏蔓吟却低声问了一句:“发生了何事啊?” 素瑾见她问起,浅笑答:“回禀娘娘,宁嫔与丽妃似乎联手了,要对付现在还没解禁的庄妃。” “哦?”宛若游龙般行走的笔尖未顿,声音却悠长,“看来这次宁嫔是铁了心要对付她了,那丽妃不是省油的灯,恐怕这下后宫要闹腾一阵子了。” “的确,有新起的丽妃做冲锋,不管有没有效果,对娘娘都百利而无一害。”素瑾点头。 “丽妃是皇族出身,又经历了那些稚嫩公主未经历的世态炎凉,自然比这后宫的所有人都懂得权势的好处。她一定不会舍得自己再失去这到手的肥肉。”苏蔓吟却道出了自己的那份希冀,“若是她真能有法子除掉庄妃,也未尝不可。” 素瑾微微讶异,“娘娘以为丽妃做得到?” 苏蔓吟提笔一勾,最后一画蜿蜒而成,“你以为我们能看出来的,陛下会看不出来,陛下既然选择了丽妃,就说明她必然有用处,只是这个用处本宫就猜不到了。” 素瑾见苏蔓吟放下了笔,伸手将备好的湿巾递过去,“如此说来,陛下也是想挫锉庄妃的锐气吗?” “作为帝王,最厌恶的便是不可掌控的东西,这会让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的让对方知晓,这天下谁说了算,这江山谁在做主,让对方无法再反逆他。”这就是她能想到的温陌君对苏珝错的磨砺。 失而复得的东西本就珍贵,但是若是那样东西不再如以前那般让他欣喜,那他就要磨掉她的棱角,去掉她的尖锐,让她变回到以前的那个样子。 这样,才不至于太陌生。 他越是对她狠心,就说明他的心愈发的有着她。 天色渐渐阴霾,明明晨起的时候还能见到些许阳光,现在却变得阴暗至极,沉甸甸的乌云堆积在上空,仿佛要将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压垮一般。 “娘娘,这天怕是要变了。”纤阿手持披风,对着正斜躺在院中的苏珝错说着。 苏珝错一身红衣,艳丽铺开,在沉沉暗云下展现着这摄人魂魄的妖靡之美。 “是啊,这天要变了。” 苏相与楚衔玉出去已近一月,却依然没有捷报回归,怕是纷争不断,分身乏术了吧。 这下,温陌君该有些心慌了。 “娘娘,您先进去吧,这入冬的风寒气极重,小心别感了伤寒才好。”纤阿说着将披风搭在她身上,为她驱风避寒。 苏珝错静静的躺着,目光穿过并不繁茂的树叶缝隙望上去,阴霾似墨,浓郁的漫天狂舞,诡异而妖冶。 不多时,天空开始下起了零星小雨,绵绵而又密集。,打得树叶哗哗作响。 苏珝错才起身进殿,进殿后一股寒风从外面回旋着灌入,让她有几分寒意。纤阿见她畏寒,怕她感染风寒,找了些炭火来点燃,当火苗窜起,熊熊燃烧后,整个殿内由寒转暖。 “没想到娘娘这般畏寒,那这个冬天奴婢要打起精神好好伺候您了。”纤阿见她脸色恢复了红润,笑着道。 苏珝错却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言,手下意识的拨弄着坠在腰间的玉佩。 纤阿看了看她,发觉她拨弄着的玉佩,好奇道:“娘娘这玉色泽莹润,柔似月光,而且质地极好,奴婢见你日日挂在腰间,可是有重要意义?” 苏珝错低头看了看它,想到刚回诏月那时,白玉容归对自己说的话,不由暗自吐出一口气,答:“对,很重要。” 生死与共,祸福同衣,怎么会不重要。 纤阿见她又面露忧思,自知问到了不该问的话题,便转移了话题,“娘娘,您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虽然是禁足,但是也是难得的平静。 “不用,本宫不用休息。”苏珝错望着那团燃烧的火焰,摇头。 “不知道,这场雨又要下多久。”纤阿望着外面淅淅沥沥个不停的雨,低声叹息道。 前方的洪灾刚停,瘟疫未愈,如今又将大雨,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而苏珝错将目光转移到外面,想到仍在前方为国征战的楚衔玉,与为国分忧的苏闻,眼底一片深色。 所幸这场雨没有持续多久,到下午便停,只是却为放晴,感觉那团阴云随时会再次来袭。 一阵雨后,祥福宫院中的树似乎又长大了不少,雨后的空气都变得清新,吸入之后觉得脾脏舒畅。 因为她们的食材没了,纤阿趁着雨停,出去为苏珝错张罗晚膳,怕万一雨势又降,她们会无人问津。 但是直到夜幕降临,她才气喘吁吁的回来,让苏珝错觉得好生奇怪。 “为何这般晚才归?” 纤阿擦了擦汗,笑道:“因为御膳堂的人特别忙,好多菜都是奴婢自己在弄,所以晚了些,望娘娘恕罪。” 苏珝错听着她的话,蹙起的眉缓下,“没事,去备晚膳吧,本宫饿了。” “是,奴婢这就去。”纤阿提着菜篮子往小厨房走去。 第二日,苏珝错晨起未见纤阿来伺候,而是另一个面生的宫女在等候,她直接将那些梳妆水打翻,怒声道:“纤阿呢?” “娘娘息怒。”宫女胆战心惊的跪下。 “本宫问你,纤阿呢!”苏珝错坐在床上,头发散开,一张清艳绝俗的五官满是怒火。 “回禀娘娘,天刚亮她就出去了,叮嘱奴婢若是到了娘娘晨起之时,她还未归,就让奴婢来伺候娘娘。”那宫女颤抖着声音问道。 “退下。”苏珝错掀被起身,随手拿过红裙穿上后就往殿外走去。 哪知刚走到殿门口,一身盔甲,威风凛凛的副统就出现在门口拦住了她,“娘娘,您尚在禁足,还请娘娘回殿。” “本宫要去找纤阿。”苏珝错止步,冷声解释。 “末将可帮娘娘寻纤阿姑娘,还请娘娘回殿。”副统知晓她的目的,却还是不让。 “本宫要去的地方,不是你能搜的。”想都不用想,能带走纤阿的人除了那几人就不会有别人。 “娘娘,末将是奉陛下之命在此看守娘娘的,还望娘娘不要让小人难做。”副统见她眉目渐冷,暗叫不妙却还是不得不拦。 皇命不可为。 “本宫要走,你能拦得住?”苏珝错知道副统武功不错,但是却不是她的对手。 “纵然末将拦不住,但是也不能违抗圣意放娘娘出殿,若是娘娘坚持,那小人只好得罪。” “那你试试看。”苏珝错后退一步,将内力沉至丹田,目光如炬的望着他。 一阵突起的风割开了两人之间的僵持,催发了各自的坚持。 在苏珝错运力那一刻,他就知自己未必敌得过,但是不能退缩是侍兵的天命,所以他只能迎难而上。 苏珝错见对方真的出手,身子一展,轻盈似风的一跃而起,虽然她行事乖僻,但是却没有自己惹事,更没有滥杀无辜。 面对敬忠职守的副统,她没有杀意,只是不能说服,那她就只能硬闯。 副统本以为对方会对他出手,哪知对方一跃而起就从上方掠过,他心头一惊,来不及弄清是何缘故,导致杀人如麻的庄妃对他手下留情,就招呼着其他人一队顺着庄妃的方向追去,一队去乾和殿找陛下复命,告知他此刻发生的事。 两队人马背驰而行,副统领着人追着身影快若闪电的庄妃,见她几个错落间就没入了宫墙之下,心里急得不行。 苏珝错知道自己这次冲动了,但是纤阿昨日迟迟不归,今日又天亮出殿,必定是被人为难了。 竟然敢找她的人的麻烦,她倒是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苏蔓吟,是宁轻妍,还是那个丽妃。 宁轻妍现在还在恢复期,应该没力气兴风作浪,丽妃才吃了苦头,哪怕是要报复也不会那么快,剩下的就是一直隐在后方的苏蔓吟了。 想到这里,她直接就往福泽宫冲去。 苏蔓吟坐在殿内,正在宁心祈福,却被一声声急促的呼唤打断,“庄妃娘娘,娘娘正在诵经,您不能打扰。” “滚。”苏珝错翻袖一卷,拦着自己的人就倒飞了出去。 苏蔓吟惊疑,苏珝错不是被禁足吗?怎么出来了? 她还未动,心里念叨的人已经踢开门,大步的走了进来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感觉喉咙被人掐住,生生截断了她的呼吸,卡得她一口气堵在了心头。 “把纤阿交出来。”苏珝错面无表情的苏蔓吟,五指开始收紧,逼迫道。 “大胆!你已是废妃,不经过传召竟然敢到福泽宫放肆,难道不怕陛下再生气将你关入冷宫!”苏蔓吟呼吸艰难,却不愿求饶,涨红了脸也要斥责她。 “那我这个废妃也提醒尊贵的贵妃娘娘一句,不要和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讨价还价,因为你比我相比能失去的东西很多。”苏珝错见苏蔓吟不肯说,出声威胁道。 “你凭什么认为是本宫所为。”苏蔓吟听她这般说,质问道:“你又凭什么以为本宫这般做了,还会乖乖等你找上门。” 苏珝错手尖的力一顿,有些疑惑,有些深思,“不是你还能有谁!” “这后宫你得罪的人,难道还少吗?” 第48章 刻意隐瞒 “苏蔓吟,那你祈祷你不会有求我的一天吧。”苏珝错说完放开了她,转身走了出去。 “娘娘。”素瑾从外面疾步匆匆的进来,见到苏蔓吟脖子下那赫然刺目的淤青,心头大惊。 苏蔓吟半跪半坐的软在地面,呼吸还因长时间得不到畅通而喘息着没放松下来。 素瑾伸手为她抚背,“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苏蔓吟才算平和了下来,“她身边的宫女何时不见的?” “奴婢也不知,不过看庄妃娘娘的样子,那个宫女对她来说,还有几分重要。”素瑾说着自己都觉得惊讶,如庄妃那般桀骜不驯,不将任何人放入眼中的人,竟然还会在意一个卑微的宫女。 “陛下那边,可有人通知?”苏蔓吟被她扶着站了起来,坐在椅子上问道。 素瑾正要回答,就见外面守着的宫女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娘娘,御林军副统让奴婢代问娘娘,庄妃娘娘可来过?” “废物,这个时候才追过来。”苏蔓吟愤怒的拍着桌子,吓得跪在地上的宫女一抖。她目光转到那宫女身上,又道:“告诉副统,庄妃已走,没在本宫这里。顺便提醒他一句,若是带不回庄妃,当心他人头不保!” “是,奴婢这就出去。”宫女战战兢兢的起身,往外跑去。 片刻之后,副统带着人离去。 “素瑾,派个有眼力劲儿的宫女暗中跟上,看看后面会发生何事。”苏蔓吟沉吟了一会儿,对素瑾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素瑾出去张罗。 苏珝错走出福泽宫,一路往前,边走边思考要去哪里,但是还未想到,身后的阵阵脚步声就追了上来。 她暗自侧头,就见副统一队人朝着她这边围来。 她正要动,一声轻柔婉约的声音就从旁边飘了进来。 “庄妃可是在找你的婢女?” 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钟诺涵一身素雅的宫裙,妆容端庄的站在另一侧,一副置身在外的模样。 “蕙妃,好眼力。”苏珝错见到她,目光瞬间就沉了下去,“竟然看得出本宫在找纤阿。” “眼力不敢当,只是早些时候,见到你的婢女刚好走过而已。”钟诺涵望着眼色变锐的苏珝错,心头有些虚。 “什么时候的事?”苏珝错听到她见过纤阿,不由往她迈近了两步。 “大概就一刻钟前,她去的那个方向应该是祥福宫的方向,妹妹何不回去看看?”钟诺涵见御林军副统领着人过来了。 “庄妃娘娘,请回宫。”副统来到之后,只是小小的为围住了她,还不敢太明显。 苏珝错视若不见,再对钟诺涵确认,“慧妃娘娘真的看清楚,那是本宫的婢女?” “那是自然。”钟诺涵点头。 “如此,便谢过娘娘。”苏珝错淡声道,随即欲走时,又道:“希望娘娘和这件事没关系。” “本宫并不知发生了何事。”钟诺涵婉约的笑着。 “娘娘。”副统见苏珝错对他视而不见,神色微僵,硬着头皮再喊了一句。 “你没看到本宫这是要回去了吗?”苏珝错本已经转身的趋势,又一顿,目光中隐藏的杀气有着杀人于无形的痕意,使得他不敢与之对视。 “是末将的错,还请娘娘莫怪。” “哼。”苏珝错愤然离去。 副统对着蕙妃行了一个礼后急急追上。 钟诺涵看着一行人离去,脸上的浅笑淡淡退去。 “娘娘为何要告诉她,那个婢女的下落,您没看到她走过去时,那一身的……”丘嬅想到之前见到的纤阿,脸上有着几分不忍。 “既然宁嫔与丽妃要联手对付她,本宫就做个顺水人情,若是能成功,本宫也不算为她们为敌,但是若是不成功,依庄妃的性子,不把那两人逼到绝路是不会罢休的,到时候说不定众宫都会被牵连,那时候本宫或许会因这件事逃过一劫。”钟诺涵望着前方已经没了人影的路,轻声说道。 “可是,娘娘为何会认为庄妃娘娘这次会无虞?”丘嬅不解。 “闹了那么久,你难道没发现陛下一直未管吗?”钟诺涵侧头看了看丘嬅,半警告半提醒。 丘嬅听出了主子语气中的不悦,微微一想,就明白了。 “娘娘是说陛下是在故意让庄妃撒气,所以才让阻拦不了她的副统密切的注意着她的去向。” “你猜,这次的风云会闹多大。”钟诺涵看了看阴霾犹在,暗色蔓延的天空,若有所思的说道。 父亲已出行一月,其间书信一封不见,这是为何? 不知是心境问题,还是天色真的十分阴暗,苏珝错走回去的路上觉得有些冷。 踏着寒风,顶着阴霾,一路步行回到了祥福宫。 回去之后,她就直接步入正殿,副统见她回宫,这才呼出一口气。 幸好今日的庄妃没有大闹宫闱,否则自己就惨了。 苏珝错进殿之后,就见到纤阿穿着一身烟色宫服,背对着她,挑着火炉内的废碳。 “你去哪里了?”她站在后方,声音不淡不惊的响起。 背对着她的纤阿身子微微僵直了片刻,才转身对着她行礼,“奴婢晨起被其他宫的娘娘叫去说刺绣的事,还能伺候娘娘晨起,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哪个宫的娘娘。”苏珝错见纤阿低头福身,语气转冷。 “娘娘不用担心奴婢,奴婢这不是好好的吗?”纤阿微微扬起唇角,才抬起头笑道。 苏珝错一愣,别开脸不看她,冷声回答:“本宫不是担心你,是其他人没你伺候得好,让本宫很生气。” “那请娘娘降罪,奴婢心甘情愿受罚。”纤阿一改福身,屈膝跪下请罪。 苏珝错只是一时口快,没想到纤阿对她下跪,身子一怔,一股说不明的怒火在心头盘旋,让她有些气急败坏。 走上前,弯身抓着纤阿的肩,怒声道:“不要以为下跪了,本宫就不忍罚你,本宫……” 纤阿微微颤抖的身让她握着她肩头的手一下子放开,后退了几步,“你受伤了。” “没有。”纤阿否认。 苏珝错又往前走了几步,抬起手指着她的肩,道:“把衣服褪下。” “娘娘奴婢没有受伤。”纤阿神色一变,低头再次重申。 “本宫就是要你脱,纤阿脱下!”苏珝错见纤阿不肯,知道一定是被伤了。 “娘娘,奴婢纵然是个奴婢,也请娘娘尊重奴婢的意愿,不要勉强奴婢做,奴婢不愿意做的事。”纤阿见苏珝错这般强硬的态度,心酸之余压抑在心的委屈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 被纤阿这般责怪,苏珝错有一刻的怔愕,随即转身往外走。 纤阿见她调转方向往外冲去,心下一慌,起身追了出去,“娘娘,您要去哪里?” 副统站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声音,心头大叫惨了,急急招人围在门口,生怕稍不注意庄妃又冲了出去。 纤阿追了几步,见苏珝错不停,只得小跑着上前,挡在她身前,跪下道:“娘娘,娘娘,” 苏珝错步伐顿住,居高临下的望着再次跪在自己脚下的纤阿,冷声道:“你不想本宫逼你,那本宫便不逼你,可是本宫想知道事情原委,也不是没有办法。” “娘娘,不要,娘娘。”纤阿见她要去详问经过,心头一慌,伸手揪住她的袖口,摇头拒绝。 “本宫的人,不接受半点委屈。”苏珝错却很固执,若是换做以前她或许不会在意,但是纤阿跟了她那么久,她绝对不愿意让她委屈。 “娘娘,求求你。”纤阿没有办法,跪着后退了一步,对苏珝错叩首请求道。 “你!”苏珝错没想到纤阿竟然求她。 纤阿知道苏珝错是要为她出气,可是这件事她怎么说得出口,不得已之下,她只能硬声道:“娘娘,这件事不论是好是坏,都是纤阿的事,纤阿自愿吃下这苦果,希望娘娘不要插手。” “你是说,你是生是死,跟本宫一点关系都没有,是吗?”苏珝错的声音瞬间冷似寒冰。 “是。”纤阿心头一颤,却还是硬起心肠回答。 苏珝错一听,绕开纤阿又开始往外冲。 纤阿始料不及,却应对得极快,再次冲上去,抱住了已经走到了殿门口的苏珝错的腿,声音有着哽咽,“娘娘,不要出去。” “既然你的生死与本宫无关,那本宫做什么又与你有何干系,放手!”苏珝错厉声斥道。 纤阿没了办法,却知道自己一定不能放。 放了,事情就变大了。自己的下场不说,倒是公子…… 苏珝错见纤阿不愿放手,瞳孔一缩,伸手就扯下了纤阿肩头的衣料。 只听闻呲啦一声脆响,纤阿的肌肤就暴露在日光之下,她放手准备档,却没快过苏珝错那双眼睛。 不是一个少女应有的细嫩与白皙,而是被一片密密麻麻,细细小小的针孔覆盖,它们都是新伤,没有结痂,有的还冒着点点鲜血,红肿了一片。 “谁做的?”她低声问道。 纤阿见遮盖不过去,跪下地上,眼眶发红,能说吗?可以说吗? 说了,她不就知道自己是安插在她身边,监视她的棋子了吗? 可是若不说,她追到其他宫,得知了这个消息,结果会不会更糟? “还是不肯说嘛?”苏珝错深吐出一口气,再次问道。 纤阿考虑了良久,就在苏珝错即将再三失去耐心的时候,她开了口。 “娘娘,可否回殿,纤阿一字不漏的告诉您?” 第49章 袒露身份 外面寒风再起,掠过门缝时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殿内暖香缭绕,火无声的燃烧着,金红色的焰仿佛是想挣扎着要破笼而出。 苏珝错坐在正殿中的椅子上,一手撑在扶手上,一手搭在另一边,清艳绝尘的五官在红衣的映衬下更显妖娆。 而她的前方,便是恭敬的跪在地面的纤阿。 “想好了便说,避让本宫等得没了耐心。”苏珝错取下系在腰间的玉佩,放在指尖把玩。 “娘娘。”纤阿恭谨的行礼,而且还是一个磕头的大礼,“纤阿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是大逆不道,但是还请娘娘明察,纤阿从来有过害您之心。” 苏珝错目光在纤阿看不见的地方,收缩成针尖。 纤阿不敢抬头,低着头将脸对着地面,仿佛这样她才有勇气说下去。 “娘娘之前不信奴婢,认为奴婢包藏祸心,所以一直于奴婢保持着距离,其实是正确的。奴婢的确是放在娘娘身边的一个棋子。”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想听苏珝错说话。 哪知苏珝错没有说一句话,她只得继续说下去:“奴婢虽是棋子,却从未有过害娘娘的心,之前奴婢就一直呆在绣阁,一直安分守己的做着各种粗活,后来奴婢的主子找到了奴婢,告诉奴婢要想方设法引起你的注意,并留在你身边。奴婢知道该是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奴婢领命,之后便遇见了娘娘,但是遇见娘娘的这段时间,奴婢不曾策划过任何对娘娘有害的事。主子让奴婢呆在娘娘身边,不过是想知道陛下对娘娘是否不一样,而娘娘的回归又是为了什么,不过奴婢很清楚知道主子亦没有与娘娘为敌的意思。昨日奴婢在路上遇见了丽妃,她不知从何处知晓了奴婢的身份,要求奴婢听命于她,否则就要告诉陛下奴婢的一切,并冤枉奴婢是为了害娘娘才留在娘娘的身边。奴婢不答应,今早她就派人过来,并拿这件事威胁奴婢,奴婢本想跟她玉石俱焚,哪知她身边有高手护卫,奴婢被擒,或非主子四处找奴婢,奴婢怕早已不在。” 纤阿缓慢的说着,说到后面她觉得有一种一吐为快的畅快感。呆在苏珝错身边的这些日子,每每见到她与外界传言不同的那一面,她都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他们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而忧的便是若有一日,自己的身份被她知晓,自己改如何做? 如今自己和盘托出,一直压在心头的那份焦虑与不安似乎在这一刻就淡去了。 今日是生,是死,亦不过是睁眼闭眼之差。 苏珝错听完她的话,好一阵都在沉思,半晌之后才开口:”纤阿,你可知之前为何本宫要追问你是谁的人,之后又不曾追问了?“ 纤阿没料到苏珝错会这般平静的跟自己对话,微微提起了自己近乎匍匐的身子,轻轻摇头,“奴婢不知。” “起初本宫也没细想个中缘由,后来有人对本宫说了一句醍醐灌顶的话,你想知道是什么话吗?”苏珝错望着手中的玉佩,清冷的目光回转出了一丝柔和。 纤阿被她一问,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话?” “他说,是因为本宫的心想要去相信你,所以才会不断的为难你,想知道你身后的人是何人。而本宫想知道的目的,也十分简答,便是纤阿,你是否会背叛本宫?” 苏珝错这样一句随意而又带着慎重的话,让纤阿再次措手不及的被惊住,甚至因为震惊,她抬起了头,失态与苏珝错对视。 “娘娘。”这个称谓出口,她的声音就哽住了。 苏珝错见她有所动容,耐心的又问了一次,“纤阿,本宫想知道,若有一日本宫与你家主子的利益相冲突,你是否选择背叛本宫?” 在她心里,信任一个人是那么的不容易,纤阿与她或许只是习惯,也或许是某种同病相怜的命运,所以她才会对她有着不同的看待。 可若是这份特殊,换不来信任,那么她今后便不会再信任其他人。 纤阿之前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但是她自己也一直没有答案,主子与娘娘都是不可背叛的,但是若日后真有那一天,她该如何做? 想了半天,她也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 “娘娘,纤阿亦不知这个答案。主子给了纤阿生,而娘娘却给了纤阿命,你们都是纤阿的贵人,若真有这样的一日,纤阿不会背叛娘娘,也不会背叛主子,只能以死谢罪。” 不是她贪心,自古忠孝已湿难全,更别论情与义的取舍了。 苏珝错听到纤阿的答案,神色未变,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纤阿不闻苏珝错的声音,心跳如雷。 好半晌后,才听苏珝错的声音响起,然而一出口便震裂了她的神经。 “纤阿,你是云穹的人?” 她震骇的扬起脸,整个人痴呆的望了苏珝错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娘娘,您一直都知道?” 苏珝错轻轻一笑,笑容灿烂而自信。 其实她之前也不清楚,以为她是温陌君的人,后来发觉她与温陌君之间似乎只有那主仆之尊,便觉得不对,他身边出现的人不多,除了有着旧怨的几个人,就剩下云穹一个。 她们三个,宁嫔思维简单不可能会考虑到这个,苏蔓吟不屑这样做,剩下的蕙妃是极有可能会这么做的人。 所以才会有之前那试探性的一问,然而一切在见到纤阿表情的时候,就有了答案。 “娘娘打算如何处置奴婢?”跟在苏珝错身边,就越能看到外面的人看不到的样子。 而越是这样看,她就越惊心。 苏珝错听完了她的话,收起了玉佩,将它小心的系到了自己的腰间,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纤阿的面前,还没开口说话。 被关上的殿门再度被人推开,寒风席卷内殿,将里面的暖香驱散。 苏珝错抬眼,就见到丽妃一身盛装,满头的金钗因她的走路而乱颤着,在阴色天空下划出一道又一道的金光,晃得她十分不悦。 而她身旁的温陌君,金袍飞扬,眉目如画,俊美无双。轻步踏过门槛走来,神色平淡,波澜不惊,有着如常的尊贵从容。 本以为来的人就是他们俩,但是在温陌君入殿后,随之走入的苏蔓吟,钟诺涵与被人扶着的宁轻妍就让苏珝错神色开始变得凝重。 对方是做足了准备来的,看来这次丽妃是不打算放过纤阿了。 纤阿见到后宫的所有人都到齐了,看了苏珝错一眼,暗暗摇头。 一行人进来之后,外面的人不曾通传不说,这些人还径直按照尊卑有别的位置坐下,让她怒从心头起。 这是她的宫殿,怎么一个个跟入无人之境一样。 “奴婢参见陛下,及各位娘娘。”苏珝错不行礼,但是纤阿也不得不行礼。 “看,陛下咱们来得正合适,若是晚了,说不定妹妹就被这心怀鬼胎的贱婢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了。”丽妃见她还跪着,立刻落井下石的进言,一副巴不得纤阿被处以极刑的模样。 “原来陛下与各位娘娘是看得见的,知道这祥福宫是有人的。罪妾还以为你们当这里没有人,直接就进来了呢。”苏珝错看也不看她,目光直直落在温陌君身上,暗自讽刺道。 “放肆,你一个废妃竟然在陛下面前如此说话,还有没有规矩了!”丽妃听她讽刺他们是瞎子,立马怒声呵斥她。 “这么说来,丽妃娘娘很懂规矩咯。”苏珝错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眼底的嘲讽一览无余,“在陛下面前,你身为妃嫔却罔顾圣颜一再出言,你将陛下置于何地?” “你!”丽妃一时口快,忽略了这个细节,现在被她抓住,没了余地还嘴,只能拉着温陌君的衣袖对着他施以美人计,“陛下,臣妾只是气不过她这般不把陛下放在眼里,才一时口快,陛下不要信她的挑拨。” 温陌君看也不看她,径直抽回自己搭在扶手上的衣袖,目光在苏珝错身上停留了一阵,转而落在了纤阿身上,话却对着吕嫣说的。 “丽妃,好好的把你对朕说的话重复一遍。” 其他人起初乐于看戏,后闻温陌君的话,目光不自由的都落在了苏珝错与纤阿身上。 “臣妾遵旨。”吕嫣不顾被温陌君无视的尴尬,高傲起身,对着纤阿,也望着苏珝错道:“庄妃娘娘可知,你眼前的这个贱婢有何身份?” 纤阿在听闻温陌君的话后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如今听闻吕嫣的话,暗自看了看苏珝错,咬紧了唇。 娘娘,是信了她,还是不信? “纤阿是我的奴婢,身份自然是我的奴婢。”苏珝错面对吕嫣,连罪妾两字都不想用,回以同等的傲慢。 吕嫣见她这般不屑,不怒返笑,“庄妃娘娘如今被禁足在这祥福宫,自然对外界的事不知情,本宫理解。但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如庄妃你蒙蔽在其中。”说着她的目光变狠,指着纤阿,怒声道:“这个贱婢在前些日子与陌生男子在假山后方幽会,被本宫撞见,本宫觉得兹事体大不敢再没有证据的时候声张,所以才暗中调查,果然就被本宫抓到了把柄,证实了她不仅私会了男子,还怀有不轨之心。” 第50章 众人指证 “奴婢没有。”纤阿矢口否认,心头却不安定,虽然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但是却无法确定自己不曾被人识破。 “你这个死不悔改的贱婢,难道本宫还会冤枉你不成!”吕嫣瞪着纤阿,怒声质问。 纤阿低着头,思考着怎么去圆这件事。 苏蔓吟听闻吕燕嘴中的这件事,微微眯眼看了看纤阿,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神色深凝的苏珝错,在内宫之中私会男子可是大罪,这个婢女是自己私会,还是受她所托? 宁轻妍一副暗自得意的笑容,这件事她是知青的,而且还是她侧面提醒吕嫣,那一夜她无所事事的四处游走,隐约觉得那里有说话声,走近看的时候就见到一个男子隐在黑暗中,并未看清他的脸,但是纤阿她却看清楚了的。 所以她才敢那这件事做文章,让陛下对苏珝错心生界嫌。 钟诺涵看着眼前这一幕,再看了看陛下那高深莫测的神色,垂眸半许,道:“丽妃妹妹,纵然是你亲眼所见,也需要有证据吧,否则冤枉了这个宫婢是小,毁坏了庄妃妹妹的声誉是大。” 宁轻妍见钟诺涵在这个时候出言,忍不住侧目看了她一眼。 温陌君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幽深暗沉的结出了一层寒霜,仿佛毫不在意一般在纤阿与苏珝错身上流转。 一只细长匀称的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杯盖,静然的望着这一出早已有了定论的戏剧。 吕嫣下意识瞄了一下温陌君的反应,见对方并无明显不悦,保持着自己的咄咄之势,继续道:“若妹妹没有证据,岂敢在庄妃姐姐面前指证那个宫女。妹妹不仅有人证,还有物证。” 话音一落,她拍了两下手,一名宫女和一名太监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陛下与众位娘娘。” “奴才参见陛下与众位娘娘。” 进来的人每一个都诚惶诚恐的跪下。 吕燕走到两个跪着的人前方,望着温陌君跪下,神色诚挚道:“陛下,虽然臣妾知道应当避嫌,但是当晚与臣妾同时看到的人便是臣妾的贴身宫女青芙,与宦官陈云。毕竟这种事极为隐秘,不是那么好窥视的。” “你们,都看到了?”沉默了一阵的苏蔓吟,见温陌君还是不出声,便冷声音询问。 “是。”两人双手撑地,不敢抬头,只能点头。 “那把经过好好的细细的再说一遍,不必害怕, 有陛下有本宫,还有各位娘娘,没人敢为难你们。但是你们若有一字是假,本宫便把你们杖毙。”苏蔓吟恩威并施的说出这句话,吓得那两人隐隐发抖。 苏珝错冷笑,若丽妃打定了主意栽赃又怎会没有准备,只是纤阿…… 纤阿安静的跪在她身侧,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说吧。”温陌君见那两人不吭声,淡声吩咐道。 “是。”两人异口同声,相互看了一下,宫女决定先说:“那夜娘娘说是有些闷就出来走走,本来一路安静,却在路过池心湖的时候听闻假山后方隐隐传来的对话声。娘娘便让奴婢们止步,吩咐了陈云过去看。” 宦官适时接话,“奴才奉娘娘之命就前去查看,远远的就见到一个黑衣男子立在湖面,而他的身前跪着一个体态娇小,身材单薄的纤细身影,奴才怕打草惊蛇不敢走得太近,所以藏在假山旁附耳聆听,虽然未听清他们说的话,但是奴婢能分辨出一男一女,就去给娘娘回话。” 话题轮到了吕嫣自己身上,她用着十分严谨的声音继续说:“臣妾觉得有异,便带着青芙与陈云上前,想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在宫中私会,于是就往里走去,虽然臣妾十分小心,但是里面的人却极为灵敏,待臣妾领人到假山后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影了。臣妾觉得事有蹊跷,便派人彻夜在四周搜寻,看看会不会有遗落之物或者其他东西可以验明正身,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臣妾便找到了这个。” 说着她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绢巾,轻轻一抖,绢巾便展开。 右下角一朵红梅兀自盛开,色泽鲜红,花瓣分明,活灵活现,宛若真的一般。 “纤阿,你可认得这张绢巾?” 纤阿被丽妃点名,缓缓抬起头,却在见到那张绢巾的那一瞬间,怔愕了。 众人的目光在丽妃提问的时候就移了过去,都见到了纤阿那震惊的表情,暗自有了定论。 温陌君见到那朵红梅的时候,目光一瞬间变得复杂,梅花一直是阿错所爱。 苏珝错望见那个绢巾,轻轻抿唇,暗暗的笑了起来。 吕嫣看不懂苏珝错的表情,却知道纤阿的表情是无法抵赖了,于是望着温陌君,正色凛神道:“陛下,若这个宫婢见的是情人,那便是不尊后宫的规矩,应当重罚;若是她是私会的其他人,那便是心怀不轨,小则霍乱后宫,大则危及江山,这等罪责不容姑息,哪怕是处死也不为过。否则这后宫的人都跟风效仿,那后宫之风如何能正得起来!” 纤阿听到吕嫣的话,拧着眉对着温陌君磕头,语气亦是十分真诚:“陛下,奴婢不曾深夜私会男子,更不曾有不轨之心,望陛下明察。” “那丽妃手里的绢巾可是你的?”宁轻妍不等温陌君开口,反口质疑。 苏蔓吟暗暗的看了她一眼,眼色尽是不满,此话是对陛下说的,宁嫔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温陌君也轻轻的扫了宁轻妍一眼,眼中的不悦与不耐十分明显,对着纤阿,声音透着深沉,“丽妃所言,你如何解释?” “奴婢不知丽妃娘娘是如何得到这绢巾的,但是这绢巾的确是奴婢的。可是奴婢不曾私会男子,请陛下明察。”纤阿矢口否认丽妃所言,整个人几乎都匍匐在了地上。 “既然你不曾私会男子,那为何丽妃会这样说?莫非你有证据证名自己的清白?”钟诺涵再次出言,半暗示半提醒的问道。 其间苏珝错的目光别有深意的落在了她身上,钟诺涵也无所畏惧的回视她,两人之间似乎默许了某种约定。 纤阿听完钟诺涵的话,却无奈的摇头,“奴婢没有证据证名自己是清白的。” “既然如此,你这般假惺惺的作态叫冤,便是欺君,欺君之罪足以诛你九族。”吕嫣见她摇头,一种即将胜利的喜悦涌上心头。 接下来就是如何把脏水引到庄妃身上了。 宁轻妍见这场无法逆转的策划成功,心头也只沾沾自喜,不愧是一国公主,心计与谋算都那么厉害,让对方毫无反击之力。 钟诺涵见纤阿这般说,眼隐露失望,苏蔓吟听闻后,嘴角暗暗扬起。 而温陌君却始终保持不变,整张脸不见半分情绪,宛若事不关己般云淡风轻。 苏珝错将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心头的寒气更重,不等丽妃再抓住机会落井下石,便朗声道:“陛下,那张绢巾不是纤阿的,是罪妾的。” 她的话音一落,温陌君懒卷的身子一下子挺直了起来,一双灿辰之眸映着浅淡的光,半明半灭。 吕嫣与宁轻妍听到对方主动入坑,两人脸上都是一喜。 苏蔓吟意味深长的望着她,钟诺涵则惊讶的看了过去。 “娘娘!”纤阿没料到苏珝错会在这个当口,说出这句话。 心头焦急,却不能直言,只能这样提醒她。 苏珝错却目光温和的看着她,眼底的那份沉着安抚了纤阿焦急的心。 “想不到是庄妃的,那庄妃深夜让自己的宫婢去见一个男子,不知所为何事?”丽妃稳住心里的喜悦,继续质疑。 “丽妃娘娘,你是傻的吗?”苏珝粗听着吕嫣急不可耐的推罪,白了她一眼,继续道:“我只是说绢巾是我的,没说其他事事我吩咐纤阿做的,但是我这里有几个疑问,想丽妃娘娘为我解惑。” 吕嫣被她这般讽刺,心头一怒,却不敢发作,毕竟温陌君还在当前。 “庄妃有何问题,尽管问,本宫接受你的质疑。” “陛下,可有异议?”苏珝错忽略了其他人,直接询问他。 温陌君见苏珝错询问了自己,一直不曾流露任何情绪的他,脸色软了下来,点头道:“庄妃,但说无妨。” 本来已经废了的封号,被她们一直念在嘴间,让他也不自觉的叫了出来,或许自己也该将她的封号恢复了。 “多谢陛下。”苏珝错微微倾身,算是行礼了。 起身后,她便提了第一个问题:“丽妃说你亲眼见到纤阿与一个男子私会,敢问丽妃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吕嫣早知她会有此一问,泰然自若的答:“不久,半月之前的事。” “哦?”苏珝错听后,继续道:“这就奇怪了,本宫被禁足已有一月,半月前就发生这件事,不知在御林军重重包围的祥福宫中,不会武功的纤阿是如何在不惊动他们,又不惊动我的情况下往返在池心湖与祥福宫的。” “这便要问娘娘了,娘娘身怀武功,想要将你的宫女送出去,这不难吧。”丽妃对答如流。 “这样啊。”苏珝错点头,“那么又有一个 问题了,既然我是千方百计,步步为营将纤阿送出去见人的,那么我又怎么可能粗心到将自己的绢巾遗失当场,正好让你捡到。” 第51章 倒打一把 “这说明,纤阿做贼心虚,慌乱中才遗失了啊。”丽妃轻蔑了看她一眼,解释道。 苏珝错听到这里,脸色由淡转深,“丽妃你当我是傻子吗?若是纤阿这般喜形于色,你以为本宫会派她出去,或者你以为这后宫的人都是天真纯善之人,如你这般天真可笑!” 她的话音一落,在座的人神色都有微变。 一些是沉湎,一些是深思。 吕嫣听着她的话,柔美的脸色就沉了下去,“你这番话没有实据,并不能为你的婢女开脱。” “好,那我们就谈谈实据。”苏珝错说着,指着还被她拿在手里的绢巾,道:“丽妃你说这是你在那夜的池心湖捡到的吧?” “是。”吕嫣有些戒备,难不成这绢巾内有乾坤。 “那丽妃你仔细看看,它与其他的绢巾有何区别?” 吕嫣拿起绢巾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又用目光暗望向宁轻妍,两人皆是一目的茫然,不确定这有何区别。 思量之下,她开口道:“除了新一些,花色不一样,并无其他区别。” 她说的正是在座的人都看得到的,的确比常用的要新得多。 苏珝错听后,却别有意味的笑了,那笑容清艳非常,宛若破开阴霾的曙光,“丽妃说到了重点上,这张绢巾不仅是新,而且还是我亲手绣的。” 温陌君的目光几乎灼热的落在了吕嫣手上,什么时候她学会了刺绣? 苏蔓吟同一时间看向温陌君,见到他眼中那份出乎意料的惊讶,纵然有所准备,却还是阻不住心头那丝苦涩的蔓延。 “那又如何?”吕嫣拿起手中的绢巾,同样淡然自若的笑着,“难道是娘娘亲手绣的,就更金贵,上方就有脱嫌的证据?” 宁轻妍的目光在苏珝错答话之后,就紧紧的盯着,但是她却看不出异常。 钟诺涵的目光也紧紧的锁着那张绢巾,垂目半思着,片刻后就明白了。 苏珝错见吕嫣没有想到,笑容多了分自信,“当然有。” 这时一直都不曾抬头的纤阿都微微抬起了头,看着那张绢巾,想起那日两人相处的情形,目光微沉,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丽妃见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们,心头不知为何有些慌,催促道。 “丽妃难道还没想到?”苏珝错挑眉出问。 吕嫣死死的看着绢巾,想着她的话,脑中隐约有了几分灵光,却可惜的没抓住。 见她实在想不到,苏珝错才开口,“这条绢巾是新的,而且才绣好不过五日,娘娘却说它在半月前就被你捡到,这让我十分疑惑。” 吕嫣听后,双目大睁,一眼震惊的望向了宁轻妍,是她从纤阿身上搜到的,怎么她没注意到这个! 这下被钻了空隙,怎么办? 宁轻妍没料到自己谋算了那么久,却被一张绢巾露出了马脚,心急之下,冲口质问:“庄妃为何这般肯定这张绢巾是五日前绣好的,纵然它是新的,也无法断定日期啊!” 吕嫣松了一口气,这算是圆回来了吗? “我想上方那绣得不算整齐的线应该能让宁嫔有所深思吧,”苏珝错妖丽一笑,“因为我根本不会刺绣,而这个事实我想陛下和苏贵妃都是知晓的吧。” 本来还想抓住她的话再次反驳的宁轻妍听闻她下一句话就问不出口了,她怎么放肆也不敢去质疑陛下与贵妃,尤其是陛下。 温陌君抬起头,淡声对丽妃道:“将绢巾呈承朕。” 丽妃愣了一下,才起身将绢巾送到温陌君面前。 温陌君接过之后,如获至宝的捧在掌心,目光细细的随着一针一线的纹路描摹着,半晌才压抑住了自己内心的激动,答:“这针法良莠不齐,略显生疏,的确不是绣阁出身的纤阿所绣,而是刚学会刺绣的庄妃所绣。如此说来,这张绢巾并不是半月前就出现在池心湖的。” 说着温陌君将绢巾捏进手里,脸色一变,面无表情的温雅瞬间沉为了阴沉霾雾,“丽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朕的面前,捏造出庄妃宫婢派人私会男子的丑闻,毁坏庄妃的名誉,破坏后宫的安宁,你可知罪!” “陛下。”吕嫣一听温陌君的质问,就屈膝跪了下去,一直对她谦和有礼,纵容有度的温陌君竟然会这般定了她的罪,她不甘心。 “臣妾不敢欺君,陛下不能仅凭庄妃的一面之词就断定臣妾所言是假啊!” “那你还想如何?”温陌君见她不甘,不动声色的将绢巾收入袖中,漠然问道。 “臣妾……”吕嫣的话还未完,就被跪在她身后的纤阿打断。 “丽妃娘娘,这件事本是无中生有,现在您的物证没了,人证不足以还原事实真相,您还要说什么诋毁我家主子的话,您难道真的要逼得自己无路可退吗?” 吕嫣被她这般训斥,怒然回头,却见到原本匍匐在地面的纤阿直起了身,仿佛十分有底气了一般,她更是怒目切齿,一个卑贱的奴婢竟然敢教训她,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正要出声责骂,却见纤阿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摆,那动作与神情都与某个人十分相似。 她心一突,整个人都愣住了。 苏珝错见纤阿在跟吕嫣传递着什么,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上前一步,挡住了众人探视纤阿的目光,道:“如今事实就在眼前,无论之前丽妃如何捏造不属实的故事,但是此刻那张不合时宜的绢巾至少可以说明,她口中的物证已经不存在了,既然物证不再,人证过于片面,那就不能定纤阿的罪,否则内宫之中,怕是又要起民怨了。” 苏蔓吟见这件事竟然被她以这样的方式化解,目光不由望向温陌君,那个端坐在九五之尊上的男子,起初不发表任何言语,是否就笃定她一定可以洗脱嫌疑,从而顺梯而下,解决这件事。 可她又忍不住想,若是她不能自辩,那又当如何? 宁轻妍见苏珝错三言两语就将她策划了许久的计谋打破,还倒打一把让陛下怪罪了丽妃,心头各种不平与不甘,却没有任何办法。 现在任谁都能看出温陌君对她依然是偏袒着的。 钟诺涵见她无虞,嘴角微微一勾,自己选对了战线。 “丽妃,你真的亲眼看到了纤阿与男子私会?”温陌君将目光转到了吕嫣身上,放下了手里的杯盖,淡声问道。 吕嫣回头惊慌的望着温陌君,这件事被掩盖已是势在必行,自己若是坚持,是否会被陛下认为别有用心。 可是自己此刻否认,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结果未必好得到哪里去。 “丽妃,你可真是亲眼看到?”苏珝错见吕嫣有所动摇,似笑非笑的问道。 吕嫣抿着唇,略有不甘,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放肆!”苏珝错见她无言以退,气势一涨,大声斥道:“我已被禁足,且与你无怨无仇,是谁让你以这样龌龊的方式羞辱我的,还不经我的同意对我的宫婢滥用私刑。” 说着她看了一眼纤阿,她们翻牌的时候到了。 纤阿立马领悟,跪着挪到离温陌君近些的位置,对他行以叩首之礼,声音转泣:“启禀陛下,奴婢被人冤枉不打紧,被人毁了名声也不打紧,但是丽妃娘娘今早派人将奴婢带走,对奴婢施以私刑,却是为了让奴婢嫁祸娘娘,毁娘娘清誉,让娘娘在诏月无立足之地。” 若是以前纤阿对吕嫣出手还是犹豫一下,毕竟她与公子的关系也有几分交情,但是今日她竟然把自己推到了这个位置上,纵然是她不知自己的身份,但是这样的人留在内宫必然会给主子带来不少麻烦。 还不如趁早铲除。 “混账!”温陌君一掌拍在桌上,怒声站起,“丽妃,你可是如此做了?” 吕嫣没料到自己会被反咬一口,在苏珝错厉声低吼的时候她就怔住了,随后纤阿的供词让她惊骇,她望着纤阿,满心的难以置信,她不是他的人吗? 自己的此番行径不是他教唆的吗? “陛下!”吕嫣心头疑惑四起,想要辩驳。 “现在你还想把自己的错推给谁。”苏珝错极快出言,再次打断了她:“苏贵妃?蕙妃还是宁嫔?或亦还是我?” 温陌君听了苏珝错的话,脸色再变,如画的五官宛若嵌入了冰中,轮廓分明却冷得惊心。 “陛下,臣妾没有那个意思,臣妾只是想解释,还请陛下听臣妾一言。”吕嫣见他的神色,谙知不妙,揪着温陌君的衣角,乞求道。 但是苏珝错却没给她机会解释,看了一眼意图开口为她求情的宁嫔,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让人如何再信任你,我很好奇,你之前无意透露给我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什么消息?”温陌君扬眸看去,沉声问道。 苏珝错却意味深长的看着苏蔓吟,不明显的笑意渐渐变得分明。 苏蔓吟不禁揪紧了之间的丝绢,心没有停顿的沉落。 “之前丽妃不知从何得知了一个消息,并想以这个消息拉拢罪妾,而这个消息,”苏珝错说着就顿了一下,见到苏蔓吟的脸色不自觉的白了几分,十分快意的继续道:“便是宁嫔其实并未怀孕,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而安排这一切的人是为了对付罪妾,不过罪妾不知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还望陛下查证一番。”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那她就一次性将那些不让她安宁的人痛击一番。 苏蔓吟听完苏珝错的话,挺直的背一下子就曲了下去,她果然是知道的。 第52章 反击 现在她终于反击了。 “你胡说!本宫没有说过这句话!”吕嫣见苏珝错无中生有,立刻就大声反驳。 宁轻妍听闻这个消息,宛若晴天霹雳,她摇头否认,“你说本宫没有受孕?不可能,这不可能!本宫清晰的感觉到了孩子离开的感觉,那么的真实。不可能没有受孕的,不可能的!” 温陌君听闻这个消息亦是一脸的震惊,宁嫔的有喜是假的? 钟诺涵望着宁轻妍,再转头看了看苏珝错,不知该信谁。 “陛下,臣妾没有说过这个消息,臣妾没有。”吕嫣望着温陌君,惊慌失措的否认。 宁轻妍也坐不住了,起身在椅子前跪下,道:“陛下,臣妾没有撒谎,臣妾是真的有过孩子的啊。” 苏蔓吟望着苏珝错,自己做得不说天衣无缝,也是无迹可寻的,她怎么可能抓得住自己的小辫子。 苏珝错见到乱作了一团的妃嫔,望着温陌君笑了笑,“陛下,罪妾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无任何真凭实据。但是这件事关乎诏月黄买,陛下的江山社稷,以及这后宫的安宁和平,还请陛下彻查,罪妾认为孔学不来风,这其中自有经不起推敲的地方。” 温陌君望着苏珝错,再看了看四周坐着的跪着的其他人,在这片不算多的人群中,有多少是想针对她的,有多少是想看她笑话的。 “你是说,本宫再说谎,本宫谋划了一切?”宁轻妍见苏珝错这般提议,怒目瞪去。 “既然没做就不要说得自己跟做了什么一样。”苏珝错淡淡睨了她一眼,诱导道:“不过宁嫔你可以好好想想,在你身怀子嗣的那段时间,可有什么异常之处,或者觉得不妥的地方。” 纤阿听着苏珝错开始追究被诬陷的那件事,心头放松了不少,只要娘娘还愿意洗清自己的冤屈,就有再次得势的一日。 宁轻妍听闻苏珝错的话,才开始仔细回忆那段时间的话,越想越觉得可疑,“陛下,臣妾自身怀有孕起每日都按太医嘱咐服用安胎药,但是臣妾也是让人试过药的,不可能会有问题,可是若是没有问题,那臣妾腹中的孩儿怎么突然之间就没有呢,现在想来这其中一定有问题,陛下,是有人刻意要害臣妾与您的皇嗣啊!” “来人。”温陌君端正的坐着,沉声喝道。 “陛下。”守在外面的福全领着几个太监进来听候。 “将之前为宁嫔安胎的太医带过来,朕要亲自审讯。” “是。”福全领旨出去。 一刻钟后,福全一脸严肃的从外面走进来,躬身汇报:“回禀陛下,为宁嫔安胎的太医是刘太医,但是在一个时辰前,他已经自缢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银色的闪电伴随着一声轰天的惊雷气势磅礴的挥洒在满布阴霾的天空上方,轰隆隆的一声,仿似天塌地洞,冰寒的银光顺着这声惊雷灌入了殿内,震骇得众人个个面露惊悸之色。 “混账!”温陌君拍案而起,一脸的怒容让福全与苏曼吟等人都变了脸色,“苏贵妃,这就是你治理的后宫,你真是好本事!” “陛下。”苏蔓吟被提及名讳,惊慌的起身跪在了一旁,“是臣妾管理无方,请陛下恕罪。” “你们现在一个个都是好本事,在朕的眼皮下玩弄人心,眼看事情暴露,还给朕玩起了死无对证,若今日这件事查不出来,你们便通通有罪!”温陌君说着将手边的茶杯愤怒的掀了出去。 “陛下。”所有人都被这天颜大怒弄得惶恐不安。 “福全!”温陌君望着跪在门边的福全,怒喝道:“将太医院院士给朕找来。” “回禀陛下,章院士已在外等候了。”福全诚惶诚恐的回话。 “宣。”温陌君拂袖再次坐了回去。 “微臣参见陛下,各位娘娘。”章太医进来之后,立刻就跪了下去,面对这样凝重严肃的气氛,他预感到了有不好的事发生。 “章太医,替宁嫔把把脉吧。”温陌君的声音平淡不惊,让人难以捉摸。 苏蔓吟看了看章太医,两人目光短暂的交流了片刻,各自自若的移开。 章太医跪着挪步来带宁轻妍身边,恭敬道:“宁嫔娘娘,请让微臣把把脉。” 宁轻妍抬起手,将手递了出去。 章太医将一张丝绢铺在了她手腕处,就开始诊脉。 苏珝错的目光望向了苏蔓吟,嘴角挂着一抹浅薄的笑意。 而温陌君的目光也顺着苏珝错望了过去,见到苏蔓吟后,目光暗暗的沉了下去。 吕燕不知道自己明明是来诬陷庄妃的额,怎么又莫名其妙的卷入了另一场的争斗之中,而且这场争斗还是皇家最在意的子嗣之谜。 她凝着眉,思索着对策。 不能让自己这般被动。 钟诺涵听着苏珝错的话,再看她与陛下和贵妃之间的暗涌,隐隐觉得仿佛整个事情似有蹊跷,但是若真如苏珝错所言,那这件事必然牵连甚广,后果难以预料。 众人思量间,章太医已经诊好了脉,后退了一步,对着温陌君躬身行礼,朗盛道:“回禀陛下,宁嫔娘娘脉象虽然虚弱,但是却无流产之兆。” “你胡说什么!”宁轻妍听闻章太医的话,震惊得无以复加,“本宫怎么可能没有流产?” 章太医听宁轻妍这样说,是在怀疑他的医术,心头微有不悦,沉声道:“那不知娘娘那日可有见红?而且若是流产之后,娘娘的入月应当在一月之后,可从娘娘的脉象看,娘娘在半月前就有入月了,这违反了医护常识,而且娘娘脉象虚弱,不是因为内需而是因为最近心情郁结,血脉不通造成的,而非流产。” 章太医的话无疑是投入后宫这片大湖泊中的巨石,瞬间将在场的人全部动荡。 “不可能!”宁轻妍不相信这个事实,摇头否认:“本宫之前头晕想吐,喜爱吃酸,怎么可能不是,而且之前为本宫诊脉的那个太医十分确认的告诉本宫,本宫是喜脉的,怎么可能没有!” “陛下。”章太医见宁嫔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肃容纠正:“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微臣句句属实,没有半个字的虚假。” “如此说来,章太医所言是真,否则便是欺君了?”苏蔓吟声音浅浅的,落字的时候却有种耐心寻味的意味。 “贵妃娘娘不会是在暗示章太医什么吧?”苏珝错抓住机会,半无畏半警示的说着。 “庄妃未免太敏感了,本宫只是提醒他不要欺君而已。”苏蔓吟冷声道。 “是吗?我还以为贵妃娘娘您心虚,在暗示对方不要乱说话呢。”苏珝错反唇相讥。 “如此说来,宁嫔不曾有过喜脉这一说了。”温陌君忽略苏珝错与苏蔓吟之间的暗斗,重声对章太医确认道。 “是,以微臣之见,宁嫔娘娘没有喜脉,应当是被误诊了。”章太医躬身回答。 “误诊。”宁轻妍这才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一直不通透的脑子似乎在那一刻得到了灵拨,快速将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得出了自己的答案,“恐怕不是误诊,而是有人想借刀杀人吧。” 面对宁轻妍的逼视,苏蔓吟的脸色不自觉的就白了几分。 “宁嫔妹妹,天子面前可不能乱说话。”钟诺涵见她悲伤过度,忍不住出言提醒。 “臣妾虽然愚钝,但是不至于被人利用还不知情。”宁轻妍说着脸上流露出几分惨淡的笑,“臣妾起初以为是皇恩浩荡,上天垂怜,让臣妾那么快就有了皇嗣,哪知这是一场空。贵妃娘娘,人算不如天算,你终究还是未能如愿。” “放肆,本宫怎么可能拿皇族血脉来作帷幄之争,你这是在污蔑本宫。”苏蔓吟说着匍匐在温陌君脚下,含冤泣道:“陛下,臣妾没有做过,还请陛下明察。” “明察!在你们眼中,还有朕吗!在你们眼中,朕还是个明君吗!”温陌君怒极,起身在几人面前踱步,低吼道:“你们一个个的玩弄权术不是很厉害吗!还需要朕察什么!” “臣妾不敢。”几人见龙颜大怒,纷纷叩首,不敢再言。 所有人面对天威,都静若寒蝉,唯独苏珝错却依然站着,望着正在大发雷霆的温陌君,一脸的漠然。 “章太医。”温陌君怒气不减,反而更是高涨得厉害。 “微臣在。”章太医跪在地上,拿衣袖擦了擦脸颊,一副惊弓之鸟的神情。 “你确定你诊断无误?”温陌君一双眼瞳灼着火,望着他。 这样的目光对章太医来说,宛若芒刺在背。 “是,微臣以性命作担保。” 温陌君轻轻地额沉了一口气,一双目光含着盖天的威势一一扫过跪在他脚下的人,声音仿佛是寒冬中猛烈刮来的雪风。 “丽妃谣言惑众,诋毁庄妃之名,即今日起削去妃位,打入冷宫。宁嫔冤枉纤阿,试图以私会男子之罪牵连庄妃,从今日起降为贵人,禁足两月。苏贵妃治理后宫不当,弄得后宫不得安宁,降为妃位,禁足一月,削管理后宫之权,暂由蕙妃接替。庄妃恢复妃位,解除禁足,。” 他的话音一落,在场的人无不震惊。 钟诺涵被温陌君的强势与独断所惊,虽然她一向清楚陛下看起来温雅平和,实则深不可测。丽妃在整场斗争中,最多不过是被宁嫔当做了那把被用作杀人的刀,但是实际上却未的得到任何回报,现在却被削了妃。 而宁嫔到底是真的不曾有喜,还是她藏得太深,竟然连她都被骗了过去,这后宫果然是什么都可以吞噬的无形猛兽啊。 纵使两人从小玩到大,却还是无法保持住本心。 第53章 野心勃勃 不过相比她与宁轻妍,苏蔓吟与苏珝错之间才是最痛苦的。明明是姐妹,明明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的距离却远若天河,从小就争斗不休。 所以才有了今日,一个满腹心机,一个满心复仇。 然而明显的苏蔓吟比苏珝错更加心狠,不惜拿皇嗣作饵,来引她上钩。安排了那么大,那么完善的一个局,将她削妃禁足,甚至那太医之死怕也是出自她手吧。 想到这里,钟诺涵心头有几分压抑,她不知道以后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这场宫斗中,连内宫出身的吕嫣都败下了阵,最终还是落地一个打入冷宫的下场。 突然想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觉得十分怪异。 这个吕嫣在宫内那么长的时间,为何陛下早不纳她,却在这个时候纳了她。 她的目光在场内的几人身上游走,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 难道!难道陛下是刻意为之,用丽妃来平反庄妃的冤,用丽妃来削弱贵妃的势,若是这样。她越想越惊心,越发不敢相信,不想让自己想下去,但是脑子不受控制,不断的传递着一个信息:这是陛下暗自策划好的。 若真是如此,那陛下对庄妃……该是何等情深。 “陛下!陛下!臣妾没有诋毁庄妃啊,陛下!”吕嫣听到自己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后,感觉整个天都塌下来了,哭着跪到温陌君脚下,拉着他的衣袍,喊冤喊道。 “陛下,臣妾是被人利用,您竟然要罚臣妾。”宁轻妍望着他,一眼的不敢置信。 “你认为朕处事不公?”温陌君的嗓音低沉,带着一种危险的寓味。 “不是,臣妾只是……是……”宁轻妍被温陌君一句话惊住,明明自己也是受害者,却被温陌君降位禁足。 而苏蔓吟却没答话,自己苦心安排了那么久,却依然抵不过苏珝错的一句无中生有的话,陛下啊陛下,您到底有多偏心,您可知? “朕还有要事要处理,其他的蕙妃你处理吧,日后若是还有人再敢提今日之事,无须告诉朕直接杖毙。”温陌君起身以寒气森森的目光震慑着所有人,才举步为往外走去。 在与苏珝错错身之时,他对她轻语:“子时来乾和殿,朕等你。” 苏珝错听后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情绪,待他走远后,她才慢步走到温陌君之前坐过的位置坐下,“既然时已有定夺,那众位娘娘,慢走不送。” “你诬蔑我,你会哟报应的。”没了温陌君的震慑,她的气势瞬间就张了起来,张牙舞爪的就朝苏珝错扑去。 纤阿立马挡在苏珝错身前,厉声道:“你现在不是什么丽妃了,还是不要自找难处得好。” “你……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指正我。”吕嫣见到纤阿,更是愤怒。 若不是看到她的动作,想到了云穹,她怎么会被苏珝错连番逼至这个地步。 “真是可笑,若不是你犯人在先,又怎么会有现下的苦果。”纤阿冷哼,人性本劣,难怪公子一直不与她合作。 如今给了她机会,她也抓不住,真是浪费公子的心思。 “你这个贱婢,真是该死!”吕嫣被纤阿讽刺,本就极度低落的心情瞬间暴涨,挥着手就要打她。 却被蕙妃阻止,“来人, 将丽妃带入冷宫。” “是。”外面的人鱼贯而入,架着吕嫣就往外走。 “庄妃,庄妃,你不会有好结果的,你这个贱人!”吕嫣被强制带走,心有不甘的嘶吼道。 苏珝错的身子宛若离弦之箭弹出,瞬间就止住了吕嫣的嘶吼,下一瞬她又回到了位置上,嘴角是冰冷的笑意。 “贵妃娘娘,你机关算尽,如今却依然一无所获,还被降了位分,真是好笑。”宁轻妍缓缓起身,望着苏蔓吟嘲讽道。 “本宫再可笑,亦是妃位,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以下犯上是何罪,你难道不清楚吗?”苏蔓吟也慢慢起身,一脸傲气的望着她。 “妹妹,你身子还未恢复,还是不要逞一时之争,先跟姐姐回去吧。”钟诺涵怕宁轻妍真的激怒了苏蔓吟,虽然她是妃位,但是一旦苏相回来,这些都不是事儿。 有的是办法,帮她恢复位分,甚至是更高。 宁轻妍被蕙妃劝着,知道继续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再多的怨恨也只能吞下。 钟诺涵对着苏珝错点头,领着宁轻妍离去。 纤阿见苏蔓吟没走,在苏珝错的示意下走了出去。 整个殿内,只剩下了苏蔓吟与苏珝错。 “苏蔓吟,你单子不小,你明知我的性子,你还敢算计我,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苏珝错淡淡的抬眸望过去,神色比她还傲了几分。 ‘“纵然陛下倾心于你,但是你别忘了,这里是皇宫,陛下是皇帝,他也有他无可奈何的地方。”苏蔓吟站着望着她,这场输了何妨,日后有的是机会。 “你以为我是仗着温陌君吗?”苏珝错轻轻一笑,眉梢间尽是讽刺。 “难道不是吗?既然你已经入宫,就要按照宫内的规则走,否则即便是陛下也无法护你周全。” “这么说,你这样肆无忌惮,是因为苏闻了,你以为你失去的一切,他都会帮你拿回来吗?” “怎么,你嫉妒?同样是相府千金,你与我之间却有着云泥之差,我是父亲亲选的皇后,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保住我,而他一定可以保得住我。” “身为一国宰相,拥有的人脉与权势自然是其他人不可比拟的,但是你又知不知道,功高震主四个字。” 苏蔓吟听闻这四个字,脸色一白,否认道:“陛下登基才一年多的时间,还需要父亲辅佐,他不会伤害父亲。” 见苏蔓吟不信,她笑着道:“你以为这次为何一个文官会派到前线,他纵使手握诏月的所有人脉,有着诏月一人之下的所有权势,在那里,在生死面前,这些能保得住他?古语有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苏蔓吟被她后面的四个字震骇,激动的摇头,“不可能的,父亲不会有事的。” “那我们拭目以待吧。” 天空的阴霾未退,临近傍晚的时候,突然就下起了大雨,雨水顺着屋檐宛若细流般涌下,形成了一片晶莹似珠,剔透如玉的雨帘。 苏珝错坐在殿内,听着外面雨滴敲打着屋檐,坠砸着地面的声音,整个人就在这片自然之音中失了神。 “美人儿,这些日子过得可好?”一声久违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带着他特有的轻柔贯入了她的耳朵。 苏珝错没有回头,却笑了出来,“你来啦。” “这段日子不见我,你可有想我?”身后的声音近至她身后,半诱惑半暧昧的问道。 苏珝错听后,转过了身,望着身后的白玉容归,今日他没有穿白色的袍子,反而换了一身的黑色,黑发用一身发带束在后方,那张惊艳尘世的玉容少了几分文俊,多了几分冷棱。 整个人看起来面若冠玉,丰神俊朗。 “这段时间,你做了不少事吧。”看到他利落的妆扮,她就明白了一些。 “美人儿,猜猜我做了什么?”白玉容归笑着走到一边,倚在窗边,笑着问。 “我猜不到,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了若指掌。” “美人儿的确了解我。”白玉容归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斟了一杯递给苏珝错,道:“你猜为何吕嫣会出现在温陌君身边?” “你安排的?”苏珝错接过茶杯,问道。 白玉容归摇头。 “那是谁?”她好奇。 “在宫中可有人曾私下找过你?”白玉容归暗示她。 “你说云穹。”苏珝错惊讶,“他为何要安排吕嫣到温陌君身边?” “因为他想给你看看他的诚意。” “什么意思?” “宁嫔流产一事需要代罪羊,而且温陌君一心要保你,更需要这样一个人,那么吕嫣就出现了。” 苏珝错惊疑,“你是说,温陌君是为了将我的罪抹去,才接受了吕嫣,从而让吕嫣成为我的替死鬼。” “可以这么说。”白玉容归点头。 苏珝错的神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之前与温陌君之间发生争执,她以为温陌君是信了旁人,却不知原来他一直不信,对自己的凶狠与禁足都是为了将她保护起来,再找机会将她的罪转嫁到别人身上。 难怪今日她就无中生有的一说,他就直接罚了她们。 原来他心里一直都是清楚的。 “很意外吗?”白玉容归见苏珝错陷入了沉思,轻声道:“他对你,十分有心呢。” 苏珝错望着他,却想到了另一件事,“你为何会知道是云穹所为,难道你们……” “这天下没有不改的敌对,更何况我和他之间不曾有过利益的冲突。”白玉容归给她的猜想做了答复。 “他的目的是什么?”苏珝错觉得云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从见的第一面起她就有这个感觉。 “自然不是诏月。”白玉容归轻轻一笑。 苏珝错却听懂了另一层意思,不是诏月,那便是除诏月的任何地方。 他竟然有那么大的野心。 随即她想到了被打入冷宫的吕嫣,沉声道:“那吕嫣……” 相比她的震惊,白玉容归显得十分淡然,就连笑容都依然那么的云淡风轻,“如你所想。” 第54章 苏相被俘 是夜,外面的雨势随着夜色的铺天盖地而开始缓缓变小,苏珝错站在殿门口,望着外面被宫灯照亮的那片昏黄之地,再看了看缠绵了一天的细雨,依然还在温存着大地的怀抱。 “娘娘,您可是要出去?”纤阿见苏珝错站在门口已有半个时辰了,便出声问道。 苏珝错身形不动,却对她说:“纤阿,你可知你家公子如今现在哪里?” “娘娘,你想见公子吗?” 苏珝错摇头,“本宫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纤阿一愣,望着她摇头,“奴婢不知。” 苏珝错眼波一沉,望着这茫茫夜色,沉郁深凝。 夜高无月,因为下雨的缘故到处就积着大大小小的洼池,一道脚步声踏夜而起,走到皇宫处的最偏角,那里墙面斑驳,宫殿灰蒙,道路被阵阵枯叶覆盖,踩上去后枯叶就变为了碎叶。寒风顺着绵绵细雨在这里肆虐着,回荡在里面呜呜作响。 推开门,一声响亮的吉嘎声瞬间刺破了里面如死般的萧寂。 脚步声由外至内,走到一处破缸旁,见到了蜷缩在其后的吕嫣,此刻的她面色惊惶,全身颤抖,仿佛经历了一场厮战一般。 “吕嫣。”一声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处于惊惶的她清醒过来的声音响起。 吕嫣才从双膝间将头抬起来,望见眼前的人,她双瞳大睁,一下子就冲到那人身前,抱住了那人的腰身,哭泣道:“云穹,云穹,带我出去好不好,我不要留在这个地方,这里的人都是疯子,她们不仅要相互厮打,还要打我,而且……而且她们还要吃死人肉。” 说到这里,吕嫣就惊惧非常,来的时候见到这群女人她本不打算理会,但是哪想她们主动的靠近了她,拿了一块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生肉,递给她,狰狞道:“你吃啊,你吃啊!” 云穹一手执伞,一手轻轻的放在她头上,温柔的安抚她,“吕嫣,这条路是你自己的选的,你是是不是觉得走得很艰难?” “云穹,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吕嫣这个时候没有其他心思考虑其他事,一心想要离开这里。 云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想走,那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我不管,我不管,我只想离开这里。”吕嫣猛烈的摇头,心头无比恐惧。 “那你景国的责任,景国的未来,你可是不要了?”云穹低声问道。 吕嫣微微一怔,心头悲色升起,“我本以为凭我之力,可以在这后宫谋得一袭不败之地,哪知……哪知却抵不过帝王之心,如今我已是废妃,还身处冷宫,我还能为父王做什么。云穹,你带我离开这里,我一定为你效犬马之劳。” 云穹能来看她,一定就能带她出去。 云穹听完她的话却轻声笑了起来,低沉的声音在空寂的夜中显得丝丝森然,让吕嫣觉得心有不安。 “如你说言,如今的你一无是处,本皇子为何要救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本皇子救你。” “你……”吕嫣放开手望着上方,一张脸完全匿在了黑暗中的他,“是你让我入的宫,是你默许了我做的任何事,是你把我害成这个样的!” “这些不是你心甘情愿的吗?”云穹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冷漠。 吕嫣语塞,一切不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吗?一切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吗?一切不是她自行犯下的吗? 可是,可是。 “若不是你主动找我,我又怎会这般肆无忌惮。” “吕嫣,你真想离开这里?”云穹不想与她再争执那个问题,出声确认。 “你要带我离开?”吕嫣心头生出了一丝生机。 “如果你离开,永远也回不到这里,你也愿意?”云穹再次确认。 “是,只要能离开,我永远也不要回来。”吕嫣肯定的回答,只要能离开,她就能活下去,未来变化那么大,活下去才能有一切可能。 “那就好。”云穹点头,将她扶起。 吕嫣见云穹扶起了她,心头大喜,自己可以离开这个冰冷的地方了。 正想着,突然身子一斜,她就往一旁的废井坠去,她惊恐万分的伸手想抓住那只手求生,可惜却什么都没抓到。 因为太过震惊,太过难以置信,导致她连最后的一语一字都没能留下。 只听闻,砰咚的一声,下方便没了声息。 云穹抬手将废井封口,确定下方了无声息之后,才漫步离去。 绵绵的雨水温柔的冲掉了冷宫的一切痕迹,宛若无人来过一般。 一个时辰后,一封快马加鞭的密信被送至了乾和殿内,温陌君披着一件龙纹披风,坐在案前拆开阅读,看完之后,他便将密信一掌按在了案上,满脸怒色。 “陛下,您要爱惜身子啊。”福全见温陌君脸色苍白,却一再的动怒,不由开口提醒。 “福全,你出去吧。”温陌君沉着脸,淡声吩咐道。 “是。”福全猫着身,缓步退了出去。 “陛下,可是有不好的事发生?”福全一走,寒烈就现身,见到温陌君无形中的怒火,忍不住出声询问。 “哼。”温陌君冷哼一声,神色尽是难辨的深沉与复杂,将密信放在案上,“你看看吧。” 寒烈拿起信纸,上方的内容极少,却极为撼动人心:楚将军被乱军围困,苏相被乱臣所俘,生死未知。 “这……”他难以置信的望着信纸,惊骇不已。 “看来对方是要逼着朕御驾亲征了。”温陌君冷淡出声。 “可是连楚将军都被围困,对方一定是有所准备的,陛下冒险前去怕是不妥。”寒烈放下信纸,躬身劝解。 “那你认为,朕若不去,他们会如何?” 寒烈一怔,话在嘴间却答不出口,楚将军与苏相必然九死一生。 与此同时,被禁闭的福泽宫内,一封密信也交到了苏蔓吟手里。 看完里面的内容之后,她惊然起身,再失魂落魄的跌回了座位。 “娘娘,怎么了?”素瑾端着驱寒的热茶进来,就见到苏蔓吟反常的神情。 “素瑾,本宫该怎么办?”苏蔓吟捏着密信,神色空洞,语气惊慌。 “娘娘,发生了何事啊?”素瑾放下托盘,急声问道。 “父亲……父亲被乱军所俘,生死难料。”苏蔓吟含泪道出密信上的内容,一脸的无措。 “啊!”素瑾也十分惊讶,见苏蔓吟已经六神无主,劝慰道:“娘娘别急,想来陛下此刻也收到了消息,陛下一定会救苏相的。” “不,他不会的。”苏蔓吟却摇头,眼中溢出了绝望。 “苏相为一朝宰相,陛下不会袖手旁观的。”素瑾继续安慰着她。 “父亲与陛下之间一直隐有不和,如今本宫被降了位分,父亲又成了乱军的俘虏,这是陛下对付父亲的最好时机。”虽然苏蔓吟不愿相信,但是却不得不这么想。 “那苏相真的危险了吗?”素瑾听苏蔓吟这个肯定,也慌了神,“那娘娘可有办法救苏相,不然苏相一旦出事,娘娘也就没了依靠。” “本宫去求陛下,求陛下救父亲。”苏蔓吟说着就往外冲。 “娘娘,娘娘。”素瑾见她已经失了分寸,伸手拉住她,“娘娘您如今被禁足,外面的御林军不会让您出去的,而且陛下未必会见你。” “但是本宫必须要救本宫的父亲啊。”苏蔓吟被拉住,红着眼回答。 “娘娘。”素瑾见她无声的哭泣,心里也十分难受。 但是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要越清醒,娘娘已经没了分寸,自己不能再乱了阵脚,否则苏相与娘娘就真的没救了。 “那本宫该怎么办?”苏蔓吟无助的拉着素瑾,追问道。 “娘娘,要不要去找庄妃,她再怎么狂妄,也不会对苏相太过无情吧,毕竟他也是她的父亲啊。”血肉亲情,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苏蔓吟听后却更加绝望,“她不会的。” 之前她就警告过自己,父亲可能会出事,但是自己太过相信父亲的手段,太过低估了陛下与父亲之间的矛盾。 陛下一定比自己更先收到这封密信,但是乾和殿那边却无音信,说明陛下未必会管父亲的死活,甚至可能更希望父亲遇险。 而苏珝错对父亲恨之入骨,如今回归诏月,便是为了对付他们,她又怎会救父亲。 可是若苏珝错都不愿救,还有人能救? 越想她越绝望,但是却也不得不想办法出去求情,否则父亲真的没救了。 “素瑾,帮本宫换装。”想到这里,苏蔓吟决定放手一搏。 素瑾听后,立刻开始张罗,将自己的衣服换下,为苏蔓吟穿上,还将她头顶的珠钗取下,梳了一个极为朴素的宫髻,擦掉了她脸上华贵的妆容,换上了平常宫女的颜色。 整个换装结束之后,高高在上的娘娘变为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女。 “素瑾,本宫必须去求陛下,你在殿内候着,若是有密信进来,好好收着便是。” “娘娘,你可有把握?”素瑾见苏蔓吟要迈步出去,心里十分担忧,却无可奈何。 自己若是跟娘娘一起,估计连福泽宫的大门都出不去。 苏蔓吟神色一顿,脸上凝聚出一股坚毅,“本宫不惜一切,也要救父亲。” 若是陛下置之不理,那她就去找苏珝错,哪怕……哪怕不惜将父亲的苦衷,这个折磨了父亲多年的真相说出来,她也要救出父亲。 第55章 低声下气 雨势渐稀,附耳聆听之时,几乎不可闻。夹着寒气的风轻轻刮过,吹得外面的树叶婆娑作响,才依稀听闻了几声滴水声。 “纤阿,现在可是子时了?”苏珝错穿着一身红裙,坐在床边,轻声问道。 “是,刚到子时。”纤阿守在外殿,低声回答。 苏珝错垂下眼帘,想起温陌君让她子时去找他的话,看着空气中的某处许久,才从床边起身,“纤阿,将我的披风拿来。” “娘娘要出去?”纤阿走到外面的火炉前,将正在熏香的披风取下。 “对。”苏珝错走出来,让纤阿把披风给她系上。 这时,刚好敲门声响起。 “谁?”纤阿为苏珝错批好披风,走到门边问道。 “二小姐。”外面响起了寒烈的声音。 “二小姐?”纤阿疑惑,回头一望,就见苏珝错已经这边走来,瞬间明了。 “纤阿,你去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做。”温陌君约她那么晚,还让寒烈来接她,说明他只想见她。 “是,娘娘。”纤阿虽然有所疑虑,但是苏珝错不说,她也就不问。 而且这个深夜约见她的人,除了陛下不会再有其他人。 门被苏珝错打开,她就见到一个身穿锦衣的侍卫站在了门口,眉目英俊,五官凛秀,器宇轩昂。 她看了一眼后,就主动退下了。 寒烈见苏珝错走了出来,将手中的伞撑开,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道:“二小姐,请随我来。” “走吧。”苏珝错迈步往前,走到殿外看到一座软轿停在墙边。 寒烈走上前为她撂起轿帘,苏珝错躬身入内,待她坐稳之后,轿子被人抬起往前方走。 一路颠簸,苏珝错坐在里面,面无表情,也或者是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表情。 半刻钟后,轿子停住,被人放在了地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寒烈再为她撩起轿帘,撑着伞站在一边等她下来。 苏珝错下轿之后,被寒烈领着往前走。 巍峨大气的宫殿沉寂的矗立在夜色之中,没有被茫茫夜色淹没,反而被夜色清晰的勾勒出了整座宫殿的轮廓。 烟雨朦胧,却丝毫减不去它的威严与雄伟。 一国之君的寝殿,果然不同凡响。 踏在石板上,步步走进那座宫殿,苏珝错的心情不由的变得复杂,突然就不明白自己为何来,明明就没答应不是吗? 头顶的雨伞传来雨势由稀转密的声音,仿佛雨势又开始变大了,就连脚下的水洼都溅起了小小水花,湿了鞋面。 再往前走了几步,意外地发现前方的石阶上,好像跪着一个人。从背影与穿着上看,像是一个宫女,身子单薄,妆扮朴素,她没在意,以为是犯错受罚。 然而走近的时候,她才看清跪在地上的人不是宫女,而是苏蔓吟。 虽然对苏蔓吟出现在这里十分意外,但是她却没想过要去细究,毕竟这跟她关系不大,温陌君自然会处理。 苏蔓吟跪在雨中,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本来没打算回头,但是当余光触及一角鲜红的时候,她猛然抬头,果然就见到苏珝错走了过来。 为她撑伞是一个锦卫,而且还是温陌君的贴身侍卫,看得出是温陌君让她来的。 见到苏珝错无视她就要走过去,她想到现在身处险境,随时命悬一线的父亲,抛开了自己的颜面与自尊,出声叫住了她。、 “苏珝错,本宫想和你谈谈。” 苏珝错微微一愣,已经与她错开的步伐顿住,回首漠然的望着她。 苏蔓吟见她停了脚步,目光含着一许希望投了过去。 哪知等她望过去的时候,苏珝错却收回了头,继续往前走。 就连她身后的锦卫都未跟她行礼,视她如无物,她心头的怒火节节攀升,烧得她几乎都感觉心都快裂开了。 可是眼下,她却不得不将这份屈辱吞下。 “庄妃娘娘,求你听我说些话。” 苏珝错再次顿步,苏蔓吟的自尊如她的命一般不容人轻视,此刻她却跟她低头了,还那么委曲求全的说了请。 这是从小到大苏蔓吟都没做过的事,哪怕她抢走了属于她的幸福,粉碎了她的梦想,她也不曾表现出半点歉意,如今她却这般低声下气的求自己。 苏珝错的心理是想继续转身离去的,但是她还没动,却听见自己说:“寒烈,你先退下吧,我与‘姐姐’说会儿话。” “是。”寒烈将伞递给苏珝错,才走到另一边等候。 苏珝错撑着伞,一身红衣在夜色中妖娆无比,与如今身穿宫女服饰的苏蔓吟之间瞬间就分出了胜负。 “你想对本宫说什么?” 苏蔓吟望见这般高傲的苏珝错,忍下了所有屈辱,吞咽了所有的不甘,此刻的她就是一个相救自己的父亲的女儿而已。, “父亲外出赈灾,被却乱军所俘,如今生死未卜,陛下却没有相救的意思,所以我想请你帮父亲说说话,求求情。” 苏珝错听完之后,明眸细眼一眯,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苏闻是生或死,与本宫何干?” “苏珝错,你别忘了你也是他的女儿,父母之恩大于天,血肉亲情胜于命,如今父亲危在旦夕,身为女儿的你难道不该尽绵薄之力吗?你这样不闻不问,未免太过无情了。”苏蔓吟听苏珝错低柔却分外冷漠的话,心头的怒火没压抑住就吼了出来。 苏珝错晖袖一甩,激起的风狠狠的扇了跪着的苏蔓吟一耳光,姣美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一道红肿的伤痕,她怒视着苏蔓吟,声音含着丝丝杀机,“苏蔓吟,什么父母之恩,什么血肉亲情,本宫从来就没看在眼里过,相反苏闻如今的命悬一线,是他的报应,更是他咎由自取,若非他机关算尽,将所有感情摒弃在外,他如何会有今日的不臣不父,众叛亲离!” “你口口声声质问着父亲,可你何曾真的看清过父亲,你以为父亲这般算计一切是为了什么,你以为他是为了自己!”苏蔓吟被苏珝错这样无端犀利的指责,激得气血一滞,险些就吼了出来。 “纵然不是又如何!”苏珝错逼近她,目光内蹿出了一团火,炙热却又怵目,“如今的你得到了他的庇佑,享受了他全力以赴为你谋得的这后宫之主的位置,可我呢?什么都得不到不说,还要失去我的仅有,为你们的野心,为你们的私心,为你们的家族门楣,做出我身为苏家子孙的奉献。你说,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我的父亲!” 珝错,两人有着相似的眉眼,有着相近的血脉,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心。父亲殚精竭虑为的就是掩盖错误,保住她,但是她却是这般的不屑一顾,甚至是恨之入骨。 一个温陌君被她折磨还不够,还要加上父亲,她怎么可以那么心狠! “无话可说了。”苏珝错见苏蔓吟望着她,一脸的愤慨却说不出一句话,冷着眉目转身离去。 笑话!竟然让她求温陌君去救苏闻。她和温陌君能有今日的判若路人,还不是他苏闻造成的,明知他们两情相悦却硬生生的拆散了他们,他才是那个无心无情的人,说不定自己的母亲的死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既然上天要替天行道,她为何要拦着。 寒烈见苏珝错往里面走去,快步走了过来,刚接过她手里的伞,就听身后苏蔓吟的低吼声传来。 “苏珝错!你若不救父亲,你会后悔的!” 苏珝错置若罔闻,她或许会后悔一些事,但是这件事她,绝不后悔。 苏蔓吟见自己的话无法动摇她,气极之下,顾不得父亲的叮嘱,从地上起身,跑向了仍然往前走着的苏珝错。 不等她反应,就上前抓着她的手,音色厉然,语气却低缓:“苏珝错,你知看到父亲对你的狠,你却不知在你我都看不到的地方,父亲对自己又有多狠,今日你若不救他,他日你若知晓了真相,你必然生不如死。” 寒烈见她冲上来,欲苏珝错护在身后,却晚了一步。 苏珝错被她拉住,将她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入了耳中。 真相,整件事情还有什么真相,难不成他这样做还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成! 但是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他不惜对付自己的女儿,亲手毁掉自己女儿的幸福,而她的答案便是:不可能。 所以她不会救。 她说完之后,就放开她的手,重新跪回了那个位子,沉声道:“父亲永远都是我的父亲,无论他是否偏心,是否别有用心,他永远都是我的父亲。” 苏珝错轻轻的侧头,望着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苏蔓吟,在她的印象中,苏蔓吟一直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只要自己有好的东西,她就抢,只要自己被父亲夸,她就要争。 而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却可笑跟她谈亲情,谈孝道,而且竟然心里还保存了这样一份足以背天叛地的血肉亲情。 真是可笑! 苏蔓吟触及到苏珝错眼中的那抹嘲讽,知道她依然不相信,事到如今什么都要博一博。 “苏珝错,你可知为何父亲会对你的母亲只字不提吗?” 寒烈见苏蔓吟提到了苏珝错的母亲,不由一惊。 苏珝错神色一变,“寡情无义的人自然对这种感情不屑一顾。” “错。”苏蔓吟却直接否定了她的答案。 苏珝错错愕了一下,随即讥笑:“果然是狼狈为奸,在你的眼中他就没有不好之处。” “你可以继续固执的认为是父亲对不起你,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一点,父亲对你没有半分亏欠,对你的母亲更不是无情无义,你根本不知道整个事情是什么样子,你没有资格指责我们任何人,因为我们都为你做了牺牲,无论是父亲,还是陛下,甚至是我,我们都是。” 第56章 不曾负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苏珝错听着苏蔓吟满含怨言的话,虽有几分不信,却还是有些震撼。 “你想知道,那你就先救下父亲。”苏蔓吟却不愿意解释,提出了条件。 “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威胁我?”苏珝错又有些怒。 “不高兴了,那你可以杀了我,不过这样你永远也别想知道整个真相了。”苏蔓吟见她的表情,就吃定了她一定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有些有恃无恐。 “你以为整个真相,只有你能知道。”她若是想着知道,一定能查出来。 “你可以试试,也可以赌一赌。” 苏珝错瞪着她,脸上的怒色更浓,心里却在衡量着她的话是真还是假。 之前宁嫔也提过母亲,说母亲的死不是正常死亡,她却记得母亲是病逝。 如今苏珝错却说,一切的事情都不是她看到的这样子,这个表面下还有着她不知晓的真相,真是这样吗? 还是这只是她的缓兵之计,为的就是救苏闻,保住她触手可及的后位? 可若是如此,为何温陌君也被她提及。 短短的时间中千万个思绪快速的闪过脑海,让她无法分辨苏蔓吟话的真伪。 重回收回自己的目光,她继续往乾和殿门口走去。 这次苏蔓吟没有再拦住她,因为她知道苏珝错已经乱了分寸,说明她已经开始有了怀疑,这样父亲的生机就大了一分。 只是亲眼望着另一个女子走向自己最心爱的男子,她的心还是不可自抑的抽痛着。这样的痛仿佛有着剥离灵魂的灼烈感,但是她却不能离开。 这个时候,早一分得到结果,对她来说便是早一分的放心。 步行至殿门口,寒烈收伞为苏珝错推开了殿门,随后站在门口对她道:“二小姐,陛下在里面等你。” 苏珝错点头,往殿内走去。 进去之后就见到两支手臂粗的金纹龙烛兀自的燃烧着,殿内熏着一股馥郁的浓香,金黄色的帷幔垂在外殿与寝殿之间,宛若一道金壁将里面的温陌君与外面的她隔成了两个世界。 整个殿内还悬挂着六盏盘龙锦须的宫灯,驱散了所有角落的黑暗,满是流光。 她站在殿中,没有往帷幔那边走去,而是慢步在殿中等温陌君出来。 但是等了一会儿,殿内悄然无声,仿佛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然而清浅的呼吸声告诉她,殿内还有一人。 “既然陛下没事,那臣妾先告退了。”他既然无话可说,那就没必要再留。 苏珝错往门口走了三步,身后却响起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紧接着,一声稍显气虚的声音从重重帷幔之后传来,“阿错,别走。” 听闻温陌君声音的第一时间,苏珝错就止住了脚步,目光笔直的射向帷幔,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后方的情形一样。 里面的人似乎没有想要走出来的意思,又静默了片刻,声音才幽幽传来:“你我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平静过了,这样的感觉真好。” 不过是一句平常的话,却让苏珝错心微微一抽,有些疼。 时隔一年,纵然她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他,可是却依然骗不过自己的心。 它,还是眷恋着那个人。 可是如今两人的距离却又是那么的远,宛若夜与昼之间那段永不可逾越的距离。 朝夕相伴,却永不可能相守。 “阿错,你可还在?”温陌君见外面的人迟迟不出声,不确定的询问了一句。 “你感觉不到吗?”苏珝错冷声回答,明明比她厉害得多,却闻不出她的气息。 温陌君却不在意她的冷淡,放心的扬声:“还在就好。” “你特意约我子时来这里,难道就是想跟我说这些无聊的话吗?”苏珝错听着他又弱了几分的声音,不由疑惑,上次的病还未痊愈吗?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她摇头逼着自己不要再想。 “苏相的事,你知道了吧。”里面的声音再次传来,低沉又优柔。 苏珝错不答。 “你可有话想对朕说?”温陌君见她不答,当作她是默认,再次询问道。 之前她与苏曼吟的话,他都听见了。 对于苏蔓吟的话,他虽然不信,但是却又一分疑惑。 苏相一直在谋划什么事,他知道,但是这件事他却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从苏蔓吟的话间他能感觉到,都是为了阿错。 然而阿错身上又什么样的秘密,让苏相策划了那么多年,准备了那么多年,却依然不敢公开。 “我和苏蔓吟的对话,你都听到了。”苏珝错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苏蔓吟虽然知道苏相被俘,但是朕却隐瞒了她一个消息,苏相如今还身染瘟疫,若不早早救出来,怕半月都撑不过去。” 苏珝错听后,垂下的手突然握紧,“他感染了瘟疫?” “是,对方要朕亲自前去协商,否则便不管苏相的死活。”温陌君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继续道:“你想朕如何做,朕都答应。” 听着温陌君的话,心头不禁燃起了一团火,“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何必过问我。” “阿错,这世间我可以不问任何人的意见,但是我却不得不问你。”温陌君沉吟了片刻,用着郑重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呵呵,陛下还对臣妾还真是体贴。”苏珝错假装看不到他语气的变化,冷讽道:“臣妾若是让陛下袖手旁观呢?” 身为帝王,弃一朝宰相于敌方不闻不问不说,还故意让对方杀了宰相,这若是传出去,诏月怕是更是内乱不止,天下皆伐了。 “可以,那朕便不管。” 本以为温陌君会拒绝,却不想温陌君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答应了她。 “陛下难道还认为臣妾的妖妃之名还名不正言不顺,想要再添一笔吗?”苏珝错不相信温陌君会这样,哪怕他亲口回答,她也不信。 当初说好的同生共死,纵死不弃,他不是也放开了她的手吗? 自己又何必当真。 “阿错。”温陌君的声音变得十分无奈,“为何你就是不信我?” “陛下贵为天子,不必在意臣妾之言。臣妾不想当妖妃,也不想累及帝王贤德之名,一切全凭陛下主张吧。”苏珝错的语气十分平淡,三言两语就将温陌君好不容易靠近的距离再次拉远。 “阿错,你可知我对你的心不曾变过。”温陌君仿佛是受不了她的平静,与这般事不关己的淡漠,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那臣妾谢过陛下的厚爱。” “阿错,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互相伤害?”温陌君的语气更是急促,仿佛苏珝错再这样淡漠,他就无法承受一般。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愿意被伤害,不过说到伤害,温陌君,你有资格喊痛吗?”苏珝错被温陌君这句话弄得心疼气闷,一股无法压抑的火就这么焚着她,让她微微失控,“众叛亲离的是我,一无所有的是我,痛不欲生的仍然是我,而这些伤,这些痛,这些不能承受,都是你与苏闻给我的,相比我,你们如今的痛又算什么。” “阿错,你恨我了,是不是?”温陌君声音颤抖着求证着这个答案。 “怎么不恨,我恨你,我恨苏闻,我恨着所有背叛我,抛弃我的人。”苏珝错说着,泪水就毫无预兆的滑落了眼眶,快得让她自己都惊讶。 为何她会哭,难道是因为心疼吗? 里面隐约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轻微却剧烈,让外面站着的她更是觉得难受,这种感觉仿佛是心被掏了出来,放在砂砾上磨一般,酥麻而又疼痛。 半晌之后,温陌君的声音才传了过来,“阿错,如实如此,那我便将你的所有都还给你,那你可还会恨我?” 苏珝错听后,身心一震,他是要履行当初的诺言,还是要苏家承认她? “陛下,可听闻过覆水难收。” “不。”温陌君立马否认,“你我都不是水,不可能回不去。朕是天子,是帝王,有朕在,没有人再能伤你半毫。” 温陌君的这般坚持,在她眼中却是苍白无力。 “阿错,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苏蔓吟说的那个真相?”温陌君见苏珝错不言,学着苏蔓吟的话来暗示她。 “你知道什么?”苏珝错听他这么说,凝声问道。 “阿错,若我说那一日我一心想迎娶的人是你,你可会信?”温陌君的声音轻轻的,低低的,然而落在苏珝错的耳中却宛若飓风,瞬间掀翻了她的理智。 “你说什么?”她的步伐不自觉的往温陌君那边了靠了几步,心头乍起惊涛。 “除了你,我从未想过要娶其他人。”温陌君的声音更低了。 若不是苏珝错往前迈了几步,站在门口的她几乎听不分明。 “是吗?即便你是不知情的娶了苏蔓吟,那为何不休了她,为何有娶了蕙妃、宁嫔还有丽妃?” 从未想过,与从未做过的差距真的很大啊。 而且苏闻为何宁愿毁了她的幸福,宁愿她恨他他也要这样做,是多不在意她,还是厌恶极了她。 “你根本不知道整个事情是什么样子,你没有资格指责我们任何人,因为我们都为你做了牺牲,无论是父亲,还是陛下,甚至是我,我们都是。” 蓦地,苏蔓吟的话再次灌入耳中,让她有些迷茫。 温陌君没有再言,仿佛也陷入了某种迷茫之中。 外面的雨势由密雨转为了瓢泼,刷刷刷的冲洗着殿顶与地面,一片片宛若水浪的雨水一次又一次的漫过阶梯,流向了低处。 在这片声势浩大的阵雨中,温陌君的声音轻柔而清晰的传了过来:“朕不曾负你。” 第57章 梦魇 苏珝错听后整个人仿佛被惊雷劈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纷乱的思绪在那一刻突然止住了,脑子仿佛被冻住一般什么都想不了。 什么叫不曾负,那他们曾经的举剑相杀,如今的针锋相对,又算什么? 而且那些居在各宫的女子又是什么。 难道身为帝王,佳丽三千是必备,是没错的。他想说哪怕是娶了她们,也不叫负。 凭什么! 凭什么她就要接受这样的解释。 “温陌君,这个诏月与我,若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哪一个?”说完之后,她自己都感觉呼吸不自觉的加快了,她就是要将他推上这样两难的境地,她就想看看现在的他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果不其然,里面的人沉默了,而且静若无人。 等了一刻钟,苏珝错没有听到任何答案,她心一沉,自己背过了身,不去面对那层层帷幔,声音却清晰有力。 “温陌君,既然做不出选择,就把苏闻救回来吧。”她要从苏闻身上找到原因,既然苏闻能对苏蔓吟诸多维护,为何就不能对她仁慈几分。 她要苏闻亲眼看到,他的一切计划是如何一步一步的崩塌的。 她要他后悔莫及。 温陌君听闻这句话十分意外,片刻之后才答:“好,朕答应你。” 以一个帝王的身份来答,坚定了他绝无戏言的真诚。 “既然朕答应了你,朕想你也答应朕一个条件。” 苏珝错无声一笑,礼尚往来,不愿吃亏,的确是好,这样她也不用东想西想了。 “陛下请说。” “朕御驾亲征,你要陪伴在侧。” “好。”她没有犹豫,呆在这后宫日日被人惦记,被人算计,出去走一趟也好。 “好,明日你等朕的消息。”温陌君的声音含着疲惫,仿佛是累极了。 苏珝错有一分冲动想看看他,但是却用了九分理智压下了这个想法。 “臣妾告退。”怕自己会忍不住冲进去看她,苏珝错说完之后就疾步离去。 听到殿门再度合上的声音,温陌君才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身薤白的里衣,一头如丝缠蔓的长发,衬得他如画的五官白若宣纸,他一手扶着自己的心,一手撑在墙上,认真的聆听着她的脚步声,仿佛那不是踏在地面,而是踏在了他的心上,让他阵阵生疼。 今夜他本是想告诉她自己的秘密的,但是一封密信打乱了他的节奏,苏闻不能死,他不动不是不救,而是在等她。 自己约她,她未必回来。 但是他知道苏蔓吟见自己不动,一定会慌,会去求苏珝错,那么她即便不想来见自己,也一定会来。 可是他却没想到苏珝错在不知道苏闻的事时,也冒雨而来。 阿错,你的心里是不是还有我。 这样,他便不能死,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苏蔓吟冒雨跪着,试图以此软化温陌君的心,当殿门被再度打开的时候,她微微抬眼,目光隔着雨水看着苏珝错一身红衣,艳丽非常的出现在门口,候在一边的锦卫立马迎上前撑开了伞,苏珝错就这么滴水不沾的来到了她身前。 “如你所愿,他答应了要救苏闻,既然这样你是不是也该付出一些代价?”苏珝错目光冰冷的望着她。 “你想我做什么?”苏蔓吟淋了近两个时辰的雨,身子冰冷,脑子发昏。 “我想你这一生都不能肖想诏月的后位,安心做你的妃子,你可能答应?”苏珝错知道她钟情后位,清楚苏蔓吟对温陌君的那份执情,更清楚苏蔓吟想要与温陌君比肩笑看江山的那种期愿, 所以她要苏蔓吟做出亲情与爱情之间的抉择。 她想知道,这样两难的抉择,到底会不会有人做。 苏蔓吟听闻她的话,整个人就愣住了,这个选择无异于是让她在陛下与父亲之间做抉择,一边是自己钟爱多年的陛下,一边是对自己有着无限期望的父亲,该如何选。 整个诏月妃子无数,但是皇后却只有一个,这般独特尊贵就如天子一般,若是自己不能与他比肩,那便是死也无法同穴。 生不能同寝已是悲伤之事,若死也不能那该是多残酷的事。 但若是自己不愿意,那父亲又该怎么办?她完全相信,苏珝错会真的让陛下收回成命,可是让又如何忍心独自承受了痛苦与折磨多年的父亲,为保住诏月殚精竭虑了多年的父亲,就这么客死异乡,无法归根,这是多么残忍的事。 “想好了吗?”苏珝错见苏蔓吟脸上尽是迟疑与痛苦之色,心头的压抑淡了几分,声音含着几分笑意。 苏蔓吟的深思很快停了下来,一双凄迷的眼此刻却浮现了几分郑重之色,“我答应你。” 苏珝错嘴角的笑意僵住了几分,很意外这个答案,亲情更重吗? “那你便记得你的话吧。”她转身离去,速度十分快,快得寒烈几乎没追上。 苏蔓吟在苏珝错转身离去的时候,眼中的郑重之色才淡去,心头却涌出了一股蚀心跗骨的痛楚,无法承受之际她骤然倒下,没了意识。 温陌君听闻外面的声响,派守在外面的宫女去看,对方回来之后将苏曼吟昏迷的消息传达给他后,他没有情绪没有过多变化,只是派人将她送回去。 苏珝错回了自己的宫内后,寒烈领着那些人回了乾和殿。 “娘娘,您回来了?”纤阿听到殿门合上的声音,从自己的偏殿中出来,敲了敲门问道。 “纤阿,本宫累了,想休息,你也下去休息吧。”苏珝错坐在殿内的软椅中,疲惫的回答。 “是。”纤阿听苏珝错的声音,的确十分累,才退下。 苏珝错听纤阿的脚步声走远才缓缓起身,往里走去,边走边解披风,走到床边,她躺了下去,整个脑子却乱如麻线,丝丝缕缕,狠狠缠绕,让她理不清,顺不明。 闭上眼,浑噩的睡去,却梦到了少时苏闻曾眼慈眉善的抱着她坐在庭院中教她观星的情形,那时的自己天真的以为这就是幸福。 “错儿,你这是你最爱的糕点,喜欢吗?” “错儿,这是为你的新衣,你可喜欢?” “错儿,今日你及笄,以后你就是大人了。” “错儿,陌王爷非你良人,你万不可与他在一起。” “错儿,你不可任性妄为,否则别怪为父心狠。” 一句句,一幕幕清醒在梦中又过了一遍,让她睡得极不安稳。 白玉容归的身影从暗中走出,见苏珝错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盖,还一脸的汗,快步的走了上前,掏出袖中的丝巾为她拭汗,当指尖触及她滚烫的额头时,他面色一惊,见她紧紧的蹙眉,像是梦魇了。 从身上掏出一个白瓷玉瓶,道出了一个莹润的丹药,捏着她的下巴再一扬,见她喉咙一动吞了下去后,才继续为她拭汗。 “不要……不……为何……苏闻……陌君……陌君……”一些断断续续的话从她嘴里冒出,让白玉容归望着她,无奈轻叹。 “美人儿,你还是不够坚强,无法面对这样的伤害。” 不知是她听到了他的声音,还是梦到了他,苏珝错突然伸手握住了白玉容归为她拭汗的手,声音促而短:“容归……不……不要。” 白玉容归听闻她的轻唤,不由坐到了她床边,任由她抓紧,轻声问道:“美人儿,你不要什么?” 但是苏珝错却没有回答,反而抓得他更紧。 他望着被她紧紧攥着放在胸口的手,心头溢出了一丝奇异的情绪,淡淡的却在心底处漾开了丝丝涟漪。 “美人儿,别怕,本王在,别怕。” 轻言细语的安慰,让一直不安的苏珝错渐渐放松了下来,他伸手抚摸着她漂亮的眉骨与额头,反复数次之后,苏珝错才彻底安静了下去。 睡颜安稳,没有再蹙眉,没有再说话,而是安静的沉睡着。 白玉容归那不似人间美的清颜望着这样毫无防备的她,忍不住再叹了一口气,“美人儿,你可知当你的心偏向温陌君的时候,就是本王危险的时候。美人儿,你之后会不会怪本王?” 睡着的人却未听见,继续安睡。 白玉容归目光望见被她系在腰间的玉佩,又忍不住扬唇,她果然时时不离身呢。 然而眼中的忧虑却依然未能散去,他放开手婆娑着那块玉佩,轻声呢喃:“美人儿,若是你一直这般睡下去该多好。” 这样,或许他们就不会有反目成仇的那一日。 然而事实却不受任何人意的左右,就如黑夜永远无法抵得住白昼一样,一切都是天定命数,每个人都会遇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道不可抗拒。 清晨时分,阴霾尽褪,一缕缕浅金色的阳光从天际处射来,蔓过了树尖,盖住了庭院。虽仍有几分清寒之气,却没了那份冻骨之寒。 苏珝错醒来之后,便见许许晨辉温柔的照亮了整个寝殿,起身时觉得微微有些头晕,而且什么东西从身上落在了床边。 她扶额捡起,是一张纯白的丝巾,翻来覆去的看着,寻找着身份象征,果然在另一面的角边处看到了一个用黑线绣着的归字。 她不由疑惑,容归昨夜来过吗? “娘娘。”这时纤阿端着梳妆的水进来,见到发呆的苏珝错时,面色凝重的说道:“昨夜吕嫣失足跌入井中,已经香消玉殒了。” 第58章 景国来犯 “何时的事?”纵然之前白玉容归就暗示了她,她还是知晓,但是此刻听闻之时,她还是有些心惊。 “昨夜,但是具体时辰奴婢就不知道了。”纤阿如实回答。 苏珝错起身坐到了梳妆镜前,透过镜面望着纤阿道:“你不知情吗?” 纤阿为她梳发的手一顿,“原来娘娘知道。” “云穹。”苏珝错道出了那个名字。 纤阿一愣,随即又如常的继续梳发,“是,的确是公子所为。” “他为何要这么做?”既然当初能成全吕嫣的野心,两个人应该是合作关系,那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置她于死地。 “纤阿不确定公子的意思,但是公子所做必有他的考量。”纤阿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继续道。 苏珝错听了她的话,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要得到这天下,自然必先让这天下打乱。 吕嫣是景国的公主,在诏月不明不白的死去,景国的皇帝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这样不管是出于痛失女儿还是以其为借口,都有了发兵的理由。 但是小小的景国必然不能对诏月造成什么危害,真正让诏月在意的是某一些想要瓜分诏月的趁虚而入。 这诏月真的开始乱了。 “娘娘。”纤阿见苏珝错沉思,看了看某处,出声唤道。 “怎么了?”苏珝错敏锐的察觉了空气中某处异常,侧头望着她。 “公子来了,您要见吗?”纤阿恭声问道。 苏珝错望着某处的暗涌,冷冷一笑,“既然来了,就见见吧,纤阿去泡茶吧。” “是。”纤阿端着梳妆水出去了。 “三皇子,不请自来有何贵干。”苏珝错继续起身走到外殿,坐在了软椅上,轻声道。 “呵呵,庄妃娘娘好耳力。”一道听起来就觉得清寒至极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这可是本宫的寝殿,三皇子这般做,未免太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苏珝错听闻那道声音,神色不见半分变化,慵懒中带着某种锐利的锋芒。 一道从梁上落下的身影轻飘飘站在了苏珝错身前,听闻她十分不满的话,他躬身拱手,歉意请罪:“云穹唐突,还望娘娘恕罪。” “皇子这般行径与市井无赖如出一撤,若再有下次,本宫就按市井无赖的办法对待,到时皇子可别委屈。”苏珝错极度不喜不相熟的人随意进出自己的寝殿,在她心里能接受的人也只有白玉容归一人而已。 云穹听闻她的话,没有半分不悦,反而更加恭谨,“云穹记住了,娘娘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说吧,你今日为何事而来?” 这时纤阿端着一壶清茶走了进来,将门合上之后,把茶放置在苏珝错身旁,又将另一杯放在了她右手方下测的位置上。 云穹看了纤阿一看,随后自如的走到那个位置落下,“云穹此次前来,是告诉娘娘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苏珝错端起茶,抿了一口。 “丽妃之死已经传入了景国皇帝耳里,他悲痛万分,此刻已经聚集了五万大军朝着诏月奔来,不出意料应当四日内即刻抵挡诏月境内。”云穹也说完后,端起茶浅尝了一口,唇齿留香,十分可口。 “这其中怕皇子也出力不少吧。”苏珝错放下茶杯,目光静然的望过去,半笑道。 “娘娘聪慧过人。”云穹不否认。 “既然你和容归之间有着某种协议,本宫也不会过多为难你,但是前提是你不得寸进尺的情况下。”这件事容归必然是知晓的,否则云穹不会这样正大光明且有恃无恐的出现在自己这里。 云穹见她还在在意自己之前的失礼,哑然失笑道:“云穹绝对不会,请娘娘放心。” “那你希望本宫做什么?”既然来了,一定不会无事相托。 云穹听后,对苏珝错的通透甚至会心,“云穹前来不是想让娘娘做什么,而是告诉娘娘此去离宫,路途凶险,望娘娘好生保重。” 苏珝错听着他的话不禁侧头望着他,“皇子好人脉,竟然连昨夜本宫与陛下的话都清楚。” 这样的人在诏月到底还有多少力量,他与容归之间的结盟真的是这般互不干涉的吗? 云穹见苏珝错神色冷了下去,解释道:“娘娘别误会,云穹并非安插了暗子在娘娘或者陛下身边额,而是今早景国发兵的消息传到了陛下耳里,天未亮他的贴身侍卫就被派了出去,所以才会有此猜测。” 苏珝错听后,一双明眸蒙上了一层深思,“皇子果然有叵测的帝王风范。” 深沉谋划,才思敏捷不亚于温陌君。 这样的人的确是为帝之才。 “多谢娘娘夸奖。”云穹被她一夸,脸上不由的露出了几分笑容。 “不过本宫还是不得不提醒皇子一句,你可以动任何一个国家的江山,但是诏月你绝对不能插手一分,否则便是本宫的敌人。” “当然,云穹也是这般答应容亲王的。”听着苏珝错与白玉容归几乎如出一辙的话,云穹对二人的关系甚为好奇,“恕云穹失礼,不知娘娘与容亲王之间……” “这跟你无关。” 苏珝错的回答没让他失望,果然不容人质问。 嚣张跋扈如她,不似人间似他,两人之间果然有着深厚的感情,就连外人的疑惑都不能插足,他想到这里,不禁抿了抿唇。 “时间已经不早了,待会儿陛下应该会来找本宫了,皇子可自行离开了。”既然寒烈已经被他派了出去,那么说明这一路上她与他怕是要长时间呆在一起了,这样他一定会来找自己。 云穹听后颔首,起身欲走之时,又道:“不知娘娘对纤阿可满意?” 纤阿听闻云穷的话,不禁有些错愕,公子此话何意? “难道你看不出来?”整个殿内她只许纤阿一人在旁伺候。 云穹看了她一眼,随后笑了出来,用着含着几分诚意的语气道:“娘娘,若此行有纤阿在侧,您可少去不少麻烦。” 苏珝错看了纤阿一眼,见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收回了目光道:“本宫自有安排。” “如此便好,望娘娘一路无忧。”说完云穹的身影就化作一阵风,从窗口跃了出去。 纤阿望着云穹离去的方向,听他两度提醒娘娘要小心照顾自己,不由疑惑,这样的公子跟之前的他出入不浅啊。 “纤阿,你还隐藏了本宫不知道的能力?”苏珝错待云穹离去之后,侧头望着她。 纤阿一听,从她的身后走到身前,屈膝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敢隐瞒娘娘,奴婢是略懂一些拳脚与医术,但是因娘娘不曾问过,奴婢便没说过。” “你隐藏得不错,本宫都没发现。”苏珝错从未怀疑过她的用心,但是她一直没看出来她有着武功到是真的。 纤阿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揶揄,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奴婢不是故意不说的,是奴婢的武功微薄,还不到娘娘的十分之一,不敢放肆。” “无碍。”苏珝错不在意的摆手,随后对纤阿道:“纤阿,你从你家公子的嘴中也知道了,本宫会与陛下一同出行,而且此行凶险,你可愿意与本宫同行?” “娘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纤阿没有犹豫,低头重声回答。 “好,这一路本宫会安排你随时在侧候着,防止祸乱时找不到你。” 纤阿听闻她的话,心头一暖,道:“奴婢会努力保护自己,不让娘娘分心的。” “恩,好。”苏珝错欣慰的点头,纤阿懂医术那就好办得多,至少万一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自己不至于太过慌乱。 一个时辰后,温陌君领着福全和几个宫女来到了祥福宫,屏退了左右之后,他走到里面见苏珝错倚在窗边,望着外面发呆。 “今早朕得到消息,丽妃已死,景国以此发难,联合了其他小国准备来犯。”他来到她身前,轻声细语道。 “陛下,如何打算呢?”苏珝错目光不动,继续望着外边。 “朕让寒烈先去阻拦,不过估计争取不了太多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内朕必须救出衔玉与苏相。”温陌君的脸色微微泛白,一双眼瞳却温柔无比,“所以,朕今日交代完了事项后,连夜启程赶往边城。” “好,臣妾会交代纤阿早早把东西收拾好的。”苏珝错微微垂目回答。 “阿错,此行可能会有危险,你若不愿意,朕不会勉强你的。”温陌君望着对她不冷不淡的苏珝错,想到这一行的危险,不由觉得自己有些自私,硬逼着她跟自己去犯险。 苏珝错听了之后,侧目回身,脸色不禁浮现了几分怒色,“陛下是后悔了?” “对啊,朕后悔了。”他后悔了许多事,都是关于她的。 苏珝错望着他,眼中的怒火更甚,随后笑道:“是吗?那真是可惜,臣妾已经答应了姐姐,没有退路了。” 温陌君本以为她会说不怕危险,不想她却答她答应了苏蔓吟,心头微微失落,但是想到她能和自己一起,又不禁愉悦了几分,“朕,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无论如何,他一定不会让她有任何危险。 苏珝错听后却不置一词,再难的困境她都走过来了,如今的她还怕什么危险。 只是此行的危险,是因为什么,是趁虚而入的人,还是已经策划好了一切的云穹,或以容归。 困住楚衔玉,俘了苏闻,杀了丽妃,每一件事都是为攻打诏月,分散温陌君的精力与战力做着的准备,那么这次孤身前往虎穴的他面临的困境到底是何种模样。 第59章 准备出行 “你要和温陌君一同去边城!”白玉容归匆匆从殿门进来,冲到内殿望着正在看着梳妆台上摆放的珠宝首饰发呆的苏珝错,急声问道。 苏珝错回头,见到白玉容归蓝袍飞扬,一张出尘之容翩然似仙,却染上了他不该有的急切,不由一笑:“容归,你来得正好,你看这些东西我该不该带上,不带是不是有点对不起妖妃的名号,带的话我嫌它们不够华贵。”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笑得明媚,压住了心头不知为何而起的怒火,伸手捻起一只活灵活现、金光灿灿的雀钗,插在她如云的发髻之中,嘴角溢出丝丝柔和,“美人儿之容,举世无双,足以担当妖妃之颜。” “果真如此?”苏珝错侧头照了照镜子,望着那金碧辉煌的雀钗,笑得更是娇艳。 “本王的眼光向来很高。”白玉容归用着调笑的语气,笃定回答。 苏珝错笑容灿烂,随后道:“容归今日从正门进来的,不怕被人置喙?” “如今景国来犯,温陌君的左膀右臂都身陷囹圄,这后宫唯一还有心思为难你的苏蔓吟如今也被你所擒,自然不会有人还关注你这里,再说本王来看你有何不可,连温陌君都不禁止,与她们何干。”白玉容归如玉的容色难得出现怒色,声音却依然温润。 “容归,你昨夜可是来过了?”苏珝错从袖中拿出那一张丝帕,递给他。 白玉容归看了一眼,没接,“昨夜我来时,你已睡下,还感染了风寒说了一堆胡话,本王照顾你至天明才离去,刚听闻你要和温陌君去边城的消息就过来了。” “容归,你不想我去。”苏珝错对他说自己染寒的事,全然没了记忆,但是知道后面的才是他问的重点。 “若我不想你去,你便会不去?”白玉容归的声音染着一丝他与她都没听出来的希冀。 苏珝错摇头,“虽然温陌君的能将都被你和云穹用计调了出去,但是却依然无法对诏月造成致命一击,而且温陌君既然能顺着你们的计划做出安排,必然有着你我都不知的后手,所以你不要轻举妄动,可以先从旁出下手,探听虚实。而我有消息会跟你联系的。” 白玉容归听着她为自己着想的话,心粗那一丝灼热才淡了下去,“美人儿,你没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便好。” “我不会的,所以我跟他出去,只是为了监视他,保证任何风吹草动都被你知晓。”苏珝错说得信誓旦旦。 白玉容归深深的望着她,“美人儿,你一定不要被他影响,否则本王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苏珝错微微一怔,听着他嘴中的本王,第一次觉得那几个字也能杀机凛凛。 “好。”她扬唇点头。 “这一路必然凶险,九虚被我派去了景国,所以无法兼顾你,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必要的时候可用玉佩联系我。”白玉容归伸手留恋着她的发丝,含笑说道。 苏珝错心头一惊,原来九虚去了景国,难怪景国那边的行动会那么迅速。 “这玉佩,于你的意义到底为何?”她好奇的望着他,这块玉佩她知道有意义,但是却不知道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 “它意义非凡,足以代表整片江山。”白玉容归微微一笑,如寒冬中飞扬而下的雪,轻然而又惊心。 苏珝错不明白他嘴中的整片江山代表的是什么,但是她知道他不明说的话,再问也没用,随后笑道:“你放心,我从来没忘我说过的任何一句话。” 他与她之间,福祸与共,生死相依。 无关风月,只意同愿。 “如此便好。”白玉容归挥开了缠绕在指尖的发,点头。 “那你之后会留在这宫中吗?” “不会,我会去景国那边,我们应该会在那里见面。”白玉容归说着,别有深意的一笑。 “那你我不是……”若是温陌君救出了楚衔玉与苏闻,那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往景国,拦截他们,若他们果真在那里见面,那他们不是敌对了吗? “你在担心什么?”白玉容归目光凝视她,仿佛要从她那双明媚清澈的眼眸中看到异样。 “没,我什么都不担心。”苏珝错摇头,以笑掩饰。 为何自己会想到敌对一词,哪怕他们在景国会面,与他敌对的人也是温陌君,不是她。而且她又不会帮温陌君,她又怎会与他敌对。 真是想多了。 “美人儿,你若是舍不得我,我可以多留一会儿。”白玉容归恢复了随意之态,眯眼一笑,极尽风华。 “难道你还比我先走一步?”苏珝错扬眉惊讶。 温陌君还未行,他竟然会先一步出宫,他在这路上还要做什么? “当然,我喜欢有备无患,防患未然。” 有备无患? 苏珝错不禁有些担心,此行不仅关乎到温陌君的安慰,楚衔玉与苏闻的安然,还要兼顾容归的计划与安排,那这一路到底会发声多少不可预料的事。 “其实,”白玉容归见苏珝错眼露忧思,又开口了,“美人儿,你若是不愿意,我有法子让你不随他去的。” “不,我要去。”苏珝错却格外坚持,之前不去是不想与温陌君过多的时间独处,但是她隐约窥视到了这一路的风霜,她的心就变得不安定。 不管是出于对温陌君的那份残念,还是对白玉容归贵的维护,她都参与这场变化。 因为她想知道苏蔓吟口中的真相,她想知道苏闻对她,对她的母亲到底是何感情,她更想知道温陌君当初娶苏蔓吟的原因是什么,想知道他不惜背弃自己也不能说出口的那个原因。 她想知道太多太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白玉容归见她这般坚持,目光深凝了片刻,随后又道:“好,记得我的话,不要以身犯险。” “嗯,我知道的。”苏珝错点头,对他放心一笑。 白衣容归离去之后没多久,纤阿就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三个大包裹和两个箱子,十分沉重的样子。 苏珝错看得有些吃惊,“纤阿,这……” 纤阿见苏珝错很吃惊,笑着指着包裹与箱子解释道:“娘娘,这是您素日里爱穿的红衣,奴婢已经装好了,箱子里一个是您素日爱吃的糕点,另一个是为您准备的暖壶,因为怕路上坏了没得换,奴婢多准备了些。” 苏珝错听后,微微头疼道:“纤阿,本宫此行不是去避暑,而是去瘟疫前线,这么多东西太累赘,将红衣挑两身能换便是,糕点与暖壶就不必了。” “啊!”纤阿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醒悟,“好,奴婢马上去收拾些寻常药物防身。顺便去找找药炉,路上为您熬点增强体质的药。” 说着,她又将包裹和箱子重新搬了出去。 苏珝错望着纤阿自言自语的退出去,难得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这纤阿怎么跟往常不一样了,没有那份小心翼翼与谨小慎微,反而有几分油嘴与神叨。不过她不是不能忍受,也就随她了。 一下午纤阿就在不停的将东西精简,而苏珝错则呆在殿内,望着一直被自己私藏的武器,不知道该选哪一个,当目光望着其中一把泛着冷芒的剑时,眼底情绪翻涌,好一番自抑才恢复了常色。 往昔的画面对她仍有影响,以至于如今的她还不愿意用剑。 随手挑了一把精炼细软的匕首,将其旋转成镯贴在手腕处,仔细端详了一番,才满意的点头。虽然自己未必会有危险,但是防身还是必须的,这个武器并不引人注目,刚好合适。 刚收好武器,确定它不会被人发现,就听门外响起了一声尖细而又小心的声音。 “启禀庄妃娘娘,奴才奉陛下旨意,来请娘娘去东门候着。” 苏珝错摸着手镯,边试手边道:“陛下可忙完了?” “陛下目前还在与几位大臣在议事,但是已经进入尾声了。”门外的福全将自己的声音收缩到最谨慎的音调,躬身回答。 “好,你去殿外候着,本宫待会儿就出来。” “是。”福全退身出去,走时还用袖擦了擦冒出头的汗,好险,好险。 苏珝错掩袖走出了殿外,见纤阿还没出来,便唤了她一声,纤阿应声而出,这次没有她手里只拿了一个包裹,虽然有些大,但是好了许多。 “娘娘,奴婢给你选了三件衣服,您要不要看看,不喜欢好立刻就换。”纤阿说着就放下包裹,准备拆。 苏珝错立马阻止,“别弄了,待会儿晚了时辰,陛下怪罪,本宫可不保你。” 纤阿一听要得罪陛下,将包裹背起,道:“好,那奴婢听娘娘的话不弄了。” 两人出去之后,福全立马去撩开软轿的帘子,躬身请道:“娘娘请上轿。” 纤阿扶着她上轿,坐下后,放下轿帘,福全才喝声让抬轿的人前行。 行了一段路后软轿落定,纤阿撩开轿帘,福全殷勤的上前扶着苏珝错下来,这时一辆悬挂锦须,车辘雕刻着龙纹的华贵马车已经停在了东门门口。 福全将苏珝错扶下之后,就小跑上前站到车旁对里面的人卑躬屈膝道:“陛下,娘娘已经来了。” “好,通知其他人准备启程吧。”温陌君清冷的声音透过帘幕传了出来。 “是。”福全回身扶着苏珝错往马车那边走去。 临入马车时,苏珝错交代福全,“本宫的侍女不得离开本宫五米之外,你好生安排。” “是,是,奴才遵命。”福全有些意外,但是还是忙不迭的点头。 她的要求不管多出人意料,还是必须满足的,这可是整个皇宫除了陛下第二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他还想多活几年。 第60章 遇袭 苏珝错才放心进去,就见足以容纳五人同座的马车内,铺着一张厚重的虎皮地毯,左右两边是软枕与绒毯,软枕的前方是一张小书案,上方摆放着两堆奏折,一颗夜明珠,四周的壁墙是皇帝才能有的明黄色,整个马车可谓是宽大富余,舒适温暖。 她进去之后就靠到了软枕上,而温陌君则继续批阅奏折,做着他的明君贤帝。 夜明珠的光没有宫烛的昏黄暗淡,反而有着如泉似月的柔光,白润的照在他如画的眉目上,衬得他仿佛从光中走出来一般,洁白如玉,温然若洁。 温雅醇然得仿佛还是当初在记忆中鲜活过的人一样。 “阿错,你有多久没有这般看过我了?” 在苏珝错微微失神的时候,温陌君那浅柔的声音就这么传来,瞬间将她从回忆的漩涡中抽身。 她不自然的别开头,没去答话。 温陌君见她不理他,放下了手里的奏折,对他招手道:“阿错,要不要离我近些?” “不需要。”苏珝错撩起车帘,见外面的纤阿竟然独自骑在一匹马上,朝她走来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她不肯过来,温陌君只好自己过去,在她身旁坐下,两人衣角相叠,缠绵不分。 他顺着她看着的那边望了过去,见到纤阿已经来至帘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时,福全坐上了车辕,躬身对里面的人汇报道:“陛下,一切已妥当。” “启程吧。”温陌君沉声回答。 苏珝错听着近在咫尺的声音,侧头看了他一眼,道:“陛下不继续忙你的国事?” “不急,反正少一天也不会有什么不妥。”温陌君好整以暇的坐在了她身旁,纵然两人之间还有着明显的生疏,但是也无法消减他想要靠近她的心。 马车摇晃前行,因为必须在落夜时出城,所以外面的人只得挥鞭疾驰马车。哒哒的马蹄踏在宽大的玉石上,发出清晰的离去声。 在即将驶出皇宫那一刻,苏珝错回头望向城楼处,那里明暗交错,有道纤细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那里,不动不挪,仿佛定格在了那里一般。 她眯着眼仔细辨认,却因越拉越远的距离而模糊不清,直到那道身影已经看不见,她还是没能分辨出那人是谁。 温陌君却对这一切并不在意,而是含着笑坐在苏珝错的身旁,一副得偿所愿的表情。 “为何要决定御驾亲征。”摇晃的马车,沉重的马蹄,此起彼伏,她的声音却冷芒森然。 “阿错,你怕吗?”温陌君侧过头望着她,一双深邃的眼眸蓄满了深情。 “你以为呢?”苏珝错放下帘子,干脆半卧着靠在了软枕上,长发披散,红衣艳靡,那张清艳绝世的容颜在红黑之间显得尤为勾心。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温陌君望着他,眉目间溢满了温柔,轻声承诺道。 苏珝错却不屑一笑,唇角妖娆,“你以为如今的我还需要保护吗?” 温陌君听后,眼中微微暗淡,但是语气却坚毅,“在我眼中,你永远需要。” 苏珝错听后,只是平淡的笑着,这种话之前听得太多,信得太深,从而伤得太重,所以如今已经没了动摇她的力量。 她转移了话题,“陛下打算如何救出苏相与楚将军呢?” 她上车前看了一下他带的人,除去贴身照顾他的福全与纤阿,其他的全是清一色的侍卫,只是侍卫中的人就参差不齐了,最高的当属与福全坐在车辕上驾马车的人,因为她坐在这里那么久,才依稀的捕捉到了他的气息。 看得出,温陌君也是做了准备的。 温陌君看着她,仿佛也似是思索她这般问的含义,随后略有深意答:“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楚衔玉被围困了五天了,苏相感染瘟疫加上被俘也有七日,若不抓紧怕是无力回天。 到时候,阿错恐怕会更加不待见他。 他的迫不及待,他的无可奈何落入的苏珝错耳中却被赋予了另一种含义,她回味着他的话,猜想这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是知晓了什么,还是看破了什么。 但是思索了半天,也摸不出头绪。 周围的气氛因为各自的沉默开始变得沉闷,温陌君有些无力的望着近在尺寸却隔若前世的苏珝错,她的冷淡使得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化解重叠在他们之间的距离,而且他还感觉到自己每靠近一寸,她就会不着痕迹的退开一步,进退之间他还是被她隔离在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所以他不敢急于求成。 没办法,他只得起身重新回到案前批阅着那些让他头疼的奏折。 苏珝错见身旁的人重新回到的案前,脸上的冷淡在珍珠白的光芒照映下仿佛加深了些,不想去分神想其他事的她靠在软枕上闭上了眼,之后的路必然曲折,还是好好休养生息防止突变发生吧。 温陌君见苏珝错闭眼宁神,一直不曾将奏折上的内容看入眼中的他,清浅的叹了一声,随即目光在空中的某处落空。 马车一路往前奔驰,寂静的夜被这阵紧密的马蹄声踢破,华贵的马车被两队人马护在中间,前方是佩刀的锦衣侍卫在开路,后方有执剑黑衣暗卫在断后,一行人浩荡在夜下疾驰。 当马蹄声由清晰转为了闷响,苏珝错知道他们已经出了城,正行驶在郊外的马路上。 虽然夜色浓郁,但是驾驭马的人却十分了得,行驶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半分颠簸,反而十分平稳匀速,就连马儿都不曾歇力。 可昼夜兼程的马,可彻夜不眠的马夫,一群参差不齐的护卫,温陌君真的打算以这样的队伍杀入重重包围中力挽狂澜的救出楚衔玉与苏闻? 想到这里,苏珝错十分怀疑,睁开眼望着低头的温陌君,出声道:“陛下,今夜咱们要歇息在这马车上?” 温陌君微微扬眼,摇头答:“不。” 苏珝错眯眼,不歇息在马车上,却马不停蹄的赶路,他到底有何秘密计划? 温陌君见苏珝错没答话,仰起脸,正要说话,却突然失衡,他脸色一变,身子腾空直接掠向苏珝错,将紧贴着车壁的她揽入了怀中,防止她在颠簸中受伤。 随后他的目光透过车帘,笔直而锋利的看了过去,果然来了。 苏珝错措不及防被甩到车壁上,听闻前方奏折落地,夜明珠砸在车壁上的声音,她手撑着微斜的下方,正要抽身就被一个柔软的怀抱拥住,对方牢牢将她护在了心间,为她挡住了前方稀稀落落甩出的重物。 她目光一顿,不明白温陌君为何要这般做,明明没有他自己也不会受伤。 猛地车轮仿佛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上,整个马车陷入了天旋地转的眩晕中,所有东西都被这股旋转之力扭曲,在这有限的空间内疯狂的扭甩着,撞到车壁上咚咚作响。 而她却安稳的被温陌君护在怀中,没有被伤及分毫,但是她的指尖却明显的感觉到好几次指下肌肉的紧绷。 “陛下,娘娘,您们没事吧?可有受伤?”好不容易翻转停止,福全急急忙忙从另一头跑到已经变形的马车前,焦急的呼唤着。 苏珝错听闻耳边几声喘息,才听到上方熟悉的声音传出,“无碍其他人如何?” “马车突然翻车,奴才不知其他人的情况。”福全一边张望着里面,一边着急道:“陛下还是先出来吧,这马车着实危险。” “嗯。”温陌君沉声回应,随后放开了手,夜明珠早在翻滚之时就甩出了车窗外,现在的他们正身处在黑暗之中,无法看清对方的脸,所以他只能伸手感触怀中的人平稳的呼吸,“阿错,可有受伤?” 温陌君的指腹柔软温暖,触及苏珝错的脸颊的那瞬间,她就感觉一股电流从脸颊直窜入心,一种异样在心处蔓延,慌乱之下,她伸手推开了温陌君,直接从已经碎裂扭曲的车窗中跃了出去。 外面的清风迎面而来的时候,心处那不安分的异常在安分了下来。 温陌君随后也出现在了马车的顶部,铺天盖地的月光从上泻下,驱散了那沉郁的黑暗,照出了四周的轮廓。 这时,苏珝错与温陌君才看到他们所乘的马车正好停在了一个断崖的边缘,若是在前进一寸,那他们必将粉身碎骨。 “扶延,其他人情况如何?”温陌君脸色沉霜,对着福全那边说道。 这时一个穿着土黄色长衣,头戴玉簪的男子从福全身后走出,来到温陌君身前,躬身答:“陛下,其他人已中埋伏,十里外满是厮杀之声,我方似乎被敌方压制了。” 苏珝错望着那个人,对他的几乎都没印象,但是看他对温陌君的态度十分恭敬,而且耳力了得,十里外的事情听得清清楚楚,还能从厮杀声分辨敌我双方,这样的人的确是个好人才。 扶延,这个人从未出现在她的信息里,那么说来他是否也在容归的估量之外。 温陌君正要说话,却听扶延目光一转,望向别处道:“陛下,他们来了。” 话音一落,苏珝错感觉到左侧的空气骤然收紧,一声尖锐之声破空而来,同时她还捕捉到了数十人的呼吸声在不断的靠近。 她回身推出一掌,身后的树木仿佛被风刮过,后仰着舒展枝叶,将那声破空声打落在地。随即她展身一跃,踏风掠到了最高的树梢上,这才看到十里外火光四起,条条身影在火光中跳跃错乱,地面被阴影覆盖偶尔才会露出一指宽的缝隙。 接着火光,她四处搜寻纤阿的身影。虽然纤阿自称略懂武功,能够自保,但是她还是不放心。 这时又一声羽翎声破空传来。 “阿错。”温陌君看到扬身一跃,拔地而起。 苏珝错不等温陌君出手,直接扬手,一股浩瀚的内息呈半圆形往外溢出,羽翎箭逼至她两米远的地方就被止住,寸步不前。 温陌君踏空而立,宽袖一收再放,羽翎箭跳转方向往来时逼去,快若闪电,一声闷哼声传来,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第61章 隐疾发作 下一刻,足有二十人之多的黑衣人骑着马出现在了脚下的空地,扶延不等温陌君下令就冲入了战局,只见他举剑一挥,地面尘沙浮起,宛若蔓藤般缠住了正在奔驰的马蹄,他再挥一剑,就听闻皮肉撕裂声,近身他一米内的马同时发出尖锐的嘶鸣,然后一匹匹马轰然倒下,马上的人顺势一滚才得以安全,没被身后同伴的马蹄塌伤。 那些人收势之后,举起手中的剑扶延砍去,一旁的福全见到对方来势汹汹,完全不会拳脚的他只能左右避祸,跑到不被人关注的地方躲起来,防止被无眼的刀剑刺伤。 有人发现了上方的温陌君与苏珝错,一脚蹬在马身上借力袭来。 温陌君一见,双手一展,将苏珝错护在身后,拔出剑就与对方纠缠在了一起。 苏珝错安静的看着,温陌君武艺高强,那个人最多在他手下走五招,构不成威胁。她再侧头看了看火光冲天的那边,再看了看游刃有余的温陌君,决定去找找纤阿。 展身欲走,脚下的人见她要溜,三个人同时拔地而起,挥剑刺向她。前方被人挡住,苏珝错速度不减,扭转着手中的镯子,将其转回匕首,随后朝着前方的那人极速掠去。错身之时,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出手的时候,手臂一带,削铁如泥的匕首将其脖子划破,鲜血喷溅,那人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急坠而下。 苏珝错从空隙中钻出,身后的两人虽然没有放过她,但是奈何内力不及她,半路时不得不落地,在下方喷跑着朝她那边追去。 苏珝错落入混乱的战局,所走之处人影翻飞,所有武功不及她的人都被她踢飞了出去,但是走到一条直线,也没发现纤阿的下落。 她执着匕首从另一血路杀了进去,所过之后鲜血喷溅,惨叫四起,哀嚎连连,不多半刻已经满地伏尸。 终于在一处被十人包围的圈子里看到了与锦卫死死抵抗敌方的纤阿,见到她手臂上与腰上都有清晰的剑伤,她眼色一沉,举着匕首,身子翻转着往那处袭去。 红衣胜血,翻转成花,在月下飞舞着散发出惊心动魄的艳美。 纤阿本来还在拼命的挡住对方那一剑的攻势,哪知下一秒这道力量就被卸去,她没来得及收势就往前一扑,摔倒了地上。 正要撒气,就见苏珝错红衣妖娆的站在了她脸前,脸上的愤怒转为了欣喜,“娘娘,您没事啊,真是太好了。” “你怎么样?”苏珝错见她脸上都溅到了血,十分狼狈的模样关切的问道。 “奴婢没事,都是小伤。”纤阿说着从腰间拿出止血散洒在腰上与手臂的伤口上,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拿着不知从哪里夺来的剑,护着苏珝错往前走,“娘娘在,这里四处都有埋伏,您要小心,奴婢一定好好护着您。” “本宫没事,你自己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本宫还要去那边。”苏珝错说着就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正好就遇到了之前与她短暂交手的三个人,三人黑衣蒙面,看不清五官,只余一漆黑的眼珠在外面转。 “你们是何人?”她望着他们,冷声问道。 这在离宫不过百里外,这些人竟然能找上来行刺温陌君,他们是谁的人?容归?云穹?或以其他人? 那些人不答话,举剑就朝着她砍来,纤阿一见立马衷心护住的举剑挥了过去。 不出三招她就被人踢了出去,苏珝错见此,这才挥着匕首与他们敌对,不出五招,三人便丧命在了她手下。 苏珝错望着这些人,不由疑惑,一定不是容归他们,那么这些人是谁? 正想着,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破声,一团刺目的火光从地面腾起直窜上天,照得四周亮若白昼。 “娘娘,这是什么东西?”纤阿捂着胸口,看着前方疑惑的问。 “本宫也不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刚刚那个东西是什么。 下一秒,她想着温陌君,不知道他在这阵爆破声中有没有受伤。 “娘娘我们去看看吧。”纤阿知道苏珝错对陛下的矛盾情感,见她担心却不上前,便出声道。 苏珝错点头,往前走去。 越是离得近,刺鼻的焦臭味就越明显,空气中漂浮着细碎的黑色屑块,看不出是树木焚后的残灰,还烧焦的衣料残片。 苏珝错走到里面之后,发现地面都下陷了几寸,脚下全是焦土,之前的人一个都不见,就连扶延与温陌君都没了踪迹。 她四处搜寻,却无所获。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娘娘,您快带陛下去二十里外的村落,那里有我们的内应。” 正当她茫然的时候,扶延扶着重声喘息的温陌君黑暗中走了出来,有些焦急的将温陌君交给了她。 “二十里外村落?”苏珝错不明白整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听他的语气,好像这次刺杀他们都是知情的,为此不仅做了防备,还在前方安置了自己的人接应,那为何还会败得一塌糊涂。 “是,陛下的病犯了,请娘娘尽快将陛下送到前方,那里有鬼医在,可以缓解陛下的症状。”扶延边说,边催促着苏珝错尽快离去。 苏珝错听他说陛下的病,她才望着温陌君惨白似纸的脸,与那因痛苦微微扭曲的五官,怎么会这样? 看他的样子,听扶延的语气,这个病已经发作了不只一次了,他什么时候落下了的病根? “纤阿,你们那边还有马吗?” “有的,不过得回到之前的地方。”纤阿想到前方那混乱未止的战局,微有难色道:“但是奴婢怕不能突围过去。” “娘娘不必担心,属下去为娘娘突围,还望娘娘在一个时辰内一定要将陛下送到鬼医手中。”扶延看出了纤阿的顾虑,对苏珝错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就冲在前方为他们开路。 四处都是兵器碰撞的声音,四周都是惨叫与嘶喊声的汇集,声声震耳。 好不容易突围而出,敌方的支援抵达,扶延为了拖住身后的敌军,一剑刺在了苏珝错与温陌君所在的马上,马儿受痛撒开蹄子,疯狂的跑了起来。 纤阿的马没有落下多少,跟在苏珝错一米远的位置,与她一起往前走。 随着距离的被拉开,身后的厮杀声渐渐削弱,苏珝错回头看着靠在她背上虚软无力的温陌君,一边驱马一边喊着他:“温陌君,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这些人是什么人?” 温陌君被体内那阵绞心裂痛折磨得意识都没了多少,恍惚间听到苏珝错的声音,他的手下意识的抱紧了她的腰,声音虚弱至极:“阿错,是你吗?” 听着温陌君已经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苏珝错心一揪,一股不知从何钻出的疼正在心口出蔓延,“温陌君,你得了什么病?” 这句话温陌君却听清了,他听着耳边那声关切的声音,将头微微一侧,埋入了她的脖间,无力的一晃,道:“我没病,我很好。” 见他死撑,苏珝错心头不由的升起一股怒火。 正当她打算再讽刺一句时,身后纤阿的声音尖叫着响起。 “娘娘小心!” 抬头就见到前方十支羽翎箭尖锐的划破空气,呼啸而来。 她看了看一侧的草地,抽打着疯狂的马儿让它搏命般的往前跑着,随后对纤阿吼了一句:“跳马!” 就带着温陌君翻滚了下去,湿软的草地使两人平安落地,没有受伤。 但是这一番折腾,温陌君却有些吃不消,慢慢的连唇色都变白了,整个人虚弱得仿佛再折腾就会死去一般。 苏珝错心头有些慌,虽然她恨着他,但是在一切谜题都没解开的时候,她还不想他死。 “温陌君,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她拍打着他的脸,怎么也不敢相信之前还威风凛凛,大退敌人的他,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变得这般虚弱。 温陌君忍着腐蚀着全身骨头的痛,与全身血液逆行的折磨,强撑着自己睁开眼,当触及苏珝错眼中那来不及遮掩的心慌时,他拼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了几个字:“我没事,不要担心我。” 苏珝错见他冷汗尽出,气若游丝,还安慰着自己不要担心,心里既是怒又是涩,如此多变的他,她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温陌君,你撑住,我带你去找鬼医。”不管怎样,他现在不能死。 “娘娘。”纤阿从另一边赶过去,正好见到温陌君倒在苏珝错肩头的一幕,她疾步走过去,从腰间的包中倒出一颗白色玉丸递给苏珝错道:“这是护心丸,娘娘可让陛下服下,这样应该能缓解陛下的痛苦。” 苏珝错照做,将玉丸给温陌君服下,果然他的五官微微有了几分舒缓之色。 这时,前方的人举着火把朝着她们这边靠了过来,苏珝错将温陌君交付给纤阿,起身道:“纤阿,带他走,本宫来拖住那些人。” “娘娘不可,奴婢武功微薄,万一前方再遇袭,奴婢怕应付不过来。”纤阿听后,担忧的说道。 不是她不肯,而是她真的能力有限,无法带着陛下冲出重围。 温陌君从痛苦的泥潭中挣扎抽出了几分理智,却仍然虚弱,撑着身望着苏珝错,道:“我不会离开你。” 一次的遗落,已经造成了他今生的遗憾,之后他说什么也不会再让她独自面对任何危险。 “纤阿,扶着陛下,跟本宫走。”苏珝错不想跟他争执,而且这个时候也不是跟温陌君求证一切的时候,说完之后转身迎敌。 对方来的不多,只有五个,但是从走来的步伐与呼吸上她能感觉到他们与之前的人不是一个货色。 对方见苏珝错一身红衣,黑色飞扬,一张清艳的五官在夜下弥漫着惊心的美丽,不由一愣,这个人便是诏月的妖妃? 第62章 鬼医 果然有几分姿色。 苏珝错望着他们几人,将匕首横在手臂间就冲了过去,纤阿扶着温陌君紧随在后。 他们见到苏珝错冲了过来,两人率先应敌,其他几人将目光放在后方的温陌君身上,交换了眼色就开始行动。 苏珝错识破了他们的目的,不等他们展开动作,全身的内力一发,将五人全部归纳入内,三下两下的将前方的两人轻松压制,身子挑衅的朝其他几人掠去。 他们不再观战,迅速加入了战局,苏珝错的身子宛若赤红的蝴蝶周旋在场中,匕首与剑相比,短小却不易攻。 纤阿看到举着剑对苏珝错喊道:“娘娘,用奴婢的剑吧。” 苏珝错只是微微侧头,没有理会她。 纤阿以为她是分身不暇,但是温陌君却看出了苏珝错的抗拒。 剑是他最初教授她的武器,也是她最擅长的兵器,她现在却不愿意用,犹如抗拒他一般的抗拒着曾经的一切。 她的心还是不愿靠近他半分吗? “走。”前方苏珝错以一抵五,将五人压制,冲破了他们的围困,立马对身后的纤阿喝道。 “是。”纤阿扶着温陌君,提着内力快步走了过去。 一人见他们五人都不能与苏珝错匹敌,心有十分震惊,眼看他们又要逃,挥剑再次追了过去。 苏珝错将手中的匕首挥出,正中那人的命门,他应声倒下,她才回身将温陌君拉着,对纤阿道:“前方有马,快走。” 说着一展身形,带着温陌君跃上了马,挥鞭一抽,马儿再次在夜下奔跑了起来。 纤阿骑着马紧紧相随。 “这些人是什么人。”苏珝错被温陌君环住了腰,纵然不愿眼下也只得忍住,身后隐约又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她忍不住对温陌君问道。 “前国余孽。”温陌君虽然减去了几分痛苦,但是内力却依然无法凝聚,声音还是如之前那般虚软无力。 “前国余孽?”苏珝错惊讶,这些人能对她带着杀机,一定不是容归与云穹的人,本以为是朝中其他对温陌君有异心的人安排的,但是没想到是前国余孽。 “对,是之前不曾分裂成如今各国的大国,也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王者,破国。”温陌君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字,不禁又有些喘。 破国,苏珝错是有印象的,唯一将诸国统一管理的国家,那个时候只有这一个大国,诏月与凤灵都是它的附属国,其他小国只能被称为小城。 但是它不是已经灭了几十年了,怎么还会有余孽。 行驶了一半,身后的人已经追至了距离他们十米的地方,苏珝错回身对温陌君低声道:“还有不到十里路,你自己扶着马先去找鬼医,我去拖住后面的人。” 环在腰上的手骤然一紧,温陌君摇头,“我不让你涉险。” “可我如今已经身处险境了。”苏珝错冷声一笑,回答。 侧头看了看后方一直在缩短距离的敌方,她又继续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安排的,也不知道你为何要这般安排,但是你现在还不能有事,所以你往前走吧。” “我不会有事的,你不用去管他们。”温陌君却十分坚持。 腰上的力道再次加大,苏珝错无法抽身,回眸怒视他,“你想死也带着我,我还想活下去。” 温陌君沉默着抱住她,就是不放手。 苏珝错看了看身旁的纤阿,身手握住了死死抱住她的手,对方一怔,力道有一瞬间的放松,她抓住机会将温陌君抛到了纤阿的马上,道:“纤阿,不要停往前走!” “娘娘。”纤阿侧头就见苏珝错站在了马背上,一脚勾住缰绳,一脚踏在马身上,一副准备开展的架势。 “阿错。”温陌君没想到她的那一握只是为了分他的神,急切的唤了一声。 “走!”苏珝错头也不回的低吼。 后方的人已经在三米外的位置了,再不拦她们一定会被包围。 纤阿见苏珝错再次迎敌,心头既是自责又是担忧,若自己的武功再好了一点就好了,就不用让她一再涉险了。 “停下,朕命令你停下。”温陌君虽然不能运用内力,但是他感觉得到,这次的来的五人内力不俗,一波接一波的刺杀,对方是真的想置他于死地。 “陛下恕罪,娘娘吩咐了奴婢带您走,奴婢不能停。”陛下对于娘娘的意义,娘娘不知,她却看得出来,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敢表露出在意。 她不知两人之间的纷争纠缠,但是她知道娘娘不想让陛下出事,这是自己唯一能为娘娘做的事。 温陌君没想到苏珝错收服人也有一套,竟然不怕他,只听苏珝错的话,心头无奈一叹,回头望着没入夜色中的那一抹艳红,眼中尽是痴恋。 当两人即将冲入村落的时候,苏珝错的马追上了他们,一番激战下来,苏珝错有些累,那些人一拨比一波厉害,高手层出不穷,她的内力虚耗得厉害,若是再不间断的攻击,怕最多能坚持三波。 “你们的内应在哪里?”苏珝错与纤阿并肩驶入一座沉睡的村落,四处张望下对温陌君问道。 “前五右三退二。”温陌君感觉心处那被缓解的痛又开始无孔不入的窜起,不过一个呼吸间他就抿着嘴拧着眉,再次刷白了脸色。 苏珝错见他撑不住,不管夜深村民是否休憩,拉过温陌君,让对方靠着自己,直接在村内不宽敞的路上奔跑了起来,前面第五家右转,第三家的位置退两个位置,很快他就找到了墙外画着一轮圆月的人家。 把温陌君扶下马,吩咐纤阿前去敲门,敲了半天也不见人应半声。 “温陌君,是这里吗?”苏珝错扶着他低声问。 温陌君点点头,却无力答话。 她心下一急,让纤阿让开,一脚将门踢开,里面漆黑一片,就连灯烛的气味都没有,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四处搜寻了一下,依然寻不到半丝人的痕迹。 “娘娘,里面没人。”纤阿在四处看了看,又走入门边往里看,里面空无一人。 正说着,里处就传来了一声不悦的叫嚷:“什么没人,难道我叫鬼医,你真当我是鬼!没有礼数的丫头。” 苏珝错与纤阿听闻声音,又四处张望了一下, 依然不见半条人影。 “既然来了就出来,不然我拆了你的房子。”苏珝错找不到人,偏偏温陌君体温开始转冷,使得她心头十分不悦。 “你个丫头片子,态度这么不好,鬼医我医不起,你们走吧。”那道声音开始耍起了性子。 “纤阿,放火。”苏珝错一怒,高声吩咐道。 “是。”纤阿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吹燃了之后,放在屋前的干草堆上,瞬间火光就燃起,短短的片刻,就燃至了屋顶。 温陌君吸入了烟尘,忍不住开始咳嗽。一咳嗽,全身仿佛被撕裂一般的开始剧痛,他虚软得连站立都无法维持。 苏珝错慌忙拉住他,却还是没能拉住,只能护着他屈膝跪在了地面,望着即将陷入昏迷的温陌君,她心头怒火灼烈的焚烧着,“你若再不出来,本宫一定让你似无葬身之地!” “本宫?”那声音疑惑的响起,随后语气一变,问道:“你可是苏珝错,你身旁的人可是温陌君?” 苏珝错听他准确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惊。 纤阿也是一惊,立马反应:“大胆!娘娘与陛下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 那人确定之后,就开始大叫:“哎呀呀,陛下啊,小民不知是您啊,小民这就出来,您先撑撑啊。” 话音刚落,就听到另一旁的干草堆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穿着鲜绿色长衣的身影就从里面拱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还踩着自己的衣角,狠狠的跌了一跤,“哎哟哎哟”的哼唧了几声,才挣扎着爬起来,往他们这边半瘸半拐的走了过来。 “你是鬼医?”纤阿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出声确认道。 “怎么,我不是,难道你是!”绿衫男子插着腰,不服气的说道。 “还真不像。”纤阿别开脸,低声嘀咕。 绿衫男子见到被苏珝错抱在怀中已近晕厥的温陌君,不与她争辩,急急的走了过去,直接将温陌君从苏珝错怀中掏了出来,带入了漆黑的房内。 “不许进来!”在苏珝错就要跟进去的时候,他冷声制止道。 “放肆!竟然对娘娘这般无礼。”纤阿见苏珝错被挡,忍不住斥责。 “难道陛下你就不放在眼里?”他冷声质问。 纤阿语塞。 “纤阿,让他救陛下吧。”苏珝错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哎,你们没事帮我灭灭火啊,不然我被吓到医术会有所减退,那药力就不敢保证了,万一……”他的声音又不高不低的从里面传来,含着许许威胁。 苏珝错听着那人恢复了之前的音色,没有刚刚的那份凝重,心头的紧张才缓解了些,说明温陌君的情况还不到危机性命的地步。 “你……”纤阿不知怎么的,就是看他不顺眼。但是看到已经烧着了屋顶的火,不敢耽误,着急的在庭院中找水。 好不容易找到了水,两人就开始火急火燎的灭火,前前后后忙了一阵才灭下火,纤阿累得坐在院中喘息,苏珝错走到之前鬼医爬出来的草堆上坐着,闭目调戏。 这场战还未完。 第63章 不对劲 她仔细的将之前的事捋了一下,从连夜出宫到遇袭,再到温陌君病发最后到遇见这年纪与性情都透着古怪的鬼医,这一路可谓是动魄惊心。 那些刺杀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最后的五人尤为厉害,一番对峙下她没有半分优势,若不是她拼力一搏,自己还不会吐出重围,而且那些人竟然没有追来,真是奇怪。 那几人若是前国余孽,那这群人在整个组织中又处于什么位置,若是高则不怪,若是处于中等,那余孽一党就是卧虎藏龙,高手尽出的组织。 这样的存在,必然又会冲击到容归的计划,不知他是否知晓他们的存在。 而温陌君知晓对方的身份,也知道对方的目的,那他为何没有做出万全准备,为何出行的时候不带些高手,反而只带了一个扶延。 他又是在打什么算盘? 她想不明白。 她仔细的将之前的事捋了一下,从连夜出宫到遇袭,再到温陌君病发最后到遇见这年纪与性情都透着古怪的鬼医,这一路可谓是动魄惊心。 那些刺杀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最后的五人尤为厉害,一番对峙下她没有半分优势,若不是她拼力一搏,自己还不会吐出重围,而且那些人竟然没有追来,真是奇怪。 那几人若是前国余孽,那这群人在整个组织中又处于什么位置,若是高则不怪,若是处于中等,那余孽一党就是卧虎藏龙,高手尽出的组织。 这样的存在,必然又会冲击到容归的计划,不知他是否知晓他们的存在。 而温陌君知晓对方的身份,也知道对方的目的,那他为何没有做出万全准备,为何出行的时候不带些高手,反而只带了一个扶延。 他又是在打什么算盘? 她想不明白。 屏息聆听着这片夜色下的声音,呜咽的风声穿梭在林间,偶有枝头攒动的梭梭声,除此以外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纤阿,现在什么时辰了?”她睁开了眼,对身旁靠着墙几乎要睡过去的纤阿问道。 纤阿猛然惊醒,看了看天色,大概的算了算答:“快到寅时了。” 苏珝错望着前方依然寂静的暗雾,不对,有一处不对。 “纤阿,我们离开之前的地方多久了?” “娘娘是说,第一次遭遇突袭的地方?”纤阿见苏珝错点头,算了算,“大概有两个时辰了。” 苏珝错一听就从草堆中站了起来,足足两个时辰,扶延竟然还未脱困,而且福全也没了音讯,这很奇怪。 扶延的武功哪怕是带着福全估计也不会拖延太久,他们知晓她一定会带温陌君来这里,没理由找不到。 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她不相信扶延会被那群不如他的人暗算。 而且自她们入村之后,这里就不曾出现过追兵。 这似乎不对劲。 “娘娘,您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纤阿见苏珝错神色凝重,一直望着前方不动,忍不住出声问道。 “陛下的锦卫一个没来,暗卫也一个不见,这里连追兵的影子都不见。”苏珝错沉声说着,目光愈发阴沉。 “奴婢没明白。”纤阿见苏珝错的神色越来越可怕,心头一慌,四处张望却依然未发现异常。 “那么就说明,我们被敌方包围了。”苏珝错寒声说着,目光锁住那扇被封住的门,径直冲了过去。 扶延不可能到不了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并不是温陌君的人。 追兵不可能追不到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里被人偷梁换柱了。 当那扇门被她踢开的时候,果然里面空无一人,只剩下了一盏孤独的灯火兀自摇曳。 “娘娘,这……!”纤阿望见里面的情形,不由一惊。 “娘娘的反应果然灵敏。”之前的绿衫男子突然出现在门口处,望着她们,笑得诡魅。 “你到底是谁?”苏珝错转身,眼底寒霜叠起。 “我是谁啊,我是一个不想为难娘娘的人,娘娘你信吗?”绿衫男子对着苏珝错笑得真诚,露出了他皓白的牙。 “娘娘,不要相信他。”纤阿没想到他能这般悄无声息的弄走温陌君,还大胆的出现在她们面前,此人一定有着剖侧的心计。 “把陛下交出来。”显然苏珝错不打算与对方耗费时间,望着他,眼中浮现了阵阵杀机。 “你以为我出现在这里,他还会在这里吗?”绿衫男子清朗一笑,眼角微翘。 “那你就只能把命留在这里了。”苏珝错身形一闪,几个错步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却不惧,“娘娘,虽然小人武功不行,但是这鬼医之名可不是徒有虚名哦,不要靠近我一寸之内哦,否则你会全身溃烂而死哦。” 苏珝错见他非但不惧,还笑着提醒自己,手下的攻势一顿,止在了离他两寸的地方,道:“他在哪里?” 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怎么从里面消失,又是怎么出现在外面的?难道温陌君真的被他送到了别处? 既然已经带走了温陌君,为何又要折返回来告诉他,是想杀她灭口,还是有其他目的。 “这我肯定不能告诉你。”绿衫男子放肆的打量着她,嘴里不断的发出啧啧声:“娘娘果然妖媚动人,不愧是一国妖妃。” “你知道的还不少。”苏珝错冷笑,心头却在思考着对策。 “当然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娘娘这么一个美人儿若是真被毒伤了,我还真有几分不忍。”绿衫男子伸手撑着下颌,面露难色说道。 “放肆,娘娘之容,娘娘之尊,岂容你等下流之人窥视的,看剑!”纤阿见绿衫男子一再对苏珝错流露贪恋之色,心头大怒,举剑就砍了过去。 “哎,小美人儿,你别急。”绿衫男子没想到纤阿会率先举剑刺向他,要阻止也来不及。 只见剑尖在抵达他一寸的位置后,果然如他所言,被毒所覆,银亮的剑身以肉眼可看的速度变黑。 “纤阿!”苏珝错立马捏住一个石块打落了纤阿的剑,被惊楞住的纤阿这才回神,一脸的后怕。 “告诉了你们不要轻举妄……”最后一个动字没出口,一支素雅精致的发簪就抵在了他的喉咙处。 他清秀的眉目难言讶异,即便被挟持,他还是神色如常,“你怎么知道这个时间可以攻击我?” 他身后苏珝错站在与他不到半臂的距离,冷声答:“我猜的。” 绿衫男子听到这个答案,不由意外,“难道你不怕你猜错了?” 他散发在四周的毒可是连毒蛇都不敢靠近的剧毒,她竟然这样莽撞的出手了。 该是说她无所畏惧,还是说她运气太好。 “猜错了大不了不要这只手了。”苏珝错的回答却是云淡风轻。 绿衫男子再次意外,侧着头别有深意的望着她,道:“看来那个诏月皇帝对你很重要啊。” 苏珝错不答,反而将发簪的尖端刺入了他皮下一分,道:“要么你现在告诉他在哪里,要么你死,我自己去寻。反正你们抓住他,必然有所图谋,不会对他做出什么。” 绿衫男子被发簪刺入了一分,微微皱眉,嘴角的笑却不断放大,“娘娘啊,我收回之前那句话,你不是灵敏,是聪慧啊。不过呢,还是不够。” 苏珝错没听明白的他的意思,却见眼前的人突然趁她不备后退了一步,她以为对方又要再次泼毒,正要抽身,却见对方竟然跪在了她脚下。 一旁的纤阿正要提醒苏珝错小心,却见到这一幕,不禁也有些目瞪口呆。 不等两人说话,绿衫男子已经开口,语气一改之前的轻浮,郑重道:“娘娘,多有得罪,还请莫怪。” 苏珝错望着他,电光火石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纤阿隐隐觉得事情有些怪异,但是却不敢确定,“你这是何意?” “鬼诣。”一声含着气虚却难掩威严的声音自另一处传来。 绿衫男子一听,语气再次由沉转轻,“就知道陛下不放心会出来,这下您高兴了吧。” “你竟然骗我们。”纤阿指着鬼诣,怒色瞪他。 鬼诣不理她,对着苏珝错笑得欣愉,“娘娘,可是在怪罪小人?” 苏珝错没有回头看身旁的温陌君,而是望着鬼诣,淡声道:“这里没有追兵也是你的功劳吧。” 一个以鬼才著称的医者,必然有着剑走偏锋的智慧与才能。 这里只见月光,独有一盏风吹不灭的烛光在摇曳,四周静若死井,暗若墨池。 不是寻常的夜晚。 “娘娘心细如发,观察至微,鬼诣佩服。”鬼诣拱手行礼,诚服的夸赞道。 这里早就被他以阵法所惑,若不是温陌君为她指路,她们一定进不来。 纤阿却不信,“若你的阵法真那么厉害,那你干嘛还躲进草堆之中!” 鬼诣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自行起身,嚷嚷道:“这不是要防患于未然吗?万一有高手冲了进来,我也好自保。” “胆小如鼠。”纤阿看不惯他一会儿冷锋逼人,一会儿又胆小怕事的样子。 这般多变的人,很难摸懂性情。 “此言差矣,我这叫审时度势。”鬼诣横着她,得意洋洋的解释。 苏珝错任由她们两人争,目光穿过浓浓夜色,望向温陌君,“这是你的意思?” 温陌君正动唇想回答,就被鬼诣抢过了话,“不是陛下,是小人的意思,娘娘别见怪,是小人小肚鸡肠,拿小人之腹夺你的君心之心,还望娘娘不要错怪了我家陛下。” “是吗?”苏珝错淡淡扬唇。 第64章 心有所动 “是吗?”苏珝错淡淡扬唇。 温陌君见到苏珝错那抹淡淡的笑下沉淀的霜色,心头一惊,自身的倔强使他不愿再在她面前表露虚弱之容,他慢步走过去,温声道:“阿错,我信你,你信我吗?” “陛下说笑了,陛下是臣妾的天,臣妾怎敢不信。”苏珝错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夹针带刺。 一旁正与纤阿争论的鬼诣耳尖的听闻两人的对话,见温陌君那痛而隐忍的神色,急切道:“娘娘这件事是小人背着陛下做的,当时他还处于昏迷中,不知情。娘娘若有不满,尽管撒在鬼诣身上便是。” “鬼诣鬼医,果然人如其名,满口胡话,我家娘娘也是你能怀疑的!真是没尊卑,没眼界!”纤阿见之前苏珝错对温陌君还有着那么一丝流露,现在又没了,心里也十分不快。 她家娘娘是在意陛下的,但是却也抗拒着这份在意,弄得她自己苦不堪言,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修复二人的关系,却被鬼诣的乌龙搅翻,她怎么不怒。 “你闭嘴,我这不是在请罪吗?”鬼诣不知怎的就是和纤阿之间不对盘,见面就忍不住吵。 “够了没!”苏珝错感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厉声喝止了二人的争吵。 鬼诣刚停下,脸色立马一变,催着温陌君与苏珝错道:“陛下和娘娘你们也先别争了,有人正在破我的阵法,恐怕撑不过半个时辰了,趁这个世间我们必须走,否则就晚了。” 纤阿一听,没了与他继续吵的兴致,正色道:“怎么走,我们靠两条腿怕走不过他们。” “出去,前面五十米处我备有车马。”鬼诣说着就扶着温陌君往那边走。 “娘娘,我们也走吧。”纤阿见事态紧急,苏珝错却未动,不由催促道。 苏珝错这才收回目光,她隐隐觉得那份气息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 转身与纤阿离去,步行了一段之后,鬼诣将温陌君扶到马车上,又将随后到的苏珝错请到马车内,道:“赶马车这种辛苦的活儿还是交给我和你的那个奴婢吧,娘娘快进去。” 苏珝错只是凝了一下眉,却也没拒绝绝,弯身入了马车。 纤阿坐上车辕后,马车就开始在平地上跑了起来,听着帘外一鞭接一鞭的抽马声,苏珝错感觉鬼诣驾马的技术不一般,车帘已经完全被横着扯了起来,但是她却没有丝毫颠簸的感觉。 “这是他最心爱的百行马,可马不停蹄的日行数百里,而且它们很有灵性,会自己挑选平坦的路走,所以不会太颠簸。”温陌君坐在她对面,为她解释道。 “他们那些人真的是前朝余孽?”苏珝错没在意他的解释,反而追问着一直追着她们不放的人。 温陌君见她有所察觉,温柔的笑了笑,道:“不全是。” 这个答案,与苏珝错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你这样做,难道就是为了对付扶延和……福全?” 对于福全,她还是有些难以理解,不过一个宦官,而且平日时还是一副谨小慎微,胆小如鼠的样子,怎么会是对方的人。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温陌君保持着笑意,点点头,“扶延我是一直都有所保留,但是福全我开始的确没在意,也是后来才发现他是隐藏得最深的人。” “为何?”苏珝错还是不解。 温陌君见苏珝错疑惑的模样,十分可爱,问了一句:“你可记得福全的长相?” 苏珝错一听,沉默的回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想不起来,“这与他有异常有什么关系?” 不说对福全,除了纤阿,她对宫中的奴才没一个有印象。 “本来没什么,但是朕也是在半月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因为朕也记不清他的长相。”温陌君说到这里就顿住,望着她。 “你一直都没记住?”苏珝错有些意外,作为他的近身总管,日日夜夜照顾着他的起居饮食,他怎会记不住。 “不是,曾经记住过,后来朕就忘记了。”温陌君平淡的说着,语气一顿,才继续道:“而那段时间正好宫外传诵着一个暗夜杀手的故事,传闻他有着超高的易容术,不仅能让人识别不出真伪,还有办法让所有见过他的人记不住他的模样,我才有所警觉。” 结果可想而知,福全便是那个暗夜杀手,因为他到现在都记不住福全的模样。 “那你知道他是谁的人吗?”苏珝错不曾听闻过这个人的信息,说明他不会是容归的人,那便是破国余党。 但是破国被灭了近六十年,如今的国家也是各司其职,和睦生平。这些人难道真的贼心不死的想要复国不成。 “不知,但是一定是敌人。”温陌君说着捂了一下胸口,很快又放开。 苏珝错见到他的动作,终是问了出口,“你何时有了这个病的?” 记忆中,他不曾有这个病。 温陌君见她关切起了自己的伤情,微微抿唇,“已有好一段时日。” “温陌君,你至今都信我吗?”她望着他,面无表情的问。 温陌君听后,目光澄澈清明,眉梢处卷起了丝丝情意,“阿错,这个世间我可以不信任何人,但是我却不会不信你。” 听了温陌君的话,苏珝错的心头涌现了复杂的情绪,既有他对自己信任的喜,也有对他执迷不悟的悲,还有对自己残余情愫的怒。 “当初为何要娶苏蔓吟?”几种情绪的纠葛下,她再次失去了自持的冷静,出声问道。 温陌君听闻后,靠着车壁,不答反而对她伸出了手,道:“阿错,你之前说我们都回不去,那现在你要不要回来?” 苏珝错一愣,显然没料到在这个关头他还会有此一问。 “阿错,我站在这里,不曾离开。你要不要回回头看看我?”他的手还放在半空,一双深邃的眼眸含着深情,柔着痴缠,越过两人之前那段宛若隔世的距离,逼近了她清冷的脸。 苏珝错放在身侧的手微微一紧,脸上的矛盾渐渐明显,怕自己会随着那丝残念靠了过去,所以她不停的在心里默念:容归,容归…… 他说过与自己福祸与共,生死相依。 他陪伴着她走过了人生中最难熬的那一段。 他给了自己复仇的资本与路径。 所以,她不能背弃他,不能。 “阿错,你我已经分离了那么久,难道你还是不愿意回来?”温陌君因她不愿答应而眼露悲伤,“我知道你恨着我,也怨着我,但是除了这些之外,你难道就对我没有半丝眷恋与不舍?” 苏珝错被他步步紧逼的问话弄得手足无措。 这时,听闻鬼诣一声“哎呀”,一股剑气破空而起,击在了车马的木框上,划开了一道一寸深的凹痕。 她逃避似的起身从车窗处跃了出去,站在马车顶部,望着前方暗云席卷的夜色,再看右侧被拉开了一条白昼缝隙的天际,整整一宿了,这些人真是不死心。 她目光看着那剑气浮动的暗云,指尖因为内力的凝聚了泛着寸寸银光。 而隐在暗处的人只有一个,一身黑衣,黑发轻垂,整张面目也被浓浓的暗色挡住。 他执剑站在十米外的树梢,静静凝望着马车顶部那道艳丽的身影,五官如昔,气质如昔,却比往昔中多了一份果敢与坚决。 两人同时一动,腾空而起,在各自掠了五米之后,在空中交手,手快留影,身疾如光,一黑一红在半空中斗得难舍难分。 温陌君恢复了几成功力,知晓来的人仅此一个,但是却不容小觑。撩起车帘,望着前方难舍难分的两道身影,担心着苏珝错的安危。 纤阿望着上方纠缠不休的两道身影,难以判断对方的来历。 而鬼诣看到上方的打斗,一脸兴奋的道:“娘娘好厉害,真是威武!” “你以为人人跟你一样,都是绣花枕头。”纤阿睨了他一眼,讽刺道。 娘娘本是尊贵之躯,但是这一路都在为他们厮杀拼搏,她心有不忍,却无能为力,正是难过之际,偏偏他还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怎么难道你家娘娘保护了你那么久,难道不厉害!”鬼诣不看她,继续盯着上方疾若闪电的两道身影。 纤阿难得理他。 上方的两道身影突然分开,各自往各自的方向退开。 苏珝错重新回到了车顶站着,防止那人再突袭。 而那人没入了黑暗中就吐出了一口血,望着完好的苏珝错,不禁轻笑了一声,望了望已近天明的天色,道:“今日到此为止,希望还有下次交手的机会。” 苏珝错听着对方的话,秀眉紧皱,下次!看来这些人还会继续出没在这条荆棘满布的路上了。 那人见苏珝错神色一肃,展身离去。 见那人离去,苏珝错才后退了一步,捂着如火烧般的胸口,脸色泛白。 刚刚逼他不得不推开的那一掌,有四分力是作用在了她身上的,若是平时她必然没事,但是已经与敌方交手了半宿的她,损耗的内力还未恢复,才会让她的内息出现她不能控制的紊乱。 “阿错。”察觉到车顶那细微的异样,温陌君心头一急,就要越窗而出,却见苏珝错已经落身在车头,在鬼诣崇拜、纤阿欣喜的目光中走了进来。 第65章 留宿小镇 “一夜没休息了,尽快找个地方落脚吧。”苏珝错坐回到里面,对外面的两个人吩咐道。 “是。”纤阿点头答应,伸手催着鬼诣驾马。 鬼诣欣赏了一场精彩的打斗,美滋滋的驾着马,扬长而去。 “可有受伤?”温陌君径直坐到了苏珝错身旁,欲将她揽入怀中。 “没事。”苏珝错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靠近。 温陌君神色一僵,却主动伸手将她的手包裹在了里面,不顾苏珝错的挣扎紧紧握着。 “阿错,就这样,好吗?”他将她的手放在了心处,低声道。 就这样,不抗拒,不拒绝,两人就这么安静的呆着就好。 苏珝错没有接话,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就如现在这样安静的和平的相处,就可以了,不要再去细究情爱所归,不去细想刻骨的往昔,就这样就好。 当天色被一股灰黄色的晨光拂亮时,他们才抵达了一个小镇,虽然时间尚早,但是街道上已经有了开始摆摊的人,整个街道不宽,但是却十分整洁。 两旁的房屋也是依次排列,不算很富贵,却有着小镇独有的特色。 鬼诣将马速降下来,驱着往里处走路,走到一半看到了一家客栈,便停下走进去招呼老板与小二出来迎客。 “陛下,娘娘,我们到客栈了。”纤阿跳下马,转身对里面的人说道。 “好。”温陌君轻声回答。 苏珝错睁开眼,见到一家两头挂着红灯笼的客栈,黑色的屋檐,白色的墙,红色的窗,简单而洁净。 不用温陌君扶,自己跃了下马车,往前方走去,顺便提醒着纤阿在外不要这般称呼他们。 纤阿立马领悟,随即又面有难色,道:“那奴婢要怎么称呼您和陛下呢?” 是叫娘娘小姐,叫陛下姑爷,还是叫姑爷少爷,叫娘娘夫人? 苏珝错看了一眼走到她身前的温陌君,冷声道:“叫我小姐就行了。” 纤阿笑着点头,“是,小姐。” 这时鬼诣走到门边,半倚半靠对迎面而来的几人道:“早膳我已经吩咐老板准备了,但是这里的客栈生意好火,现在只剩下两间房了,你们都需要休息,怎么安排呢?” 纤阿对分房的问题,不敢发表意见,望着苏珝错与温陌君。 这时,老板刚好从里面出来,看了看几人,笑眯眯的迎上来,道:“几位客官,饭菜已备好,可行里面商量。” 然后用眼神示意,另一个小二将他们的马车驾到后方的马棚。 几人顺着老板的领路来到靠近楼梯的饭桌坐下,“客官稍等片刻,菜很快上来。” 说着就转身往后方走去,像是去催菜。 这时鬼诣又兴奋的望着他们,笑盈盈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因为今夜是这个小镇的红祭节,听说会有不少美人儿会参加这个节日,所以我们正好可以休息一下,顺便参与参与这个节日啊。” “什么是红祭节?”纤阿也十分有兴趣,在宫内可没有那么多奇怪的节日。 “红祭,红便是喜,祭便是叩拜,合起来便是求姻缘的意思,而且听说这个镇上有一座庙算姻缘十分准,而且只在今夜开放,所以很多小姐与公子都慕名而来,都想求得一份好姻缘。” “哦,那晚上这里人一定很多咯。”纤阿追问。 “当然,连客栈都满了,你说人多不多。”鬼诣白了她一眼。 而温陌君与苏珝错却始终一语不发,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小姐,你想不想去?”纤阿脸上带着好奇,望着苏珝错。 苏珝错轻轻的看了她一眼,“你想去?” 其实她对这些没兴趣,当粗也是信了这些,每天都虔诚的上香膜拜,如今是还不是功亏一篑。 “如果小姐不想去,纤阿就不去。”纤阿虽然对热闹的红祭节有兴趣,但是见苏珝错兴致不高,她也就按捺住了。 那头的鬼诣却不愿意了,坐到温陌君身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道:“公子,我想去,我想去,公子已经有佳人在侧,可是我没有啊,我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公子不会那么狠心,让我孑然一生吧?” 温陌君对鬼诣的把戏习以为常,转头问苏珝错,“阿错,你想去看看吗?” 在宫中呆得久了,他都快忘记人间还有这样热闹的节日,记得当初的她是极爱这些的,因为人多他们才可以淹没在人群中,做一对平常恋人。 哪怕只是牵手并肩在街上走着,也是难得的幸福。 他,很是怀念。 望着他温柔的目光,苏珝错不禁回想起了两人的往昔,因为身份悬殊,她总是担心他们会没法在一起,加上平日里相府家规甚严,两人的见面时间很少,只能等到祭拜或者参神的日子,才能见上一面。 所以她一直都极为期待这些日子的到来,因为这样才能与他并肩同行,才能感受他的近在咫尺与温和柔情。 然而那些已经成为了往昔。 如今的他们,依然近在咫尺,却已然没了那份真挚与爱慕。 “夫人,你要答应啊,你看我一把年纪了,还是一个人,难道你忍心看到我错过我的幸福!”鬼诣见苏珝错不答话,趴在桌上哇哇叫。 苏珝错听着他的话,看了看他和纤阿,纤阿也是合适的年纪,若自己之后离开了诏月,她也不该再成为那些人的棋子,若是纤阿与这里有缘能遇上一个真诚待她的男子,她倒是可以成全他们。 这样她就不用再陪着自己难得安宁了。 “那就看看吧。” “夫人,真好,真善良,如果不是你已经是夫人了,我一定为你倾倒。”鬼诣一高兴,就忘了形。 温陌君一听,目光锐利的看着鬼诣,淡声道:“纵然她不是夫人,你倾倒也没用。” 鬼诣反应过来,打着哈哈:“是,是,鬼诣不敢窥视夫人。” 用过早膳,几人就回房休息,奔波了一夜,都累了。 苏珝错先进去,纤阿在后,再后才是鬼诣与温陌君。 走在路上鬼诣还在嘟囔:“本来我是打算让公子与夫人一起的。” 纤阿一听,回头骂了一句,“无耻!” 鬼诣没反应过来,不满的嚷道:“我怎么无耻了,我不过是想成全我家公子。” “哼。”纤阿关上房门,不理他。 “哎?”鬼诣不解。 温陌君见到他时而精明,时而迷糊的样子,无奈的叹息,“你若真那么安排,的确无耻。” “为何?”鬼诣仍然不开窍。 “那不就剩下你和纤阿了。”温陌君推开旁边的门,提醒道。 鬼诣这才反应过来,一想更是嗷嗷叫:“纵使只有我和她,我也不会和她呆在一起的好不好,我可以出去找乐子的,谁愿意和一只整天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呆在一起啊。” 一群人因为整宿未能安眠,都疲惫的入睡,待苏珝错醒来之时,已近傍晚,红金色的光不受阻挡的充斥着整个房间。 窗沿外的天空蹿起了团团金光,映照得云彩都渲染得金光层叠,连片成海,浮光四起,宛若火海。 绚烂而荼蘼。 房内除了她已经没了纤阿的身影,她起床走下来,刚打开门,就见到门外温陌君伸手欲敲门的动作,她错愕了一下,随后恢复了淡然。 “休息得如何?”温陌君换下了扎眼的金色,披上了一件演蓝色的长袍,上方绣满了金色花纹,枝藤缠绕,繁琐且富贵。 “不错。”苏珝错放下手,点头回答。 “那下去用膳吧。”温陌君说着君子的侧开了身,让她先行。 苏珝错掩目,往前走着,温陌君不紧不慢的在后跟着,当两人的身影出现在大厅时,已经人满为患,嘈杂不已的大厅,有半刻的寂静。 苏珝错挑目望去,清艳绝世的姿容,一身艳丽四射的红衣,整个人仿佛是傲骨寒梅,灼热了众人的眼。 而她的身后,烟蓝色长袍的男子,秀发轻绾,露出他如画的眉目与如玉的柔唇,他轻然走来,姿态闲雅,气质天成。 一看就是出身不俗的贵公子。 两人似乎对这样的目光习以为常,并没表现出多惊讶。众人这才回神,继续各自的事,但是某些年轻的公子与小姐的目光却管不住的往这边看来,似打量,似欣喜。 “公子,夫人,这边。”鬼诣坐在桌前,奋力的向二人招手,生怕自己这一声呼唤会淹没在人群里。 纤阿看他一副乐在其中,喜悦看戏的表情,睨了他一眼,明明就是故意的。 生怕旁人不知道,娘娘与陛下不是一对夫妻似的。 不过她真心觉得,娘娘与陛下十分登对,无论容貌与气质都是那么的契合。 两人走来一同落座,鬼诣眼巴巴的靠过去,低声道:“陛下和娘娘真是般配,宛若神仙眷侣般的和美,让我好生羡慕。所以今夜我要好好邂逅一位美人儿,跟她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你这样,估计没好人家的姑娘看上你吧。”纤阿看他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嫌弃的说道。 鬼诣听后,脸色有一刻的僵直,随后才冷哼了一声,“身为女子,你没有如水的温柔,更没有如海的胸襟,那你估计也找不到好人家的公子吧。” “够了没!”苏珝错不明白为何纤阿与鬼诣在一起突然就变得喜欢争辩,有些不习惯,轻声喝止道。 温陌君见她脸色不虞,也出来打圆场,“好了,用膳之后你们可以自行放松一下,我们明早启程赶往边城。” 对于他的决定,纤阿与鬼诣都表示支持。 第66章 中毒箭 晚膳之后,四人随着人流汇入了人海,不似宫内寂静无声的夜晚,这里的夜晚十分喧闹,两排火红的灯笼挂在结的两边,早上就出摊的小贩到现在都中气十足的吆喝着,街上不仅摆放着各类小吃小玩,还放着各类同心结、鸳鸯配、百年珠等象征姻缘的女工成品,可谓是别出心裁,花样百变。 人海随着两旁的红灯笼的指引往前涌着,喧哗尾随了一路。 苏珝错觉得自己被这股人潮推挤着往前行,不知是谁用力过猛,使得她脚下一绊,就往前跌去。 “小心。”温陌君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顺势将她护在了怀中,不让其他人再挤着她。 苏珝错四处看了看仿佛着魔般往前涌着的人,心头有怒却无处可撒,毕竟人多手杂,自己都分辨不清到底是谁推了自己。 不知不觉,他们就与鬼诣纤阿走散,往着另一条路走去。 而鬼诣与纤阿浑然不知,随着人潮兴奋的往里走着。 挤出人群的温陌君与苏珝错站在了街道外围,络绎不绝,往来不断的人流,两人都是一阵的沉默。 “你想进去看吗?”温陌君指着侧方,对她问道。 苏珝错侧头就见一扇漆红色大门大大的敞开,人群都往那个门后涌去,仿佛里面是什么圣宝之地一般。 “去吧。”已经来到了门前,那就进去看看吧。 但是两人都不想再扎入人海,来到墙边,一跃而起,跨了过去,引得身后还在人群中沉浮的其他人拍手叫好。 而人群中的另一边,灯火稀疏,两道身影半隐半沉的处在当中。 “你不怕她会有所动摇,进而破坏你的计划?”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纵使在人声鼎沸之中,也字字清晰。 另一个身形翩然的男子轻轻一笑,声若风吟,“本王的计划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 “哪怕会葬送她对你的信任?”先前的男子不信的追问。 “她,不会。” “她并未拒绝温陌君。”他道出事实。 “你不信?”翩然男子扬眉轻笑,“那我们就试试吧。” 话音就此止住,两人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暗影之中,毫无痕迹,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进去之后,里面的灯光要比外面还明亮,道分两边,左右都有人走,而正面是一片湖水,清风徐徐,吹走了因为推挤而产生的烦闷与暴躁。 进来的人个个都面含笑容,有说有笑。 没有选择,两人随便挑了一个方向,往里走去。 温陌君在前,苏珝错在后,所以他看不见她的失神。 苏珝错望着被温陌君紧紧握在掌心的手,看着两人重新纠缠在一起的五指,眼中悲喜交加,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整理自己的心情。 前行了一段路,就来到一处开阔地带,一个足有三米高的大鼎稳稳的矗立在中央,两头都是燃着红烛的铁架,红烛如泪染满了整个架子。 大鼎上方有无数个孔,随着另一头的素香被焚,被包裹在了烟雾之中,远远看去活像一只吞云吐雾的大猛兽。 大鼎之上有一排阶梯,下方也有一排阶梯,满满的全是人,或躬身,或跪地,或叩拜,每个人都是一副虔诚信徒的模样。 “既然来了,你要不要参拜一下?”温陌君见那么多的人都对着前方那座平常无奇的庙宇膜拜,低头对身后的苏珝错问道。 “不必,我不信它。”苏珝错冷声拒绝了。 温陌君听闻她的拒绝,手下意识的握紧,轻声问道:“阿错,你真的不喜欢这些了吗?” 记得以前两人总是靠这样的求神祭拜的日子才能见面,所以她告诉他,她最喜欢的事就是参神拜佛。如今的她不喜欢了,那是不是代表她对他也…… “我说过,如今的我只信自己。”苏珝错不愿承认心里的那份眷恋,怕一旦最后的防线崩塌,自己便会溃不成军。 温陌君心头一痛,力道又重了几分,一双痴缠痛苦的眼眸死死绞着她,红色灯火映入他眼底,溢开了丝丝猩红。 “阿错,你究竟如何才可谅解我?” “事已至此,你何必紧抓住过去不放。”苏珝错别开了目光,不与他对视。 “紧抓住过去不放的人是我吗?”温陌君逼近了她几分,她的在意,她的担心,他都看在了眼里。 他不信,她真的对他绝情。 苏珝错的目光子在别处凝固,不愿承认紧抓过去的人是自己。 若非曾经太过铭心,如今的她又怎会不惜一切的想要报复。 “阿错,”温陌君见苏珝错不肯看他,伸手扶上了她的脸颊,过于倔强的她使得她的轮廓都有了鲜明的分割,“你何时才能诚实看清自己的心?” 熟悉的温度爬上侧脸,苏珝错宛若蝶翼的睫毛微微一颤,说出的话却仍然冷淡,“你且当我没有心。” “时至今日,你不肯原谅我,难道不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温陌君见她一再否认,忍不住刺穿了她的伪装。 苏珝错回眸, 眉心聚怒,“我对你的爱早已在当初你的一剑贯心就死了,如今的我无爱可言。” “你说谎。”温陌君婆娑着她坚毅的棱角,改拂为捏,“你对我还有眷恋,你对我还有担忧,你对我还未放下,为何你就是不肯听听你自己的心。” “跟你说了,我没有心。” “阿错!你是在否认我还是在否认自己。” “温陌君,你闭嘴!” “那你说,你真的对我没有半分不舍?” “没有。” “你说谎!” 两人无端的陷入了争执,身形紧贴在一起,气质却是针锋相对。 正当温陌君却欲再言,一道逼近他后背的箭羽却破空而至,直到它已近他身后,苏珝错才看见,当即她脸色一变,伸手握着温陌君的肩想要把他往旁边拉,却还是晚了一步。 而温陌君正对苏珝错惹得怒火中烧,根本没顾及到身后的危机,待后背被尖锐的物体刺入,他才皱眉,身子一颤,一口鲜血不自觉的喷溅了出来,染了苏珝错半张脸。 “温陌君。”苏珝错来不及擦拭脸上的鲜血,目光定格在温陌君瞬间苍白的脸上,心慌意乱。 温陌君扶着苏珝错的肩,身子却无力的坠了下去。 苏珝错扶不住他,只能顺势将他护在怀中,跌坐在了地上。 这时,一批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朝着两人围拢,个个杀气凛然,无辜的人群被杀气冲散,那些人围过来的时候,踢开了一切障碍物,就连那个三米高的大鼎都被他们踢翻,里面的香灰散了一地,就连放着红烛的架子都被压得粉碎,红烛泪铺了一地,引得人群恐慌而散。 原本热闹虔诚的膜拜,瞬间演变为了如炼狱般的逃散,一些人因为来不及逃散被后面的人推到,又被一群着急求生的人踩踏,不过片刻的时间,整个场面混乱不堪,惨叫四起。 苏珝错望着怀中原本惨白着脸色的温陌君,突然闷哼了一声,整个身子蜷缩在了一起,仿佛正在忍受着难以承受的痛楚。 她低头一看,就见到温陌君惨白的脸色陡然转青,就连唇色都泛着妖冶的艳红,心猛地一紧,眼底瞬间迸出了杀机。 箭上有毒! “把解药交出来。”她望着离她最近的人,伸出手沉声道。 “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黑衣人不给,反而叫嚣着举剑砍了过来。 “找死!”苏珝错抓着温陌君腾空一跃,一掌打出,将离她最近的黑衣人打倒在地。 顺势就要突围,却见另一个黑衣人又补了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温陌君的脸色愈发难堪,满头是汗,却不肯再发一声,见到苏珝错满身杀气,他倚在她肩头,轻声道:“他们只要我,阿错之前的伤还未痊愈,不要逞能,不必管我。” “闭嘴!”苏珝错听到温陌君划清界限的话,一脸怒火。 温陌君一听,虽然痛苦万分,却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阿错,你终究还是骗不过我。” 苏珝错将他放在翻倒的大鼎旁,不理他,转身望着以圆之形将她们困在里面的黑衣人,周身的气势一涨,黑发与红衣往后一扬,杀气勃发。 “既然你们想死,我就成全你们。”说完她的身影化作了残影,朝着正前方的人冲去。 四周的人见她有所动作,立马与之纠缠在一起,无数声长剑相撞声响起,黑影交叠在一起,将她的身影淹没,空气中全是内力的冲撞,片刻之后,过半的黑衣人倒在了她的脚下。 她手无兵器,面对剩下的残兵,取下了插在发中的金钗,握住尾端,凌然的望着他们,金色的尖,与她嘴畔那森然的笑相映,宛若死神之唤。 其他人心有忌惮,相互张望着,不敢上前。 但是苏珝错却不打算放过他们,他们不攻,她就主动出击,金钗手起再落,几许血就从一个毫无防备的人的脖间溅出,那人痛呼之后倒下,她又换人。 这些人虽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却不及她的五分之一,在她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一时之间,血色蔓延,与铺在地面的红烛泪混在一起,将整片庙宇的地都染得艳红。浓郁的血,森冷的夜,惨绝的嘶,痛苦的脸,一寸寸一层层重叠,触目惊心。 整个庙宇中杀气弥漫,伏尸满地。 第67章 警告 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人,苏珝错才没有动,指尖夹着正在滴血的金钗,挑目望去,声音森寒无比:“要么叫出解药,要么死!” 那人被她果决的杀气震慑,举着的剑都开始抖,“我……我没有……解药。” 苏珝错听后,神色一凄,再被杀气覆盖,将指尖的金钗甩去,她转身往温陌君走去。而身后的人被金钗刺中眉心,惊恐凝固在脸上,仰面倒下。 待她走过去时,温陌君的脸色已经近至灰败,一副回天乏术之容,惊得她手足无措。 这毒怎么会这么厉害! “温陌君,你撑着,我带你去找鬼诣。”她轻声一唤,伸手将他的手放在肩头,再扶着他的腰,将他扶了起来。 温陌君觉得全身无力,呼吸都十分艰难,但是他的感官却未失,那只放在她腰间的手一直在颤抖,让他十分心疼。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将手放在了腰处,握住了她的手。 苏珝错一怔,一股不可自控的酸楚涌上眼角,她咬住眼角不让泪流下,冷声道:“你什么都不要说,我一定带你去找鬼诣。” 可是温陌君却摇头,有气无力道:“阿错,我有话说,否则……否则……” “我叫你不要说!”苏珝错低吼出声,声音含颤。 温陌君一听,惊骇的侧头,目光触及她的眼时,顿时僵住,抑制不住的痛在眼底四溢。他放开了握着她的手,侧身将她紧紧的揉入了怀中,“阿错,别哭,别哭。” 苏珝错却控制不住自己,想到温陌君会死,她就觉得自己的情绪仿佛就要崩溃了一般。 泪水无法抑制的留下,如同她心底那不能言说的悲,溢满全身。 但是她知道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眼下必须找到鬼诣来为温陌君诊断,即使她已经知道温陌君中毒至深。 她擦掉眼泪,从温陌君怀退出,哽声道:“我们去找鬼诣。” “好。”温陌君点头,他知道箭尖上有毒,却不想那毒那么狠烈,让他来封穴都来不及,就被毒素侵蚀了全身,若一刻钟内无解药,他便无活下去的可能。 可是他是如此的贪恋人间,贪恋她,他怎么舍得离开。 两人从庙宇中出来,原本喧哗热闹的街头此刻只剩一片荒凉的空荡之景,街面上还散落鞋子与小玩物,还有许多被人踩得面无全非的其他碎片。 这样的空寂感让苏珝错有些怕,她怕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怕找不到鬼诣,怕温陌君会撑不下去。 温陌君仿佛感知到了她的不安,紧紧的扣住了她的肩,声音轻柔而又郑重,“阿错,我不会死。” 苏珝错听后,第一次毫无避讳的凝视着温陌君,以同样的认真语气说道:“温陌君,你答应我的我都食言了,那这次我还可以信你吗?” 与自己的心南辕北辙了那么久,这一次她不想再蒙骗自己了。 温陌君望着她认真的眼,心头微微一颤,似动容,似感激,“阿错,我……” “陛下!”这时鬼诣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寒萧,带着如晨曦般的温暖插入了二人之间。 苏珝错没有再听温陌君接下来的话,转头对鬼诣大声道:“鬼诣,快!陛下中毒了!” 鬼诣一听这个消息,神色大变,走近之时见到温陌君的脸色,神色变得凝重,不等他们说话,就随身拔出了两根银针插在了温陌君的颈部,然后急声道:“娘娘,快,回客栈。” 苏珝错一听,不敢耽误,将温陌君带着踏空而起,朝着客栈掠去。 刚把他扶上床,鬼诣就追了上来,一边将随身的各种药瓶摆在桌上,一边对苏珝错道:“娘娘,请您先出去,有需要我会叫您的。” 苏珝错望着躺在床上,脸色依旧泛青的温陌君,两人对视片刻,才转身出去。 温陌君望着她走出去的背影,心中坚定了自己活下去的信念,哪怕是不择手段,他也要活下去。 苏珝错走出来,等在门外的纤阿立刻追了上去,“娘娘,你们可是遇袭了?” “纤阿,让我一个人静静。”苏珝错正处波澜起伏的时刻,无力对她解释整件事的经过。 “是。”纤阿听她语气不对,虽然心里有些急,却不便追问。 夜风许许,卷着几许清寒,吹着人觉得有些冷,但是苏珝错却需要这样的冷来使得自己清醒。 她一个坐客栈的屋顶,头顶是一轮明亮的皓月,这轮月不似在宫中那般孤独,点点繁星将它衬得皎洁无双,与它一起在这孤清的夜中绽放光芒。 她安静的坐着,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想了许久才知她的身边少了一个人,那个清美似仙,惊艳尘世的人。 这时一曲宛转悠扬的琴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琴音清越流畅,时急时缓,若流水,似飞瀑,听得苏珝错不禁从屋顶上站了起来。 这首曲子,她听过。 难道…… 她飞身而下,朝着飘出琴音暗处飞掠而去。 穿过重重暗影,越过团团暗色,她才在小镇郊外的一处清亭止步。 随着琴音流泻,她才举步走去。 月色温柔缠绵的铺在亭外,亭内一个男子背对着她坐着,穿着与月色融为一体的白袍,不染纤尘。 宽袖随着琴音的跃出而挥荡,一头青丝如瀑的泄满了肩头,光是背影已觉是雅人深致,世间难觅。 在她走近清亭后,琴音止。 男子收手坐着,弯唇一笑,“美人儿,你来了。” 苏珝错听到这声熟悉的呼唤,惊喜的上前,当那张雅若云月,美似雾花的脸入眼时,她竟觉仿若隔世。 “容归!” 当白玉容归望见苏珝错时,脸色一怔,眼中泛起了丝丝怜惜,“美人儿,为何这般狼狈?” “狼狈?”苏珝错没反应过来,就见白玉容归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丝绢,递给她。 白玉容归见她不解,便将手旁的茶水倒了些许沁入丝绢,再起身,一手扶着她的下巴,一手轻轻擦拭她脸上的血渍。 苏珝错这才反应过来,之前温陌曾吐血染了自己半张脸,想来鬼诣应该是被温陌君弄得着急,没来得及看她,而纤阿只看了她的背面,没看她正面,所以不知道她脸上有血。没人提醒她,她几乎忘了这件事。 所幸,自己是夜晚,加上行人少,不然估计要吓到好多人。 白玉容归的动作十分轻柔,很快将她脸上的血渍擦干净了,才坐下将丝绢放在琴边。 “你不是去了景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苏珝错记得他说他们会在景国会面的。 “我想你了,就临时改变了行程。”白玉容归微微一笑,半真半假的说道。 苏珝错却当真的话,但是心里的喜悦却渐渐冷了下去,“容归,你可是不信任我?” 容归不是一个会随意改变自己计划的人。 他这样做,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暗中观察自己。 而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不信任。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这样直言的问了出来,笑容没有半分难堪或者狼狈,反而笑得坦然,“美人儿,我不是不信你,而是不信温陌君。” “你何以认为?”苏珝错望着他,疑惑的问道。 “温陌君贵为帝王,心计不比常人,若是他执意要得到一样东西,必然会不惜一切,不计手段的得到。” “那又如何?” “美人儿。”白玉容归说着冷静的望着她,“你可有十足把握不会被他影响?” 苏珝错微微一怔。 “这一路,我不放心你,所以悄悄的跟了一路,不仅见到你为他出生入死,还见到了你们的惺惺相惜。” 苏珝错惊讶的望着他,惺惺相惜! 他也看出了自己的动摇吗? 若真是如此,那他着自己来,是为提醒,还是警告。 “美人儿。”白玉容归见她无言以对,再起身走到了她身前,弯腰伸手握起了被她系在腰间的玉佩,道:“你可还记得你我刚入诏月,许下的承诺。” 苏珝错望着玉佩,再举目望着他,“生死与共,福祸相依。” 当时的她以为她与温陌君已经斩得干干净净,她以为她会和白玉容归相依为命,直至诏月灭亡。 “那么,你告诉我,你可有背弃这份承诺?”白玉容归的目光锋若刀尖。 苏珝错震惊的望着他,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目光看待她。 “我没有。” “真的?”白玉容归锐利未退,进而更加紧逼。 “容归,你以为我会骗你?”苏珝错不动声色的回望。 “可我看到你们在街头牵手同行,并肩走入了求姻缘的庙宇,这是为何?”白玉容归坚持。 苏珝错望着白玉容归,起初是惊讶,后面是震骇,“所以那群黑衣人……” 是他吗? 他以为自己是被温陌君的假面迷惑,从而背弃两人的约定,忘记两人的承诺,所以在警告她。 是这样吗? 白玉容归没有否认,转而侧身望着头顶的月色,用着幽宁沉远的声音道:“美人儿,不要对我说谎,更不要背叛我,我经不起任何的欺骗与背叛。” “所以你要杀我?”苏珝错心头骇浪腾起,惊涛凶猛,难以置信的声音中弥漫着一种悲伤。 那群黑衣人虽然武功不行,但是他们的刀上却涂着剧毒,若非她反应灵敏,好几次都险些被划破了皮肤。 而且温陌君那一箭,怕就是对她的警告。 第68章 解药 听着苏珝错的惊诧,白玉容归回身纠正道:“是警告,那支箭上的毒虽烈,却不是无药可解。” “这才是你引我来见的目的。”苏珝错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沉声问道。 以温陌君所中的毒为引,一是提醒她不要忘记约定,二是告诉她他有解药。 “美人儿,我从不掩饰我的目的,我的动机,所以你也不要隐瞒。”白玉容归望着她,诚实的说道。 苏珝错听后,震惊的神色微有缓和,至少他不是不信任自己,而是告诉她不要期满在先。 既然这样,她也不好再掩饰。 “容归,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或者在我身上到底有着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这个答案出乎白玉容归的意料,“为何你会有这个想法?” “苏闻有事瞒着我,苏蔓吟也有事瞒着我,就连温陌君也有事瞒着我。”苏珝错说着目光中染上了一层浅薄的迷惘,“苏蔓吟告诉我,若这次我不救苏闻,那日后我定会追悔莫及。” “你信她?” “起初我不信,但是后来我仔细的想了想,的确有蹊跷,她说我母亲不是病逝,而是被人害的,我虽然对母亲的死已经没了印象的,但是我还记得她的身子不好,总是日日服药,之后是在一次出行之后,回来没多久就病逝了。以前我一直认为这是母亲久病缠身后支撑不住死去的,如今想来却有着蹊跷,那一夜我母亲为何出去?出去又见了谁?为何一回来就寻死?苏闻待我母亲不薄,为何会厚此薄彼的待我?为何会那么不愿意见到我?为何已经拥有一切的苏蔓吟至今都对我有着怨怼,我有好多好多的不解。我想知道答案,而这一切答案都要在苏闻身上找到。” 白玉容归之前只是对她与温陌君之间的事有所了解,但是对于她的出身与家世却并未深究。 “而且这次苏蔓吟是不惜一切也要我救出苏闻,哪怕是舍弃后位,舍弃自尊,她也要求我,我想她不会骗我。” 白玉容归望着陷入迷惘的苏珝错,嘴角一扬,“美人儿,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样一份善良。” “善良?”苏珝错被这个词震住,从她重新活过来开始,她就以为自己已经将最后一丝恻隐之心拔出,没想到现在自己还会听到这个词。 “苏蔓吟为人如何,我不与你细说,你一定深有其感,你不怕这次她是孤注一掷的想要将你永远的隔出争局,让你永远落败?”白玉容归不信苏蔓吟。 苏珝错听他这么说,微微敛眉,“但是容归,整件事情的确有怪,我以为苏闻与温陌君之间的关系应当是比较融洽的,其实不然他们之间似乎水火不容,我以为温陌君愿意封苏蔓吟为后,是有几分情意,与苏闻达成了某种共识的,但是现在看来也不是,若非我主动提议,恐怕他连苏闻都不想救。容归,你说这是为何?” 白玉容归深深的看着她,走到她面前,伸手轻抚着她的眉骨,轻声道:“美人儿,告诉我,你的眼中是否重新有了温陌君的身影?” 苏珝错一愣,没想到白玉容归会问出这一句话。 “嗯?”白玉容归声音微微上扬,引诱她回答。 “容归。”苏珝错望着他,两人咫尺之遥,呼吸仿佛都缠在了一起,“我不知道,此行我只是为了探知苏闻隐瞒我的那件秘密,其他的我没有考虑。” “若是温陌君毒素不解命悬一线,而我不肯给你解药,让你眼睁睁看着他死,你会恨我吗?”白玉容归逼问。 苏珝错完全愣住,亲眼看着温陌君死! 脑海不自觉的浮现之前温陌君中箭时,那喷溅在她脸上的鲜血,她呼吸一滞,垂下的手瞬间收紧。 半天才挤出声道:“他不能死!” “哦!”白玉容归听后扬眉,微笑着又问:“若今夜我也中了毒,需要这份解药,美人儿,你是救他,还是救我?” “容归。”苏珝错紧紧的望着他,细细的查看他的神色,确定他说的是假设性问题后,脸色才缓下来。 “若是这是如此,那我……我……” 其实她的心里没有主意,温陌君不能死,容归更不能死。 “如何?”白玉容归见她陷入了两难,眼底不自觉的染上了冷霜。 她,果然还是没能抵过心魔吗? “给你。”一番天人交战之后,苏珝错道出了答案。 白玉容归听到这个答案,眼底霜色淡去,溢出了圈圈柔波,“美人儿舍不得我死。” “是,舍不得。”在她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候,出手帮了她的人是他,若是日后他有这样 一份危险,自己一定会不惜一切的救他。 白玉容归看起来洒脱不羁,其实信任的人却不多,除了九虚,就是自己。 而温陌君,有鬼诣,有苏蔓吟,绝对不会死。 若是他真因这份解药不幸,那……她便一生不嫁。 至于为何,她已经不想去深究,这一生她与温陌君之间注定相缠不休。 白玉容归满意的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的瓶子,道:“这里是解药,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你!”苏珝错惊讶,她没想到白玉容归会拿解药给她。 “你既然是为了知晓秘密,那我就支持你,因为你和我之间是那么的相似。”白玉容归将苏珝错的握起,将解药放在了她的掌心,又道:“但是美人儿,你记住一定,一定不要为了他和我作对,否则我,绝不留情。” 苏珝错心头大惊,脸色却是平静,“好。我记住了。” 白玉容归放开了她的手,倾身将苏珝错揽入了怀中,宽大的袖遮住了两人密不可分的身躯,他伏在她耳边低声道:“美人儿,你还在,真好。” 苏珝错听不出他这句话里面含着的语意,只是呆愣着被他拥住。 鼻下的清香与耳畔的低语,让她一路漂泊的心有了一丝安定。 白玉容归很快放开了她,道:“快回去吧,不然我可保不准他是不是能撑得住。” “好。”苏珝错握着解药,转身准备走出清亭,却在走了几步之后顿足,“容归,一路小心。” “嗯。”白玉容归轻声应答。 苏珝错展身离去。 待她艳丽的身影没入黑暗中,白玉容归嘴角的浅笑才淡去。 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亭外走入,带着几分沉重道:“如何,你确定了?” “我们去景国吧。”白玉容归淡着眉目道。 “你把解药给了她,难道你不怕她的心倾向了温陌君?”黑衣男子走出黑暗,月光轻柔的打在他脸上,露出了他宛若刀削的五官。 “云穹,你我的约定不变,我保证不会让你损失一分一毫,其他的你就不过过问了。”白玉容归语气微染不悦。 “行。”云穹点头,“那我们何时启程?” “现在。”白羽绒过说着,身若疾风,踏在柱上往外掠去。 云穹见到他瞬间没了踪迹,暗自咂咂嘴,果然厉害。 但是目光在触及苏珝错离去的方向时,露出难解之色。 连他都能看出她的动摇,难道白玉容归看不出,肯定不是,依近段时间他与白玉容归朝夕相处的了解,他不是这样易骗到的人,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他另有安排,否则就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他,也被她迷惑住了。 想到这里,云穹不仅笑了出来,不管是哪一种对他而来都是好事。 反正最终受益的人一定会是他。 夜色渐深,风摇树梢,斑驳的阴影四处蔓延,照得地面光影乱动。 纤阿守在门口,看着映在门上的烛光依然明亮,但是里面的人影踱步的频率却渐渐加快,似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 她想上前询问,但是想到自己能力有限,也就忍住了。 娘娘也不知去了哪里,房间里没有人,她寻遍了整个客栈也没见到她的踪迹,怕是去了某处自己独处去了。 娘娘就是这样,心里有事却从来不说,只是一个人呆着想着。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鬼诣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对纤阿问答:“娘娘呢?” 纤阿一惊,随后回头才见鬼诣站在了门口,清秀的眉目染着似冰的冷色,答:“娘娘出去了,还……” 话还未完,就见一身红衣的苏珝错从廊道尽头的窗口中跃了进来。 她脸色也十分焦急,直接来到鬼诣身前,把手中的瓶子交给了鬼诣,道:“这是解药,快给陛下服下。” 鬼诣十分意外,“娘娘,这药是哪儿来的?” “自然是我去抢的。”苏珝错淡声回答,看了看鬼诣不信的脸色,又道:“怎么,怕是毒药,要不要我来试药?”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鬼诣见苏珝错脸色微怒,慌忙否认:“娘娘稍等,我这就给陛下服下。” 说着鬼诣门也不关了,转身走了进去。 苏珝错犹豫了一下,才对纤阿道:“继续守着,我进去看看。” “好,娘娘放心吧。”纤阿见她回来就放心了。 苏珝错走了进去,绕过房间内那盏屏风,就见到温陌君惨白着脸,仰面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衣襟处被人撕开,垮至肩头,上方扎满了细细的银针,明晃晃的刺痛了她的眼。 当她的目光落在一只明显乌青的手臂上时,目光一顿,不解的问道:“鬼诣,为何陛下手臂的颜色是那样?” 第69章 唯一的心甘情愿 正在捣药的鬼诣眼也不抬道:“那是毒素累积而已,娘娘不必担心。” “毒素累积?他中了几种毒?”苏珝错走到床边,望着陷入昏迷却依然紧皱着眉头的温陌君。 难以相信,素来高高在上且淡薄无情的他,会有今日这般荏弱气虚的一刻。 鬼诣脸色微变,却未被苏珝错捕捉到,随后解释:“没有,这是小人将陛下的毒逼到手臂后呈现的现象,本来是想问问您,要不要斩陛下一臂保命的,但是没想到您找到了解药,这下就不用了。” 斩壁!苏珝错听着心不禁跳了一下,她却不质疑鬼诣的话,毕竟在治病上面他是权威。 鬼诣将捣好的药拿过来,调成汁递给苏珝错道:“娘娘,劳烦您为陛下服下,小人要继续准备补气的药品。” 苏珝错没有拒绝,伸手将药端过来,走到温陌君床边,微微咬唇后坐下,舀了一勺放在他嘴边,却发现他此刻是昏迷的根本咽不下去。 正要问,鬼诣的声音就适时的飘来:“娘娘,您要将陛下扶起来,这样才能吞咽哦。” 苏珝错将药放在床头,望着胸膛上扎着的银针,有些为难:“可是我该怎么扶?” 鬼诣偏头一看,才“啊”一声,道:“小人忘记拔针了,娘娘且稍等。” 苏珝错一听,不由有些火,“鬼诣,给我药的人提醒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否则就没用了。” 鬼诣却不疾不徐,道:“娘娘放心,陛下一定能撑到您亲自将药喂进他嘴里的那一刻。” “……”苏珝错无言以对。 鬼诣将三两下将银针拔出后,道:“娘娘,可以了。” 苏珝错看他又去捣药了,只得自己坐下,将温陌君小心的扶起来,靠在了自己肩上,再端过药,将他的唇微微弄开,一勺一勺的将药喂了进去。 不由想起自己以前受伤,温陌君候在床边喂自己喝药的情形,那时的自己就觉得这是天下最幸福的事。 哪知后来的两人竟然曲折多舛到不得不分离,现在想来只能无奈一笑。 见药喝完了,苏珝错正要将碗放到床头,却不想被人瞬间就抓住了手。 她微微一惊,低头一看,一直苍白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顺着手看过去,就见到靠在她肩头的温陌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两人对视下,她有些局促的避开了目光,道:“你醒了。” “身子却还是有些无力。”温陌君动了动头,继续靠在她肩头,苍白的唇抿出了一个笑的弧度。 “可还有其他异常?”苏珝错听他说身子无力,又问了一句。 “胸口还有些疼,其他的无碍。”温陌君说着身后捂着自己的胸,才发现自己的胸一直袒露在外。 当即一动,想扯过衣服遮住,不想却扯痛了后背的伤口,让他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 这时鬼诣笑眯眯的凑了过来,道:“陛下当时情况紧急所以只能委屈您衣衫不整了,不过您可不要剧烈移动哦,您后背的伤几乎贯穿了整个胸口,十分严重,不能再赶路了,我想我们需要在这个客栈多住几日了。” “这么严重?”苏珝错惊讶,当时那支箭破空来的时候,她以为只是扎入了他的后背,却不想险些贯穿了他的胸口。 “是啊,是啊,陛下这次是死里逃生呢,娘娘您可一定要好生照顾啊。”鬼诣肯定的点头,随后眼巴巴的望着她,一副要将温陌君托付给她的表情。 苏珝错看了看鬼诣,再看了看因为不能动弹只能继续靠着自己肩头的温陌君,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反驳。 鬼诣给温陌君使了使眼色,又道:“娘娘,小人还要为陛下配药,不能被打扰,但是陛下身旁身边不能离人,只能将陛下托付给娘娘了,还望娘娘不要拒绝。” 苏珝错立马抬眼望着鬼诣,目光如火,看得鬼诣心头发毛,却还是抵死扛住,不能软下去。 温陌君知道鬼诣是故意的,虽然他也想,但是看苏珝错的表情也知她不愿意,撑起自己几乎一动就疼得厉害的身体,道:“阿错,你回房休息吧,我没事的。” 鬼诣听温陌君的话,当即就竖起了眉毛,好不容易给他找来的机会,他怎么就不顺杆而下呢。 真是浪费他的心血。 苏珝错听温陌君这么说,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守着你。” 虽然这句话是她极淡的语气说出来的,但是他们二人听后却十分欣喜。 “阿错,你说的可是真的?”温陌君喜不胜收,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里不安全,与其处处防着敌人,还不如将你保护起来,免得再生枝节。”苏珝错见他脸色又白了几分,伸手轻柔的将他扶回到床上休息。 鬼诣看差不多水到渠成了,自己就该退下了,就将药箱收拾好,道:“那么辛苦娘娘了,小人先出去了。” 他出去之后,跟守在门外的纤阿低语了一阵,两人像是回了房间,虽然苏珝错觉得有些不妥,但是纤阿没反对,而且眼下的情况不容他们做多改变,只得先这么安排。 她相信纤阿即使与鬼诣同在屋檐下,也不会吃亏。 起身准备将药碗放回桌上,却再次被温陌君伸手拽住了衣角,她回身不解的望着他,听他说:“阿错,你是心甘情愿的吗?” “陛下,您还很虚弱,先休息吧,臣妾会在这里守着您的。” “阿错,你是因为君臣之礼,还是夫妻之谊?” 苏珝错见他又在两个人的关系上纠缠不放,脸色一下就冷了下去,“温陌君,你我之间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吗?” 虽然夫妻二字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失去了当初的意义,但是眼下的事实就是如此,他还在执着些什么。 “可是我却觉得你离我好远。”温陌君低低的说着,“若非我紧抓不放,你便会从我指尖流走。” 苏珝错将药丸甩在了床头,就势坐在了他床边,望着温陌君,“温陌君,如今的我已是你的指间沙,所以你才会紧紧抓住,若是我还是当初的苏珝错,怕早已成了路边草。” 温陌君听后,却忍痛撑起身子,将她死死的抱入了怀中,摇头否定:“阿错,你若还是当初的阿错,定是我掌中之宝。” “放开。”苏珝错没有反抗,而是出声提醒。 “阿错,不放,从你回来那一刻,我就陷入了魔障,我就打定主意今生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你。”温陌君手臂收得更紧。 “放开。”苏珝错再次提醒。 “那你当初为何又要放手。”苏珝错被他那句陷入魔牵动了心弦,伸手覆住了被箭刺入的那个伤口,轻声道:“你险些被贯穿了身,而我当初却被你一剑穿了心,那一剑毫不犹豫,那一剑毫不留情,几乎将我整颗心撕裂。” “阿错,对不起。”温陌君抱着她,听着她轻言细语的诉说当初的痛,心仿佛是感同身受一般奋力的撕扯着。 “你背弃了我,你放弃了我,你险些杀了我,如今你告诉我,我是你的掌中之宝,你说你今生都不会放弃我,温陌君,你凭什么再说出这番话,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决定。” “阿错,当初的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中间的事情我至今都没查清楚,我只知道我从一开始决定迎娶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不曾改变。” “苏蔓吟是意外,那蕙妃,宁嫔,还有丽妃呢?他们是什么?”苏珝错闭上眼,还是问出了口。 自己已经尽量做到波澜不惊了,但是面对温陌君的字字深情,面对他的紧抓不放,她还是做不到不在意。 若是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在皇宫的那段距离,或许她不会知晓自己是那么的在意,但是出宫之后,一路都是他们各自陪伴,朝夕相随,她的心就开始有了不安分的躁动。 一种对过去不能原谅,却又控制不住憧憬未来的复杂心情,时时的涌上心头,盘踞在心上。 “丽妃只是棋子,只是我用来洗脱你罪名的妻子。蕙妃与宁嫔都是我不得已的,阿错,我是诏月之帝啊,你可知贵为天子的我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温陌君用着一种无力的声音的解释着。 “那我呢,你娶我是为何?”娶她们是不得已,那么娶别有用心的她又是为何。 温陌君放开了她,目光游离在她的五官上,一眼情深,“阿错,娶你是我唯一的心甘情愿。” 无论是别有用心也好,是图谋不轨也罢,他就是想留住她,想留住他今生最放不下的牵挂。 因为他相信,他的阿错是世间最美好的人儿,她不属于黑暗,也不属于杀戮。 娶你是我唯一的心甘情愿。 苏珝错听着这句话,心头涌出了一片酸楚,同时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喜悦。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好一阵,她才开口道:“你与苏闻似乎不合?” “你认为我还能给他好脸色?”温陌君说到苏闻,眼中就隐藏着一股怒气。 “可他是宰相,是诏月的辅国大臣。”苏珝错强调。 “那又如何,我是诏月的帝王,他早知会有今日之险,又何必做当初的不耻之事。”温陌君对他当初偷梁换柱的事,始终耿耿于怀。 “这么说,若是他死,你也不会在意。”苏珝错点出了重点。 第70章 朕意已决 “不会。”温陌君脸色染着几分淡漠。 苏珝错恍然的点头。 “阿错,你想做什么?”温陌君听苏珝错问起了苏闻,疑惑的望着她。 “我有一件事想找他确认,不过我想凭他的那身傲骨我自然问不出什么。”苏珝错淡淡一笑,笑容之下是森森的杀气。 只要他不说,她便会无所不用其极的逼问。 那件事,她必须听出一个结果。 “何事?”温陌君没有忽略苏珝错掩饰在眼底的那份杀气,握着她的溅追问。 “家族之事,你不必在意。”苏珝错不打算说。 温陌君见她不愿说,只好不问,掩嘴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却扯痛了伤口,让他皱眉。 苏珝错见他还坐着,将他扶下道:“你这几日好好休息。” “可是苏闻的时间不多,我们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在路上。”温陌君躺回了床上,望着上方的苏珝错犹豫道。 “可你的身体经不起长途跋涉,而且路上危机重重,我们亦不能冒险。”苏珝错望着他,目光明净的解释。 “那我们休息两日,两日后启程,否则我怕会来不及。”温陌君却十分坚持。 苏珝错本想劝慰,随后想到楚衔玉如今还生死不明,也就点头。 苏闻的生死可不管,但是他却不行,身为诏月的大将他战功无数,威名赫赫,若有不测,怕民心会乱,窥视诏月的敌国会有恃无恐的入侵,到时候诏月怕是会陷入大乱之中。 温陌君本就虚弱,与苏珝错谈论了那么久,躺上床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苏珝错独自坐在床边,望着窗外那不见明月的夜色,想到之前容归的话,心头不禁觉得沉重。 容归对她一向是纵容的,如今晚这般疾言厉色还是第一次。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了不一样的白玉容归。 想到他说,不要因为温陌君与他作对,她的心就弥漫起了一层不安。 她说不清为何,但是他与温陌君之间的仇怨,似乎比她的要深得多。 甚至于他连诏月都记恨上了。 此行的边城会有什么危险,她不知,但是她却知到了景国,或许就会有一番生死之战。 若是可以,她希望那一天迟迟不要到来。 浓浓的暗色充斥在天空,一丝晨曦却在浓重的夜色中劈开了一条缝,紧接着就以着夜色无法抵御的气势撕开了夜。 一轮无声且激烈的昼夜轮替开始。 当熹微的晨光从树梢蔓延至窗前,再晕开了一地时,温陌君才幽幽转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苏珝错还在不在,他侧过身,小心而费力的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目光极速的掠过房间,才发现自己急切搜寻的人正倚在床头,像是睡过去了。 他小心的动着身子,轻轻的下床,来到还是睡着的人前,伸手想抱着她将她送回床上,哪知刚用力,后背就传来撕裂的疼,而且胸口被压抑着,发出一阵低沉的咳嗽。 他放开她,一手捂胸,一手捂嘴,轻轻的咳着,怕吵醒了她。 但是苏珝错睡得浅,在温陌君伸手抱她的时候就醒了,听闻面前压抑的低咳声,她的心不禁缩成了一团。 如今的他,真的很虚弱。 纵然是中毒,是虚弱,但是她却很难相信,当初生龙活虎,身体康健的他会变得这般虚弱。 这一定不是昨夜的毒沉淀下来的。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因咳嗽脸色憋红的温陌君,起身为他抚背,道:“你的身子未愈,还是不要逞强,上床休息吧。” 温陌君红着脸回头,见苏珝错站在他身后为他顺背,苦涩的笑了笑,“为何我觉得我很没用。” 恐怕以后他会更无用。 “你只是还没恢复,不要多想。”苏珝错轻声安慰道。 温陌君对她温柔一笑,由着她扶着自己上了床。 没多久,纤阿与鬼诣就敲门进来,看了看里面躺着的温陌君,脸色已经没了昨夜的那份青色,只是还是有些虚弱的苍白,也就放下心来。 纤阿将早膳放在桌上,对走出来的苏珝错道:“娘娘,这是早膳,您先用。” 鬼诣在里面为温陌君号脉,苏珝错走出来坐在桌前,看了看简单的粥和馒头,笑着对她道:“一起吧,不用守那份虚礼。” “啊!娘娘这样失了规矩。”纤阿却摇头。 “现在就只有我们,哪来的那么多规矩。”苏珝错声音一沉,瞪着她。 纤阿知道苏珝错的性子,见她这么坚持,听话的坐下,道:“是。” 两人刚要动筷,纤阿又道:“娘娘,要不要先给陛下留起来?” 娘娘不在意,不代表陛下也在意啊。 哪知她话音刚落,温陌君的声音就从后面传出:“不必,你家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啊,是。”纤阿慌忙起身,行礼回答。 对于纤阿的守礼,苏珝错见怪不怪,见温陌君不反对,将碗推到纤阿面前道:“这下可以放心的吃了吧。” 纤阿坐下之后,开心的笑着道:“陛下对娘娘真是好,多宠娘娘啊。” 正在吃馒头的苏珝错一愣,“宠?” “对啊。”纤阿笑盈盈的说:“在宫内陛下宠着娘娘,在宫外陛下也是这般。” “你怎么看出来的?”苏珝错好奇,怎么她没感觉。 温陌君什么时候做出能让纤阿理解为宠的事出来,她倒是想听闻一二。 纤阿见苏珝错不信,凑到她面前,道:“娘娘怎么会不知,在宫内任何一个跟娘娘作对的人都被陛下惩罚了,第一个宁嫔降位,第二个丽妃更是打入了冷宫,而且娘娘不管犯了什么错,陛下都是维护着娘娘,哪怕外面的人都说您是妖妃,陛下还是一如往常的待您,甚至奴婢还听闻朝中有大臣弹劾娘娘,直接就被陛下发配到了边疆,难道陛下还不宠爱娘娘?” 苏珝错听后,神色如常,“纤阿,有时候这未必是宠。” “那是什么?”纤阿迷糊了。 “或许只是偿还而已。”苏珝错目光迷离的回答。 “不会。”纤阿不认同苏珝错的解释。 苏珝错盯着她,这个纤阿面对她的脾气倒是渐长啊。 纤阿在苏珝错的目光中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尴尬的笑了笑,“娘娘,奴婢只是认为陛下不是偿还,而是真心相待。奴婢自小就在宫中,见过了不少人心叵测的事,知道人心可贵。陛下贵为一国之君,也有他的无奈,但是奴婢也看得出陛下是在纵容娘娘,很多时候甚至是娘娘的帮凶。可见陛下对娘娘不是一般的好。” “是吗?”苏珝错听着纤阿认真的提醒,淡声说道。 是这样吗? 他对自己的纵容不是因为认出了自己,而产生的愧疚感作祟吗? 她看了看屏风后面摇动的人影,心头有些不平静。 鬼诣为温陌君把脉之后,问题不大,只是还是很是虚弱,不宜伤神。正将所有药包收回药箱时,却见温陌君自己坐了起身,呼吸微急的望着他。 “陛下有何事?”鬼诣不解温陌君眼中的急切。 温陌君目光隔着屏风看了看坐在外面的人,声音低而轻:“鬼诣,此行之后,你随朕回宫。” 鬼诣一听,目光瞥了瞥的外面,神色瞬间就凝重下来了,“陛下是因为她吗?” 温陌君低眉时,眉色融情,“朕想活久一些,想拼一拼。” “可是陛下,这样太冒险,不说时机问题,就说您的身子盈亏得厉害,怕是……” 鬼诣的话还未完,就被温陌君的话截住。 “朕意已决。” “陛下。”鬼诣见温陌君坚若磐石,神色一急,道:“纵然为了娘娘,您也不可冒险啊,要知道若是有何闪失,您会比现在还不如,这……这……” 鬼诣的为难与惊慌温陌君看在眼里,但是这个病折磨了他那么久,若是以前他是有心等待的,如今他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若是自己痊愈了,该多好。 这样,就能与她地老天荒,白头偕老了。 “如今的时机也不差,该有的都有的,虽然朕的身子还微有不适,但是好生调节自然可恢复。” 鬼诣知道温陌君看起来温和,实则固执得要命,他决定的事是没法更改的。 无奈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外间与纤阿窃窃私语的苏珝错,一番纠结之下,只是叹了一句:“情爱之中尽是痴傻啊。” 温陌君听到这句话,十分受用,忍不住调笑:“你小子若是遇上了那个让你痴,让你傻的人,不会比朕好到哪里去的。” “那臣宁可一辈子都遇不上,这样臣还能醉倒温柔乡,做做牡丹花下鬼。”鬼诣慌忙摇头,撇清关系。 “你可知天意不尤人。”温陌君微微一笑。 鬼诣撇撇嘴,没有接话。 用过早膳之后,纤阿与鬼诣出去买药去了,苏珝错坐在房间内拿出了纤阿临走时让她打发时间的东西,拿出来一看,不禁僵了嘴角,刺绣! 亏那那丫头出宫时,带着了这篮绣品。 温陌君则倚在床边,本打算看书的,但是见到苏珝错拿出绣篮之后,就忍不住下床,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上,饶有兴致的道:“阿错,你学会了?” 苏珝错正在解已经打死的结,听温陌君半疑惑半兴致的话,眼也不抬道:“差不多。” 温陌君看了看结个解也能生气的她,伸手将死结从她手里接过来道:“我来吧。” 苏珝错愣愣的看着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拿走了自己的麻烦,随后安然的坐等。 第71章 梅花簪 温陌君心细且有耐心,没多久就解开了死结,递给苏珝错的时候,意有所指的问了一句:“解好了,阿错你开心吗?” 苏珝错听出了他的深意,淡淡一笑道:“能触摸的东西自然好解。” 温陌君听户,掩下了眼帘,捧起了书,笑着道:“是啊。” 那心上的结,她何时才愿意让他帮她解开? 苏珝错坐在他身旁,认真的开始刺绣。 阳光从窗外照进,仿佛是从时光的那头投射过来的,将两人的身影投影在一起,在地面边织交错,散发着亘古的光辉,形成了一团不分彼此的光影。 喧闹的街头,昨夜在庙宇中发生的杀戮案件丝毫没有影响大家对求姻缘的热衷,庙宇门口依然门庭若市。 午膳时,纤阿与鬼诣正好从外面回来,一人背着药箱,一人捧着药炉。 “都跟你说了,本医在挣钱你怎么还把我的药炉抢走了,真是过分!”还没进门,鬼诣叫嚷的声音就传入了房内两人的耳里。 “你才过分,明明那个人只是微感风寒,你却告诉他是病入膏肓,逼得那人重金求买你的百年人参,你这是讹诈!”纤阿不满的叫板。 “我要是不挣点银子,那我们路上开销什么。”鬼诣不减气势,叫喊道。 “那你也不能骗,医者父母心你懂不懂!这是最基本的医德。”纤阿也不认同。 “你看那人肥头大耳,一看就是中饱私囊的货,我敲诈他怎么了,这是为民除害。”鬼诣还是叫嚣。 “你强词夺理。”纤阿辩不过,气红了脸冲入房间。 苏珝错听着两人的争论,放下了忙乎半天也不成形的刺绣,侧头看着温陌君道:“那个鬼诣,是你从哪里找来的活宝。” 她以为跟在温陌君身边的都是楚衔玉那样大将之风、沉稳冷静的人,然而这个鬼诣却让她长了见识。 温陌君也放下了书,目光凝视她,试图挽回鬼诣的形象,道:“鬼诣虽然平日里不着调,但是办事很果断。” “没看出来。”苏珝错走出内间,就见纤阿红着脸坐在了桌边。 而鬼诣也气呼呼的坐在了对面,两人都各自不理。 苏珝错无奈的叹了一气,这种情况她还真不知怎么处理。 温陌君来到她的身后,望着他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道:“像不像对冤家?” 苏珝错回头,正好跟他鼻尖相抵,呼吸一瞬间就缠在了一起。 她慌忙错开,有些无措,敷衍答:“嗯。” 温陌君见红晕悄然从她的耳根爬至脸颊,伸手摸了摸鼻尖,像是在回味刚刚那一抹柔软,嘴角含笑。 用过午膳之后,纤阿与鬼诣之间还是保持着不说话的状态,苏珝错看了看他们,打趣的说了句:“你们真像斗气的冤家。” “不可能。”两人瞪着她,气势汹汹的否认。 苏珝错见两人一起吼了自己,舒缓的神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冷冰冰的道:“再说一遍。” 两人神色一下子就尴尬了起来。 “哎哟,夫人,好夫人,别生气,我刚刚只是情急之言,没有冒犯的意思哦。夫人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计较了。”鬼诣看了看同样神色不虞的温陌君,笑眯眯的迎上来,对苏珝错谄媚的笑着。 纤阿见苏珝错生气,低着头认错道:“夫人恕罪,奴婢刚刚不是有意冒犯的,请夫人责罚。” “既然有气干嘛不打一架发泄发泄。”苏珝错见两人知罪,也就大方的原谅了。 “夫人,小人不会拳脚,这不是把羊送入虎口吗?”鬼诣听到这个不公平的建议,就苦哈哈的望着苏珝错。 苏珝错视若不见,对纤阿鼓动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许还手。” 纤阿看了看一脸苦相的鬼诣,站起来阴测测的笑。 “公子,你要救我啊,要是打坏了我,就没人给你施针了。”鬼诣凑到温陌君面前求救。 “不行,你不管怎样还是要跟我施针的,否则我恢复不好,你可是要受罚的。”温陌君自然偏帮苏珝错。 “你们,你们。”鬼诣欲哭无泪。 转过头对着正在活动手脚的纤阿,笑得灿若花开,“纤阿姑娘,之前是我小气了,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哈,我们一路上还会遇上很多事,打坏了我就不能及时为你们排忧解难了,那不是添麻烦吗,而且女子在大庭广众动手也不是好事,没必要为了我弄坏你的名声嘛。” “我不认识她们,不在意名声。”纤阿走向他,对他的劝说表示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啊,你想想一个姑娘家家因为我坏了名声,我得多内疚,多自责,而且你得多不开心啊,这样是不行的,这个行为是不可取的。”鬼诣继续胡编乱造。 但是这次纤阿却没坚持,看了他两眼道:“算你识相。” 随后回了座位,躲过一劫的鬼诣也擦着汗回到了座位上。 苏珝错与温陌君互看了一眼,各自一笑后什么都没说就上了楼。 午后的阳光温软舒适,照得人懒意洋洋,在温陌君休息后,苏珝错从窗口跃出,来到后院随意散步,在见到后院角落那一株迎风而展的梅花时,十分惊讶。 按捺不住喜悦之情,她快步走了过去,见到真的是梅花之后,她凑近闻了闻,觉得心旷神怡,身心舒畅。 现在才初冬,这里的梅花竟然开了。 她顺着那面墙往里走,就见到里面有十株左右的梅花,全部都开放了,花瓣艳丽多娇,姿态苍古清秀,虽不如傲寒那般轻艳脱俗,却也有清幽雅致。 灰色的墙色,绿色的杂草中,它开得多姿多次,开得肆无忌惮,开得撼人心扉。 一团团的红色在蔚蓝的天幕下,绽放着独具一格的清艳之美,让她流连忘返。 她的一身红衣在漫漫红色之中更显娇丽,穿梭在形态不一,婀娜多姿的梅花树下,映得她无双之容更是姿绝天下。 温陌君一路尾随,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惊世之景。 她酷爱梅花,不仅是爱那份气节,更是爱那份独有。 冬天之中开的花众多,但是那一份无与伦比的红却只有一个。 就如入他眼中的花色成千上万,偏偏只有她直接就投映在了他的心湖,触之便是沉沦。 时光在这样的宁静下快若流沙,很快两日便过去。 依温陌君之言,他们准备今早启程赶往百里外的苍龙镇,那里离边城就只有一日的车程。但是自晨起之时,苏珝错就不见温陌君的身影,连续问了鬼诣与纤阿,店小二与老板,众人都说没见到。 但是启程的时辰不能耽搁,苏珝错只得吩咐鬼诣与纤阿继续收拾,她自己出去找。 行走在人群中,目光掠过千百张面孔却看不到自己要找的那种面容,她从一条街找到另一条街,从街头找到街尾,一路人海茫茫,前途未知。 她走着走着,就迷失在了人海之中。 慢慢的,她就连方向都迷失了。 她站在人海之中,四处张巡着试图中人海中分辨出那个人。 目光极速的掠过一个又一个的人始终一无所获,他在哪里,会不会遇到危险? 他现在身子虚弱,恐怕三个人就能将他…… 她闭上眼,沉下心思,侥幸的想,或许他已经回去了。 再睁眼时,她决定沿着原路返回。 正走着身后却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阿错。” 她脚步一顿,心头某根弦紧紧绷着。 “阿错。”那人走近了些,又唤了一句。 她才慢慢转身,当一簇蔚蓝如海的衣角入眼时,她的心缓缓放下,一路往上,当那张熟悉的容颜入眼时,她的喉咙发出一阵刺痛。 “阿错。”温陌君走到她身前,见她仿佛被人点穴般愣着不动,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挥了两下。 “你去哪里了?”苏珝错轻声问道。 温陌君这才忍着喜悦从怀里拿出一根金色的梅花簪,喜盈盈的摊开手,道:“你喜欢吗?” 苏珝错见到那支金灿灿的梅花簪,正值开放之姿,脉络清晰,花瓣冷艳,傲丽又清雅,精致又华贵。 她感觉喉咙的生疼更甚,目光没有在梅花簪上停顿,反而顿在了一处空气中,用着更低的声音道:“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与他半臂之距的温陌君却听清楚了,他激动的上前,确认道:“阿错,你刚刚说什么。” 苏珝错咬着唇,眼眶泛红,却不再说。 然而那句话却不断的在温陌君耳中回荡,让他觉得好一阵满足。 “阿错。”他身后欲将她抱入怀中,好好缅怀一番。 却见苏珝错仰起头,神色如常,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温陌君有些怔愕。 苏珝错看了看他掌心内的那支梅花簪,淡声道:“是送给我的吗?” 温陌君回神,笑盈盈的点头,“喜欢吗?阿错。” “帮我戴上吧。”苏珝错站着不动,对他说道。 “好。”温陌君含笑走上前,轻柔的拨开她的发,将它插入了她黑若绸缎的发中。 苏珝错被温陌君的动作弄得眼眶又是一红,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冲动。 在这次回宫之前,她不能表现出对温陌君有其他的情愫,否则景国之行,她也无法护得他周全。 “好看吗?”她敛去酸楚,含笑问道。 “嗯,好看。”温陌君痴痴的望着她。 艳阳高照,人群川流不息,叫卖声依旧,喧嚣声依旧,都淹没在了人来人往之中,唯独这样一番美景无法被洪流淹没。 一人融情,一人含笑,两人的眼中皆温暖之色,仿佛与日光一样持久不衰。 第72章 客栈的刻痕 白悠悠的云朵闲逸的飘荡在蔚蓝的天空上,天幕之下高山叠起,蜿蜒巍峨,山表面覆盖着一大片的翠松,苍宛若一根碧绿的丝带系在了山腰处,苍绿盎气,灵气逼人。 阳光十分充裕,将萦绕在山巅的云雾都蒸发了,露出了半绿半黄的山尖。 山脚下一辆马车悠然驶来,车辕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一袭如山间绿泉的绿衣,容貌清新秀丽,女的穿着一身樱红色长裙,头发简单的挽成了一个发髻,容貌的娇丽却不被简单的发饰所遮挡,反而显得婉约动人。 两人驾着马往前走,男子的目光却时不时的往后看,不是看马车后方有没有人,而是看着被车帘挡住的里面。 “鬼诣你在看什么?”纤阿见鬼诣时不时的往后张望,回头一副百思不解的表情,不由有些好奇。 鬼诣看了她一眼,再挥了一鞭,贼兮兮的笑道:“难道你不发觉你家娘娘与陛下之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纤阿回想了一下,之前陛下与娘娘一同回来,陛下望着娘娘的目光更是温柔,那种温柔不是之前那种隐忍的苦涩,而是真正由心而发的甜蜜。 “是有些不一样。” “你说,他们是不是和好了?”鬼诣立刻就开始八卦。 “你干嘛那么激动?”纤阿不解,娘娘与陛下重归于好自然是好事,可是为何鬼诣却比两人还高兴。 “那是因为娘娘好了,陛下才能好,陛下好了,我才能好,总而言之就是娘娘好,大家好。”鬼诣摇头晃脑的说了一阵。 然后加大力量挥鞭,马蹄踏在地面,激起了阵阵尘烟,马车穿过重重尘烟往更远的地方驶去。 摇晃的马车中,苏珝错与温陌君相对而坐,本来之前打算每个人骑马前行的,后来考虑到温陌君的身体临时改为了坐马车,虽然路程不比骑马快,但是对他的身子来说却好受一些。 苏珝错看着倚在车壁上,眉目温和的他,脸色还未恢复,仍然有着丝丝苍白,“你的身子可受得住?” 他后背的伤在昨夜上药的时候,还未愈合,溢出了点点血迹,这样的颠簸恐怕会延迟他伤口的愈合时限。 “无碍,今日我们赶到苍龙镇,不然怕会来不及。” 苏珝错听后,主动的坐到了他身旁,道:“若是累了,就在我肩上靠靠吧。” 坐在马车内,身躯伸展不开,筋骨容易疲乏,半靠着或许会好一些。 温陌君见她坐在身旁,听着他的话,笑容中多了几分温暖,他却不愿意,“不用,我不累,你很久没休息过了,你靠着休息一会儿,可好?” 虽然他身子未恢复,但是不至于这般脆弱,不过是一日的舟车劳顿,他可以撑过去。 苏珝错听闻,只是淡淡一笑,“我也不用,这点奔波不算什么。” 本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落在温陌君的耳里,却有几分刺疼。 “阿错,要不然你跟我说说,你在凤灵国的事吧。”温陌君伸手将她的手握住,含笑问道。 “我在凤灵国。”苏珝错突然间想到了白玉容归,想到那夜陡然间就变得锋利非常的他,想到他的话,她的心开始有些不安。 “对,我不在你身旁的时候,发生一些什么事?” “其实,我在凤灵国很好。”苏珝错不知道温陌君是想知道她与白玉容归之间的确切关系还是想知道她这一年的琐碎事项,简言意赅的总结道。 相比当初的痛不欲生,在凤灵国的日子十分轻松,虽然心有所记恨,但是却没有那么的纷扰与沉重。 温陌君婆娑着她的虎口与掌心,不似宫中女子那般白嫩细滑,反而有着厚薄不一的茧子。这是她长期习剑留下的。 当初若自己早些将她护在羽下,或许她也不会受这份苦。 “阿错,你如今不用剑了吗?” 苏珝错被他这么一问,目光一下子就定格了,隐约从他的问话中听出了另一层含义,当初被他一剑贯心还心有余悸,甚至对剑有着一种排斥,所以她的确很久不曾用过她最擅长的剑了。 “是。”她低着头,目光浮远。 “那你用的武器是什么?”温陌君好奇的问。 一路走来,他没看见过她用武器。 “之前有匕首后来丢失了,后来用过簪子。”什么顺手用什么。 温陌君立刻危机的望着她头顶的梅花簪,用着认真的语气说道:“阿错,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将这梅花簪扔掉。” 苏珝错抬眼望着他,见他眉目认真,轻轻点头,“好。” 他是担心自己会把它当武器扔出去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温陌君重新缓和了表情,头靠在车壁上将苏珝错的手放在了怀中,一脸满足。 苏珝错见两人紧紧交缠在一起的手,目光转而又落在了腰间的玉佩上,容归曾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取下玉佩,片刻不能离身。 “这个玉佩看起来很特别。”温陌君见她的目光顿在她腰处,顺着看下去,看到了那块玉佩。 镂空的花纹不似平常的花色,缠绕复杂,丝丝入扣,仿佛是系着秘密的符文。 苏珝错收回了目光,敛去了眼底的思绪,平静答:“只是平常之物,没什么特别。” 温陌君只是轻轻一笑就移开了目光,“嗯,难得阿错还喜欢这些玩意,待回宫之后我为你挑选些更精致的玉佩,也让你系着。” 苏珝错见他没有追问,心松了一下,听闻他后面的话,她也淡淡的笑着,没有作答。 再精致,也只是外表,但是内在的意义却是不同的。 她答应了容归不解,就答应了他不扔一样。 一路匆忙赶路,中途只是在一家路边茶摊稍微落脚,匆匆用过午膳之后,几人又继续前行,日光由盛转衰,金灿灿的阳光最终成为了一层薄影,附在车壁上烘托出了两人紧紧相依的倒影。 纤阿与鬼诣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是从他们之间的交流,无论眼神还是语言都让二人觉得他们和好了。 一路平静,马蹄匆匆踏过路面,不留痕迹的驶到了苍龙镇。 此刻已是旁晚,火红的晚霞映红了半天边,仿佛是夜幕前最后一抹荼蘼的色彩,有着竭尽苍然的灵美。 几人入城之后,城门闭合。 看着繁华似锦的街头,宽敞阔气的大道,排序有致的摊贩,苏珝错有些惊讶,这里离战火纷飞的边城只有一日的距离,却又着诏月皇城的繁华。 而且这片繁华不因战火而损坏,反而更是欣欣向荣。 入城之后,她与温陌君就下来步行,一是缓和酸乏的身体,二是见识一下苍龙镇的繁华。 温陌君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这里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是防御极强,而且这里的官员治理有方,就连边城也要靠这边的物资生存,所以这里是不能被侵犯的。” 苏珝错恍然。 几人在鬼诣的带领下,朝着街旁的客栈走去,一座石头堆砌的类似牌坊的门框横在前方,里面的人出行都要经过这道门框。 刚进去,里面的人就看到了,喜盈盈的迎上来,“几位客观,住店还是用膳啊?” “都要,把你们的招牌菜都准备着,大爷们要吃好喝好。”鬼诣将手里的缰绳递给店小二,吆喝着吩咐道。 店小二的目光快速的扫过几人,随后躬身一边将马往后面赶,一边应声回答:“是,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寻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小二迎上来报了几道招牌菜,鬼诣摸了摸下巴,道:“这些菜都要,快去准备,大爷一天没吃好了。” “好的,小的立马给大爷们催菜,请大家稍等片刻。”小二喜癫癫的下去。 鬼诣目光四处摇曳,像是随意看看,又像是在寻找什么。当他的目光定格在窗沿上的一处刻痕时,他起身凑了过去。 苏珝错与纤阿的目光都随着他起身望了过去,而温陌君却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喝茶。 片刻后,鬼诣惊喜的回身,叫道:“陛下,是这里。” 苏珝错与纤阿各自看了一眼,露出不解之色。 温陌君却放下了杯子,轻轻点头,“不急,他们会找来的。” “可他怎么联系我们?”鬼诣却不放心。 温陌君将手中的杯子扔出去,杯子未碎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而那道斜着的刻痕却直接竖起,周围不见其他裂痕,仿佛它原本就是那个样子一样。 “陛下,好厉害。”纤阿惊诧,一直觉得陛下是真人不露相,但是不想他竟然这般厉害。 苏珝错看了之后,亦是有些惊讶,她以为温陌君伤势未愈应该会施展不开拳脚,哪知他竟然这样的厉害。 换作她,也无法做到这般干净利落,一切如初。 看到印记变化,鬼诣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座位,“这下他们会知道了。” “陛下,您有什么安排吗?”纤阿见温陌君一脸的高深莫测,而苏珝错又不动声色,忍不住道出了疑惑。 温陌君看了看没有出问的苏珝错,笑容温和浅柔,“今晚你就知道了,先好好用膳吧,说不定今晚会连夜启程呢。” “是。”纤阿虽然不解,还是点了头。 苏珝错却在听温陌君说要连夜启程时,拧眉问道:“已经到了那么急的地步了吗?” 第73章 出乎意料的折损 她以为按照温陌君的安排,至少他们还有一夜的时间可以休息一下。 温陌君望着她,眼露关切道:“你可是觉得累了?” 苏珝错望着他,“没有。” 温陌君知道她是在顾虑自己,没有说破,伸手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哎哟,真是刺激人。”鬼诣见到二人这般暧昧的动作,一手拿着一只筷子,边敲边感叹。 温陌君与苏珝错同时看了看他,又一齐挪开了目光,不去理会。 鬼诣见他们不理她,试图把纤阿拉入阵营,“纤阿,你不觉得这里很挤吗?” 纤阿完全不理解的摇头,“哪有,我觉得很宽敞啊。” 鬼诣一脸无语,“真是榆木脑子。” 纤阿怒起,“你再说,信不信我直接扔你下楼。” 鬼诣被她威胁,立刻换了脸色,好言相劝道:“都是为陛下尽忠的,我们何必互相残杀,这样多伤感情,纤阿姑娘,后面说不定还有危险等着我们,你还是省些力气保卫主子吧。” “哼。”纤阿坐下,也不理他。 苏珝错望着又莫名其妙吵起来的两人,无声的叹息。 待几人用膳之后,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去,街道两旁的灯火已经点燃,蜿蜒成龙,照亮了整条街。 夜晚的街市也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仿佛这里的繁华不会因为黑夜而落幕。 秉着饭后散步时是好习性的原则,鬼诣将其他三人拖到了街上,本打算凑凑热闹,顺便买点有趣玩意儿的,但是没走多久,就见人群攒动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与温陌君同时扑捉到了,两人交换了眼色,将苏珝错与纤阿带了回去。 为了就近照顾温陌君,苏珝错特意选择了一墙之隔的两间房,反正她与纤阿都有武功,可以直接从窗户那边进去,不必走门。 几人刚进温陌君的房间,就见里面燃烧正旺的烛火突然一晃。 “陛下。”一阵异口同声的呼唤声瞬间想起。 纤阿一震,望着突然出现在前方的数道身影,脸色大惊。 好厉害。 苏珝错没有变化,只是倚在座椅中,用杯盖拨弄着杯中的茶叶。 温陌君站在人群之后,听着身后并不浑厚的声音,转身时见到跪在身前的十一道身影,语气含惊道:“莫峥,只剩下了你们吗?” 十一人成半圆将温陌君簇在里面,为首的莫峥,一身黑衣,脸色胡渣四起,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 听闻温陌君的问话,他的声音嘶哑而颤抖,仿佛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回禀陛下,臣带走的五千精锐,如今只剩下十人。” 苏珝错拨弄茶叶的手一顿,五千精锐只剩十人! 这是多大的损失,而对方又是多么的厉害。 不是说是一群乱军吗?为何平乱的军队有遭受这般严重的损失。 纤阿与鬼诣也十分意外,诏月的军队素来训练有素,而且个个都能征善战,为何会输得这般惨淡。 “其他人呢?”不等温陌君问话,鬼诣就抢过了话。 莫峥却没有表现出不悦,而是恭敬的单膝跪着,沉声道:“当臣随着楚将军在边城抗敌时,对方惊悸楚将军的威名,刻意表现出毫无章法,胡乱抵御的假象,让我们掉以轻心,轻易的长驱直入,哪知里面等到的却是两万大军的埋伏,纵然我们是训练有素,擅长征战,却还是难敌数众。而且对方十分阴险,不仅人数上躲过我军数倍,还在双方交战时燃香下毒,我们没有防备,不过一个时辰就几乎全军覆没。” “什么!那些乱军竟然还能下毒!”鬼诣更是意外,转身对着温陌君躬身道:“陛下,臣想对方怕不是乱军那么简单,能有这样才思敏捷,清晰明了的心机的人一定是常年征战,及了解楚将军排兵布局的人。” “回禀陛下,臣也是这般认为。”莫峥也跟着附言。 苏珝错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件事一定与容归脱不了干系,先以乱军之名引起温陌君的注意,然后表现出颓败没有章法的样子让身经百战的楚衔玉掉以轻心,从而引诱他们深入敌军,打败他们。 但是依容归的脾性还有对自己的那份自信,他都不会再这样的稳操胜券的局势下多此一举的用毒。 所以这个毒一定是对方怕计谋不成,才加的那层保险。 “所以你们认为,这批乱军其实不是乱军,而是一群趁虚而入的敌方军队。”温陌君虽然心里震惊,却忍住了自己的情绪,沉着以对。 “是,臣与他们交过三次手,三次都败在了他们手上,不是臣自夸,在诏月能将臣连续打败三次的人除了楚将军,不会再有第二人。”莫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震骇躲过了惊悸。 他虽不如楚衔玉那般出名,但是担任御林军统领的他也不是吃素的,不说身经百战,也是久经沙场的,不可能连续三次栽在一群毛贼身上。 所以,一定是对方有高人相助。 温陌君陷入了沉默,莫峥的能力他是清楚的,若是草包自己自然不可能给他那么大的官职,但是连续三次败在了一支乱军的确十分蹊跷。 “你从对方的步兵上可能看出蹊跷?” 他没有与对方正面接触,所以只能从细微末节处寻找线索。 “对方隐藏得十分深,臣没法从对阵上看出什么,只是每次出战,臣都能从对方的阵营中见到一位全身被白色袍子笼罩着的人,臣试着突破对方的防御但是每次都被逼了回来,一直没有成功。”莫峥说起这个,又气又无奈。 对对方追着打了那么久,却连对方的样子都不知道。 “楚将军是怎么被俘的?”温陌君仰起头,深思了一会儿又问。 “五日前,他们似乎知晓我方的粮草不够,派人夜袭军营烧光了我们的粮草,楚将军气极,亲自上阵想趁对方还未回营时率着几个军中好手偷袭对方的军营,哪知对方竟然还有其他高手坐镇,当夜就被生擒了,之后对方大举进攻,打前锋的人武功高强,手起刀落间便是抛飞的人头,鲜血飞溅,势如破竹。臣拼死抵抗却无法阻止这场杀戮,只能带着人杀出重围,本以为死里逃生的人至少会有数百人,但是……”说到这里,莫峥语气一顿,“但是,没想到突围的竟只有十位手足。我们接到陛下的命令,就赶到了苍龙镇,躲藏至今。” “对方还有多少兵力?”温陌君目光沉凝,重声问道。 “虽然我军损失惨重,但是他们也没有太轻巧,近四万的兵力如今估计还有半数。”莫峥说着看着温陌君,眼露希冀道:“不知陛下这次带领了多少人马过来?” 温陌君听后,沉痛的摇头,自己的军马损失严重超乎了他的想象,本想以现在还在路上的五千军马加上剩下的哪怕是三分之一的人马足够取胜,但是现在看来自己估算错误,对方并不那么好对付。 “五千。” 莫峥与身后的几人一听,都变了神色,“这……” “怎么你们认为陛下会输!”鬼诣见几人难掩失落的神色,厉声问道。 “不,不是。”众人慌忙否认,望着温陌君的目光带着一股灼热,“陛下御驾亲征,臣等欣喜不已,怎会怀疑陛下之威,只是对方兵力仍高处我方一万,敌众我寡,取胜十分艰难。” 温陌君踱步了一阵,随后又问:“莫峥你可知苏相的下落?” 莫峥被问及,回想了一下答:“在楚将军被擒第二天就传出苏相被俘的消息,臣数次先去打探,但是对方防御极强,臣未能成功,但是从其他人嘴中听闻苏相与楚将军是分别看押的,因为苏相年老,加之染着瘟疫,送去的当日就高烧不退,十分虚弱,现在情况如何,臣却不知了。” 苏珝错知道温陌君是专门为自己的打听的,举目望去与他看过来的视线相接,她平静如初,他眼露隐忧。 “那朕之前交代你做的事,你可有做?”温陌君轻轻呼气,继续追问。 莫峥一怔,如实回答:“臣照做了,如今敌军正在四处搜寻臣,不过都被臣避开了。” “很好,那我们连夜启程吧,明日必须抵达边城。”温陌君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是,臣这就去准备。”莫峥听温陌君的话,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有了几分安定。 陛下足智多谋,这次一定可以顺利打退敌军救出将军与宰相的。 “不必,让其他人准备,你留下。”温陌君说着目光重新落回了苏珝错那头,对纤阿道:“纤阿,去准备明日一整天的膳食,一个时辰后启程。” 纤阿得到命令,看了一眼默许的苏珝错,颔首答复:“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听到纤阿的名字,莫峥惊讶的回头,果然就见到一身红衣,清艳绝俗的庄妃,悠闲的坐在椅子上。他以为陛下只带了鬼诣与那名宫女,却不想他还带上了胡搅蛮缠,不可理喻的庄妃。 “娘娘金安。”他躬身再行礼。 “莫将军免礼吧。”苏珝错轻轻一笑,放下了杯盖。 其他人也跟着行礼,纷纷对陛下的此番行为表示不解。 而温陌君却不加解释,苏珝错更是漠不在意。 一个时辰后,众人准备出行,鬼诣点燃了一支暗火,暗火冲入夜空炸裂出绚丽的弧度,提醒后方的人加紧赶路,一行人才浩荡的出发。 第74章 破城 苏珝错看着肃容以待的其他人,心里也变得沉重。 这次诏月可谓是损失惨重,被打乱了布局的温陌君到该怎么力挽狂澜? 她抬头看着闭目养神的温陌君,没了追问的兴致。 不知是不是受到这个消息的影响,上路之后四周安静至极,就连素日爱斗嘴且玩世不恭的鬼诣也沉默了。 由夜幕行至天明,在由天命行至午后,一行人只是在林间稍作休息,温陌君一下马车就与莫峥与鬼诣三人指着地图讨论着什么,苏珝错与纤阿只是坐在一边,两人互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一盏茶的功夫后,重新启程,苏珝错对军队的排兵布局不了解,所以她也没有追问温陌君有何安排。 众人再次沉默前行,她撩起车帘看了看窗外,今日并无阳光,天色一直被迭起的阴云牢牢遮住,不见一丝金色。 没行多久,驾马的鬼诣突然收紧了缰绳,喊道:“陛下,他们到了。” 温陌君起身走了下去,苏珝错没有下马车,只是撩起车帘看了看,一名金色战甲的将军领着五千人马站在了马车前,每个人皆是肃容凝眉,刚毅如铁。 一看就是将中优士。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见到温陌君,齐齐下跪众声喝道。 “免。辛苦你了,严将军。”温陌君走到前方,亲自扶起了为首的穿着金色战甲的中年男子。 “为陛下尽忠,为国效力,乃臣等之责。”严崇抱手回应,声音浑厚有力。 “好,有严将军这等将士,朕心甚慰。”温陌君拍了拍严崇,满意的点头:“那就启程吧。” “是。”严崇再次抱拳行礼。 温陌君回到了马车上,一行人再次启程,沉重的马蹄齐声踏在地面,发出了一阵规律的前行声。苏珝错一听,就知道这五千兵马恐怕比之前的精锐还要厉害。 她撩起窗帘,看了看那五千精锐,每个人穿着统一的兵装,但是却为遮住眉目间的煞气,这不是一般士兵所有的。 看来温陌君这次也是准备得十分充分,不如莫峥想得那般忧患。 “我们是要冲入城内直接抢人吗?”她放下窗帘,望着温陌君,低声问道。 “你看出来了?”温陌君微微一笑,笑容似破开阴云的风。 “他们之中混入了多少陛下训练的死士呢?”苏珝错跟着他一笑,低声又问。 “一半。”温陌君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五千精锐有一半是满身煞气的死士,他们与其他士兵不同,是抱着必死之心在战斗,有这样的杀棋在手,面对万人只兵可也有力争之能。 “你果然深谋远虑。” “在衔玉被抓,苏相被俘之后,朕就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这次出行自然不能掉以轻心。”说着温陌君对苏珝错伸出了手。 苏珝错微微一愣,这动作跟容归真像。 她起身却不握他的手,坐到了他的旁边。 温陌君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没有在意,在她坐下之后将她的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手里,才继续道:“但是没想到对方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这次怕是一场硬仗。” “那你有多少把握?”苏珝错低着头问道。 温陌君双手握着她的手,百看不厌的答:“四成。” 苏珝错听闻轻轻一笑,摇头道:“你应该有六成。” “为何?”温陌君惊讶扬眉。 “因为陛下应该猜到,我们面临的人或许是熟人。”一路上不见扶延与福全,凭扶延出色的武功带着福全离开并不是难事,所以她想他们两人应该是回到了边城。 温陌君没想到苏珝错竟然会这么说,意外的笑了出来,道:“阿错,你真是聪明,不过我们依然只能持四成。” “为何?”苏珝错不解。 若是对付扶延,他应该是有足够的信心吧。 “因为莫峥说的那个人还在,加上扶延,我们并不能力敌。”温陌君想到莫峥口中的全身被白袍裹住的男子,如画的眉目蒙上了深思。 苏珝错微微怔了一下,之前的人是容归还是云穹,如今容归已经去了景国,云穹应该会和他一起过去,那么这边应该不会有那个人,即便有也不会是之前的人。 想到容归,她对他的安排与布局完全不知,更不知他每一步的意义,唯一清楚的便是他想要覆灭诏月的心思比起她浓厚得多。 她现在就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波看不见的沼泽吞噬,一步一步的朝着不知底的地方沦陷。 容归之策,温陌君之防,云穹之争层层缠绕,紧密相连,独独将身处其中却又身处其外的她牢牢束缚在内。 在临边城十里处,温陌君派了严崇过去递拜帖,而鬼诣则就地生火,熬了一大锅黑弄的药汁,让所有人都喝一碗,以免对敌方的毒雾所伤。 苏珝错拧眉看着手中的汤药,虽然对鬼诣的安排十分认同,但是喝药却让她有些为难。举目看了看其他人都是一饮而尽,她忍了忍仰头将药汁喝下,喝完之后就撇嘴。 温陌君侧目望着她,见到她撇嘴的动作,会心一笑,总算找到了当初的她的一丝影子,她不喜喝药,即使生病也不愿喝药,为此他费了不少心思,后来只得为她觅来一种由蜂蜜和蜜饯做成的甜糖才半诱半骗的让她喝了药。 之后他自己也不知不觉养成了喝药就吃糖的习惯,所以随身都会准备几颗。 苏珝错正苦得不知怎么办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瓶子,上方描绘着彩色的花纹,她看着有些熟悉。 侧头见到温陌君含笑的脸,她伸手将瓶子往手心一倒,当那颗红透透的像药丸的甜糖出现在自己手心的时候,她身子一僵,往昔的回忆不自觉的往脑中涌来,她闭上眼将它含入了嘴里,甜腻的香味在嘴间溢开,却抵不过沉在嘴角的苦。 “还是以前的味道吧。”温陌君见她吃下之后,表情不那么扭曲,温声问道。 苏珝错睁眼,轻轻点头。 所有的东西都没变,变的始终都只是他们两个人而已。 不一会儿严崇骑着马回来了,他正有事要禀报,却被鬼诣急急送上的药汁灌住了嘴。一番大力的猛吞后,他才大步上前,声色凝重的禀报:“陛下,不好了,对方将楚将军与苏相压在了城门后,准备天一黑就斩首。” “什么!”苏珝错比温陌君还更先反应,苏闻与楚衔玉要被斩首! 温陌君伸手拉着她,脸色也被震惊覆盖,“即刻启程,必须让对方刀下留人。” “是。”严崇领命,招呼其他人立刻上马。 苏珝错看了看已经昏暗不清的天色,脸色紧绷,时间不多,她不能这样慢腾腾的过去,苏闻现在还不能死! “陛下,臣妾先行阻挡他们。”她侧头对温陌君叮嘱了一声,不等温陌君出声,展身跃上了前方的那一匹马,扬鞭一抽,马儿便吃痛的撒蹄跑起来。 “娘娘。”纤阿上前去追却晚了一步,只注意苏珝错离去的她,并未注意温陌君脸色的凝重,还有鬼诣望着温陌君的那份严肃。 “出发吧。”温陌君没有再坐马车,翻身上了一匹马,追着苏珝错而去。 其他人纷纷策马直追,落在最后的便是鬼诣与纤阿,两人没有多余的马,只得将束缚在马车上的两匹马取出。 临行时,鬼诣望着纤阿,沉声道:“纤阿你家主子对你如何?” 苏珝错之名,他听过不少,狂妄放肆,滥杀无辜,残害忠良她都做过。 “我家娘娘?”纤阿将马儿牵出,翻身上马后,不解的望着鬼诣,却发现此刻的鬼诣面容严肃,眼中含着一份深沉逼视她,她没有犹豫,用着清晰且认真的语气回答:“我家娘娘待我很好,她是世间最好的人儿。” 鬼诣听后,眼中的深沉却转为了深深的疑惑,不等纤阿追问原因,他也利落的翻身上马,“别发愣了,快追上你的家娘娘吧。” 世间最好的人儿吗? 那她可会对世间对她最好的人心生真情呢? 纤阿觉得鬼诣有些怪,却未追问,跟着他策马狂奔。 一番尘土飞扬,沙尘盖天后,苏珝错骑着马奔驰在黄土裸露的大地上,远远的就望见了一座灰色的城墙,她手势不停,飞速的往前疾奔。 在距离城墙一里时,就见到城门紧闭的城楼上站满了人,个个手持弓箭,箭绷在弦上仿佛警告来人,一旦靠近便是万箭穿身的结果。 不知是被对方的杀气所影响还是什么,她身下的马竟然放满了脚步,她心一狠,将鞭子重重的抽在马身上,马儿掀蹄嘶鸣后再次冲向了城楼。 “站住,来者何人!”城楼上的人见到一个红衣女子策马奔来,心头微惊,大声喝止。 苏珝错置若罔闻,待对方问话的时间她已身临城下。 “不许动,否则刀剑无眼……”上方的人正要出言再喝,却惊骇的见到身影纤细的女子一脚踏在马身上,展身而起,另一只脚踏在城楼,转瞬之间竟然已经站在了城头。 “你……你……”他骇于对方的身手,更惊于对方的气势。 一身红衣堪比昏暗夜幕下最艳丽的云彩,一头不羁的长发迎风而展,宛若淌在水中的黑藻,弯眉似月,清眸含霜,鼻梁笔挺,唇若樱花,女子容貌惊人,红衣烈烈飞扬,生生将她的柔美之容掩盖,层层杀气就从她面无表情的脸色中缓缓溢出。 第75章 各自对峙 苏珝错不将城楼的人放入眼中,身子一跃轻足站在了靠内侧的城楼,一阵风不期然的刮起,吹起了地面的黄沙,它们影影绰绰,相随而飞,往天追去。 夜色苍凉,卷起的黄沙有着遮天闭月之势。 透过层层黄沙,苏珝错看到了下方围拢的人群,人群的最前方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而他的前方便是高出地面一尺的高台,苏闻一身染血囚服,被人压着跪在上方,苏闻的旁边便是楚衔玉,褪去了华衣锦饰的他,穿着同样布满了血痕的囚衣,早已不复往日的俊雅。 两人沉默的跪着,不动不闹,看起来并不慌张。 苏珝错身后的人见她立于城楼,目光望着里面,像是要劫狱,这才捞回了心神,慌张的叫喊:“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将他拿下,难道你们想死不成!” 如他一样被苏珝错气势所惊的众人才回神,举箭往她身上射去。 苏珝错听到身后的惊慌,只是轻轻侧头,讽刺道:“愚蠢。” 箭脱离了弦,破空掠去。 温陌君追到城楼下,就见苏珝错的马被弃在城下,而她早已没了人影。 正着急之时,就听闻上方传来了数支利刃破空的声音,他仰头看去,就见数支断箭从上空落下,宛若细雨砸了下来。 “陛下!”莫峥见对方已经动手,慌忙上前,将温陌君护住,同时挥剑斩开那批断箭。 断箭没持续多久,就停止了。 “陛下,娘娘呢?”纤阿与鬼诣来到了温陌君身旁,见到苏珝错的马不见她人后,急声问道。 “她在里面。”温陌君保持着仰头的动作,轻声回答。 鬼诣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情绪翻涌。 纤阿往上一看,足有十米高的城墙,娘娘竟然这般轻易的跃了进去。 “陛下,娘娘已经进去了,眼下只有先设法将城门打开才能顺利将娘娘,苏相与楚将军救出来了。”莫峥看了看城墙,再次被苏珝错的身手所惊。 之前陛下叮嘱他做的事被娘娘这样越墙而入失去了作用,除了深入敌军,他们别无他法。 温陌君收回了目光,眉目一肃,询问了莫峥与严崇道:“你们的轻功如何?” 莫峥与严崇互看了一眼,两人都觉得有些勉强,严崇虽有一身武力,但是如今盔甲在身,想要一口气越过十米高墙,并不那么容易,而莫峥虽然一身轻装,但是却有伤在身,也不能发挥出自己的水平,跃过高墙。 温陌君看两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们怕是有些勉强,他们都那么勉强了,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陛下,臣愿一试。”鬼诣从人群中走了过去,对温陌君请旨。 “你可有把握?”温陌君有些意外。 “臣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臣有办法上去之后将上面的人解决,只是需要严将军与莫将军助臣一臂之力。”鬼诣低着头,肃着眉目回答。 “准。”温陌君没有过多的思量便答应了,随即又道:“其他人冲出去,吸引上方人的注意,不要让他们注意到脚下。” 鬼诣擅长用毒,对付上面的人没问题,只要莫峥与严崇将他送上去便可。 “是。”众人朗声一答,开始散开。 上方的人这才注意到这边已经有大批军马临近城下,慌忙举箭对准了下方的人,急声辉报道:“王大人,城下又有人来了。” 为首的人一听,心里叫苦不迭,前方的红衣女子已经突围而入,站在了邢台的中心,对将军呈对峙之姿。 本想聚精会神对付这个奇女子,不想后方又有敌来犯。 “先不管那女子了,我们要守住城门,否则掉脑袋的就是我们了。”反正那女子已经进去,将军自会收拾,若此刻再有人突围,他们怕是性命不保了。 听着王大人的话,原本被惊惧当场的人纷纷回神,为了保自己的命他们也要守好城门。 当即就朝着下方放箭,试图以箭雨挡住对方的步伐。 嗖嗖嗖的箭雨,连连破空,望着地面的人坠去,地面的人纷纷挥剑相抵,第一批箭刚完,第二批箭又瞬发而至,有着绵绵不绝之势。 “这可怎么上去?”莫峥见对方箭雨密集,没有间隙,有些急。 多耗一分,里面的人的危险就多一分。 纵然有庄妃进去,但是她喜怒不定的性子指不定会帮着哪边呢。 鬼诣的目光一直望着交战的双方,计算着时机。 “严将军,莫将军就是现在。”他突然出声,让严崇与莫峥惊了一下。 两人看了看依然未息的箭雨,有些迟疑,这不是让他送死。 “快,否则就来不及了。”鬼诣却十分焦急。 严崇收到温陌君默许的目光,立刻将鬼诣卷起,拔地而起,莫峥从另一边朝着城楼冲去。再看到严崇将鬼诣朝着自己这边抛来时,他一脚踢在墙角,顺势而起,跃至四米高后,大声道:“踩!” 鬼诣一脚重重的踏在莫峥身上,莫峥觉得身子瞬间就重了无数倍,但是想到危在旦夕的楚将军与苏相,他咬唇忍住,托着鬼诣上升了两米才将他以内力反弹而起。 鬼诣借着莫峥的势,逆风而上,四米、三米、两米…… 严崇这才发现箭雨稍息,对方正在换箭,不由对鬼诣算计时间的精准感到佩服,见他顺墙而上,却在临近墙头时被人发现。 对方举箭就朝他砍去,正欲拔除腰间的佩刀却见一道寒光比自己还快,直插入对方的心脏,对方惨叫了一声跌落了城墙。 好奇侧目就见到一个穿着朴素女裙的女子正在收手,他虽然不知她是谁,但是也不难猜,庄妃娘娘随行带着的那名宫女想必便是她。 想不到庄妃不仅身怀武功,就连贴身宫女也是有武之人,还能百步外命中对方死穴,真是让他出乎意料。 这便是陛下带上娘娘的原因吧。 这时,鬼诣已经跃上了墙头,对方立马朝着他靠拢拔剑相向,他灵活的顺势一滚,同时扬手挥出了一阵无色无味的气体,当他从地上起来的时候,身后就倒下了十人。 王大人见到他上了城楼本就心慌,再见他出手将放倒了他十个人,不由心生惧意,“你是何人!胆敢犯我城池!” “笑话,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你竟然敢跟我提城池!”鬼诣说着又扬手,气体飘荡而出,顺风吹开,瞬间他脚下又倒了一片。 “啊!”王大人见对方无形中又伤了自己十个人,本就只有二十五人守城的队伍,瞬间缩减为五人。 而且还是将他算入其中才五人,不由对他更是忌惮。 “你是诏月皇城的人?”她指着鬼诣,大声质问。 “算你不笨。”鬼诣轻轻一笑,谦和的回答。 王大人正欲再言,却发现自己突然间就手足无力,连站都站不住,惊慌道:“你竟然给本大人下毒!” “不要怕,死不了,只是让你们筋脉尽毁而已。”鬼诣拍拍手,从容的转身下楼。 上方传来了阵阵落地声,宣告守城的人的落败。 城头的对峙瓦解,城内的对峙却在无形中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庄妃娘娘,好久不见。”坐在最前方的男子穿着一身土黄色长衫,头戴玉簪,五官俊朗,气质淖雅。 苏珝错望着他,嘴角的笑意轻柔漾开:“扶延。” “娘娘似乎对见到我毫不意外。”扶延继续端坐着,似笑非笑的望着苏珝错。 “陛下早就识破了你的意图,本宫自然不意外。”她往前站了一步,正好可以俯瞰仍然被押着跪在地上的苏闻。 苏闻抬头,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第一个冲进来的人会是她,更没想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会映入她那双写满了讽刺与仇恨的眼中。 楚衔玉被封住了经脉,动弹不得,见到站在中间的苏珝错,他似喜又惊,声音嘶哑至极:“珝错,你来了。” 那陛下也该到了。 苏珝错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见一向如君子般落落大方,温雅高洁的楚衔玉沦为这般模样,只是回以一个极淡的笑容。 扶延见她动了一步,放在扶手上的手倏的一紧,目光凌厉时却乍见苏珝错腰间的玉佩,脸上凝着不敢置信的神色,很快又被他掩饰过去了。 “既然是庄妃娘娘,不知您有何目的?”她怎么会有那块玉佩,之前主子有交代遇见玉佩的人断不可伤。 那她是主子的人? “我要带走他们两个。”苏珝错直言不讳的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恐怕不行。”扶延摇头拒绝。 这些人可是主子点名必须除掉的人,不能留下。 “娘娘不是恨着苏闻,也怨着楚衔玉吗?为何还要救他们?” “本宫做事,还轮得到你过问!”苏珝错目光转冷,厉声喝道。 扶延见她无端发怒,眉头一紧,似是不悦:“娘娘这般心高气傲,是自持武艺高强能带着这两个人废了半条命的人安然的离开吗?那娘娘可尽管一试,看你能否做到。” “你以为我不敢吗?” 扶延听后,目光凝视她,缓慢说道:“娘娘自然是敢的,但是你能保证其他人能跟您福祸与共,生死相依吗?” 苏珝错听着他的话,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是容归对她说过的话。 扶延竟然能说出来,难道他是容归的人? 第76章 独战 惊讶之余,她也同时暗暗舒了一口气,自己没有赌错。 容归的玉佩终于在这一刻起了作用。 两人沉默以对,扶延身后的人却开始不安分,望着只身一人的苏珝错,不断的窃窃私语想将她拿下。 苏闻猛力的咳嗽了几声,数日的囚禁加上瘟疫症状的加重,使得他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然而苏珝错在他的身前,他本不打算将自己这样不堪一击的一面展现出来,但是他却控制不住。 “苏相。”楚衔玉见苏闻咳嗽得厉害,呼吸带着急喘,有些焦急。 苏相的身子他是清楚的,本就是年事已高,加上被感染的瘟疫病症日益加重,若再不治疗,怕他会熬不住。 苏珝错听闻苏闻一声又一声几乎是呕心般的咳嗽,望着扶延的目光更是冰冷,“不管他们如何,本宫今日必须带走他们,而你没办法拦住我。” 说着她横向跨出了一步,将二人挡在了身后,内力提至丹田,准备出击。 扶延见她有所动作,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他向后挥了挥手,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自人群中走出,往城楼的方向走去。 “那就得看娘娘到底有多高的本事了。” 扶延话音一落,苏珝错就见到鬼诣的身影自城楼的楼梯处出现,很快又没入了城楼之中,而朝着他步步走近的人便是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福全。 鬼诣进城一定是为了给外面的温陌君等人打开城门,但是他没有武功,若是被深藏不露的福全拦住,怕是不好。 她身子一晃,快速的抢过就近看着的人手里的剑,直接朝着福全那头扔了过去,又重新回到了邢台上。她不能离开这里,若是离开扶延一定下令将二人斩杀,苏闻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 福全走着走着就感觉一道杀气从背后发出,他回身举剑相抵,却被里面灌入的内力击得连续后退了两步,这时鬼诣已经走至了地面,朝着大门走近。 他只是看了苏珝错一眼,直接展身朝着鬼诣挥剑而去。 苏珝错身子一动,扶延身后的人就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她不得不收敛心神与对方纠缠,那些人虽然不是她的对手,但是却混淆了她的视线,让她分辨不出前方鬼诣的身影。 她当机立断,对身后执刀站在苏闻与楚衔玉身旁的刽子手下了杀手,哪知五大三粗的两人却游刃有余的与她缠斗,身后的剑光飞至,她分身一跃,内力细若针锋密集扫下,离得近的人惨呼着倒下。 接着空隙她继续与了刽子手交手,望着对方横空劈来的一刀,她握着对方的手腕,身子越过他的肩头往后一落,就听闻卡擦一声,腕骨拧断,他发出痛呼的低吼。 苏珝错抓住机会,一脚将体型庞大的他踢出去,直接就从涌来的人群中扫出了一人宽的道路,正好见到鬼诣正被福全执剑相逼的狼狈逃窜,她一脚将刽子手的刀踢飞了出去,试图为鬼诣谋得一时半刻。 福全敏锐的察觉身后的杀气又至,以剑身挡在身侧挡住,剑身与刀尖相接,发出了清脆的叮咛声,泛着银光的剑身竟然不堪承受裂开了一丝细纹。 他惊讶的抬眸,望向与其他人缠斗不休却还能趁乱挡住自己的苏珝错,果然厉害! 难怪陛下出行点名要她相随! 鬼诣见苏珝错帮他,快跑着往门口跑去,福全回眸就见鬼诣已经离城门不到十步的距离了,心下一急,朝着他疾步追去。 苏珝错看着将她包裹得不留缝隙的人流,看着虚软的坐在其中苏闻和楚衔玉,她边御敌边对身后的两人道:“你们找一处安全的地方,等待陛下来救你们。” 楚衔玉苦笑摇头:“对方不仅是封锁我的经脉,还挑断了我的脚筋,我走不了。” 苏闻躬身以手撑地,一脸的无奈:“臣病入膏肓,怕是命不久矣,已无力奔逃。” 苏珝错听后,只能瞪着两人,握着从另一个刽子手抢来的刀横空一挥,最里层的人中刀倒地,她身子腾空而起,再聚力一挥,中间的人群纷纷被刀气所伤,掀翻在地。 见福全又要追上鬼诣,再将手中的刀扔了出去。 福全见自己的剑即将刺破鬼诣的后背,哪知这时后背的杀气再至,一而再,再而三被苏珝错偷袭后背,他十分恼火,不得不再次将剑收回,挡住攻势。 本已有裂纹的剑,再这一次抵挡之后断裂,他惊骇的看着刀尖势如破竹的刺入了他的胸口,残留的内力使得受伤的他往后滑行了一小段距离后才站定。 这是鬼诣已经来到城门前,开始取门栓。 扶延虽然一直安坐于刀光剑影下,但是见到福全被苏珝错所伤,鬼诣正在打开城门,脸色一怒,展身而起,朝着城门边夺风破影而去。 苏珝错见扶延陡然拔高的身影,眼底腾起了浓郁的杀机,将身前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拧断了颈骨,抓着已经无力步行的楚衔玉与苏闻,一跃而起,踏过人群,扔到了外围。 苏闻被她扔至地面,就挪着身子与她和楚衔玉来开了距离,瘟疫是会传染的,虽然他不清楚为何扶延的人没有被他传染,但是他也担心会传染给楚衔玉与她。 苏珝错落地却未站定,身影立刻如旋风般朝着人群袭去,红影翻飞,宛若旋转之蝶,绚丽而清美,所过之处杀气四溢,血腥四溅,随着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人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当她收身站回原地时候,她有些力竭的单膝跪下。 但是不容她多做休息,就听到一声重物落地,她回头就见到鬼诣被扶延所击,打出了十米远,落在了她身后的不远处。 扶延看着自己的数百人手在苏珝错一人之力下被各个击破,邢台四周更是鲜血蔓延,血痕交错,忍不住大笑出声:“娘娘果然非凡物,竟然以一人之力杀去了我五分之一的人手,那么接下里的战斗我将不留余力了。” 说着,寂静的城内传出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除去城楼那边其他三面墙后都跑出了人,人群不断的壮大短短几秒的时间,就形成了一圈密不透风的人墙,将他们死死的围困在其中。 温陌君一行人在外等候了许久,听着里面发出的惨叫与兵器相撞的声音,他脸色一变,算了算时间,已过去了半个时辰之久,城门却依然未开,那么说鬼诣已经被拦住了,而阿错正在与他们交战。 “陛下,鬼诣没有打开城门,我们要不要试图破门。”严崇见夜色加重,若是再晚一些,光线在暗,他们破门也找不准方向了。 而且若是对方以多取胜,再派人将城口严防死守,那就功亏一篑了。 “陛下,里面的战况怕是十分激烈,但是我方人太少,怕会撑不久。”莫峥也觉不妙,纵然庄妃娘娘有盖世之姿,但是对方人数过于庞大,她也难敌数万之众。 加上已经受伤的楚衔玉,还有感染瘟疫的苏闻,与不懂武功的鬼诣,她恐怕也是举步维艰。 “想办法破门,必须得快。”温陌君也十分担心,不敢再耽搁。 “是。” 严崇与莫峥朝着士兵走去,一番讨论之后,莫峥吩咐了跟他在一起的十人准备,他们纤瘦轻盈能够轻易的被抛上去,而且武功不错,能够为里面的人起着支撑作用。 严崇如法炮制利用之前送鬼诣的办法吩咐自己的人成十人的踏石,让他们借力入内,是人不负众望夺墙而入。 纤阿早已心急如焚,奈何身手不够,只能焦灼的等待,她相信她急,陛下会比她更急,他一定会设法营救娘娘的。 温陌君望着他们之后,目光变得急切,等一刻钟若是门还是不开,那么他就越墙而过,这样煎熬的等待让他备感折磨,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十人入墙后,才看到里面的情形,纷纷震惊,偌大的墙后被一群执刀执剑的人围住,被围困在中间的便是庄妃等人,而之前上来的鬼诣嘴角溢血,半撑着身子躺在地面,看起来受了不轻的伤。 而城门处便是两个内力不俗的领头人。 清楚战况之后,几人快速的作出了策略,八人越墙而下,两人开门,达成共识之后,并分两路开战。 苏珝错短暂的休息之后起身,朝着鬼诣走去,不等他说话就在他身上点了两处要穴,道:“你没有内里护体,现在可还撑得住?” 被苏珝错点穴之后,一直觉得自己胸口火辣辣的疼着的鬼诣突然好受了不少,望着苏珝错泛白的脸色,他牵唇一笑,“死不了,不过他也不会比我好多少。” 说完,就听见身后的扶延愤怒的一吼:“你竟然浑身是毒,果然不负鬼医之名,” 苏珝错与鬼诣一齐侧头,就见扶延握着自己的手眦目欲裂的瞪着鬼诣,仿佛要将他挫骨扬灰一般。 “哈哈。”鬼诣恢复了精神,大笑了两声,“告诉你,若是半个时辰没有解药,你就等着化作一滩血水吧。” 身负鬼医之名,他不单单是医术非寻常人所及,更是用毒如麻,手段诡谲。 “好!那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扶延大怒,掌心的黑色短短两句话的时间已经蔓延至整只手掌,让他怒火中烧。 胆色过人,武艺不凡的他,何时受过这等气! 第77章 混战不休 “好啊,我也想看看你是否有着铮铮铁骨!”鬼诣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 扶延挥手下令,一直等待在四周的人立刻蜂拥而上,虽然众人见识了苏珝错超然的身手,但是内力虚耗不少的她未必经得住这一轮的人海之战。 苏珝错扶起鬼诣,将他带到了楚衔玉之侧,同时肃容站在几人身前,准备御敌。 鬼诣见到楚衔玉已失常色的脸,目光一顿,伸手就为他探脉,立刻从怀中的白色瓷瓶中掏出了一个药丸让他吞下,心头却怒火翻腾,“谁挑断了你的脚筋?” 楚衔玉吞下药丸之后,摇头,“当时我已昏厥,不知。” 鬼诣忍住怒火,又看了一下离他们足有三米远的苏闻,撑着受伤的身子,将瓶中的药倒出一颗送至苏闻的嘴边,道:“苏相,先吃下这颗药撑一下,陛下就在外面很快就会进来,带您回国。” 苏闻听闻回国二字,有些激动:“陛下来了,真好。” 他将鬼诣给他的药丸吞下,虽然知道自己的老身骨撑不了多久,但是他还是想活下去,多看看错儿,多保护她一下,也想回去再看看怜衣,那里很久没有打扫,如今怕是尘埃满布了吧。 鬼诣见他吞下后,坐在了他与楚衔玉中间,如今除了苏珝错,只有他能保护二人了,所以他不能让她有后顾之忧。 苏珝错望着收缩入内的人流,正欲举步冲过去,却见数道黑影从上而降,不等她出手,就已经与他们交战,身影飞窜,剑光翻飞,疾若闪电。 她定睛一看,这几人便是之前莫峥身后的那几人,她数了数有八人,还差两个。正疑惑时,却见扶延那边传来了呼喝声,侧头一看,其他二人正在与中毒的扶延与受伤的福全缠在一起。 “娘娘,趁现在打开城门将陛下迎进来!”鬼诣见那几人能撑一段时间,加上扶延与福全都被缠住,时机已到,催促着苏珝错前去开城门。 苏珝错身子一跃,冲围而出,来到了城门前。 扶延见苏珝错上前,手中的剑光更快,密若银盾让对方根本无法伤他分毫,同时再拿出一把刀阻拦住了苏珝错。 苏珝错灵活的避开,见到扶延竟然可以同时使用刀与剑,而且手法如出一辙的杀气凛然。干净利落,不由大惊。 虽然他中了毒,但是看他游刃有余的与她和黑衣人缠斗,竟然不落下风,她还是有些忌惮他。 黑衣人的武功不及两人的,但是胜在全力以赴,内力耗损已久的苏珝错,与身中鬼诣之毒的扶延两人都无法全力以赴,所以三人也保持了一个平衡。 但是这个平衡,却让城门内外的人备受煎熬。 鬼诣没想到扶延这般厉害,竟能以一抵二,还面不改色,从袖中掏出了一只一指长的银色小萧,呜呜的吹了起来。 以为封闭穴脉就没事了,真是太小看他了。 呜咽声突然悠扬的厮杀的战场中响起,起初被砍杀声代替,后来越来越急,宛若湍急的河流瞬间冲破了杂声,清晰的传入了扶延的耳中。 那一瞬,他中毒的手臂突然没了知觉,手中的刀突然滑落,苏珝错得到空隙,准备绕开他去开门。 扶延看了一眼场中的鬼诣,见他正在吹奏什么,就知道是他搞的鬼,回头见苏珝错即将脱身,他拼力拦住她,若是城门一开,这里怕是保不住了。 绝对不能开! 他挣扎着与苏珝错徒手过招,掌风翻飞,内力相抗,让一旁本就弱他们一级的黑衣人有些躲避不及,好几次都险些被误伤。 鬼诣见扶延被催发了毒素之余还能与苏珝错相抗,目光一沉,吹起的箫声更加尖锐,呜呜声瞬间变为了尖啸声,急急促促仿佛是能一滴就穿石的水,重重砸在了扶延的心田。 他措不及防,身躯一震,张嘴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苏珝错见此,抽身避开了他迎面而来的那一拳,从他身下钻过去,顺利的来到了门前。 福全见苏珝错已经开始卸门栓了,与黑衣人奋力一击,准备拦下,哪知却将胸前的伤口撕裂,剧痛使得他心神一分,对方的掌风再至,直接将他往后掀飞。 “福全。”扶延见福全被打出了五米远,心头一惊,中毒的那只手臂已经没了知觉,他狂怒将黑衣人一剑贯身,用内力将他掀翻。 随后望着鬼诣的方向发出声声狂笑,“你以为你的小玩意就能让我束手无策,不自量力。” 说着他剑身一收,横在腋下,肃眉一凛,举剑往上一提,整只手被他自己自肩处斩断,鲜血顺流而下,染红了他半个身子。 他苍白的脸上亦是血腥点点,狰狞可怖。他却未发出半丝痛呼,快速的点穴止血后,撕下衣衫的下摆紧紧缠绕之后,独臂执剑,往鬼诣那边砍去。 身后的门已经被苏珝错打开,他无力阻止她,但是他却有的是办法自保。 “你以为你自断手臂就没事了吗?本公子浑身是毒,只要你再碰一下,本公子保证你立刻下到九泉。”鬼诣见他狰狞着脸冲了过来,起身站在楚衔玉与苏闻之前,怒喝道。 福全看了看已经打开的城门,再看被黑衣人斩杀了过半的手下,最后才看向已经自斩一臂,有些发狂的扶延,撑起身子朝着他跑去,见他还要对鬼诣下手,半路拦住了他,“扶延,温陌君就要领兵入内,我们的人撑不了多久,我们还是找机会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已经尽力,主子不会怪我们的。” 扶延却听不进去,“主子临走时吩咐我一定要全力阻拦他们,主子大计未成,把这样重要的第一环给了我,我若是败了无颜见主子,宁愿一死。” “扶延!我们已经尽力了,只是变数超乎了我们的想象,主子不会怪罪的。”福全被他弄得有些激动,牵扯了伤口让他不得不弓着身说道。 “难不成你还怕死!”扶延被福全的劝说弄得心烦至极,扬臂推开了他,再次冲向鬼诣。 鬼诣面色凝重,一寸不挪的紧盯着两人,不敢掉以轻心,见扶延扑来,卯足劲做准备。 这时城门大门,一直守在门边的温陌君率先入内,见到脸染鲜血,呼吸促短的苏珝错立马将她揽入了怀中,仿佛某处缺失的那一块,终于回来了一般,“阿错。” 苏珝错被温陌君抱入怀中,筋疲力竭的她埋入了他的怀中。 温陌君见到里面血流成河,满地伏尸,却依然还在不停厮战的双方,吩咐身后的人一举冲进去斩杀叛敌。 众人听令,纷纷举剑加入阵营。 “阿错,你可有受伤?”温陌君一手抱着她,一手摸着她的脸与后背,一触便是满手的血污,心惊胆战的问道。 “都是别人的血。”苏珝错的声音有些无力,却感觉比之前独立支撑好得多。 她虽然有着对敌的经验,但是上阵杀敌还是第一次,杀不尽的人群,让她疲乏不堪。 短暂的休息之后,她从温陌君怀中退出,正好望见温陌君身后欲言又止的纤阿,对她淡淡一笑,“纤阿,你没事吧?” 自己之前一听苏闻斩首的消息,就没按捺住,将她忘在了身后。 “奴婢没事。”纤阿飞快的摇头,见苏珝错没事她才放下了心。 苏珝错转过身望向正在展开殊死之博的双方,温陌君与她并肩而立,手指垂下与她的手紧紧纠缠在一起,紧到密不可分,紧到不愿被分割。 扶延原本举剑朝着鬼诣砍去的,哪知半路杀出了一道黑影,两剑相撞, 二人同时后退。 “叛徒,我不会让你再伤害将军与宰相大人的。”莫峥一脸肃容,举剑指向扶延,难掩愤怒的语气下含着一股痛心的失望。 他们都是陛下的侍卫,不说惺惺相惜,但是也是手足情深,有着彻夜把酒的那份情谊,生死与共的那份扶持,如今却要各为其主,拔剑相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 扶延望着莫峥,平淡的目光下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死寂,“你我各为其主,就注定了这一天,我一开始就是为了我家主子进宫当差的,如今我只是让你知道了我家主子不是你家陛下而已,怎么会有叛徒之称。” “无情无义之徒,难什么各为其主!你不配!”莫峥说着再次执剑杀了过去。 扶延见莫峥怒容再争,独臂挥剑,迎面而上。 四周的人都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所有人都被温陌君带来的人冲散,分散着应对,本来人数较少的他们却在对方毫无章法的打击中占取优势,一时之间双方竟然打得难舍难分。 莫峥身后的鬼诣、苏闻与楚衔玉暂时没有被人盯住,鬼诣率先将无法自行离开的楚衔玉扶起,往旁边的安全地带行进。 而他身后的苏闻,虽然病重,但是还有力行走,蹒跚的跟在他身后。 扶延被莫峥缠住,却眼尖的瞄见了正在逃离的三人,顿时双目大睁,与莫峥之间的打斗渐渐激烈,剑疾如雨,带起的风宛若刃利,刮得两人鬓发飞扬,杀气凛凛。 突然一直不曾对莫峥下狠手的扶延,终于被他死缠不休,针锋相对的招数惹怒了,长剑朝着鬼诣三人扔去,身形跃起,单手成爪,朝着莫峥的天灵盖打去。 第78章 双双挟持 被扔出的剑疾风过影的朝着那头正在奔逃的鬼诣三人追去,因为苏闻是最末的一个,很快就被剑追上。 剑尖闪烁着森冷的光,划破的空气声尖锐嘶啸,仿佛是回荡在空气中某个低哑的阴笑。 莫峥本想分身阻止那头的剑,奈何对方发狠,他无力阻止只能飞快的将双手交叠挡在头顶,试图阻止这一攻。 苏珝错见剑尖直窜苏闻的后背而去,心头又惊又急。身旁的温陌君有所动作,却被她阻止,“你现在还不能用内力。” 毒素刚定,他的身体还未恢复,不能这样肆意用力。 不等温陌君说话,她的身影再起,红衣飘然而起,飞快的朝着那头的三人追去。 剑势极为猛烈,她的起身较晚,所幸短暂的休息让她恢复了五成内力,眼看着剑尖要逼近苏闻的后背,她大声喝道:“你们趴下!” 鬼诣知道后面有杀气追来,此刻听闻苏珝错的声音,毫不犹豫的带着楚衔玉趴在了地上,苏闻反应较慢,待他有所动作的时候,剑尖已经濒临他因奔跑蓄风而鼓起的衣衫了。 苏珝错长鞭难及,只能隔空打出一掌,迫使剑身改变方向,哪知力道不足,只能使它偏转了几分,擦着苏闻的左臂而过。 莫峥那边受住了扶延那从上贯下的那一掌后,内力大震,当即便吐出了一口鲜血,扶延顺势将他直接踢飞了出去。随即目光阴狠的转向苏珝错那头,色狂气癫的追了过去。 福全见扶延杀红了眼,从人群的征战中突围,心想着必须带着他走,否则他们今天都会死在这里。 苏珝错落地的时候,见到苏闻匍匐在地,虽然剑尖避开了他的要害,却还是刺破了他的手臂,伤口此刻正在徐徐冒着鲜血。 本是不致命的伤,但是在他囚禁多时,还身染瘟疫的情况下,这道伤就显得十分致命,此刻的他呼吸孱弱,脸色惨白,仿佛是即将不久于人世一般。 “想要活,就走。”苏珝错俯视他,提醒道。 苏闻听闻苏珝错的声音,吃力的抬起头,因缺水而泛白且有些脱皮的唇,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却未能发声。 苏珝错没力追问,此刻的扶延红着眼,狞着眉,已经杀了过来。 她不得不起身相迎,两人一交手,立刻就开战,因不停交战而有些力有不足的苏珝错对上重伤且精疲力尽的他倒也不吃亏。 两人都没了兵器,只能过徒手之争。 然而这时双方的混乱的战局却有了明了之势,纵然温陌君这边的人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是抵上这群过万之兵时却没有多少吃力,反而在越战越勇之中,隐隐有获胜的眉头。 福全赶到那边时,见到扶延正在与苏珝错缠斗,四但是周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弱了下去,刀光剑影也息了下去,战局已定,结局已显。 他看了看满场倒下的众多身影,鲜血从他们的体下徐徐留下,横七竖八的交错了一地,在漆黑的夜幕下,在满场点燃的火把的火光下,是那般的怵目惊心。 他们这边的人几乎是死伤殆尽,温陌君那边的人本就不多,即使有死伤却远不及他们,他们过万之兵如今剩下的还不及最初的零头,而温陌君那边的人手虽有折损,但是却保住了大半部分的人的生命。 现在还在人马上,还压了他们一头,他们不可能会胜。 温陌君举目望着上方与扶延一直在徒手过招的苏珝错,两人体力虚耗得十分厉害,但是却又不肯认输。 鬼诣已经将楚衔玉送到了他身边,看到楚衔玉行走不便的腿脚,他不用猜也知道他的伤势十分严重。 “陛下,臣有罪,不仅未能平乱,还让陛下亲自营救,臣心有愧。”楚衔玉来到温陌君身前,就屈膝跪了下去,神色尽是自责与愧疚。 “你无须自责,这场变乱朕心有数,让你受苦了。”温陌君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随后看了一眼纤阿。 纤阿点头,从随身携带的荷包中,掏出了止血与包扎的药品,为楚衔玉的外伤进行包扎。 楚衔玉听温陌君这么说,颇为动容的摇头,“臣不苦,谢陛下。” “待乱贼杀尽,朕就先派一对人护你回诏月。”温陌君看了他一眼,目光回到了与扶延正在交战的苏珝错身上,随即又看了看趁乱将苏闻拖回来的鬼诣。 “陛下还要去哪里?”楚衔玉被囚期间,并不知景国叛乱之事。 “这段时间宫内发生了一些事,景国有所图谋,朕要亲自去处理。”温陌君说着,看了一下脸色微变的他,宽慰道:“你不必担心,朕已有所安排。” “景国也叛乱了!”楚衔玉十分惊讶,若是如此,这里的乱军是否与景国有所牵连,否则那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动叛乱。 他知道温陌君一定是想到了的,否则不会亲自前来。 而他带上了有所图谋的苏珝错,是无心,还是有意? 温陌君只是淡淡的点头,没有再言。 鬼诣扶着身心俱疲的苏闻朝着温陌君那边走去,看着已经呈败局之势的扶延那方,忍不住冷笑,“苏相,你看非天命所归的人始终无法胜天命。” 苏闻抬起眼皮望着四周死伤无数的战场,再看还在与扶延打斗的苏珝错,最后才看向了城门之下,那道碧蓝似天的身影,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陛下此行凶险无数,这不过是第一局,到后来这样的厮杀争斗,伏尸满地,哀鸿遍野的战局必然还会出现。 这是命数,这都是命数啊! 这时,扶延不抵苏珝错那一掌的攻势,从上方跌落下来,福全一见立刻飞身相迎。 苏珝错以为福全是来帮扶延的,落身之时,再次朝两人袭去。 福全刚接住扶延,就见苏珝错迎面逼来,即刻托着扶延往后退去,退了十米后,无路可退,被迫迎上了她那一掌。 两掌相对,福全不受其力,跌跌撞撞的往后再退。 扶延看两人之力已无法与对方抗衡,加上她身后还有未出手的温陌君,他目光一狠,以着极其诡异的身法从苏珝错身下消失。 “阿错,小心!”温陌君见扶延突然没了踪影,如鬼魅般不知去向,出声提醒道。 苏珝错却不担心,若扶延是容归的人,他一定不敢轻易的伤了她,否则之前他们便交手了,而不是用那些小兵困住她。 “娘娘。”福全见苏珝错五指成爪,朝着他的喉咙避开,低声唤了一声,用着仅有两人能听到的语气说道:“请娘娘一定要保住扶延,为此福全愿一命抵一命。” 苏珝错动作一顿,望着福全的目光尽是森冷,难道他也是容归的人? “福全知道娘娘一定做得到,还请娘娘答应。”福全一脸平静的望着苏珝错,请求道。 “你知道我是谁?”苏珝错扣住了福全的喉咙,沉声问道。 “福全知道。”福全点头,然后说了一句让苏珝错脸色骤变的话,“而且陛下与鬼诣也知道。” “鬼诣也知道?”苏珝错知晓温陌君对自己有所怀疑,但是却不想鬼诣也知道,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仿佛是天下人都知道了自己是谁,唯独自己傻傻的以为他们都不知,从而被他们玩弄股掌之间一般。 “是你告诉鬼诣的?”她盯着福全,冷声问道。 鬼诣这个人她从未听温陌君提过,也曾在宫中见过,她相信福全也未见到,但是他却肯定的说鬼诣也知道,只有两个可能,一个他早就知道,另一个便是他是在路途中知道的。 温陌君对她有所偏袒,自然不会主动告诉鬼诣,他对自己有所怀疑,那么只剩一个可能了。 福全听后,只是颇为隐晦的一笑,没有答话。 苏珝错正欲再问,却没了时间。 温陌君的低吼声让她回头,那一刻,就见鬼诣的身影被扶延一掌打飞了出去,苏闻落入了扶延之手,他不看温陌君,而是直直盯着苏珝错,厉声喝道:“庄妃娘娘,若想你的父亲大人无事,那么就将福全还给我。” 温陌君本以为他会伤苏珝错,将全身的内力都提至了丹田,准备随时发动致命的那一击,没想到扶延竟然绕开了她,直接掳了苏闻,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为难看。 苏珝错虽然对苏闻万般嘲讽,但是她对这个父亲却并非无情。 “你要福全。”苏珝错伸手将福全提了起来,以内力将他悬空,轻轻侧头看他,“可是我却未必要苏闻。” 苏闻被扶延挟持着,手脚被压制,只能望着苏珝错,虽然知道她对自己的不屑一顾,但是在生死关头听到这样淡漠的话,他还是忍不住心痛。 自己付出一切也要保护的女儿,自己悄悄疼爱了二十年的女儿,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她一世无忧的女儿,竟然恨他恨到巴不得他死! 自己拼尽一切也要与天命据理力争,却还是改不过那天威浩沉的天命。 “那你就忍心让你的父亲为你而死!”扶延盯着她,目光带着某种急切。 苏珝错目光回到福全身上,再看扶延,福全要救他,但是扶延却以苏闻要挟她救福全,二人什么关系?而且扶延这一行径,是要单独与她说点什么,还是只是想带着福全离开。 “娘娘,扶延是有话要对你说。”福全全身悬空,喉咙还是被苏珝错遏制着,但是他知道苏珝错对他没有杀心。 第79章 他们竟然是兄弟 苏珝错听着福全的话,望着那头的扶延,她以为他的急切是因为她抓了福全,但是现在看来像是真的有话要说。 场中的其他人见两人陷入了僵持,纷纷望着温陌君,一边是一朝宰相,一边是叛国之徒,到底是杀叛徒?还是救宰相? “娘娘。”纤阿见到苏珝错被逼至了两难的境地,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众人瞩目的温陌君望着苏珝错,再看那边的苏闻,苏闻之死他不在意,但是他怕她会在意,而且他更怕她会跟对方离开。 两人的对峙,看起来是水火不容,但是之前的他却接到了一封密信,第一个越过城墙的人便是对方放置在自己身边的暗棋,他虽然第一个想到了她,但是他却不肯相信。 这一路上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如今的这一步,他不信她只是利用了他。 “阿错。”他温然轻唤,不管怎样,苏闻是她的父亲,她要他生,自己没意见,她若想他死,自己也不会干涉。 一切由她作主。 苏珝错看着不远处的温陌君,湛蓝衣袍,眉目如画,一双融水之瞳轻柔的看来让她心神微动。 扶延见苏珝错不应他,眼中闪过挣扎,随后屈膝踹在了苏闻身上,苏闻闷哼一声,踉跄着跪下,身子被扶延钳住,动弹不得。 一双期盼之眸深切的望着那边的苏珝错,她会不会因为他这个父亲而有一丝的动容。 苏珝错望着苏闻,再看他身后神色复杂,眼中带愁的扶延,垂下眼帘再掀起的时候她看了看温陌君,那双眼睛那般明晰,那般融情。 没有太多的时间让她反复权衡,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她望着福全,用着仅两人可闻的声音道:“福全,挟持我。” 福全乍闻苏珝错的话,整个人愣住了。 苏珝错捏着他喉咙的手微微放了几分力,福全起初未动,而是用着一种难以辨别的深沉目光望着她。 在她正要再次出言的时候,扶延再次出声:“你考虑的时间不多,我若是再出手可不会这般轻松了。” 苏珝错听后与福全两人对视了几秒,福全突然出手,招式简单速度却极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的手就攀至了苏珝错肩头,正好掐住了她握着他脖子的那只手,按了一个穴位后,苏珝错吃痛的放开了手。 福全趁势出手,扣着她的脖子将她反身挡在了自己身前。 “阿错。”在福全有所动作的时候,温陌君就察觉了,但是怕仓促行动会伤了苏珝错,一犹豫就演变成了苏珝错被人制服。 他望着福全,眼厉声凌,“你胆敢上她,我便让你们陪葬。” “娘娘。”纤阿见苏珝错被挟持,十分担心,欲上前却被鬼诣拦住。 “不要妄动。”鬼诣按住她的肩,目光却一动不动的落在了苏珝错与福全那边。 纤阿不听他的,甩肩走到温陌君身旁,急声道:“陛下,娘娘此刻怕是精疲力竭,无力反抗,请陛下救救娘娘。” 温陌君听着纤阿的话,秀雅的眉紧紧的簇在了一起,他何尝不知阿错精疲力竭,他何尝又不心急如焚,但是如今她被人挟持,自己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哈哈,陪葬!好啊,有庄妃娘娘为我们陪葬,何尝不可!”扶延见苏珝错被福全挟持,与福全隔空交换眼色,朗声笑道。 福全带着苏珝错朝着扶延那边掠去,必须保证扶延能安然离开。 “你敢!”温陌君听扶延的话,眼中露出了杀机。 “陛下。”在扶延挟持苏闻的时候,本想牵制他而被他一脚踢开的莫峥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心头大惊。 苏珝错之力可敌两个他,如今竟然被福全制住了。 看到福全,他的眼中尽是滔滔之火,扶延背叛了,竟然连陛下的贴身宦臣也背叛了,不对,看福全的样子不是背叛,而是一开始就和扶延一样,是别人用来监视陛下的棋子。 想不到这些人步步算计竟然到了这般地步,若非今日一见,他恐怕永远不会知道陛下的身旁竟然有着那么多人面兽心的家伙。 严崇为边城之将,不清楚温陌君身边的人,对楚衔玉的名声如雷贯耳,曾经所向披靡的大将沦为了如今的狼狈模样,让他有种莫名的愤怒,是一种英才被对方折磨糟蹋的愤怒。然而再看对方还挟持了陛下的妃子,试图突围,更是怒火熊熊。 但是温陌君未有动作,他不敢表态,只是用眼神看着自己的部下,示意他们随时准备出手救人。 他的部下心领神会。 扶延见苏珝错已经来至了身旁,看了看福全,低声道:“待会儿,你压着她先走,我断后,你断不可犹豫。” 福全望着扶延,目光划过有气无力急急喘息的苏闻,目光一沉道:“扶延你走,我断后。” 扶延想要说什么,福全却凛眉正目道:“我手上的是温陌君的心头宝,他定然不会奈我如何。” 扶延见福全那么说,目光亦是深深的看了过去,语气有着不容拒绝的刚决:“那我们交换,你必须先走,而我必须断后。” “你……”福全见他顽固不化,暗自思忱了一番答应了他。 扶延将半死不活的苏闻推给了福全,随后不等福全松手就抓过了苏珝错。 温陌君见他们交换了手中的人,一直隐而不发的神态有一刻的惊慌。 “放我们走。”扶延抓过苏珝错丝毫不客气的遏紧了她的喉咙,怒声喝道。 苏珝错暗自皱眉,扶延这一手不轻,自己险些无法呼吸。 “你不许伤她!”温陌君见苏珝错被他掐住,脸色因憋气而变红,还皱起了眉,惊声呼道。 “那你们先让出一道路。”扶延不如福全那般沉着,声色俱厉的吼道。 福全看似架着苏闻,实则却未钳制。苏闻见苏珝错被他挟持,知晓他下手无情,叫着“错儿”就要往那边扑,福全才收紧了手,不让他动弹。 “陛下,娘娘……”纤阿见苏珝错交到了另一个情绪不稳的人手里,十分的担心。 “你们不肯答应吗?”扶延厉声问道,随即握住了苏珝错的手臂,往旁边一拉,骨骼错位的声音清晰的响起,苏珝错吃痛,弯身闷哼了一声。 “不!”温陌君见苏珝错被他生生错骨,知道自己在拖延下去,她的性命便难估量。 “陛下。”眼睁睁看着苏珝错被人挟持,被对方所伤,楚衔玉也禁不住出言唤道。 “求陛下救娘娘。”纤阿没想到对方会那么狠,更是慌乱,眼泪在眼中打转,跪在地上求温陌君。 温陌君看了一眼鬼诣,鬼诣的眼中也是惊讶,两人对视了片刻, 各自移开。 “扶延。”福全没想到扶延会对苏珝错下手,惊讶之下疏于了对苏闻的防范。 或许他根本对苏闻就没有防范。 就在这时,众人始料不及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气虚体弱的苏闻突然一脚踢开了福全,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坚决朝着苏珝错那边奔去,边跑边从袖中拿出了一只青铜色的匕首,以着众人不敢置信的身姿朝着苏珝错后方的扶延挥去。 扶延钳制苏珝错的手一松,苏珝错抓着机会闪身而出,假意绊倒伸手将苏闻手中的匕首打落,为扶延挡了这一击,但是却遗忘了另一边恨不得活抓扶延的人。 温陌君一见苏珝错脱身,夺过身旁的人手中的箭弩,对准扶延的头部精准的射了出去。箭尖划破风声,带着贯天之势呼啸而去。 扶延刚站稳,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蓬勃而来,当目光锁定那支飞来的箭时为时已晚,顿时怔愕住了。 箭尖由黑点变为了寒光,直直朝着自己的头颅射来。 当他无力脱逃遗憾求死时,一道从旁边蹿出的力道将他撞翻了出去,他在地面翻滚了几圈才止住趋势。 待他再次举目望去时,就见到那支箭凶狠的贯穿了福全头颅的那一幕,他呼吸猛地一滞,身体与喉咙都开始剧烈的颤抖,嘴唇哆嗦着想要说点什么却始终无法成言。 他眼睁睁的望着福全的身子轰然倒下,击起了片片尘埃,才起身站了起来。 还未冲过去,就见福全转过头,用着满是鲜血的脸看着他,蠕动着唇,低声道:“你快走,走!哥哥……” 福全的那句话,除了扶延听得见外,只有离他最近的苏珝错听见了。 听闻福全叫扶延哥哥的时候,苏珝错大惊失色的侧目。 他们……竟然是兄弟! “走……走……走。”福全连说了三个走字,才凝住了神色,目光却由凝聚转为了涣散。 扶延浑身都在颤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想到福全会救他,他们两兄弟都知道各自的存在,但是却悲哀的从未以兄弟相称,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听他喊哥哥,竟然是他临死之前。 他如何承受得了! 可是承受不了他也得承受,自己的弟弟已死,他是为了自己而死,自己不能辜负这份一命换一命的厚意。 主子的任务,还未完成,他不能被俘。 温陌君没想到福全最后会为扶延挡去那致命的一箭,握着箭弩的手隐隐收紧。 严崇见众人都被这件事牵住了心神,立刻给自己的部下打眼色,被授意的人悄无声息的往那边潜伏过去,准备将扶延包围在内。 第80章 事情始末 1 但是他们刚有动作,却见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白雾突然弥漫了整个场地,两个呼吸间就浓郁得看不清一米之内的事物。 温陌君见到这阵乍起的雾气,立刻撞入了白雾之中,他知道若是雾散去,扶延就会没了踪影,而他离开一定会带着阿错离开,他不能让扶延逃走! 这阵雾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众人的视线又恢复了清明,然而场地中心却没了扶延的踪影,苏珝错也不见了踪迹,就连苏闻都不见了。 四周寂静无声,空空如也,就连风都不曾便促,他们仿佛遁空般找不到一丝痕迹。 “陛下,是否要属下率人去追!”严崇与莫峥见此,双双请命。 温陌君眉色一凛,声音宛若自万寒深谷中飘出,字字含着浓郁的杀气,“找!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给朕找出来!朕要扶延生不如死!” “是。”严崇与莫峥见温陌君露出了杀机,不敢耽搁,即刻带着人朝着城外追去。 “陛下。”鬼诣见福全已死,举目望着他。 温陌君走到福全的身旁,看着死不瞑目的他,伸手将他的眼帘合上。 楚衔玉不能动,看着温陌君与鬼诣对福全的态度,前思后想后,有了定论,“陛下,福全还是您的人?” 纤阿在苏珝错失踪后就处于混沌状态,如今在看眼前的这一幕,且听闻楚衔玉的提问后,一知半解的望着他们。 福全是陛下的人?那扶延呢? 他是陛下?还是公子?或以容亲王? 她此刻的脑子有些混乱,无法想明白整件事的走向,为何会这样。 福全与扶延都是逆贼,他们一同背叛了陛下,但是看来福全似乎不像是逆贼,倒像是陛下刻意安排的。 温陌君在为福全合上眼帘之后,看了他几许,才答:“是。” 楚衔玉这才恍然,“难怪臣与苏相被囚期间,他虽对臣严厉,但是却不曾让臣用刑,反而每隔三日就会叫人为臣与苏相把脉,怕臣们有意外。” 每次他都会亲自出现,两人见状就知道他背叛了陛下,对他自然恶语相向,但是他却只是默默的望着他们,得知他们死不了之后又离开,还叮嘱看守他们的人紧紧盯着他们,有事第一时间跟他汇报。 原来,如此。 “陛下,福全是为诏月,为陛下而死,他自己也是死得其所,陛下不必介怀。”鬼诣望着眼露惆怅的温陌君,上前劝慰道。 温陌君收回了目光,望向已经被黑暗铺天盖地侵袭的天空,眼中的惆怅的淡去,只剩下冷冽与凌然,“鬼诣,你带着楚将军与纤阿先回去,朕要亲自去找扶延,朕要他葬身之地!” “陛下,您孤身一身,可这不妥!”鬼诣一听,不同意的摇头。 严崇与莫峥带着剩下的两千人去寻觅扶延的下落了,若是留他一人,万一扶延趁乱时再出手将他掳走,事态就更不可控制了。 “你有意见!”温陌君目光锋利的盯着鬼诣,眼中尽是膨胀的怒火。 “陛下,如今严将军与莫将军已经出去找了,您只需要在这里等着便是,若有消息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您,而且您现在还不能使用内力,还不如多休息,待消息进来,您在亲自出去也不晚。”顶着温陌君锐灼的目光,鬼诣硬着头皮解释道。 温陌君显然不愿意,如今的苏珝错被挟持,生死不明,还被对方折了手臂,看着在他眼皮下都能被弄伤的她,如今失去了踪影,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他如何能放心。 见温陌君不同意,鬼诣望着他,鼓起勇气道:“难道陛下认为,娘娘真的会有危险吗?” 温陌君听闻他的话,瞬间僵住。 楚衔玉与纤阿听着两人的对话,脸上都浮现了不解。 然而温陌君却懂,片刻之后,他的神色恢复如常,缓声对鬼诣道:“纵然她不会出事,但是你别忘记了,她始终是朕的爱妃,而且只能是朕的爱妃。” 鬼诣见他终于放松了态度,这才呼出一口气,他对苏珝错的执情,自己怎会不知。不说苏珝错是对方的人,就算苏珝错想要整个诏月,他怕也会双手奉上。 见到温陌君没有坚持,鬼诣招呼着有些发愣的纤阿扶起楚衔玉,往里面的房屋走去,此刻最重要的是为他疗伤舒筋,否则他的腿会真的废了。 纤阿边走边看了看茫茫的夜色,心头的杂绪才清晰了一些,福全不仅不是叛徒,反而是温陌君安插在扶延身旁的暗棋,这样看来他是早就知道扶延是细作的事,可是从鬼诣之前的话,与温陌君暗有所指的回答,她隐隐感觉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温陌君刻意安排最初的追袭暴露了扶延与福全,迫使他们回到了边城。 这一路追杀的人不断,她分不清到底那些人属于那一拨,但是她知道都是为温陌君而来,娘娘一直在为他鞍前马后,甚至因为他还有些旧情复燃,她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天意,可是如今的她却觉得这是温陌君的安排。 他早就知道娘娘不是真心向着他的人,偏偏要将她放在身边,用自己的安危来赌娘娘的真情。 哪怕猜到了扶延与娘娘之间会有关联,但是义无反顾的为娘娘怒发冲冠,杀机毕露。 娘娘啊,您可知陛下待您重若生命,这样的男子世间难寻第二个,您可会为了陛下倒戈相向,或者放弃心底的那份偏执呢? 夜色深深,月光幽隐,宛若一层薄纱轻柔的覆盖在了树梢,树身与地面。 幽暗的月光照入林间,只能依稀将地面的草木照出来,却无法让人看清脚下。 一行人一脚深一脚浅的快步在林间穿梭,知道走入深处,月光都照不进的那片黑暗之中时,才放慢了脚步。 摸黑绕过了一片山林,几人才踉跄的蹿了出来,来到了一片浅溪石滩上,这时月光比之前明亮了些,完整的倒影在湖面,随着经风带起的涟漪圈圈漾开,银光沉浮。 苏珝错按着自己被扶延弄得错骨的手臂,待听身后重物被抛下的声音后,才侧头望着满身浴血,土黄色早被染成暗红色的扶延,跌跌撞撞的走到她身前。 苏闻被扔在布满了石块的地面,吃痛的痛呼,抬头见扶延走近了苏珝错,他拼着仅有的力气挣扎起身,正要将他扑倒时,却震惊的望着他屈膝跪在了苏珝错身前。 苏珝错没想到扶延会跪在她脚下,目光微冷的看着他,不顾苏闻的震惊,低声道:“扶延,你有何话对我说?” 扶延低着头,之前挽好的发髻已经散乱得不成样子,衬得他落魄而颓败,“娘娘,之前得罪了。” 说着他微微扬头,用着仅剩的独臂抓着苏珝错的手,一扯一顶又是一声清脆的骨骼错动声,苏珝错的手恢复行动能力,见她无虞,扶延重新低头,道:“扶延辜负了主子的信任,无颜见主子,但是主子交代的话扶延却不能带不到。” “什么话?”苏珝错暗自拢眉,追问。 “错儿,你为何与他勾结?他口中的主子是何人?他们有何目的?”苏闻听着扶延的话,心头大骇,急声出问。 “干你何事。”苏珝错淡淡的看了苏闻一眼,花白的鬓发,布满皱纹的眼角,被鲜血染透的囚服,此刻的他全然没有朝堂上的意气风发,只剩下一个老者的老态龙钟,与一个失败者的苍凉落魄。 苏闻被苏珝错尖声质责,双目充满了哀伤,她真的是恨极了他。 扶延将目光挪到了苏闻身上,才道:“主子说五日后您与诏月陛下一定会抵达景国,在这之前希望您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再无后顾之忧与他并肩作战。” 自己的问题? 苏珝错望着苏闻,之前她告诉过容归,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只能在苏闻身上找到答案,所以他才会吩咐扶延将苏闻带出与她单独私见。 苏闻见苏珝错冷漠的望着他,听闻扶延的话,扬起苍白虚弱的脸震惊的凝视她,声音悲苦难辨:“错儿,你到底是为何回来的?” “你想知道?”苏珝错望苏闻走近了两步,讽刺的笑着。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们勾结在一起想要做什么!”苏闻说着脸色开始变得激动,一口腥甜涌上了喉间,又被他分离的压了下去。 她与扶延为何相识,为何扶延还要如此恭敬待他,他口中的主子又是谁,苏闻不敢细想。 “难道你看不出来?”苏珝错见苏闻明明能想到却又不敢想的表情,就忍不住想要刺破他的这层虚伪。 苏闻被她问住,咬住唇不吭声。 “扶延,我想和苏相单独谈谈,你先去前面守着。”苏珝错忍着对苏闻的怒火,对u、扶延说道。 “是。”扶延躬身应答,随后自行离去。 他的伤势不轻,而且身上的药物已经吃完了,手臂的伤口没有处理,身上的伤口更是无暇顾及,不过到了这一刻,他已无牵挂。 只是福全的仇,他必须报! 苏珝错不知扶延所想,见他走到了丛林中,没了身影,她才转头望着脚下跌坐在地的苏闻心头的情绪翻涌起伏,险些让她失控。 好一番平复之后,她才用着极冷的音调问道:“苏闻,我母亲是如何死的?” 苏闻听到她的问话,当即就愣住了。 第81章 事情始末 2 见到苏闻愣住了,苏珝错就知道真相一定有猫腻,又往苏闻身前凑了两步,“心虚了?说!是不是你害死我母亲!” 苏闻听着这句话,仿佛是受到了刺激,撑着身子的手紧紧握住了掌心的沙土,另一只手挥开了近身的苏珝错,大声摇头:“不!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害死她!” “那她是怎么死的。”苏珝错见苏闻这么激动,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之前宁嫔的刻意提及与苏蔓吟口中的真相,就让她心有芥蒂,现在苏闻的神情更让她相信她们的话,不只是她母亲的死有问题,就连她的身上苏闻也有诸多隐瞒。 现在她就要苏闻将这些隐藏的真相,一个一个的吐出来。 苏闻没想到苏珝错会突然追问这件事,脸色一变,以怒火来掩盖自己的心慌,“你怀疑你的父亲会害死你的母亲,苏珝错,你这是大不孝!况且你母亲病逝,你不是亲眼见到了吗!若是你母亲活着看到你与我这般水火不容,她该有多心痛!” 苏珝错见苏闻发怒,没有被他的气势所惊,而是冷冷的勾唇:“我母亲若是知道他识人不清,若是知道她的丈夫毁了她女儿的幸福,若是知道她的丈夫曾将她的女儿逼至绝境,你猜猜她该有多恨你,该有多后悔自己嫁给你这个虚情假意,冷漠无情的男人!” “你胡说,怜衣不会后悔,她怎么可能会后悔!”苏闻无法承受自苏珝错口中的话,她是他的女儿,她竟然说她母亲后悔嫁给了他,还会恨他,强忍下去的腥甜又开始在嘴中翻腾。 “她怎么不会!”苏珝错见一提到她母亲,仿佛就刺中了苏闻不堪重负的伤痛,脸上的笑意更重,“苏闻,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你又背着我做了多少事,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是你的女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竟然会如此的伤害我,你怎么配做我的父亲!” 苏闻听闻苏珝错的话,伸手指着她,但是因为极度哀伤,极度气愤,指尖一直在颤抖,嘴唇不停的抽搐,梗着一口气,却说不出一个字。 “怎么!你不同意啊!”苏珝错蹲下了身,与苏闻平视,“苏蔓吟告诉我,你是最疼我的,你计划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时至今日,苏闻,你还是为了你自己,你为了你自己害了我母亲,你又为了你的前途损了我,你还为了自己的长盛不衰许诺苏蔓吟皇后之位,让她不折手段的对付着死里逃生的我,这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吗?” 苏闻急喘着望着对他字字尖酸,句句刻薄的苏珝错,是啊,这是他的女儿,他恨不得捧在掌心呵护一世的女儿,可是因为他与她母亲犯下的孽,让她经受了常人未经历的痛,让她承受了本不该她承受的果。 可是他不悔,“纵然我苦心计划了一切,但是错儿,为父绝不后悔拆散了你与陛下。” “是吗?”苏珝错见苏闻仍旧坚持,收起了冷笑,脸上只余下麻木的冰冷,“那我就要让你看看,我是如何与温陌君举案齐眉,白首偕老的。” “不可以!”苏闻听到苏珝错仿若宣誓的话语,吓得改指为抓,惊恐的摇头。 若那件事被揭发,那会天下大乱了。 “你何时见过我听你的话了。”苏珝错甩开了他的手。 可是苏闻却十分坚持,死死的拽住她,仿佛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自己不同意的决心,“不可以,错儿,他不是你的良人!” “这句话你一年前就说了,可是事实是什么,是你不想你钟爱的嫡女受委屈而偷梁换柱让她取代了我,从而你们享受着荣华富贵,但是苏闻你看清楚了,如今的我依然是他心底的那个人,纵然你一心想推她上位,我也有的是办法将她拉下马。”苏珝错十分生气,到了现在的几乎就想现在杀了他。 “苏闻,今日你若不告诉我,你是如何害了我的母亲,那我回宫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苏蔓吟。” “你!”苏闻见苏珝错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堵在心头的气撑得他整个胸腔都开始疼,“她可是你的姐姐。” “哼。”苏珝错不屑的冷哼,挣脱了他的手,拉开与他的距离,冷漠道:“我没有那样的姐姐,更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世间上没有一个父亲会牺牲自己的女儿,更没有任何一个父亲会一心想自己的女儿死。 苏闻被苏珝错冷酷无情刺激得无话可说,那件事不能说,绝对不可以! “苏闻,你舍得你如花似玉的女儿音容消殒吗?” 苏闻抿唇。 “或者,你希望我现在就让人对她下手?”苏珝错见苏闻不理,伸手抚平着袖口的褶皱,漫不经心的说着。 苏闻反复被苏珝错这般折磨,这种痛苦比起之前受刑还来得猛烈,反复思量后,他开了口:“蔓吟为诏月的皇妃,不是你能杀就杀的。” “那我们试试看。”苏珝错妖媚一笑。 “你以为你杀了她,陛下会不跟你计较?”苏闻见苏珝错笑得这般妖媚,忍不住蹙眉,这样的面容太妖。 苏珝错意外的望着苏闻,仿佛听到了一个最可笑的事实,“你认为温陌君会因为苏蔓吟而跟我计较?” 苏闻望着她,用着深沉的语气道:“他是帝王,他要守护江山,守护百姓,需要的是一个能扶持他的贤内助,更需要一个懂得牺牲的贤内助。” “牺牲?”苏珝错很快从其中挑出了重点。 “你说你与陛下心心相印,但是你到底有多了解他,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非你不娶的陌王爷,你可看清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不认为苏闻的话是凭空而来。 苏闻见一无所知的苏珝错,心头不由升起了几分疼惜,“错儿,这个世界远比你的想得复杂,这山河远比你知道的更为动摇,作为一国之君的他要的不仅仅是山河稳固,百姓安居,更要一个健康的体魄。”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苏珝错听闻苏闻的话,断定他知道的远比自己猜测的要多得多。 什么懂得牺牲的贤内助,什么健康的体魄,这跟温陌君有什么关系。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温陌君的身子比起之前的确弱了许多,而且莫名其妙还中了毒,看他的样子怕是中毒已久,身子才会盈亏得这般厉害。 苏闻却不愿意再说,这件事若说下去,必然会牵扯出更多,他不想让苏珝错知道太多沉重的秘密。 但是亦不忍她再被温陌君迷惑,看她丝毫不怀疑温陌君,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难道你不觉得奇怪,陛下明知我与楚将军日日身处水生火热,却偏偏在去边城路上要除内患?而且他明知你与容亲王之前有问题,却还是不顾危险的将你带在了身边?” 苏珝错望着他,眼中的冷漠在他的问句中转为了陌生,她不是没想过,而是不想去思考。 温陌君待她如初,不肯舍弃,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可是苏闻却打破了她的疑虑,这一刻她不曾细想的东西全部浮现在了两人之间,让她无法思考。 “错儿,陛下之心深不可测,而你还是那般单纯,轻信于人,他如何会是你的良人!” “住嘴!”苏珝错不想再听苏闻之言,低吼道:“你凭什么让我让用你的目光看待他,你又有多了解他,纵然他是帝王,但是他也是一个平常男子,他亦有心之所向,你又怎能确定我不是那个他追寻多时的那份念想!” 苏闻完全没想到苏珝错固执到这个地步,话到如今她依然对温陌君信任坚固,忍不住冲口而出:“就凭那福全一直都是他的人,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次叛变,更知道我楚将军会遇险,但是还是如对方所愿让我们犯险,还让你搀和了进来,你以为他让你陪在他身边是为了跟你多时间相守吗?” 苏珝错听着从苏闻最终连续不断迸出的字,心仿佛就被一颗颗如钉子般扎入一般,剧烈收缩,膨胀疼痛。 苏闻见苏珝错神色一变,仿佛被打击到了一般,心生不忍,但是想到日后的她,他还是狠下心肠继续说了下去,“你错了!那是因为他清楚你对于容亲王的意义,这一路要对付他的不仅是前朝余孽,更有着凤灵与景国还有其他趁虚而入的国家的人,他们必然有所关联,若是将你带在身边,但凡有意外发生,你将是他最有力的保命符……” 他正欲往下说,却被苏珝错尖声打断。 “够了!你闭嘴!不要再说了!” 她下意识的摇头,怎么可能?怎么会?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还一直按着他们所期望的安排走了下来,这怎么可能!他又不是神仙,能够掐算这一切! 福全是他的人,可是他明明不是叛敌,而且还是扶延的弟弟,若他真的知道一切,他这么安排不是逼着他们两兄弟反目吗?他是这样的人吗? 而且他还利用了自己,他可能利用自己吗? 顿时,苏珝错的脑子纷乱如麻,仿佛是猛然间燃起的火顺着狂风,以着几近疯狂的趋势将整片草地焚烧成灰,化作了无枝可依、四处飞散的尘埃。 “你以为我会信你,不可能的,苏闻我不会信你。”纷乱之下,她的脸色却极端的平静,宛若风雨欲来的死寂。 第82章 事情始末 3 苏闻见苏珝错自欺欺人的模样,既心疼又心酸,她从未这般坚定不移的信任过他这个父亲,“你是真的不信,还是不敢信,错儿,为父不会害你,没人哪一个做父亲的人会破坏自己女儿的幸福,为父是真的为你好。” “苏闻你真是个老狐狸。”纵然身陷囹囵,他依然对外界发生的事了若指掌,不仅知道袭击他们的人有着前朝欲孽,还知道扶延这一批人,身为一个臣子,他的用心与人脉足够让他前途尽毁。 “你为何要在温陌君身旁安插那么多眼线,你为何要对诏月的一切了若指掌,你为何明知温陌君想对付你还要以身犯险,你与温陌君之间有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你又告诉了苏蔓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苏闻,你到底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苏闻一定有事未对她言明,而这件事关乎她与温陌君,甚至对诏月还有着影响,否则苏闻不会这样小心翼翼,且守口如瓶。 苏闻没想到只是短暂的对话苏珝错就反应敏捷的将之前的事捋顺了,而且还这么精准的点出了他一直隐藏的重点。 他的确在温陌君的身旁安插了眼线的,但是不为监视,只是为了了解温陌君如今的实力到底如何。 可惜,到现在为止,他也无法给予错儿最大的保护,若有一天百姓将错儿与诏月放在一个天平之上,他没办法给她一份坚实的羽翼,这才是他一直不愿意将她托付给温陌君的原因。 但是见到如今苏珝错近乎歇斯底里的控诉,他有些于心不忍,身为父亲他对她的关爱从来都不流于形式,而是藏在了心里,他一心想让她脱离这个名利之牢,哪知却是一步步将她逼得嘶狂。 “错儿,时机未到,若是日后你可安于现世,为父定然将一切告知于你。” “呵呵呵”苏珝错见苏闻依然不肯说,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声音凄厉,“苏闻,你记住,从今开始我苏珝错再不是你的女儿,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如果说之前逼迫她将幸福拱手于人,她只是恨他,那么现在她对他不只是恨那么简单了,母亲之死,温陌君之伤,自己之痛,这些都跟他脱不开关系,自己的孑然一身,自己的一无所有,亦是拜他所赐。 既然他还是不肯告诉她,那么她也不屑知道,所有真相都有揭开的一天,她有的是时间去查证,她不信发现不了一丝蛛丝马迹。 做人之父,做成他这个样子,自己宁可从未有过这样的父亲。 苏闻亲耳听闻苏珝错否认自己。还要与自己断绝父女关系,当即就气得吐血,血雾侵染了空气,在他与苏珝错之间开出了一朵血花,映着苍白的月色,格外凄美。 苏珝错见他吐血,脸色微有变动,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是生是死,与她何干,他从未将她当做女儿看,自己何必还要顾及那薄如蝉翼的亲情。 苏闻吐出一口血之后,胸口裂痛非常,双手撑在地上,血珠结在嘴角,随着他的喘息滴到了地面。 他看到之后,无声而苍竭的笑了笑,用着极其悲伤的声音喃喃道:“怜衣,怜衣,我们的女儿不认我这个父亲了,她不认我了。” 苏珝错别开了脸,背过了身,不得不说,苏闻这样悲伤的语气,与那花白的鬓发,佝偻的身形,让她有瞬间的触动,生了不忍之心。 但是这份悲伤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扶延的突然而至打破。 他落身下来看到吐血的苏闻,与面色平静的苏珝错,没有过问二人的对话,走到她身前,道:“姑娘,有人朝着这边来了。” “看清来人了吗?”苏珝错按捺住了心头的酸楚,淡声问道。 “对方来势很快,应该是诏月那边的人。” 苏珝错看了前方片刻,的确有着不少树叶被波动的声响在起伏,转身往里走,看着仍然没有缓过气的苏闻,她犹豫了一下,才道:“带着他,我们走。” 扶延扛起苏闻正欲走,却被一道穿林射出的剑气逼得不得不放下苏闻来抵御,苏珝错立刻回身,就见到一抹蓝色自林间跳跃出来,身子宛若风起掠在了树梢,手里拿着一柄浑身银白的剑,眉目含怒俯瞰脚下的人,“你还想往哪里逃!” 苏珝错没想到来人竟然是温陌君,一席蓝袍在月色文雅脱俗,如画的五官映在月下散发着比月辉还冷的凌然,他厉眸一转,落到她身上,那双如刀般锋锐的眼眸瞬间就被暖风软化。 身子一跃,踏风飘到了她身旁,低声道:“阿错,你可有受伤?” 扶延见来人是他,原本冷漠的眸子卷起了一股肃杀之气,单手执剑,不管不顾的朝着他冲了过来。 苏珝错见扶延追了上来,轻声提醒道:“小心。” 温陌君举剑一闪,身子与扶延立刻就在不大的空地上交起了手,苏珝错看了看后方,虽有响动,但是距离也不近。 温陌君竟然独身而来! 两人的打得十分激烈,剑影刚过,腿风又至,枯叶被那阵腿风扫得翩翩飞舞,两人的身子猛地拔高,剑身相击,身影交错,快得让她都有些应接不暇。 缓过气来的苏闻抬头看了看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再看了看一直望着温陌君一动不动的苏珝错,难道一切真的不可阻止了吗? 当初不惜让她恨着自己,也要分开他们,如今还要看着之前的悲剧重新再演吗? 想着,苏闻看着温陌君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他举目看了看前方,还没有人追过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盯着苏珝错,悄然从里衣中拿出一个香囊一样的东西,望着旁边的草丛一扔。 苏珝错正专注两人的打斗,没注意到苏闻的这个举动。 不多时,空气中就隐隐飘出了一丝异香,不浓不淡,却又持久凝香。 她疑惑的左右张望,并未发现有不妥的地方,深深吸了一口却被发觉有任何不适,但是香味来得蹊跷,来得莫名,却搜寻无果,继续看着上方的打斗。 扶延虽然一心想为福全报仇,但是内力耗损厉害,加上之前失血过多还未恢复,进攻渐渐的慢了下去。而温陌君虽然后背的伤势未愈,但是他却一直不曾出手,从体力与内力上都比扶延好得多。 渐渐的,他就显现出了优势,开始将扶延压制于手下。见扶延无力抵抗后,他举剑朝着他一砍,扶延刚闪开了他猛烈的一击还未来不及回身,就见后方剑尖划破月光朝着他的后背刺来,再无力避开,只能咬牙承受着这杀气盖天的一剑。 苏珝错见到之后,十分惊讶的瞠目,扶延! 可是她却不能出手。 苏闻见到温陌君满脸杀气,已经将内力催发到极致,嘴角悄然弯出了一个杀机毕露的笑容。 温陌君本想一气呵成的解决掉扶延,哪知剑刚到他后背,还未刺入,鼻尖掠过一丝香气,他就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人一手贯穿,而且生生撕裂般的疼着,那种疼带着一股窒息感让他凝聚的内力突然就散了,就连手也握不住剑,整个人随着掉落的剑一起坠了下去。 苏珝错见到温陌君脸色陡然转白,剑就从他手中滑落,紧接着他整个人就坠了下来,心慌至极,慌忙迎身而上,伸手将他接住。 温陌君疼得满脸是汗,被苏珝错抱着落地之后,他胸口距离的起伏,却吸不入一丝空气,瞳孔不断的放大,让他下意识抓紧了离对自己最近的那份温暖,以此支撑自己不要昏厥过去。 “温陌君。”苏珝错见温陌君攥紧了她的手,力气大得仿佛要将他的指骨捏碎一般,整张脸印疼痛与呼吸不畅变得扭曲,忍不住唤他的名字让他保持清醒。 温陌君听着苏珝错唤他,但是却没办法应答她,只能将她的手一紧再紧的攥住,努力让自己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否则这样他一定会因剧痛与窒息感而昏死过去, 苏珝错见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心头大惊,目光瞬间看向苏闻,“你做了什么!” 苏闻见苏珝错瞬间就怀疑了他,断然否认,“我怎么可能会害陛下,娘娘不要血口喷人。” 苏珝错听苏闻陡然一转的语气,纵然没有证据,但是她就是知道,一定是他弄的鬼。 扶延见许久身后没有动静,听闻苏珝错的呼唤才回头,就见温陌君失衡跌下去的身影,他一惊,正欲趁势追击却不想苏珝错竟迎风而上,将他护在了胸前,他怕伤了她不敢追击,只得落身到一旁,静观其变。 那股香气一直萦绕在四周,温陌君努力的呼吸,却只是想那股异香越吸越深入,香味纠缠在肺腑,让他痛苦非常,额头的汗密如雨下,他望着苏珝错努力的张开嘴,想要对她说什么但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想说什么!”苏珝错被他这样痛苦的挣扎,与暴起的青筋吓到,焦急的往身后看,想看看鬼诣是不是来了。 “阿……阿错。”温陌君双手就攥紧了她,努力从嘴中挤出破碎不成音的字,“走……快……” 苏珝错摇头,“你别说话,鬼诣就来了,你等等。” “快……快……”温陌君扭曲着五官,焦急而痛苦的说着。 第83章 事情始末 4 苏珝错不懂温陌君的那份焦急是为何,只是不住的往后张望看,心理无比焦急为何鬼诣还不来。 温陌君见苏珝错还是不动,目光看着后方,那是苏闻与扶延在的地方,费力的摇头道:“走……” 苏珝错不明白为何他不断的要自己走,这时树叶再次婆娑作响,还有阵阵杂乱靠近的脚步声,她快速往后方张望,以为是鬼诣他们的人来了。 但是却没想到声音竟然来自于前方,她疑惑的回头,就见到一群黑衣人举着火把,宛若潮水般从林间树下走了出来,人数在二十人以上,每个人都用着半张金丝罩遮面,手里提着一把月牙状的弯刀,明亮的火光照得他们眉目肃穆,气势汹汹。 苏珝错当即就凝注了眉目,这不是温陌君的人。 随着黑衣人的一字排开,她将温陌君护住,催动内力以保证对方随时的反扑。 扶延见到他们突然涌出来,先是一惊,随后快速走到黑衣人中间处,对着那边恭声道:“大人,您来了。” 大人!苏珝错紧紧盯着来人。 黑衣人从中间往两头挪步,一道带着黑色斗笠,衣着黑灰色交错长衫的人从后方走出,随着他的走出一股浩瀚之力在空气中卷卷铺开。 这股气息!苏珝错再凝眉头,好熟悉。 “到现在还没解决,扶延,你越来越没用了。”对方的声音静若止水,缓缓回荡在四处。 “是,请大人责罚。”扶延听闻,将头压得更低。 “的确应该惩罚。”那人说着身子一进一退间,扶延被他挥至了旁边的树身上,一口鲜血喷溅在地,不等擦血立刻就跪在了那人脚下。 “谢大人不杀之恩。” 苏闻见到那个人,没有如扶延这般畏惧,但是却还是有几分忌惮,见到那人的目光看了过来,他自己从地上站起,对着对方颔首道:“九虚将军。” 九虚!苏珝错终于知道来人是谁了,他是容归身旁最得力的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用兵如神,以一敌百,他不是在景国吗?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苏相。”九虚看了看他,随后望着倒在苏珝错怀中的人,声音轻轻起了一阵波澜,“你果然没让主子失望。” “这是自然。”苏相低头一笑,却牵动了胸口的灼痛而停止。 苏珝错见二人似有关联,目光游离在恶人之间,定格在九虚的身上,道:“九虚,这是为何?” “姑娘。”九虚见苏珝错抱着温陌君,将他护在身前,斗笠下的目光划过一丝晦芒,“好久不见。”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苏珝错不想跟他叙旧,继续追问。 心头隐隐感觉十分不妙。 “既然姑娘这般问,那么九虚也问姑娘一句,您可还记得主子的叮嘱?”九虚的声音恢复了静若止水的沉寂,但是那片沉寂之下,却有着常人无法察觉的波澜起伏。 苏珝错被他这样一问,愣在了当场,容归的叮嘱! 她低头望着已经有气无力靠在自己怀中的温陌君。目光中弥漫着自责与愧疚的情绪。 她还是没能达成对他的承诺。 还是背离了两人的誓言。 “姑娘,你可还记得?”九虚见她不答,声音露出了几分急切。 苏珝错被他再次一问,目光平静的看了过去,“我没忘。” 九虚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是立马又被她下一句话震骇。 “但是我怕是不能遵守了。” “姑娘!”他惊讶的出言,平淡的目光瞬间风起云涌。 “错儿!”这次苏闻也忍不住出声,难道她真的认定了温陌君吗? “住嘴!”苏珝错被两人一声接一声的喊,弄得烦躁无比,为何现在鬼诣他们还不来,温陌君已经濒临晕厥了。 “姑娘,若是你再等其他人,怕你要等很久了。”九虚望着前方,对着苏珝错说道。 苏珝错立刻明白,为何其他人迟迟不来,是被他的人拖住了步伐。 九虚竟然带了那么多人过来,目的不言而喻,就是温陌君。 可是她如今做不到对他不闻不问,所以…… “九虚,今夜我不能让你带走他。” “那姑娘,你可知你这样会有什么后果?”九虚见她真的如主子所料临阵反戈,心里有些难受。 “错儿,你……”苏闻见苏珝错顽固如此,气愤得不知该说什么。 苏珝错见苏闻还不知廉耻的说服她,怒火冲天,“苏闻,你身为诏月臣子,竟然背国弃义,将自己的君主送到别人的刀刃之下,你如何赔得起人人称呼的这声宰相!” 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让苏闻哪怕是叛国也要做下去! 苏闻被她这么一说,当即就反驳,“我没有出卖诏月,我只是与她们达成了某个协议,但是我从未想过要害死陛下。” “难道你如今做的这些勾当还是为了帮他!”苏珝错听不进他的话,她已经完全看不懂整盘棋了,这些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与私利,她已经没了分辨的能力 。 本以为各自的目的已经足够清晰了,但是身处其中才发现自己又堕入了一片迷城,所有谜底相互交错在一起,让她无迹可寻。 见她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偏见,苏闻不去争辩,只是看了看后方,他们应该快过来了。 “九虚,所以今晚你我之间会有一争,是吗?”苏珝错放下了温陌君,将他靠在了树身,才走出来。 九虚见苏珝错站到了空地处,四周的火把映得她红衣如歌,艳美似梅,“姑娘,你何必为了一个伤您至深的人如此,难道您忘记了与主子的点点滴滴吗?” 苏珝错不想再去听,指着九虚,“我没忘,但是今夜你若想取温陌君的性命,那就先杀了我。” 九虚见自己的话毫无作用,她依然这般一意孤行,斗笠下的目光朝着山峦的另一头望去,随后道:“既然如此,今晚就让九虚来跟姑娘过过招吧。” 说着九虚夺过手下人的剑,取下了斗笠,露出了他冷冽锋芒的五官,执剑走到了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停住。 “姑娘,用剑吗?”他拿出一柄剑递给她问道,至今他也从未见过她用剑。 “不用。”苏珝错断然拒绝,身后已有脚步声靠近,不知道是不是鬼诣他们。 苏闻见两人要比划,想要拒绝,随即转念一想,她与容亲王之间有着关系,他的手下应该不会太为难她,也就没拒绝。 扶延从一开始就退到了一边,见到九虚与苏珝错要交手,不如其他黑夜人那般隐隐期待,反而将目光转向了一边的温陌君。 “请。”九虚见她不用剑,让她先出手。 苏珝错也毫不含糊,指尖运力,划破风声,朝着九虚那边扺掌而去。 面对苏珝错逼面而来的内息,九虚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将它扔开,与她徒手过招。 苏珝错之前虚耗得厉害,内力还未恢复,此刻面对与白玉容归出生入死的九虚,她的心里,没有多大的胜算,所以在起初的时候她就必须全力以赴,让对她有所不忍的九虚下杀招。 九虚没想到苏珝错出手就是狠招,避之不及,耳下就被她凝气为剑的指法所伤,血珠随着皮肤的撕裂而溢出,若非自己躲闪得快,那一招无疑就划破了自己的脖子。 “姑娘,你的心真狠。”他凝眉冷淡着说。 苏珝错面色不改,继续连番出击,只是九虚不再如之前那般无法正常施展拳脚,不仅对她的出手见招拆招,还借力打力的打回到她身上。 慢慢的,苏珝错有些不敌。 九虚觉得意外,她的力量竟然这般不堪一击,刚放开的身手又有所收敛 。 四周的人看到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时而翻飞,时而错身,时而腾起,时而低伏,纷纷眼热。就在这时,福全悄然绕开了人群,从后方小心翼翼的朝着温陌君那边走去。 苏闻虽然一直在关注两人的打斗,但是余光一直在看另一个方向,为何那些人迟迟不来,虽然他看得出九虚对错儿留有余地,但是错儿怕也撑不来多久。 正要收回目光却见温陌君的身旁出现了一道身影,他惊讶的定睛一看,就见到扶延不知何时窜到了温陌君身前,而且手臂一收就往他的胸口探去,他当即大喝:“大胆逆贼,竟敢对陛下不利!” 他的声音成功的干扰了正在与九虚交手的苏珝错,在她分神看温陌君那头的时候,九虚一招劈空掌趁虚而入,直接打在了苏珝错胸口,她当即就被打飞到身后的树上,还未爬起来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姑娘。”九虚没想到她会在那个当口分心,收势不及竟伤了她。 目光顺着之前苏闻惊呼的方向看去,他眉目一肃,单手一吸将之前扔开的剑吸了回来,然后一送,剑就夺光破风的朝着扶延的后背而去。 他的之间刚触及温陌君的外衣,就被一柄寒光贯穿了身体,一心想为福全报仇的心功败垂成的在那刻停止。 他无法回身,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下,目光追着漆黑的夜空,久久闭不上。 苏闻也被这道贯穿了扶延的剑惊住,随后才缓和了紧张的脸色,幸亏差一点,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苏珝错匍匐在地,没想到九虚会出手帮她,捂着胸口撑起身,就听闻一声声呼唤自林中传来。 “陛下!陛下!” 仔细分辨后,她听出了其中有鬼诣与纤阿的声音。 九虚见他们那些人突围了,脸上没有变化,但是看着苏珝错的目光却十分复杂。 第84章 事情始末 5 与此同时,一曲悠扬的琴声自山峦深处传来,雅致的回荡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却熟悉得让苏珝错险些再次跌坐在地。 九虚见苏珝粗脸色瞬间刷白,弯腰将自己去下的斗笠重新戴上,半侧头对她说:“姑娘,从今日起你就要多多保重,因为下一次见面必然是生死之战。” 说完之后,就领着那群黑衣人离去,不似来时细细作响,而是悄然无声,如同融入了墨色一般。 苏珝错望着他们离去,四处张望间,一滴泪就无声滑下。 再见之时必然是生死之战,这是九虚说的,也是容归的意思。 他竟然没有去景国,竟然与九虚一同来了这里,竟然亲耳听到了她的背信弃义,容归,容归,对不起…… 夜风呜咽,山谷空荡,丛林迭起,山峦空寂,一袭风自山脚卷起,凄凄的盘旋上了山顶,那里月光如洗,满地银霜。 一道翩然绝影,衣袂翩翩的坐在山顶,长发飞舞,长身如玉。 “主子。”九虚领着人跃上了山顶,望着那道屹立在月光中的修长身影,声音恭敬,语气诚服。 白玉容归未回头,而是起身走到山崖边,任由寒风将自己的长发吹得飞乱,清美若仙的容貌更添出尘之气。 他的目光深深的望着下方,那里漆黑一片,“她,没来。” 九虚听到主子这么问,心头一紧,随即如实告知,“姑娘,没来。” 听到肯定的答案,白玉容归轻声笑了起来,那声音宛若回荡在夜中的风,低润轻盈,却有着一丝凄然。笑声一止,他身子一闪,出现在放着古琴的矮桌前,扬手间矮桌与古琴崩析分裂,一同化作了灰灭。 “她可有话说?”他目光染着凄色,沉沉叠叠,缠绕着许许痛苦。 “姑娘,未说。”九虚见主子这般激动,虽然心有准备,却还是被惊吓到。 一向淡漠的主子,哪怕是狠心计划了一切,还是在姑娘那里有所动摇,明明他知道姑娘会选择温陌君,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临,他心里却弥漫着痛苦。 白玉容归没想到苏珝错竟然一句话都没留给他,忍着心头的那份逐渐扩大的别样情绪,他捂着心口,出声道:“九虚,我们走。” “是。”九虚躬身回答。 白玉容归放开了手,屏着一口气,转身路过躬身让路的九虚身前时,九虚突然被一阵突发的内力掀翻,他咬牙承受,后退了数步才站定。 而白玉容归却未停,疾步望着绕山小路走下去。 “谢主子不杀之恩。”九虚垂眉低首,恭敬谢恩。 之前是他伤了姑娘,即使两人已经各有心防,身在敌营,他还是不能容忍任何人对姑娘的不敬,若非自己是他的人,刚刚的自己怕是在那一击之下化为了山谷幽魂了。 想到这里,九虚忍不住再叹,望着脚下已不见苏珝错一行人的空地,无奈无言。 自那夜与九虚交战之后,边城恢复了之前的井然有序,那些被压迫的百姓终于肯从家里出来继续谋生,为了防止外敌再次利用边城作祟,严崇自动请缨留在边城驻守,楚衔玉与苏闻商量之后,代仍处昏迷的温陌君答应了他的要求。 短暂的休息后,一行人在天明时分踏上了赶去景国的路。鬼诣一路上在为楚衔玉、苏闻与温陌君疗伤,忙得不可开交,为此苏珝错吩咐纤阿去帮他,自己这边就没人照顾。 而为了方便鬼诣就近照顾,她将温陌君与楚衔玉安排在了一辆马车之内,苏闻在其后的马车之中,而她自己留在了最后,独自乘坐,独自沉默。 五日的路程因为照顾伤员,被拉长至七日。不知不觉中,五日已过,路上休憩过了几次,她却从未说过一句话,除了纤阿,任谁她都不理,一个人坐在马车中安静得让人几乎忘记了她的存在。 众人之中,只有莫峥的伤势稍微轻些,各种安排打杂的事就落到了他身上。 苏珝错撩起车帘,看着窗外湛蓝的天色已经变成了灰蓝,才将之前楚衔玉与鬼诣告诉她的话消化。 整件事情听起来不复杂,但是身处其中却浑然不知的她却觉得十分惊心。 早在苏闻与楚衔玉被俘开始,对方就设计了一系列让温陌君不得不独自出战的局,丽妃的死成为了整件事的引火线,景国的发难,前朝余孽的追杀,还有其他国家暗地里的结盟,准备在路上给予温陌君最强的一击,这些都是对方的设计。 而最让她意外的是这一切温陌君都知道,也是因为知道,才将计就计想将对方铲除。 福全与扶延的确是对方嵌入的最隐晦的两枚棋子,两人都是近温陌君的身的人,而且都是杀者,但是唯一不同的便是福全一直都是温陌君的人,之前的那次袭击就是为了将两人的身份暴露让他们奔逃至边城,也让温陌君掌握更多关于帝君的消息。而福全反馈回来了许多消息,每一条都明确的说明了在他的身边还有一颗极为重要的暗棋,而那颗暗棋会在抵达边城时第一个越城而入,与扶延见面。 福全将这些消息全部都传递给了温陌君,虽然有些背叛了自己的兄长,但是跟在这样一位心机叵测,洞悉一切的主子身旁,他认为扶延不会是对方的对手,一心想要他迷途知返。但是天不遂人意,两兄弟最终还是只能黄泉作伴。 九虚的到来是他们的意料之外,但是在苏珝错的眼中却是苏闻的意料之中,不知他与对方达成了什么协议,本以为他已经背叛了诏月,背叛了温陌君,但是她知道后来鬼诣他们能出现在那里,也是苏闻暗自设下的暗卫从中帮忙。 如今整盘棋上,她能明确的就是苏闻的心是诏月这边,但是为了某件不可揭闻的事而四处与容归有了某种约定,温陌君一开始就知道有人对他不利,一路走来就是为了将幕后黑手揪出来,哪怕以身犯险也在所不惜,甚至不惜从她身上探知到什么。 而容归一心只想让诏月灭亡的他,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边城只是他所有计划的开始,景国便是一个转折,可能在景国之后,所有的事情又会进入一个更加复杂的怪圈。 至于与容归联手的云穹,本身他就是一个懂隐忍,抓时机的人,与容归在一起,两人更是如虎添翼,景国之战,血流成河已是不可避免。 想到白玉容归,苏珝错放下了车帘,伸手将白玉容归托付给她的玉佩握住,滑嫩莹润,触体升温,一看便是好玉。 但是玉佩表面的纹路却极为复杂,不像是一般配饰那样明晰,就如她眼中的白玉容归,看起来翩然出尘,不似人间所有,所有想法似乎都在对话间告知了她,但是实则他却如玉佩一般,错综复杂,难以看懂。 明明清楚他的目的,他的脾性,但是她还是觉得他身上有一层浅雾盈撩,让她窥不清真实。 “娘娘,今夜我们要在这个镇上歇脚,您先下来吧。”马车外,纤阿的声音轻柔的响起,将陷入沉思的苏珝错拖回了现实。 苏珝错放下玉佩,将它小心的摆放好,才起身走出来。 “娘娘,小心。”纤阿上前扶着她,走下马车。 这段日子,娘娘几乎都是一个人呆在马车之中,除非是住宿,否则她都不会出现,让她十分担心。 所幸现在陛下已经醒来了,这样娘娘至少会有一个愿意倾吐心事的人了。 “娘娘,陛下已经醒了,您可要去看看。”想着,她就告诉了苏珝错这个消息。 苏珝错听闻之后,脚步微顿,低声问道:“何时的事?” “晨间的时候,陛下就醒了,但是因为太虚弱所以没有声张,不过鬼诣一路上一直在为陛下调养,现在脸色已经好看了很多,此刻已经被鬼诣扶上了楼上的厢房。” 苏珝错抬头望着眼前这家三层楼的客栈,某个窗口内便是温陌君休息的地方,既然他已经醒来就好,有鬼诣照顾他很放心。 “不去了,我累了想休息,你不用管我。”苏珝错说着放开了纤阿的手,自己往楼上走去,自己的房间应该在温陌君旁边,这是一路上休息的惯例,所以她都不用询问,径直就走了上去。 纤阿望着苏珝错纤细的身影,心头十分难受,她知道为了救陛下,娘娘这次是拼尽了全力,虽然这段时间她没有收到主子的消息,但是看娘娘的表情她就知道,事情有了变化,而且还是不小的变化。 否则娘娘不会这样深受打击,任谁都不想理会,只想一个人独自呆着。 晚间,温陌君与鬼诣走了下来,身后跟着已经恢复得可以独立行走的楚衔玉,见到纤阿正在张罗晚膳,四处张训了一下,对她疑惑道:“纤阿,你家娘娘呢?” 纤阿听后,走到温陌君身前,道:“娘娘身子不舒服,说不下来吃,想休息了。” “不舒服?”温陌君一听,转身就要上去。 “陛下。”纤阿见他要上去,叫住了他,上前道:“娘娘不是身子不舒服。” 温陌君看了看她,了然的点头。 从他醒后鬼诣与楚衔玉就将之后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一下,他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快速的走了上去。 温陌君刚走,莫峥也从上面走了下来,见他们都站着,对着楚衔玉行礼之后,对众人道:“苏相身子不适,想在房中休息,陛下呢?” 不是说陛下醒了,怎么没人。 第85章 坦然相问 “陛下去看娘娘了,那我们先坐下用膳吧。”楚衔玉收起了藏在眼底的那抹忧思,微笑着对众人招呼。 鬼诣也同意,这段时间他几乎忙得快四肢散架了,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小镇有好的可以吃,他一屁股坐下,道:“对啊,陛下去看娘娘,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们不要等了,今晚就咱们几个吃饭,快坐下。” 莫峥连连点头,跟着落座。 只剩纤阿一个人站着,那么多男子,而且都是主子,自己要坐下吗? 鬼诣见她不坐,这段时间两人配合着照顾着伤员,关系明显好转,他夹了一筷肉放到她碗中,嘴里含着肉含糊不清道:“纤阿,你吃啊,明天我们还要接着忙,所以能吃的能睡的时候一定要抓紧时间。” 楚衔玉见纤阿没动,放下了拿起的筷子道:“纤阿姑娘请坐,不必拘礼,衔玉还要感谢你一路的照顾。” “对啊,对啊,纤阿姑娘不要客气,不自己吃饱,怎么能照顾好陛下和娘娘呢。”莫峥也在一旁附和,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苏珝错不坏,反而很好,对这位贴身婢女也很好,对她彻底改观。 纤阿见他们都劝慰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下,看着碗里那块飘香的肉,她弯眼一笑,“谢谢鬼诣公子,多谢二位将军,那纤阿却之不恭了。” “快请,快请。”莫峥连连点头。 楚衔玉淡淡一笑,鬼诣则边扒饭边点头。 四个人坐在一起,倒也是其乐融融。 楼下喧哗无度,楼上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清冷得过分。 温陌君迈步来到了他旁边的房门前,伸手轻轻的叩了叩门,“阿错,是我。” 里面没有回应。 他再敲了敲,里面的人仿佛是睡着一般,没有动静。 他只得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将门合上之后才转身走到里面,房间不大,摆设也简单,一张八仙桌摆放在中间,左边是床,右边是书案,正对面便是摆放着两张宽椅的窗沿,他看了看床上,被单整齐,床面干净,里面根本没有苏珝错的影子。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走到窗边,才觉得上方有微弱的呼吸随风飘了下来。他微微一笑,从窗户中跃出,飞上了屋檐。 上去之后,月色如银,铺盖了一地,在那片银光荡漾,白光冲天的地方,一道红色身影抱膝坐在那里,清艳无双的容颜没有往日那般的尖锐冷漠,有的只是苍茫的无措与哀伤。 “阿错。”见到这样的他,温陌君心狠狠一抽,心疼万分。 苏珝错望着空气中的某处,正陷入了某种难解的情绪之中,乍闻温陌君的声音惊慌的抬头,才见他从屋檐边缘慢步走了上来,未恢复的苍白之容在月下更显虚弱,而这样的虚弱不仅没有削去他五官的如画,反而平添出一丝秀眉之姿。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傻傻的望着他来到自己身边坐下。 “阿错,你在想什么?”温陌君不知道她喜欢呆在屋檐上发的习惯是何时养成的,但是看到她独自缩在一角,自行舔舐伤口就心生不忍。 苏珝错见他坐在了自己的身旁,没有靠过去,反而轻轻仰头,望着正值圆月的天空,轻然的问了一句:“你会利用我吗?” 温陌君听闻她的这句话,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就笑了出来,“阿错,你自己认为呢?” 苏珝错茫然的摇头,“这一路走来,我以为我是最有秘密的一个,却不想你们都是深藏秘密的人,所有秘密连在一起,将我弄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阿错。”温陌君听着苏珝错暗示着谁也不信的话,伸手掰过了她的眼,迫使她的目光与自己的目光相接,严肃的眉目答:“我不会伤害你,你知道吗?” 他宁可伤害自己,伤害全天下的人,也不愿损她一分。 “那你告诉我,为何非得带上我?”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只是想好好和你独处,我想好好珍惜好不容易才回来的你。” “那你知道我和容归之间的关系吗?”苏珝错听他这般回答,直接挑明。 温陌君一愣,仿佛额被触碰了某种禁制,眼色瞬间沉了下去,“阿错,我不在乎,不管你与白玉容归为何在一起,又为何结伴来了诏月,但是只要不伤及国家与百姓,我都不在乎,我就当你回家了,我就当你是为了我回来。” 不伤及国家百姓。 苏珝错凄然一笑,怎么可能不伤,容归比她还恨着诏月,恨着他,怎么会不会从他最看重的东西下手。 “阿错,告诉我,你是为了我回来的吗?”温陌君看着她凄然的笑容,心痛不已,将她按入了怀中,急切的确认。 “我是怀着对你的恨回来的。”苏珝错闭上眼靠在了他的肩头,容归那边自己已经食言了,那温陌君这边自己能抓得住吗? “那现在你还恨着我吗?”温陌君再次从她口中听闻了恨这个字眼,满心的痛苦无处发泄,只能以紧紧相拥来化解。 “那你先告诉我,当初为何要娶苏蔓吟,若是有一日苏蔓吟死在我手上,你是否会因为她而对我不好?”这是苏闻对她说过的话,她想听温陌君自己承认。 温陌君黯然的望着无边的夜色,目光陷入了那片不堪回首的回忆,随即再次被痛色覆盖,“当初我一心想娶你的人是你,但是不知为何迎入宫中的人却是她,我当晚是想退亲,但是苏蔓吟却给了我一个让我无法拒绝的理由。” “什么是无法拒绝的理由?”苏珝错急急追问。 这应该就是苏闻说得那个原因。 温陌君将手放在她脑后,温柔的替她梳理被风扰乱的发,这个秘密埋在他心底已有多年,他独自煎熬了许久,在她数次追问下,他有些无法抵御。 “阿错,你真的想知道吗?” “想。” “那我保证,这次回宫我就告诉你,绝不拖延,绝不敷衍,绝不食言。”反正已经和鬼诣商量了,只要回宫便准备打那场胜算不到一半的仗,这一切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可是这一路上,自己的身体情况却还是不能被其他知道,否则外患未起,内乱又至了。 “好。”听闻他掷地有声的三个绝不,苏珝错点头答应。若是回宫自己便能知道一切,那这段时间她还是等得起。 只是她却有一惑不解,“苏闻,似乎知道你中毒的事。” 温陌君动了动下巴,让自己的脸贴着她的脸,目光从遥远的地方收回来,嘴角划开了一丝冷笑,“他老奸巨猾,在我的身旁安插了不少眼线,对后宫之事比我还了解,而且还私训了一批暗卫,我以为他要谋反,但是他偏偏没有任何行动,我以为他忠国,但是他却和其他国家的人走得很近,对他我难辨忠奸,所以是忌讳多过信任。” “在临行前,苏蔓吟曾找过我,她说若是苏闻死在了边城,若是我袖手旁观,那我必有追悔莫及的一日。我此行更想的是从他身上问出些什么,但是他守口如瓶,我问不出任何东西,反而对他的举止十分不解,那晚在你即将给予扶延致命一击的时候,他却动了手脚让你毒发无法伤他。可是在我们濒临绝境的时候,他却又吩咐了自己的暗卫去助鬼诣他们突围,我不懂这是为何?”苏珝错说着眼中亦是一阵迷思。 温陌君听着她的话,眼中亦是一阵迷惘,但是很快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苏珝错,笑道:“先不管那些,还有两日我们将抵达景国,听闻那里有一处绝美佳景,待纷争退去后,我带你去看。” 苏珝错只是淡淡一笑,纷争退去,纷争何时会退?纷争又会以何种方式退? 这,谁都没法预料。 此刻她的世界就如这茫茫黑夜一般,失去了所有方向。哪怕是当下可握在手中的东西,都是那么的不可掌控。 不是她不信温陌君, 而是如今的她已经忘记了信任的滋味。 只是她知道,自己的心还想靠近他,所以她就随心而为。 温陌君见她嘴角溢出了笑,伸手直接将她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当她整个人都被他紧紧抱住,他才依稀的看到了幸福的轮廓。 苏珝错本想拒绝,但是见他一眼的温柔,还是没有说出口。 明月高悬,街头繁喧,灯火如龙,蜿蜒长伸,而上方的他们静默相依,笑看这片繁华灿烂的在脚下绽放。 第二日苏珝错与温陌君共乘,楚衔玉自行去了苏珝错的那辆马车,一行人浩荡的出发,行至镇外,温陌君听闻一声雀鸣,便将车帘撩起将手伸出去,一只灰色的雀停在了他指尖,他收回手将其拿到了车内,掀开它丰满的羽翼一张紧贴在翅膀上的四角小纸出现在两人眼中。 小心的取下纸条,温陌君将它放飞后才将纸条打开,快速的阅完之后,他的神色隐隐有了一丝沉重。 “可是景国的消息?”苏珝错见他神色有异,细声问道。 温陌君轻轻点头,“寒烈与对方本一直处于僵持状态,但是从昨夜开始对方就突然发动了猛攻,打破了平衡。虽然他与其他人奋力抵抗,将敌方打退,却还是损失了百余人,而不久之后就从一个浴血奋战的一位将领手中接到了景帝的求救密信,景帝信上称景国已经完全被对方控制,所有的皇室被他囚禁,希望我们能帮他夺回景国,为此他愿拱手将景国让给诏月,不求富贵相共,只求安稳度日。” 第86章 抛开过去 “你认为这可是真的?”苏珝错听后,垂下眼帘问道。 温陌君望着她,伸出手用指腹抚摸着她的脸,低声道:“阿错,不管是不是真的,景国我们都必须去,我宁可灭了景国,也不能让她落入其他人的手中。” 苏珝错惊讶的扬眉,望着他,“为何?” “因为景国是离诏月最近的小国,虽然地域不宽,但是那里的人却能武善哉,若是被其他人利用了,那诏月就有随时被袭击的危险。” 苏珝错恍然,一切都不是偶然,容归的每一步都有不可不走的理由,回诏月是,攻陷景国是,甚至与云穹结盟也是。 恐怕他唯一没料到的就是自己的倒戈。 “姑娘,从今日起你就要多多保重,因为下一次见面必然是生死之战。” 九虚的话回荡在耳边,让她失了神。 半晌后,她才主动握着温陌君的手,用着请求的目光道:“可不可以不去景国?” 她不想与容归生死之争,更不想看到他们决死之战,这一幕光是想想已让她不堪承受。 温陌君见她主动握住了自己的手,嘴角漾开了温柔的笑容,“阿错,可若我们不去景国,这对诏月而言,就相当于养虎为患。” 苏珝错请求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而且,我又不得不去的理由。”温陌君知道她会失望,但是他必须去。 这一路引发的危机,超乎了他之前的预料,而超出他预估的这一部分便是今后最大的心腹之患,他必须铲除。 不得不去!苏珝错听后,苦涩的笑了笑,她平生听得最多的便是这个词。 也恨极了这个词。 若非那么多的不得不,她又怎会一步一步走至今天的地步。 她放开了温陌君的手,想退回之前的位置,却被温陌君紧紧拽住。 她抬起眼就见到温陌君那双情痴专注的眼眸,面色微动,就听闻他轻而重,缓而晰的声音传了过来。 “阿错,我爱你。” 瞬间,她的心头被这轻飘飘的几个字掀起了骇浪,整个心海因为这句话而沸腾。 “你……”她忍不住眼眶中的酸涩任由它将自己的视线覆盖。 “阿错。”温陌君见她眼泪突然间落了下来,立马将她抱入了怀中,不断的收紧,试图将两人之间所有的空隙与距离都挤压出去。 苏珝错无声的哭泣,自己都分不清是感动还是其他,只是觉得心头有一份积压已久的情绪需要发泄,否则她会压抑成魔。 “不管之间我们之间如何,阿错,从今日开始我们抛开过去,忘掉那些刻骨的过去,好好陪伴彼此,可好?”温陌君说着,细软的吻就落在了她的额头,眉骨,眼睛与脸颊,这样一张让他刻骨铭心,销魂难忘的脸,让他如何舍得舍弃。 苏珝错紧紧贴着温陌君的脸,感受着他的不舍与痴迷,那些吻宛若一阵风轻轻将她心头的愁绪吹走。 抛开过去,忘掉过去,陪伴彼此,多动人的话,自她承认了自己的心时,她就曾问过自己无数次,而她的答案是……为何不可以。 “陌君,陌君。”她伸手抱紧了他的腰,唤出了那个曾在她心头熨出刻骨之痕的昵称。 温陌君喜难自抑,激动之下亦红了眼,终于,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马车踏踏的往前行着,车轮在地面压出一道道轮痕,看似不堪重负,却依然欣然期待着阳光满地的前方。 临近景国边境,温陌君吩咐停车,先休息一下,顺手书写了一份密文交给了之前被他放飞且一直在车顶打旋的那只锦雀,见它展翅高飞后他才下了马车,苏珝错并未随他下去。 他现在应该是要与楚衔玉,鬼诣与莫峥谈论战术,她不想知道便自己坐在了车内。 只是没休息一会儿,车外就响起了纤阿的声音,“娘娘,您在休息吗?” “进来吧。”苏珝错斜躺在马车之中,依然穿着灼目刺心的红衣,迎着阳光有着说不出的惊人之美。 纤阿进来后便见到了这样的苏珝错,她进去之后,还小心翼翼的撩起了车帘悄悄张望了一下,才道:“娘娘,公子派人将一个纸条给了奴婢。” 苏珝错听后,慵懒的目光瞬间变厉,撑起身子望着她,道:“他说了什么?” 如今跟容归的划清界限,让她对对方的动作完全不知,所以听闻云穹的消息也就等于知晓了对反的行动。 “公子未吩咐纤阿做事,只是让纤阿在今夜子时,将娘娘带到林中一见,所以奴婢特来禀告。”纤阿拿出藏在袖间的纸条递给苏珝错说道。 苏珝错接过来展开了纸条,见到果真如此,神色不由凝重,“纤阿,你家工资有多久没联系你了?” “已久数月。”纤阿如实回答,自娘娘被囚禁开始她与公子之间就不曾私下联系。 “纤阿,你家公子为何对我那么有兴趣?”这是苏珝错一直不明白的事,在云穹与容归联盟之前他就主动找过她几次,被自己拒绝之后迂回找了容归,如今他与容归联合拿下了景国,不可能不会知道容归与她已经分道扬镳,那他为何还要跟她私下相见。 纤阿听后也摇头,“当初公子交代奴婢留在您身边,只是觉得您应该会成陛下的命脉,为日后的反击做保证,但是如今公子的心思奴婢就猜不透了。那……娘娘,您要见公子吗?” “容我想想。”苏珝错没有决定,云穹心计深沉不亚于容归与陌君,这样的人做着每个决定都是有利可图,或是自有目的的。 自己看不清乱作一团的棋局,也辨不清整盘棋局到底谁黑谁白,她也不知道要不要见。 “嗯,若是娘娘有了答案,告诉奴婢便是。”纤阿见苏珝错慎重的考虑,应声点头。 而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缓,对苏珝错问道:“娘娘,奴婢想多嘴问一句,您与陛下……和好如初了?” 苏珝错本是在沉思着那件事,听闻纤阿的问话,她轻轻笑了笑,不似当初的冷讽讥笑,而是一抹温柔蔓开的笑容,“纤阿,我只是想顺从自己的心,想跟着自己的心走一回。” “娘娘终于放开了心结,奴婢为娘娘高兴。”纤阿欣慰一笑,至少她不用再见到娘娘愁眉不展,郁郁寡欢的样子了。 逆心而行的娘娘太无助,也太辛苦。 苏珝错微笑着没有再答,撩帘看了看外面,前方宽道宽敞,无车往来,两旁的翠竹笔直排列,清幽中带着一丝雅静,“纤阿,我们离景国还有多远?” “走完了这条官道,便是景国的地域,最多两个时辰我们就可抵达。” “只有两个时辰了。”苏珝错低声重复,她与温陌君的安然静守只剩两个时辰,与白玉容归的生死会面亦剩两个时辰。 “娘娘,您坐在车上许久,要不要下车走走?”纤阿见苏珝错不知为何又低落了,出声问道。 “不必,你去忙你的吧,我就想呆在这里。”苏珝错摇头,这里是她与温陌君说好重新开始的地方,有着两人的甜蜜,她不想出去。 因为她怕一旦走出去,外面的寒风彻骨,会让她忘记了这份温暖。 她想再多多贪恋一番。 “好。那奴婢先退下了。”纤阿退身出去。 下了马车侧头,就见苏相披着一件外衣站在了马车上,目光朝着她这边看来,经过几日的调养,虽然他体内的瘟疫之症未完全褪去,却也好了大半,整个人不似之前那般孱弱无力,有了常人有的气色与血色,看起来也算是精神奕奕。 但是当他那双锋若刀尖的目光从空中投递过来的时候,纤阿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刺痛,不禁后退了一步。 这个苏相,好生锐利,那双眼睛有着不属于文生的洞察力与探知力,难怪娘娘与陛下对他都有戒备之心。 “纤阿姑娘。”正当纤阿打算低着头从他马车旁路过时,苏闻出声叫住了她。 他的声音有着几分儒雅与稳重,还带着谦谦君子之礼。 “苏相。”纤阿顿步,走到他马车前低头应答。 “纤阿姑娘可是去见了庄妃娘娘?”苏闻亲和的询问。 “是。奴婢刚去给娘娘请安。” “那不知娘娘可安好?” “谢苏相大人关切,娘娘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苏闻听后连连点头,轻声低喃,望着那边的目光一深渐深。 纤阿听着他的低喃,忍不住扬头看了看他,却见他眼中竟有一丝光亮在流转,她慌忙低下头,那是泪吗?苏相为何望着娘娘那边会眼含热泪? “苏相大人,若是没事,奴婢先退下了。”想不通缘由,她只得先退下。 苏闻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纤阿谦恭一笑,答:“纤阿姑娘请便。” 纤阿往旁边迈步离开,临走时她再次抬头望了望苏闻,他依然站在车头,远远看着娘娘那头,仿佛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一般。 他怎么会有那么复杂的感情,她更是不明白。 再过了一个时辰,温陌君那边才商议完毕,就地休憩的众人纷纷起身,整装待发。 这时,林中突然响起了一记马蹄踏在路面的声音,因为林中幽寂,且众人无声,这个响动十分清晰,仿佛这一声声蹄声是踏在了自己的心上一样,让他们如临大敌。 众人未动,苏珝错与楚衔玉却率先往最高处的树梢掠去,欲一查究竟。 莫峥与鬼诣将温陌君护在身后,其他士兵纷纷冲到最前方,提剑以待。 第87章 竹间私见 苏珝错临风而起,与楚衔玉一同见到一匹毛色宗亮的马儿在林间奔跃,上方的人一跃一低的攒动在竹间,却一直看不清脸。 苏珝错正要跃身从上掠下时,却被眼尖的楚衔玉拦住,“庄妃娘娘,等一下。” 苏珝错被他拦住,停住了动作,“你能探知对方是谁吗?” 见楚衔玉的侧耳聆听的表情,她以为楚衔玉知道来人是谁了。 楚衔玉目光微眯,仿佛要从枝繁叶茂的竹叶间看到那张隐藏其中的脸一般,片刻后才答:“来人似乎不是敌人。” “不是。”苏珝错转过头,望着半个身子已经显露出来的人影。 “娘娘,咱们先下去吧。”楚衔玉知道来人是谁了,侧头含笑对她说道。 乍见楚衔玉那俊朗的笑脸,苏珝错不由一愣,自她来到诏月开始,楚衔玉对她可谓是警惕万分,不苟言笑。 这次竟然对她笑了! 楚衔玉见苏珝错微微错愕的脸,不明所以的望着她,“为何娘娘这般看我?” “衔玉。”苏珝错对他目光相接,嘴角溢开了一丝笑。 楚衔玉听闻她这般唤他,仿佛听到多年以前那个笑容明亮,五官清灵的女子唤他一样,顿时笑容放大,轻声回了一句,“珝错。” 两人对笑,仿佛是将那些亢沉在二人之间的矛盾与过去都抛切了,那座耸立在两人之间那堵名为隔阂的墙也垮塌了。 同时一展,身子往地面掠去。 如同当初初习武的她,与已大展拳脚的他,在湖边一战的情形一模一样。 温陌君两人从上空掠下来,就知来人不是敌人,拨开鬼诣与莫峥就走向苏珝错,刚落地的她就被温陌君拦着站在了前方。 这时马蹄声近在耳边,渐渐跃入众人的眼帘。 “陛下!”人未至,声先起,一道人影突然从奔跑的马儿背上跃下,来到温陌君脚下,单膝跪地。 “寒烈。”温陌君一眼认出了这个风尘仆仆的人,低声唤道。 这时,如临大敌的众人才放松下来,不是敌人就好。 个个重新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苏闻在这片退下的人群中逆流而上,来到了温陌君的身后。寒烈抬头,就见到温陌君身旁的苏珝错,虽然依然是一身惹火的红衣,脸上那份冰凉讽刺之气却消失了。 而后才将目光依次看向楚衔玉,鬼诣,莫峥以及后来的苏闻,心头大惊,大家都在。 “末将才见陛下与娘娘,过见楚将军,苏相大人。” “免礼。”温陌君挥手,目光不经意的划过来到自己身边的苏闻,随后对寒烈道:“你这般急切的赶来,可是有事要禀告?” “是,属下有要事禀告。”寒烈起身,收起叙旧的表情,低头凝声回答。 温陌君听后,让楚衔玉带着他先去之前他们商议的地方,还让他将苏闻一同带去,楚衔玉领旨将几人带走。 留下他与苏珝错。 “我先去和他们商议政事,你若无聊就去旁边走走,不要走远了,记得让纤阿跟上。”温陌君刚与众人商议完,打算好好陪他却不想寒烈着急赶来,怕她闷便这般叮嘱道。 “你不必担心我,我知道怎么打发时间。”苏珝错望着他,不计较的一笑。 温陌君弯身在她嘴角处落下一吻,低喃道:“待这次回宫后,你可要准备为朕侍寝了。” 苏珝错微微瞠目,一股火色从脖子烧至了脸颊边,四处张望了一下,众人都各自忙碌聊天,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般的暧昧,才缓过一口气,道:“陛下,还要去商议要事,还是不要让将军们久等吧。” 温陌君见她害羞别扭的样子,轻声笑了出来,放开了她,“那我先过去了,你若要出去不要忘记带上纤阿。” “嗯。”苏珝错点头,目送他离开。 纤阿见苏珝错独自一人站在前方,走上前为她披上了手里的披风,“娘娘,如今正值深秋,风中寒气极重,您还是要多穿一些。” 苏珝错没动,目光望着前方,“纤阿,你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寒烈连一刻钟都等不了,必须急急赶来呢?” “娘娘可是觉得有蹊跷之处?”纤阿立刻敛眉。 苏珝错摇头,沉默了片刻答:“今晚我去见见你家公子吧。” 纤阿惊讶的抬头,随即点头,“好,奴婢这就去联系公子。” 不知寒烈带回的是什么消息,他们几个人围在重兵把守的后方,一直在商议着,而且每个人脸上都十分严肃。 苏珝错站在车旁,抬头看了看头顶由湛蓝转为灰蓝的天空,在天际尽头处,还有一抹不肯沉沦的夕阳在挣扎,但是终究抵不过夜的轮替而被取代。 慢慢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渐渐的涌上天空,将万物笼罩。 “娘娘。”纤阿与苏珝错坐在马车之内,撩起了车帘,望着另一边长久不灭的灯火,轻声道:“奴婢亦安排妥当。” 苏珝错趴在车窗上,望着时而被黑云挡住,时而突破重围的明月,“好,时间一到我们就过去。”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道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难题,到现在那边的人都不曾动过,苏珝错望着书案上那盏几乎流尽的沙漏,起身道:“纤阿,我们走吧。” “啊,就这么去?”纤阿十分惊诧,却见苏珝错已经跳下了马车,往前方的林间走去。 “娘娘,此时夜已深,您要去哪里?”负责看守的士兵见苏珝错往这边走了过来,伸手拦住了她。 “本宫想出去走走,怎么难道还要你同意才行!”苏珝错恢复了之前的刁蛮与冷傲。 “属下不敢。”士兵躬身,知道庄妃娘娘脾性桀骜,虽然这一路她都不曾出现过几次,但是对她他们还是心有畏惧。 “那就让开。”苏珝错拂袖喝道。 士兵被她一喝,心有测测然,却还是不敢让开,硬着头皮道:“可陛下有令,前方危险十分,而且现在是深夜不让人随意走动,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属下。” 苏珝错本是有些怒气的,但是想到他也是遵守本分,不想闹起来惊动里面的人,便道:“本宫不会走远,只是在前方走着,不会有危险的。” “这位大哥,”纤阿从后面追上,对着他甜甜一笑,道:“我们娘娘只是有些闷,就出去走走,不会走太远,而且这也是陛下同意的,你若不信可去跟陛下求证,而且我家娘娘的身后相信你也知道,不是一般人能为难得了的。” 这段时间,纤阿因为懂医术经常与他们打交道,大家对她的印象很不错,见她跟着苏珝错一起出去,想着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既然是这样,还请娘娘不要走得太远,若有危险大声叫便是,属下们一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保护娘娘的。” 苏珝错看了看纤阿,随后迈步往前走去。 “看来这段时间你得了不少人心呢。”确定后面的人听不见她们说话之后,苏珝错对纤阿笑着道。 “不瞒娘娘,奴婢这段时间才觉得生活真的很有意义,那些人简单淳朴,没有心计,也没有其他心思,只要你对他们好,他们就懂得感恩,并且会回报你,接纳你,这里没有主仆,没有君臣,没有暗斗,只有以心换心。”纤阿说着这段时间忙碌而充实的生活,脸上洋溢着几许光彩。 以心换心。 苏珝错听后认同的点头,“是啊,若是一直不回去,或许就能离那些烦恼远一些。” 纤阿知道苏珝错心头一直有着说不清的愁绪,但是她却不愿主动提及,所以她也不去问,走到一处石径内,她指着路对苏珝错道:“娘娘,这边。” 两人顺着青石小径往里走,里面风声呼啸,吹得四周的树叶婆娑作响,月光自叶间缝隙流下,影影绰绰的晕了一地。 竹林深处有一座以竹搭建的小屋,以篱笆作界隔绝着竹林与房屋,里面没有电灯,也没有声息,随着夜风渐渐变厉,林间的婆娑声渐渐大了起来,显得尤为阴森可怖。 “怎么会没人?”纤阿惊讶,以往公子见她都是早早的候在那里,为何这次为不见人影。 “你确定你与你家公子约好了吗?”苏珝错望着四周阴暗起伏,树影诡魅,心里有些不安。 “确定,公子一定收到了的。”纤阿肯定回答。 这时,竹屋中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两人心神一凝,往那边看去之时,就见一只只泛着寒光的箭从房屋的正前方射出,朝着二人紧迫逼来。 “小心。”苏珝错扬袖运力一卷,最近身的几支箭被收入袖间,她运力一放,那几支箭划破了随后而至的几支箭重重的定在外面的竹墙上。 纤阿拿出剑飞快的斩掉了从另一个方向射出的剑,心头大惊,怎么会!为何会这样? “纤阿,走!”苏珝错拉着纤阿跳出了房屋,退至了小径上。 正打算拉着她往外跑,还未转身就听纤阿一声闷哼,她来不及看清来人,只觉一股杀机自黑暗中发来,她双手交叠接住对方那一掌,却不想对方远比她厉害,只是一掌就将她打得如风筝般倒挂了出去。 还未落地,她就被震得口吐鲜血,撞破了身后的一个重物才重重落地,她捂着胸口觉得哪那里仿佛有一道火,烧得她火辣辣的疼。 下一瞬,四周燃起了一盏灯火,一角衣袍滑过她的头顶,她立刻翻身望向前方,猛然呼吸一滞,趴在地上望着前方端坐在竹椅上,蓝袍飞扬,青丝起舞,气质翩翩的人。 那张不染纤尘,却明艳四方的脸,让她喉咙一哽,好半晌才唤出那个名字,“容归。” 第88章 失踪 苏珝错出去已经一个时辰,守卫的人左右等不到她,却又不敢擅离职守,毕竟现在正值两国交战,这里离景国又近,万一敌方奸诈来袭,就不妙了。 可是若是持久不报,那娘娘出事怎么办? 他想找其他人,又怕对方进去会引得陛下发怒,人头不保,所以十分焦急。 正当他焦灼的走来走去时,这时正好见到鬼诣从里面走出,他对鬼诣印象深刻,此人不仅医术高超,还是陛下身前的红人,陛下应该不会为难他。 想着他就对着鬼诣招手,“鬼诣大人,鬼诣大人。” 鬼诣急急走出来,温陌君脸色有些不好看,可能要毒发,所以他出来拿药,却听旁边有人在叫他,他张望了一下就见守在外围的士兵正在跟他挥手。 眉头一皱,他才走了过去,“怎么了?” 士兵见到他仿佛见到了救星一样,急忙解释:“鬼诣大人,娘娘之前说出去走走,但是已经出去一个时辰了,到现在依然还没回来,属下担心却又不敢擅离职守,还请大人急急禀告陛下。” 原本记挂温陌君病情的他,听闻这个消息,顿时就忍不住脾气,一掌呼在了那士兵的头上,大声喝道:“你怎么不早早说,你真是找死!” 士兵被他打蒙,听到他说自己找死,顿时跪在地上求饶。 鬼诣被他弄得心烦气躁,一股气横在心间,又问:“可有人随娘娘出行?” “有,纤阿姑娘。”士兵如实回答。 鬼诣眉头皱得更紧,一个时辰未归。不敢耽搁,转身往里面走去。 此刻温陌君捂着胸坐在椅子上,听着寒烈讲解着如今景国的内外部情况,没想到西戎国也参了一股,两国联合了其他势力准备攻打诏月,如今的景国已经完全被西戎控制,对方派了五万大军来镇守景国。 边城那头虽然对方输了一局,但是他们都知道景国才是对方的重头戏,五万大军守这样一个小国,也算是其心可昭。 此时的诏月情势亦是刻不容缓,边城被陷已让诏月的百姓心生惶恐,若是景国再被对方拿下,对方的气势必然大涨,到时对方一定会趁势而下,收服其他诏月旁边的小国,那个时候诏月就会被一群想要瓜分它的人盯上,再大的象也禁不住虫蚁的反复啃噬,诏月一定会陷入险境。 所以景国这一仗,一定不能输。 可是西戎却也是不好对付的,当初为了让他们臣服,诏月也是损失了近三万兵马才迫使对方不得不低头,为诏月是瞻。 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此刻的西戎比起当初怕是精进了不少。 加上擅长排兵布阵的景国,这会是一场硬仗啊。 鬼诣悄然从外面走进,见到温陌君紧紧皱眉,捂胸坐着的样子,终于没有隐瞒,走到他耳边,附耳低语,“陛下,娘娘失踪一个时辰了。” 温陌君一听,脸色大变立刻从座位上起身,“立刻去找,哪怕是惊动景国的人,也要给朕找回来。” “是,属下即刻就去,陛下先别动气。”鬼诣见他脸色转白扶着他,宽慰道。 “陛下,鬼诣,这是发生了何事?”见到温陌君脸色一变,寒烈与众人都不解的望着他们。 温陌君正欲言,却听外面响起了士兵的疾呼,“启禀陛下及各位将军,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团火光,又一批不下千人的队伍正想我军袭来,已近在五十米范围内了。” “什么!”楚衔玉一惊,望着寒烈,凝声道:“寒烈,你来时你的营中剩下了多少人!” 寒烈听后,双目大睁,“不到一万。” “看来对方这次是大兵举进,一批人拖住了前方的人,一批人来到了我们这里。”楚衔玉凝着眉,解释道。 “真是阴险!”莫峥听后气愤的一怒。 温陌君听到那个消息,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 “陛下。”鬼诣此刻最担心的就是温陌君出意外,怎么会这样! 苏珝错怎么会消失了呢? 不等他多想,外面已经响起了阵阵砍杀声,守在外围的人因为敌人的入侵也冲了过去,鬼诣与寒烈只得牢牢将温陌君护住。 但是对方人多势众,他们留在这里的人不多,以寡敌众根本就不现实,眼见自己的士兵被他们砍杀,莫峥与楚衔玉不得不加入战斗。 四周的火光熊熊燃烧,照亮了一小寸方地,刀剑无眼,却带着明晃晃的杀气刺入对方的体中,不过短短片刻,地面已经倒下了不少人,对方只是上来了一小部分人,还有一大部分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仿佛是正在享受猎物恐慌的狼一般。 “陛下。”寒烈看着不占上风的他们,心头有些慌,若是真如楚将军所言,前方的人被另一批拖住,无法救援他们,那么他们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温陌君胸口的灼痛加剧,他在鬼诣的支撑下站在最里面,望着这场几乎不可能会胜的战局,眉色十分凝重。 想到如今还不知归处的苏珝错,他更是难以再等。 在又一批人浴血奋战却又不敌而倒在他们脚下后,他沉着脸色,对寒烈吩咐道:“寒烈,发信号箭。” “陛下!”寒烈瞠目回头,这可是陛下的底牌,本想攻入景国平乱的时候使用。 “快!”温陌君却没那么多时间,若是这边的战争一直不结束,那阿错那边就一直没消息,这样下去她那边就越危险。 鬼诣看着一触碰苏珝错就显得极为不理智的温陌君,眼中的神色亦是复杂矛盾,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陛下,真的那么相信庄妃娘娘吗?她一失踪敌方就来袭?” 不说温陌君听闻他的话有多震怒,就说寒烈那也是震惊非常。 “鬼诣,你为何这般说?” “庄妃娘娘武艺超群,非一般人能拦得住,这次逼迫景国发动叛变的是西戎,娘娘素日与西戎之间并无关联,看起来并无关系。但是陛下,您不要我忘记了,边城一战福全告诉我们的消息。第一个入城的人便是他们的人,而那时的娘娘是多么的迫不及待。”鬼诣冒着温陌君的震怒,不急不缓的道出了他的意见。 寒烈听得震骇,目光瞬间聚在温陌君身上,果真如此吗? 若二小姐真是敌方的人,这对于陛下而言,那不是致命的威胁吗? 温陌君听完之后,并未改变神色,反而果决的回答:“纵然阿错是他们的人,但是鬼诣你不要忘了,在你们被围困无法突围的时候,是谁拼死撑到你们到来,才让朕转危为安的,她若真的想要朕死,那么她早已成功,何必在多此一举。” 鬼诣面色一怔,的确,若她真想陛下死,陛下怎会这般安然。 “朕信她,而且她也答应了朕,放下过去,重新再来,她依然还是当初的她,不曾变过。”温陌君看了看鬼诣的神色。 “可娘娘的确消失了。”鬼诣见温陌君这般说,再次点明了重点。 寒烈一番斟酌,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二小姐不会害陛下,她或许是真的出去走走,只是路上遇上了什么事,被耽搁了。” “好了!”温陌君望着前方的战局,即使身手不凡的楚衔玉与莫峥加入战局,也未有明显变化,不想再去考虑,只要阿错平安回来,他怎样都可以。 “发信号箭,让后方的人以五百人的小分队,悄然从四周渗入,自外围开始突破。” “是。”寒烈走到后方,从怀中掏出一个类似于小烟斗的东西,点燃之后举向天空。 暗无边际的夜空突然窜上了一股银色,一声接一声无声却无影的冲上云霄,点缀着漆黑的天幕。 守在三里外的将士看到夜空中突然闪烁的星辰,那光比旁边的星辰来得更明亮,更刺眼,知道这是前方发出的信号,在五道银光之后,他便下令让所有人呈五百人为一方队集合,每一刻钟出发一支队伍,从不同方向朝着前方涌进。 夜色沉沉压着地面,竹林间传来阵阵清击声,晃动着整片竹林发出索索的低吟声。 最外边的竹子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被一片又一片的艳色覆盖,原本裸白的地面仿佛被涂上了一层玫瑰色的艳红,格外怵目,格外惊心。 在厮杀不断的上方,一道人影御风而立,他静默的看着脚下的杀戮,这样的局势呈现了半个时辰,在坚持一刻钟这里的人就会被绞杀殆尽,那时即便前方的人突围前来救援也没了意义。 只是他相信,城府深如温陌君不会这样坐以待毙。 一定还有意外发生。 正这么想着,却听后方传来了一声声细动,十分轻微,却躲不过他敏锐的耳朵。 他弯唇一笑,来了! 以数千人围困的圆圈在不起眼的另一侧,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缺口,瞬间又被另一批人无声取代。虽然打扮上没有变化,但是他知道他的人已经被他们解决了。 他轻轻的抹唇,果然是有后招。 第89章 杀机隐现 他这边的戏该落马了,虽然让一支数千人的牺牲,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次应该就是温陌君的全部底牌了,那么……下次就可毫无顾忌的斩草除根了! 剩下的该是另一边了。 夜风不受影响的这一头挂到了那一头,宛若一只无形的手推着竹哨往前倒着,绿浪翻腾,在夜下激起了道道回纹。 林间深处,一座雅致的竹屋前,纤阿的身影软软的倒着,未受伤却已昏迷不醒。 而竹屋之内,苏珝错匍匐在地面,柔软的长发披了她一身,衬得她的身影纤细瘦小,加之她艳丽的五官,让人轻易就会生出怜惜之情。 “美人儿,你可还记得本王?”竹桌前一道修长如玉,气质盖尘的身影优雅的坐着,细长笔直的手放在桌面,用指尖轻轻的敲着,声音轻若风吟,温醇悦耳。 “容归。”苏珝错想撑起身,却不想一动整个胸口就仿佛被人撕裂般的疼,使得她不得不趴在地面,仰起头望着他。 白玉容归起身,衣角不染纤尘的来到她身前,柔润的指腹托起了她的脸,望着她挂着血丝的嘴角,眼中涌出了一片怜惜,“美人儿,你这样真让人心疼。” 说着,就用拇指指腹轻轻擦去了她嘴角的血丝,动作轻柔得仿佛两人没有出现界嫌一般。 “容归,对不起。”苏珝错红着眼,望着眼前这个清美出尘的人,声音隐隐含着一丝颤抖。 为她擦拭血迹的手指一顿,轻轻的按在了她的下巴,“美人儿,你可后悔?” 苏珝错一听,眼中的泪几乎掉下来,“容归,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放过他?” 握着她下巴的手指轻轻颤动,传递着主人此刻的不平静,“晚了,除非本王死,否则他休得一日的安宁。” “容归,你为何这般恨他?”苏珝错抬起手握住了白玉容归的手,急切的追问。 她恨温陌君,是恨他的背叛,他的薄情,可是恨真的很痛苦,她不想再逆心而行,所以才想顺心而为。 她可以对着所有人义正言辞,趾高气昂的说自己不悔,也没错,可是面对容归,她却没有一丝底气。 “恨?”白玉容归扬眉,脸上的秀美随着他嘴角的舒展而渐渐绽放,“本王不恨他,只是本王与他只有一人能活,而本王想活,所以他就不得不死。” “可是并无相关啊,他不会阻碍你。” 白玉容归听闻苏珝错为温陌君抱不平,嘴角的笑容灿烂了许多,似笑她的无知,也似嘲笑自己心头那一份不忍。 “美人儿,你真是善良,”他望着她,这张脸曾依赖过他,也曾答应过他福祸与共,生死相依,他一生不曾跟人有过任何的约定,但是跟她,他却是用了难得的实意。而自己的倾心相助,却换来了如今的背叛与倒戈。 他敛着眉,目光温和的看着她,声音却有着撼人心扉的凌然,“善良得让本王想要毁灭它。” 苏珝错睁着眼睛望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王告诉过你,本王经不起任何的背叛与欺骗,可是你却依然辜负了本王。” 苏珝错无法否认,是她背信弃义在先。 “美人儿,你可知那晚我亲耳听到你说不能遵守与本王的约定是何心情,我亲耳听到你说要杀温陌君,就要先杀了你又是什么心情?” 白玉容归的声音一直温软清润,不曾有过一丝的波澜,苏珝错却听得格外惊心,“容归,我……” 白玉容归却不听她说,反而用着更加温柔的目光望着她,继续道:“本王当时在想,是否是本王对你太过纵容,才让你有恃无恐;是否是本王过于迁就,才能你以为本王不可能会杀了你;是否是本王对你没有防备,你才会认为本王对你有着一丝特殊。” 苏珝错摇头,“我从未这般想过。” 对于容归,她是有些依赖,但是她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重要到影响他的决定与计划,之前这么说,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维护温陌君的决心。 “从未想过。”白玉容归的目光染着一丝清亮,她……竟然说从未想过。 “是。”苏珝错点头,望着他,“你若是真想要杀他,我拼尽全力也会阻止,若是不能阻止,那我宁可……” 白玉容归猜到了她下面的那个字,心头一颤,用力捏紧了她的下巴,让她无法说出那个字,目光不再温柔,不再平淡,眼底沉结着一片寒霜,眉目间的清淡荡然无存,覆盖着阵阵杀机。 “你可知,现在温陌君的处境?” “你!”她很快领悟,转过头试图往后方张望。 “怎么,你心疼!”白玉容归目光染狞。 苏珝错被他捏得十分疼,却不出声,静静的望着他,“容归,你若恨我跟我计较便是,我甘愿承受。” “恨!”白玉容归如玉温润的脸庞泛起了一层冷霜,忍不住再低声笑了起来,“美人儿,你可知一个人如何才会生恨,对你本王不屑这个恨字。” 苏珝错望着见到白玉容归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心头十分难受,却无法让他疏解,“那你告诉我,要如何做你才能不伤害他?” “你想知道?”白玉容归望着为了温陌君不断退步,不断低头,如今还替他求情的苏珝错,当初对他恨之入骨的模样已经不见了,当初势要让他付出代价的坚决也不见了。 他该怪她心志不坚,还是该怪命运难违。 “只要你说,我就回去做。”她不想见到温陌君与他展开殊死搏斗的那一幕,若是可以,她宁可是自己去经历这些。 白玉容归听着苏珝错的话,眼角的妖冶更加浓郁。 这时,一阵风袭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拂过了竹稍,并随着风沉了下来。 他的目光看了出去,苏珝错亦跟着看了过去。 就见一道黑色身影自黑色中剥离,从上方落了下来,来人五官冷俊,眉目峰毅,一看便是懂隐忍,抓实时的人。 云穹! 苏珝错没想到云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思维几乎是下意识就明白了什么,猛然转头看着笑得格外诡魅的白玉容归。 “如何?”见到云穹归来,他的笑容宛若夜下之莲,出尘脱俗。 “来了。”云穹微微扬唇,沉吟回答。 苏珝错目光再次从白玉容归身上挪来,望向夜的那一头,那里暗云浮卷,层层叠叠,隔绝了整个天地,将一切推入了黑暗之中。 但是却有着一阵阵掠空声与脚步声,打破夜色,朝着这边急速前进。 “甚好。”白玉容归伸手在苏珝错身上的两处大穴一点,苏珝错身子猛然失力,被他抱起,横空飞掠而出。 上升过程中,苏珝错看到纤阿安静的倒在地面,张嘴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发音。她想伸手揪着白玉容归问清楚,哪知一动全身就如火烧般灼痛难忍。 “劝你不要动,我已经锁了你的穴脉,你若是强攻,必然会承受内力的反噬。”白玉容归虽然目不斜视,但是余光却一直在关注她。 两人来至一处竹林尖稍处,收敛了气息,静默的看着下方从夜色中突围而出的那批人。 苏珝错被白玉容归抱着,若不是两人的过于严肃的表情,旁人一见还以为两人是亲密的恋人呢。 云穹望着将苏珝错抱在怀中的白玉容归,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在怀了,那他是不是英雄呢? 一袭蓝袍清雅似风的从黑暗中掠出,墨丝飞扬,五官如画,气质惊人。 当他的目光看到昏倒在地的纤阿时,心弦紧绷,疾步走了过去。 紧随其后的鬼诣见到昏迷不醒的纤阿,立刻变了神色,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块干药,将纤阿扶起,将药片放在纤阿的鼻尖,没多久就见她紧闭的眼睑微微一动,睫毛微颤,似是要醒了。 楚衔玉一行人紧接着也走了出来,苏闻一马当先的冲了进来,见到悠悠转醒的纤阿,四处张望了一下,又隐忍住了。 “纤阿,纤阿。”鬼诣见她还未清醒过来,唤了她两声。 纤阿才轻哼了一声,彻底睁开了眼,见到鬼诣她有些意外,再举目望去时,见到温陌君与苏闻都赫然立在她身前,她才惊然起身。 “阿错呢?”温陌君已经将四周都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苏珝错的任何气息。 “娘娘?”纤阿转过头往里张望,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奴婢只记得与娘娘来得这里,发现了这件竹屋,觉得十分别致便走了进来,后来奴婢就觉得后颈一痛,便没了意识。娘娘为何会不见,奴婢也不清楚。” 温陌君见她往后张望,迈步往前,此时的竹屋房门打开,一定是有人进去过的,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哪知一进去就见到地面的一滩血迹,他瞬间白了脸,身子虚晃了几下跌靠在了门框之上。 “陛下!”楚衔玉眼疾手快,形若风过快速将他扶住,见温陌君脸色大变的望着地下,也顺着看了下去,望见那一滩血迹,亦是瞠目。 “所有人听令!”温陌君拂开了楚衔玉的搀扶,此刻阿错生死未卜,他不会倒下,也不可能会倒下。 “臣在。”身后响应者齐声回答,声势浩荡,气势震天。 “即刻分散,在方圆百米内搜索人际,只要有响动就不要放过,将对方抓来见朕!” “是。”众人列队,分别散去。 留下了一小队士兵将四周围了起来,供温陌君短暂休憩。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鬼诣见纤阿醒来后,就朝着温陌君走去,拿出一颗药让他吞下。 “美人儿,你看,你对他是多么的重要。”白玉容归轻轻一笑,眼波妖娆。 第90章 不可得兼 苏珝错望着被鬼诣紧张照顾着的温陌君,忍痛抬起手想对白玉容归摇头,不想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云穹一看,便将她放系,让后者扶着。 她全身无力,被他放开那一刻几乎就跌了下去,幸得云穹动作极快,才将她的腰带抓住。 云穹望着嘴角还沾染着干涸的血迹的她,心头瞬间爬过了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有点颤动,有点悬心。 但是见到白玉容归看似平淡,实则惊涛乍起的眼波,他敛去了自己的那份莫名,将手里的弓与箭递了出去。 苏珝错一看,脸色惊慌的想要阻止,却晚了。 眼看着白玉容归接过弓,将箭搭了上去,她脸色大睁,低头看着下方坐在屋檐之下静等消息的温陌君,她揪着云穹的衣襟,挣扎着推开他。 云穹惊讶的望着她,被点了两大要穴的她竟然能忍得过断筋撕体,宛若火烧的痛楚,他的目光跟着她看去的方向顺去,是因为那个人吗? 白玉容归将冰冷的箭尖对准温陌君,眼底的杀机一览无余。 苏珝错想迈动脚步,不想推开云穹就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眼看着他手中的弓弦被他渐渐拉紧,箭尖直直的对准了温陌君,她拼出全力朝着他那边扑去。 白玉容归拉紧弓弦,准备射出之际,便见一只纤细瘦小的手握住了箭身,他目光一顿,就见到一灼红衣滚烫般的在前方铺开,挡住了他所有的角度。 握着弓的手不自觉收紧,缓缓抬起头,入眼的便是苏珝错乞求用着他的眼神,以及那无声在脸上蔓延的泪痕。 他的心猛然膨胀,然后又剧烈收缩,她在哭。 与她朝夕相处了一年,见过了她顽固的坚强,也见识了她拼命的执着,见惯了她所有棱角锋芒的样子,却唯独不曾见过这般脆弱的她,这般可怜的她。 苏珝错不知道为何当时就难受得不行,宁可那支箭射进自己的身体里,也不愿它就这样飞出去,无法阻止白玉容归她只能无声的哭泣。 “你以为本王狠不下心?”白玉容归见到她这个模样,脸色一怒,她的一切如今都是为了温陌君,这样的她于他又有何意义。 苏珝错摇头,她只是再求他,不是在拿自己在赌。 白玉容归见她摇头,指尖收力几乎将手里的弓捏断,望着她哀伤的眼,他胸口愤怒的起伏,目光再瞥了脚下安然稳坐的温陌君,随后再次抿唇一笑,笑容十分冰冷,看不见任何感情,就连显露于形的愤怒都被他的笑容吞噬。 “你是不是在告诉本王,你可以为他死?” 苏珝错错愕的望着他,为他死。 她缓缓的回首,望着一直紧紧捂着自己胸口的温陌君,如画的眉目,温隽的五官,这是她用了二十年才勾勒出来的幸福轮廓,她是愿意的。 可是回头望着清美似仙,不现凡尘的白玉容归,他与温陌君截然不同,与她的相处亦是刻骨铭心,说是生死相依,命脉相连也不为过,若这世间她无法伤害,无法拒绝,无法不在意的人必然非他莫属。 然而现实何其残酷,两个重若生命的人被放在了生死的天平上,让她选择,这无异于是逼着她去死。 “告诉本王,你是不是愿意为他死?”白玉容归见苏珝错不答话,眼中的杀机转为了狞狂,声音破开了温醇,变得低沉嘶哑。 一双溢满了月辉的眼,清晰的倒影着她的身影。 苏珝错握着箭身的手一下子握紧,他的目光霎时凝住,她望着那只纯黑得箭,将箭尖一步一步送近自己的胸口,却看不到此刻的他眼中的杀机与狞色正在片片凋落。 云穹见到两人不愿退让的僵持转为了苏珝错单方面的求死,他惊诧的迈步,想要去阻止,却在半路停了脚步。 白玉容归大怒,五指一收,整套弓弩在他的掌下化为了飞灰,浅色的小细点仿若尘埃漂浮在空气中,被无形的风渐渐推远。 苏珝错身子一软,所有力气被抽紧,脸色苍白的往后倒去。 他大袖一卷,将她凌空带到了自己身边,他因为怒将手放在了她脖子上,然而又因为刚刚的那份震骇指尖竟有着让他都觉不可思议的颤抖。 随后一股瀚绵之力在空气中铺开,以他为中心的竹林突然被狂风刮过,竹稍东倒西歪偏倒了一片。 这样的动静再瞒不过温陌君,他立刻起身,就见到绿海翻腾,推波助澜的竹林上空一道红蓝交叠的身影出现在绿海之中,而旁边还有一道黑色人影。 待定睛一看时,便见到白玉容归蓝衣飘渺,不似凡间之人的玉姿傲然的出现在上方,而被他紧紧捏住脖子的便是他一直牵挂的人儿。 清艳的脸上尽是竭力的苍白,嘴角还依稀沾染着如红衣般的艳红,黑发散乱,因为打湿有些沾粘在了脸颊处,狼狈中带着一份让他心疼的虚弱。 “阿错。”温陌君无法自若,大声喊道。 他知道白玉容归有再背后策划,也知道他与苏珝错之间有关系,但是他却想不到白玉容归竟然会为难她,而且还将她伤得这般重。 是他赌错了。 “陛下心疼了。”白玉容归弯唇笑着,一脸无害,说出的话却格外惊心,“既是这样,我便给陛下两条路,一条即刻退兵百里,不再插手景国之事,另一条,”他的目光蓦地温柔的缠着脸色变红的苏珝错,随后锐利的看向温陌君,“便是你的爱妃就此殒命,两国战事非灭不休!” 楚衔玉见到苏珝错被白玉容归捏住了命门,听着他提出的交换条件,他眉心紧皱,这样的选择无异于江山与美人之选。 鬼诣望着白玉容归与苏珝错,目光尖锐得仿佛要从两人身上看出某种破绽。 莫峥见事态严重,一边护着温陌君,一边警惕着上方的人。 寒烈扶着温陌君,见他的目光落在苏珝错身上不曾移开,便知若要看着庄妃死,他于心不忍。 “一个国家的存亡,岂是一介妇人能左右的,容亲王未免太过于高看庄妃娘娘,低估我朝尊贵的陛下了。”站在几人身后,隐在阴影中的苏闻在这样寂静中突然出声,说的话让双方的人都将目光汇聚在了他身上。 “苏闻,给朕退下。”温陌君见苏闻出言,隽秀的眉目瞬间盖冰,声音不高却极有威慑力。 “陛下。”苏闻见温陌君一副会答应对方要求的模样,心头大惊,随即屈膝,据理力争道:“陛下,臣恳请陛下三思,诏月的江山绝不可为一个女子所祸,诏月的百姓亦不能被置于水深火热之中,陛下慎重啊。” 鬼诣听闻苏闻的话,望着被白玉容归钳制在掌下的苏珝错,想到这一路的相伴,以及她时正时倾的立场,心头有些摇摆不定。 楚衔玉与莫峥各自站在温陌的前方,紧紧的盯着上方的人人,防止敌方的突袭。虽然上面的人没有动过,但是他们知道,对方是个中高手,若他们强攻,自己未必能阻拦,可是警惕绝对不能停。 苏珝错用眼角望着温陌君,苏闻的话虽然格外刺心,但是说得也有道理,如今的诏月正背腹受敌,不能为了她而出现动乱,她可做妖妃,却不可做亡国之妃。 她对他轻轻摇头,蠕动嘴唇无声说了一个“走”字。 温陌君听明白之后,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在月辉下近乎透明。 “如何?陛下可想好了?”白玉容归见温陌君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她,嘲讽一笑,催促道。 “容亲王,你是代表凤灵与诏月交好的,如今你打破了两国的和平,还用这般卑鄙的手段逼迫朕就范,若这件事被人传播出去,世人该如何看待你,又该如何看待凤灵国,你可有想过?”温陌君不知道白玉容归的弱点是什么,试图从两国之谊中寻找突破。 “呵呵呵。”白玉容归不甚在意,轻眼看了看他,“陛下以为搬出凤灵国,容归就会退缩吗?容归心有天下,怎会屈就于一个小小的凤灵呢?” “你既然心有天下,更该心怀天下,事事以民为先,你连自己的名声都不在意,你还会在意什么?”温陌君斥言反驳。 “温陌君。”白玉容归被他激怒,声音渐渐冷了起来,“本王该怎么悯怀天下,不用你来教。” 温陌君见他动怒,住了嘴,他怕万一将他彻底激怒,会害了苏珝错。 见温陌君识相的闭嘴,白玉容归又笑了起来,笑容堪比风华正茂的明月,“既然陛下这般识时务,那容归就再给一夜的时间做考虑,若是明日陛下还没有答案,那么容归就要先声夺人了。” 说完不等温陌君出言,他的身子就如风筝般被风带着往后一退,朝着后方掠去。 苏珝错被他抓着,扯着一同后退,目光不曾离开过温陌君,眼看着他们之间越隔越远,她眼底的悲伤渐渐溢了出来。 云穹在后,随着两人的离去才对着下方的温陌君高深一笑,之后才展身离去。 天下与美人,就如熊掌与鱼,可得却不可双得,若要贪心,那便会被现实惩罚。 温陌君见苏珝错被白玉容归带走,身子一个趔趄,几乎倒了下去。 “陛下!”鬼诣慌忙扶着他,却依然扶不住。 温陌君的身子不断下坠,突然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接着整个人昏了过去。 第91章 悬吊于楼 寒夜清凉,月色如水,倾注在了整个天地之间,混搅着这片昏天黑地的夜色。 一处临时搭建的营帐前,篝火熊烧,照得四周宛若被镀上了一层血色般,里头的人影攒动,来来往往。 守在外面的楚衔玉与苏闻举头望月,两人脸上都有着不同颜色的深沉。 “楚将军,你看这月色依然如此皎洁,哪怕世变万千,它一不改它的原貌。”苏闻指着头顶愈发冷涩的月光,说得随心所欲。 楚衔玉收回了望着月色的目光,转而投射在苏闻身上,鬓发已是花白的他却一直心如明镜,让他不得不叹服。 “苏相亦知这月色如旧,就想与生俱来一般,那为何不知虎毒不食子,也是一种与生俱来?” “楚将军也认为本相厚此薄彼,为了诏月不顾亲生女儿的死活?”苏闻一语道出了楚衔玉的暗指。 “衔玉只是不解。”楚衔玉大方的承认。 他的这点疑问,不只是他,就连陛下,或者她本人也百思不解吧。 “错儿,会平安无事的。”苏闻不想去解释,而是笃定的回了他这样一没头没尾的话。 “苏闻,为何这般笃定?”楚衔玉更是不解。 苏闻却笑看他,“楚将军,是真的不知吗?” 略有深意的笑容,洞悉一切的双眸,让楚衔玉脸上有过片刻的不自然,随后他挪开了视线,摇头道:“衔玉只是一介粗人,不懂得其中的曲折,若是苏相不便明言,那衔玉便不再过问。” 苏相亦跟着意味深长的笑着,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此时,身后的营帐中鬼诣望着已经意识转醒的温陌君,紧绷近断的心弦这才舒缓了下来。他俯身提温陌君将胃了方便扎针而解开的衣衫捏拢,将熬好的第四味药喂入他的嘴中后,才见温陌君缓缓的睁开了眼。 他放下碗后,再次探着他的脉相,之前几乎没了脉相的温陌君,真是将他吓得半死。 “鬼诣,朕的身子如何了?”温陌君见鬼诣为他把脉,想着这一路不断盈亏的身子,到今日的彻底昏厥,他知道怕是要到极限了。 “陛下。”鬼诣放开了手,望着他,无比正色道:“切莫动气,您的身子在舟车劳顿与不断受伤中劳损过度,若是您再不控制情绪,伤损內腑,怕是回宫也不能改变什么。” “朕的身子已经这般虚弱了吗?”温陌君皱眉。 “是,若是陛下再这般不管不顾,恐怕回宫之后也难调养到最佳状态。”鬼诣怕温陌君遇事则乱,严肃提醒道。 “朕知道了。”温陌君垂下眼帘,此刻的脸色比起之前还要苍白,就连之前微有血色的唇也褪去了色彩,整个人气虚力弱,荏弱不堪。 鬼诣面对他只能不断的提醒与阻止,但是能不能让他的身子保持现状,完全取决于苏珝错的安危。 为了帮他巩固气血,不使身子虚伐得太厉害,他再拔出针,给他扎了几处要穴。 而守在外面的楚衔玉与苏闻,见里面许久没有人出来知会,起身准备去探问情况,不料身后就响起了急促的呼唤声。 “将军,将军。” 他顿足转身,苏闻也跟着停了下来,就见一个士兵从马上跳下急急追至了二人身前。 “可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楚衔玉之前不放心白玉容归就这么平静的离去,特派人出去紧盯,看看对方是不是会去而复返。 顺便再观察对方的举动,防止对方半夜突袭,扰乱自己的阵脚。 士兵单腿跪地,拱手行礼后,肃声答:“回禀将军,属下一路随着敌方回了景国,在城楼之外等候了许久,不见他们又任何动静,但是不想属下正离去的时候,突然看见城楼上一个人被抛了出来,悬挂在了城楼之前,属下犹豫了才上前观察,然而却发现……发现……” 士兵说到这里,开始吞吐。 “发现何事?”楚衔玉心头一紧,有人被悬挂于城楼,难道…… 苏闻的脸色亦是微变,不可能的。 “属下发现,”士兵咬唇停顿片刻后,才说了出来,“悬挂于城楼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庄妃娘娘。” “你可看清了?”楚衔玉听后,心头一跳,厉声问道。 见到楚衔玉脸色大变,士兵的头低得贴近了地面,语气却十分肯定,“属下再三确认后才快吗加班的回来的,一定不会认错。” “你可是实实在在看清了那张脸?”苏闻不敢置信,声音焦急的再次追问。 “属下不敢欺瞒将军与苏相大人,属下以项上人头担保,属下句句属实,不曾有半点虚假。” 见士兵诚诚起誓,不惜赌上人头,楚衔玉心头已经信了,不由回头望着苏闻,之前不是说她一定相安无事吗? 如今却被对方悬挂于城头,这是在逼迫他们,还是在羞辱诏月。 苏闻听到这个确切的消息,心头惊慌不已,容亲王与错儿之间不是十分交好吗?两人不是共同经历了生死的吗?为何他还能对错儿狠下心肠,全然不顾两人之间的往昔,将她往绝路上逼? 自己真是太过轻信他了。 “陛下!” 正当两人被这个消息惊得心乱如麻的时候,后方的营帐中传来了鬼诣焦急的惊呼,他们回头,却见温陌君披着一身白袍,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温隽的双眸此刻腾起了股股怒火,沁出了一片血红,望着他们,一字一顿道:“你们在说什么,再给朕重复一遍!” “陛下。”楚衔玉与苏闻立刻跪地,不知该如何开口重复这个消息。 温陌君见他们不说,指着后方的士兵,厉声道:“你说!你要说不清楚,朕立马将你赐死!” “回……回禀陛下,庄妃娘娘此刻正被景国的人悬吊于城楼,不知现下情况如何,属下特来禀告。”士兵磕磕巴巴的才将整句话说利索。 温陌君听后,只觉得一阵窒息感铺天盖地的袭来,他眼前一黑,后退了好几步才抓着营帐的脊骨站住。 “陛下,您此刻不宜动气,有事可让楚将军前去协商,您的身子要紧啊。”鬼诣追出来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见到温陌君失态的酿跄,他焦急的上前扶住劝慰着他。 听闻鬼诣的话,楚衔玉立刻接嘴,“陛下,放心,臣即刻前去与景国里面的人协商,哪怕豁出臣的性命,也要将庄妃娘年平安的带回来。” “臣,亦愿与将军同往。”苏闻也随着开口。 温陌君捂着因为动气又开始灼痛的胸口,目光轻轻一闭,眼前就清晰的出现苏珝错被孤零零吊在城楼的情形,当即钝痛难忍。 “陛下,您就让将军与苏相一起去吧。”鬼诣怕温陌君冲动,紧紧抓着他急声请求道。 温陌君再次睁眼,沁血的眼底更是惊心,然而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急不可待,郑重无比的说道:“衔玉,苏闻,朕派你们前去与景国的人协商,若是一个时辰无法谈妥,朕便直接率兵攻城。” 一个时辰,便是他忍耐的极限。 “臣领旨。”楚衔玉与苏闻对着他叩完首,即刻起身跃马奔出。 温陌君的目光随着两人的身影没入黑暗而飘远,心却一直悬空,十分不安,“鬼诣,一个时辰,朕命令你一个时辰内必须将朕的身子恢复常色。”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样赢弱不堪的样子。 鬼诣见温陌君已经彻头彻尾被苏珝错左右,无力的叹息了一声,才答:“臣定当竭尽全力。” 夜路阴阴,树影斑驳,照得道路阴魅而萧瑟。 本是无比寂静的夜色,却被两声急切的马蹄踏破。 夜风戚戚,轻柔的绕着城头旋转,吹得城头的旗帜迎风而展。 城楼之上,一个人影吊着脚坐着,蓝袍黑发,五官清美如烟,气质卓华,压尽这苍夜的皎洁之色,兀自生辉。 城楼之下,苏珝错一身红衣,艳美无双,在如银的月光中荼蘼,宛若满地冰霜中桀骜绽放的寒梅,纵然孤单,却也傲然。 听着破空的马蹄声,她掀了掀重若千金的眼帘,此时此刻她最不想见到的便是温陌君,她已经有了妖妃之名,不想再有灭国之罪。 可是面对他,她的心十分可耻的想要偷生。 纵然自己都觉得这是不可以的,但是她却控制不住这份渴望。 “美人儿,你猜来的人是谁?”白玉容归仿佛知道她心头想着什么,低下头望着她。 苏珝错动了动有些干涸的唇,却没有说出来。 白玉容归见她不理,倾身而下,宛若没入墨色中的一朵鸢尾花,优美清雅,绝丽无双。待近到她身前,他含笑又问:“美人儿,你恨我吗?” 苏珝错被双手朝上,身子坠下悬吊着,看着眼前的白玉容归,轻轻摇头,努力了挤出了两个字:“不恨。” 白玉容归听后眼底划过一丝暗色,随即侧头,指着已经从林中跃出的人影,道:“那你恨他们吗?” 苏珝错抬眼望去,起初模糊的视线在对方步步接近后,渐渐清晰了起来,来人便是楚衔玉与苏闻。 还好不是他。 “我不知道。”对于苏闻,她有恨,但是更深的感情依然是怨。 而楚衔玉,本就是好友,无所谓恨与否。 “美人儿,你可记得我说过你还有一份善良。”白玉容归望着他们,话却是对着她的。 苏珝错不明所以的回头。 白玉容归缓缓回头,对她的视线相接,眼底聚着腾腾杀气,“那,今日我便要亲手毁掉你的这份善良。” 第92章 不要逼我 楚衔玉与苏闻疾风驶来,临近城楼才捏紧了缰绳,让狂奔的马儿停了下来,一眼便见到了吊在城楼的苏珝错,与在她旁边笑得温醇的白玉容归。 “你们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如何,是你家陛下有决定了吗?”白玉容归身子一展,掠回了城楼,踩在了悬挂着苏珝错的那根绳索上。 “容亲王,您之前说给时间让我们陛下考虑,如今你却这样对待我诏月的皇妃,这不是出尔反尔吗?”楚衔玉见苏珝错纤细的身子随风荡来荡去,握紧了缰绳肃容说道。 “本王只是答应给他时间考虑,可没说本王会好好招待她。”白玉容归清淡的望着他,一副漠不在乎的样子。 “容亲王,小女只是一介女流,你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你于心何忍!”苏闻见楚衔玉的话不起作用,出声喝道。 “弱女子?”白玉容归听着不禁掩袖笑了起来,“数日前斩杀边城守将,徒手杀了数十人的女子竟然是弱女子,本王真是大开眼界啊。” 一句话堵得苏闻没了话,看着城头上那抹格外刺目的红衣,他不禁泪沁眼眶,错儿。 “容亲王这般羞辱我朝皇妃,漠视我朝圣威,践踏整个诏月,难道真的不怕诏月与凤灵两国交战,闹得民怨沸腾,民声载道吗?”楚衔玉望着上方的白玉容归,“难道你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就算你不在乎,但是你以为凤灵不在乎吗?其他国家也不在乎吗?若是他们对你有所忌惮,那么天下之大,何处还能让你容身。” “照楚将军之言,若是本王今日对庄妃娘娘做了什么,就会惹得众生得而诛之的讨伐声,是吗?” “是。”以诏月之力,以诏月之势,联合诸国对付他,并非难事。 白玉容归站在城头踱了几步,神色正经的想了一会儿,道:“恩,这的确是这个问题。” 楚衔玉以为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再接再厉,“王爷大可不必冒这天下之大不韪……” 话未完,却被白玉容归的朗声大笑打断。 他侧目望去,就见白玉容归目光沁寒,嘴角染狂,神色露尽锋芒,道:“可惜,本王就偏爱这等大不韪之事,天下和平太久,是该打破这片平静的时候了。” 楚衔玉与苏闻听闻他的话,两人的脸色都是各自一变。 而苏闻的表情明显比楚衔玉更加震惊,仿佛什么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朝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的震惊。 “不过本王未必会冒那份险,本王有更妥善的办法处理这件事。” 听了许久的苏珝错察觉了他淡然语气中那抹杀机,她突然仰起脸,冲着楚衔玉那头吼道:“快闪开!” 楚衔玉与苏闻被她突然一吼,动作快若意识,将马夹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时十支银箭狠狠的定在了他们原本站着的那块空地上。 惊魂未定之际,就听到白玉容归宛若风吟的声音,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真可惜,被你们躲过去了。” “容归,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苏珝错知道这是在报复她,也是在挑衅温陌君,可是当她知道他与苏闻联手之后,她就不那么确定了。 他不是一个来者不拒的人,苏闻也不是一个轻信于人的人,他虽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是她清楚他是一个合格的臣子,除了坚决反对她与温陌君外,他不曾忤逆过温陌君,所以两人以灭诏月的目的联合是不可行的,可是若不是这个目的,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共同点。 她猜不出,也分析不出来。 白玉容归缓缓垂眸,与下方正在费力望向他的苏珝错视线交融,眼中的戾气有一瞬间的消散,却很快又被更加狠厉的怒火代替。 “本王有何目的,跟你无关。” “容亲王,我方态度一直谦和有礼,可你却不将诏月放在眼中,一再的咄咄逼人,那我们就兵戎相见吧。”楚衔玉的耐心也被白玉容归那眼中的杀机磨尽,露出了不输于他的凛然杀气。 “楚将军。”苏闻见一向镇定自若的楚衔玉都被白玉容归激怒,心慌的伸手拦着他,果断摇头:“不可啊,娘娘还在他手中呢,这样会危及娘娘的。” “可是若我们再与他逞口舌之能,娘娘会更危险。” 白玉容归听着楚衔玉冲颜怒冠的话,轻蔑的看了看苏闻,道:“本王素来有成人之美的品德,若是你们着急寻思,本王是乐见其成的。” 说着,苏珝错便感觉一股颤动由拴着自己的绳索传出来,她惊讶的四处张望,便见到在整个城墙一半的高度处,几处砖瓦开始突起,黑色的弓弩自墙后架起,足足有数十支之多。 若是它们齐齐发出去,说是万箭齐发也不为过。 而血肉之躯的楚衔玉与苏闻如何能抵得住,纵使楚衔玉有内力护体,可是也撑不了多久,更别提加上一个行动迟缓,上了年纪的苏闻,两人很容易就把命留在这里了。 “容归。”苏珝错挣扎着动了动,发现手几乎都没了知觉,可心处的收缩却依然还在继续,“可不可以……不要这样逼我?” “逼?”白玉容归咀嚼着这个字,眼底的狞色又开始张狂,“阿珝,你认为我在逼你。” 一声“阿珝”让苏珝错脸色瞬间定格,这个称谓已有许久未闻,记得这是两人还是主仆之份的时候,他对自己的称呼,自他决定脱离凤灵,弄垮诏月的时候,他就再没唤过她这个名字。 而这个名字,却还是每每会在他对她极度失望的时候回荡耳边。 她的视线出现了一层水星,用着已近虚脱的声音,继续道:“你若是想杀了我,或者让我身败名裂,我都甘愿接受,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逼我去做一个亡国之妃?” “这不是你当初的愿望吗?如今我帮你达成有什么不好?”白玉容归傲然站在城楼,目光不再落在她身上,低声道:“只有将你这最后一份善良打破,你才可化茧成蝶,否则你会成为进不得其爱,退不得后路的人。” 他的声音虽然很低,却还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了苏珝错的耳朵,让她猛然抬起头,望着那道翩然胜仙的身影。 什么叫进不得其爱,退不得后路? 可是白玉容归没有再给她时间,他长臂一挥,下面便传来了嗖嗖嗖的无数声破空,她低头一看,无数道银光朝着那边的两人蹿去,速若疾风。 她倒吸了一口气,看着楚衔玉拔剑,一边驱马,一边挥舞成花,护着苏闻一齐后退,银箭被斩得七零八落,散落在了两匹马的脚下。 然而又一批银光再至,他虽然将剑挥得舞舞生威,可还是被无处不在的它们找到了缝隙,狼狈躲开之后,他的手臂依然被划破。 第三批银光再发,苏珝错忍耐不住,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荡了出去,顺势荡回时将脚踏在了城楼上,身子飞快的奔跑在了城墙上,捆着她双手的绳索飞快的在白玉容归的脚下往外滑。 眼看着苏珝错毫不畏惧的朝着正在连发银箭的弓弩那头跑去,他弯身握住了绳索,粗糙的绳索在苏珝错快速的奔跑下,宛若刀锋的割着他的掌心,不多时用绳索上就沾染了丝丝血痕。 苏珝错浑然不知,她只是想着要阻止这批银箭的再发,不能让楚衔玉与苏闻死在这里,楚衔玉于温陌君亦友亦兄,若是他出事,温陌君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她自己也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两人之间必心生嫌隙。 苏闻还未告诉她事实的真相,他也不能死。 白玉容归看着不要命般往下放坠去的苏珝错,掌心处已经被绳索磨砺得血肉模糊,他却不变神色,静默的望着她,在她临近弓弩空隙的时候,才骤然发力,将她从下方卷起。 本是一鼓作气,豁出一切想要望着弓弩扎去的苏珝错,再即将靠近那边的时候,被捆住的双手突然被人揪着往上提,使得她整个身子一震,失去平衡的她狠狠的砸到了墙面,发出一声痛呼。 白玉容归听着她的呼声,握着绳索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几番隐忍还是克制住了心头的那份冲动,将手里的绳索在后方的石墩上绕了几圈,才跃身而下。 苏珝错被那一下撞得头昏眼花,还未回神又被悬吊了起来,手上的疼痛与胸口的疼痛让她几乎昏厥过去。 “你不用急于求死,你最牵挂的人已经来了。”白玉容归望着嘴角带血,脸上淤青一片的苏珝错,欲伸手触摸却在半途收了回来。 苏珝错如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之前那一次的冲锋让她精疲力竭,此刻的她除了疼痛,只剩下眼前那片并不明亮的光线了。 然而在听闻温陌君来了的话时,她还是努力的将目光对准楚衔玉那头。 夜色如墨深沉得化不开,晕不散,月光如水悬浮着这片墨海之上,似是在为后方的人照明。紧接着一道身穿红色铠甲的身影自墨色林间走出,五官秀雅,宛若画中人般勾魂夺魄。 他一眼便看到了杯悬挂在城墙之上,虚弱无力的苏珝错,只是一眼,眼底就已腾起了滔滔怒火。 “白玉容归,你这是在向我诏月宣战!” 第93章 退入绝壁 “难道还不足够显而易见?”白玉容归凌空而立,温纯的笑着,目光将温陌君从上往下的打探了一番,爱人所爱? “如此,这场仗是不能不打了。”温陌君驾着马由人群中走出,楚衔玉与苏闻自然的汇入队伍,一左一右的陪伴。 鬼诣与莫峥在其后,在后面便是纤阿。 或许是知道要参战的原因,她换下了一群罗裙,穿上了一身劲装,头发被高高束起,显得英姿勃发。 “娘娘。”纤阿见到苏珝错的时候,就没忍住红了眼,这还是那个傲看红尘,桀骜不驯的娘娘吗? 苏珝错没听见她的那声轻唤,但是也知道纤阿在看着她,所以对她淡淡一笑。 纤阿泪水滴下之际,鬼诣从怀中掏出了锦帕递给她,低声道:“待会儿若是开战,你只需站在我身边便好,我会保护你的。” 纤阿伸手接过他的锦帕,泪却掉得更多,伸手将锦帕放在眼角,任由它无声汹涌,她对他灿烂一笑,轻轻点头。 前方准备迎战的温陌君,已经开始排兵布阵了,领教了对方箭雨的楚衔玉也对阵型做出有礼的调整。 身后足足近两万的军马,在夜色下缓缓铺开,宛若墨海中又一道起伏的浪涛。 白玉容归身子凌空,看着对方展开了防御阵型,嘴角的翩然不减,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 不等他法令,箭雨作为先锋再次朝着下方的人扑去。苏珝错瞠目,紧紧望着那与夜色极为不相融的红色身影,生怕那点银光会不小心划破了那片灼红。 队伍一看箭雨飞至,立刻拿出身后的盾牌加以阻挡,银箭当当当的射在盾牌上,铿锵有力,却没阻止到温陌君那群人的脚步,他们开始冒着箭雨,往前小心的前行。 前方的箭雨被挡住,白玉容归并不着急,看着他们走到一定位置后,才拍了拍手,这时,上空与四周都出现了一群身穿黑色劲装的人,每个人都带着只遮住眼睛的面具,手里提着似弯月的大刀,身上全全都是浴血奋战的那抹杀伐果决的煞气。 在温陌君的人近到墙边的时候,一边的黑衣人直掠而下,身影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敏捷如豹跳跃在箭雨缝隙之中,来至前方那批人的身前。 大刀扬起,卷着夜色的寒气与月光的冷霜挥下,厚重的盾牌在那道寒光之后,化作了两块断片,噔噔两声重物落地,盾牌后的人惊恐的表情定格住随后无力的倒下。 后方响起了一阵倒吸声,这样的身手,近乎鬼魅,出手却狠厉无情,毫不犹豫,一刀毙命。 温陌君望见这批人,亦是凝重着神色,这是他手里的底牌吗? “这群人是什么来历!”莫峥知道人外有人,但是面对这一场一边倒的杀戮还是忍不住惊叹出声。 楚衔玉未出声,神色极为严肃。 鬼诣目光微闪,极力忍住了表情。 唯独苏闻不变神色,只是比起他们多了一份坚定,望着已经虚弱至极的苏珝错,他悄然往后看了一眼,哪怕拼尽一切,他也要保住他的女儿。 杀戮没有结束,楚衔玉眼看自己的人就要斩杀殆尽,立刻执剑冲来,剑花在人群中绽放,将所有黑衣人的大刀都逼了回去。 莫峥在温陌君的示意下,率着一队精兵上前助阵。 黑衣人见楚衔玉出手,就知道他是十分棘手的人物,不等白玉容归授意,他们再次举刀杀了过去,大部分人被莫峥领来的人拦住,敌对在一起。 刀光剑影在眼瞎飞舞,映得观战的人脸上一明一暗。 有了楚衔玉上阵,加上他们配合得默契,不多时战局出现了逆转,开始往温陌君那边倾斜。 白玉容归见到自己的人败下了阵,轻轻的笑了笑,“这样没意思,不如你我倾注一切,看看今日谁胜谁负吧。” “正好,朕亦有此意。”温陌君抬手阻止了欲出言阻止的鬼诣,对着白玉容归恰逢心意的一笑,速战速决,将所有人都聚在这里,寒烈的偷袭才能成功。 “那么,就开始吧。”白玉容归说着,身子就往着温陌君追去。 温陌君的身子顺势弹起,与白玉容归在空中汇合,白刃交接,银光四蹿,翰绵的内力在空气中铺开,震荡得整片竹林梭梭作响。 他们脚下亦是一场你争我夺的生死之战,双方人交汇在一起,完全分不清谁是谁,场外的人只留下了鬼诣与纤阿,就连莫峥也一头扎入了人海之中。 苏珝错悬在城楼上,就见到不少人被刀或剑贯穿了肩头或胸口,全身一紧然后倒下,然后又被一群正打得火热的人踩来踩去,众人殊死一战,刺刀见红,白剑染血,一进一出间尽是压尽夜色的妖冶红流。 夜色苍凉,脚下的惨呼声,喊杀声,打斗声,集合在一起,撕破了这片宁静,震荡着这处天地。 不多时,整个城楼下聚集了数不清的残肢断体,鲜血宛若一道道溪流潺潺流淌在伏尸之间,血腥盖天,将头顶那轮明月都侵染得变为了红色。 苏珝错虽然也是从鲜血中走出来的人,但是亲眼见到如今日这般血染苍月,沁入山河的惨状,她忍不住慌了心。 这是作孽,本就已经一身罪孽的她,如今再添杀孽,若是有下一世,她是否会沦为牲畜道。 正想着,捆着自己双手的绳索突然出现了一阵有规律的晃动,她眼帘一扬,看了看正杀成一片的温陌君与白玉容归,暗自咬唇,忍痛将腿收起,踏在城墙上荡了两下。 上方的人收到回音,立刻飞速掠下,身子宛若树影荡过,拔剑一滑直接将绳索切断。 苏珝错猝不及防,身子失重直直往下跌去。 那人一看,立刻伸手将她接住,往地面落去。 “二小姐,您受苦了。”耳边是寒烈的声音。 苏珝错从受惊得情绪中清醒,难怪之前没见到他,原来他是隐藏起来了。 “没事,辛苦你了,寒烈。”能够从上方解脱,她也觉得松了一大口气,否则再继续下去,她估计会昏死在上方。 苏珝错的被救,引得上方被温陌君缠住的白玉容归大怒,他披剑一斩,一道无形的戾气自剑身溢开,如同狂风过境,吹得温陌君睁不开眼。 抓住机会他朝着寒烈那边,再次挥剑斩下,凌然的剑气从上贯下,空气都被狠狠的划开。 “小心!” 寒烈一心想带着苏珝错走,没注意身后,苏珝错却一直注意着后方,看到白玉容归挥剑,她一掌将寒烈推了出去。 凌厉的剑气刚至,就撕开了她肩头的衣料,划破了她如玉的肌肤。 白玉容归见她推开了那个暗卫,被自己的剑气所伤,不顾反噬将剑往旁边一挥,一排青竹拦腰斩断,露出森白的骨干。 他受力后退了几步才站定。 苏珝错见他宁可自伤也不愿伤她,心头一惊,想要上前扶他,眼角却捕捉到踏空而下的温陌君。 白玉容归轻轻的捂了一下胸,随即放开,对着苏珝错笑了出来,“看来还是没防住,不过没关系,这个结局依然不会改变。” 语毕,他提剑再次腾空而起,将温陌君拦在了半路,“想去看你的爱妃,先将本王胜了再说。” 温陌君单手捂胸,脸色不如之前那般红润,透着一抹月色的苍白,眼中却不输气势,“朕定胜你。” 剑光再起,森森刺目。 寒烈被苏珝错推开,转身想再扶起她,却被她摇手阻止,“先助陛下脱身。” 她此刻已经脱险,只要温陌君脱身,他们就可回营,否则再损失下去,恐怕结果会更加惨烈。 “是。”寒烈考虑到温陌君的身体状况,没有反对,提剑便加入了战局,却还是护在了她四周。 苏珝错缓缓起身,目光不再看上方的交战,而是望向人群之后,被四五个暗卫护在其中的苏闻,苏闻的目光也看向了她,两人对视了片刻,她才举步走向他。 苏闻望着用淡漠与冷芒看着他的苏珝错,心头微微一颤,还是忍住了那丝心虚。 刚走了一半,苏珝错的后方就有一个蒙面黑衣人破围而入,寒烈正在和另一方的交缠,不暇顾及。而她受了内伤,而且经脉被封,使不出内力,虽然有警觉性,却无招架之力。 所有人中只有白玉容归知道她被自己封了内力,但是他却不知她此刻面临着致命一击。 她回身,望着濒临自己胸口的剑,快速的后退,因为她是从城楼那头走过去的,后退的时候也只能往城楼那头退,眼看刀尖已经逼近了自己的喉咙,她急得满头大汗,退势更快,殊不知自己正在往一处绝壁退去。 上方对战的温陌君与白玉容归这才隐隐感觉不对,还没来得及细想,却听一声凄厉之声刺破了弥漫着杀气的夜。 两剑相撞,两人才分辨出那是苏珝错的声音,纷纷弃剑往那个地方掠去,过去就见一道黑影自边缘处坠落,落下之时一角红衣膨起,映入了二人的视野。 “阿错。”两人同时看见,温陌君率先跑了过去伸手就抓住了正在下坠的苏珝错的手。 伤处被人捏住,苏珝错疼得反手抓着了那只手,止住趋势才看清抓着她的人是温陌君。 “陌君。”她紧绷的心弦倏的放松,然而却在下一秒重新凝固。 第94章 堕崖 白玉容归蓝衣飞扬的站在温陌君身后,手中举着不知从哪里夺来的剑,剑尖朝下,正好对准了温陌君的头。 剑尖汇聚着让苏珝错心头发寒的光,将她好不容易溢出的惊喜寸寸碾灭。 “放手。”她望着白玉容归被染着森然剑光的眼睛,对着温陌君低头吼道。 温陌君自然是感觉到了身后那股杀气的,可是他却坚定的摇头,不能放,若是放了,他就会失去她。 “放手啊!”苏珝错放开了握住他的手,身子蓦地往下一陷。 温陌君身子一颤, 险些手滑,却还是坚定的不放。 “容归。”苏珝错知道无论如何温陌君是不愿放手的,但是她又怎么能让他再因为自己受伤,她将另一只手放在了被温陌君拉住的那只手的肩头,对着一脸漠然的白玉容归道:“我宁可断臂,亦不愿连累他。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逼我恨你。” 白玉容归欲扎下的剑定格在半空,扬起眼帘他猛然看向她的目光,是那么的不敢置信,她说……她会恨他。 也就是那一刻的怔凝,他的胸前突然就晕开了一朵血花,蓝色的衣服,染着艳丽的红色,格外的锥心扎目。 “主子!”上方传来了九虚痛声的疾呼。 “陛下!”紧接着又传来了楚衔玉与寒烈他们的呼喊声。 苏珝错望着白玉容归身子一颤,往后踉跄了几步,视线却未离开下方的她,眼底溢出了这片遮不住的殇。 她心惊胆战的望着他,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原本后退的他却突然往前冲了几步,直接从崖边踏空,直直堕入了下方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容归。”苏珝错往下惊呼。 “阿错,不要放手,抓紧我。”温陌君见苏珝错激动的大喊,攥在掌心的手臂正在往下滑,心慌的看着她。 苏珝错望着温陌君,看着自己的手臂不断的从他收紧的掌心中滑出,泪水从眼角中滑落,“陌君,好好活着。” “不!阿错,你抓紧我的手,不!”温陌君心神大乱。 “陛下。”听着越来越近的呼唤声,他大声道:“撑住,阿错,撑住。” 苏珝错却凄然一笑,放下了放在另一个肩头的手,身子再往下一沉,直接从他的手中滑出,整个人往着下方的绝壁坠去。 “阿错!”温陌君心胆欲裂,纵身就往跳。 “陛下。”寒烈一看,大惊失色的上前,眼疾手快的将他抓了回来。 而下方的苏珝错却已堕下了十米远,红色的衣服翩然展开,宛若一只正展翅飞翔在天地之间的红蝶。 “阿错。”温陌君跪倒在崖边,望着从他眼中一点一点消失的苏珝错,心痛欲死,当即又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原地。 “陛下。”寒烈与随后而来的楚衔玉一看,前者立刻上前将温陌君抱起,然后极快的往回退。 正好与一身黑衣,脸带煞气的九虚相遇,两人一看便知九虚伸手不俗,走来之时一股杀气就在空气中化开。 楚衔玉让寒烈先行,他来拖住九虚,哪想对方根本不看他们,直直奔向崖边。两人抓住机会突围,片刻之后,他肃容回归,直接发出一声尖啸。 所有正在战斗的黑衣人即刻停手,纷纷展身回到他那边。 快得让温陌君的人有些反应不过来,就连一直浴血奋战的莫峥都有一瞬间的反应不过来,举剑的手生生顿在了半空。 九虚见人回来得差不多了,用着灌入内力的声音大声道:“今日之仇,来日必报。” 说完,一群黑衣人直接腾空,融入夜色之中再也声息。 “唉!这……这算是临阵脱逃?”莫峥挥着剑嚷嚷着,十分不满。 “抓紧时间,快去找鬼诣。”寒烈没时间管他们,抱着温陌君往回走。 哪知人群后方,本该是鬼诣站着的地方,却空空如也。 楚衔玉一看,慌忙上前四处查看,然而空地上除却一团已成暗红的血迹,什么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寒烈心头一沉,“鬼诣呢?苏相大人呢?” 楚衔玉走到一边,拂开竹叶的遮挡,露出了有着数道划痕的竹身,他轻手抚摸了一遍,凝声道:“这是剑痕。” 寒烈震惊的后退了一步,“你是说他们遇袭了?” 楚衔玉却摇头,“不是遇袭,而是被人带走了。” 寒烈更是震惊,大家都关注着前方的战局去了,没人注意后方的人,所以才被人趁虚而入。可是若有人带走他们,加上地上的血迹与这些剑痕,他们不可能看到。 那么…… “楚将军,你的想法是……?” “我们当中……”楚衔玉单手握住竹子,狠狠一捏,竹子应声而倒,他的声音也随之飘了出来,“有内鬼。” 寒烈一听,心头大乱,“若是如此,陛下的该怎么办?” 陛下的毒素反复发作,若是没有鬼诣的救治,陛下能撑多久? “我们先回营地再说。”楚衔玉当机立断,这个时候陛下的身子经不住长途跋涉,先回营地稍作休息再说。 “好。”寒烈点头。 后方的莫峥已经将其他活着的人集结在一起,朝着他们走来,一行人一起反营。 月色朦胧,照着侵染着血色的城楼,显得格外阴森诡秘。 城楼之后,一座四角雕龙,气势磅礴的宫殿之内,云穹穿着用金线绣着四爪金龙的黑衣站在宫烛之前,火红的烛光映得他如刀铸的五官分外灼目。 “你再说一遍。”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殿中,宛若惊雷敲击着回馈消息的哨兵。 哨兵倍感压力,俯首再报:“回禀主子,容亲王与诏月庄妃堕入悬崖,诏月皇帝重伤晕厥,被他们的人带走,整场战役无胜负之分。” “滚!”云穹听闻之后,挥袖怒吼。 “是。”哨兵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坠崖!白玉容归与苏珝错一齐坠了崖! 他眼前不自觉的浮现了那道红衣似火,胜压骄阳的女子,她就真的这么香消玉殒了吗? “公子。”殿内又响起了一声轻唤。 云穹收起眼中的那份忧思,转身望着从密道中走出的纤阿,她的手中还有着被点穴的鬼诣,以及步伐沉稳,一脸平静的苏闻。 “纤阿,我怀疑过你家娘娘,却从未怀疑过你。”鬼诣望着站在殿中,一身黑衣却又气势不凡的男子,虽然他不认识,但是也知对方不会是好人。 只是纤阿的做法,让他寒心。 纤阿听后,有些难以面对的避开了眼,“公子,这便是鬼医,纤阿给您带来了。” “纤阿,你做得好,现在就等着看看今夜的温陌君怎么捱过这痛彻心扉的一夜。”云穹冷漠的笑着。 “你这话是何意?”苏闻一听,惊惶的反问。 云穹看了看苏闻,与同样不解的鬼诣,笑道:“哦,你们不知道啊,你们的陛下与娘娘,一个昏迷不醒,一个生死难料。” 苏闻一听,骇然的后退了一步,“你说我的错儿如何了?” 云穹本不愿回答,但是见到苏闻脸上露出的痛心之色,却好心的解释了一下,“她堕入悬崖,不知生死。” “轰”苏闻只觉得耳边被一阵轰鸣声盖住,一股痛悔由心底直漫而上,让他全身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鬼诣听完之后,亦是震惊当场,苏珝错坠崖,温陌君必然是因为她才会昏迷不醒的,今夜自己被掳来了这边,没人去他将跗骨的毒素去掉,他该如何熬过去。 想着,他想着纤阿的目光渐渐带恨。 温陌君与他,就如兄长,如亲人,他不能看着他出事。 纤阿收到鬼诣的这一记目光,只觉得心处裂开了一丝缝隙,那里寒风凛凛,冷得让她有些绝望。 “你们若是害了我的女儿,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片刻之后,苏闻的声音清晰的在殿内想起,当初他答应的不过是他助他们得到景国,而他们会保护好错儿,在关键的时刻成为她的一处依靠。 可是事实难料,一切竟然发展为了今日的模样。 他本以为一切还能如当初那般按照预定的步伐走下去,哪知这一步他竟然全盘皆输,害了错儿不说,还害了陛下,连累了那么多的将士与百姓。 “苏相此言是否有失公正,当初你与我们结盟不就是要帮助我们吗?如今事未成,你就要与我们撕破脸,难道不怕天下人笑话吗?”云穹见苏闻反哀成仇,不悦的睨着他。 “笑话,若非你们一步步利用错儿将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我怎会失去我的错儿。当初说好助你们夺景国不过是想为她谋得一条退路,可是你们竟然将她逼下悬崖,你们失信于我在先,那我为何不能反击!”苏闻目光一厉,气势一涨,大声质问。 “苏相,你竟然真的联合了外人迫害陛下。”鬼诣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一种震惊肺腑的感觉。 在温陌君的身旁,每个人都是各怀心思,步步为营的吗? 这天下,到底有谁是可以信任的? “我从未想过害陛下,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女儿而已。”苏闻面对鬼诣的指控,声音沉了下去,算是对他的解释。 “保护?”鬼诣听后忍不住冷笑,“你看看外面堆积如山的尸骨,你看看地面染着的赫赫鲜血,这叫保护!” “不管你们如何想,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苏闻声音拔高,点到即止。 第95章 崖底 “行了。”云穹见两人因为这件事吵了起来,淡声喝止了:“鬼医你不用着急,今夜之后本皇子会派人将你完好的送回去,但是今夜你必须呆在这里。” 鬼医瞪着云穹,之前陛下就已经有毒发的征兆,这次不仅与白玉容归打了那么久,还亲眼目睹苏珝错堕崖,更是听着他就足够心惊胆战,现在他还故意将自己留在这里,这于间接让陛下去死无差。 “那皇子最好保证,看守我的人报毒不侵。”他必须回去。 云穹听后,轻轻一笑,“这样的人本皇子这里没有,不过嘛,看你的人也不需要太多一个就足够了。” 鬼诣脸色一变。 “纤阿,今夜看好鬼医,如果他逃离了,那你就以死谢罪吧。”果然云穹下一句话便戳中了她的命脉。 纤阿听后,没有看鬼诣,而是十分平静的回答:“是,公子。” “那今晚两位好生休息,本皇子就不奉陪了。”说着云穹背身走了出去。 纤阿随在起后,跟着走了出去。 鬼诣望着她的背影,直至纤阿的脸彻底被门挡住,他才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苏闻看着整个殿,一左一右皆是寝殿,看来对方是一开始就打算将他与鬼诣一起押在这里了。 “苏相。”短暂沉静之后,鬼诣出声打破了安静。 苏闻将目光聚在了鬼诣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苏相机关算计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吧 。”鬼诣冷淡一笑,语气讽刺道。 “有话明说。”苏闻望着他,镇定的应对。 “原来苏相也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啊,”鬼诣转过身,正面望着他,“那么我就明说,苏相你身为诏月的宰相,却勾结他人残害我朝精卫与百姓,视为不义;身为臣子,你背叛君主,将其算计步入险境,视为不忠;身为父亲,你几次三番的将自己的女儿置于死地,视为无情;你说如你这般无情无义还不忠的人,还口口声声称要保护你自己的女儿,真是闹天下之大笑话。” 苏闻这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尖锐的指控,气得浑身发抖,却反驳出一个字。 鬼诣见此,继续指责,“如今被你一心想要保护的女儿被人推下了悬崖,而你的君主女婿还生死未知,你难道不觉得愧疚,你难道不会后悔,不会后怕。” “本相……”苏闻死死的盯着他,“本相不会后悔。” 他所做的一切,又岂是他们能懂的,若他百年归土,那件事被揭发,错儿身为诏月皇妃,要面临的岂是讨伐那么简单,他不能让她处在那么高的位置,不能给她自由,他也要为她谋得一小片翱翔的天空。 “是吗?”鬼诣冷哼一声,“苏相不怕当庄妃娘娘回来之后,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因为你这个一心想她死的父亲而死,你说她该如何看待你!” 苏闻脸色凝注。 “你身为臣子,害死了自己的君主,被天下人知晓,面对万众怒对,你又该如何自处,身为陛下之妃的庄妃因为你的缘故又会面临什么样的绝境,你可有考虑过?” 苏闻几乎不敢看鬼诣那双咄咄逼人的眼,最终他移开了眼,转过身,似叹似喃:“我只是不想他们在一起,却从未想过要让陛下死。” 鬼诣听后,眼中陡然腾起了一丝亮光。 山谷空旷,回荡着呜呜寒风,月影稀疏,照得四周格外诡魅。 苏珝错从上方跌落之后,再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恢复了意识,她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就开始在四周开始寻找白玉容归。 他比她先掉下来不久,着陆点应该不会相距甚远。 下方全是茂密的树林,周围弥漫着阴暗潮湿的空气。,沁得她觉得十分阴冷。 落下的时候,她的发髻散了,红衣也被划破,手与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刮伤,但是想到白玉容归在这里,她就不管不顾的往前走。 坠崖之前,他曾被一剑贯身,那伤口有多重,有多痛,她感同身受,若是不能及时找到他,她怕他会有性命之忧。 这里的树木盘根错枝,加上没有阳光的渗透,显得十分阴暗,月光十分微弱,几乎照不亮眼前的黑暗,所以她只得一边小心的扶着树,一边往里走。 走了一阵发现这里静得可怕,她抿了抿唇,试探着喊了一声,“容归。” 回答她的除了不断回荡的余音便是一些惊飞的鸟鸣与不知名的虫鸣。 她继续前行,一路蹒跚走了许久,才勉强从树林中走出,来到一处清溪边,这才算见到了一缕月光。 她打算在溪边稍作休息,顺便看看自己的伤,哪知脚刚从林中踏出,走到月光能照到的地方,一道速度极快的钝物突然破空而来。 她警觉的后退,就见到一把雕着花纹,刀身透亮的匕首明晃晃的扎在她脚下。 这把匕首…… 她眼中蹿出一丝神采,朝着溪边望去,前方一片乱石滩上,一道身影撑着头斜躺在一块巨石上,蓝袍翩翩,墨发如绸,奕奕飞扬。 “容归。” 被唤的人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声音却随风飘了过来,杀气四溢,“别过来!否则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苏珝错惊住,惊喜的光彩瞬间黯淡了下去。 听不见身后的动静,只闻对方的呼吸,白玉容归无声弯唇,扬出讽刺的弧度,“庄妃娘娘竟然会选择下来,这倒是让本王有些意外。” 苏珝错忍着白玉容归对她的冷讽,轻声道:“你没对温陌君下手,我也很意外,谢谢你容归。” “本王此刻最后悔的便是那一时的心软。”白玉容归声音冷了下去。 苏珝错不想刺激他,小心的上前了两步,“容归,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必。”对方丝毫不犹豫,直接就回绝了。 “如今的你我,真的要疏离至此吗?” “疏离?”白玉容归的身子微微颤动了几下,声音含笑,“本王以为你我早已泾渭分明,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几个字,听得苏珝错心扉直颤。 可是白玉容归决定的事,又岂是她能改变。 “若是你希望这样,那边让我看看你的伤,自此你我便再无瓜葛。” 白玉容归听后,只觉得一口气横在胸口,堵得他整个胸口都有些闷。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拒绝。 而苏珝错便当他默认,拔起他的匕首直接走向他,走近的时候鼻尖已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待绕过巨石走到里侧的时候,血腥气味尤其浓郁。 镇定的抬头,将手里的匕首递还给上方的人,这才将对方的一切收纳入眼。 一看,便震了心神。 整块似月光般洁白的巨石上方,已聚集了一滩血水,白色腰带沁在血水之中染为怵心的红色,血色王上蔓延,吞噬了大片蔚蓝,将其变为了更为深侬的紫色,让她不忍直视。 再往上,便是白玉容归那张倾尽尘世的脸,一如往常那般慵懒倦怠,若非此刻他的脸色格外苍白,这个神态很难让人相信他是身受重伤的人。 白玉容归用另一只手接过了她手里的匕首,在手中掂玩,目光打量了一下她,便自然移开,声音一概的漫不经心,“既然庄妃娘娘如愿看到了本王,那请便吧。” 苏珝错见他并不想见自己,纵然再想为他疗伤也是徒劳,还是不要惹他生气才好。 识趣的准备离去。 然而白玉容归见到真如他所说准备离开的苏珝错,望着她那不动声色的淡然时,心中的突然转为了一股怒,一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怒。 于是他的动作优过了意识,骤然起身抓住了苏珝错的手,迫使已经转身准备离去的她顿足。 “为何你对他能逆流而行,对本王却言听计从?”冲口而出的话,让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白玉容归意外自己会说着这样极端不平静的话,更震惊自己会说出这样暧昧不清的话。 苏珝错听后,没他那般敏锐,只当是白玉容归心头不平衡的抱怨,青青侧头望着他,答:“因为你是容归,而他不是。” 这句话让白玉容归心头涌出了复杂的情绪,这是将他看作比温陌君重,还是比温陌君轻?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再继续问下去,因为这些话背后所含的意义是他都觉得后怕的。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望着她不说话,以为他是误会了自己拿他去比温陌君而生气,急声解释道:“他是我回忆中那个最重要的人,也是我心有眷恋的那个人,但是你容归,是我十分在意的人,你曾陪伴我走过那段最艰苦的岁月,最苍竭的往昔,所以我没办法弃你不顾。” 本已经压下去的心魔再次在心底狰狞,白玉容归用力见她扯到自己身前,任由胸口因自己的动作而剧烈的撕扯,他凝着痛苦的眼睛执着的望入了她的眼,直到看清她眼底倒影的只有自己的影子时,才开口:“本王是你最在意的人,那为何要背叛我?你说你不会弃本王于不顾,为何如今站在他的面前与本王对敌?在本王坠崖之后,你不惜抛下上方的他,也要随本王堕入这生死渺茫的悬崖,又是为何?” 苏珝错被他连续三次的质问震住,一时之间脑子纷乱 成结。 白玉容归的目光流转在她脸上,将她的所有细微表情收入眼底,她不言,他亦耐心的等着。 第96章 否认成伤 一番不算短的沉默之后,苏珝错动了动身,想抽出被他捏住的手,奈何他握得更紧,颇有 她不答他便不休的气势。 “告诉我,这是为何?”白玉容归倾身,与她几乎鼻尖相对。 苏珝错觉得心跳如鼓,手足无措的怔愣在原地。 “你不知道,还是你不敢说?”白玉容归继续追问。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苏珝错被他眼中那份执着弄糊涂了。 “本王换一种问法。”白玉容归整合了一下略显急促的呼吸,继续道:“若今日坠崖的是温陌君,而留在上方的是我,你会挣开我的手随他一齐掉下来吗?” 苏珝错怔住的表情瞬间被一副震惊代替,若是留在上方的是他,落下来的是陌君,她会入如何选择? 思考间,她不禁后退了一步,为何自己会犹豫,这个答案不是应该足以冲口而出吗? 她望着白玉容归,隐约有些明白,他为何这般问了。 “我为何不会?”情急之下,她反问了白玉容归。 白玉容归听到这个答案后,一直严肃的脸瞬间出现了舒缓,他嘴角微扬,弧度不再有讽刺之意,反而有着暖冬之温。 在她思考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从未看清过自己的内心。 她以为自己还如当初,她以为他们还回得去,她以为一切都不曾变过。 可惜,一切只是她以为。 “美人儿。”他轻声唤了他惯用的昵称,语气带着善诱,“你可曾想过,为何你的心里对温陌君的那份依恋正在减少?” “不会的。”苏珝错想也不想的否认,看似坚决的表情下是一片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惊慌。 不可能的。 自己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对容归……对他有所念想。 苏珝错急声的否认,让白玉容归稍缓的脸色瞬间再度冰封,“你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你骗得了自己,却依然骗不过我。” 苏珝错摇头,一字一顿,坚决道:“我、没、有。” “看着我。”白玉容归再用力将她带到自己的脸前,鼻尖相对,两唇逼近,他的指尖指着她心脏处,沉声道:“你的心底,真的没有我的影子吗?” 她震惊瞠目,没有吗?那为何她会处处顾及他。有吗?那为何她还清楚的知道自己还在牵挂温陌君。 难道她的心竟然贪心的放入了两个人! 不,不会的,她最讨厌负心之人,她怎么会变成连自己都厌恶的模样,这一定不可能,肯定是哪里没对。 白玉容归见到她眼中的否认与挣扎,抓着她衣襟的手一寸一寸的收紧,“你若不是,那为何对本王的生死那般在意,不要告诉本王是所谓的情谊,本王不屑从你的嘴中听到。你若是,那就明明确确的告诉本王,不要再度欺骗本王。” 苏珝错被他再度被他逼至无路可退的境地。 见她仍说不出一个结果,白玉容归再逼,“既然你说不出口,那本代你说,在你决定放开温陌君的手,甘愿随本王生死相随的时候,你的心里已经彻底没了温陌君那个阴影了。你现在放不开的不是他,而是你们曾朝夕相处的往昔,是他对你的百般迁就,是你对往昔中的他的一份眷恋,而不是他真的就是你心中的那个人!” “不!”苏珝错十分惶恐,尖叫着否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可能不喜欢他。” “那你为何要陪着本王跳下来。”白玉容归亦歇斯底里。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这般失态。 “我只是不想连累他,宁可堕入这片生死渺茫的深渊,也不愿他为难半分。”苏珝错坚决的回答。 白玉容归怒极,反手将苏珝错腰间的玉佩扯下,举在她眼前,厉声道:“那你告诉本王,为何至今仍将它寸步不离带在身边,而且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它依然完好如初?” 苏珝错一愣,望着那块完好无损的玉佩,坠崖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将她护在胸口,所以它才会这般完整。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身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才发觉发髻完全松散了下来,温陌君插在她发间的那只梅簪早已不知去向。 瞬间,她呼吸一滞。 “你还想否认吗?”白玉容归握住那块玉佩,咬牙切齿的问。 苏珝错稳住大乱的心神,瞪着白玉容归,语气坚决而果断,“不是想否认,而是本非如实,我为何要承认。” 白玉容归神色一哀,至今她都不愿承认。他可以接受她看不清自己的感情,他也可以给她时间等她慢慢发现,但是他却无法接受她否认了这份感情。 冷哼一声,他放声笑了起来,随即松开了攥紧她的手,将另一只手里的玉佩扣在了掌心,眼色狠厉道:“本王给了你机会,是你不要,那么便不会再有下一次。” 苏珝错望着他过于凌然的表情,一句话也答不出。 山谷之下夜风凄凄,树影阴暗,山谷之上却是月光满地,将地面铺上了一层银霜。 篝火旺盛,燃化了这片银霜,留下一片火红的灯影之色。 一方营帐之内,烛火兀自的明亮着,一张软榻上温陌君退下了一身红色的盔甲,穿着白色亵衣静静的躺着。 黑发如丝在身下铺开,如画的眉目,温隽的五官,透着一种力竭的苍然。 他秀丽的眉头一直处于紧蹙的状态,整个人亦是似醒非醒,时不时的露出痛苦的表情。 “陛下。”寒烈望着这样的他,出声唤道。 温陌君自己处于混沌之中,无法辩别四周。 楚衔玉站在一旁,静默的望着,非医者的他们望着这样的温陌君十分束手无措。 躺着的人突然弓起了身子,往床边一侧,一口透着暗红色的血自他嘴中吐出,全身肌肉随即紧绷,整个人开始无意识的痉挛。 “陛下。”寒烈与楚衔玉猝不及防,被这一幕惊骇了心神。 温陌君双手紧紧握着榻边,颤着头望着两人,眼中的迷惘好一阵才散去,还未出口,他眼睛一瞠,咬紧了嘴唇,额头的青筋猛然暴起,仿佛正在忍受着一股承受不住的痛苦。 整张脸惨白似雪,嘴角的妖娆却艳丽似梅。 寒烈与楚衔玉急得团团转,寒烈翻遍了整个营帐与温陌君的衣物,也没翻到任何的药物,之前若是温陌君病发的时候,他的身上总是会备上药物的,可是这一次竟然什么都没留下。 这样的毒无能用内力逼出,它就像是盘踞在人体深处的毒蛇,一旦发作,便是五脏俱焚,血脉逆行之症,而且它还是一步步的蚕食着对方的身体,让对方慢慢的虚弱下去。 然而在这痛不欲生中,温陌君却睁着一双清明的眼,望着两人,声音虚软却带着一股执念,道:“阿错呢?” 营帐之内只有他们三人,楚衔玉与寒烈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的问话,可是他们却无法回答,派去的人到现在亦没有音讯。 在他们沉默之中,温陌君竟然自己撑起身,慢慢的坐了起来。 “陛下,不可啊。”寒烈一看,心慌至极,“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您稍安勿躁,暂且等等吧。” 温陌君置若罔闻,“朕……要亲自……亲自去……找。” 一句不算的长硬是被他艰难的挤出。 脚刚沾地面,一股裂心之痛让他眼前一黑,他身子一倾便跪倒在榻边。 “陛下!”楚衔玉大惊失色,亦上前劝说他。 却被跪下的温陌君一手揪住了衣襟,“送朕……去崖边。” “陛下,您现在还是等鬼诣回来再说,否则您的身子会垮的。”楚衔玉摇头,此刻的温陌君虚薄若纸,根本不可能去到崖边。 “送朕去崖边。”这一次温陌君没有停顿,秉着一口气,挤了出来。 寒烈听着温陌君这般固执的话,与楚衔玉交换了眼神,两人都从各自的神色中读到了无可奈何,但是二人都清楚依温陌君这般虚弱的状态,一定撑不到崖边。 若是他再忍不住煎熬晕过去,一直逆行在四肢的毒素,一定会朝着胸口堆集,之后便是心脉,一旦到了心脉,那便是回天乏术。 楚衔玉望着眼带希冀,神色执着的他,终是狠了狠心,一记手刀将他劈晕。 将温陌君放到床上之后,对着寒烈道:“我亲自去找鬼诣,你在这里一定要好好照顾陛下。” “嗯,属下会的。”寒烈凝重点头。 帐帘一掀,楚衔玉的身影便沉入了夜色之中。 时间缓缓流逝,沉溺在沉默之中的寒烈突闻了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他心一突,以为敌方又有人来袭,立刻执剑站到了营帐外,对着正在休息的士兵呼喝道:“有敌来袭,大家戒备。” 所有人执剑将温陌君的营帐包围了起来,左侧方的暗色中马蹄声渐近。 “准备!”寒烈的心紧紧的绷着,不敢懈怠。 众人举剑凝容,一副随时开战的表情。 马儿从黑暗中蹿出,寒烈握紧了手里的剑望着来人,当眼睛看清对方的脸时,他大惊,怎么是她! 一身碧绿的烟罗长裙,跃入众人的视野,她的后方还跟着足足有百人的队伍,随着寒烈吩咐众人放下戒备,静候对方到来的空隙,她娇美的面容映入了众人的脸。 待她走近,寒烈率众人对她下跪,呼道:“臣等在此,恭迎苏妃娘娘,娘娘金安。” 苏蔓吟一马当先的冲入了寒烈的营地之中,喝了一声“免”后,就急切的问:“陛下呢?” 第97章 爱到卑微 她本是在宫中等待的,可是等了近半月亦不见任何音讯,这才一路从诏月追到了景国,然而刚到景国边境,就收到了苏闻的密信,让她派百名暗卫前来相助,她隐隐觉得出了事,才跟着率着这群人来到了这里。 她本是在宫中等待的,可是等了近半月亦不见任何音讯,这才一路从诏月追到了景国,然而刚到景国边境,就收到了苏闻的密信,让她派百名暗卫前来相助,她隐隐觉得出了事,才跟着率着这群人来到了这里。 来到了这里,看到不少的伤病弱将,她就知道这场战诏月或许是败了。 下马之后就直奔了寒烈的身前,虽然他不曾与他打过照面,但是她知道温陌君的身边一直有一位武功不俗的暗卫,他看着面生,却认识她,她想他就是了。 “陛下如何?” 寒烈被突然现身的苏蔓吟惊住,见她眼含担忧的关心着陛下,他垂了一下眼帘,很快扬起道:“陛下的病症发作,此刻正在营帐中歇息。” “快带本宫进去。”苏蔓吟脸色一变,直接往里边走去。 苏蔓吟身后的人训练有素见她进去之后,直接上前将整个营帐包围,莫峥见到苏蔓吟出现后,再看她带来的人,不由惊叹苏家个个都不同凡响啊,随即安静的守在了营帐之外。 苏蔓吟进去之后,一眼便望见了躺在软榻上,脸色白得吓人的温陌君,疾步上前坐在榻边,她才举目四望,整个营帐之内除了他再无其他人。 “本宫的父亲呢?楚将军呢?庄妃呢?”为何这里就只有寒烈一个人在照顾他。 寒烈听苏蔓吟追问其他人,没有隐瞒,如实回答:“苏相不知所踪,楚将军带人入城想去看看苏相是否在城内,而庄妃娘娘……”他说着语气一顿,“她坠崖了,不知生死。” 苏蔓吟听完之后,整个人愣在了那里,父亲不知所踪,苏珝错坠崖! 这一路到底发生了何事/? 父亲的求救密信又是从何而来的? 短暂的思虑之后,她果断将身心放在了如今沉睡不醒的温陌君身上,见他毫无意识的沉睡,她疑惑:“陛下一路都没有医者随行吗?为何他这般虚弱,还没人为他医治?” “有的,鬼医一直在侧为陛下解毒,但是在之前景国与诏月的混乱中,他与苏相一起失踪,至今不知去向。” “竟然还有这种事!”苏蔓吟诧异,若是如此,鬼医的失踪是否是父亲策划的? 若是父亲策划的,那求救密信又是为何? 思及至此,她起身不顾寒烈的疑惑走到帐外,见到黑衣人将营帐围了个严实,她肃容对着他们道:“你们照计划行事,快去吧。” “那小姐你这边?”一名黑衣人询问她这边是否要留下两个人保护她。 但是苏蔓吟直接摇头,“你们都前去营救父亲吧,本宫在这里很安全。” “是。”黑衣人看了看四周守卫森严,点头领命而已。 一群黑衣人飞快的跑出了篝火能找到的范围,没入了黑暗之中,宛若鱼如瀚海,很快消失。 待那些人尽数离去之后,苏蔓吟才转身会营。 “娘娘。”寒烈自然是看到了那一幕的,正疑惑的想要开口询问,却被苏蔓吟的话阻住。 “难道本宫还是害陛下不成!” 寒烈立刻敛容,“是属下多虑,望娘娘莫怪。” 她是陛下亲选的最好药引,她自己也清楚陛下的体质,相处多年,她对陛下的心思不说他,就连陛下都一清二楚。 他相信她,不会害陛下。 苏蔓吟步伐未顿,直接来到了温陌君的榻前,万分小心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玉瓶,倒出了一颗泛着般光泽的药丸,将它喂入了温陌君的嘴中。 余光望着紧紧盯着她的寒烈,解释道;“这是本宫托父亲多方寻访为本宫炼制的解毒丸,陛下服下后应该会有好转。” 寒烈一听,感激道:“多谢娘娘。” 苏蔓吟淡淡一笑,“陛下是本宫的夫君,为他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也是值得的。” 寒烈看着她的笑容一愣,在宫中的她总是格外的高傲与端庄,甚至有些咄咄逼人,而今日的她却有着从未见到过的柔和,让他十分震惊。 同时也让他有些暗叹,她是真的以心待陛下,可惜陛下的心却给了她的妹妹。 “那请问娘娘,您的解毒丸有多少?”陛下体内的毒十分凶猛,这样的解毒丸未必能解,若是鬼诣一直回不来,那陛下只能靠着这样的药撑下去。 苏蔓吟握着小玉瓶,望着他答:“这类解毒丸十分难炼,至今本宫手里只有两颗。” 寒烈一听,脸色再次凝重,这恐怕不够。 “是不够吗?”苏蔓吟见他神色微变,紧张的问。 “娘娘,陛下的身子远比你我想象的虚弱,这一路陛下已昏迷数次,陛下后背的伤至今未愈,加上连续毒发,若是今夜鬼医不在,陛下恐怕会很危险。”寒烈将心底的忧患说了出来。 这也是对方要掳走鬼医的重要原因吧。 那个容亲王一看就是一心想要陛下死的,当时他已经提剑准备杀了陛下,若非楚将军发现及时,扔出了剑阻止了他,陛下恐怕在那时就…… “陛下这般虚弱,饱受毒发的折磨,是否都与庄妃有关?”苏蔓吟垂下眼帘望着床上依然不醒的温陌君,眼底尽是凄色。 寒烈未答话。 苏蔓吟却猜到事实便是如此,时至今日,哪怕知道苏珝错别有用心,哪怕知道她想害他,他却依然对她执迷不悟,甘愿为她冒险,甚至是送出性命。 这样的情让她心寒,亦让她心疼。 她的指尖轻轻的滑在他英挺的鼻尖,转至他沁薄失色的唇,禁不住便婆娑了眼,“你若是肯将对她的情,分一丝或一缕给我,我便是死,亦满足。” 可惜,他是那么的吝啬,满满的整颗心都给了她。 混沌之中的温陌君,感觉到手边有着一片温暖,一只十分柔软的手一直在抚摸着他的脸,声音似诉似倾,模糊得听不清,却知道对方在哭。 是阿错吗? 他想动动身,却发现身子仿佛被定格住一般,动弹不得。 脸上有一丝冰凉在蔓延,他感觉得到那是泪,他身边真的有人,他努力挣扎着,逼迫自己醒过来。 苏蔓吟没忍住那凄然的泪,一滴滴落在了温陌君的脸上,即使两个人已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却依然有着触不可及的天堑。 正当悲由心来的她正要不可自控的时候,身下的人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那般用力,那般不舍,仿佛要将她的手融入他的骨血一般。 她震惊得楞在了当场,一动不动的望着覆盖在自己手上那双洁白如玉的手。 寒烈见温陌君动了,往前辏了一步,看到这一幕,亦是震惊不已。 陛下…… 两人沉默之际,榻上的人发出一记轻唤:“错儿……” 这两个字一出,苏蔓吟的脸出现了崩裂,刚被欣喜压下的悲伤以着潮水的姿态将她淹没。 寒烈听后,不免为无蔓吟悲叹,陛下认错了人。 “娘娘。”他上前欲分开两人的手。 苏蔓吟攥紧了温陌君握着她的那双手,不住的摇头,将脸贴在了温陌君的胸口,眷恋道:“就这样吧。” 哪怕这份温柔是给错了人,哪怕这份温情是她偷来的,她也想它能留得久一点。 寒烈诧异的望着她,却还是收回了手,走到一旁守着。 温陌君渐渐恢复了几分意识,感觉到指尖传来的温热与柔软,他心头一喜,错儿回来了吗? 费力的睁开眼,入眼的便是如瀑的黑发,极为柔软的贴合在了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是错儿吗? 苏蔓吟感觉身下的人醒来,心弦陡然一紧。 “错儿。”温陌君往下看去,温柔的唤了一声。 苏蔓吟一听,悲痛的闭上了眼。 “错儿。”温陌君见她不动,温柔一笑,抽出了手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苏蔓吟再次睁开眼,眼泪无声滑下,幸福果然是短暂的。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温陌君眉目融情的望着她,然而随着那张脸一点一点的在眼底清晰的时候,他的温柔瞬间变为了最凛冽的寒风。 “怎么是你!”他眉头一蹙,厌恶的抽回自己的手,直接将苏蔓吟退下了榻。 苏蔓吟始料不及,瞬间跌坐在了地上,好一阵怔愕才回神,撕心裂肺的痛无处发泄,只能在四肢百骸疯狂的揪扯,让她痛得发不出声。 早知会是这样,自己依然逃脱不了作飞蛾的宿命。 “娘娘。”寒烈见苏蔓吟跌坐在地,上前欲扶起她。 苏蔓吟不等他去扶,已经站了起来,望着已经自行撑起身子半卧着的温陌君,嘴角已经带起了一许娇俏的笑容,“臣妾记挂陛下,便快马加鞭的赶来了,难道陛下这般不欢喜臣妾来这里?” “你身为妃嫔,私自出宫难道不怕后宫乱套了吗?”温陌君不改严厉之色,语气含着责怪。 “陛下半月不回,音信全无,臣妾等呆在宫中寝食难安,于是臣妾便出来了,后宫之中有蕙妃妹妹,陛下不必担心。”苏蔓吟一本正色的回答,言辞间已将那份深情藏入了心底。 温陌君听后冷哼了一声,“你怕是得了你父亲的密信才急急赶来的吧。” 苏蔓吟一惊,陛下为何会知晓? 温陌君扫了一眼她的表情,漠然道:“你不必惊慌,朕早已知晓。” 早已知晓!苏蔓吟再次愣住。 第98章 分道扬镳 温陌君的目光从她那处移开,望向一直处在一旁不吭声的寒烈,声音一改淡漠,变得有些急切,“可有错儿的消息?” 被他问及的寒烈无奈的摇头。 温陌君表情骤然凝住,从榻上直接走了下来,身子因虚弱还摇晃了两下。苏蔓吟欲伸手扶,却被他侧身躲开。 “陛下。”寒烈见他又走了下来,紧张的望着他,“楚将军已经去寻鬼诣去了,待鬼诣回来我们就去找娘娘,现在陛下身子虚弱,还是在榻上躺着静候消息吧。” 他的身子还未恢复,若是再有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温陌君置若罔闻,“朕要去找她,那么久没有消息,万一……” 他止住了自己不安的心思。 “陛下只想着庄妃,难道您就一点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吗?”苏蔓吟见他为旁人牵心,心酸又无奈。 “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温陌君走到寒烈身旁,苍白的脸色虚薄若纸,“朕命令你即刻去寻找庄妃。” “陛下,如今鬼诣未归,苏相不知所踪,若是我们的人都离开了您,您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 “朕无谓。” “可是陛下,庄妃娘娘坠崖的地方都是险峻陡峭之地,不是一时半刻就会有消息的,就算我们即刻去寻,也不会立刻有消息,加上夜间雾气浓重,不好看路,怕不易行走。”寒烈如实分析着环境问题,他们这里都是伤病居多,若是强逼着他们下去,怕会徒添亡魂。 “既然如此,”温陌君听着寒烈的分析,对苏珝错的处境更是担忧,“那朕自己去。” “陛下!”苏蔓吟与寒烈都追都他脚下跪着。 “陛下就算不在意自己,也看看外面的将士吧,他们一路奔波,不辞辛劳,如今还身负重伤若是您一意孤行,让他们下谷底救人,无疑是将他们往死路上推。”苏蔓吟说出了寒烈心头所想。 “是啊,陛下,这一战我军损失不小,将士此刻必是身心疲惫,您让他们稍作消息,待天色微亮,臣一定亲自带他们下谷救人。”寒烈弓着身,没听见温陌君的回答,继续道:“而且庄妃娘娘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若是我们强行趁夜下去,恐怕连娘娘的位置都看不到,若是错过就更不好了,还望陛下三思。” 温陌君望着二人,他们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她只是一个芊芊女子,落下危机四伏的谷底,夜深露中,丛林遍布危险,他无法放心。 可是如寒烈之言,夜晚视线不好,万一错过了,岂不是更糟。 山谷谷底,溪边石滩,一身红衣的苏珝错,还与一身湛蓝的白玉容归对峙着。 自白玉容归告诉她,不会再有下一次之后,两人就泾渭分明,各座一方,生生被分隔在两个世界。 苏珝错独自坐在草堆中,望着依然慵懒斜躺的白玉容归,两人都是一动不动。 时间悄然在流逝,她却有着度日如年的煎熬。 脑子不断的重复之前他们的对话,如今的她丢了答应温陌君时时戴在头顶的梅簪,也失了白玉容归叮嘱她不要取下的玉佩,一番回顾之后,她说不清此刻的难过是因为谁,想着之前让温陌君放手,脑子亦是一片空白,当时就是想着她不能再连累他了。 然而心底处是否也有一丝因白玉容归的坠崖而产生的那份生死相依之情,她……分辨不出。 不想坐在那里任由自己胡思乱想,她起身往林中走去,梅簪若是在坠崖的时候掉的,那回到那边应该可以看得到。 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终于让几乎与巨石融为一体的身子动了一下,石上的人望着那道红衣一寸寸没入黑暗之中,心头的抽动愈加明显。 然而最终还是随着那份不为人知的落寞沉入了眼底。 苏珝错走回去寻找了一番,很可惜没有找到,看着应该不久后就会亮起来的天色,她打算待天明之后再寻一遍。想着,她往回走。 待她再次蹿出树林,却发现原本躺在巨石上的人没了踪影。 她心一提,惊慌的四处张望,快步走到巨石边,发现上方还凝着一片鲜红,一看就是才伤的,她的心更是慌乱。 “容归,容归。”她急声的呼唤。 四周的山涧隐约传来了尖锐的狼啸,与其他呜咽声,他不会是被林中之兽攻击了吧。 想着这个可能,她心乱如麻,大声的呼唤着他,“容归,容归……” 声音随着空荡的山谷一圈一圈往外荡去。 她折下一根手臂粗的树枝,必要的时候可以当做武器御敌,刚运力挥舞两下,胸口处就传来了裂痛,她的封穴还未解。 席地而坐,她准备冲穴。 四周空寂,林间传出因为被风拂过的索索声,时不时还有几声不知名的鸟鸣,外间偶尔传来一声接一声的低鸣,这里树林高耸,土地湿润,长期不见天日,鲜有人至,隐藏着野兽也不足为奇。 只是那一声接一声的不安,让苏珝错根本无心凝聚心神,心绪不断起伏,而后她难以自控,浑身一颤她张嘴就吐出了一口血。 整个人的伤势因为这一次的真气走岔而加重,她拄着树枝站了起来,容归伤重想来也不会走得太远。 自己冲穴已是不可能了,那就一寸一寸的找,总能找得到。 一心想要找出对方的苏珝错却不知,她要找的人此刻正倚在一颗离她不远的树身上,自听到她不断的呼唤着自己时,察觉自己身体过于虚弱本打算在树上休息的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后,再见到她冲穴不成,加重其伤后,他十分不悦的拧眉。 然而目光触及那道纤细却刚毅的身影时,他眼底的颜色变得缤纷难测,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苏珝错体力亏损,内力被封,加之彻夜不休,内心纵然再坚强,再焦急,却终究没能扛过去,整个人直接就栽倒了在了密林之中。 正在梳理自己的情感的白玉容归听闻一声细响,身子踏着树身往前掠了几步,发现前方已没了她的踪影,疑惑的四处望时,低头间见到地上那抹艳美的红衣,脸色一变,急匆匆从树上掠下。 眼看她已经昏厥,他抱起她就往高处掠去,将她安置于树梢后,极速的掠下,他记得前方有药草,正好可以补血止血。 刚落地,他眼前一花,本能的伸手扶树,以防自己也倒下去。 闭上眼等待晕眩感的过去,好一阵后睁开眼视线才恢复正常。 急匆匆的采了药,将其熬好,飞身将树上的苏珝错接下来,将她抱着坐到了升起的火堆前,红灿灿的火光照得两人的脸都惨白似霜。 白玉容归端起药,望着闭眼靠在自己胸口的她,清似雾花,雅如云月的脸出现了一刻的怔凝,片刻之后,他喝了一口药,伸手将她的头固定在自己的臂弯,俯身覆上了她的唇,撬开她的唇后,将药汁送了进去。 反复几次之后,一碗药被送进,但是他却对那份柔软生出了贪恋与沉迷。 看着依然不醒的她,他伸出指尖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眉骨,眉似弯月,带着勾人的风姿,指尖往下流连的磨磋着她的眼,眼若寒池,清明又冷漠,却让人百看不厌,接下来是鼻,不高不低,却又恰到好处的娇小,最后是她的唇,唇形优美,带着梅花的冷度与风骨,有着让人沉迷的魔力。 想着他再次俯身,将唇贴了上去,虽然这只是短暂的相印,却有着让他遗忘不了的温度。 “主子。”身后一道清冷之音破空而来,打破了两人的方寸天堂。 “你来迟了,九虚。”白玉容归保持着抱着苏珝错的动作,声音清淡如水。 “是九虚的错,请主子责罚。”九虚上前一步,屈膝跪下。 白玉容归轻轻将苏珝错放下,目光带着几分留恋游离在她身上,半晌后,他坚决的挪开了目光,冷着眉目侧头,道:“九虚,过来扶本王一下。” 此刻的他怕是行走都难,这具身子虚弱得要命。 九虚立刻起身,走了过去,当见到白玉容归胸口满满的血色后,脸上一变,“主子。” 白玉容归靠着九虚,轻声一笑,带着自嘲的寓味,低声道:“本王亦有今天。” 九虚感觉到白玉容归将所有的重量都交到了自己身上,低头望着闭上眼一动不动的苏珝错,有些犹豫,“主子,那姑娘……” 白玉容归不看她,掩下眼帘道:“不必管她,她自有人会寻来。” “可这里寒气极重,若是姑娘独自一人,难免会有危险。”九虚还是不放心。 白玉容归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将目光冷冷的对准九虚的眼,缓声道:“你何时学会违背本王了?” “九虚不敢。” “走。”白玉容归收回目光,漠然吩咐道。 “是。”九虚扶着白玉容归往另一边走去。 刚走了两步,却听后方传来轻唤,“容归,别走。” 白玉容归冷漠的神色僵住,他不再往前,使得九虚也不得不停下。 “不要……走。” 白玉容归胸口微微起伏,却没有回头。 “不要走……不要走。”身后的声音还在低低的重复着。 白玉容归闭眼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还是转过头看了过去。 正被噩梦缠身的苏珝错大叫了一声“不要走”后,骤然睁开了眼,正好与看过来的白玉容归目光相接,见到他安然,她脸上一喜,“容归,你……” 第99章 突围而出 目光聚到九虚身上时她的语气顿住,再往后看见到那群半蒙面的黑衣人,她就明白了。 原来不是做梦,容归是真的要离开自己了。 看着苏珝错睁开眼望着自己的惊喜瞬间转为了黯淡,白玉容归的眉头不由一蹙,话却是冷淡有礼,“庄妃娘娘,既然你已醒来,那本王便放心了。只是你我各自为敌,恕本王无法相送,你我就此分别吧。” 庄妃娘娘!你我各自为敌!就此分别! 苏珝错被这几句话震惊得心处都有些疼,原来早在她选择温陌君后,他们之间就只有形若陌路一个结局。 是她心态太宽,人太贪,想要两全其美。 却忘了,老天从来都不是大方之人,不可能将鱼与熊掌同给一人。 白玉容归见到苏珝错悲哀的神色,心里有一丝的隐动,但是在见到她神色一凛,染着坚定之色的时候,他的心陡然一沉。 “既然如此,本宫就不勉强了,只是……”苏珝错望着他,十分之郑重的跪下了。 “姑娘!”九虚被这一跪震惊得后退了一步,侧头看了看自己的主子。 白玉容归亦是僵直着身子,惊诧非常的望着她。 她却不顾对着他叩了一首,若非他,世间上早已没有苏珝错这个人,她感激他,感激他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一个郑重的叩拜之礼,是她唯一能给他的最大的心意。 自此,他们便只能各安天涯。 以额触地,她泪沁眼眶,声音却洪亮平静,“我的这条命不能还给你,这个礼便是我苏珝错能给你的最大回报,之后我与温陌君同生同死,你不必再对我心生不忍,从此你我……”她声音一哽,平复了一小会儿,才继续:“便为路人,各不相干。” 白玉容归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听后之后他大声的笑了出来,笑声不似之前的爽朗,反而带着一份凄厉,说出的话凛冽又坚决:“好,本王如你所愿。” 九虚望着两人,这是分道扬镳? 白玉容归转头欲走,却发现之前赠予她的那块玉佩还被他握在了手中,余光看了看身后那道还保持着叩首姿态的人,边走边道:“整个诏月,你能信的人不只有你自己。” 苏珝错错愕的抬头,不理解白玉容归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但是白玉容归却不打算解释,走到黑衣人当中之后,很快一行人就没了踪迹。 待他走后,苏珝错才起身,泪水仿佛是开闸的洪水,一路奔腾。 夜风寒涩,月色孤寂,却抵不过此刻她眼中的那抹凄寞之色。 “主子。”九虚望着被挡住白玉容归的轿帘,忍不住出言。 “何事?”里面的人声音平淡,暗沉无波。 九虚沉了沉气,问了一个稍显越矩的问题,“主子已知苏闻的苦心皆为姑娘,为何不告诉她?这样的话,姑娘或许会留在您身边。” 里面的人没有答话。 九虚心虚的收回了目光,等候了一阵,本以为里面的人不会回答,不想平静的声音又再度传来。 “你也说了,只是或许而已。” 九虚愣住,只是或许而已,这话听起来无奈而又悲伤。 白玉容归的手撑在软轿的扶手上,一条腿曲着撑着欲往下滑的身子,将自己紧紧顶在了身后的轿壁上。 若非苏闻口快,被自己察觉不妥,加之着急将她托付于自己,他也不会威逼利诱的问出苏闻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是这般残酷的事实,这般不可置信的故事,若是从他嘴里说出去,又该是何等的伤害。他没办法说出口,更没办法面对她那双想想就觉得心口一滞的绝望双瞳。 或许她以后会知晓,或许她以后会痛不欲生,但是他绝对不要做亲手施与她伤害的那个人。 同时,他心底处亦在希望苏闻可挑拨成功,让她远离皇权,不要做一个亡国的不祥之人。 这个夜无比的漫长,墨色仿佛是永远褪不去一般,牢牢的盘踞着整片夜空,将其带入了亘古的黑暗之中。 安谧宁静的景国皇宫深处,一条鲜有人至的小径上响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苏闻与鬼诣奔跑在这条路上,往着前方逃去。 “过了前方的大门,便有密道直通城外。”苏闻边跑边对身旁的鬼诣说道。 鬼诣往后看了看,之前洒出的药粉已经成功的掩盖了二人的气息,纵然有大内高手也无法快速的辨别他们的方向。 加上后方还有苏闻的暗卫与对方相争,两人的离开已是近在眼前。 “走。”鬼诣眼看大门就在前方,拉着苏闻打算一鼓作气跑过去。 但是半路上,却见一道身影从半空缓缓落下。 “你们要去哪里?”对方声音清冷,清秀的五官映着小片的月光,显得格外无情。 鬼诣看清来人,惊了一下,“纤阿,你怎知我们在这里?” 他们刻意避开了所有人,还用药粉隐藏了两人的踪迹,她是如何跟着他们的。 纤阿望着鬼诣,冷淡的眼波隐隐闪烁,随后垂眸道:“因为我一直跟着你们的。” “纤阿姑娘,今夜我们必须离开。”苏闻不想与她过多纠缠,既然对方不是他们的人,要么打倒她,要么他们再次被禁锢,说着他已悄然身手握住了藏在腰间的匕首。 他虽然是文臣,但是必要的保命技能还是有的,他不曾在外人眼中显露只是为了明哲保身,但是如今生死一线,他不得不放手一搏。 他想,加上鬼诣的毒,他们突围并非不可能。 鬼诣亦是坚定的望着她,“苏相说得对,我们必须离开。” 纤阿的目光移到苏闻身上,这样慈眉善目,这样温文儒雅的人是娘娘的父亲,同时也是娘娘恨极了的人。 她收回目光后,沉下一口气做了一个决定,“既然你们要离开,” 鬼诣与苏闻听着他的话,心都悬了起来。 却见她抬头一笑,笑容十分清淡,“那纤阿就助你们一臂之力吧。” 这是她想做的,她想,这也是娘娘希望的吧。 两人听完她的话,同时愣住,她不是来阻挡他们的吗? “再不走,我家公子发现你我都只有一个下场,难道你们真想死在这里不成?”纤阿见两人不动,眉目一肃,反问道。 苏闻想要说什么,却被最快的鬼诣阻住,“你真要帮我们?” “难道你真的不信任我了?”纤阿目光一暗,带着几分悲伤。 鬼诣抿唇肃容,苏闻亦是不敢相信。 纤阿掩饰着眼中的受伤,指着前方的门,道:“前方的门要有密钥才能打开,否则你们也是出不去的。” 说着,不等两人反应,她率先朝着大门走去,在墙面的几块暗格石块上依次按了几下,那扇门开始往两边退开,露出了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缝隙。 “你们若此刻不走,再晚些便走不了了。”她不回头,低头对两人警告道。 苏闻见门已开,对着鬼诣点头,然后径直走了过去。 鬼诣随在其后,看着苏闻已经走进了门缝,他才侧头望着纤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纤阿听着他的话,之前的黯淡一扫而光嫣然一笑,重重点头。 三人没入门缝之后,身后的人立马合上,几人沿着密道朝城外跑去。 在门刚和上的时候,云穹带人正好赶到,当身后的人声称要去追击的时候,云穹伸手拦住,摇头道:“不必。” “公子?”那人不解。 但是云穹却不打算解释,而是高深的笑了笑,随即转身往回走。 密道十分阴暗,但是却不长,没跑多久,几人就从密道中出来,头顶的月光柔和的照在几人身上,不知是不是鬼诣的错觉,他竟然觉得宫外的月色要比宫内的明亮许多。 “不要停,万一后面有追兵就完了,往前走,前方有我备下的马,到了那里你们就可以回到陛下的身边了。”纤阿走出来后,就催促着两人往前赶。 “那你呢?”鬼诣立刻抓着她的手。 纤阿微微错愕,随后笑道:“你希望我和你一起走?” 她心头没有期待过鬼诣的回答,这段日子短暂的相处,她知晓鬼诣是一个爱好自由,不喜束缚的男子,他不会为了任何人留下,就连陛下要留下他都得他自己同意。 她自认,没那份幸运。 “若是我希望如此呢?”鬼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轻声问道。 纤阿的笑容一凝,不知如何对答。 苏闻见生死关头,他们还在儿女情长,不免着急:“纤阿姑娘既然出来了,就随我们一起走,我们会跟陛下求情免你的罪的,你先带我们去你安排的地方吧。” 此刻温陌君的病况不知,苏珝错的生死不明,就算已让苏蔓吟加紧赶来,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想到这些,他的心无法安定下来,只想着快快赶过去。 “好。”纤阿不再扭捏,脸上尽是满足,纵死无憾。 鬼诣听后,放纵一笑,眉梢间尽是暖色。 几人很快来到了备马的地方,看着毛色鬃亮,四肢坚实有力的马,他们各自的心头都是一松。 “你是何时备下马的?”鬼诣十分疑惑。 “从将你们送入皇宫开始。”纤阿笑着回答,“其实,我本就没打算留着自己,但是公子对我有恩,他交代的事我不能拒绝,所以委屈你们了。” 鬼诣隐隐觉得不对,但是当时他也没想到。 第100章 纤阿之死 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只有两匹马,他朝着纤阿伸手,道:“我们同骑一匹马吧。” 纤阿轻轻一笑,笑容有些失力,却被她隐藏得很好,“走吧。” 三个人,两匹马,开始在这看不见底的夜色中奔驰。 哒哒的马蹄声重重的敲击着地面,在林中不断响起,引起了一些不知名的野兽低鸣。 景国的城门离温陌君那头扎营的不算特别远,却还是有着好一段距离,策马狂奔了两个时辰后,望着前方的山竹林,只要穿过它应该就可望见他们的营帐。 鬼诣望着已经在前方的夜色中开辟出一片光明的地方,身后的追兵似乎在他们出城的之后就没有追来,所以这一次他们的逃亡十分顺利。 想着他握紧了环着他腰的纤阿,此前他看过了不少种形态的感情,其中以温陌君与苏珝错之间这种最让他痛心,最让他感觉复杂,他想他要的一定不会这样刻骨,只要两人眉目含情,愿意一生相依便足够。 庆幸老天没有遗忘他。 随着马儿的奔跑加速,他们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苏闻与鬼诣的心渐渐变得急切,这么亮得火光,没有听闻任何的异响,说明温陌君还未出事。 两人微微放了心。 然后就在这时,鬼诣清晰的感觉到一直环着自己腰的手,突然失力放开,身后的人以着他猝不及防的姿态往地面坠去。 “纤阿!”他脸色大惊的收紧缰绳。 苏闻听闻响动亦回头,就见纤阿的身子倒栽着往地面坠去,因为没有收力整个人撞到地面后还翻滚了几圈,他亦是惊诧的收绳。 “纤阿!”将马儿停住,鬼诣心慌的跑过去将翻滚到一旁山竹林中的她扶起,见到她不知何时变得惨白的脸,他的心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沉。 纤阿听闻他的声音这才轻轻掀起了自己的眼帘,纵然因为坠马和翻滚,全身的骨节都在巨痛着,但是她依然对他笑着,“吓到你了。” “你这是怎么了?”鬼诣目光急切的打量她,不知她为何会伤至如此,欲伸手替她把脉。 却被她握住了手,“不必了。” “为何?”鬼诣的心骤然发出龟裂声。 纤阿却却摇头不愿说,眼中却陷入了之前的回忆。 在景国皇宫之内,云穹将她喊到了他所在的别宫中问话。 “纤阿,你是本皇子一手培养出来的人,也是本皇子最为倚重的一个贴己之人。”云穹站在殿内,背对着她,一身黑衣衬得他清俊不凡。 他面前是一盆开得正好的秋菊,黄灿灿的,格外醒目。 “纤阿多谢公子抬爱。”纤阿跪在地上,恭敬的回答。 “那你可知作为本皇子的贴己之人,你率先具备的是什么?”云穹伸手拨弄着菊花,细长的花瓣划过指尖,感觉一阵温润。 纤阿脸色一怔,目光似乎有了明了之色,“公子一直强调,让纤阿忠诚。” “你还记得。”拨弄着菊花花瓣的手继续,声音却在冷淡中带着一股威严,“那你的心是否已经脱离了你自己?” 纤阿惊讶的抬头,“公子?” 对方缓缓转身,望着纤阿,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的打量纤阿,她一直跟在苏珝错身边,虽然时间不长,但是神态与眉目却有着与苏珝错相似的清澈与柔静。 或许这才是温陌君没有将她从苏珝错身边弄走的原因。 “纤阿,你真不知我话里的意思。” 对方的语气陡然低沉,纤阿听着心弦直颤,她俯身叩首,“纤阿,明白。” 本以为自己的心思可以掩饰得很好,不想却在公子的眼下暴露无遗。 这份……这份不知道能不能成为情的牵绊,让她的心不在由自己控制。 再见到娘娘与陛下那种明明相爱,却阴差阳错的各自为敌后,她不知道自己的驻足观望,自己的拼命维护,算不算感情。 没有对方的认可,没有得到回应,甚至连征询的勇气都没有的深藏在心的情结,算不算感情。 “所以,你可有决定了?”云穹的声音依然平淡。 纤阿错愕抬头,决定? “既然你连你的心都决定不了,那你拿什么东西给本皇子讲忠诚。”云穹本不想解释,但是望着那双澄澈的双眸,他还是耐心的解释了一遍。 极短的话,极淡的音,却让纤阿心头某一层曾坚定不移的信念开始斑驳,没有忠诚的仆人便是公子舍弃的,公子舍弃的便是不留于世的。 公子……是要她,死。 或许是纤阿过于冷静,过于哀伤的目光触动了他,云穹继而又说:“不过你若能将心要回来,本皇子亦可原谅你这一次的走失。” 纤阿的心更是大震,心头的惊涛翻天覆地的袭来,引出了她心底处的另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 公子想要她杀了鬼诣吗? 想到这个,她摇头,望着云穹的目光十分悲伤,同时也十分坚定,“公子,您是纤阿的恩人,或非您当年不弃将纤阿带在身边,纤阿早已在病痛与饥饿中死亡,所以纤阿无比的感激您,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只是这一次,纤阿不能答应您。” 云穹听着她的话,脸色神色比起之前变得更加漠然,转而回身不再看她。 纤阿见此,再行叩首之礼,“但是纤阿也不会让公子为难。” 既然已做不到忠诚,那她就维持下仅剩的不背叛。 所以,她自己服了毒,安排了鬼诣与苏闻的逃离。 当目光从回忆中抽出,往前眼前这张甘愿让自己献出一切的脸,她的笑又深了几分,“生死有命,我无憾。” 鬼诣听出她话里的甘愿,感觉着她渐渐弱下去的气息,心急如焚,“纤阿,你撑住,我带你回营,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纤阿却伸手压住了欲抱起她的手,对他摇头,“我想告诉你一些话,我怕我来不及。” “不会的,你的话我不听,等你好起来你再一一复述给我听。”鬼诣不愿意。 纤阿没管他,自顾自的开始说:“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在怀疑娘娘,但是真正的内鬼是我啊,娘娘不是,至少娘娘从来不会为了外人伤陛下,娘娘这般尖锐,只是因为娘娘……无人可依,无人可靠。” 说到苏珝错,纤阿的眼中露出了几分深切的怜惜,继续道:“所以我希望以后你能代我好好照顾娘娘,因为她真的不如我们看到的那般坚强,我曾看过娘娘半夜站在院中泪流满面的样子。” 鬼诣抱着她,因为她的娓娓道来而停住了趋势。 苏闻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闻纤阿说到了苏珝错,心头又是一阵难以平复的翻涌。 纤阿看到他,眼中的悲伤亦开始深切,“娘娘心里其实是十分在意苏相大人的,否则不会对当初的事耿耿于怀至今日,希望苏相大人莫要再逼娘娘,否则便是穷极一生您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去解释缘由了。” 苏闻眉心一蹙,眼中的思绪沉结于底。 “好了,我听完了,现在我带你回营,我去配置药给你解毒。”听着纤阿如同交代后事一般的话,鬼诣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膨胀到裂开的地步了。 “鬼诣。”纤阿的声音已没有之前那般有力,神色由白转青,气若游丝,已是回天乏术,“今生我最大的幸运便是遇见了你,只可惜你我有缘无分,今后一定要忘了我,不要再记得,好好的去享受那份真正属于你的幸福。” 鬼诣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尽的慌乱折磨疯了,“不要跟我说这些,我的事不由你作主,既然希望我好,那就不要……不要留我独自一人。” 若是如之前那样独来独往,他觉正常,可是遇见了她,遇见了想要陪伴的人,他再这般独来独往便是莫大的悲哀。 他不想承受这份悲哀。 纤阿的眼开始涣散,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弱,神色却融着极大的不舍,“忘了我……对娘娘好些……记得……啊。” 语未尽,音却止。 鬼诣抱着已经没了声息的纤阿,闭上眼将她紧紧的,用力地嵌入怀中,还未出口的爱已然成昔,她却在临终之时数次强调忘了她,她对他是如此心狠。 明知他艺术超群,能够治好她,她却在服毒之后只字不提,可见她公子于她的意义,她对他如此薄情。 所有人都比他重要,他算什么。 心头有怨,可是更多却是对她的悲,若自己早些遇见,若自己早些明悟,若自己早些把握,那如今是否会有几分不同。 苏闻对纤阿本没有太多的感觉,但是一路走来,加上她与苏珝错长期相伴,他对她还是熟悉了不少,如今看到花般年纪的她就此长殒,心头不免有些难过。 想着她对他说的话,他的心头实难平静,或许自己也该对错儿解释一些了。 否则父女之间怕会久恨成结,往后纵然她知晓了缘故,也会对自己恨极一生。 鬼诣知道对于长期生活于宫中的人,最喜的便是自由自在,在他与纤阿相处相伴的过程中,他不只一次听闻纤阿对外面世界的新奇与向往,所以他不想将她再次带入军营之中。 寻了一处幽秘安静的山林深处,他要亲自将她下葬,葬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这样,无人再可吩咐她,无人再比他重要,她的世界便只有他。 那么,便没有人再能打扰他们。 第101章 回营 安置好纤阿之后,两人这才朝着奔去,看起来不长的距离,却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才到。 抵达之时,已近天明,一直黑得密不透风的夜色终于被晨光突破,遥远的天际出现了一道白色的缝隙,宛若从沉睡中的天神睁开了那双沉睡的眼。 暗色被驱散,晨光渐渐占据天空,天色浅明,霞光浮动,霓虹万丈。 “鬼诣,苏相。”带人寻觅了一夜却无果的楚衔玉刚从马上下来,就见到两匹马儿从林中蹿出,定睛一看时发现就是他们,不禁喊了出来。 “楚将军。”两人下马,同时称道。 三人一齐往里面走去,站在里面听到三人声音的寒烈欣喜的走到温陌君榻前,对着又昏昏欲睡的温陌君轻声道:“陛下,楚将军,苏相大人,还有鬼诣回来了。” 原本闭着眼的温陌君一下子就睁开了眼,对着寒烈伸手道:“扶朕起来吧。” 一夜揪心的等待,前方去打探谷底消息的人依然未归,心情烦躁无法安寝的他脸色又白了几分。 温陌君做起来后没发现苏蔓吟的影子,随口问了一句,寒烈想了想答:“一个时辰前,娘娘接到她带来的暗卫的密信就出去了,至今未归。” 温陌君听后,也没在意,他一向对苏蔓吟不甚上心。 “陛下。”紧接着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他行礼,几人皆是风尘仆仆之色。 “免。”温陌君靠坐在榻上,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神色沉静,目光如炬。 “谢陛下。”几人起身。 “你们辛苦了,可有受伤?”温陌君的目光主要是看向鬼诣的,自己醒来之后没看到他,反而看到了苏蔓吟,听闻寒烈的汇报后,徘徊在心底可怀疑的人一度是苏闻。 但是随后一想又觉不对。 “臣没事。”鬼诣接收着他的目光,轻声回答。 “那便好,想必苏相已是安然如初吧。”温陌君望着苏闻。 “谢陛下关切,臣无事。”苏闻低眉回答。 “衔玉,你是在哪里寻到他们的?”温陌君又问。 楚衔玉拱手答:“回禀陛下,非臣寻到的苏相与鬼诣,而是臣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他们,至于他们怎么回来的臣亦是一头雾水。” “哦?”这倒让他意外,转而将目光移到鬼诣身上,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有人在他们之前救了他们不成? 鬼诣抿唇,似是仍然平静不下来。苏闻一见,便主动拱手回禀:“陛下,是西戎国皇子云穹带走了臣等,不过幸好鬼医擅长用毒,加上纤阿姑娘有几分身手,臣等才逃了出来。” 鬼诣难言震惊的望着苏闻,他没有想到他会帮纤阿隐瞒身份。 苏闻却不看他,用着颇为遗憾的语气继续道:“只是可惜了纤阿姑娘,伤重不治,已经香消玉殒了。” “什么!”温陌君闻言,直接挺直了背脊,脸色格外震惊。 鬼诣见此,上前道:“陛下,事实确如苏相所言,纤阿……纤阿已……已死。” 几个简短的字却用了他全身的力气才说出来,纵然如此,他的脸色依然有着近乎麻木的平静。 楚衔玉也格外惊讶,这一路上他对纤阿的印象不错,也知道她与苏珝错之间的感情还不错,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死了。 寒烈亦是一震,回头望着脸色僵住的温陌君,他明白陛下此刻的感受,二小姐生死不明,她最偏爱的侍婢又在此时命殒,陛下不知该如何告诉她这个残酷的事情。 温陌君见鬼诣也这般说,纵然不信也不得不信,可是若是……若是错儿知道纤阿已死,她该多难过。 经历过生死,看淡过世态的她能看入眼里的东西不多,一旦看入眼中必然是倾身相互,若她知道,会不会责怪自己。 他的目光从情绪中拔出,又望向鬼诣,一路看下来,他清楚鬼诣与纤阿是特殊的,如今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死去,那种痛该是多销魂蚀骨。 可是见他宛若死水的平静,他不忍将这层保护色都给撕去。 一番纷乱的思量后,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初衷,“鬼诣,苏闻,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和衔玉说。” “是。”苏闻没有停留,转身走了出去。 鬼诣跟在他之后走了出去,看着正望着天空出神的苏闻,他敛了敛神色道:“多谢苏相。” 苏闻从沉思中惊醒,面对他的道谢淡然一笑,“鬼医不必在意,本相只是不想那丫头再承受牵连之罪。” 鬼诣自然知道苏闻口中的那丫头是指谁,只是他不解,“既然苏相不是不在意她,那为何还要亲手打破她所钟爱的东西,非得将你们逼至两个极端?” 从纤阿临终的话中,他依稀能辨别出苏珝错内心深处那片渴于亲绝于情的复杂感情,在他们所有人当中估计只有纤阿才是最能理解她的人。 可惜纤阿不会再回来了。 苏闻听着鬼诣的话,眼中尽是落寞之色,摇头叹息之后他摇头不语。 鬼诣并非像刺探他的内心,只是觉得,“苏相,希望你能记得纤阿的话,来得及的时候一定要抓紧机会解释,否则便是一生之憾。” 说完他就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温陌君的脸色并未恢复,他还要熬夜为他配置药物。 苏闻见他离去,再抬头时却见之前自己一直注意的那只白鹰已没了踪迹,难道蔓吟早已抵达这里了?可为何她没出来见自己呢? 营帐之内,温陌君对着楚衔玉道:“衔玉,待天色大亮的时候,你带人去绝壁那边寻找一下看看有没有下去的捷径,或者有没有路,找到之后即可回来告诉朕。” “是。”楚衔玉知道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她,自己昨夜回来之前也去那边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小径之类的可通往下方的,但是当时光线不强,视野不好,没能探视到什么。 “快去吧,朕等你的消息。”温陌君殷切的望着他。 楚衔玉知道自己的责任,点头之后便走了出去。 他出去之后,温陌君身手按了按眉,神色有些疲惫。 “陛下,您要不休息一下,楚将军回来属下再叫醒你。”寒烈见他身子愈发虚弱,心里十分担忧。 所幸鬼诣赶回来了,不至于如昨晚那般惴惴难安。 “不必。”温陌君不想坐等,对着他道:“寒烈,你想办法进入景国,打探一下那边可有白玉容归的消息。” 他们是一起坠下去的,他不信云穹会不顾白玉容归的死活,若是他是安全的,那么阿错必然也是安全的。 “是。”寒烈领旨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之间已从晨曦指午后,些许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折射出一道道光柱,整个天空虽然阴霾未退,却也是金光流转。 鬼诣端着药进到温陌君的营帐,看着温陌君喝下药之后,他才为他把脉,一诊后,他俊秀的眉头一下子就皱紧了,放开之后他眼露忧色的望着他,“陛下总是这般不在意自己的身子,叮嘱您的事您一样未兑现。” 听着鬼诣暗含抱怨的语气,温陌君靠在榻上,如画的眉色蒙上一层浅雾,“鬼诣,你认为朕能安心吗?” “可是即便如此,陛下难道就不想想自己,若您有何不测,娘娘该如何撑下去。”鬼诣难得板起脸对他,这一次他是真的急了。 温陌君的身子每况愈下,若是在这样下去,纵容他又超群医术,也未必有一搏之机。 “朕还有多久?” “这一次,我无法预估。”鬼诣微有难色。 温陌君听后神色没有变化,只是声音却淡了许多,“你尽管放手去做,朕信你。” 鬼诣微微动容,若不是温陌君一直对他全心信任,他又怎会甘愿舍弃自由,约定一道回宫。 可是纵然信任,也需要他的配合,否则结果依然会差强人意。 “可是陛下这一次必须听我的。”他说着拿出三根泛着红光的银针扎在了温陌君颈下,耳后,以及丹田处,继续道:“陛下总是忘记我的叮嘱,现在我将你的内力封存,若非你的身子恢复,冲破这些压制,否则你的内力就一直被封存。” “你……”温陌君见他不等自己反应就做了这一切,心头虽是恼,却还不至于怒,“也罢,但仅此一次。” 有的内力的他都无法护她周全,若他没了内力,该怎么护她。 但是眼下自己的身子的确一日不如一日,若是不好好修养,万一连那一关都熬不过,想到这个,他的心平衡了下来。 他想她全部,所以他必须好起来。 山谷之下,翠郁葱葱,寒风一过,绿浪推波,绵延至远,颇有清新雅致之境。 然而走在这片绿海之下,却半点无雅静之感,潮湿的空气,随处可闻的腐朽之气,还有一深一浅凹凸不平的地面,让被封内力只能步行的苏珝错感觉万分艰难。 自深夜走至午后,她走得精疲力竭,走得恍恍惚惚,却仍然还在丛林中打转,一直没能走出去。 好不容易从林中蹿出沿着外围走到了一处往上的环山小路,哪知它却是有着无穷无尽的趋势,彻夜不眠,加上滴水未尽以及有伤在身的她有些撑不住了。 她靠坐在树根旁,望着不见其貌的小路,重重的喘息着。 为何白玉容归的人就能找到下来的路,早早将他接走?为何至今她都没听到任何寻她的声息?为何都没人寻她? 还是他们没找到路,所以一直没下来? 再或者景国那头的人突袭了他们,他们无暇分身。 第102章 追杀 她坐着,思维越发分散,最后想到温陌君,心头一凛,不会是他出事了,他们才没心思找她吧? 想着这个可能,她不敢再坐,即使他们没找来,自己也要尽快上去。 这一次诏月损兵折将得不少,或许真的是腾不开人手找自己了吧。 可是伴随着起身带来的晕眩感让她不得不再次坐下,从被白玉容归悬吊在城楼后,她就不知道自己如今变为了何种模样。 想来必然是狼狈不堪。 重新靠着树干,闭上眼等待这阵晕眩感的过去,靠着靠着,便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隐约觉得有一股念力接近了自己,幽幽转醒之后,她骇然发现一支羽箭从前方秘密缠绕的林中飞来。 几乎来不及想,她靠着本能避开了过去,那支羽箭稳稳的定在了她之前靠着的树上,箭尾发出嗡嗡的颤音。 “谁!”她顺着箭来的目光望过去,却不见任何人影。 与此同时,没有回帐休息反而站在外面继续观望天空的苏闻,眼中十分复杂,这里的人都十分确定蔓吟来了,还是昨夜就来了。 但是她派出来的人却一直不曾和他碰头,整整一夜的时间,凭着自己身上的某种特殊气味,那些暗卫不可能找不到自己。 而且直到现在还不曾回来,她到底在做什么。 突然他眼中光线一暗,心头浮起了阵阵不安,不再等待,他疾步朝着温陌君所在的营帐走去。 “陛下。”来到营帐之外,他站在外面对着里面的人行礼。 刚服完药准备躺下的温陌君听闻外间苏闻的声音,不悦的蹙眉,他来做什么。 鬼诣正要询问,却被他阻止。 “陛下,臣有要事禀告。”苏闻没听见温陌君的回应再重复了一遍。 温陌君重新坐起来,用着平静得近乎冷淡的声音道:“进来吧。” “谢陛下。”苏闻上前撩帘而入。 “苏相急急前来,不知有何事禀告。”温陌君靠在榻上,气色虽然未恢复,但是神态上也恢复了几分精气。 苏闻不顾温陌君的冷淡,直接屈膝跪下。 温陌君一看,不由再次蹙眉。 “陛下,臣恳请陛下派一支五十人的士兵队伍给臣。” “为何?” “因为……”苏闻拱手,神色严凝,“因为臣要去寻……庄妃娘娘。” 本想出口的“错儿”在嘴间变为了这个称谓。 温陌君瞬间挺直了背,“你知道她在哪里?” 苏闻摇头,“不是知道她在哪里,而是知道蔓吟在哪里。” “此话是何意?” 苏闻抬头看了看神色未变的温陌君,目光游离了一下,有些犹豫。 鬼诣听闻苏闻没头没尾的话,不由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温陌君默然的盯着他,不着急插话。 “臣是想,蔓吟若是来了这里,必然会派人去找臣。但是臣至今没见到有人跟臣接线,臣便觉得不妥,想到了一个可能。”说着,苏闻的话便是一顿。 “继续。”温陌君见他神色有变,刚平定的心有泛起波澜。 苏闻抬起头,用着十分肯定的语气道:“这个可能便是蔓吟带来的人没有来寻觅臣的。” “你凭什么会有此定论?” “因为……陛下。” “哦?”听闻苏闻的回答,温陌君意外的扬眉。 “若臣猜得不错,蔓吟在昨夜应该与陛下相处得并不愉快。”苏闻的声音依然肯定。 “那又如何?”温陌君心头一沉,隐感不妥。 “那么陛下以为,受伤的女人会有多少理智。”苏闻也不说透,暗示着温陌君。 鬼诣听后,惊讶的望向苏闻,两人皆是他的女儿,他对苏蔓吟了解颇深,对苏珝错却相知甚少,果然是厚此薄彼啊。 温陌君一听,淡然的脸色游一下子浮现了寸寸戾光。 苏蔓吟与阿错之间一直有着界嫌,在宫中她就恨不得让阿错消失在视野之中,昨夜的自己对她的厌恶或许让她对阿错的恨更是不可自抑,她已出去了好几个时辰,而来她带来的人听寒烈说有百人之多。听苏闻所言,这些人应该是去救他的,但是他却没见到,那么他们极有可能被苏蔓吟召回,或者直接派去寻找阿错了。 “你可是确定?” “臣有六分把握。”苏闻垂下眼帘,若是之前他还有几分犹豫,但是听闻温陌君真的与蔓吟相处不快的时候,他的把握就多了一分。 当一个女子为了所记挂的人不愿千里的追来,得到却是对方另有所属的牵心与在意,任谁都会受不了的。 只是他更担心,蔓吟出去已久,若是真的被她找到,那错儿就危险了。 六分! 温陌君被苏闻的这个把握惊得心弦直颤,当即撩开被子,边起身边对苏闻道:“朕不给你人马,但是朕要带你亲自前去,苏相应该知道怎么辨别自己亲手训练的暗卫的踪迹吧。” 听闻他要亲自去寻,苏闻紧绷的心弦总算有了缓和的余地,“自然是知道的。” “陛下。”鬼诣见温陌君再乱方寸的样子,不由得轻声提醒。 “你跟着朕一起过去吧。”温陌君见鬼诣想阻止,出言打断了他的忧虑。 如今的他用不了内力,身子就不会伤损过重,他只是想亲自将阿错接回来,受尽苦楚的她他不忍再让她颠沛流离。 鬼诣见一遇到苏珝错就格外坚定的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想法,只得将所有药物带上,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 派人前去与楚衔玉接头,温陌君领着从军中挑选出来的二十个好手,加上苏闻剩下了几名暗卫,带着鬼诣与苏闻才赶了过去。 那时的楚衔玉正好早绝壁的一处隐秘小道中找到了一条印有脚印的小路,却不知那是白玉容归刻意让人留下的,而且九虚一直在暗中注意着他们的动向,见到他们发现之后,他便转身离开。 景国内宫之中,一处满园花色,绿树盎然的别院中,白玉容归一袭白袍,斜靠在软榻之上,眉目清美,五官绝世,眼波流转间生出了琉璃之辉,柔和而净透。 听完了九虚的汇报后,他寒着眉目,脸上笼着一层白霜,“既然他们找到了,那就不用再去探了。” “是。”九虚点头,唇微闭后继续张开,道:“可是主子,苏蔓吟已经比他们先下谷。” 白玉容归听后,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凭她之力撑到温陌君的人,也不是难事。” 九虚惊讶的望着他,“难道主子忘了?” 白玉容归见他的表情,颇为不悦,“九虚,您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而他,不需要太多感情的人。 “是九虚失态,请主子责罚。”九虚低头认错,本不应该接话的嘴还是有几分迟疑,继而沉下气,再次启唇:“可是,主子您忘记了,您封印了姑娘的内力,现在的她就是寻常女子,怎会是那群百人之军的对手。” 原本神态慵懒的白玉容归瞬间起身,他的确忘记了。 九虚正好说完抬头,就见眼前的软榻上那个斜靠着的清美男子不知何时没了踪影,立刻回身望向院外的时候,只来得及捕捉一缕扬起的发梢,继而不见踪迹。 见到他这般大失方寸,九虚忍不住摇头,主子啊主子,你可知如今的你比我更有人情味啊。 外面阳光大盛,山谷丛林中却依然有些阴暗,错综复杂的树根与繁茂的枝叶将阳光挡去,只余下道道清浅的光线从缝间投下,微弱的光线将四周照得明暗不一,显得格外森寒。 苏珝错将警备之态提至最高,然而内力被封,她无法辨别出对方的方位,只能静站在这一处,等待对方的下一次攻击。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后,她所站的四周突然发出了一阵簌簌声,仿佛是有人踏着枝叶走过来一般,她心弦再紧,贴着身后的树身全神戒备的四处打量。 虽然没有内力,但是灵敏度她还是有的。 突然一道人影从她靠着的树上倒挂而下,本是悄无声息的,但是对方下来的时候拨开了头顶的一条缝隙,光束有变,苏珝错立刻往前跑了几步躲开了对方的那一击。 对方见她躲开,举剑再次斩了过去,苏珝错刚跑开还未站定,又察觉身后的杀气又至,心头警铃大作,身手敏捷的往另一侧扑去,对方再次落空,她快速的翻身站起,便见那人一身黑衣,只余一双同色眼眸在外面,这装扮有些熟悉。 然而对方不等她分辨,再次出击,她手无寸铁,只能不断的左闪右避的退着。 在周旋了三个回合之后,对方似乎知道她不能用内力的弱点,隔空一掌便将她扫了出去。 她承受不住身子往后飞去,撞到了腰粗的树身身上,落地时,一口鲜血猝不及防的吐了出来,让她觉得痛苦不堪。 黑衣人见她受伤不轻,给了她喘息之机。 也是在这个时候,苏珝错看到了他衣角处的一朵绣纹,瞬间想起了对方是暗卫,还是苏闻秘密训练的暗卫。 对方朝着她出手,毫不留情,不用多想必然是苏闻授意。 “苏闻。”她撑起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望着黑衣人,对着空旷的四周低吼道:“你今日若杀不了我,我来日必让你生不如死!” 这时,一声轻灵的笑声在林中响起,幽转轻扬,清婉脱俗。 “时至今日,你以为你还有活路吗?苏、珝、错。” 第103章 窥视到一角 苏珝错听闻那个声音,脸色有一瞬间的震惊,随后换上了讽刺的神态,道:“苏蔓吟,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看来我的好妹妹真是记挂我,既然一听便知是我来了。”苏蔓吟缓步从一处枝繁叶茂的树下走出,容貌姣美,吐气若兰。 “你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让人厌恶。”苏珝错扶着树勉强站立,那个黑衣人的那一掌让她的身体受损不轻。 苏蔓吟望着红衣残破,满身伤痕,脸上还交错着斑斑血迹的苏珝错,眼中光彩一绽,笑了出来,“昔日高傲得不将一切放入眼中的庄妃,竟然还有今日这般落魄狼狈的模样,真是因果循环,报应及时啊。” 苏珝错虽然只看到了那个黑衣人与苏蔓吟,但是她独有的直觉告诉她,这四周已经被包围,十分不安全。 看样子,苏蔓吟是打算围剿她了。 “怎么想要落井下石,也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若是别人,她或许还会有忍一时之气的想法,但是偏偏是她! “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内力使不出来,现在的你不过是掌下之蝼蚁,不要说落井下石,哪怕是我杀了你,这世上也不会有人知晓。”苏蔓吟深深的看着她,她历来是看不惯苏珝错的,却从未想过除了她。 可是在昨晚见到那般虚弱的温陌君,听到他嘴里喃喃不断的唤着她的名字,望着他那双除了她再看不进任何人的眼睛,她碎了心,着了魔。 她不能让苏珝错牢牢掌控着他的心,她不能忍受自己付出一切之后,会成为他生命中可有可无的路人,哪怕她的结局已是不可更改,她亦要苏珝错不得幸福。 “好啊。”苏珝错见苏蔓吟真是动了杀机,无所畏惧的瞪着她,扬声道:“那你记得今日一定不要心慈手软,否则他日你必死!” 纵然已经精疲力尽,但是面对生死难关,她也不是任人鱼肉的人,抓着与苏蔓吟对话的间隙,她一直在积极调息试图冲破封制。 然而在她还未成功之时,苏蔓吟已没了耐心,阴笑着往后退去,隐藏在四周的人立刻现身,黑压压的身影出现在树干、草丛间,勾勒出了绝望的轮廓。 苏珝错不肯就范依然抓紧时间冲击。 苏蔓吟扬声下令,黑衣人以五人为一队,提剑错身,朝着她这边砍来。 苏珝错面色一凝,望着寒气逼人的剑,她借着灵活的身子不断的左闪右避,让他们一时半刻不能奈何她。 但是这个撑不过太久,稍微跟不上,她便被对方反手的剑柄打得后退了数步,半跪着以手撑地,急促的喘息。 苏蔓吟见她不敌他们,伸手阻止了欲再攻的人,对她道:“看在你我是同父异母,且同为陛下之妃的份上,你若是求我,我或许会心软暂且放过你,但是你日后见到我必须行三跪之礼,如何?” “做梦。”苏珝错冷眼望着她,不屑的冷哼。 “真是不识好歹!”苏蔓吟被她激怒,“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好心的送你一程好了,记得日后见到我一定要绕着走,否则今日之景他日必然会重演的。” 苏珝错的身子猛地蹿出,宛若脱弦的箭笔直的冲向苏蔓吟,身影化作一道虹影缠住了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的她,左手按住她的肩,右手死死扣紧了她的喉咙,阴阴的女音紧贴在她的耳边,轻声笑道:“没想到吧,纵使你的身边护你的人无数,我要杀你依然易如反掌。” 苏蔓吟没想到已经濒临极限的她竟然还有这一手,望着那些被苏闻苦心调教出来的精卫,目光又恨又气,“废物!” 四周的人被她这样一骂,更是不敢掉以轻心,紧紧的盯着苏珝错,生怕她真的杀了苏蔓吟。 苏珝错看了看四周对她虎视眈眈的人,也不着急,用着指尖撩拨似的刮着苏蔓吟的喉咙,笑道:“贵妃娘娘,不对,是苏妃娘娘,如今是不是形势逆转了,现在的你才是我手中的蝼蚁,我要你死也是易如反掌,你怕死吗?” “苏珝错,你不敢杀我的。”苏蔓吟被她掐着脖子,呼吸艰难,神色却依然放肆。 “哦?你是这么以为的。”苏珝错指尖的力又重了几分,“你要不要试试。” 苏蔓吟被她掐着脸都憋红了,四周的见此,开始蠢蠢欲动。 “你们谁再动,我便与你们的小主子同归于尽,保护不力的你们也难逃其咎,到时候那么多人为我陪葬,我不亏。”苏珝错说着,笑意嫣然的脸上尽是狞狂。 四周的人被她眼中的决绝震慑,他们如何不要紧,但是小主子出事,便是他们失职,他们无颜见苏相大人,所以他们站住了脚步,不再动。 苏珝错见他们不动了,才将掐着苏蔓吟的手松了几分,因为空气突然进入而吸岔的她被呛得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苏妃娘娘还认为我不敢杀你吗?” 苏蔓吟咳嗽了好一阵,听闻苏珝错这样一句话,依然勾唇,“你杀了我,一定会后悔。” “后悔。这个字我从你嘴中听过了无数遍,你以为我还会在意。”当初她说自己若不救苏闻一定会后悔,现在又说杀了她自己会后悔,难不成她真以为不过一层薄薄的血缘就让她不敢下手不成!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苏蔓吟侧头。 苏珝错目光一顿,脸色颇为犹豫。 苏蔓吟却兀自开口:“苏珝错不管你对陛下来说有多重要,但是你永远都重要不过我,就算整个天下也是如此。” “既然你这般重要,为何他迟迟不肯许诺你皇后之位。”苏珝错一开口便戳中了她的要害。 “皇后。”苏蔓吟再次笑了,“它只会是我的。” “不会了。”苏珝错断然否定,扣着她喉咙的手骤然收紧。 若不是她一再挑衅,自己的杀心不会这般重,可惜她与自己一样都是不识时务的人。 苏蔓吟感觉喉咙仿佛被捏碎了一般,吸入的空气都是格外的断裂,整个胸口开始弥漫着一股灼烧感,仿佛随时会炸裂一般。 她撑着双眼,努力从嘴中挤出了几个字,“你……你不想……知道……你母亲的……的死因了。” 一句话成功的浇灭了苏珝错心头的杀气。 她伸手便将苏蔓吟推至了一旁的树身上,死死的抵住她,厉声道:“你知道什么!最好一次性说清楚,否则我便没有兴趣再听。” “我若不说,你能奈我何?”苏蔓吟见她着急了,本性难改的又开始挑衅。 苏珝错大怒,一直未能冲破的封制瞬间冲破,但是强行突破的穴位倍受震荡,内力不如以前,却也足以让她在这群人手里脱身。 她掐着苏蔓吟的脖子,反手将她面向自己,将她凌空提了起来。 苏蔓吟正打算暗示那些人动手不想苏珝错却将自己举了起来,心头大惊,知道她的内力有所恢复了,不敢挑衅。 白着脸叫喊道:“苏珝错,你不能杀我。” “凭什么!”苏珝错怒吼,她杀谁从来就没有能不能之说。 那群黑衣人见苏珝错黑发飞扬,五官狰狞,知道她是真的动了杀机,见苏蔓吟快要背过气去,再也无法顾及,五人提剑朝着苏珝错挥去。 苏珝错提气凌空,苏蔓吟被她带着上天,只觉得眼前视线变为了花白,双脚凌空,悬悬荡荡,让她既是害怕又是惊慌。 苏珝错一边沉着的应对黑衣人的攻击,一边与苏曼吟对峙,“你说不说!” 苏蔓吟双手紧紧握着苏珝错的手,因为窒息而变红的脸此刻开始泛着浅浅的紫色,“你……你先放……放开我。” 苏珝错素掌一挥,五人全被这股强劲的内息弹开,她抓住机会将苏蔓吟放于下方,按着她往地面坠去。 “不想说,那就别说了。” 苏蔓吟的头发如同触角往上飞舞,缠卷着苏珝错的发一齐飘荡,她的脸在如黑藻般的发丝间显得格外无助与柔弱。 她望着冷静得淡漠的苏珝错,身子无法阻止的往下坠,一股临死的恐惧之感灌满了心头,迫使她十分惊惶的伸手攀住了苏珝错的手臂,嘴唇张开还未说话就被风灌入,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苏珝错见苏蔓吟要开口的样子,稳着自己不甚在意的神态,不让她瞧出自己已经支撑不久的现状。 下一刻,苏蔓吟开口了:“苏珝错,你若是杀了我,那陛下也活不了。” 苏珝错清艳的五官瞬间凝住。 苏蔓吟见苏珝错还不停手,她几乎都能感觉到呼啸的风在身下触及地面而反弹的力道了。 “苏珝错,你不是想知道你母亲怎么死的吗?” 苏珝错的目光对准了她。 “她是被先帝下令赐死的!” 苏珝错心弦大震,指尖传出一阵剧烈的颤抖。 在离地面不到半米的地方,她才收身将苏蔓吟抓了起来,却依然不放开她,“你刚刚说什么!” 苏蔓吟惊魂未定,加上还被她挟持着,心有十分不满,大声吼道:“你不是想知道你母亲是怎么离世的吗?她就是被先帝下令赐死的,若她不死,那死的便是苏府满门。” 苏珝错神色大骇,身子终是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无力的松开了掐着苏蔓吟脖子的手,后退了好几米才站定,身形虚晃了两下,一口鲜血再次从嘴间蓬勃而出。 腥腥血气染红了她身前的那片透明,沁入了她红色的衣衫,留有残血的唇凝结出一片妖冶凄艳之色。 第104章 沿路下谷 苏珝错倚树而立,嘴角的血迹兀自流淌着,衬得她望着苏蔓吟的目光格外森冷。 苏蔓吟重新获得呼吸,弯着身子,一边喘息一边望着苏珝错,见到她这般悲恸,心头不由大呼痛快:“苏珝错,没想到吧,你母亲的人竟然是先帝所逼。” “我凭什么信你。”苏珝错依然死撑。 “那你解释解释为何父亲不惜堵上一切也要将你与陛下分开。为何当初得知陛下登基,他会如此惶恐,为何他至今依然不愿见到你们幸福。” “他希不希望跟我何干。”苏珝错不想听到苏闻的任何的只言片语。 “那你的母亲呢?你可记得你母亲临死时的表情,你可还记得她对你的叮咛,你难道也不管不屑了?” 苏珝错表情一僵,她母亲当时脸色尽是青色,她一直以为那是病入膏肓所致,却从未想过其中这一层缘由。 记得那一日母亲濒临死亡的时候,没有叫来任何人,只是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叫她一定要听父亲的话,不要忤逆他。 之后便是恋恋不舍的望着她,又将目光投远,继而很快便没了气息。 她至今还记得那么大的院子,瞬间就空得可怕,仿佛从此就没了温度一般,让她冷得直颤。而苏闻从始至终都未入院来看看他这位夫人,哪怕她曾是他最依赖的红颜自己,哪怕她曾成为过他心头的至宝,哪怕她曾为他苍尽了红颜,在他的眼中都不值一提。 他依然为他的事业,为他的国事,为他的前途在奔波,甚至连府都不回,更被提对她的关切了。 对她不闻不问,对众人对她的刁难,不管不屑,乃至于后面她与温陌君相恋,他都没过问多少,但是在得知温陌君即将登基为帝之后,他才正视了她这个女儿,但是确实为了让她放弃自己的幸福。 这样的父亲,她为何要听他的话。 这样的父亲,她为何还要在意。 这样的父亲,她何必在意。 可是偏偏母亲在临终前叮嘱了她,不要忤逆。 “纵然如此,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苏蔓吟轻笑,暗示四周的人准备随时出手,“你难道还要与杀死你母亲的仇人之子相爱下去?” 苏珝错最不愿被提及的隐痛被苏蔓吟毫不留情的刺中,感觉一股阴冷的感觉自胸口朝两边游走。 “你不怕众人反对,难道也不怕你九泉下的母亲死不瞑目!” “这与他无关。”心慌意乱之下,苏珝错摇头否认。 纵然是先帝所为,但是温陌君是无辜的,不能怪他。 “听起来是与他无关。”苏蔓吟说着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但是脑海中想到温陌君对她的呵护与体贴,看到苏珝错至今也坚持着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要撕破两人之间的和平,打破两人之间的幸福。 想着,她的心再次被暗色覆盖。 “苏珝错,但是你还不知道,你的母亲还做了一件事。” 苏珝错刚放缓的心防瞬间又抓紧,本能知道这件事会超乎她的意料,但是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什么?” “你可知温陌君为何会变得这般虚弱,而且还每况愈下?”苏蔓吟这时的目光没了之前的高傲,反而有着一股悲色在流转。 苏珝错胸口一滞,“你别说了。” 苏蔓吟未出口的话,她已经猜到了。 她不想听,也不会信。 “你不想听。”苏蔓吟冷哼,目光变得锋利,“但是我偏要说,若非你的母亲先下毒还了皇子,你以为陛下为何会下令赐死她!” “我不会信的。”事实出口,变为了道道利刀嗖嗖嗖的刮着苏珝错的骨血,让她痛得以为下一刻就要死去。 但是她却依然神色平静的站着,声音低冷得仿佛从万古寒风中飘来。 “不信。”苏蔓吟明知苏珝错已经撑至了极限,却还是忍不住咄咄逼人的语句,“你母亲害了陛下一生,也负了父亲一世,还害得我的娘亲郁郁寡欢而死,她凭什么不能死,你凭什么要说父亲负了她,而你还有什么资格享受这安稳幸福一切,还有什么资格拥有他给予你的一切宠爱。” 苏蔓吟的话宛若阵阵剑雨,纷纷落在了她的身前,在她的前方聚成了一片寒光阵阵,痛彻心扉的死阵,逼得她无法再往前迈步。 若说先帝赐死了她母亲,她可以不怪罪在温陌君身上,但是她母亲给温陌君下毒,却让她不得不自责,甚至是生出不敢面对之心。 苏蔓吟眼看苏珝错这时已经没了抵御之心,用眼神示意着黑衣人可以行动了,这些人都是眼中只有死亡与杀戮的人,所以她不担心这个秘密会暴露,而且他们永远不会叛主,所以她完全相信他们。 黑衣人在苏蔓吟的暗示下,开始包围苏珝错,早早听闻过庄妃身手了得,虽然之前的交手让他们有些意外,以为对方不如传闻中那般神勇,但是后来被她的内力所伤,才惊觉对方是被封穴了。 这一次的出手,让他们不得不慎重,否则便是毙命之果。 也是在这时,一纤翩影自远处掠来,轻足一点便不发声响的站在了树梢的最高处,黑发轻扬,与卷起的衣角构成一抹不染纤尘的绝色身姿。他静静的站立,俯瞰下方的即将上演的杀局,目光在触及那道绝丽身影时,霎时一沉。 比起之前分别的她,此刻的她简直是狼狈得过分。 红衣染血,脸布血凝,洁白如玉的肌肤此刻已是伤痕累累,然而最让他动容的是她的表情,那种哀默大于心死的悲恸,与那种如夜般笼罩而来的绝望。 她为何会露出这个表情,她知道了什么? 不对,是苏蔓吟告诉了她什么。 此时,在绝壁与谷底之间的那条小路,温陌君率着楚衔玉与寒烈等人急急往下方赶去,当行至一半的时候,他已敏锐的闻到了空气中那股极淡的血腥之气。 登时脸色一沉,望着绿海绵延,不见其底的山林,那边轻雾缭绕犹如仙境,树灵山清宛若书画,这般美景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杀气。 苏闻看到翰白的天际处一只巍峨白鹰正在腾飞,反复盘旋在上空,脸色一凛,对温陌君禀告道:“陛下,下方应当就是了。” “你确定?”温陌君侧过脸,沉声问道。 “是,臣确定。”苏闻回答十分肯定。 不敢耽搁,一行人即刻前行,朝着山林里处行进。 来到半山腰处,楚衔玉率先发觉林间那若隐若现的杀气,立刻将温陌君护在身后,“陛下,小心!前方有人打斗的声音。” 寒烈立刻走到温陌君另一侧,此刻的陛下已经被鬼诣封了内息,只是一个平凡之人,鬼诣不愿跟随而来,所以他必须将陛下护好,绝不容有失。 温陌君挥手,身后的精卫准备即刻潜入,哪知没走几步,就见一道翩然绝影自上空悬浮而至。 “哟,这不是诏月陛下吗?怎么有闲情逸致来这山林之中散步啊。”白玉容归轻扬着自己超凡脱俗的容貌,站在一棵树上望着下方的温陌君,笑容翩然。 “你怎么在这里?”温陌君见到他心头又是一沉,白玉容归对他有怨,他知道,他对阿错有怨,他也知道。 难不成是他跟苏蔓吟联手了? 所以才任由苏蔓吟伤害阿错。 “这非诏月国土,本王在这里,与陛下无关。”白玉容归的话毫无客气一说。 楚衔玉听不过,“纵然容亲王的去处与我们陛下无关,但是你别忘了,你是代表凤灵来我诏月做质子的,你这般行事放肆,没有礼数,不说诏月如何,怕是凤灵也留不住你。” 白玉容归听后,无所畏惧的答了一句,“那是本王的事,楚将军不必忧心。” “你!”楚衔玉被他气到,忿然不管他。 寒烈一脸戒备的望着白玉容归,他没忘记鬼诣的叮嘱,白玉容归心机叵测,满腹阴谋,不要被他带着走,一定要保护好陛下。 身后的精卫没有得到温陌君的暗示,也不敢妄动,个个都是经历过之前那场惨绝之战的,见到白玉容归心中的忌惮多过了畏惧,纷纷提气以便随时出战。 “陛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白玉容归自然是看出了众人的不友善,但是想到此刻正在被一群狼啃噬的苏珝错,他还是耐着性子对温陌君说道。 “陛下!”楚衔玉与寒烈听后,都同时回头看着温陌君。 温陌君脸色未变,望着白玉容归,眼底一片平静,“朕若是不愿意呢?” 白玉容归听后,挥了挥衣袖,答:“那也没什么,只不过陛下可能就会有一些遗憾了。” 听后,温陌君便沉默了。 “陛下,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了。”寒烈生怕温陌君下一刻就会答应,立刻提醒道。 “还请陛下三思。”楚衔玉也觉得白玉容归定不会安什么好心。 如今凤灵与诏月相当于已经撕破了脸,两国之间的战事是不可避免了,此刻温陌君若是过去被白玉容归所擒,那诏月的安危自然就难以估量了。 “怎么,陛下若是害怕,那就当本王没说。”白玉容归说着就转身。 刚一脚踏出,准备踏空而起的时候,身后还传来了了温陌君冷静依旧的声音,“朕跟你谈谈。” 他回身一笑,灿若花开,倾身而下,十分君子的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树后,道:“陛下这边请。” 第105章 她很重要? 两人来至树后,面对着双方静默的站着。 “你想告诉朕什么?”温陌君虽然对白玉容归诸多戒备,但是不知为何单独相处之时,他竟有种他不会伤害他的错觉。 白玉容归倚树而立,目光望着他身后的那片树林,声音不似之前那般明亮,反而有着几分低沉:“陛下,容归想请你放弃阿珝。” 温陌君温然的神色瞬间凝住,不假思索的否定,“不可能。” “陛下真要这般自私?”白玉容归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嘲讽。 “如你所言,朕就是这般自私。”温陌君丝毫不否认,对于苏珝错,他就是自私的,他不容许任何人将她夺走,更不可能自己放手。 这比要他的命更加不可能。 “那温陌君,你到底有爱她?”白玉容归见温陌君十分坚定的回绝了自己,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直呼了温陌君的名讳 面对他的无礼,温陌君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反而扬起了嘴角,“这是朕的私事,与容亲王无关。” “怎会无关,万一本王比你多呢?”白玉容归跟着笑,眉眼弯弯。 温陌君僵着脸望着他,此刻的他虽然在笑,但是凭他的直觉,对方不是在说假话,因为在他提及阿错时,眼底的那簇光芒是不会骗人的。 那般炙热而坦然。 “那你恐怕要错付真心了,阿错只会是朕的人。”即使如此,他也不会畏惧。 “是吗?”白玉容归听后,摇头轻笑。 “那你为何认为不会?” “陛下你难道真的可以忘却?”白玉容归略有深意的反问。 温陌君目光一顿,随即才缓缓的深深的落尽他的眼里,“你想说什么?” “陛下所想,便是本王所说。”他笃定的回答。 温陌君秀眉一蹙,“你不可能会知晓的,谁告诉你的?” “本王想知道,自然会有本王的办法。”白玉容归见温陌君没有否认,心头便有了对策,“既然陛下对过去的事还印象深刻,那么陛下认为你还能无所顾忌的对阿珝倾心相托?” “过去的事情与阿错无关,朕自然不会牵连她。”那件事跟她没关系,她只不过刚好是那个人的女儿而已。 而且那件事本身就是意外,纵然他没忘,也不代表他印象深刻。 “陛下倒是十分理智。” “若是你今日来就是为了告诉朕这件事,那么朕现在就告诉你,阿错朕是不会放手的,至于你,朕也不会放过你,你我之争必然不会这般落幕。” “陛下所言,亦是本王心头所想。只不过……”白玉容归说着语气一顿,扬眸望着温陌君,笑得格外魅惑,“陛下可做好了拿江山换美人的准备?” “你!”温陌君脸色再变,无比震惊的望着他。 幽寂的林间投下了数道光柱,却依然无法将灿烂的阳光带入着阴暗之中,四周依然有着静谧一般的窒息感在悄然蔓延。 幽暗的光线之下,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了,浓郁的血腥之气随着超市的空气无所阻拦的朝四周扩散。 树下已横七竖八的倒下了不少尸体,所有人都是被干脆的一剑封喉,没有恐惧,没有挣扎,眼底只留下那最后惊心的寒光。 苏珝错手中提剑,满身浴血,满脸麻木,就连脸上也被溅上了点点血滴,它们宛若别致的图腾攀附在她的脸上,衬得她宛若地狱走来的杀者,步步杀机。 手起剑收时,剑仿佛被赋予了某种使命,总会收割一条人命。 起初还抱着侥幸心理的众人,这才惊醒,想要奋力一拼却为时已晚,当杀门已开,还有谁能当住这位杀气凛凛的杀神。 一旁的苏蔓吟也被苏珝错这满身的杀气震骇,原本以为带着百人的暗卫,足以将她悄无声息的解决,哪知自己还是小看了她。 眼看着自己的人被一个接一个的解决后,甚至到后来竟然失去了反抗之力,她心急如焚,亦焦急似火,却毫无办法。 眼看着苏珝错从黑衣人中突围而出,朝着她走来,她骇然色变,即刻往后逃奔。 苏珝错本只是靠着最后一口气在支撑,是苏蔓吟激起了她心头的怨恨,点燃了她心头的怒火,打开了她本欲关闭的执念。 是她告诉了自己这个让她难以接受的事实,是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会失去温陌君,是她不断的提醒自己配不上他,而她绝对不承认,她母亲素来温婉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温陌君的毒一定不会她母亲下的。 这只是一个谎言,而且他们之间不会有这样的深怨,不会的。 凭着这股执念,她非得让苏蔓吟的血溅到这柄剑上,她才能放下,否则以后她便是日日难安。 苏蔓吟手无缚鸡之力,加上那群黑衣人已经无法阻挡苏珝错,自然很快便落入了苏珝错手中。 “你不可以杀我,苏珝错,你不能杀我。”苏蔓吟被苏珝错提着衣襟,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念念叨叨的提醒着她。 苏珝错未答话,而是直接将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下。 “苏珝错,你若杀了我,陛下一定会死!”苏蔓吟见她真的不惧,大声的再吼了出来。 苏珝错的动作一顿,这句话她之前也说过,只是被后面的话惊到让她几乎忘记了这句话。 “解释清楚你要活下去的理由。” 苏蔓吟见她有多松动,目光四处摇曳,这不能说,父亲与陛下都叮嘱过她不能说。 “说!”苏珝错此刻痛恨及了这种真相就在眼前,却不能被知晓的感觉,大声怒斥道。 苏蔓吟不知为何,见到苏珝错的动怒,心头竟有几分悲哀的感觉,“我只能说,我若是死了,陛下的毒便永远不能解。” 当知道自己爱的人被自己的亲人所伤,自己的亲人又因自己所爱的人而死,却依然无法知晓根本原因的人,是多么的悲哀。 这件事只是再往前推的一件事的真相,如今自己说出这件事已是最大的提醒,其他的她若是再说,怕是父亲也容不下她了。 那件事牵扯诏月的国本,关系着成千上万诏月百姓的身家性命,她纵然再恨苏珝错,她也不能冒险。 “你是说,要解温陌君的毒非你不可?” “是。”苏蔓吟收起自己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怜悯,硬声回答。 苏珝错的剑放下,苏蔓再次获得喘息之机,哪知下一秒她感觉有什么力量将自己推了出去,眼前的事物瞬间失去了清晰的轮廓,变为了一团模糊的绿影。 待她再次清醒时,那柄本应离开的剑又重新刺了过来,这一次不是威胁的架着,而是真真正正朝着她的喉咙刺了过来。 她恐惧渐起,后退无路,只剩失声尖叫。 紧接着,那柄剑被一道白色的身影弹开,速度之快,让身处其中的她都无法辨别对方是从哪边出现的。 只觉得晕眩袭来,她瘫软的倒入了那个怀中之中,那个怀抱极其温暖,还带着一股特有的熏香,让她闻着觉得十分安宁。 闻着闻着,她觉得这熏香格外的熟悉,甚至是清晰。 她立马从那人的怀中抬起了头,当那张温隽雅致,气度不凡的脸映入自己的眼睛时,她心跳骤然加快,一股名为欣喜的情愫极速的在心头流转。 “陛下,您终于来了。”她重新靠回那个温暖的怀抱,近乎贪婪的享受着这份得来不易的温柔。 然而对方的温柔未持续多久,甚至短暂如昙花一现。 待苏蔓吟正要沉溺之际,对方松开了手,将她重新置入寒冷刺骨的空气之中,目光温柔,神色沉迷的对面那道妖艳似火的身影,轻声道:“阿错,过来。” 苏珝错一手垂下,一手提剑,当她察觉到有人来的时候,本能以为又是苏珝错的人,冲上去就想解决她,哪知一道身影快速从一旁蹿出,加上她始料不及,就被对方打退了出去。 当她回身站定后,就见到楚衔玉站在了苏珝错身前,而他的身后温陌君将苏曼吟护着,似是要以身为她挡去剑影,十分爱护。 她心头便是一疼,听闻温陌君这般轻言细语的呼唤,她更是疼得厉害,“她很重要?” 温陌君不明白苏珝错为何说出这句话,疑惑的望着她。 苏珝错以为他故作不知被伤到,提剑指着苏蔓吟,大声吼道:“她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温陌君这才反应过来,掩袖轻笑,朝着她走进了几步,叹声道:“阿错,你可是在吃醋?” 苏珝错胸口一滞,也不反驳,而是反手将剑收拢,也往前走,两人在半路相遇,她将剑递给温陌君,道:“若是不重要,那你敢不敢挡着我的面杀了她。” 当苏蔓吟满脸幸福的依偎在温陌君怀中的时候,她没有觉得多不高兴,相比而言她更厌恶苏蔓吟一脸幸福的模样,她凭什么在搅乱了自己的心思的时候当着自己的面享有幸福。 温陌君不接剑,却转头望着一脸悲戚的苏蔓吟,肃容道:“苏妃,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朕真的那你没办法?” “陛下,所以您是要听庄妃所言,杀了臣妾吗?”苏蔓吟见温陌君不问过程,就这么顺着苏珝错,眼中蒙上了水雾。 “蔓吟,你这是要做什么!”这时苏闻也从后方赶到,见到血流满地,尸身遍布的惨景,心头气愤难耐。 “连父亲都在维护她。”苏蔓吟红着眼抬头,神色更为悲跄。 第106章 重伤昏迷 苏珝错望着手里温陌君并未接过去的剑,隐约意识到,苏蔓吟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她在温陌君的心中的确有着特殊的位置。 若是真的没那么重要,楚衔玉不会对她出手,而温陌君更不会因为怕自己再伤了她,而以身相护。 或许是与他的生死有关,也或许是与他的心境有关,这些细微的东西再无从辩解。 她扔下了手里的剑,与背对她的温陌君错身,来到苏闻的面前,低声道:“苏相真是大度,面对赐死自己夫人的诏月,依然能如此大公无私的尽职尽忠。”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极重,虽然知道这件事的前因是因为母亲下毒在先,但是面对对自己夫人与女儿不闻不问,一心只想着建国立业的苏闻,她没办法保持理智。 纵然如此,难道他就不曾心痛过吗? 苏闻完全没想到苏蔓吟会告诉苏珝错这件事,当即被她的讽刺震惊得愣在了当场,目光霎时聚在苏蔓吟身上,有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亦有心事被揭发的愤怒。 苏蔓吟知道自己今日是难逃惩罚了,她不曾畏惧,只是后悔为何自己之前不早些杀了她,反而跟她在这里浪费唇舌。 “阿错。”温陌君见她走到了苏闻面前,神色颇冷漠,不期然想到刚入宫的她,满心的戾气,满脸的张扬,猛然间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又隔着了什么,忍不住唤了一声。 苏珝错听闻后,没有回头,只是用着十分低十分低的声音道:“我累了。” 苏闻听后,抬起头,才细细打量了她一下,不过一夜未见,她不禁比起之前悬吊城楼时更加让人心疼,这满地的尸体估计都是想置她于死地的人不敌她而自食其果的,她满脸的血渍,惨白得近乎白纸般的脸,让他这颗自以为坚若顽石的心紧紧的抽疼着。 他一心想要好好保护的女儿,为何总会这般不得天眷,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伤至体无完肤。 温陌君听她说累,上前迈了几步,想将她揽入怀中,哪知他刚上前了几步,她便摇头后退。 “阿错。”他心里有些急,她这个表情让他恐慌,仿佛她又要离他远去一般。 “让我自己独自静一静。”苏珝错此刻对之前的事实还未消化,一身的疲乏更是没能舒缓,转身欲走时顿时便陷入了昏天黑地的黑暗。 只能依稀听闻身后那一声心乱如麻的呼唤。 眼看苏珝错的身子骤然失去支撑倒地,温陌君吓得心跳几乎都要停了,急忙伸手将她抱入怀中,指尖触及那冰冷的身体时,心头的恐惧加剧:“衔玉,走!快回营!” 楚衔玉本是一直在凝视苏珝错的,见察觉她又异常的时候,心也是一悬,见温陌君先他一步抱起了她,他只得遵从温陌君的吩咐,即刻便打道回府。 寒烈率先在温陌君前方开路,不经意回头望见温陌君那脸上难以遮掩的慌乱时,心头亦是十分难受。 看二小姐的样子,似乎与陛下之间又生出了某些隔阂,他无奈的叹息,真是好事多磨。 苏闻见到苏珝错倒下的那一刻,亦是惊慌失色,但是见温陌君比他更快的接住了她,并不顾他们带走了她,心头虽慌却也十分安慰,在他手中的错儿必然不会有太大的危机。 在众人都离去之后,他才吩咐所有暗卫隐去身形,待四周只剩下苏蔓吟与他时,他才严肃的开口:“吟儿,你这是做什么!你告诉了错儿多少,你知不知道这会给苏府带来多少危险,又会给诏月埋下多少隐患!” “父亲不必太过忧虑,女儿只是告诉了妹妹,怜姨娘是因为对陛下下毒而被先帝赐死的,这样妹妹对陛下必然生出愧疚之心,从而让他们之间再有疏离,这不是正好满足父亲的希望吗?”苏蔓吟望着苏闻,眼中的悲哀此刻已经隐藏在眼底,只是声音中的怨气却收不回来。 所以她没告诉苏闻,她还告诉了苏珝错,陛下之毒要她才能解,若是这样父亲必然会动怒,更是不留余力的维护苏珝错。 这是她极为不想看到的结果。 苏闻听苏蔓吟的解释,收起了责怪的语气,但是不满的情绪依然还在,“即使如此,你也不该不和为父商量就说出来。” “是,这一次是女儿鲁莽了。”苏蔓吟低头认错。 “也罢,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苏闻看着她,终究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同样为情所困的女儿,他亦不忍苛责。 只是对于苏珝错的事,他还是不得不提醒一番,“吟儿,之后你不要再去找错儿的麻烦,陛下的身子每况愈下,怕是回宫之后便会撑不住,你自己好好调养身子,不要意气用事。至于错儿,为父自有主张。” 苏闻的提醒,让苏蔓吟开始从怨恨的情绪中抽离,是啊,她怎么忘记了陛下如今的身子多虚弱,她若是继续挑衅苏珝错,有什么意外,陛下怎么办? “是,女儿明白。” “嗯,我们也回营吧。”苏闻点头,对她说道。 “嗯。”苏蔓吟走在前方,苏闻在后,虽是父女依然有着礼数之别。 两人沉默的走在这条潮湿阴暗的路上,走着走着,苏蔓吟突然问了一句:“父亲,在您的心中我与她,是否是一样的重要?” 苏闻正在沉思,猝不及防被苏蔓吟这般一问,有半刻的出神。 身后的沉默使得苏蔓吟有些明白,当下也不追问,这种事不追问便好,一追问便是有一次的伤害,偏偏自己又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 本以为苏闻便沉默着不会回答,哪知他却搭:“吟儿,为父亏将心思都放在了错儿身上,亏欠你许多,为父有愧。” “父亲不必如此,您是女儿的父亲,为您做这一切,为陛下做这一切,女儿不曾后悔,只是看到父亲与陛下都这般维护她,女儿偶尔还是忍不住会失衡。”苏蔓吟听闻苏闻的回答,自然明白在他心中苏珝错明显重要得多,但是心头的苦楚这时不说,怕以后回宫之后更难再诉。 苏闻听后,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脸,同是女儿,错儿虽然命运多舛,但是吟儿何尝不是备受煎熬,若非因为自己犯下的孽,她们本该都是娇艳的花儿,自由的盛放在天地之间。只可惜,天意难违。 一切已是难收的覆水,无法更改。 “吟儿。”苏闻快步走上前,与苏曼吟并肩,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声音含着疼惜,“你永远都父亲最骄傲的女儿,为父以你为荣。” 虽然苏蔓吟心胸不大,但是却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孩子,当初在自己的苦苦哀求下,答应了自己这个可能会毁了她一生的请求,他一直心头有愧。 如今听着她说自己不曾后悔,心头更是动容。 纵然知道她对错儿怀有杀机,纵然知道她在后宫翻云覆雨,但是他依然不忍苛责她,若非情字过于伤人,又怎会有如今的局面。 他只希望,一切就在不久后尘埃落定。 他也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苏蔓吟听闻苏闻的话,眼眶再红,本以为父亲知道她要杀苏珝错会十分生气,却不想他没有追究自己,反而说以自己为豪。 虽然她有着许多难言的苦楚,然而都不及父亲所受的于万一,真正最苦的人是他。 心头纵然有许多不公,许多不平,许多怨恨,然而在这一刻,她却突然觉得一切并非如自己所认为的那般重要。 或许她没办法做好陛下那贤良淑德的妃子,没办法做好那宽容大度的长姐,但是她却能做好父亲的女儿,做好那个深爱陛下的女子。 那个希望他们都幸福的女子。 温陌君将苏珝错抱回营后,见到她满身是伤,鲜血溢身,气若游丝,刚放下便对身后紧随而来的寒烈吩咐道:“极速去找鬼诣前来,快!” “是。”寒烈见苏珝错情况看起来十分不妙,转身即出。 出去之后,正好与刚踏进营地的鬼诣相遇,不等对方看到他,他便上前拽着鬼诣,“快跟我走。” 鬼诣见寒烈行色匆匆的模样,再抬眼正好见到楚衔玉亦是一脸严肃的守在前方的营帐外面,心下一沉,道:“是不是陛下又毒发了?” 去见苏珝错陛下的情绪必然不会平静,加上对方又是坠崖,必然会一身是伤,那陛下毒发的机率就大了。 “不是陛下。”寒烈的一句话打消了他心头的急切。他正要松口气,寒烈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更加神情紧绷,“但是庄妃娘娘情况十分不妙,已经昏迷了,你快随我前去看看。” 鬼诣一听,脚步一顿,不等交代便挣脱了寒烈的手,正当寒烈要阻止时却见他回了自己的营帐,不一会儿便提着药箱急急赶来。 两人不说话,对着帐外的楚衔玉颔首之后便进去。 “陛下。”进去之后,两人对里面的人行礼。 温陌君胡乱的挥手免去了二人的叩拜之礼,直接让鬼诣起身前来,“鬼诣,你快看看阿错,她伤得很重。” 鬼诣急忙上前,纵然知晓苏珝错必然浑身是伤,但是见到她满身浴血,红衣艳糜,气虚恹恹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一突。 “是。”他屈膝半跪在榻前,为阿错号脉。 当放下,他的脸色就出现了变化,惊得一旁的温陌君心海跌宕,不忍直视。 第107章 气数未尽 他继续号脉,目光却落向了苏珝错那被鲜血已经染出明显暗红色血迹的肩头,对着温陌君沉声道:“陛下,鬼诣要失礼了。” 不等温陌君作答,他伸手便撕开了苏珝错那已经被完全鲜血侵湿的肩头,那里有一道锐物刺伤十分严重,伤口四周血肉翻飞,且红肿发炎,还隐约渗出缕缕血丝。 而在那道伤的旁边,还有一柄两根指节宽的伤口,很浅却极深,他目测这是贯心之上,伤口还未退至常色,说明这道伤要么是心伤,要么便是被这道肩伤感染。 “如何?”温陌君见鬼诣细细查看苏珝错的伤势,目光触及那块剑伤的时候,眼底翻涌着痛楚,却不得不震住心神。 “陛下,”鬼诣将那衣料重新给苏珝错盖上,声音更是低沉,“娘娘之伤,十分严重,之前有着旧伤未愈,加上还被悬吊城楼与坠崖,让她的身子伤痕累累,虚弱至极,但是最亏损娘娘的还是内力耗极,本是撑到极限的身子,在强行突破封制,自损心脉后还连战不休,若非娘娘自身意志坚定,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如今娘娘昏迷,便是至弱至虚之兆,而且娘娘的肩头伤势过重,这次怕是会落下病疾了。” “落下病疾?”温陌君十分震惊,有些难以接受。 “是的。”鬼诣见温陌君震骇得表情,说出的话却不曾有改变,“娘娘之前应该是受过很严重的伤的,这一次不巧刚好又伤在了那一处,而且使得原先撕裂的伤在内侧再次撕裂,所以娘娘那里出血较为严重,而且那里靠近娘娘的心脏,若是调理不好怕是会落下心疾。” “鬼诣,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让阿错落下心疾。”心疾之痛,之难,他深受其害,他绝不许她受着与他同样的苦楚。 鬼诣看了看他,垂首道:“臣尽力而为。那臣先替娘娘上药包扎。” 说着就打开了药箱,将里面的瓶瓶罐罐拿了出来,拿到一半时想到什么,他起身走到桌前,提笔挥舞了一会儿,将写好的纸递给了寒烈,道:“寒烈,这些药我营帐中都有,你照着我给你的位置将药抓出来,就开始熬。” “好。”寒烈拿着纸走了出去。 鬼诣这才将里面的药全部拿出来,拿出剪子将从苏珝错已经撕裂的肩头入手,剪子一路往下,正要将衣服褪下来的时候,却被温陌君叫住。 “让朕来吧,你背过身知道朕便是。”虽然鬼诣是医者,但是他不愿让其他人窥视他心爱之人的美好。 “好。”鬼诣没有反对,温陌君常年被心急所累,对于穴位十分清楚,所以他很放心。 在鬼诣的精要指引与提醒下,温陌君开始为昏迷的苏珝错换装,被鲜血侵染过无数次的衣服,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让他呼吸都变得迟钝,生怕呼吸重了也会影响手下的用力,从而弄疼她了。 有的地方被鲜血凝固,几乎已经粘连到皮肤上了,他不得不用剪子将其剪开,当看到她柔美的身躯上布满了各种狰狞的伤口时,他眼中的痛步步加深,到最后无以复加的时候,直接转为了噬心之痛。 她在他乡的这一年,在与白玉同归朝夕相处的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里,她到底过着怎样一种常人不知的生活。 他虽然之前对她十分严苛,却总是不忍伤她,若是不小心伤了她,他便心急的四处寻访,只为替她寻到祛疤灵药,怕她一个女子就此失了自己的容貌。但是不过短短一载,她的皮肤竟然变为了这般伤痕密布,剑痕刀伤横贯在她娇弱的身躯上,让他如何不心疼,如何不心哀。 想到她的伤口许多还未止血,他压抑着自己几乎要暴走的情绪,轻柔的为她擦拭血痕。 鬼诣掐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便开口告诉温陌君包扎与用药的剂量,这个过程漫长而煎熬,终于在两个时辰后,温陌君艰难的为她上好了药,换了一身丝质软衣,便将她放在榻上,任由她沉睡。 “陛下放心,所幸娘娘体质不差,没有因为伤口发炎而发烧,她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鬼诣见温陌君像还是不能放心,寸步不离的守着苏珝错,便叮嘱道:“陛下照顾娘娘的时候,也别忘了你也需要休息。” “朕自有分寸,你先下去吧,有事朕会差寒烈来找你。”温陌君坐在榻边,为苏珝错梳理着鬓发,已经擦洗完好的她,看起来虽然脸色不佳,但是好过满身狼狈。 “是,鬼诣告退。”鬼诣不打扰他们独处,事情发展至今,他虽然对苏珝错持有一分戒备,但是想到纤阿临死的叮嘱,他也在放下成见。 想到纤阿,他走到门口的脚步不由一停,她还不知道纤阿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她醒来之后,知晓了这个消息,又是怎样一场风雨。 在鬼诣退下之后,温陌君的视线与手就没有离开过苏珝错,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告诉自己,阿错还在,没有弃他而去。 随即脑子里不禁想起之前白玉容归追问他的话。 “陛下可做好了拿江山换美人的准备?” 他的答案是……否。 不是美人江山重要,而是江山根本不属于他一个人,它是百姓的,是天下人的,却独独不是他的,他最多是个管理者。 但是除了这个承载着成千上万的百姓的幸福的江山,他可以将属于自己的一切尽数给她,哪怕是他自己的命,他也毫不吝惜。 “阿错,你可会明白我心头所想?”他的目光温柔的看着闭着眼的人,声音宛若自喃。 景国皇宫内一处雅人深致的别院,白玉容归长身玉立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仰起头静静的看着头顶的蓝天。 温陌君此刻已经将她带回了营地吧,她的伤势不轻,会不会有事? “主子。” 思索间九虚来到身后,他收回目光垂首答:“何事?” “西戎四皇子有请。” 白玉容归听后,在原地驻足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转身答:“走吧。” “是。”九虚紧随其后。 绕过门庭,踏着青石板路,两人很快来到了云穹所在的宫殿,门外的宫女与宦官见到他们惧如洪水猛兽,纷纷敛容。 白玉容归推门而入,九虚自动站在了殿外等候,目光冷冽一扫四周的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噤若寒蝉。 进到里面,白玉容归望着宽敞的内殿,金灿灿的龙椅,还有巍峨大气的龙纹雕柱,这里是景国上朝的正殿,因为皇室尽数被擒,庄重肃穆的宫殿就变为了阴若鬼魅的冷宫。而一心想要登上龙椅的云穹没有选择坐在龙椅上,反而坐在了台阶上,目光澄明冷静的望着他。 “你找本王来所为何事?”白玉容归虽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是那也只是在九虚与苏珝错面前,在外人面前他依然是那个优雅尊贵的王爷模样。 云穹似乎习惯了他的清傲,没有在意,继续坐着,答:“如今诏月损兵折将得十分厉害,本皇子找你来,是问你要不要趁热打铁,一举将其永世留在景国?” 白玉容归摇头,“诏月气数未尽,你我留他不下,便让他回去吧。” “为何?”云穹微微拢眉,似是不愿意。 “都说了他气数未尽。”白玉容归重复了一遍。 云穹缓缓起身,平视着容貌于气质都别于常人的他,扬声笑了笑,道:“天下任何一人说这句话本皇子都不会怀疑,唯独你白玉容归说这句话本皇子不信。” “为何?”白玉容归听后,眼帘微垂,不动声色。 “王爷以为呢?”云穹将话还给了他。 白玉容归不答,云穹才继续,“你想灭诏月的心,就如本皇子想坐上西戎,乃至天下龙椅的心是一样的,如今正是杀了温陌君,让诏月群龙无首,人心涣散,各个击破的好时机,你却说诏月气数未尽,本皇子如何会信?” 白玉容归听完他的质疑,没有动怒,神色始终淡淡的,“四皇子你只看到了诏月的乱,但是你却忽略了诏月不仅仅只有一个温陌君而已,楚衔玉、苏闻、钟覃,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都有治国之才,纵然温陌君倒下,他们也不会允许诏月落入他人之手。你若抢夺,不是不可能,只是过程必然艰难,且时间必然悠长,你都等了那么久,为何还不愿多等等?” 云穹听着白玉容归的话,里面深意冗长,一时之间还不能探知出一二,但是意思他却明白,“你是说,之后诏月还会有一次大乱?” “对,一场很大的内乱。”白玉容归轻笑着重复,这便是他要苏闻付出的代价。 “既然你认为这是值得等待的,那你不觉得应该更加详尽的告诉本皇子吗?否则你我之间的约定该如何继续下去?”云穹习惯了看出一些波澜,但是在白玉容归面前,他却发现自己基本上是牵着被他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白玉容归看了看云穹,没有立刻答话,只是眯眼笑了半晌,才道:“只要你不改初衷,本王便保你能如愿以偿,难道这还不够吗?” 他不想说的事,无人可勉强。 云穹不悦一瞥,却还是没有发作。 第108章 得知悲询 如今自己手里最可靠的棋子已经不在,他对诏月所发生的事自然没有那么清楚,尤其是温陌君与苏珝错之间的事,而白玉容归却不同,苏珝错便是他最大的暗棋,虽然现在两人有些界嫌,但是从他对白玉容归的了解,他若是想知道什么,便有办法知道什么。 所以他跟苏珝错关系的缓和,也是时间问题。 翌日清晨,温煦的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下破围而出,驱散了笼罩在林间的雾气,卷走了空气里的寒露,将温暖散向大地的各处。 树梢结着一个个晶莹剔透的露珠,里面光彩折射,霓虹四射,格外耀眼。 苏珝错昏睡了一天一夜后,渐渐从迷失中清醒,她的意识从虚无中回拢,动了动眼才撑起了眼皮,入眼的便是黄色的帐顶,她疑惑的侧眼四处张巡,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人都没有的营帐之中,这个营帐布置得并不豪华,除了地面那张金红相间的地毯与红木桌椅外,其他无一不是黄色。 起初她还有些迷糊,很快便反映过来了,这是温陌君的营帐。 在这里除了他,没人会用这般尊贵的黄色。 之前被深留在脑海的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让她愈发的清醒。 “纤阿。”她躺在床上,自己在这里,纤阿应该不会走远。 但是没听到纤阿的声音。 于是她再唤了一声,依然没回音,她疑惑素日里纤阿应该是早早就过来了,为何自己在这里连唤了两声,都不见她的身影。 帐帘一脸,一角白袍从门处移近,侧眼看去的第一眼,她没看脸,那片不染纤尘的白色让她第一时间想起了容归,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事,容归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第二眼的时候,她将目光投向来人的脸,温隽雅致的五官,隐而不发的气势,那无法遮掩的帝王之气萦绕在身,来人步伐轻柔,望向她的眼波温柔而沉迷。 “阿错。”他径直来到她的榻前,见到她醒来,脸上欣喜于外。 苏珝错沉默的看着他,没有答话。 温陌君伸出手捧着她的左脸颊,拇指温柔的婆娑着她的脸,柔声道:“身上可还有难受的地方,我让鬼诣来给你看看。” 苏珝错依然不语。 他却极有耐心,“怎么了,是不是左肩疼得厉害?” 那里是她伤得最重的地方,也是他最隐痛的地方。 苏珝错听闻他说左肩,目光移开他往下看去,那里已经全然看不出血迹,连她最爱的红衣都不见了踪迹。 温陌君见她望着自己的伤口,虽然那里被衣服遮去,还是无法掩盖住他的心慌与疼痛,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含柔的笑着,道:“是我替你换的衣服,所以你不用担心别人窥视了你的身躯。” 这下苏珝错不说话,也不行了,“为何是你?纤阿呢?” 平日都是纤阿为她换的。 温陌君笑容不减,眼中却有一刻的游离,“她……你先别问,先养好身体,好吗?” 苏珝错一听便知有问题,不顾伤情撑起身,目光揪着温陌君,声音拔高却带着气虚的嘶哑,“纤阿到底在哪里?” 温陌君嘴唇欲动,正要答,她立马又加了一句,“温陌君,你不要骗我。” 他的唇僵在那里,半晌才道:“阿错,纤阿……她……已死。” “已死”二字宛若惊雷在苏珝错耳边炸响,耳边嗡嗡鸣鸣,让她再听不进温陌君的任何劝慰,心情难以平复,她登时红了眼眶,“那她现在在哪里?” “阿错。”温陌君知道苏珝错得知这个消息,必然会十分震惊,但是却不想她会如此的难过,当即将她揽入了怀中,试图以自己的温暖包裹她,让她不要惊乱。 苏珝错心念纤阿,情难自禁,挣扎着从他的温暖之中抽出,目光急切的望着他,不断的追问:“她在哪里?她现在在哪里?” “她在百米外的山林深处。” 温陌君未答,另一声更为冷淡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她侧目望去,边检鬼诣站在门口,全身逆光,不见其容,然而他身上却有着如苏珝错的悲伤。 她掀被走下,因为过于虚弱,她一下子跌坐在地。 “阿错。”温陌君见她这般急切,慌忙扶起她。 “别碰我。”苏珝错跪在地上,一手抓着地,一手撑着榻边,目光却不看温陌君。 温陌君的眼底溢开了一股悲色,自她醒来之后,对自己的关切视若不见,一听纤阿就乱了心神,如今还因为她而迁怒了自己,他心头难受得紧。 苏珝错不看他,撑着身子往外走,鬼诣一直沉默的看着她,见他不顾温陌君自己走了出来,来至他的面前,他身后拦了她一下,“娘娘,纤阿与你是什么?” 苏珝错脚步一顿,目光一转,望着鬼诣,清秀的五官依然棱角分明,但是却少了一抹之前显而易见的俏皮,多了一分被现实腐蚀的沧桑。 “这是本宫的事,无须和你交代。” “若这是纤阿所想呢?”鬼诣又问。 “本宫自会亲自告诉她。”苏珝错依然坚持,挡开鬼诣拦着的手。 “娘娘你可知,纤阿的身份。”鬼诣不动,继续问。 苏珝错走了两步又顿住,她没回头,“本宫知道,可那又如何,是人皆有心,这个世间最执着的力量便是来源于此,鬼诣,你若是真心珍视她,她一定不会是这个下场。” 纤阿跟随她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她清楚纤阿的每一个想法,她对鬼诣怕是有着些许情愫,然而她是云穹的人,纵然自己这一次是为了给她自由将她带出来,却没想到她会在未得自由的时候,将自己的一颗芳心率先献了出去,而现实竟然给了她一个这样凄凉的下场。 说完,她便拖着重伤未愈的身子跑出去,不顾侍卫的阻拦夺了一匹马,飞速的追了出去。 “阿错。”温陌君紧随其后,骑马追了出去。 鬼诣在原地怔然出神了好一阵,才动身去追。 其他几人见到这几人相继骑马飞驰出营,个个都疑惑不解,不知发生了何事,商议之下,寒烈率了一队精锐急急策马而出,以免几人遭逢意外。 山林空荡,笔直的树木沉默的站着,仿佛是一个个冷眼看戏的人,围观着,欣赏着不断落幕又不断开戏的戏子。 苏珝错疾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至林间深处,按照鬼诣说的百米之距,她很快就望见了绿衫丛林处,那哀然孤矗的孤坟,心下打动,翻身下马,快步奔至墓碑前,望着上方只是用着红色的字写着纤阿二字后,她深吸一口气,仍觉得难以接受。 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这块冰凉的墓碑,又伸向那座新土翻起的尖包,嘴里轻轻念叨:“纤阿,本宫来了,你怎么还在里面呆着,为何不出来给本宫行礼,信不信本宫搅了这座荒土,让你无处安身!” 可是无人应她,四周的安静仿佛是会吞噬声音的怪物,让纤阿无法听闻她的声音。 “本宫答应你,这次会给你自由,让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还未看到就离开了,你这样做是在损坏本宫的信誉,这还是本宫第一次向别人承诺,你竟然就让本宫失言了,本宫不会原谅你的。” 这时,一阵风自林中袭来,吹得四周的树叶婆娑作响,在这片丝丝碎碎的声音中,她似乎听到纤阿无奈而又纵容的唤了一声“娘娘”。 苏珝错眼睛通红,却不落下一滴泪,眼睛重复的闭上再睁开,睁开再闭上,好一阵才平息下来。 温陌君与鬼诣赶到的时候,便见苏珝错站在纤阿的墓前没有声响,没有哭诉,没有悲伤,整个人像是出离了这些情绪,安静的凝视着。 “她,最后可有说什么?”知道鬼诣与温陌君赶到了,苏珝错目光不动,轻声问道。 “纤阿说……”鬼诣见她询问,开口正要字字复述出来,然而刚说了三个字,就被苏珝错厉声打断: “别说了。” 紧接着她再次策马往前奔去,那个方向是通往景国的路,温陌君始料不及,一边换她一边着急上马,而鬼诣却望着纤阿的沉睡之地,凄然一笑,亦是无话可言。 纤阿,你看到没,你家主子要为你讨回公道了,这是我都做不到的事,她却在为你做,你果然才是最了解她的。 这时风吟再起,他恍惚的似乎听闻纤阿温柔的呢喃“鬼诣”。 “庄妃娘娘。”寒烈率着一队精卫刚抵达几人所在的林间,就见到苏珝错策马疾驰,从里往外奔来,然而在他与她交接的地方,她突然调转了方向,直直往景国的路上奔去,惊得他脸色一变。 “阿错!”温陌君见她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去,一边焦急的喊着,一边将马儿驱赶得更加快速。 “陛下。”寒烈见温陌君也追着苏珝错而去,不敢耽误,指挥着身后的人策马追上。 苏珝错一路疾驰,来至景国城楼之下,已是气喘吁吁,损耗得厉害的身子还未恢复,又是这般狂奔疾驰,几乎将她的身姿拆解。 放眼望去时,正巧见到楼上一抹浅蓝色衣袂随风翻飞,她拔地而起时,温陌君正好赶到,见她自己上了城楼,心跳几欲停止,大惊喝道:“阿错,别去。” 苏珝错充耳不闻,站在城头,让那抹浅蓝身影完全入眼,玉树之姿,雅月之容,此人便是容貌惊世,气质绝尘的白玉容归。 第109章 三日之约 见到苏珝错的时候,他依然站在城头,目光远眺,只是嘴角处却溢开了一丝笑容,像是等待的人终于归家一般温柔。 “云穹在哪里?”苏珝错望着白玉容归,脸上的情绪有些失控,她不得不冷着声对白玉容归问道。 嘴角刚起的笑意随风而散,白玉容归淡着眉眼转身凝视,“你是为了云穹而来?” “我是为了纤阿而来。” “纤阿?”白玉容归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名字是她身边的那个小宫女,也是云穹放在她身边的那颗棋子,“她如何了?” “被主逼死。”苏珝错的声音没有变化,只是眼眶的红色更是鲜艳。 白玉容归对苏珝错的了解,比纤阿更甚,她的情绪起伏他不问也能知晓,此刻的她悲伤至极,心头必然是凝着一股对云穹怨恨才眼巴巴的赶来。 她的脸色还未恢复,依然是那身心力竭的苍白之色,肩头处隐隐沁出了一丝血迹,似是伤口再次崩裂了。 怕她会再次受伤,他向她伸手,轻声道:“你若还信我,我便带你去见他。” 下方的温陌君不知两人在谈什么,体内的内力又被鬼诣封存,调不出来,心急如焚,眼看着白玉容归对苏珝错伸手,心头怒火滔天,却无可奈何,“阿错。” 苏珝错这时才低头看了一眼温陌君,脑子里纷乱着苏蔓吟对她说的话,以及最后关头他以身护着苏蔓吟的那一幕,心海起伏之际,她用着交代的语气道:“我会回来的。” 说完,她伸出自己的手交到了白玉容归的手中。 白玉容归温醇一笑,目光瞥向脚下的温陌君,善意的提醒,“诏月陛下,这里可不是诏月,请谨言慎行,这里……”他指着城楼,继续道:“可是十分危险的,你们还是稍安勿躁得好。” 眼看着两人一人白衣清灵,一人蓝衣似仙,相相离去,温陌君只觉得心头剧痛非常,但是他揪着衣襟不动,阿错说了她会回来,那他便在这里等着。 寒烈等人在温陌君后方,看不见他脸上渐显的惨白,见温陌君不曾有动作,也安静的跟在一策,身心却提高到最高警戒,以免对方耍诈突击。 白玉容归知晓她重伤未愈,牵着她的手飞掠在层层宫宇之间,眼底与心头都是难以言明的欢畅。 很快,两人便来到景国的主殿,白玉容归没有惊动外面守候的人,直接拉着她从窗户中蹿了进去。 云穹此刻正在对一张山河地图仔细研究着,听闻窗头的动静,也没抬头,只是用着不满的声音道:“容亲王,你何时才懂得尊重本皇子。” 然而白玉容归的声音未响起,一股杀气便扑身而来。 他应对极快,一手撑在放置地图的桌边,凌空翻滚,便躲开了。 站定之后,他目含杀机的望向来人,却见来人不是白玉容归,而是苏珝错。 她脸色依然苍白,却提着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刀,凝气再发。 “庄妃娘娘,这是何意?”云穹一边躲闪,一边出声询问。 “纤阿。”苏珝错轻吐了两个字,让云穹瞬间明白。 两人的身影不断的出现在殿中的各处角落,白玉容归事不关己的从容站立,还时不时的向云穹投去似笑非笑的目光。 云穹被苏珝错强攻不弃的杀气所逼,一个反身便捏住了她手中的刀运力一震,刀身尽断,“庄妃娘娘,纤阿是本皇子的人,是断断不能背叛本皇子的,一旦有不忠之心便是这个下场。” “她如何不忠了?”苏珝错扔开断柄,准备再攻。 白玉容归来到她的身旁,按下了她的手,轻声道:“且听他一言吧。” 苏珝错的内力被他抚掌间化解再聚难,只得放下怨怼。 “既然是一个好棋子,那便不能有私怨私念,她对你的尽忠本皇子可以不计较,但是她对其他人的私念本皇子却不能忽视。”云穹说着,目光落在苏珝错身上,“庄妃娘娘应该比本皇子更加清楚,情动于女子该是怎样的翻天覆地,这便是本皇子防止纤阿叛变最好的办法。” 苏珝错气极,上前揪着云穹的衣襟,“可是纤阿不是棋子,她是人,她有七情六欲,她有喜怒哀乐,你知不知道?” “纵然你以为本皇子的手法不干净磊落,但是你要知道若是纤阿的身份暴露,她的下场会如何,你能护她一时焉能护她一世?你能护她暂时无事你能护得她躲开所有的明枪暗箭,而且本皇子不是没给她机会,是她自己坚持如此,而且她走时,神色还算安详,这已是本皇子最大的容忍。” 云穹的话,虽然无情,但是还是有着一丝仁心,纤阿的身份暴露,不说温陌君会如何,就说其他的将士必然会对她有所改变,轻则便是言语戳伤,重则便是生死相向,那些人都是纤阿细心照顾过的人,他们的伤害自然比起其他人来得凶猛。 而且回宫之后,自己的处境怕都是艰难的,若是被苏蔓吟知晓,在诏月又是一番暗流涌动,她未能能护纤阿安全,而且甚至连她的安详估计都保不住。 “那你为何没想过成全她?”即使如此,苏珝错还是不能接受纤阿被活活逼死的事实。 云穹听后却放声笑了,笑苏珝错的天真,“庄妃娘娘以为本皇子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有退路,本皇子成全她,谁又会成全本皇子!” 利益相争,权势相夺,历来都没有成全二字,仅有的便是对方伤他一寸,他必狠决的毙杀对方,否则安能有今日与她争辩的自己。 苏珝错无言以对,权术相谋,想来只有生与死两个结局,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是披着其他人的血衣而活着,踏着其他人的尸骨而步步青云,这是古往今来从未变过的道理。 是她想得太简单。 “容归,你也是如此,是吗?”她目光转向白玉容归,似悲似静。 “是。”白玉容归点头,如他们这样的人都是这般活着的。 话已至此,苏珝错知道多说无益,无法易地而处,便不会知其悲哀,只是心头依然悲凉一片,忍不住望着眉眼平淡却死寂如水的两人,低声道:“难道除了杀死对方,杀死同伴,你们就活不下去了吗?” 白玉容归与云穹同时望向苏珝错,她脸色惨淡,白得刺目,白得惊心,在她那双蓄满了悲伤的眼中有着某种希冀正在剥落崩析。 两人皆是一震,而后白玉容归快一步走到了她眼前,将自己的身影分毫不留的灌入她的眼中,仿佛是要阻止这片溢彩的流逝。 “美人儿,若是你我皆是寻常人家,自然不会经历这些,只可惜你我都不是。” 这是两人再分道扬镳之后,他第一次唤出这个称谓,曾经苏珝错以为如白玉容归看似翩然实则冷漠的性情下,她断然不会再有今日再闻这声昵称的机会。 “早在当初你入宫前,甚至在更早之前,我曾再三的追问你,你可做好了准备,你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坚定,那么今日我再问一次,你我的约定是否还在?” 当初两人就是一心以灭诏月而相遇,他心头的恨,与她心中的怨结合在一起,构成了诏月难逃一劫的宿命。 那么如今的他们,是否还能继续之前的诺言。 是否还记得,他曾倾尽一切的相许承诺。 苏珝错望着目光中隐藏着无数她难以辨别的深沉情绪,心头寸寸荒凉。 温陌君那一声又一声的“阿错”不停不歇的耳边回荡,让她不知该如何抉择。 白玉容归静默的等着。 云穹望着羁绊深厚的两人,想要插话却发现自始至终都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他与白玉容归缔结盟约,只不过是各取所需。 然而他与苏珝错之间的那点关联已在纤阿死后化为乌有,仿佛两个人都回到了各自的世界,是敌是友都不再重要。 然而,真的不重要? “容归。”苏珝错久思之后,抬起了眼眸,那眼底依然借着一层难以挥去的暗色,“给我三日,三日之后我便告诉你,我的决定。” “为何是三日?”白玉容归好奇。 “因为在这三日之内,我想弄清楚一件事。”苏蔓吟的话已经将前因后果浅显的解释了一遍,但是其中仍有她百思不解的地方,她想去找苏闻谈谈。 以前不曾将这一切看入眼中的她,突然发现自己一直身处其中,而且越缠越深,这种无力感,这种茫然感,让她无法再坐以待毙。 “好。”白玉容归没有犹豫,点头许诺。 这件事他可以再纵容他一次,但是其他的,他不会再退步。 苏珝错转身望着云穹,低吟道:“四皇子,纵然纤阿只是你的棋子,但是本宫请你去看看她,不要让她认为自己是叛徒而迟迟难以安息。” 纤阿说过云穹对她有大恩,她宁可自裁也不愿背叛他,可知她十分在意他的看法,这样一来她可早早安息,而自己也算是为纤阿做了一件事。 “好。”云穹意外她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心下没有迟疑,反而欢愉的应承。 “如此,本宫便谢过了。”苏珝错轻轻福身,颔首谢道。 “庄妃娘娘客气。”云穹颇有君子之风的拱手回礼。 苏珝错再侧头看白玉容归之时,他正好望着霞光万丈的天际处,怔怔出神。 察觉到她的目光,白玉容归微微低头,垂下眼帘遮去了那片倒影在自己眼底血色艳靡,攀着她的手道:“还是我送你出去吧。” “好。” 第110章 弥罗 云穹望着两人亲昵却不亲密的牵手,目光微微透着疑惑,白玉容归与苏珝错之间似知己,却胜似知己。 两人可以旁若无人的携手离去,却不见半分越矩之态。 这种情形,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他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这世间绝不会有这般纯净如水的知己,至少在他们身上不会有。 因为他是男子,他清楚白玉容归望着苏珝错那道眼神,虽然不甚明晰,但是已有别样情愫。 白玉容归不会是没有弱点的人。 思量间,对他反复斟酌的人踏云而归,衣袂翻飞,神色圣洁。 “你真愿意让她回归温陌君的身边?”云穹笑着试探。 白玉容归何其敏锐,侧目轻扫了他一眼,嘴角蔓开一丝笑容,那笑容不含半丝情愫,尽是凛冽的杀机,映着晨曦,竟有一种嗜血之泽。 “让她回去,不是为了回归,而是让她更加清晰接下来的路。” “本皇子不是很明白?” “你只用看就行了。”白玉容归极为隐晦的一笑,转而不语。 云穹眼波一沉,被他身上的诡魅之气弄得思绪纷乱。 温陌君焦急的等待外面,几次正要破城门进去,却被寒烈拦住,正当他再难忍耐之时,城门突然被打开,众人以为是敌军来袭,心弦一紧。 却见苏珝错自打开的城门走出来,白衣纤柔,容貌清艳,信步走来,神色自若。 “阿错。”温陌君翻身下马,急切的迎上前,细细将她打量一番后,才道:“他可有为难你?” “没有,不必担心。”苏珝错淡声回应。 寒烈见她无事,心头大大的舒了一口气,陛下幸好被鬼诣封穴,否则现下又会是一场杀戮。 “陛下,既然娘娘无事,那我们先回营吧。”站在景国城下始终不安全,对方阴招太多,让他们防不胜防。 温陌君用眼神询问苏珝错,见她点头后才携着她翻身上马。 苏珝错坐在前面,身后便是温陌君身后的胸膛,这片温暖在后背蔓延开来,让她不禁想起他说是他为自己宽衣的事,登时脸颊染绯,然而在温陌君驭马转向的时候,她的目光看见那城楼顶处那翩然似仙,欲乘风而去的蓝影时,绯色退去,余下平静。 两人目光隔空交错,一人冷淡平静,一人眼波复杂,慢慢的,目光开始错开,不知是不是苏珝错自己的错觉,她在白玉容归那复杂的眼波下看到了一缕悲哀。 马儿轰轰开跑,马蹄踏在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一声接一声,一阵续一阵,在地晃景花中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而天际处那片艳红似血的云彩依然灼目,有的云角开始了蔓延,艳色侵染了旁边的云霞,不多时半个天空出现了让人惊诧的绯丽之景,分外夺目,甚为壮观。 几乎所有人见到这道奇景都是为之一惊,身后传来的私语声。 温陌君的目光看向那边,嘴贴在苏珝错的耳边轻喃,“阿错,你看天边艳红似火,明亮动人,似乎是老天给我的暗示。” “什么暗示?”苏珝错的目光远远的望着天际,似血溢红,吉凶难辨。 “暗示你的到来能带给诏月蓬勃生机与如火锦城啊。”温陌君单手环着她的腰,欣愉的笑着。 失而复得的她,便是上天给他最好的礼物。 他们之间的信任似乎更多了些。 苏珝错轻轻一笑,眼中却没有欢愉,反而揪紧了垂在腿处的袖口。 众人一边惊叹天色的瑰丽,一边疾驰,穿过丛林后,就要抵达营地。然而在即将走出丛林前,每个人脸上都有一刻的诡异。 包括苏珝错与温陌君两人。 眼前的绿色如同被空气推开,一簇宛若霞光的红色渐入眼帘,随着那团炙热之火在眼底扩大了面积,所有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原本安静的营地无声而又猛烈的腾起一团直窜云霄的火光,与那片如火如荼的云霞相映成辉,灿烂了整片天空。 火舌肆无忌惮的焚烧着地面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烟气,在火光跳动间隐见人影闪动,但是四周却依然寂静无声。 “保护陛下。”寒烈率先反应,骑马便冲在了温陌君身前,望着熊熊火海,一脸的戒备。 苏珝错的目光仿佛融入那片火海,惊愕得移不开眼。 这是怎么回事? 温陌君将她护得更紧,让她的后背与自己的胸口几乎无距离相贴,语气沉着道:“先绕过营地,看看有没有其他人接应。” 留在这里的人不可能尽数葬身火海,一定有人安然无事。 “是。”寒烈在前方开路,其余的人将温陌君团团围住,此刻敌明我暗,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一行人小心的前行,因为过于紧张,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惊得他们诧然回眸。 寒烈走在前方,看起来平坦宽阔的道路,在他眼中却宛若沉睡的兽,让他全心戒备。 平安绕过了营地,在其后方,众人发现了一条认为踩出的路,上方不满了错乱不齐的步伐,可见当时的人逃得有多惊慌。 “陛下,您看。”寒烈指着那条路,向温陌君请示。 温陌君看了看那条路,目光往前望去,仿佛是要穿透前方的树林一般,“跟着走。” 这样慌乱的步伐,说明当时逃的人不仅仅是被火势所逼,而且还有杀手在后面追,否则依楚衔玉的定力,苏闻的谋算,他们不会逃得这般狼狈。 苏珝错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而是兀自的望着某处,眼波复杂。 温陌君以为她是过于疲乏,没精力再管,将她再往怀中一收,轻声道:“别担心,若是累累了便闭上眼休息,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珝错听后,回头轻轻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动,随即开口道:“那些人是弥罗。” “弥罗!”寒烈听后十分震惊,弥罗是民间最出名的杀手组织,不知何时起就在江湖上传来了名气,他们杀人如麻,狠戾似兽,几乎没有半分属于人的情感,他们所过之路皆是鲜血为引,杀气盖天。 传说他们一人便可低百人,若是一个队出动便可顷刻间灭千人之军。 温陌君亦是一脸惊色,他对这个名字也有所耳闻,但是他的震惊不是因为弥罗的出现,而是这两个字从苏珝错的嘴中吐出。 “阿错,那些人是不是……” 温陌君的话未完,但是苏珝错已然猜到,径直打断,用着无比肯定的语气道:“他们都是白玉容归的部下,而且他们比传闻更让人闻风丧胆。” 这才是白玉容归最后的底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经过了白玉容归精挑细选的,每个人都是经历过数次自相残杀后留下的精锐中的精锐,虽然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是在杀人技巧与武功上他们可谓是难逢敌手。 哪怕是她,在面对五人以上的弥罗,也是难以招架。 “你是如何知晓他们存在的?” “你闻闻,空气中是否有浓郁的血腥之气与杀伐之气,这并不代表你们的人有所伤亡,而是弥罗自身散发的气息。” 寒烈深吸一口气不由被皱眉,“果然很浓,若是如此,那前方的人不就危险了吗?” 温陌君气息一沉,分析道:“若是对方来的人不多,那衔玉与莫峥应该可与对方周旋一阵,苏闻老谋深算加上还有数十人的暗卫相护,也应该可顶一时,这也是为何后方会出现这条人为小路的原因。” “可是他们应该撑不久,衔玉或许有力周旋,但是莫峥与父亲的暗卫不是弥罗的对手,你的分析是建立在他们人数不多的情况下,而你却不知弥罗只要五人便可退千人之兵。”苏珝错冷声说道。 “那你见过最多的弥罗有多少人?”温陌君脸色再沉,追问。 “他们虽然厉害,但是人数不多,我看到过二十人,我想这便是他的极限。”苏珝错说着,不由想起白玉容归站在城楼时那眼底的悲色,纵然他答应给她三日之期,却未严明这三日不会对温陌君会什么,不会对诏月做什么。 她若是仍在呆在温陌君身边,便免不了这样的敌对杀戮,从另一个层面上讲,其实他也是在提醒她,诏月的灭亡他势在必行,不会因她出现任何的改变。 “二十人!”寒烈再次惊诧,“若是如此,他手里的人马就可敌万人之军,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 “你可知能猜测出他这次派出弥罗的用意?”温陌君紧蹙着眉,一副难解的表情望着她。 苏珝错摇头,她能到的很多,但是白玉容归的心思深沉复杂得超乎常人所想,她实难有个准备的方向。 兴许是昭显他灭国之心,或许是觉得计划已到关键的一步,不容有失,也可能是扰乱温陌君的军心,从而在某些程度上让他看到两人的差距。 无论是哪一个,她能体会出的消息便是诏月的平静彻底到了尽头。 而她的平静亦是抵达极限。 至此之后,所有人都会陷入寝食难安,辗转难眠的局势之中。 几人对话间,一行人已经走了好一段路,寒烈一边走一边抚摸着树干,上方的刻痕自开始的时候到现在已经变得密集,看得出他们已经对垒得十分激烈了。 众人又行了好几里路,几乎都走出了丛林,这才看到一处废庙前守着一圈脸上染血的卫兵,个个寒剑出鞘,严肃以待。 看来,弥罗已经散了。 这时见到寒烈回来,身后便是温陌君,所有人纷纷下跪行礼,心头仿佛有了某种寄托,僵硬的神色才缓下来:“参见陛下,庄妃娘娘。” 第111章 再生疏离 “免。”温陌君驭马走出,让他们起身,正要追问楚衔玉及其他人的去处。 却听里面传来了苏珝错焦急无助的声音,“陛下, 您终于回来了。” 苏蔓吟发髻松散,面容惊惧,脸上还留有余惊未定的苍白,然而再见到苏珝错与温陌君共乘一骑的时候,她步伐一顿,止在了两人的马下。 苏珝错居高临下的望着苏蔓吟,眼底讽刺宛若密针,毫无遗落的刺入了她的眼底。 苏蔓吟脸色一僵,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之前知道苏珝错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往景国跑,陛下是去追她,本以为陛下会追究她的责任,或者怀疑她的动机。 然而没想到两人却依然如初的亲昵与甜蜜。 “其他人呢?”温陌君没有第一时间下马,而是垂眼看着马下的苏蔓吟。 苏蔓吟仰头,“回陛下,臣妾等人在营地中休息,却遇高手袭击,虽然侥幸逃了出来,但是楚将军与莫将军都受了不轻的伤,此刻鬼医正在给他们止血,臣妾与苏相都未受伤,但是苏相年事已高,加上惊吓过度与过于疲累,已经昏倒,至今未醒。” 温陌君沉吟了一下,轻声对苏珝错道:“随我一起下马吧。” 苏珝错点头。 温陌君抱着她从马上下来,脚刚触地的那会儿,苏珝错身子发软,直往地面倒去,温陌君惊慌的扶着她,将她牢牢固在自己的怀中。 “臣妾没事。”苏珝错摇头,回营之后两人自然不能以你我相称,一切仿佛又回归了诏月宫内时的那般。 寒烈一行人见温陌君下马,也纷纷下马,他沉默的示意众人各归各位,其他人默声离开。 “朕扶着你。”温陌君却不放手,单手揽着她,往废庙里面走去。 进去之后,便是一地的伤兵,不过大部分已经包扎好了,其他还有待包扎的,都是那些伤势较轻,或者没受伤的人在为他们包扎,有的人去砍去了手,有的人被砍去了脚,还有的被划伤了胸,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是满满的血迹。 “参见陛下。”正在为伤重的人包扎的士兵见到温陌君与苏珝错,立刻停手跪下行礼,其他人也跟着行礼,就连一些能动的伤病也歪歪扭扭的作势要行礼。 “大家不必拘礼,先照顾好其他人吧。”温陌君适时出言阻止。 “谢陛下。”众人才起身继续为战友包扎。 来到废庙中的内堂,进去之后,便见楚衔玉被鬼诣褪去了衣衫,赤裸着上半身上药,而一旁的莫峥还未来得及处理,仰面躺着见到温陌君与苏珝错时,身子一动却难受得直皱眉。 温陌君伸手阻止了他的动作,让他暂时别出声。 苏珝错望着楚衔玉,他半靠在一根斑驳的红烛上,呼吸清浅,脸色惨白如雪,上半身被一道由小腹至心前的伤口,鲜血至今还在不断的溢出,鬼诣未乱,一直严肃的为他止血包扎。好一阵之后,他才处理好了楚衔玉的伤势,微微呼出一口气。 正欲继续处理莫峥的伤势时,余光瞥到身后有人,他惊诧回神,待看清来人是温陌君、苏珝错与寒烈的时候,他起身作势就要跪下。 “不必行礼,先去照顾其他人吧。”温陌君阻止了。 “是。”鬼诣不扭捏,提着药箱就处理莫峥的伤口。 而这时楚衔玉已经醒来,失血过多让他的目光不似之前那般锐利,但是也不是清明,“陛下,娘娘。” “衔玉好好休息。”温陌君放开了苏珝错的腰,走到他身前,拍了拍他的肩。 两人对视,各自点头。 苏珝错望了一周,便见到苏闻躺在最里面,虽然他那里没有一个人,但是却隐匿着几名暗卫。 此刻苏闻未醒,加上苏蔓吟会搞鬼,她压住了见苏闻的心思。 苏蔓吟一直默默的跟在她与温陌君的身后,进去之后,才走到了苏闻的身边,静静的守着。 为了大家的疲惫与伤势,温陌君下令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准备回诏月。 当夜,废庙之内燃起了熊熊火堆,照得废庙方寸之内亮似白昼。夜色宁和,星辰耀空,仿佛一双双关注着地面动静的眼睛。 所有人都成堆的在一起各自聊天,就连温陌君也与休息了一下午,恢复了些许精神的楚衔玉和莫峥等人讨论着明日回诏月的事项。 苏珝错四周张巡,不见纤阿的影子,心头微感落寞,苏闻仍在昏睡,苏蔓吟似乎一直在防备她,不离苏闻半步,她无谓一笑,身子一跃,上了屋顶,独自呆着。 走在屋顶上,感受着夜风的轻抚,望着皎洁的月光,她觉得世界是那么的安宁。 一人独处之时,她才掏出了临出景国城门时,白玉容归重新还给她的那块玉佩,指尖轻轻。婆娑,玉面比之前还光滑,之前还有些没有磨匀的边角此刻光滑似水,不难想它在白玉容归手中必然是经常被这样婆娑的。 她将它举起对着月色细细看了起来,玉佩的纹路依然复杂,即使透过月光也只能看到如水清澈却不透明的玉身,不见其他。 看不出它的奇妙之处,她只得将它重新收回袖中,她与白玉容归之间还未明确立场,她不会将它挂在腰间。 想到这个,她不由想到之前在谷底白玉容归对她的漠然,以及自己将这个玉佩交还给他时的决绝,当他毫不犹豫将她吊于城楼的时候,她以为他们就分裂了,当她将玉佩还给他的时候,她以为他们今生都只能为敌。 然而没想到,再这一次生死关头之后,白玉容归对她的态度再次缓和了,然而却依然不改灭诏月之心。 如今这块玉佩重新回到了自己手里,她不知这是好还是不好。 看到它,她便会想起他,想起他,不由想起两人在谷底的对话,他说自己对他并非没有情愫,反而有着一种别于温陌君的念想。 自己虽然不信,但是不得不说她对他的确是特殊的,而心底处……也有着他的轮廓。 可是她的心却实实在在缠着温陌君的身影,比起他来得清晰,来得执着。 不期然,白玉容归的话再次灌入脑海。 “在你决定放开温陌君的手,甘愿随本王生死相随的时候,你的心里已经彻底没了温陌君那个人了。你现在放不开的不是他,而是你们曾朝夕相处的往昔,是他对你的百般迁就,是你对往昔中的他的一份眷恋,而不是他真的就是你心中的那个人!” 思绪开始沸腾,焚烧着她的脑子突突的疼,她扶额不让自己再想下去,这样的谜题她不想去解开,就这样也不错,没所谓非得逼着自己去接受这样的事实。 然而她的心却不愿从其中抽回,一直在不断的交替着白玉容归与温陌君的身影。 脑海不由再转,想起了苏蔓吟,她的话宛若敲响的洪钟之声,一声接一声的在耳边聩荡,让她呼吸困难,刚刚抛开的心结仿佛又沉沉卷卷的压了回来。 “阿错。”温陌君忙完了事后,久寻不见苏珝错的身影,抬头看了看庙顶,没有犹豫直接跃了上去,便看到苏珝错揪着心口轻喘。 他忙不迭的跑过去,将她抱着靠在自己的肩头,一边为她抚背顺气,一边摸着她的脸确定没有冰冷之后才将她紧紧裹入了怀中。 没多久苏珝错便平静下来了,那如心魔疯涨的思绪终于也淡去。 “还难受吗?”温陌君见她脸色稍缓,将头贴在她的发顶,心疼的问道。 “我没事。”苏珝错有些无力,倚在他的肩头轻声回答。 “阿错,你可愿意随我和诏月?”两人相依偎着,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温陌君才开口问道。 苏珝错不解他为何会这般问。 温陌君却仿佛知晓她的疑惑,继续道:“阿错,你的心里似乎装着许多事,这些事会对你产生影响,我想知道你是否真的愿意与我同进同退,你可做好了准备?” 苏珝错微微一愣,有些话辗转到了嘴边,却不知是不是该问。 “阿错,我信你,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分一些信任给我。”温陌君见苏珝错还是没回答,不放开她,反而将她再次收紧,让苏珝错几乎听到了两人骨骼相抵的声音。 “陌君。”她终于开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瞒我。” “好。”温陌君答应。 “你的毒是谁下的,又是什么时候下的?”苏珝错说完之后,便秉住了一半的呼吸。 温陌君的身子明显僵住,好一刻才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你只管回答我便是。”她不想被他绕开话题,坚定道。 “阿错,不管事实如何,你要相信这都不是全部。”温陌君答出的话却远非苏珝错所想。 她从温陌君的怀中退出,望着他,声音轻而缓,“这不是全部,那你是知道全部的,是吗?” 温陌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早在苏闻将苏曼吟主动送入皇宫之前,他就察觉了体内的毒,而且那时的毒素已经开始扩散,开始吞噬他的神智,他不得不放开她,暗中找鬼诣寻觅灵药,然而灵药未到,他却开始失控,得知这种毒是会对所爱之人产生伤害的,他开始疏离他,甚至当苏蔓吟被送入宫后,他极端气愤却还是因为这个理由而隐忍,虽未晋封,但是也的确让她入了宫。 至少这样的阿错,还是活着的。 第112章 以己为饵 然而事实是那般残酷,不久之后,鬼诣遍寻未果,而且那时自己的毒已入肺腑,鬼诣说怕会无力回天。当时他绝望欲死,想到年华正好的她,他不忍让她因为自己而韶华搁置,便忍心将她许给能护她一时安然的衔玉,也逼着自己将苏曼吟封后,不想她刚烈至此,宁死不从,将两人逼入了穷途末路。 天意难料,在亲眼见她被垮塌的阁楼埋没之后,鬼诣竟然机缘巧合的得到了灵药,从而将他体内的毒控制在体内,让他继续苟延残喘。 也是在那时,他开始暗中调查体内毒素的来源,也是在那时,被他一再冷落的苏蔓吟主动求见,告诉了他只有她的血可解他体内的毒,也是在那时,他察觉苏蔓吟与苏闻之间一直有密信往来。 他派人专人盯着两人密信的往来,还把每一封密信都抄录好收起来,他以为苏闻密谋的事是篡位,准备对他采取措施时,苏珝错重新回归打乱了他的计划,几人暗中谋算至今,在苏闻与苏曼吟密谋准备以民怨之声抵住他封阿错为后的决定的时候,他才将两人的密信拿出来细细阅读,就这样一步接一步,他才隐隐窥视到了真相。 天意弄人,这个真相远比他想得更加复杂深郁,甚至是心惊胆寒。 而他看到的只是比苏珝错知晓的多一点,只是刚好知道为何苏珝错的母亲会对他下毒。 可是,他说不出口。 “不肯说吗?”苏珝错见温陌君沉默了许久,脸色情绪不停的在变换,却依然没有出口,心下不由失望。 “阿错,不是我不肯说,而是我说不出口。”温陌君的声音十分低,含着慌乱,亦含着……害怕。 苏珝错见他神色如此惊慌,推开了他,“那么我来告诉你,是我母亲给你下的毒,而我的母亲也被你父皇以命偿命的赐死了。” 温陌君见苏珝错推开了他,伸手欲将她重新揽回怀中,不想苏珝错却滑开了。 “温陌君,你应该猜得到,我既然会开口问,必然我心中已有定论,可是即使在你知道的情况下,你依然不肯说,你对我何来的信任之说。”整件事情只有她对一切一无所知,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瞒着她,美其名曰为她好,但是这样的好她不需要。 “阿错,不是这样的。”温陌君见苏珝错的目光开始变冷,心头一慌,急忙道。 “既然不想说,那就别说了。”苏珝错性子决绝,转身便跃下了屋顶。 若是这件事影响甚大,那他们瞒不了她,若是这件事无关紧要,他们没必要瞒她,然而他们还是自以为是不言不语,一再相瞒。 这算哪门子的信任! 温陌君望着决绝远离自己的苏珝错,神色骤然凄哀,不是他不肯说,而是不能说。蓦地想起母后临终前对自己的叮嘱:“君儿,此生仅有你才是诏月之主,无论日后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能信,记住任何人任何话都不能信。” 开始的时候他没有在意过这句话,然而在看完苏闻的密信之后,以及苏蔓吟主动告知他可解体内之毒的时候,他才隐隐意识到这句话的重要性。 什么是仅有他才是诏月之主,而什么叫做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信。 苏珝错从庙顶上跃下之后,憋着一股火,四处找寻苏蔓吟以及苏闻的去处,透过往来的人缝,她看到苏蔓吟命人将庙宇旁的两处旧屋收拾了一下,留一间给温陌君,剩下的一间供苏闻休息。 “娘娘。”莫峥眼看着苏珝错脸色带怒的走了过来,惊讶的唤了她一声。 苏珝错却充耳不闻,直到走到苏闻所在的那处旧屋时,才对所有附近的人喝道:“所有人后退五十米,否则生死自负。” 冷淡的声音,却含着腾腾杀气。 不少人闻令纷纷推开,只有苏闻的暗卫岿然不动。 苏珝错直接抽出莫峥依然挂在腰间的剑,寒光一划,宛若流星划过夜色般惊人眉眼,他看着苏珝错手中的剑舞得风生水起,剑光宛若剑花在眼前绽放,丝丝缕缕的杀气就从其中的缝隙中泄露,强筋的内力将头顶的屋檐刮得哗哗直响,霎时间风声都变得尖啸了起来。 暗卫不敌苏珝错,只得节节败退。 苏蔓吟被苏珝错节节攀升的杀气震慑,她没想到在温陌君眼皮下,在众目睽睽中,在经历数次生死之劫后,她依然这般行事张狂,肆无忌惮。 “蔓吟,退下。”在苏蔓吟即将拔腿去给温陌君报信的时候,苏闻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声音含着隐忍的咳嗽,却还是有着他的威严。 那种长者之尊哪怕是贵为苏妃的她,也无法忤逆。 苏珝错听着苏闻的声音,收了手,这才是真正的苏闻吧。 谦和之下,便是这样一副唯我独尊的气势。 苏珝错拨开苏蔓吟,提剑走了进去,待她进去之后,苏蔓吟立刻吩咐莫峥去请温陌君来,她要看看今晚苏珝错发什么疯,能闹出多大的剧。 莫峥立刻去找温陌君,其他人望着这样突发的一幕,面面相觑之后依然未解,他们都知苏珝错为庄妃,是陛下十分宠爱的妃子,但是为何却与苏相与苏妃十分厌恶。 难不成真如传闻所言,庄妃是苏相那个已经死去一年的女儿? 看她火爆刚毅的性子,与深不可测的武功,不像是文质彬彬的苏闻之女,也不像知书达理的苏妃之妹,现在几人这般水火不容,一定会有好戏发生。 众人殷殷期待这出闹剧,苏珝错也不复众望,进去之后,便听闻屋内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旧屋几乎都开始剧烈的摇晃。 所幸还修筑得较为坚固,并未发生坍塌。 苏蔓吟惊闻这声响动,提步欲进,却还是忍住了脚步。 里面一张铺着几张不知从何搜来的棉被的床上,苏闻半靠着坐在床上,望着杀气腾腾的苏珝错一剑劈开的旧桌,脸上不见慌乱,反而十分镇定,“错儿,你这是怎么了?” “苏闻!”苏珝错提剑指着他,言简意赅道:“我母亲为何会给陛下下毒,又为何会被先帝赐死,你不要说你不知道,你一定知道。” 苏闻听着她不停歇说出的这几乎话,每一个都宛若惊雷炸响在他的心头。 苏珝错见苏闻震惊的表情,往床头走了几步,手中的剑也逼近了苏闻几分,“我母亲去给陛下下毒是不是你授意的,事发之后你贪生怕死,所以让我母亲去顶罪,让你逃过一劫,平步至此!” “胡说!”苏闻惊声打断苏珝错的质问。 “那是为何?”苏珝错将剑尖抵在苏闻的下巴,仰首问。 苏闻面色苍白,有着病态的倦意,但是望着苏珝错的目光却分外锐利,“我从未害过你的母亲,你说的这件事没发生过。” “苏闻!”苏珝错见他还是否认,气得恨不得一剑送入他的喉咙,但是她知道这样问不出什么,眼波一闪,她反手直接将剑架在自己身上,刺入脖间的皮肉,道:“苏闻,既然你不说,那我不逼你,只是既然我母亲是因罪而死,身为罪犯女儿的我也无颜苟活,加上还有您这样一位步步算计我的父亲,我生无可恋,那么就让你再以最后的父亲身份目送我吧。” 说着她收紧剑柄,作势就要扬手。 “错儿!”苏闻心肺欲裂,镇定灰散,大喝一声,才手脚并用的从床上滑下来,一手抓着苏珝错,一手直接握紧了剑身,瞬间鲜血便顺着剑身流下,蜿蜒似泪。 苏珝错望着那道血迹征在了原地,内心翻涌似狂风暴雨下的海,但是脸上却是死寂般的平静。 她只不过是试探一下,然而却如何也想不到,事实果然如此。 “阿珝,你若想知晓真相,只要逼问苏闻便可,记得一定要以你自己的安危作饵,否则便是白费。” 白玉容归的余音萦绕在耳。 苏闻望着苏珝错,心头好一阵的后怕,脸上交错着某种刻骨的情绪以及全力隐忍的痛楚,两种情绪几乎将他崩溃。 “错儿。”他的声音倏的低了下去,握剑的手也垂了下去。 苏珝错放开了手里的剑,望着苏闻,“为什么?” 当初将她仍在别院之中不闻不问,紧接着又剥夺了她的幸福,最后还煽动民怨来诋毁她,这样的父亲在她眼中一直形同陌路,然而在见她自裁的时候,他却大惊失色,慌乱无比,以至于不惜以手握剑,血染剑身来阻止她。 明明不在意,又何必这般惊慌。 苏闻先是看着她,而后避开了她的目光,掏出袖中的丝帕,将自己的手裹住。 苏珝错目光往下一看,不知是他有意,还是巧合,正好就见到了丝帕的边角处绣着一个怜字,瞬间她隐忍的情绪开始崩析。 心头一直压抑在心的某种情绪,犹如冲破禁制般肆虐在体内。 “你可知你的命是用什么保下来的,你怎么这般轻率的想要放弃。”苏闻满脸悲恸,望着苏珝错,一度红了眼眶。 苏珝错沉默着,没有回答。 苏闻目光飘远,似是望见了某个朝思暮想的人儿,“那是你的母亲用自己的命保住了我,也保住了你。” 苏珝错错愕的望着他,对于这个解释,她有些接受不了,“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保住了他,保住了她? “错儿,这件事不是你能想象的,而且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机。”若是可能,苏闻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她。 第113章 失了初心 “不是时机?”苏珝错冷笑,“你策划了一切,将我从事不关己到深陷其中,你眼睁睁看着我挣扎,我痛苦,你却无动于衷,苏闻,若今日我偏要逼你说呢?” 苏闻见已经戾气渐发的她,他脸上的执着亦坚不可摧,“现下,不能说。” 苏珝错听后不可自抑的笑了出来,悲极之后这笑声带着某种苍凉与心寒,“苏闻,我今日已逼你至此,你却依然守口如瓶,看来这件事牵连甚广,但是苏闻你要知道纸包不住火,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自此我永不再问。” 苏闻目光一动不动,紧紧的望着她,嘴唇颤抖着,仿佛预感到了苏珝错下面的话会伤他至深。 “而且,”苏珝错果然接了下去,“我对你的恨也止于今日,从此我的事与你无关,你的生死与我无关。这件事我会查下去,若你再从中阻拦,休怪我手下无情。” 苏闻身形一晃,蹒跚着后退了一步,难以接受,“错儿,你为何执意如此?” “纵是我执意,干你何事!”苏珝错扔下剑,转身往外走,步至门口处,她步伐又是一顿,头也不回道:“苏闻,你可知有人告诉过我,你曾望着我的画像流泪,让我一直心有所期,如今看来亦不过如此,你将我步步逼到绝境,看我数次生死一线,却依然漠然如初,你怎会如此,现在我不信任何人,只信我自己。” “错儿。”苏闻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晃着身往前迈步,但是却快不过已经跨门而出的她。 心头瞬间被撕扯成伤,喉间激烈运作,却发不出一个字。 是他将她对自己最后的期待与在意亲手斩断了吗?日后她连恨都不肯了,还与他生死各不相干,难道他们父女真的要到形若陌路的这一步? 那么日后自己的安排,该怎么继续? 苏珝错刚跨出门走了两步,便见温陌君一身白衣,静若山水的站在不远处,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温柔的望着她。 “你来是兴师问罪,还是乐观其成?”她望着他身后冷讽笑着的苏蔓吟,说出的话亦含嘲笑。 温陌君听后,没有露出不悦,反而更加温柔,含着笑朝她走近。 苏珝错没有后退,眼中的冷然却没有退半分。 直到温陌君近在眼前的时候,她才后退了一步,“既然都不是,那臣妾告退。” “阿错。”温陌君主动拉住了她的手,上方有着点点血渍,他从怀中掏出了丝帕,正好是她当初被丽妃陷害时呈递给他的那张,上方的线歪扭不齐,却看得出极为用心。 它被温陌君拿在指尖,轻轻的替她擦拭手上的血渍,轻声道:“你伤重未愈,不要过度使用内力,这样对你的身子不好。” 欲出口的“干你何事”止在嘴间,她望着那张丝帕,望着温陌君细软的眉眼,心底十分不是滋味,那张丝帕让她也无意识的响起了纤阿,想到自己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上,心头的悲伤更是浓郁,仿佛要将她的心撑破一般。 她快速的将手从温陌君手中抽出,别开脸道:“不必擦拭了。” 温陌君目光有一瞬的失神,随后弯着嘴角道:“可是累了,要不然先休息一下。” 苏珝错侧眼看了看他,摇头道:“臣妾想静静,陛下不必过问。” 说完,独自离开。 苏蔓吟暗骂她不识好歹,随后从温陌君身后走出来,柔声道:“陛下的身子亦是伤重未愈,若是陛下累了想休息,臣妾愿为陛下宽衣。” 温陌君的目光追着苏珝错的背影,待她完全消失在自己的眼中时,才收回了目光,之前的温柔陡然消失,只剩下满目的冷淡,“不必,朕还有事要处理,你照顾好你的父亲吧。” 说着也是转身便走。 苏蔓吟想拦都来不及,心头气愤难耐,却无可奈何。 转身回房,刚迈进一只脚,却听里面的苏闻道:“蔓吟,不必进来,你先去休息吧。” 她神色一僵,脸上的殇无所遁形,完全显露。 为父的苏闻,为夫的温陌君都是这般,对苏珝错心心念念,对她不愿相见,同样是女儿,同样是妃嫔,她们之间的差距却宛若云泥,隔着不可缩减的距离。 苏、珝、错! 苏珝错走出营地,朝着林间深处走去,那里月光皎洁,四周静谧得仿佛没有人烟一般,她走在其中,觉得一直压抑的心头才有了放松。 树影横斜,勾勒着月色分外柔和,在一片片暗色之中她欢畅的走着,犹如如鱼得水,只有自己的路虽然孤单,但是却没有伤害。 走出树林,望着月光下那座孤零零的墓碑,她心头一动,眼眶有些发酸,纤阿啊纤阿,你走了之后我身边便没有人了,没有人叫我刺绣,没有人给我披衣,没有人跟我说话,更没有人为我挡风遮雨了。 当她快步走过去时,猛然间看到一条黑影坐在墓碑之侧,无声无息,不动不惊。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人是鬼诣。 对方见到她时,没有意外,却起身拍了拍土,道:“明日就要启程离开了,我只是想多来看看她,既然娘娘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望见鬼诣,她却有些意外,听着他的话,她回以一笑,声音含着感激,“鬼诣,谢谢。” 鬼诣步伐一顿,回头看了看站在月光下的苏珝错,轻垂着头,答:“不必言谢,我答应了纤阿离开这里后,就忘了她,这便是我最后一次来缅怀她,以后我便不会再来。” 苏珝错看着那块冰凉的墓碑,心下一软,道:“那纤阿还说了什么?” 鬼诣转回身,似乎一直在等她问这句话一般,“她说了很多,不知娘娘想问什么?” 苏珝错望着目光深凝的鬼诣,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摇头,“算了,不重要了。只要你并非对她无意,她便安息了。” 鬼诣却不愿就此打住,目光由深转锐,“娘娘,是不是想问我知不知道纤阿的身份,知不知道她是哪一边的人?” 苏珝错怔住。 “或者娘娘是想知道,我是不是一直在怀疑你?” “所以呢?”苏珝错淡淡一笑,鬼诣心思敏锐,果然一直都在怀疑她。 “是。”鬼诣也毫不掩饰的回答,“我一直在怀疑娘娘,从耳闻娘娘的作风到亲眼见到娘娘,我都一直持怀疑态度,但是之前我是认为世人眼光肤浅,不了解娘娘,但是在上次营救苏相与楚将军的时候,我不得不又怀疑了娘娘你。” “为何?”苏珝错不解。 “因为娘娘是第一个进去的。”鬼诣望着她,一字一字的解释:“而陛下和我收到的内线密报,称第一个冲入城楼的人便是对方的人。” “这是福全告诉你们的。”苏珝错笑道,也是温陌君未告诉她的。 对于她知晓其中缘由,鬼诣并不意外,只是望着她的目光更显严肃,“既然陛下能告诉娘娘,说明陛下一直都清楚娘娘目的,而且还一直在保护娘娘,纵容娘娘,希望娘娘不要让陛下失望。” “是啊,他们所有人都是清楚的,却选择性的告诉我一些无关紧要的,同时也在纵容我,看我到底能犯下多少错。”苏珝错冷笑。 “娘娘竟是这般看待陛下的?”鬼诣目光一深,声音含着几分怒气。 “不然呢?”苏珝错褪去了笑意,目光亦是深不可测,“就连你都清楚的事,却偏偏瞒着我,你们凭什么认为我在他身边就是包藏祸心,你们又凭什么以为我就是那个内鬼,就因为我是与白玉容归一起回来的人,就是因为我仗着温陌君的宠爱而放肆无度!” 在所有人都怀疑她的时候,温陌君难道就不曾怀疑吗?那为何不直接告诉她,他们所收到的这个密报,为什么不直接求证否,反而隐忍纵容,难道不是想利用她引出更大的鱼! 鬼诣见苏珝错脸上的怒气翻腾,知道在说下去也是无益,很多事情是她想得太偏执,而陛下又不愿多解释,这样下去他们之间迟早还得出问题。 然而他一个外人,又能如何? “娘娘,今夜鬼诣所言若有得罪,还请见谅。但是娘娘切勿误会陛下对娘娘之心,纵然山河已改,岁月已匆,但是陛下之心却不曾变过。” 苏珝错凄然一笑,“好一个‘山河已改,岁月已匆’,但是翻天覆地之下安能有完善之心?” 不是她不信温陌君,而是被阴谋重重包围,层层结茧的她,早已失了当初之心。 这颗心早已不复往年的清澈与纯真,不再相信世间的美好。 鬼诣被她的笑,被她的话惊住,反复回味下竟觉得苦涩十分,她说的不假,陛下对她并非全然信任,否则也不会瞒着她,然而纵然如此,陛下对她的爱护亦是旁人不及,陛下的心却依然为她而动。 这亦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若非她的身份一直不甚明晰,陛下又怎会一边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的心,一边又惶惶的不敢相问。 只是…… “娘娘,你可有想过,陛下对你的微留保留,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害怕。” 苏珝错再次怔住,他是因为害怕? 鬼诣见她愣住,聪慧的止了话,他的提醒也只能言尽于此,其他的他不能再说,否则温陌君那头也交代不了。 在她愣神的片刻,鬼诣已走出了百米。 待她回神再想追问的时候,鬼诣的身影已经没入了夜色。 第114章 出宫前的承诺 此时,忙碌完了要事的温陌君走出废庙,招来了寒烈,询问了苏珝错所在何处,寒烈答:“娘娘出去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未归。” 见温陌君脸色露出焦急之色后,便道:“属下立刻去寻。” “她往哪边去的?”温陌君没有回答,反而又问。 “往林间深处走去的。”寒烈如实回答。 温陌君点头,那个方向该是纤阿埋骨之处。 “不必了,你且将我的披风取来便是。” “是。” 不一会儿寒烈将取来的披风交给温陌君,温陌君拿着就往外走,寒烈立刻追上,“陛下,需要属下跟随吗?” “不必,明日晨起赶路,你先休息吧。” “可……” “朕说不必。”见寒烈迟疑,温陌君加重了语气。 “是。”寒烈只能站在原地,目送他。 途间遇到了往回走的鬼诣,确定了苏珝错就在纤阿墓前后,温陌君提步往里处走去。 四周的树兀自晃动,地面的叶翩翩起舞,而她的心却是那么的静,宛若不曾跳动一般。 天地骤静,好一阵之后,她才恢复了如常神色,将手按在纤阿的墓碑上,反复抚摸着。 “纤阿,明日我便要回诏月,此去怕是许久不能来看你了。鬼诣的话你可是听见了,他一直都有谨记你的话,你放心凭他的心性与自在,他很快就会生龙活虎的四处游荡,遇见自己的幸福,你不必过于记挂,好好安寝在这里便是。” 说完之后,她席地而坐,有些话能说的出来,然而有的话却说不出来,只能沉默。 之前我她与容归决裂,是为了温陌君,然而这一次她与容归和好,却是为了她自己,苏闻似乎守着一个很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关乎温陌君,关乎她,关乎先帝,还有她的母亲,甚至这其中似乎还有着更大的讳莫如深。 这一次回去,她一定要查出来,不想再被瞒,更不想再被骗。 可是她心头依然有一个顾忌,她怕她查出来的真相会是她负担不起的。 她仰头呼出一口气,觉得郁结在心,十分难受,不想却见一个泛着月光的瓶子却从天而降,她抬头接住时,一道翩然之影自树上飘下,蓝衣飘逸,容色绝丽。 “容归,你为何会在这里?”苏珝错惊诧的望着他,再次意外。 白玉容归落坐在她身旁,举着手里另一个瓶子道:“为你践行。” 苏珝错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瓶子,再看他,不确定道:“这是酒?” “不然你以为是水。”白玉容归轻声一笑,单手举起酒瓶仰首喝了几口。 动作流畅,姿态率性,看得苏珝错满心敬佩。 她没法这般放肆的喝,只能老实的抱着酒瓶,抿了一口,起初觉得喉咙烧得厉害,后面觉得满心都是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便连续喝了好几口,一身都暖融融的,她不禁舒服得眯起了眼。 “这可是酒,我分你那一点只是让你象征性喝喝,你可被逞能醉在这里了。”白玉容归见她自行灌了自己好几口,好意的提醒。 苏珝错酒量不佳,这样几口已让她神经发麻,在酒气的熏陶下,她双颊微红,嘴唇艳丽,目光透着某种挥之不去的迷蒙,指着自己的心,抿唇笑了笑,“刚刚这里好冷,可是现在这里很暖和。” 白玉容归呆在树上,自然将她与鬼诣的话听去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试探:“你的心为何会冷?” 苏珝错望着白玉容归,暖色上脸,烘得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她将自己抱着,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笑道:“容归,如果你想知道一件事,但是你四周的人都极力隐瞒,甚至是以欺骗来阻挡你,不要你知道,你会如何?” “若是如此,那说明这件事对你伤害极大,他们都是为你好,不想让你知晓。”白玉容归喝了一口酒,说道。 “是吗?”苏珝错不认同,“可是不管那件事再怎么有杀伤力,都是日后的事,然而眼下却是他们都不断的伤害我,若是他们早早告诉我,我的伤或许只有一道,可是现在的我,感觉好多地方都在疼,好像全身都是伤。” 白玉容归目光一滞,镶嵌着点点星光的眼眸转向鼻尖微红的她,不由想起了那一次在竹屋,她哭着求他,让他放过温陌君,那一次他怒极攻心,然而这一次他却心疼入骨。 “包括心吗?” “心?”苏珝错疑惑的望着他。 “你是因为温陌君,还是因为其他人?” 苏珝错没答,感觉一股寒气自心头蔓起,她慌忙喝了一口酒,腾起的暖气将寒气驱散之后,她才答:“我没有心的,我都不知道我的心在哪里。” 白玉容归听后,伸手按住了她的肩,眼睛逆着光,却泛着如狼般敏锐的光泽,他的声音微微激动,“那你告诉我,我在你的心里吗?” 苏珝错被他这般看着,四目相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被无形的念力揪住,动弹不得,随着他目光越发深沉,她觉得呼吸都变得格外短促。 过强的窒息感让她慌忙推开了白玉容归,站起身退到了纤阿的墓后,才道:“容归,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美人儿。”白玉容归重新坐回了那个位置,一边饮酒一边叫住了她,“记得不要弄丢我给你的玉佩啊。” “好。”苏珝错点头。 听苏珝错迈步离去,他失魂落魄的继续道:“因为那可能是唯一能杀死我的东西了。” 然而语轻风重,还未至苏珝错耳边,就已随风消散,不问其音。 苏珝错从另一头离去,白玉容归兀自沉思,两人都没有注意在树林后方一袭白衣轻然划过绿草,暗波无声的离去。 第二日,众人收拾行囊准备回国,苏珝错不想坐马车颠簸,选择骑马上阵,温陌君也未阻扰,坐入了那辆华贵精致的马车,苏闻在他后方的那辆较为朴实的马车内休息,苏蔓吟本想跟温陌君共乘,但是温陌君说要与楚将军商议要事,将她拒绝,她不会骑马,只得自己坐一辆马车,一番折腾后,众人才启程。 因为某些将士伤情不宜长途跋涉,昨夜莫峥便将他们送到了临近的镇子养伤,并吩咐副统在起驻守,待伤愈后,整军归国。 虽然一部分人留在了镇子上,但是因为来时的对方不多,回国之时还是比来时多了许多,一行人蜿蜒在路上行走,迂回曲折后看起来也十分浩荡。 苏珝错骑在马上,因为温陌君下令加快回程,众人都是策马而行,风声刮过耳边,拂过脸颊的感觉,让她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自由翱翔的鸟儿,十分惬意。 仿佛所有的伤害与忧愁都随着这阵风吹到了别处。 但是她却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因为她们每往前行一里,就离诏月近了一里,当初的她以为出宫之中可以为自己为纤阿寻到一处重获新生的生路,哪知一路走来她却失去得更多,最终连纤阿都离她而去。 本想从苏闻嘴中逼出那个被揭示了一角的真相,哪知这个真相却固若磐石的沉到了他们的心中,坚不可摧,无论她如何逼迫,都不能再知一分。 此行回宫,她是苏珝错还是庄妃。 风依然抚摸在脸,但是她的心却不可自抑的变得沉重。 莫峥一直与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目光疑惑的望着庄妃,从嚣张跋扈,眼高于顶到如今的策马扬鞭,肆意疾驰,加之这一路的相处,她的性子时而温顺,时而暴冽,难以捉摸。 但是偏生却是陛下的心头肉,让他不禁为自己的陛下汗颜,娶女若此,纵然再美色无双,也是难以舒畅啊。 众人行至半途,温陌君下令就地休息一刻钟,所有人跳下马开始忙碌,有的准备食材,有的留地看守,忙得有条不紊。 苏珝错收紧缰绳,不等莫峥下马扶自己,便纵身跃下,走至斜坡上,直接席地而坐,目眺远方。 苏蔓吟与苏闻也陆续下马,温陌君的车内却一直没有动静,没了近身照顾他的福全,他的一切起居便落在了寒烈身上,她静静的望着寒烈下来指挥着炊饮军备下午膳,随后又淡然的移开了目光。 苏闻一下马车就看到了独自坐在人群之外的苏珝错,不知为何眼眶竟有些发酸,她这是要将自己生生孤立出去,不再与他们接触了吗? “父亲,怎么了?”苏蔓吟与他一道坐在铺上棉布,放上小桌的简易休憩之地,不解的望着神色深凝的苏闻。 苏闻摇摇头,没有回答。 如今他与白玉容归之间的协议破裂,不知错儿与白玉容归到底是什么关系,如今他是定然不会再会诏月做一个质子了,那么她没了白玉容归的保障,舍弃温陌君的庇佑,漠视他这个父亲后,在宫中是否会举步维艰。 正当他暗暗思索该如何为她安排后路的时候,却见苏珝错迎着他的目光起身,而且径直朝着她们这边走来,他心有动,脸色却十分平静。 苏珝错来至两人的身前,苏蔓吟才看到她,登时脸色不虞,然而苏珝错不等她说话,便先发制人,“苏妃应该没有忘记,你当初求本宫救苏相时许下的承诺吧?” 苏蔓吟一听,一张娇美的脸由不虞转为了震撼,目光死死绞着她,答不出话来。 第115章 一切再回到原点 苏闻看了看震惊的苏蔓吟,又侧头看了看咄咄逼人的苏珝错,出声道:“蔓吟,你答应了什么承诺?” “父亲,我……”苏蔓吟正欲好生解释一番。 却再次被苏珝错打断,“苏相既然想知道,那本宫也不隐瞒,便是她——苏蔓吟,终生不求后位。” 苏闻一听,脸色瞬间严肃,“这可是真的?” 蔓吟怎可如此糊涂,她若不为后,苏家便很快就会没落!而且若是如今心中怀恨的错儿为后,那苏家也是首当其冲的那一拨,亦不悔有好下场。 他曾千叮咛万嘱咐,她怎会这般轻率答应这个要求。 “父亲,当时陛下不见女儿,女儿束手无策,只能求妹妹,但是她却提出这个要求,女儿迫于无奈只能答应。”苏蔓吟泫然欲泣,扮演着一个为救父亲不惜一切的好女儿。 果然苏闻含着责怪的目光瞬间软了下来,望着苏珝错时,眼中的痛苦无数倾泻,“错儿, 你难道就不能再等等,为父一定会将一切告诉你。” “哼。”苏珝错冷哼,“等等?这件事关乎我母亲的声誉,亦关乎我母亲的冤屈,你身为她的夫君,明知真相却不严明,亲眼看着她死,作为女儿的我怎可如此薄情心硬!如今我的母亲已成黄土,却背负着毒害陛下之名被是人诟病,身为女儿的我,怎可坐视不理!你可以将一切告诉这个蛇蝎女人,任由她拿着这个作为把柄威胁我,甚至还告诉旁人来逼迫我,你依然不肯告诉我,苏闻,苏闻!” 她连唤了苏闻的名字两次,声声嘶力,字字含痛,“你怎可如此待她,又如此待我,既然你为父不父,凭什么不允许我为女不女!” 面对苏珝错激动的指控,苏闻心痛难当,一张受尽风霜的脸更是苍老不堪,“错儿,一切非你所想,你不可兀自偏执啊。” 苏珝错忍着自己心头的情绪,缓缓起身,“本宫偏执又如何,一切与苏相无关,本宫来只是为了提醒苏妃不要忘记当初所允,否则……本宫将不惜一切也要灭了苏府满门。” 说完,她决然的转身,不带丝毫的犹豫。 这时,一直未动的温陌君的车厢传来了动静,楚衔玉掀帘而出,温陌君依然坐在里面,寒烈见到后询问了他一句,楚衔玉含笑答:“陛下疲惫,不宜打扰。” 寒烈便点头退开,与楚衔玉一道坐在了刚安置好的小桌上,两人的目光同时望向独自坐在斜坡上,背对着他们不言不语的苏珝错。 “二小姐,似乎又开始变回刚入宫时冷漠的模样了。”寒烈收回目光,轻声道。 “我去跟她聊聊吧。”楚衔玉说着,起身朝着苏珝错走了过去。 苏蔓吟一直在关注着苏珝错的方向,见到楚衔玉起身朝着她走过去,脸色一凌,是陛下之意还是他自己所想。 楚衔玉是温陌君的左膀右臂,在军中与百信心中都有不小的号召力,可谓是诏月除陛下与父亲以外的第三人,当初将苏珝错许给他,苏珝错也不亏的,但是当初他为何要由着苏珝错逃婚,还闹出那么大一场闹剧。 然而往事不可追忆,她亦无法知晓他心中所想。 只是苏闻见到楚衔玉走向苏珝错的时候,眼底处晕起了一丝沉凝。 苏珝错沉默的望着远方,将思绪抛远,任由其纷乱错盘,以至于楚衔玉近身也未察觉,直至他发出一声轻叹,她才回神。 望着她,目光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恢复如常,淡色如水,“楚将军,为何到本宫身旁坐着,不怕遭人非议吗?” “不怕。”楚衔玉坦荡荡的回了她一句。 “可是本宫怕。”苏珝错却作势起身,已经被诏月百姓诟病无数的她,不想再多一条红杏出墙。 “珝错。”楚衔玉没有拦她,而是轻声的唤了他曾经常唤过的名字。 那时的她,善良爱笑,目光似春日的阳光,温暖宜人,又似清池中的水,温柔清澈,他与她,还有温陌君经常聚在一起,焚酒煮琴,比划剑诣,那时的他们曾亲密无间,无所不言。 苏珝错止住了身形,几番思量后重新坐下,“你想和本宫叙旧?” 来诏月已有好一段时日,但是从未和楚衔玉有过独处,在宫中见面时,他恪守本分,自己亦不甚在意,本以为两人不可能会有独处的时光,不想他竟然主动找了上来。 “若是,你可愿意?”楚衔玉回头望着他,一双灿若星辰的眸点缀着许许阳光,流光溢彩。 “可是本宫已非你口中的珝错,更非将军回忆中的那个人,无旧可续。”苏珝错依然冷淡。 当纤阿离去之后,她就不想要再去习惯有人的陪伴,这样得到又失去的难受她不曾再经历,还不如一开始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也好过一路牵绊,一路遗失。 “那你就当我是发泄之人吧,我有话想说,只是想找个人听一听。”楚衔玉不被她的冷淡打退,继续道。 “此处便留给楚将军了。”苏珝错还是不愿意,若是和楚衔玉纠缠太深,怕自己又会陷入回忆之中,又会堕入温陌君那若即若离,时近时远的迷雾里了。 “真要绝情至此吗?”饶是心性稳定如他,也有些招架不住。 “楚将军,以前的事就当作回忆吧,那个人已死,你不必再生眷恋,如今活着的我只是一个对危害诏月的人,你没必要净化我,这样的我很好。”不去期待,就不会有伤害。 以后的路不管多黑,多长,她都只能自己走下去,若是走不下去,她亦心甘情愿就此消亡,与旁人无由。 楚衔玉闻言,不禁又叹了一次,“你心中若不是怨极了他,又怎会说出这般淡漠的话。” “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该失了我的坚持。”苏珝错望着温陌君的那截车厢,曾经以为还可以相互信任的心开始寸寸坍塌。 明知是伤害,还是要继续,这才是两人之间最重的那道坎。 “可是你就不能以他对你的爱再迁就一下,你要知道他不会让你委屈太久,你该知晓的一切会在不久后全数尽知。”楚衔玉劝言。 “以他对我的爱。”苏珝错重新回头望着楚衔玉,目光决绝而愤恨,“不要再拿爱做借口,也不要再说他的情深意重,有时候以爱之名本身就是一种伤害,而我被这种伤害已经腐蚀得满心荒芜了。” “珝错。”楚衔玉心头一慌,脑子一乱,嘴不受控制的问了一句,“既然你早已知晓伤害不会结束,那为何当初不肯嫁给我?”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起初他是惊慌的,但是想到积压在心头整整一载的话,终于问出了口,他的心又变得轻松。 然而等待答案的过程却又是那么的漫长,且煎熬。 好一阵沉默之后,苏珝错的声音才低低的飘来,“衔玉,覆水难收,过去的事早已成为历史,再问也没了意义。” “那现在呢?”楚衔玉第一次学会了得寸进尺,见苏珝错震惊的望着他,他继续道:“若是现在我可以给你自由,远离这里,你可愿意?” 苏珝错闻言,嘴唇微动,曾几何时,她期望过有人能带着自己离开那片黑暗,去到一个鸟语花开,芳香满地的地方,期待到哪怕是想想,就觉得心头雀跃,满心欢喜。然而一次次的落空,一次次的挣扎后,她再没了那份期待,伤害已沉,期待已化作焦土,茁壮的培养着那颗在现实与伤害中不断坚固的心。 “衔玉,晚了。” “不晚,只要你还愿意,就不晚。”第一次楚衔玉放纵了自己的心,那个在他没有意识就已经被某人夺去的心。 当初明知他非她意中人,明知她定会不属于她,却还因为这颗义无反顾的心而想娶她,想给她一份没有风雨,只有安宁的未来。 当初的她拒绝,甚至是在半路就迷路,让他无从找寻,那么这一次他还想试一试。 苏珝错的心里其实十分动容,明知前路渺渺,却还是许下她一世自由,这份情意让他觉得十分温暖,哪怕自己成为了许多人口中的妖妃,成为了许多人闻之色变的妖魔,但是在他的心中自己还是当初的那个自己,不因事变,不因人变,依然如初。 他们三个人保持初心的,恐怕只有他一人了。 所以她不能再毁了这份初心。 “楚将军,本宫名为红姒,而非珝错,所以无论晚或不晚,答案都没有意义。” 楚衔玉神色一怔,眼底蓦地掀起了层层波光,然而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 “如此,衔玉无憾了。” “无憾”两个字让苏珝错不敢直视他的眼,避开了脸,就听见楚衔玉提步离去的声音。 短暂的休息后,所有人重整上路,其间温陌君从未踏出车厢半步,仿佛在昨晚之后,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又开始横堑在了两人之间,不过短短几米的距离,却再次成为二人难以逾越的天堑。 苏珝错继续策马狂奔,很好,很好,一切又回到了刚入宫的模样。 仿佛不曾重归于好,仿佛不曾谈笑宴宴,仿佛不曾生死相随。 一切还是那般冰冷无情。 那么,无论她之后做什么,都可无所禁止,无所牵绊了。 回到诏月,她便是庄妃,而且从今以后,她都只会是庄妃。 第116章 被调戏 是夜,众人来至诏月边境的一个小镇留宿,小镇不大,总共只有三条街,一条主街,两条偏街,主街上张灯结彩,铺满红妆,看起来像是哪家大户正在娶亲。 为了怕引起这里的人不安,他们这支队伍分五次入镇,而且分别留宿在主街与两条偏街的客栈,当晚几乎所有客栈都被他们住满了。 住在主街的人便是温陌君、苏需从、苏蔓吟、苏闻、鬼诣、楚衔玉以及莫峥等人,偏街的便是侍卫以及卫兵,但是仅仅只隔了一条街,并非隔远,若是有事发生,四周的人会立马出现在主街上。 将行李卸下之后,苏珝错走入他们今晚要留宿的安宁客栈,由于这里地处边境,来往的人各色不同,鱼龙混杂,当她穿着一身红衣率先进入客栈时,正在谈论着的人几乎同一时间望向了她。 乌丝轻拽,五官秀美,红衣如火,步步走来,顿时觉得整个客栈都蓬荜生辉了不少。 她进来之后,在靠墙的一边落座,呆愣了好一阵的店小二才回神,忙不迭的往前走,乐呵呵的招呼:“这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苏珝错侧头淡淡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的人,道:“你们这里什么好,就来什么。” “好叻,小的立刻给您准备。”店小二知道碰上了大户,看了看外面正在往里面走来的人,个个衣着不凡,风度翩翩,笑眯眯的奉茶,然后离去。 “哟,姑娘一人啊,不如和我们一起坐啊,一个人用膳多无聊。”小二刚离开,邻桌的一个大汉便带着为猥琐的笑贴了上来。 不等苏珝错发话径直坐在了她旁边,贼眉鼠眼的盯着她,好像看到了一个色相俱全的美食一般,垂涎欲滴。 苏珝错不答话,只是从筷桶中抽出了筷子,在指尖拨弄了两下,回眸一笑道:“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起身,立刻离开。” “嘿,还是一个带刺儿的美人儿,大爷我喜欢,哈哈哈,看看这水灵的模样,真是不错,美人儿你可是初次来这里,不如跟大爷回家,大爷一定好生疼你。”大汉听不出苏珝错话语中掩盖的杀机,以为她是故作声势,没看入眼中,反而更是挑衅。 苏珝错听闻这两声美人儿,脸色瞬间就结冰了。 四周的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这个男人可是这里的一霸,不仅贪婪美色,而且养着一支武艺不俗的护院,加上管理这里的大官还是他的叔父,他在这里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乎这里稍有姿色的女子都被他玩弄过。 想到这里,众人不禁有些同情这个红衣女子。 楚衔玉扶着温陌君下马,两人都听见了里面男子调戏苏珝错的声音,温陌君苍白的脸上顿时就闪过了一丝杀机。 苏蔓吟也刚好下马车,听闻里面的调戏声,走到温陌君马车前,心头幸灾乐祸,但是嘴上却没有落井下石,“陛下,妹妹似乎遇上麻烦了,您要不要派人去解围?” “陛下,可需要臣去?”楚衔玉看不过苏珝错被人这般轻薄,便出声问道。 “去吧。”温陌君点头,寒烈自动上前,扶住了他。 “陛下,让臣妾扶您吧。”苏蔓吟见温陌君脸色不好看,极其的虚弱,不由出言。 “不必。”温陌君在鬼诣也下车之后,在他与寒烈的搀扶下朝客栈走去。 楚衔玉握剑站在门口,放眼望去,第一眼便看见了苏珝错那绝无仅有的红色,不做停顿,直接走了过去。 众人见到他,再次惊讶,一些女眷看到五官俊雅,气度不凡的楚衔玉,惊艳的瞠目,随即羞怯的低头,以余光相窥。 四周的谈论声渐弱。 待他正要靠近的时候,就见苏珝错指尖旋转着某物,瞬间插入了桌前,几乎同一时间,男子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客栈之内。 苏珝错被这一叫弄得极为心烦,随手一提,一脚就将那人踹出了客栈,众人一看皆是倒吸一口气,这下可摊上事儿了。 大汉从窗户中被扔了出去,一手握着被筷子刺穿的那只手,嘴里的嚎叫还未停,他的人便用人群中涌了出来,惊声叫道:“少爷,少爷,您没事吧,您这是怎么了?” “快!给本少爷教训她。”大汉捂着手,脸上带着戾气,大声叫道。 “找死!”苏珝错作势正要越窗而出,却见楚衔玉的身影挡在了自己前。 他打了一个手势,已经换下锦衣融入人群的侍卫,也从人群之中冲出,只十人就将正在叫嚣的大汉与他的人团谈围住,他的脸色一变,半恐惧半不忿,随后看出自己的人不敌这些人,便虚张声势道:“你们等着,本少爷会来找你们报仇的!你们就给本少爷等着吧!” 见他离去,十名素衣侍卫在楚衔玉的同意下,重新消失在人群之中。 “看来我似乎惹事了呢。”苏珝错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似笑非笑的说道。 “不会,是他挑事在先。”楚衔玉说出了较为公正的话。 这时,客栈内突然寂静了一片,苏珝错与楚衔玉回头,便见温陌君走了进来,身着月牙白的素衣,墨丝用一支枝头圆润,体态融光的镶金玉簪轻绾,五官温隽,眉目如画,进来之后,便让所有人惊艳,但是见到他被人扶着走进来时,眼中又被怜惜所代替。 苏珝错对于这样虚弱的温陌君,有些意外,前夜他们在屋顶之时,他还不曾这般虚弱,为何今日看起来却那么的弱不经风。 进来之时,他放开了鬼诣的手,让寒烈扶着他坐在了苏珝错邻桌的位置,而鬼诣则去交代掌柜他要的膳食,掌柜的虽然担心那个少爷会回来找事,但是想到这群人个个不凡,也就没邀他们走。 反正那个恶霸横行那么久,也该有人治治他了。 无比认真的写下了这个面容清秀,却格外严谨的男子所要的膳食后,他亲自去厨房准备。 鬼诣回来之后,直接落座温陌君的对面。 望着旁边与楚衔玉对坐的苏珝错,轻轻一叹,没说话。 苏蔓吟与苏闻一同进来,见到鬼诣坐在了温陌君的对面,不悦的皱眉,这人好生没规矩,陛下对面可不是他能做的。 正要出言,却被苏闻按住,对她摇头。 苏蔓吟有所领悟,心头却十分震惊,虽然知晓鬼医不凡,但是却不知他与温陌君之间竟然如此亲密。 苏蔓吟坐在了温陌君左侧,苏闻在温陌君独自坐了一桌,与后来的莫峥一桌。 不得不说,几桌人的气氛比起四周吃饭的人严肃了许多,引得与他们邻桌的人都不自觉的压低了讨论之声,甚至有的干脆就闭嘴了。 上菜之时,苏珝错留意 一下温陌君那边的膳食,被鬼诣亲选的菜皆是清淡的,温陌君吃着似乎也没觉得不妥,想来很快明白,没有什么毒药能逃过用毒如神的鬼诣的眼睛。 只是温陌君之体…… 一行人简单的用过晚膳,温陌君上了楼,寒烈在其门外守着,鬼诣则一直贴身陪同温陌君,苏珝错不理苏蔓吟和苏闻,一个闪身就跃上了屋顶,不知从何时起她就偏爱独自呆在屋顶,一人赏尽这苍茫而迷离的月色。 只是这样的平静并未持续,不多时就听主街上传来一阵阵盔甲摩擦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破夜而来。 苏珝错站在峭梁之上,望着下方训练有素的护城之兵将安宁客栈围住,而为首的便是一个身穿华服,目光寒烈并擒着一缕杀气的中年男子,胡须涨满了唇,加上他肃容的模样,看起来倒有几分气势。 掌柜的见到他,卑躬屈膝的上前迎接,却被他一脚踹开,店小二小心的扶起掌柜的,一脸无助。 四周看戏的人虽然有些怕他,但是却还是很期待这次主动找茬的人的结果,只是站到了百米外来等候好戏开场。 苏珝错见不得恃强凌弱,正要出手,却听一声蓄满了内力的声音,自脚下的房间蔓延了出来,“刘冲,你好大的胆子!” 这声一出,地面便扬起了一片尘,细沙在脚尖飞扬,吹得身后的灯笼左摇右晃。 而为首的中年男子,见对方不曾出现,却知他的身份,而且声音这般威严且浑厚,心头不由一惊,瞪了瞪每日生非的侄子,心头有些不安。 “敢问阁下是谁?为何伤我侄儿?” 不多时,楚衔玉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但是他却是悬空而立,目光含着漫天的寒光逼向刘冲,“刘冲,许久未见,你倒是活得自在逍遥。” 刘冲见到楚衔玉的第一眼就震骇了心神,浑身哆嗦,指着他,语不成调,“玉……玉……将……” “不知我还有没有薄面,邀请刘大将军进房一叙。”楚衔玉的话听似征询,声音却含着不容拒绝的霸气。 “是。”刘冲总算把舌头捋顺了,拱手回答。 “你们在外面等着。”吩咐完身后的人,刘冲忐忑难安的走入了客栈。 其他人不明所以,却不愿离开。 围在中间的大汉本以为这次为了让叔父替他出去,他可是将对方狠狠污蔑了一次,气得叔父怒火冲天才从温香软玉中爬出来为自己主持公道的,本以为对方会乖乖求饶,却不想事实发展得竟这般出人意料。 苏珝错一手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一手掂量着从屋顶瓦隙间捡来的石子,手一扬,石子弹出打在了大汉膝盖上,他猝不及防直接跪在了地上。 第117章 众生怒对 想起身,却发现两条腿都没了知觉,顿时就慌了。 “谁!是谁!竟然这样害本少爷!给本少爷出来!” “呵呵呵……”一声柔媚之音自屋顶传来,回荡在空气中,有着一股让人心头酥麻的奇异感。 大汉抬头,就见红衣妖娆,五官出尘的苏珝错御风而下,目光似水,嘴唇含朱,竟让他失了神。 四周的人见到她这样绝色倾城,惊艳得以为是仙女落尘。 “出来了你又能如何?”苏珝错落身于大汉身前,居高临下的问道。 大汉闻着近在咫尺的方向,眼中尽是贪婪,“自然是将你娶回家,好生疼爱一番。” “凭你?”苏珝错讥笑。 大汉被她的讥笑惹怒,“在这里,还没有本少爷得不到的东西。” “是吗?”苏珝错看着得意忘形的他,笑道:“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跪在我面前呢。” “美人儿,你有武功,但是你能敌得过我身后的那些训练有素的人吗?”大汉心生不屑,纵使他不敌她,但是他身后的仪仗可足以将她压倒。 “这么说,你是非得到我不可了?”苏珝错听后,扬眉一笑。 “那是自然。”大汉以为她被自己的话吓到,得意洋洋的回答。 “如此你可是做好了诛九族的准备了?”苏珝错站在他面前,抚眉一笑,极尽妖冶。 “啊?”大汉没反应过来,为何就诛九族了? “难道你没听过传言吗?“苏珝错好心的提醒,目光也划过了四周看戏的人,朱唇微扬,眼角细长,一颦一笑皆是妖色流转,魅色蔓延。 大汉被她勾去了心魂,半天反应不过来。 她见所有人都没想起来,轻声笑了出来,声音脆若玲击,悠悠转转,分外润耳,然,说出的话格外刻薄,“真是蠢不可及,如此你还未能听出异常,亏你还是官宦之后,享有国家之庇佑,真是浪费!不如让本宫来让你长长记性吧。” 说着苏珝错作势就要直取大汉的脖子。 本宫! 饶是再蠢笨的人也听出了这其中的天威,大汉闻言脸色大骇,欲求饶却看着杀气凛凛的指尖撕破了幽白的月光,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气朝着他的死穴而来。 “啊!”他发出一声恐惧叫声,想要后退,奈何身子不受控制,定在原地丝毫不动。 这时,一道刚毅之力横空截断了苏珝错的内息,直接将大汉抛向到人群之中,躲开了她的这致命一击。 苏珝错见自己的力道被人卸去,并不意外,反而含笑回首,望着此刻正站在窗前,面色覆霜,唇色浅淡的温陌君。 “啊!”这时人群之中再发一声喊叫,一位苍苍老者从人群中走出,指着苏珝错,神色畏惧中带着惊恐,颤颤巍巍道:“她……她……她是妖妃!” 妖妃二字如同一把燎原之火瞬间在人群中扩开了绵绵回荡之势,短短两个呼吸间,人群仿佛被煮沸了一般,议论纷纷。 众人望着那道红衣绝影,那举世无双的容色,那桀骜不逊的气质,那狠厉无情的出手,活脱脱就是一直活跃在众人耳边与脑海中的那个妖妃形象。 私语间,之前曾疯传一时的谣言再次自人群中喃喃低吟:“天威如狱,圣恩难抵,妖妃祸世,白骨累累。” “白骨累累啊。”那位老者纵声朗诵着最后四个字,声音悲极,苍极,仿佛是亲眼看到了诏月步步灭亡一般,痛心疾首。 温陌君听后,只觉心扉动荡,阵阵惊涛,夹杂着层层骇浪疯狂的拍击着他的心头,那里疼得仿佛要撕裂了一般。 而被他的目光狠狠揪着的人,安然浅笑,冷漠如初。 大汉从人群中站起,望着那个笑得格外温柔的女子,妖娆艳世,灼冶华贵,不似人间所有。这样的人竟然就是传说中杀人如麻,霍乱朝纲的妖妃。 “天威如狱,圣恩难抵,妖妃祸世,白骨累累。” “妖妃祸世,白骨累累。” “白骨累累。” 一声声近乎梵唱的吟诵在街道传开,一波接一波的声音裹着风往客栈里面灌。 里面的人开始往外涌,想看看什么事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苏闻与苏蔓吟两人各自站在一扇窗前,两人神色各异,皆是不可获解的复杂。 苏珝错见到他们一个个都出现了,目光看了看那个长者,眼底杀机再现,红衣飞扬,铺展为夜色最靡丽的色彩,朝着那人如狂风般压去。 温陌君一见,身形一闪时,人已至老者身前,俊秀的眉峰紧紧的夹着,昭显着此刻他无法忍耐的怒火,一双堪似寒霜的眼瞬也不瞬的盯着苏珝错。 苏珝错身形一止,两人相对而立,寂寞无声,只是她嘴角的那份妖冶更是肆无忌惮的绽放。 温陌君看不过她这般自暴自弃的笑,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愤怒,为何她就是不肯再退一步!为何她非得这般苦苦相逼!为何她……还和白玉溶骨藕断丝连! 随着温陌君的现身,隐在暗处的人陆续出现,只是藏于人后,寻常人还未发现。 “宏儿,不可鲁莽!”刘冲见温陌君与苏珝错之间杀气凛凛,上前将自己的侄儿拉开,以免被二人的战火波及,无辜丧命。 观战的时候,他算是看清楚了这位庄妃之所以这般肆无忌惮便于仗着陛下的纵容,若是失去了这份荣宠,她变什么都不是。 如今两人似乎已成水火不容之势,看来那位庄妃的好日子也快临头了。 “叔父,这……这……”被称为宏儿的大汉目瞪口呆的望着已经无形中变得肃杀的四周,心惊胆战。 “陛下,娘娘。”刘冲见两人对立不说话,拉着宏儿跪下,声音恳切,神色诚挚道:“是罪臣管理疏忽,才让陛下与娘娘受惊,还请陛下责罚,罪臣万死不辞。” 不等温陌君出言,苏珝错率先轻笑回道:“万死不辞?的确是死不足惜,令侄可是口口声声要娶本宫呢,刘冲将军好教养啊,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小民不敢,小民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冒犯天颜,还请陛下与娘娘高抬贵手,饶小民这一次,小民不敢了。”宏儿匍匐在地,惊恐万分的求饶。 刘冲知道治罪还是得温陌君说了算,他故意不理会苏珝错的嘲讽,转头对着温陌君又是一叩首,“陛下,这件事是罪臣之责,罪臣不敢求饶,只是请求陛下不管今夜如何生气,且等明日再宣罪臣之罪。” 温陌君瞬间领悟了刘冲之言,这是他的领地,纵然他非好官,但是这里也布满了他的眼线,若是混入了人群之中,挑拨民众怨愤的情绪,再将这宗罪扣在了阿错身上,阿错的妖妃之名怕是更难洗清。 真是好臣子,竟然有同他叫板,还威胁他的胆子了,这些人一个个都不将他这个君王放在眼中,一个个都在跟他讨价还价! 这一次又是谁的注意,是谁让刘冲不惜冒犯天颜,也要进次一言。 他的目光扫过了苏闻与苏曼吟,随后平静的落在了刘冲身上。 “来人!”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隐在人群后方的人全部涌上前,将所有人包裹在了其中,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剑,仿佛有谁敢再以下犯上,便即刻斩杀一般。 原本还在指着苏珝错咄咄怒骂人开始消音,慢慢的四周陷入了一片如死的沉寂。 而就在这片沉寂之中,温陌君的声音似划过水面的清风一般在众人耳边漾开。 “自即刻起,这些不切实际的谣言就到此为止,日后,若有再言者,斩!若有包庇者,斩!若有教导孩童者,斩!朕希望下一刻你们就忘记了这个谣言,否则便是斩立决!” 随着一声声斩字出口,众人都感觉天气到了寒冬腊月般冷涩冻骨,之前还在蠢蠢欲动的人亦被震慑,个个惊若寒蝉的站在原地。 素来温雅风静,亲民勤政的陛下竟然为此事大动干戈至杀果伐决的地步,任谁心头都无法平静。 楚衔玉见到这般肃穆的温陌君,看了看站在不远处兀自嫣笑的苏珝错,心头无奈的叹息。 莫峥被温陌君的杀气震骇,如被包围的人般久久无法回神。 苏闻见温陌君为了苏珝错露出这等杀机,脸上的情绪晦涩难懂。 苏蔓吟则一脸怨恨,哪怕万众怒对,他亦挡在她身前,遮去那片腥风血雨,陛下你到底何时才会清醒过来。 而鬼诣望着看似平静,实则濒临崩溃的温陌君,手紧紧的扣紧了窗沿,罢了,罢了,心魔难除! 在无声凛冽中,在暗风狂啸下,在温陌君已经转身回了客栈后,所有人才如梦初醒。 闹剧散场,还以这样无声肃杀的方式落幕,众人心头没有了看戏时的兴致,反而有着更沉的压抑。 温陌君离去,楚衔玉与莫峥也率着人离去,就连苏闻与苏曼吟都没有在窗口停留,暗暗关上了窗。 这时,刘冲见温陌君离开,知他暂时不会为难自己,扶着已经被天威骇得几乎动弹不了的侄子,刚起身,就见一片红影映入眼帘。 心头一惊,抬头之时,却一直浅笑嫣然的苏珝错突然冷漠以对,那双藏针携寒的眼眸里有着让长征沙场的他都畏惧的杀气。 “刘冲将军,活得过今夜,也未必代表你能见到明日的太阳,身为臣子,你竟然以下犯上,身为将军,你竟然虐待百姓,你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活得长久的。” 刘冲被苏珝错这般直言蔑视与讽刺,心头的血性在涌动,“娘娘也不要忘记了,这诏月的江山并非陛下打下,这诏月的宏图亦非陛下才能达成,臣能不能活得长久,亦非陛下,乃至娘娘说了算。” 第118章 再度相见 “哦?看来刘冲将军的仪仗十分有力啊。”苏珝错轻笑,蹲下身望着被他护着的宏儿。 想到这个名字,她就忍不住冷笑,一个五大三粗大汉竟然有这样一个小巧的别名。 刘冲见她已识破了自己的暗喻,也不慌乱,将宏儿往后方一扔,他的人便接住了宏儿退下,目光与苏珝错对视间看到了她手中的玉佩,眼色骤然一变,随即焦急出声,“敢问娘娘,这玉佩是从何而来?” 听着刘冲陡变的语气,苏珝错将一直在指尖把玩的玉佩拿起来,细细端详一番后,侧目望去,“与你何干。” 他竟然是容归的人! 只有他的人才识得这块玉佩。 刘冲心头大震,这块玉佩是主子的贴身之玉,它的出现就如主子亲临,他望着苏珝错,眼中的情绪变幻万千后,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温陌君的人必然在暗处放哨,监视着他们,他不能坏了主子的计划。 当下他收起了震惊之色,对着苏珝错的态度却恭谨了不少,“娘娘之前臣多有得罪,还请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 苏珝错轻轻勾唇,不置一词。 趁着躬身的机会,刘冲再压低声音继续道:“今夜寅时还望娘娘至城外松风岭一聚。” “滚吧。”苏珝错听到了,不屑的冷哼,转身便走了回去。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带着少爷回去。”刘冲恢复了暴怒之色,冲着他的人怒吼。 一行人离去后,在临街的一处暗影,只见梁下的阴影一晃,周围恢复了深夜才有的宁静。 房屋内,烛火飘荡,照得映在地面的身影脱离了原形,扭曲得面目全非。 “无任何异常吗?”温陌君无力的倚在床头,说话的声音低迷了不少,只是目光却依然幽深隐晦。 “是,属下在旁边听了许久,不见娘娘与刘冲有任何暗语。”跪在外间的黑影扶手低眉的回答。 “你退下吧。”温陌君挥手。 “是。”黑影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站在温陌君窗前的楚衔玉与鬼诣在对方离去后,纷纷看向温陌君。 “你何时又开始怀疑了她?”楚衔玉不解,之前两人不是重归于好了吗?为何短短几日的功夫,又变得这般难以相溶。 温陌君垂眉,几缕发丝自额间落下,使得本就虚弱的他,变得更加荏弱,落寞。 “朕一直都在努力的相信她。” “我以为你会一如既往的信下去,怎么又突然醒了?”鬼诣看他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心头无端的生出了怒气。 自己累得半死不活才解了他的封穴,本想着是融着衔玉之力为他震住受损的筋脉,他倒是好,一听外面有动静,就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如今还在这里说这种话,真是自作孽。 这句话直敲温陌君的心扉,他无声一笑,尽是自嘲,“若是醒了才好。” “既然你有话为何不直接说,你们之间这样猜忌来,猜忌去,到底何时是个头。”楚衔玉想到今日他与苏珝错的对话,知道她的心头还有他,看到明明还在意着的两个人非要将各自都逼到绝境,他看不明白,爱在他们的眼中到底是什么模样。 “纵然你们有前因,但是你不是不在意吗?既然这样为何不继续下去,难道你非要看到某天你们拔剑相杀,你才会满意?”鬼诣也忍不住抱怨,当初他是不停的在质疑,但是一路走来,加上纤阿的话,让他知道苏珝错对温陌君并为无情。 温陌君望着自己青紫交错的手,再低头看了看露出了半截的胸膛,那里也有着如手一样牢牢盘踞,复杂交错的青紫之痕,一直存于脑海的刻骨回忆瞬间涌了上来,让他忍无可忍。 “衔玉,你可知一年前,朕杀阿错,不是意外。” 楚衔玉一听,站直了身形。 鬼诣当时不在,不清楚两人之间的经过,但是见楚衔玉表情一变,他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温陌君望着鬼诣,笑得惨淡,“之前你不是为她诊伤,看到了一道贯心之痕吗?” 鬼诣目光大睁,与楚衔玉交换了颜色,两人都暗暗猜到了答案。 “那是朕亲手所赐,是朕提剑将她一剑贯心,是朕要将她推至死地。” 楚衔玉神色含悲,当初他到时,已是为时已晚,只来得及看着化作废墟的阁楼以及倒地不起的温陌君,却不曾想之前两人竟然厮斗至此。 鬼诣的反应极快,他的目光带着逼人的光泽直视温陌君,沉声道:“这便是你体内的毒全部爆发所致?” 不出所料,见到了温陌君痛苦的点头。 这一瞬间,他豁然明白了,让温陌君止步不前的不是两个人的往昔,也不是苏珝错那摇摆不定的身份,而是他体内的毒。 那个会对自己所爱之人,举剑相杀,不死不休的心毒。 “可是你明知面对着她,你的毒便压不住,那为何还要飞蛾扑火,作茧自缚!”他之前一直没见过温陌君真正毒发的样子,所以一直不知道他完全毒发之后到底是样子。 他以为就是寻常毒药,会让他昏迷之后命悬一线,却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这样的毒,几乎等同于一种诅咒了。 “朕也想知道,这是为何。”温陌君说着闭上了眼,每每回想到自己举剑贯穿了阿错的那一幕,整个人就止不住的颤抖与恐慌,想到她宁死亦不肯原谅自己,不肯让自己相随的决绝,他就害怕得不知所措。 已经经历过的一次伤痛,他不想再经历,他更怕自己会抵不过这个毒,会含恨而逝。 事到如今,楚衔玉也无话可说,情深如他,不惜一切也想护她周全;情深如她,多寻无果却要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这到底是怎样的缘,又该是怎样的孽。 鬼诣亦无言以对,两个人都是那么的极端,只是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在使劲,终有一天会将各自逼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然而挽救两人唯一的办法便是接触温陌君的毒,消除他的顾忌,才能让他对苏珝错坦诚以对,才能使得他们放下各自的心结。 “这段时间,你必须好生休息,不得再用内力,否则我会再将其封住,回宫之后,我现在就要开始准备回宫的之后的事,所以你必须清除你自己的心魔,坚定自己想要活下去的心,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自己,否则纵然是圣药灵石全在你手也无法救你。” 温陌君一直幽暗无底的眼中终于照进了一束光,所有的事情还未到让他绝望的地步,他要活下去! 他必须,活下去! 寅时降临,苏珝错自己倚在房间内望着天际隐约露出浅薄灰色的地带,一夜无眠,空荡荡荡的房间内除了她自己再无他人,她正开始习惯着一个人,习惯着没有人再鞍前马后的为自己张罗的空寂感。 在寂静与无声中,月光就这么笼罩而下,苍苍的月色流淌在地面,在地面蜿蜒成河,银流四溢。 想到之前刘冲的交代,她只是微微一顿,便跃了出去。 走在没有人烟的主街上,她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十分悠长,带着一股孤单独傲的意味。 行至主街的尽头,一道人影自黑暗中走出,恭谨道:“姑娘,这边请。” 苏珝错没有迟疑,随着那人指引的方向走去。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走入了一处阔府幽院后,黑影才离去,迎接她的便是一脸笑意的刘冲,他见到苏珝错,十分欣愉,“姑娘可算来了,这边请。” 面对突然对自己友好的刘冲,苏珝错脸色没有太过变化,随着他的亲自带路,她淡声道:“刘冲将军这个时辰让本宫来,不知到底有何事?” “姑娘莫急,很快你就知道了。”刘冲含笑解释。 苏珝错淡定。 两人绕过一座扇形的屏风,走过了一条绿茵小径,随后止住在了一件安静的厢房,里面灯烛明亮,将一个人的身影投影在了门上,轮廓清楚,身影修长。 “姑娘,请。”刘冲作势上前敲了敲门。 “进。”里面的人音色轻柔,语调淡然。 然而声音却是苏珝错极为熟悉的。 她嘴唇一扬,露出了间于喜悦与无奈的笑容。 推门而入之时,那道修长如玉,挺拔似峰的身影映入眼帘,随着那人的转身,那张似雅乐胜雾花的玉容渐渐在她的眼底清晰,望着她,来人笑得温柔异常。 “美人儿,本王又来了。” “主子,姑娘,您们慢谈,属下先去外面把风。”刘冲将苏珝错带近,见两人果真是旧时,便识相的退了出去。 白玉容归点头,苏珝错沉默。 待刘冲关上门后,白玉容归含笑走近,伸手执起了苏珝错的手,笑得开怀,“听刘冲说,美人儿你与温陌君并非那般牢固。” 苏珝错没有反抗,任由他将自己拉到里处,隔着一张案几坐下后,她才出声,“诏月,还有多少人是你的?” 白玉容归见她这么问,为她斟了一杯茶,笑答:“比你想得多。” “你知道我会前来?”苏珝错微笑,之前她心头也是犹豫了一番才来的,她以为只是刘冲想对她说什么,却不想白玉容归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在这里,是不是代表其实他一路都在暗处跟着他们? “不知。”白玉容归摇头,他本不打算现身的,后来怕到最后苏珝错的心依然向着温陌君,来不及处理后患,才会赶过来。 却不想,得到的结果竟然是这般。 他意外,也惊喜。 “那你不怕我不来?” “怕。”白玉容归含笑回答。 苏珝错望着始终浅笑的他,轻叹了一口气,说出了压在心头的话,“容归,我希望不管你计划让诏月多久灭,但是都在我调查完我的身世之后才执行最后一步。” 第119章 咫尺天涯 白玉容归见她还在执着这个,眼中流出几分怜惜,“美人儿,为何你会这件事始终牢记在心?” 明知这件事最终非好事,她还是要一步步走向那片深渊。 “因为它,很重要。”是什么事甘愿她母亲宁死也不愿反抗,是什么事让苏闻宁愿看着母亲死,悔恨一生也无法阻止,是什么事让苏闻至今都不支持她与温陌君,甚至现在都还在滥用私权的阻止。 她想知道全部,想知道整个过程,想知道被他们一步步掩埋的所有。 虽然她有预感,整个真相一定超乎想象的残酷,否则苏闻不会这般痛苦,亦不言半句。 白玉容归听后,指尖描着杯沿绕了几圈,半晌后才开口,“美人儿,虽然还有一日,但是我想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说到这个,苏珝错眼中沉色更是深重,目光没有看他,反而落在被他不断绕圈的杯沿上,眼睛沉在灯烛之下,反复沉灭之后,才道:“当我准备随他回宫的时候,我已然只是庄妃,而非苏珝错。” 白玉容归眼底腾起了一丝光亮,映得他的眼睛分外明晰,“这可是你心头真实所想?” “是。”苏珝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虽然是寅时,但是看得出这杯茶已泡了好一阵,茶香已淡,但是唇间却还是留有残香,她喝茶时最喜的便是这即将消散的末茶。 “如此,我便答应你的希求,只是你要记住,”浅笑的白玉容归目光渐渐变得慎重,严肃道:“这是本王唯一的一次退让,若是你之后再有所偏离,那么你我便永无有今日之景。” 苏珝错望着目光温醇却隐含狂风烈暴的白玉容归,心头一震,不由再次想起了谷底之景,片刻之后才点头,“我知道了。” 放下茶杯后,她的手陡然被白玉容归握住,这一握不似之前的支持与保护,带着一种无声的坚定,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却止不住他的音。 “阿珝,如今你可看清了你的内心?” 被握在指尖的茶杯不小心被碰到,茶水沿着案几的表面流出,侵湿了两人的袖口,却未冲散被他紧握的手。 她的目光四处摇曳,十分仓惶。 白玉容归见到她的回避,握着她的手却一紧再紧,“为何还是不肯看本王?” “容归,你爱我吗?”避无可避,苏珝错抬起了头,目光郑重的望着白玉容归。 依稀记得,还未入宫之时,骄傲自信的他曾说,今生永不会爱上一个人。 果然白玉容归闻言,脸上就溢出了轻佻的笑,优雅的醇,他放开了苏珝错的手,道:“美人儿你还真是了解本王的弱处呢。” “彼此彼此。”苏珝错亦笑了笑,他的数次求证因一个爱字而止,可见亦无真心可言。 不过是含着某种寓意的刺探而已。 之后两人寒暄了一阵,苏珝错才起身回客栈,以免动身时被人发现自己不在房间,再生事非。 白玉容归目送苏珝错的身影破风而去,倚在窗边,望着已经渐露锋芒的旭日,嘴角的笑容格外深沉。 “主子,接下来可有计划?”刘冲在苏珝错走后,就比他招了进去,望着面前这位生死天仙的人物,他不敢有半丝懈怠,也不敢询问任何关于庄妃的一切。 “你且在这里等候消息,若是有变动,本王会派人来告知你的。”白玉容归神色漠然,语气没了之前的那份温醇,目光映着跃上天空的旭日,染上了些许金泽。 看起来分外肃穆。 晨曦微露,淡淡的金色破云罩下,将浓稠如墨的夜色尽数驱赶,只留下这一片暖心人非的和煦之色。 苏珝错待众人都下去之后,才不疾不徐的从房间走出来,苏蔓吟也刚好这个时候出来,两人对面相逢,苏珝错视之不见。 苏蔓吟却冷艳相讽,“庄妃妹妹真是了得,就连民间百姓也对你闻之色变,真是好名气。” 苏珝错顿足,“苏妃既知妹妹‘好名气’,还敢这样亲近妹妹,当真是近墨者不惧黑?” 苏蔓吟见苏珝错讽刺自己与她是物以类聚,心头一怒,“本宫可是出身名门,做不得妹妹这般心狠手辣之事。” “你当然不行,不仅是因为你出身名门,而且你忘了,你永远都不会有雅及天下,端至百姓的那一天。”苏珝错说完,冷笑着离去。 已无所忌惮的她,面对苏珝错自然没有太多的心思去争辩,口舌之能只可逞一时,却无法让她得意一世。 苏蔓吟气极,蹬了一脚才跟在她后面下去。 下去之时,正好大家都在大厅内集合,掌柜的从昨晚就知道中间那位白袍男子是当今陛下,对其可谓是格外用心,不仅亲自下厨做了自己拿手的粥品与蒸品,还特意泡了一壶最好的碧螺春放在他手边,严谨甚微的伺候着。 当见到一身红衣,妖娆走来的苏珝错时,他弓着的身子微微一颤,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敢看其面容。 苏珝错下来后,见到整个大厅内只有他们一行人,除此并无其他人,再见掌柜的对温陌君态度,才想起经过昨夜恐怕大家都知晓了他们的身份。 “掌柜的,一碗清粥。”苏珝错独自坐在了下楼的第一桌,不与他们相邻。 “是。”掌柜的不敢懈怠,小步跑到厨房重新乘了一碗粥,恭恭敬敬的放到了苏珝错的桌上。 苏蔓吟下来之后,望着温陌君独自一人用膳,想上前却又怕被拒绝,只得退而求其次的坐在了他相邻的那一桌,要了一份与他一样的早膳,在一旁安静的进食。 寒烈与莫峥在外整顿车马,待他们差不多吃完后,才进来对温陌君回禀一切就绪。 “那便启程吧。”温陌君起身,衣角不染尘埃的离去。 待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之后,苏珝错才慢步从里面走出来,望着一辆比一辆华贵的马车,不等楚衔玉开口询问,直接走向了莫峥旁边的马,翻身跃上后却听温陌君的声音不轻不重的传来:“庄妃,你是一国皇妃,不可再骑马,以免失了规矩。” 苏珝错闻言,却不退让,“可是臣妾就爱骑马,坐在里面太闷了,而且陛下也没有多余的马车供臣妾安歇。” 三辆马车,他、苏闻和苏蔓吟,她都没有兴致与之共乘。 “那你回朕身边来。”温陌君也不退让。 数道目光落在了苏珝错身上,天威难测,难道她真要在众目睽睽下一再顶撞天颜? “陛下是命令臣妾吗?”苏珝错轻笑着放开了缰绳。 “朕不否认。”温陌君的声音始终温沉如水。 “那臣妾遵旨。”说着,她翻身下马,动作流畅,不等寒烈上前扶她上马车,她就踩着车辕走了上去。 寒烈站在外面等了等,里面没有动静再传出,才高声扬道:“启程。” 苏蔓吟虽然没有出言,但是一直望着前方的温陌君的马车,自己一再请旨,每一次他都是无情的拒绝,如今他竟然以命令的方式让苏珝错上车,难道真的是天意难违? 苏闻在最后,清楚的看到了温陌君与苏珝错之间的暗流,想不到帝王之家竟也有痴情之人,随即想到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他无奈摇头,她何尝不是。 然而他们都有一个悲剧,便是都将情托给了一个不可托付之人。 一行人浩荡出发,因为鬼诣必须不离温陌君所以马车之内,除了温陌君与苏珝错,还有一个不停捣药,不停嗅药的鬼诣。 苏珝错进去之后,就靠着最接近门口的位置闭目养神,但是随着车帘被一荡一荡的掀起,煽动着那股药味无孔不入的涌入鼻尖,使得她坐立难安。 温陌君已经无力批阅奏折,身子的极其疲乏让他只能半躺在车厢之内,望着与自己相隔咫尺的苏珝错,他亦闭上眼不去渴望。 鬼诣望着各自闭幕,眼不见为净的两人,坐在中间,更是殷勤的捣药,蹬蹬蹬的声音,加上不停的咻咻声,让苏珝错难以忍耐的睁开了眼,冲着他埋怨道:“鬼诣,你就不能停一下,吵得本宫没法休息了。” 纵然他要调理温陌君的身子,但是也没必要争分夺秒吧。 鬼诣充耳不闻,继续弄。 苏珝错见鬼诣不搭理她,正欲再言,却听温陌君唤了他一声:“鬼诣。” 声音不重,甚至带着些许气虚,却让鬼诣停住了手。 他看了看温陌君,再看目光冷淡的苏珝错,无奈的叹息一声,答:“是。” 他们两人暗流狂涌,自己若是不做这个分心分神,恐怕坐立难安的便是他了。 当初他可谓是已将能暗示能明示的都对苏珝错讲述了一遍,但是看来效果不甚明显,两人之间还是横嵌着无形的距离。 而这样的距离,还会随着回宫之后,不断撕扯放大,直至两人都不可预估的地步。 明知真相,却不能言诉的煎熬感,让他无法安然呆在里面,他起身撩起了车帘,走到了外面,与驱马的寒烈坐在一起,道:“外面就是舒服自在得多啊。” 寒烈看了他一眼,知道里面的情形必然诡异,不敢多问,两人安静的呆在外面。 内外皆静,加之马车颠簸,让数夜不眠的苏珝错有了困乏感,靠着车壁一沉一浮中,渐渐的睡了过去。 在里面躺着的温陌君,听着苏珝错渐渐平稳的呼吸声,睁开了眼,望着斜斜靠着车壁就已经睡着的她,他眼中尽是心疼。 撑起身子,给她披上了一件披风,目光留恋的在她五官上游离不肯挪开。 隐隐作动的心头让他不得不离开,这几日与她不见不言,便是怕已经开始蔓延的毒素会突然失控,做出让他痛不欲生的事。 第120章 回宫 可是明明知晓她在身边,却不敢靠近的痛苦,她可能懂? 知道她的睡眠极浅,温陌君没有过都的停留便收手。 待苏珝错醒来之后,已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马车依然在颠簸,温陌君侧躺在里面,面色一直有着病态的苍白,唇色也是泛白的,眉头紧皱,仿佛不曾放松过一般。 这些日子的温陌君,不知是过于疲累,还是一直不曾痊愈,他的脸色一直没有恢复,始终如蒙霜一般,白恹恹的。 她动了动身,才发觉身上披着一件披风,目光一顿,似有什么东西又在破土,她扬手将披风扯下,截断了那诡异的涌动。 “我们到哪里了?”已经行了大半天的路了,也不见停,苏珝错觉得有些压抑。 “天黑之时,我们便能抵达诏月。”寒烈的声音从外面灌入,和着风吹得车帘成水波之态卷着。 苏珝错一愣,那么快就要到诏月了。 温陌君睡着了,她不好多动,靠着车碧随着它的一摇一晃而活动,目光望着某处开始失神。 直到傍晚,他们的马车才抵达了诏月外城,繁华的街头,如龙蜿蜒的人群,衣着朴实却透着一番其他变成百姓没有的满足感,随着一队卫兵在前方开路,他们的马车依次入内,待至宫门口时,不知是不是各路将士早些收到了温陌君回来的消息,早早就就将街道分列为二,将涌动的人群拦至身后。 随着他们马车的行进,车外响起了一阵接一阵的“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声音,到最后汇成声海,聩耳欲聋。 苏珝错闻之,视若不见。 后方的苏珝错见到温陌君这般深得民心,心头生出与有荣焉的自豪感,为帝者,顶盖如此。 苏闻沉默的坐着,望着外面拥戴着温陌君的百姓,若有所思。 马车行至宫门后放,那里蕙妃已经率着一干人等跪迎等候了。 随着又是一声“恭迎陛下回宫,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音势,闭目养神近乎整日的温陌君才自行起身,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的润色,待他站定之后,本打算转身将苏珝错扶下来,哪知对方根本部承他的情,自行跳了下来。 碍于已回诏月,温陌君往后走,将正欲被楚衔玉扶下的苏蔓吟亲手接了过来,宫内的人见到这一幕,望着庄妃的目光纷色各异,有幸灾乐祸,有掩袖嘲笑,有乐见其成,也有习以为常的…… 苏珝错对此不甚在意,目光扫过跪下的一干人等,不由想起了纤阿,出行时有她在侧,回来之时却没了她的相伴。 目光轻扬,再扫视了一圈这四四方方的天,果然压抑。 “评审吧。”温陌君将苏蔓吟带至人前,便放了手,对着蕙妃等人挥手。 “谢陛下。”蕙妃等人起身。 “这些日子,朕与苏妃、庄妃不在宫中,辛苦你独自处理这些琐事了,蕙妃,回头朕会重重赏你的。”温陌君对蕙妃和煦一笑。 “多谢陛下,臣妾为陛下分忧,乃是分内之事。”蕙妃轻轻福身,动作温婉大气,淡雅宜人。 与风尘仆仆的苏珝错和苏蔓吟相比,几乎是完胜。 苏珝错对于这样暗争锋芒的戏码没兴趣,倒是苏蔓吟十分在意,虽然容色上略失一寸,但是在与温陌君同甘共苦上却让她面对蕙妃时,更加得意洋洋。 蕙妃看了看苏蔓吟,随即端庄一笑,道:“陛下舟车劳顿,想必疲累不堪了,不如先稍作休息,臣妾命人将备好的膳食传送到前殿,待陛下与苏妃姐姐,庄妃妹妹都洗漱一番,再行用膳。” “甚好。”温陌君点头同意。 “臣妾十分困乏,便不用膳了,还望陛下体谅。”苏珝错看着一回宫就止不住的各类斗法,不乐于参与,随即向温陌君请辞。 温陌君想到苏珝错还有伤在身,便点头允许,随即想到纤阿,又道:“你身边没了个照顾的人,朕不放心,蕙妃调教的人颇为心细,要不然你让她帮你挑一个人?” 他认为,蕙妃的人怎么也会比其他给的人要好,至少不会同出一气的背着他陷害她。 蕙妃? 苏珝错的目光看了看钟诺涵,几人之中,她起初以为钟诺涵是与世无争,想要相安无事的人,但是却是看走了眼。 钟诺涵听温陌君这般说,微微惊讶了一下,想来这一路杀机遍地,那个贴身照顾庄妃的人恐怕早已消殒。 于是微笑着对苏珝错道:“妹妹若是不嫌弃,姐姐倒是有一人可以推荐。” “不必。”苏珝错直言拒绝,“臣妾一人便好,陛下不必担心。” 温陌君闻言,不悦的蹙眉。 苏蔓吟见苏珝错拒绝了蕙妃,相当于就是拒绝了温陌君的好意,心头冷笑,时至今日,她还是与温陌君水火难容,她是当真不在意,还是认为温陌君会无限度的迁就她。 “庄妃妹妹,还是听陛下的话吧,若是你嫌那些吓人伺候不好,你可以自行去内务府选一个,想必总会有合心意的。” “不必。”苏珝错依然聚聚,看着脸色不虞的温陌君,淡声继续道:“若是陛下没事,那臣妾就告退了。” 说完,她径直转身离开。 蕙妃微感诧异,两人的关系至今都未缓和吗? 苏蔓吟见她拂袖而去,心头乐开了花,苏珝错你就这样任性下去吧,待陛下斩断了对你的最后一丝留恋,那你便什么都不是。 “回宫。”温陌君忍着心头的翻涌,亦拂袖离去。 楚衔玉与苏闻站在原地恭送,寒烈与鬼诣则跟着温陌君一道离去。 钟诺涵与苏蔓吟对着他们微微颔首,也往内宫的方向走去。 当所有人离去之后,苏闻与楚衔玉才各自出宫,在门口分别之后,二人以着相反的方向背离而去。 入夜,苏珝错独自坐在宫内,因为之前一直有着纤阿在伺候她,她宫内的人都没有与她正面接触,如今没了纤阿,其他宫人伺候她格外小心,虽然疑惑纤阿为何没回来,但是却无人敢问,而她也没有提。 回来了好一阵,她也没与任何人说过话。 今夜值夜的宫女守在殿外,看了看时辰,知晓她至今都未用膳,犹豫了犹豫,想了又想,才颤巍的来到她的殿前,往里张望道:“娘娘,已经戌时了,不知娘娘是否用膳?” “不必。”简短的两个字,冷若冰霜。 “是,那奴婢告退。”宫女被她的冷淡所惊,回退到殿前。 没了纤阿姑娘在,她觉得祥福宫好可怕。 苏珝错知道那名宫女没有离开,不由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猛地一惊,随即正色答:“奴婢元香。” 回答之后,里面便没有再传出声音,元香恭谨的低着头,继续守着。 夜色渐深,天气开始有入冬的苗头,每至半夜时分,外面的风开始变得刺骨,呜呜作响,像极了某个在深夜哭泣的人声,惊得她连打瞌睡的心情都没了。 这时,她余光瞄见有人朝着这边走开,收敛心神,定睛一看,不由吓了一跳,慌忙挪动跪地有些发麻的腿,慌张跪迎道:“奴婢参见陛下。” “你家娘娘可在里面?”温陌君看了看里面依然通亮的灯火,沉声问道。 “在……在的。”元香目光看着地面,俯首回答。 温陌君移开步伐,推开了门。 元香微微舒了一口气,不怪她,之前都是掐那姑娘一直在为娘娘鞍前马后,现在娘娘一回来就轮到她值夜,偏偏她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管事的嬷嬷,哪会想到第一夜就见到了天颜。心头震惊之余,也持有疑惑,陛下不是和娘娘不对盘吗? 那为何深夜还眼巴巴的找来呢? 正想着,就见到刚进去的人,立刻又出来了,她立马眼观鼻,鼻观心的跪着。 “你确定你家娘娘还在里面?”之前还温煦的声音,瞬间就蓄满了狂暴之气。 元香听后,忙不迭的叩首,天颜震怒,这可是死罪! “奴婢不敢欺瞒陛下,娘娘未曾出去,一直在里面,可……可……”她急得满头是汗,陛下这样问定然是娘娘不在里头,可是她不曾见到娘娘出来过,娘娘怎会失踪的呢? 见宫女唯唯诺诺说不出个所以然,温陌君对着空挡的院子唤道:“寒烈。” “属下在。”一道沉毅的男音随之响起,却不见其人。 “不要惊动其他人,你先在宫内找找,看她在何处。” “是.”寒烈得令而去。 温陌君未离去,转身回殿内等候。 宫女跪在地上,心跳如鼓,但是陛下却未让她离开,她也不敢妄动,只得继续跪着。 月色凄迷,如同一层结起的霜雾,笼罩在万物之上。 流水潺潺,雕栏玉柱的苏府偏角处,苏珝错独自行走在一条鲜有人至的小径上,踏遍了苏府的繁华阔气,来到最西角的一座幽暗别院。 望着熟悉的残垣破瓦,望着已经灰败得蒙满灰尘的外墙,望着已经渐生青苔的地面,苏珝错无声冷笑,这便是她——苏相府中二小姐曾经生活的地方。 不过短短一载,这里竟然全木全非到连她都为之惊叹的地步。 踩着青苔往里走,入眼的便是一颗参天古树,下方悬挂着一个已经断了绳,断了板的秋千,她伸手抚摸着已经被腐蚀得一捏就碎的绳索,眼底的光泽时明时暗。 回过身,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不想再去看里面的满地尘埃,与落魄狼藉,她就这样站在树下。 任由往昔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你虽是苏相的二女儿,但是你也不过是庶出,在这里就连我们这些高等丫鬟也比你尊贵,快,自己把衣服和碗洗了,不然我要告诉大小姐,让她罚你。” 第121章 回首往事 “你走开,没看到我再忙吗,不要病怏怏的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这可是大小姐赏我的新衣服,可不是你一个庶女能穿的。” “你不过就是庶出,你能拿什么跟本小姐争,苏珝错,啧啧,就连名字都是这般的晦气,一听便知父亲是厌恶极了你,才会给你这样一个名字。” “苏珝错,你永远别想赢我,父亲是我的,这个苏府是我的,就连以前的陌王爷,如今的陛下都是我的,你还有什么!如今连他也不要你了,要把你赐婚给楚将军,你说说你有多可悲!” 所有人都鲜活在脑海里,所有人都在尖啸,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她咬着唇沉默的承受着,哪怕清楚这些只是一些不可回望的回忆,她还是觉得心疼难耐。 其实苏蔓吟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哪知到了现在,她依然看不清四周的人,好的坏的,她早已模糊。 然而这一切都源于自己那个无心无情的父亲。 想到苏闻,她的心头布满了悲凉,她不明白这样一个男子,自己的母亲为何还会甘愿为她死去。 思及,她不由转身往隔壁的别院走去,那里是一处比她那里还要荒芜的废院,外墙斑驳,地面杂草丛生,屋檐挂满了蜘蛛网,寒风一过,呜咽回荡,格外渗人。 但是她却不惧,信步走去,脸上的冷淡渐渐崩析。 虽然这里残破不堪,但是这里却有着她最美好的回忆,那时的她有母亲,有父亲,也有一个温暖的家,每每她晚归,会有一盏属于她的灯火,每每她受罚,总会有一双温暖的手抚平她的伤,她曾经也是被捧在掌心的孩子,也是母亲的心头宝。 走到门前,她已红了眼眶,自她母亲离开之后她就没回到过这里,因为在那个时候起,所有的不公就全数落在了她头上,她不敢来这里,是怕不得安息的母亲会看到自己的狼狈,也怕自己会抑制不住嚎啕哭泣,却没有一个温言安慰自己的人。 她怕这种足以吞噬人的死寂与空当。 哪怕到现在,她也是怕的。 伸手推门,指尖上沾染着薄薄的一层灰,她心头一揪,果然是往事如风,哪怕曾是一直宠她的苏闻,也在她死之后,忘记了这么一个人。 想到这个,苏珝错心头的悲更甚。 当门被推开,月光由外至内,争先恐后的将房内的各处角落占据,微弱的光相互拼接融合,把整个正厅给照亮的时候,苏珝错却骇然后退。 她以为见到的会是满目苍脊,一地沉灰,甚至是近乎腐烂的房间,哪知出现在她眼前的房间不禁洁净如洗,而且所有的东西都完好无损,就连最易划破的垂幔都轻然飘荡,柔软似风。 她往后退望着杂草丛生的院子,再看头顶结满了蜘蛛网的屋梁,然后重新迈步进房,但是事实却如她所见。 外面一片破败,里面却一尘不染。 她疾步走向里面,撩开垂幔,望着内殿,所有的装饰盒都规规矩矩的摆放在梳妆镜前,梳妆镜亦是白洁如新,她伸手摸了摸,指尖上没有灰尘。她又摸了床,面料是母亲最爱的云锦,就连上方的刺绣都是母亲最爱的梨花,素清似雪,玉骨冰肌,这全是崭新的,就连边角都是人刻意的压平了。 可见当时被她重新布置间的人,心中是念着她的。 然而能在苏相符中来去自由,而且清楚母亲喜好,并准备找到母亲曾居住过的庭院的人,呼之欲出。 外面的荒废不过是障眼法,里面的这些才是那个人最真诚的情感。 苏珝错心头巨浪难平,下一刻,她将一切还原,重新回了自己的那个院子。 之前不敢推开的门冲动之下,也只是不堪一击的木板。 眼前的事实让她难以接受,身子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方才站定。 这里如母亲别院一样,干净整洁,一切如旧,甚至连空气中夹杂的那阵香气,都是以前她最爱的。 能这样清楚她们母女一切的人,只有苏闻。 只有苏闻! 苏珝错心头的情感凶猛的炸裂,左耳是曾声色俱厉要她放弃温陌君的苏吻的嘶喊,右耳是幼时面慈目善的苏闻对她的温柔叮咛。 两头的声音撞击着她的耳膜,使得她的头开始爆裂的疼。 她的身子再踉跄了几步,狠狠的撞在了门框上方才止步。 空气在鼻下溢满,却仿佛凝固住了一般,无法吸入,胸口裂裂生疼,使得她不得不腾出手来撕扯自己的衣襟,试图让胸口的窒息感散去。 奈何过于震骇的身心皆失去了控制,她头疼如裂,失力的跌落在地,她放任了这股情绪疯涨,双目停滞在空气的某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不前了一般,眼前的浮尘都是那么的清晰。 正当她就要窒息在这片死寂之中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惊慌且失措的呼喊:“错儿。” 苏珝错陡然清醒,一直停滞鼻尖的呼吸一瞬间灌入,猛烈得呛得她咳嗽不止。 苏闻见苏珝错跌坐在门前,还咳嗽不止,急急踏着杂草走过来。 “别过来!”苏珝错忍着咳嗽撑着门框站了起来,喝住了正往她这边走来的苏闻。 苏闻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已经看到了里面,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被她喝止也就停了下来。 “苏闻,你以为将这一切恢复原样,所有的东西就真的能回到从前吗?”苏珝错望着四周的一切,胸口颤动了几下,双目染红。 “为父这样做,只不过是怕你有一天回来不会陌生而已。”苏闻望着神色愤怒,眼带戾气的苏珝错,摇头解释。 苏珝错微微错愕,随即冷下了脸孔,漠然望着他,“既然你已对我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管我陌生与否。” 苏闻望着冷若冰霜的苏珝错,她的眼中凝着如夜色般浓郁的阴暗与肉眼不可触的深谙,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再无冰释前嫌的一天了吗? 苏珝错走出了门,步入了这片杂草,与苏闻在绿波之中遥遥相望,“苏闻,你要如何做都是你的事,我从未忘记过你对我的一切,我更无法原谅你对我的母亲的利用与舍弃,从即刻起,我没有你这个父亲,你亦可以当作没有我这个女儿,我不需要任何的退路,也不需要任何的筹谋,你尽可以不要拿我做借口去做事。” “错儿。”苏闻听着苏珝错愈发冷漠的话语,只觉得心头某种坚信的东西开始崩析。 “还有,”苏珝错望着他,“诏月的后位非我不可,你们若是再从中作梗,休怪我心狠手辣!” “错儿,不可啊!”苏闻往她的方向追了两步,却被她杀机毕露的眼神所摄。 “不许再叫我这个名字,你不配!”苏珝错凝力于指尖,隔空一划,草尖被凌空削断,混着内息的扩散,朝着苏闻嗖嗖划去。 苏闻原地不动,任由被内息灌入的草尖如短剑割破衣衫,划破皮肤。目光紧紧望着趁势而起,御风而去的苏珝错,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才黯然收回了目光。 时至今日,他才有些醒悟,自己所做的一切对于错儿而言,是否真是过了? 可若不如此,当他百年归老,孤独无依的错儿又该如何办? 苏珝错趁夜回宫,此刻除了她的祥福宫她再找不到任何可以藏起自己的地方,她需要一个人好好静一番,才能将所有的事情尽数理清,否则它就会一直盘绕在心间,反复纠结,收缩成结。 然而当她的身影落在祥福宫屋顶之时,就察觉殿内有人。 虽然对方呼吸轻柔,但是她却能捕捉到。 这时已过寅时,正值夜色最浓时,万籁俱静,她匍匐在屋顶,不用多想,这个能来找她的人必然是温陌君,而她不想见他。 “阿错。”当她准备呆在上方的时候,温陌君的声音由下飘上,正好让上方的她听得分明。 “下来。”温陌君继续道。 苏珝错抓着屋檐,身子一荡,从窗户钻了进去。 “陛下深夜前来,不知所谓何事?”她进去之后,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紧张,反而十分坦然的望着坐在正厅中的温陌君。 “你去了哪里?”见她这样淡然,温陌君眉色不动,淡然询问。 “陛下怀疑臣妾深夜私见了白玉容归,还是怀疑臣妾又做了不轨之事?”苏珝错坐在了他的对面,端起了一杯茶,自斟一杯,含笑问道。 温陌君的目光一转,落在了她的身上,由浅入深,寸寸刻骨,“这就是你眼中的朕?” “难不成陛下深夜前来,是因为思念臣妾吗?”苏珝错喝了一口茶,扬眉问道。 温陌君收起了自己的怒火,回以平淡:“是又如何?” 这下轮到苏珝错变脸色。 “那臣妾奉劝陛下,还是不必要得好,后宫佳丽那么多,陛下要雨露均沾,各宫齐恩,不要让臣妾变为了众矢之的,成为了某些人眼中的钉,心头的刺。” “你在意的是那些人的目光,还是朕的靠近?” “陛下以为什么,便是什么。”苏珝错漠不在意的笑着。 温陌君受不住她这般淡漠无情的表情,隔着桌子起身扣住了她的左脸,目光一寸一寸的收缩,“你真这么想?” “是。”苏珝错无所畏惧的回应。 温陌君沉默的望着她,随着他的目光收缩成针,他的眼底沉结一层更为深郁的殇,“到底是朕纵容你太多,让你没了禁制,还是你从未将朕放在心上,才会这般无情。” 第122章 宝物遗失 无情。 苏珝错无声冷哼,嘴角的笑意始终保持着极淡的弧度,“难道陛下现在才察觉臣妾的不好吗?臣妾生来无情,不曾将谁放在心上过。”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你到底在介意什么!”温陌君望着她,虽然这几日自己一直不曾与她正面接触,但是她突然变得浑身是刺,还自暴自弃,让他觉得十分莫名。 “臣妾不是好好的站在陛下面前吗?” “你今晚去见了谁!” “白玉容归。” 温陌君收紧了手,声音含着他许久不曾有过的怒气,“不许骗朕。” “陛下不信?”苏珝错侧头询问。 温陌君想到那一晚,她与白玉容归一同饮酒,一同并肩,甚至还彼此靠近,心头压抑的心魔瞬间膨胀。 “你又去见了他!” 为何每次遇到白玉容归,她就会将自己抛下!为何她能看到白玉容归的难,却看不到自己的苦?为何她的心偏向了白玉容归,而非他! 为何,如今他们之间会隔着那么多的是非与人为。 一个“见”字,让苏珝错脸上涌起了讽刺,然而一个“又”字又让她有些诧异,看来温陌君知道一路上见过容归了。 口口声声的信任也不过如此,当初他就曾派人监视过她,如今再差也不过重蹈覆辙。 “是。”既然两人开始了猜忌,那她将计就计吧。 从他决定有所隐瞒开始,从他决定疏离自己开始,从他认定了自己不忠开始,他们之间刚愈合的伤瞬间再被撕裂。 温陌君心头轰然坍塌了一片,他的指尖从她的脸上滑落,面色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他不言不语,不动不惊,然而却有一种无声的消亡在两人之间蔓延。 “陛下若是想离开了,那臣妾恭送陛下。”苏珝错屈身低头,扬声相送。 温陌君收回了目光,继而转身,决然而去。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苏珝错才起身,目光远投,那头的黑暗以着不可抗拒之姿疯狂的朝着她这边光明如昼的宫殿中涌来。 有一瞬间,她眼前甚至出现了花白之色。 所幸这种感觉很快褪去。 身心疲惫的躺回床上,耳边却一直在回荡温陌君那声“你又去见了白玉容归”,仿佛魔音经久不衰。 那一夜,苏闻辗转难眠。 那一夜,温陌君枯坐一夜。 那一夜,远在千里之外的白玉容归,倚楼远眺,目及之处风云暗涌。 翌日清晨,天气一改之前的阳光明媚,转为了阴霾叠起的压抑之色,厚重的乌云仿佛一只只狰狞盘踞在天空的云兽,吞云吐雾间,将整片天空遮掩在了暗色缭绕之下,不见踪影。 苏珝错睡至午后才起,元香忙前忙后的为她梳妆,伺候她用膳,却被苏珝错喝退,当她百无聊赖之际,却听元香着急步至殿前,道:“娘娘,鬼医大人来见。” 她微微扬眉,让她撤下了满桌的佳肴,才吩咐外面的人带鬼诣进来。 茶色芬芳,熏香浅浅,殿内还焚起了她要求的暖炉,可谓是春暖动人。 鬼诣被人带进来后,对着她恭声道:“小民参见娘娘。” 苏珝错朝着他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对方依令退下,她才对鬼诣道:“不必拘礼,不知鬼诣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鬼诣起身,与她保持着三步的距离,目光望着神色慵懒,眼色淡薄的苏珝错,随后在四周张巡了一下道:“不知娘娘可喜欢这祥福宫?” “你是第一个这样问本宫的人。”苏珝错嘴角带笑,看着指尖,神色难辨。 “小民认为,娘娘是不喜欢的。”鬼诣继续道。 苏珝错看了看鬼诣,清秀的五官,自纤阿死后带着一股淡色的炎凉之色,“你如何看出来的呢?” “因为娘娘在外面活得肆意,且自在。” “难道本宫在宫内不肆意吗?”苏珝错笑着反问。 “因为纤阿说娘娘是很好的人,但是这后宫却不属于很好的人呆下去。”鬼诣的脸色带着追忆,淡声回答。 苏珝错闻后,没有反驳,只是看着鬼诣的目光却带着逼视,“你前来踏足我祥福宫,恐怕不是来跟本宫讨论这些的吧。” “娘娘,难道不认为小民是在看看纤阿曾生活过的地方吗?”鬼诣嘴角也溢开了笑,似真似假的问道。 “你。”苏珝错扬眉,继而摇头,“你不是。你生性散漫,但是重承诺。就如你答应陛下进宫,便一路紧随他进了这看似富丽,实则为牢笼的皇宫。所以你答应了纤阿会忘记她,好好生活,你就会忘记。” “原来娘娘竟然这般看透了小民,真是让小民意外。”鬼诣这句话倒是说得实在。 一路的相处,他看似相信苏珝错,实际上却是一直有所戒备。 不想,苏珝错竟然会这般了解他。 “若非纤阿对你有意,本宫自然不会多事。”苏珝错说到纤阿的时候,声音低了下去。 鬼诣的神色也出现了一丝不自然,他横行走了几步,似是在整理情绪,之后他转身又问:“那不知娘娘可知纤阿临死之前,一直叮咛小民的话?” 苏珝错不动,声音平淡,“愿闻其详。” “纤阿一再交代小民,好好照顾娘娘,对娘娘好些,说你不是肆意妄为,而是无人可依靠,才会将自己牢牢锁在你认为的安全心牢之中,回避伤害。” 苏珝错目光微微一闪,依然不动。 鬼诣见她不言,继续道:“不知娘娘认为,纤阿所言是否属实?” “实与不实有何差别,本宫并不在意。”不管是回避也好,封心也罢,如今都没了意义。 “那么小民便带纤阿问一句,娘娘真的要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见苏珝错一直冷淡,鬼诣的语气在数次对话间渐渐变得大胆。 苏珝错侧目,望着鬼诣,“你在质问本宫?” “鬼诣不敢。”鬼诣躬身,“只是不明白娘娘为何不能卸去你的尖锐,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它未必是你所认为的不可更改。”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珝错总算从鬼诣的话中听出了意有所指。 “既然娘娘这般问,那么鬼诣得罪了,敢问娘娘昨夜到底去了哪里?” “笑话,本宫去哪里还轮得到你质问。”苏珝错怒声回应。 “娘娘!”鬼诣的声音也由沉转高,含着一份坚决,“娘娘不肯言明,难不成娘娘去了你不该去的地方。” “鬼诣!”苏珝错掷杯,怒容相对,“你好大的胆子,当真以为本宫会顾及纤阿而不伤你!” “小民不敢。”鬼诣声音谦恭,神色却不减咄势,眉峰竖起,再道:“只是娘娘,”他的目光对准的苏珝错,“您难道真的想陛下,死吗?” 苏珝错目光猛地一顿,随即笑得极为冷绝,“他的死活岂是我小小的庄妃能左右的,鬼诣,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娘娘,小民不信你昨夜去见了白玉容归,但是娘娘,”鬼诣望着她,声音由强势转为了请求,“请您停止与陛下的针锋相对,不要将你们之间的矛盾逼向不可调节的极端,也请您告诉小民,您昨夜是否去了珍宝楼?” “这才是你今日找本宫的重点吧。”苏珝错本因鬼诣的话出现的触动在听闻后面的话后重新归于了死寂。 信任,于这里便是水中倒月,可闻却可不得。 “娘娘,陛下的身子急需回魂草,否则陛下便……” “鬼诣。” 鬼诣欲出口的话,被一道蕴含着怒气的声音切断。 苏珝错与他同时回头,却见温陌君穿着一袭金袍,尊贵无双的走了进来,将一并宫人留在了殿外。 “臣妾参见陛下。”苏珝错起身恭敬的向温陌君行礼,一派温顺可人的模样。 “免。”温陌君进来之后,不曾看她,目光一直逼视着鬼诣,直至鬼诣颓然垂首,才收回了目光。 “朕还有事要询问鬼诣,若是庄妃无事可问,那朕便将他带走了。” 苏珝错见温陌君急急赶来,就是为了带走鬼诣,不由好笑,“若不是知晓陛下喜好,臣妾还以为陛下与鬼诣……” 说着她的目光流转在二人之间,后方的话不言而喻。 “胡闹!”温陌君被苏珝错的暗示弄得气愤不已。 鬼诣望着苏珝错,脸色不快,辩解道:“陛下可没有断袖之癖,娘娘还是不要误会得好。” “本宫并未说什么,不是吗?”苏珝错收起笑容,望着温陌君。 温陌君淡然以对,随后直接走了出去。 鬼诣望着苏珝错,回宫之后的她极爱笑,跟宫外时的她仿似两个人,仿佛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了一般。 那么盗走回魂草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苏珝错见到温陌君急匆匆的带走了鬼诣,一直笑意嫣然的她渐渐冷了下来,回魂草被盗了吗? 鬼诣一听他醒就眼巴巴的赶过来,千方百计的试探她,就是想知道回魂草在不在这里。 真是煞费苦心,同时也让她看出了回魂草,对温陌君十分重要。 否则他也不会眼巴巴的来寻鬼诣,是怕自己发怒伤了他,还是怕自己从鬼诣嘴中知道更多。 两个人如今唱着双簧,怕是自己逼问也问不出个什么。 还是先解决苏相府中的事吧。 反正温陌君身子有医术高超的鬼诣在,甚至再不济还有后宫中对他心心念念,关怀备至的妃嫔们,轮不到她。 如今的他,也不需要她。 第123章 凤灵求和 乾和殿内,温陌君摒退了无关人等,只留下了鬼诣与寒烈。 他端坐在龙椅之上,金色的帝袍,衬得他如画的五官更显庄雅。他静默的望着下方跪着的鬼诣,声音平缓道:“既然回魂草已不见,你打算如何帮朕?” 鬼诣望着平淡不惊的他,神色为难道:“陛下,若没有回魂草,那么危险变回高出一倍,鬼诣不敢动手。” “所以,朕还是只能如此,是吗?”温陌君的眼中蓄起了丝丝悲凉。 “陛下。”寒烈见鬼诣无奈,温陌君认命,上前躬身道:“回魂草虽然难得,但是并非不能得,不然让属下再去那片荒瘠之地试试看吧,万一又遇见了呢?” 温陌君却摇头,“回魂草生于偏远之地,且百年长成,遇见一颗已是上天眷顾,怎会有如此良遇,再遇第二颗。况且那里山穷水尽,非你一人之力即可硬闯的。” “那陛下,为何不问问娘娘,万一是娘娘……”鬼诣抬头正说着,却见温陌君的目光锐利逼来,迫使他的剩下的话吞了喉间。 “若是她,朕会心痛,若不是她,朕冤枉了她,朕还是会心痛,你说,姬氏同样的结果,朕为何还要问。” “可是没有回魂草,陛下的生机……”鬼诣反复纠结,才挤出两个字:“渺茫。” 寒烈一听,目光迎上温陌君,请求道:“陛下,纵然您与二小姐之间已经难以回转,但是您也不可枉费这些年的苦而冒险呐。” 温陌君眼底浮浮沉沉,里面的光明灭数次,才道:“若是有极佳的载体呢?” 鬼诣猛然抬头,“陛下是说,有与您血脉相近的人?” “嗯。”温陌君点头。 若非她有用,他怎么放她入宫,怎会对她百般隐忍。 “那人是谁?”鬼诣隐约猜到了那人就在宫中。 “苏蔓吟。” 苏珝错坐在殿前的屋檐下,看着展翅翱翔的苍鹰久久盘旋在乌云迭起的上空,似是在留恋什么,迟迟不肯离去。 她手中一直把玩着白玉容归给她的玉佩,指尖描摹着它细致的纹路,反反复复之后,隐约觉得这是一个符印。 不期然白玉容归曾对她说过的话,陆陆续续在耳边响起: “这块玉佩定要时时佩戴,不可取下,否则本王会伤心的。” “它意义非凡,足以代表整片江山。” “诏月要亡,非你不可!” 玉佩与她有什么意义?诏月要亡,为何非她不可? 是因为温陌君对她残情未散,还是因为其中有着白玉容归知晓,却不被自己知晓的隐情。 想到这里,苏珝错心头不由暗暗失落,就连容归也对她有所隐瞒了吗? 那么,这个世间,她还能再信谁? “娘娘。”一名守在外间的宫门踏过外院的门槛,朝着她那边走近。 “何事。”苏珝错继续把玩着玉佩,漫不经心的问道。 “蕙妃娘娘求见。”宫女低眉躬身,低声回答。 苏珝错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沉默了片刻才道:“请她进来吧。” “是。”宫女转身出去回话。 钟诺涵领着贴身宫女丘嬅从外面走进,刚踏入内院,就见到苏珝错穿着一袭红色长裙,站在院中,仰视着阴霾密布的天空。 五官秀美如玉,身子纤悉似柳,不言不语时,竟有着说不清的惊心之美。 “庄妃妹妹。”她展颜,朝她走近。 苏珝错低头,轻轻看了过去,那双明晰似溪的眼中有着波澜不惊的淡色与冷态。 “庄妃娘娘安。”走近之时,丘嬅弯腰行礼。 苏珝错转过身,望着穿着一身紫红色宫装,头戴碧蓝色衔珠雀簪,淡雅华贵,端然大气。 挥了挥手,让丘嬅起身,望着钟诺涵,笑得灿然,“蕙妃姐姐如何得空来妹妹这冷清的祥福宫,真是让妹妹受宠若惊啊。” “妹妹这话就见外了,之前一直想来与妹妹聊天,但是妹妹这边一直不得空,加上妹妹前些日子随御驾出宫,便耽搁下来了,还望姐姐别介怀。”钟诺涵对着她温婉一笑,语气分外真诚。 “怎会,既然姐姐一番好心,那我们进殿聊吧。” “恩。” 两人一道往里走,在路过殿门时,丘嬅自觉的守在了殿外没进来,苏珝错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继续笑了笑,邀钟诺涵坐在软榻上。 宫女奉上茶与甜点之后,也退了下去。 殿内只剩了她们两个人。 钟诺涵看了看殿中摆放的各类玉器,闻了闻她用的熏香,手指把弄着杯子,嘴角的笑容不由含着一股深意:“妹妹颇得圣心,就连这个杯子也是上等青玉,色如荧光,轻巧精致,一看便知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苏珝错闻之,漠不在意的一笑,“蕙妃姐姐进宫的时日比妹妹长,好东西自然不必妹妹少,这种话说过多了便有刻意取笑之嫌。不如姐姐还是说说今日来,是有何贵干吧。” 钟诺涵见苏珝错已经将话挑明到这个地步,微微尴尬,却被她极好的掩饰了过去,“妹妹聪慧,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姐姐也不遮掩了。今日妹妹可知前朝发生了何事?” “前朝?”苏珝错意外,温陌君刚回宫,前朝就有乱子了? 见她不知,钟诺涵别有深意的笑了笑,“看来庄妃妹妹并不知道前朝发生的事了。” 这句话里含着一丝对消息灵通高于她的得意。 “你来不就是为说这件事的吗?”苏珝错淡然一瞥,反言一击。 钟诺涵脸色一僵,随即释然,与她逞口舌之争,自己真是…… 整理了神色,她保持着端然的容色,继续道:“今早凤灵国递出请密函,说是要送上一位公主来诏月,以表自己忠诚之心。” 话音刚落,苏珝错的脸色就变了,“今早?你可知来人是谁?” 凤灵的人!是要与容归划清界限,证明他的所为非国主授意吗? 那么容归算是彻底被凤灵舍弃了。 “青瑶公主,听说是凤灵风采出众,文武双全的绝色佳人,凤灵皇帝十分疼爱她,传言为了庆贺她及笄,凤灵皇帝不惜耗重金为她置办了一套与皇后同等级的金钗玉簪,引得其他皇子与公主嫉妒不已。” “既然万般疼爱,为何还要将她送至后宫之中?” 苏珝错这句话纯属自叹自语,不想钟诺涵听后,却隐隐有同为沦落人的感觉。 “欲献之,则捧之。” 苏珝错下意识的望着钟诺涵,触及她眼中的悲色时,却见她眯眼一笑,目光淡然移开,再看过来时已恢复了正常。 “蕙妃姐姐能够前来找妹妹,说明陛下并未拒绝,是吗?”以后宫中的人待事的态度,她猜测了一二。 “不瞒妹妹,陛下的确未拒绝。而且,”说着钟诺涵语气一顿,看了看神色无常的苏珝错,才继续道:“如今正值后位之争,凤灵国将最负盛名的公主送来求和,用意已是路人皆知,而陛下非但不拒绝,还张罗着青瑶公主的接风宴,这让百官惶恐。如今诏月朝臣呈两边倒,一边支持苏妃,而另一边则……支持本宫。” 苏珝错对这样的局势毫不意外,在诏月无权无势,外加一个事事阻扰的苏闻,她是不可能有支持者的。 而如今温陌君的心已经开始疏离自己,要封后谈何容易。 如今再来一个别有心计的青瑶公主,诏月的局面越来越难控制,越来越超乎意料。 “蕙妃姐姐的意思,妹妹已经明白,但是恐怕妹妹也是爱莫能助。”蕙妃来找她无非是看重她在温陌君心头的那份独特,可惜自己无心相助。 哪知,钟诺涵却笑着摇头,“不,妹妹明白。” 苏珝错不语,且听她的下文。 “本宫并非要妹妹去改变君心,而是想助妹妹登上后位。” “为何?”苏珝错一听,分外震惊的望着她。 “陛下对妹妹之心,明月可鉴,纵然你们有所误会,但是陛下却不曾改变初衷,这一点就足以让其他人望尘莫及,加之妹妹还有一个很好的谋士。”钟诺涵的话越说越有深意。 苏珝错心头警铃一响,望着钟诺涵的目光陡然转厉,“姐姐何出此言?” 钟诺涵见苏珝错变了脸色,脸上的笑意始终端然雅致,不露丝毫的惊慌。她端起茶杯,往外倒了两滴茶水,随后玉指一拨,以水为墨在桌上写了一个“容”字。 苏珝错眼底骤然冷凝,只是一瞬,她浅笑嫣然道:“妹妹看不懂姐姐此举何意。” 知道她戒心甚重,钟诺涵含笑答:“家父与王爷早有交情,此次边城之乱的形成也是家父暗中相助,而这次本宫前来与妹妹相商,亦是受家父之命,妹妹若还是不信,可直接找王爷求证。” 苏珝错沉默,半晌后,才道:“容归许诺了你们什么?” “家父在诏月已有民望,奈何陛下雷霆手段难以得偿所愿,王爷许诺家父兵权与候位,以及流芳百世之声誉,让钟家百年无忧。” 钟家在诏月虽不如苏家来得庞大,但是也算是一个大家族,钟覃身为武将,有雄心壮志,勃勃野心并不奇怪,白玉容归素来擅长抓人弱点,攻其心防,钟覃被他所惑,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一名武将却培养出了这样一个端庄娴雅,善于攻心的女儿,恐怕不只是肖想候位与兵权那般简单。 想要流芳百世,想要百年无忧,始终牵制于人是不可能得到的,唯一的办法便是将一切握在自己人手中。 第124章 各自相逼 钟覃这把年纪是不可能为帝了,但是她的女儿才德兼备,那么他的子孙就有望称帝。 真是一把好算盘呐。 “可是妹妹无权无势,而且被人称为妖妃,想要封后着实不易。”既然容归选择欺骗钟覃,那她也无须在意。 他要助她一臂之力,她欣然接受。 “这件事的确有难度,但是并未不可能。”钟诺涵的回答含着一股自信。 “看来姐姐已经有了对策。”苏珝错笑盈盈的望着她,在这后宫,在苏蔓吟手下周旋了一年的她,定是手段不凡的。 “如此,你我便是同盟了。”钟诺涵望着她,一双沉静之眸暗暗起了惊澜。 苏珝错微微一笑,默认了她的话。 福泽宫内,苏蔓吟也得知了凤灵国即将送来和亲公主的事,起初也是怒了一阵,随后又释怀了。 她的贴身宫女素瑾见她没有发火,不由疑惑:“娘娘,您不担心那位青瑶公主会打乱如今的平衡吗?” “本宫虽然答应庄妃不争,但是若是这个公主前来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或许本宫也有一线机会。” 虽然她没了最高的贵妃头衔,但是朝中还有鼎力支持她的苏闻,加上如今陛下与苏珝错之间界嫌再生,回归了冰点。 若是这个青瑶公主的到来能够冲击苏珝错的布局,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素瑾想了想,认同的点头:“娘娘所言甚是,虽然此行陛下未对娘娘改观,但是陛下也未怪罪娘娘,若是苏相联合其他幕僚,再煽动民心,娘娘为后也是指日可待。” 苏珝错听后,轻轻一笑,“纵然本宫不主动去争,也不代表她能安枕无忧。” 没有父亲,没有权势,没有地位,若是连温陌君都不向着她,她苏珝错又算得了什么。 阴霾了一天的天,到夜晚时才开始细雨纷纷,无声无息时已湿了大片土地。 苏珝错裹着披风站在殿门前,望着被殿内的火光临摹出的道道倒影,目光似发怔,似沉思。 “娘娘,外面在下雨,寒气格外的重,要不然您先回殿吧?”元香见苏珝错在门口站了许久,不像要出去的样子,上前轻声劝道。 苏珝错仿佛才从思绪中惊醒一般,再看了看依旧细细绵绵的雨,对元香道:“备轿,本宫要去乾和殿。” 元香先是一愣,随即点头答:“是。” 待元香将软轿备好后,前来扶苏珝错入轿,却见苏珝错有些犹豫,正要出言询问,又见她直接钻了进去。 “娘娘,是去乾和殿吗?”元香怕她临时改主意,再次确定道。 “嗯。”苏珝错淡声回应。 软轿一摇一晃的朝着乾和殿方向走去,不多时便在乾和殿前落了轿。 “娘娘,到了。”元香为苏珝错撩起了帘子,伸手将她扶了下来。 苏珝错下轿望见乾和殿内里面灯火通明,光影隔着薄薄细雨照了过来,暖暖的色彩竟让她不想靠近。 “娘娘。”元香见苏珝错站在殿前又不动,轻声提醒了一声。 “本宫自己走。”苏珝错放开了元香的搀扶,“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是。”元香不敢再动,恭敬的站在了原地。 苏珝错吸了一口气,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来乾和殿,竟是这般忐忑不安的滋味。 迈上台阶,来到宽敞的殿前,就见到门外有着四名宫女守在外面,见到她急忙行礼:“奴婢们见过庄妃娘娘。” “陛下可在里面?”苏珝错站在询问。 “在的。”一名宫女恭声回答。 “你去通传一下,说本宫要见陛下。”苏珝错对她吩咐道。 “是,请娘娘稍等。”宫女起身,敲门回禀。 里面的人听闻宫女的禀报,沉默了片刻才道:“让庄妃进来吧。” 苏珝错听闻对方的声音,薄凉如水。 低眉进去,才见里面金色垂幔已经被放下,外间的架子上正熏着温陌君的金袍,虽然灯火未灭,却看得出他已准备安寝。 “庄妃可是有要事要说?”温陌君从床上起身,披了一件黄色的宽袍坐着,青丝披散,垂泄肩头。 苏珝错站在正厅,隔着垂慢往里望,依稀能看见温陌君坐起来的身影,听着他的询问,她弯唇道:“臣妾并非有事要说,只是想问陛下一个问题。” 温陌君裹了裹袍子,目光隔着垂慢望着站在外间的苏珝错,心头已经猜到了她要问的话。 “但说无妨。” “臣妾想问陛下,准备如何安置凤灵送来的青瑶公主?”没办法与他周旋,苏珝错只能直言不讳。 “难得你还会在意这些事。”温陌君低声回答,声音似嘲似叹。 “陛下是是臣妾的天,臣妾自然对陛下的事十分在意。” “你是想知道朕如何安置青瑶公主,继而判断朕对白玉容归的态度吧。”温陌君听着苏珝错言不由衷的话,忍不住出言戳破她的谎言。 苏珝错望着温陌君的目光一深,笑意却不减,“陛下是这般以为的,可是臣妾却只是想知道陛下是否打算将青瑶公主封妃,或亦封后?” 如蕙妃所言,青瑶出身皇族,地位不凡,且颇得凤灵皇帝宠爱,虽然是以和亲的身份前来,但是想必不是为了一个小小妃位而来。 因为白玉容归对诏月的挑衅,如今的各国都开始蠢蠢欲动,诏月虽然受了之前战事的影响,但是并未元气大伤,要对付凤灵这类的小国也是绰绰有余,凤灵想要自保送来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然而这样极好的人,必定也是不安分的。 “这个结果,在青瑶公主到时自会知晓,你不必心急于此。”温陌君的声音极淡。 “又有一个女子来分享陛下,臣妾怎会不急。”苏珝错似笑非笑的回答。 温陌君站起了身,拨开垂慢,步步走了出来,脸上含着晦涩难懂的复杂,目光揪着苏珝错,冷声问道:“那朕为何看不出你脸上有任何的焦急之色?” “陛下不是说是心急吗?臣妾又怎敢表露。” 温陌君听着苏珝错的狡辩,眼底瞬间就掀起了风暴,“你若真是在意这件事,你怎会如此平静的跟朕讨论,素来张狂放肆的庄妃,竟然为这件事守礼守规,你说朕该欣慰,还是该心寒?” 苏珝错目光微闪,继而对上温陌君冷色蔓延的眼,声音平缓道:“臣妾之前不就是因为目无王法,太过放肆,才被陛下禁足吗?难道臣妾如今守礼守规也是让陛下不快了?” “苏珝错!”温陌君见她这般平淡,心头的怒火熊熊焚烧着他的理智,“你难道认为朕连你的守礼守规是为何都分辨不清了吗?” “既然陛下已然认为事实如此,那何必又咄咄逼问臣妾。”苏珝错被他反复逼视也有了怒气,声音一下子冷了下去,“臣妾此番前来,只是想知道陛下到底打算立谁为后。” “呵呵呵。”温陌君怒极反笑,“朕身为诏月的帝王,立后之事自有打算,至于是谁,并非你能过问的。” “好。”苏珝错立马接话,语气更是冷肃,“那么臣妾对于陛下立后也只有一句话 ,若臣妾非后,那诏月便不可能还有皇后。” “你!”温陌君伸手扯着苏珝错的披风,将她拉至自己的身前,他想近距离看看之前那个温柔善良的阿错到底被她藏到哪里去了,为何现在眼前的这个人,除了容貌一样,其他完全不一样了。 就连心,也不一样了。 “你竟然威胁朕!” 苏珝错被温陌君死死拉在身前,也不反抗,任由他抓扯着自己,脸上锋芒尽露,“陛下若是觉得臣妾这是以下犯上,可任意处置臣妾,但是臣妾的坚定却分毫都不会改。” 无论如何,后位她绝对不让。 “你为何要这般执着于这个后位!”温陌君看不明白,明明她与白玉容归之间已经可以生死相随了,为何她还要留恋在他的后位上。 “因为臣妾贪慕虚荣,贪图权势,想要报复苏家。”苏珝错瞪着他,语气不再平淡。 温陌君扯着她披风的手松了一分力,原来她心头的恨不曾消减,对苏家是,那么对他…… “而且这也是你温陌君欠我的!”苏珝错没有隐忍最后一句,红着眼眶低吼道。 温陌君的手陡然松开,心头连连悲叹,果然……果然依然恨着他。 “你说你对我不曾变过,也说你不欠负我,可是你欠了我,欠得多,欠得深。”苏珝错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藏着一丝哽咽。随后她眼神一厉,看着温陌君眉眼皆是决绝之姿,“若是你坚持封他人为后,那么只会是在我死之后。” 只要她活着,她就不可能让温陌君封其他女人为后。 哪怕是她不爱,哪怕是她偏执,哪怕是她无理取闹,她就是要这么做。 她恨了那么久,不可能什么都不争不夺。 不可能什么都拱手让人! 温陌君望着眼眶发红,却眉目决绝的她,心头骇然,她竟然对他以死相逼。 “阿错,你执着的到底是对我的恨意,还是对我的情意?之前我对你说的话,你到底记得几分?我送给你的梅花簪,你又将它扔到了哪里?”他望着她,用着十分悲凉,而又十分平淡的声音询问着,“你腰间的玉佩,你从不离身,而我的簪子却不知所踪,阿错,你到底……到底……” 还爱不爱我。 第125章 青瑶公主 后面的话,温陌君问不出口,他怕答案会差强人意,他更怕他的心就此死去。 苏珝错默不作声,不知道是被他的问话难住了,还是根本就是无言以对。 半晌后,温陌君极度疲惫道:“你回去吧,朕累了,想要休息。” 苏珝错才如木偶般走了出去,步伐僵硬,却未停顿。 温陌君听着她迟缓的脚步声,寸寸心凉,身后的门发出吱嘎声,紧接着又传来吱嘎声,他猛然回身时,却只能望见紧闭的殿门。 她与他之间是否就如这扇门一样,相互隔绝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在众相等待中,那位青瑶公主抵达了诏月。 那一天,承德殿内红毯满地,金银果盘内摆放着各色精致的点心与新鲜的水果,有序的排列在小长桌之上,熏香袅袅,幽雅清淡,雅人深致。 宽敞的殿内,人来人往,宴会还未开始,已坐满了各位大臣,这一次没有将文武官位分列出来,而是将人以诏月与凤灵的国界相互隔开,分列为二。 右侧为诏月的文官百官,左侧为凤灵使者及青瑶公主。 往上的一个小台阶之上,放着三张小方桌,分别是苏妃、蕙妃与庄妃的位置。 最上方的是温陌君的位置。 苏闻与钟覃坐在位置上,苏闻在前,钟覃在后,两人笑看着言笑晏晏的其他人,对视之时,笑意转深。 “苏相,这次能死里逃生真是可喜可贺。”钟覃笑道。 “钟大人客气,这次全托陛下的洪福,才得以侥幸回来。”苏闻淡声回答。 ”虽然陛下的皇恩浩荡,但是我听说其中庄妃娘娘也是尽了不少力,为此还有伤在身,并未恢复呢?”钟覃继续道。 苏闻听后,脸色不见变化,淡声回答:“的确,庄妃娘娘此行为陛下分忧不少,也立下了不少功德。” “不仅如此,我记得这位庄妃与苏相一年前下落不明的二女儿一模一样,那为何不见苏相与其相认呢?”钟覃的话绕入了正题。 苏闻望着他,眼色深谙,“钟大人此话何意?” “苏相不必警惕,我只是好奇,既然同为苏相女儿,为何你对待苏妃的态度与庄妃的截然不同,甚至有些厚此薄彼了。” “这是本相家事,不劳钟大人费心,再者如今的她们已经是陛下的妃嫔,非你我能置喙的,还望钟大人慎言。” 苏闻扔下这句话,便不于钟覃交流。 此行钟覃明明在列,可是在他被敌军所俘之后便不见他的踪迹,不知是被陛下派去了别处,还是他别有隐情。 钟覃见苏闻闭口不言,便与其他人聊了起来。 苏闻看了看钟覃,连他这个旁观者的目光都看出他对待蔓吟与错儿的态度不同,自己是否对待错儿真是苛刻过了头,小心过了头?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宣报声:“陛下到,苏妃娘娘到,蕙妃娘娘到,庄妃娘娘到!” 众人一听,慌忙绕过长桌跪在了红毯上,齐声呼道:“臣等参见陛下,各位娘娘。” 温陌君大步迈上台阶,三妃在其之后依次落座,待温陌君撩袍坐下之后,他才出声:“众卿平身。” “谢陛下。”众人起身,回归自己的座位。 苏闻抬头看了看上方,第一眼入眼的便是那个无论何时都格外张扬穿着大红色的苏珝错,这一次的她发髻工整,配以金钗玉簪,整个人清艳脱俗,亦华贵逼人。 而蔓吟则穿着一身黄色的妃制宫装,妆容端庄,眉目柔美,甚至钟诺涵都是以妃制宫装出席,她本身就是娴雅之人,加上清淡相宜的妆容,整个人便是温婉大方,楚楚动人。 因此两人与苏珝错之间就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他无声叹息,收回了目光。 而其他人见到苏珝错并非正位,却着正位的大红色衣服时,都是一惊。但见御驾不惊,他们即使想要说点什么,也只能沉默。 “凤灵的人可到了?”温陌君对着外面的人询问。 “回禀陛下,还未到。”那个人盯着众人目光,低声回答。 “差人去问问,还有多久。”温陌君不动声色,音色淡淡。 苏珝错无聊的摸着今早元香刚为她涂上的丹寇,打发时间。 苏蔓吟与钟诺涵各自望了一眼,不出声的等待。 百官俯首私语了一阵,亦凝神等待。 隔了一会儿,那人才躬身进殿回禀:“启禀陛下,凤灵的人已在路上,稍后就到。” “退下吧。”温陌君挥手。 那人退出之后,百官面面相觑,心想这凤灵的架子倒是大,可是尊贵如陛下都置一言,臣子又怎敢抱怨。 苏珝错见温陌君这般耐心,不由挑起眼角,望了他一眼,不由想到昨夜对她的咄咄相逼,再看如今对佳人的耐心相等,嘴角瞬间抿起了一丝嘲笑。 温陌君在她收回目光之后,才看了过去,正好见到她嘴角的那抹嘲弄,不由暗暗蹙眉,随即移开,昨夜的逼问并未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倒是她将自己逼至无路可退的绝境。 不期然那一声声色俱厉的“这是你欠我的,欠得多,欠得深”质问,顿时心扉摇动。 这时,门外的宣报声响起:“青瑶公主到,凤灵使者到,楚将军到。” 前面的声音众人并表现出异样,但是当楚将军几个字出现后,众人的表情微变。 楚将军一向对这些事不上心,而陛下又随他,大家以为上车凤灵的接风宴,他不来,这一次也不回来,不想这一次他却来了。 苏珝错也有些意外,楚衔玉不是喜欢参与这种人声论论,七嘴八舌的会话的人,他这次为何而来? 苏蔓吟暗暗看了苏珝错一眼,钟诺涵也看了她一眼,随后自然的挪开了视线。 随着众人的目光全部投向门口,一角绿裙随风荡入了门槛,紧接着一串珠玉相击声后,青瑶公主走了进来,步伐轻盈,衣角不染尘埃,秀发如绸缎披在身后,露出她如玉的姿容,秀眉雅鼻,墨瞳朱唇,无一处不是赏心悦目的。 她身穿绿裙,嫣然含笑,嘴角处梨涡浅浅,宛若山涧精灵般清美灵动,摇步走来,一丝别于熏香的冷香自她身上传出,闻之似寒梅似冷雪,分外惑人。 众人见到这般姿容,不由会心一笑,果然是凤灵皇帝的掌中之宝,这姿容,这气质,非常人所有。 她身后的使者紧紧相随,不过常人之姿,并无出众。 青瑶走至殿前,屈膝一拜,声音似鹂鸟啼叫,清脆柔亮,“青瑶参见诏月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凤灵使者随着她的叩拜匍匐在地,“凤灵使者参见诏月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温陌君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吩咐他们起身。 “谢陛下。”青瑶与使臣一齐起身。 “赐座。”温陌君指着下方的空位,让其入座。 青瑶再行一礼,施施然落座。 使臣却未坐下,而是郑重的向温陌君再行一礼,双手呈着一张金帖,扬声道:“陛下,这是我国的心意,望陛下细细阅之。” 外间的宦官接过金帖,恭敬的呈至温陌君身前,温陌君接过之后,大致的看了一眼,上方满满的全是青瑶公主的陪嫁,就连那对及笄之礼也一并在内,不由眼色一沉。 将它交给宦官,宦官接过之后受他的执意宣读了出来:“朕欲与诏月永结同好,为表诚意特献上玉如意两对,珍珠百颗,翡翠镯三对,金手镯四对,象牙木梳十匣,云锦百箱,丝绸百箱,金锭银财百箱,令割风泽城给诏月,望诏月陛下接纳,达成朕的心愿。” 若是开始的那堆陪嫁只是让众人惊讶,那么之后的割地就使得众人瞠目了。 自古以来,公主陪嫁金银首饰,珠钗白玉,绫罗绸缎都是常事,但是这样割地献城的,还是第一次,而且风泽城位于诏月与凤灵交界的地方,位置易守难攻,且环山绕水,可谓是凤灵的一处绝佳防守地点,凤灵陛下这一次竟然舍得将它拿出来作陪嫁。 这青瑶公主真是独得圣宠,福泽深厚啊。 使者见到众官都表现出了震惊之色,心头得意,脸上却还是恭敬,“陛下,这便是我国皇上的诚心,他希望与诏月世世比邻,和睦相处,这也是我凤灵数万百姓之心声,不知陛下如何意下如何?” 众人才明白,这是要诏月与其达成百年不战的约定,不过一个公主,一块不大不小的封地,加上一堆诏月并不缺的金银财宝,这凤灵皇帝的算盘倒是打得如意,不知陛下会如何想。 苏珝错望着坐在下方的青瑶,虽然容姿出众,灵气逼人,但是却没有白玉容归的那抹天人之姿的风采,更没有那份随性劲,明眉皓瞳下的那份灵动之色,不知是真的不谙世事,还是藏得太深。 在苏珝错打量青瑶的同时,青瑶也回眸与她的视线相对,不知是不是苏珝错自己敏感,她竟然在青瑶的眼底看到了敌视。 虽然只是一瞬,但是她却十分清晰的看到了。 苏蔓吟望着青瑶的姿容,虽然这后宫已经有了不少美人,但是如她这般清灵出众,敏秀脱俗的人还不曾有,加上她的背景,让她颇为忌惮。 钟诺涵见到青瑶之后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纵然青瑶天姿国色,但是也改不了陛下的初心,况且她的容貌若是真要与苏珝错论起来,苏珝错并不失色。 第126章 讨教一二 苏闻见到青瑶之后,目光深幽,钟覃见到她之后,却如钟诺涵一样无波无澜,似事不关己一般。 其他人见温陌君迟迟不出言,心头忐忑,却不敢出言催促。 使者本以为面对这样的厚礼,温陌君不会拒绝的,但是一直等不到他的信,自己的心也有些慌。 回头看了看坐得安然的青瑶,示意如何做。 却见青瑶起身,走到了殿中,对着沉思的温陌君扬声道:“若是陛下需要时间考虑,青瑶可以等,只是需要陛下答应青瑶一个要求。” “公主!”使者微慌,陛下说了一定要诏月陛下点头,公主这样说不是在拆自己家的台吗? “本公主自有分寸。”青瑶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温陌君换了一个姿势,望着下方的青瑶,嘴角微扬,道:“凤灵的心意朕看到了,只是这件事朕的确还是需要斟酌。不知公主的要求是什么?” “那陛下便是答应了。”青瑶眼眉含笑,一抹俏皮的灵气流窜在了五官,让温陌君为之一怔。 当初的阿错,也曾这般活泼过。 “那青瑶就斗胆请庄妃娘娘与青瑶比划一下。”青瑶指着苏珝错,笑得灿烂,一脸烂漫。 众人一听,再次色变,这庄妃可是诏月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青瑶公主怎会这般大无畏的找她挑战。 这……这……这如何是好? 万一伤了这位公主,凤灵那边生事可不好,虽然并未不能匹敌,但是诏月刚与景国闹僵,若是此刻再多凤灵,怕是其他诸国会有忧患意识,认为诏月自持强大欺凌弱小。 这对诏月的声誉可是极大的损坏。 而且为了一个公主两国兵戎相见,可是大大的不合算。 苏闻也觉得不妥,主动起身道:“陛下,臣以为这样怕是不妥,一来青瑶公主身份特殊,二来庄妃娘娘性子随性,万一有什么不可估量的意外,会伤了两国的和气,还望陛下三思。” 青瑶听闻苏闻的话,有些不高兴,“这位大人的话,就是说青瑶比不过庄妃娘娘,会让父皇为青瑶撑腰了。青瑶可不这么认为,青瑶只是听闻庄妃娘娘武功了得,且生得格外精致好看,才想到与她切磋的。若是陛下与各位大人不放心,青瑶承诺会点到为止,不会让场面失控的。” 青瑶的话让打算再行出言的苏闻闭嘴了,她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他再进言,就有一种不敢相比之嫌,还是由陛下决定吧。 苏蔓吟与钟诺涵望着青瑶,都不明白她为何非要与庄妃比武,不过苏蔓吟见到有人为难苏珝错,倒是乐见其成。 “陛下既然青瑶公主心意已决,凤灵与诏月又有意交好,这场比试就如青瑶公主所言点到为止,想来也不会伤了和气。” 温陌君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看了看苏珝错道:“庄妃意下如何?” 苏珝错看了看一心欲跟她争长短的青瑶,又看撮合这件事达成的苏珝错,不屑道:“凤灵的要求还真是多,不过一些寻常的玩意,就想与诏月百年交好,保其百年无忧,倒也真是精打细算。如今还要提出与臣妾武斗的要求,不觉得有些过于轻视了诏月吗?” 使者听闻骇然色变,百官听后也是有所变色,素问庄妃行事张狂,没有规矩可言,对她是嫉妒不喜的,但是今日她这般大胆说出众人心头的话,众人脸上虽未表露惊讶,但是心头却认可的,这凤灵的确大胆。 青瑶也没料到庄妃会这样大胆的说出来,当即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 倒是使臣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刻反击:“陛下,我凤灵并无轻视诏月之心,虽然凤灵不如诏月强盛,但是也并非一无是处,庄妃娘娘这番话委实尖锐,不免有轻视凤灵之嫌。” 温陌君未开口,苏珝错就将话接了过去。 “本宫就事论事,倒是你这位使臣一边恭维诏月,一边贬低本宫,你是认为本宫在诏月无建树,还是认为本宫无势,可任意揉捏?” 本来还对使臣有所不满的群臣,听闻苏珝错的话后又开始幸灾乐祸,虽然庄妃是有些张扬,但是她聪明的将两国矛盾转为了针对她个人的矛盾,这下使臣纵然有话,也不好再言了。 温陌君始终不发一语,望着对使臣不甚在意的苏珝错,眼底溢开了一丝笑意,她是在为他解围? “臣不敢。”使臣面对咄咄逼人的苏珝错,无话可辨,只能闭嘴。 青瑶回神,见使臣不是苏珝错的对手,心头一怒,对着温陌君道:“陛下,我国并无轻视诏月之心,相信诏月也不会有轻视我国之心,青瑶只不过是想和久闻盛名的庄妃比划,不想弄得两国出了这么一个误会,青瑶再这里赔不是。” 苏闻与钟覃都看了看那个公主,识大体,懂进退,这个公主不简单。 “青瑶公主不必赔罪,这本就是一个误会。”温陌君见青瑶一个芊芊女子都这般大度,对她的印象倒也不是太差。 “即使如此,陛下便是原谅了青瑶,那不知陛下是否恩准了青瑶的这个要求?”青瑶始终不放弃与苏珝错一战的念头。 “那不知公主为何执意要与朕的爱妃比划?”温陌君疑惑,阿错在凤灵呆了一年,但是看她的表情,她对这位公主并无印象,而对方却对她纠缠不放,这倒是奇怪了。 “因为青瑶也自幼在苍峰山学武,遇见高手总是忍不住想要讨教一二。”青瑶坦然回答。 温陌君恍然,再问苏珝错,“爱妃意下如何?” 苏珝错自然相信这位青瑶公主是一定要找她讨教一二的,便无畏一笑,“既然青瑶公主这般执着,那本宫就只能奉陪了。” 也好,她之前不曾听容归提过这位公主,她就帮他试试这位公主的底细吧。 “多谢庄妃娘娘成全。”青瑶低头致谢。 “青瑶公主客气。”苏珝错浅淡回了一句,起身又道:“不知公主打算如何讨教?” “既是点到为止,青瑶自然不会动刀动枪。”青瑶别有深意的回答,回头又对温陌君请旨道:“陛下,之前青瑶路过百花园,见到那里有一团木槿花开得正艳,青瑶想以木槿花为武器,望陛下恩准。” “准。”温陌君应允,又问苏珝错,“不知爱妃打算以什么做武器?” “臣妾什么都不用。” 苏珝错的回答,让众人纷纷惊呼出声。 “爱妃,可想好了?”温陌君确定性的再问。 苏珝错自然知道他的暗示,青瑶主动提出以花为武器,说明她擅长控制内力以及物体,她不是真的要讨教,而是想给她下马威。 赢了,便可声名远播,被众人乐道,若是输了她亦不会有损失,她依然会被众声相道,为诏月百姓所知。 而这一点,刚好是苏珝错自己的转折点。 “臣妾想好了。”苏珝错点头,“不过臣妾也有一事相求,既然是比试,殿内始终有所拘束,倒不如直接去百花园内,那里宽敞且无所紧闭,自然可让青瑶公主尽兴。” “准。”温陌君立刻应允。 “不过再此之前,本宫也有一个要求,望公主答应。”苏珝错望着青瑶,缓缓说道。 “请说。”青瑶正色回答。 “若是青瑶公主输了,不管陛下如何安置公主,公主都不得怨言。反之,陛下如何安置公主,本宫也不会反对,如何?” 苏珝错话音一落,百官一喜,这要求不错,是输是赢都对他们有好处。 青瑶听后,笑容溢开。 “公主!”使臣怕她答应,出声提醒。 “闭嘴!”青瑶厉色呵斥,随即昂首点头:“好。” 这是她的强项,她未必会输! “如此,甚好。”苏珝错抿唇一笑。 温陌君望着她,眼波沉浮,喜怒不清。 于是众人随着御驾移到了百花园,依次在外围入座后,个个都颇有兴致的望着站在园中的两人。 今日的天虽然仍有阴霾,但是也比昨日好些,至少偶尔还是有一缕阳光罩下,不至于冷涩寒骨。 青瑶为了方便比试,换了一套稍微紧身的衣裙走了出来,而苏珝错却懒得换。 两人同时踏在花朵与草尖之上,与观战的温陌君与百官隔出了十数米的距离,两个美人儿都是姿色冠绝,世间少有,双双呈对峙之势,已然勾住了所有的目光。 苏闻暗暗担忧,她重伤未愈,不知能否获胜。 温陌君目光平淡,然而平淡之下亦有忧思流转。 苏蔓吟兴致勃勃,钟诺涵与钟覃交换了眼色,屏息等待。 “久闻庄妃娘娘大名,今日能娘娘过招,青瑶万般期待。”青瑶缓缓的扬起了手,笑着对苏珝错说道。 苏珝错不动,望着青瑶,“本宫亦然。” 话音一落,众人便见原本盛放得娇艳的花瓣突然就一瓣一瓣凋落,随着青瑶的手不断晃动,花瓣越搅越多,形成了一股香气袭人的香风在绿草花间中卷起。 她身子猛然一震,双手合拢再呈弧形分开,片片花瓣按照她所画的弧形依次点缀分布,形成了一面弧形花瓣墙。 苏珝错的红裙无风自扬,许许内息如潮水往四周蔓延,即使是坐在十数米之外的人也能感觉一阵风呼呼灌来。 青瑶定力,肩膀一送,所有的花瓣都被她推了出去,花瓣因为注入了内力,而伸展了边角,且兀自旋转着朝着苏珝错飞去。 温陌君身子一倾,坐得笔直。 第127章 坦然认输 苏珝错内力一涨,将花瓣直接在一米外隔绝,两股内力隔空相抵,撞击时产生的气流嗖的刮向两边,掀得百官的胡子都飞了起来。 两人的内力同时一散,凌空交手,手法敏捷,腿法快速,看得下方的人左摇右晃也看不分明,只见两条影子分分合合,纠纠缠缠,好半晌才分开。 青瑶立刻以花瓣为刃,一瓣一瓣的送到苏珝错的那边。 苏珝错隔空一吸,以此消抵。 错开的花瓣分别扎入土壤与身后的墙上,众人只听蹬蹬蹬几声响,就见墙上已扎入数片颜色娇丽的花瓣,而且花瓣插入的地方还是隐隐颤抖,让人觉得扎入的不是花瓣,而是刀。 众人皆惊,赞叹两人武力高强。 随着两人的越来越快,百花园内的话几乎被她们肆虐了个遍,所有花枝都被连根拔起,土屑飞扬,尘沙卷起,仿佛天地陡然陷入了昏暗之中。 温陌君立刻从龙椅上起身,目光锁着那片昏暗。 待两股内力再次碰撞,昏暗尽散,他看到苏勖粗往后退了数步才站定,目光望着那头,风云渐聚。 而青瑶则捂着胸,脸色苍白,脚踏柱身才不至于跌倒,望着苏珝错的目光绞着不平与不甘。 “青瑶公主,你输了。”苏珝错含笑往前走,一脸得意。 青瑶虽然极为不甘,但是众目睽睽下,加上温陌君已经信步走来,她只能站直身子,对着素珝错行以颔首礼,道:“青瑶认输。” “那么希望青瑶公主不会忘记你答应本宫的条件。”素珝错压抑着口间的腥甜,对她笑道。 正好,温陌君走至了二人的身前,青瑶躬身一拜,道:“青瑶输了,陛下如何安置青瑶,青瑶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公主!”使臣看到她的落败,再听她的承诺,脸上尽是凝重,这下回了凤灵该如何交代。 “青瑶公主果然是信守承诺的人。”温陌君微微一笑,“请公主放心,朕定不会委屈了公主。” “谢陛下。”青瑶起身,望着苏珝错,没想到她比自己所预想的还要厉害。 苏珝错任由她打量,面对她莫名其妙的敌视与挑衅,始终不显山水。 温陌君见苏珝错的脸上不好看,侧头关切的问:“爱妃的伤势如何?” 之前她受的伤还未恢复,内力怕也只恢复了七成,今日这一番硬拼,怕是又重了。 “陛下不必担心,臣妾很好。”苏珝错微微侧了侧头,淡笑回答。 温陌君见她不愿亲近自己,眼底一伤,随即用和煦的笑容掩盖,“青瑶公主也受了伤,朕让御医先给你看看吧。” “青瑶多谢陛下好意,那青瑶就却之不恭了。”青瑶只是一眼,便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暗流,低头之时,暗暗一笑。 看来这庄妃与诏月陛下有故事呐。 几人往人群走去,众多大臣纷纷围了过来,连连道贺,暗暗对苏珝错改观,这庄妃虽然素日行事张狂,但是在面对国家尊严的时候还是能沉着应对,并将对方制服,这也算是功德一件。 “青瑶公主与庄妃妹妹都是女中豪杰,今日得陛下恩准,看到这般精彩卓绝的比试,臣妾真是倍感荣幸。”苏曼吟也凑了过来,对着青瑶与苏珝错和善一笑。 钟诺涵也凑了过来,见苏珝错脸色不好看,上前轻轻的抓着了她的手,笑道:“臣妾也觉是如此,青瑶公主与庄妃妹妹都是妙人儿。” “嗯。”温陌君的目光不经意的看了苏珝错一眼,见她的脸色愈来愈白,便道:“如今青瑶公主与爱妃的都受了伤,宴会就到此为止吧,至于之后的事之后再定夺。” 使臣虽然不甘不愿,但是想到自家公主已经答应了,纵然不快,也不得不点头,“是,一切由陛下做主。” “青瑶没有异议。”青瑶也点头同意。 苏珝错没有说话,只是被钟诺涵握着的手不由的收紧了几分。 钟诺涵见她有些撑不住,扶着她的手更是用力。 苏曼吟看了看苏珝错,知道她此刻是难以支撑,看了看后方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苏闻,眼底一片深色。 “臣等告退。”见主角们都答应退场,在一旁候了半天的臣子也不得再言其他,纷纷行礼。“臣妾告退。”望着所有臣子都离开,苏珝错放开了搀扶她的钟诺涵,对温陌君福身。 温陌君身子一动,不放心她。 钟诺涵立刻请旨:“陛下,臣妾与庄妃妹妹同路,臣妾也告退了吧。” “嗯。”温陌君没犹豫,点头。 苏珝错转身离去,钟诺涵急忙跟上。 人群散去之后,楚衔玉才从暗处走出,望着独自强撑,自行离开的苏珝错,一直不曾隐露过的情绪开始在眼底溢开。 望着苏珝错与钟诺涵一道离去,温陌君不顾苏曼吟往回走,来至楚衔玉身旁道:“衔玉,去让鬼诣到祥福宫内去候着。” “是。”楚衔玉点头,虽然他是外臣,但是有着温陌君的特赦令,他在宫内可以畅行。 楚衔玉离去之后,温陌君看了看身后的苏曼吟,目光由浅入深,随即温和一笑,“苏妃,随朕回乾和殿吧。” 苏曼吟喜出望外,“是。” 温陌君说了之后,就转身走在前方,苏曼吟随在其侧,身后的便是一干臣子与宫人。外臣被其他宫人领着往宫外走,苏闻临走时望着温陌君与苏曼吟一道离去的背影,心头的沉郁渐渐加重。 陛下,准备动手了吗? 朱红色的宫墙,一道宽阔的宫道,苏珝错乘着软轿与钟诺涵一道回宫,当轿子在祥福宫外停下,苏珝错被元香扶着下轿。钟诺涵见她神色有异,不放心的想要跟上,却被苏珝错谢绝:“蕙妃姐姐,妹妹已经到了,姐姐尽可放心,不必跟随了。” “妹妹,身子可是你自己的,若是不妥可不要硬撑。”钟诺涵关切的说道。 “谢姐姐关心,妹妹知道的。”苏珝错点头,继而又道:“姐姐切莫忘记,打铁趁热。” 钟诺涵何其聪慧,很快就明白了,温厚一笑,点头,“妹妹放心,姐姐知道该怎么做,那姐姐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姐姐慢走。”苏珝错说完让元香扶她进去。 走到殿门口,苏珝错放开了元香的手,“你就在外头候着,没有本宫的通传不许进内。” “是。”元香温顺的点头。 苏珝错进去,头重脚轻,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让她觉得自己的身子似是更虚弱了些。 踉跄得来到床前,她便跌了下去,倒在床上,望着上方大红色的床顶,只觉得阵阵血腥气味不断往上涌来。 如今的她,无人可依,无人可信。 这般死寂之下,竟有几分脆弱遗漏了出来。 “娘娘,楚将军求见。”这时,元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丝丝试探。 苏珝错一愣,楚将军? 眼前不由浮现楚衔玉那天与她并肩,席地而坐的时光,以及他第一次对自己显露的那份情愫。 她不想累及他。 “本宫不见。” 里面的声音淡淡飘出,带着明显的气虚。 楚衔玉听后,看了鬼诣一眼,不等元香再言,他拉着鬼诣便冲了进去。 “楚将军,楚将军!”元香见楚衔玉闯入了殿内,大惊失色,这下自己完了。 苏珝错听着元香焦急的呼唤,就坐了起来,宽袖一拂,被挂起的垂幔就滑了下来,轻薄似纱,却强硬的隔绝了外面的人。 “楚将军,可知擅闯后宫妃嫔的寝殿,可是大罪!” 楚衔玉见苏珝错不愿见他们,眉色一沉,答:“臣奉陛下旨意,带着鬼医前来给娘娘候诊,还请娘娘不要为难于臣。” 苏珝错隔着垂幔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鬼诣,思忱了片刻道:“既是如此,还请将军在外等候,让鬼医一人进来。” 楚衔玉面色微微一怔。 鬼诣主动上前,“那小民失礼了。” 待楚衔玉回神,就见鬼诣已经掀帘而入。 元香没想到楚衔玉带来的便是被宫女们议论许久的鬼医,模样清秀,气质不凡,果然如传闻一样优秀。 美色当前,她却不敢昏头,听完苏珝错的话,她自觉的站到了垂幔之前,客气有礼道:“将军,还请在外等候。” 楚衔玉本以为纤阿之后她身边有这样的人,不想眼前这个宫女也是事事以她为尊,其他人为辅,心头辩不清是喜还是其他。 转身被她领着去了偏殿等候。 鬼诣进来之后,半跪在床前,看着苏珝错苍白似纸的脸,为她诊脉。 苏珝错目光望着上方,静声等待。 半晌后,鬼诣边诊边提醒,“娘娘内伤未愈,强行用力后导致气血失衡,内力紊乱,这些日子娘娘最好是平心静养,不然内力乱窜,轻则武功尽散,重则失控入魔。” “本宫也想平心静养。”苏珝错淡淡一笑,仿佛并不在意。 “娘娘有些事情可不必太介怀,当知时阻不了,切莫伤了自己的身子,让关切你的人时时担忧。”鬼诣淡声相劝。 “若真是关切,怎会有今日。”苏珝错何尝不明白鬼诣是在暗示她不要强求,但是时至如今,她怎会不强求。 原本不想理会,至现在的深陷其中,使得她心头的戾气渐渐加重,执念也在一寸寸加深。 如今,不可能不强求。 就怕强求,也无法得偿所愿。 第128章 无憾 鬼诣见她这般坚决,只是无奈的沉默。 她与温陌君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情仇,还有家恨。 甚至是更深的东西。 “你为何入宫?”苏珝错见鬼诣沉默了,偏过头问了他一句。 鬼诣放开了手,走到一旁摊开了纸,答非所问道:“这几日娘娘好生在宫中静养,忌心事重重,郁结于心,多去外面走走应该可以好得快些。” 苏珝错见他回避,缓缓的坐了起来,蹙眉继续问:“温陌君为何要你入宫?” 鬼诣写字的动作行云流水,不曾停顿,眉眼都专注的看着宣纸。 “温陌君身上的毒为何至今都未解,那是什么毒?” 苏珝错的一再询问,鬼诣都不去理会。 最后苏珝错起身站了起来,冷着脸,沉着声道:“他的毒与苏曼吟有什么关系,或者苏曼吟身上有什么东西对他有利,才使得他这般纵容苏曼吟为所欲为。” 鬼诣的手一顿,瞠目望着宣纸,那一刻他的眼底尽是白苍苍的一片。 乾和殿外,温陌君一袭金袍,尊贵俊美,苏曼吟一身黄色宫装,华贵优雅,两人没有坐在殿中,而是屏退了四周的人,坐在了院内的莲花池前。 那里的莲花早已开败,只余下一片清浊的碧绿色,池底有着一群结伴成群的锦鲤在其中欢快游戏。 温陌君亲自为苏曼吟斟了一杯茶,烟雾袅袅,茶香四溢,温馨至极。 “蔓吟,你喝喝看,这是你最爱的龙井。”温陌君放下茶壶,微笑以对。 苏曼吟望着他,眉眼尽是温柔,浅尝了一口,只觉茶香欲醉,让她甘愿沉溺。 “陛下所泡乃是绝品,臣妾自然爱之。” “蔓吟,你随朕入宫已有一载,朕很高兴你将后宫的事处理妥当,让朕无后顾之忧。”温陌君也喝了一口,笑容更显温纯。 苏曼吟见温陌君竟然夸了她,心思沉浮间,已有了一定的猜测,“陛下今日找臣妾来,不知陛下想说什么。” 温陌君低眉,放下了茶杯。 苏曼吟轻轻一笑,笑容里多了好几分的苍凉,“不管陛下想让臣妾做什么,臣妾都是没有怨言的,陛下若是有所求,不如明说。” “蔓吟,虽然当初你嫁给朕非你所愿,也非朕所想,但是相处一载,朕纵然对你有所怨怼,也是有所消减的。若非你事事针对阿错,朕想与你之前也是有几分情分的。”温陌君没有看她,而是低头看着在池底嘻戏的锦鲤。 苏曼吟知道他今日自然是有话要说,但是不想他会这般直白的说出他对她的看法,若非苏珝错,他们之间也会有几分情分。 但是这个情分,始终不是她要的真情。 “陛下这番话让臣妾汗颜,臣妾嫁给陛下便是随心之举,无论陛下如何想,臣妾都是没有怨言的,但是后宫之事很多注定就是悲剧,并非仅存在于臣妾与庄妃。”她说着,眼中的悲色更加明显,“而且臣妾知道若非臣妾对陛下有用,臣妾也不会安然至今。父亲也不会以此为筹码交换她的自由。如今陛下跟臣妾说情分,就是代表您与臣妾之间……夫妻缘分已尽。” 温陌君意外的扬眉,看着眼前这个五官与阿错有几分相似的苏曼吟,他知道她是聪明的,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敏感致此,聪慧至此。 夫妻缘分已尽,便是他们交易的开始。 “你想要什么?”温陌君知道自己总归还是对她有所亏欠,不说她对自己的心意,就说她为自己蹉跎的这些岁月,也是自己无可奉还的。 苏珝错听着温陌君的话,轻轻一笑,娇美的五官处处显伤,“陛下与臣妾之间的情分虽然不长,但是臣妾想要的,难道陛下真的一分不知吗?” “若是朕没法给的,那……”温陌君不是不清楚,而是给不了。 今生今世,纵然与她磕磕绊绊,但是心中的独钟终究还是只是那个人。 “那臣妾宁可什么不都要,只求陛下不要轻易忘记臣妾。”苏曼吟苦笑,既然给不了,那就不要。 这样至少还能留得一分田地。 温陌君目光一顿,望着苏曼吟的目光隐忍而又深刻,似是触动,似是哀伤。 鬼诣为苏珝错看过病后,走到了殿外,苏珝错独自坐在殿中,楚衔玉见鬼诣走了出来,看了看里面悄无声息,低声道:“如何?” 鬼诣摇摇头叹息道:“心病还得心药医啊。” 楚衔玉有所领悟,斟酌了半分后道:“你先去外面等我一刻,我想与她说几句话。” 鬼诣清楚他与她之间曾有过起始于止的夫妻情缘,而且他与她之间有童时友情,或许会有几分作用。 点头走到院中等候,元香看着两个人交互交谈,知道那些话不是自己能听的,安静的站在不远处。 苏珝错站在殿中,望着窗外依然紧紧压抑的天色,仿似一场狂风暴雨迟迟得不到宣泄。 “珝错。”一声轻缓自外间传来,带着些许沉湎与惆怅。 “衔玉。”苏珝错暗暗低头,透过垂幔望着笔直站在帘外的那个身影。 “其他的我不想多说,更不想劝你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善待自己,不要为难自己。”楚衔玉的声音含着无限的关切。 “你的意思,我明白,鬼诣的意思,我也明白。而他的意思,我正在试着明白。”苏珝错低声回答,声音却含着丝丝悲戚。 “如今后宫云波诡谲,你若是需要,可尽管跟我开口,或许我无法许诺你事事可如愿,但是护你周全的话,我还是可以拼尽全力的。” 楚衔玉的声音穿透垂幔的缝隙,字字清晰震耳。 苏珝错目光一陷,不知该如何回答。 往昔的时光如同被柔风吹起的涟漪,层层在心头回荡。 甚至使得她记起了她即将成为他新娘的那一夜,他说:“今生我不愿亏待你,同样我也希望你是如此,若是你的心还是无法做到甘愿,那你就去找他问个明白吧。” 他与她也算是青梅竹马,两人共经了不少的欢乐,也品尝不少苦涩。 既然她与温陌君回不到从前,那么她就没必要再累及他。 “多谢将军美意,这份情谊本宫会牢牢记住的。只是本宫自己的事,还望将军不要插手。” 楚衔玉知道她个性刚绝,决定的事很难改变,也知道她会拒绝自己,但是当真的亲耳听闻了这份拒绝,他还是有些忧伤。 从小他与她之间就熟知熟识,他清楚她一步步爱慕着陛下,也知晓她一寸寸被逼至悬崖,可是每一次他都是旁观者。 为她的幸福而幸福,为她的悲哀而忧伤。 从未为她做过什么。 这一次,他却想做点什么,哪怕是倾尽所有,哪怕是依然如昔,那他也无怨。 至少也算是对自己,对过去,有了一份交代。 至少自己以后也会无憾。 “珝错,当你还唤我衔玉的时候,我就会为你不惜一切。” 说完之后,他一转身子,步伐昂阔,决绝离去。 苏珝错见他快步走了出去,仿佛是很怕听到她接下来的拒绝一般,不由无声一叹。 如今她这边的处境就如同一个大的墨缸一样,她不想再有人被她拖入其中。 可是为何偏偏还有这样一头扎进来的人。 与此同时,她不禁苦笑,那些被世人唱诵的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和世人争相想遇的缱绻深情都无法成为她的依靠,到后来还是这样一份昔日友情成为她心头最后的感动。 到底是情深不寿,还是情浅难系。 晚间时候,苏珝错没去赴承德殿那头的晚宴,而是独自呆在殿中,独自安静。 大概一个时辰后,元香从殿外走了进来,恭敬的跪在地上,“娘娘。” “那边可有什么需要本宫知道的消息?”苏珝错靠在软榻上,一派的闲散自在。 元香瞥见苏珝错这样漫不经心的姿态,低下头诚惶诚恐道:“回禀娘娘,承德殿那头除了娘娘,其他妃嫔都在,席间陛下与苏妃娘娘格外的恩爱,蕙妃娘娘始终安然不动。青瑶公主问及过娘娘为何不参宴,被陛下给搪塞了过去。之后青瑶公主说她喜欢风露殿外的翠竹,遇冬不枯,特请陛下将她安置在了风露殿。” 苏珝错听到前面没有动,听到青瑶住宿风露殿的时候,却沉了眼色,“那么青瑶公主便是今夜入住了?” 元香以为她会在意前面陛下与苏妃恩爱的事,不想她在意的竟然是后面这一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按照规矩,是今夜入住。” “本宫知道了,没你的事了,下去吧。”苏珝错动身朝她挥了挥手,道。 “是,奴婢告退。”元香恭谨的退下。 青瑶,风露殿,这是意外? 她轻轻一笑,这个青瑶公主是凤灵献出的贺礼,还是埋在诏月的一颗棋子,实难预料。 “娘娘。”刚退下的元香再次来到了殿门前,请示道。 “何事?”苏珝错侧头,不悦问道,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打扰她? 元香听出了她的不悦,硬着头皮继续道:“御膳堂的人说是奉陛下的旨意,前来给娘娘送晚膳。” “本宫不吃,让他们退下。”苏珝错毫不犹豫的回绝了。 元香听后有些惊讶,随即答:“是。” 外面小小的骚动了一阵,又恢复如常。苏珝错自始至终都会出去,现在来关切她作甚,继续他的温柔乡,美人谷何尝不好。 第129章 夜商对策 耳畔不由想起之前她询问鬼诣的话,而他的回答是:“娘娘既知陛下有不得已之处,那为何始终不肯体谅陛下,反而要一再的刁难,为难自己也为难陛下。” 是啊,不知从何时起,她与温陌君之间只剩下了相互刁难,各自针芒了。 苏珝错睡至半夜,便没了睡意,起身走到了殿外,望着外面苍白皎洁的月亮,兀自明亮的悬挂着,月光轻轻浅浅的撒了一地,映得四周的景致也朦胧了起来。 树影与月影相交,勾勒出夜的轮廓。 万籁俱静,就连风声都消弭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月色姣姣,美人如玉,最是这抹较弱可人的背影最是让人迷醉。”一道温醇似玉的声音轻柔的在月色中铺开,从四面八方灌入了苏珝错的耳中。 苏珝错猛然转身,就见一个陌生男子傲然站在她的宫殿顶上,手里拿着一把蓝色羽翼的扇子,轻抚着含笑相对。 “你是何人?”听闻声音她有些激动,但是见到人却有些失落。 陌生男子听着她的询问,手中的扇子一扬,化作了片片羽毛,纷纷而下。而他身子一倾,便俯身而下,陌生的容貌刹那间就出现了变化。 眉若月弦,眼似星辰,鼻如松俊,唇含瑰色,五官清圣雅洁,如雾似花,惊世骇俗。 苏珝错见到那张倾世之容渐入眼帘的时候,心头的失落陡变为了惊喜。 她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才喜悦的迎上前,“容归。” 白玉容归见到她放纵一笑,仿佛两人之前那些矛盾与决裂已如风散。 苏珝错不等他说话,就拉着他进了殿。 白玉容归看着被她拉着的手,眉目融合,回手轻轻拉着,力道不轻不重。 进殿后,两人才坐下。 “你为何深夜入宫?”苏珝错望着对面一派惬意从容的白玉容归,出声询问。 “接到凤灵那边传来的消息,本王就赶过来了。”白玉容归淡声回答。 “你与那位青瑶公主,是熟识吗?”见他这般淡然,苏珝错抿了抿唇问道。 “美人儿不必在意,她不过就是一个公主而已。”白玉容归的话含着某种深意,似敌视,似无谓。 苏珝错以为青瑶与他之间无联系,也就没在意他那个称谓的问题。 想起之前鬼诣问她的事,她短暂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你是何时回的诏月?” 白玉容归微微侧头,看了看她,笑答:“披星戴月回来,便来看你了,怎么了?” “没事。”苏珝错摇头,若不是容归,那盗走回魂草的人又是谁。 “青瑶可有为难你?”白玉容归见她没有言明,也没追问,反而转移了话题。 “不算为难。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我可以应付。倒是你,”苏珝错说着望着他的目光,不由含着些许惆怅,“如今景国那头如何了,一切可稳定?云穹如何,你真的这般信任他?” 想到云穹,苏珝错总觉得不安心。 如此精于算计的人,真的会将诏月幸免于自己的宏图之中? “不必担心,一切本王心中有数。”白玉容归从容一笑,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苏珝错点头,“那你是为何事回的诏月?” 终于问到了重点上,白玉容归望着苏珝错,目光由散漫转为了郑重,“美人儿,这些日子你可发觉温陌君有异常?” “异常?”苏珝错意外。 “对,异于往常的举动。” “没有。”苏珝错还没发觉。 白玉容归伸手摸了摸下巴,转而点头,“那你这段时间多注意他和其他宫的情况。” “你知道他在计划什么/?”苏珝错疑惑,为何身在他身边,自己竟什么都不知。 “本王也不清楚,只是这么感觉。”白玉容归说着,脸色都沉了下去。 最近自己的身子也是反复无常,那他也该撑不了多久。 苏珝错点头,随即又问:“对了,蕙妃与钟覃也是你的人吗?” 白玉容归神秘一笑,“目前来说,还应该是。” 苏珝错立马领悟,那就是还有其他打算了。 “那目前我还是可以用他们吧。” “嗯,”白玉容归点头,看着脸色还是苍白的苏珝错,轻声一叹,道:“你如今的处境如何?” “前夜,我去找了温陌君。如今朝堂之上,封后之声越演越烈,我感觉温陌君似乎与苏曼吟之间有着某种牵绊,所以我去阻扰了。” “他态度如何?” “看不出来,不过我的态度很鲜明,若我不为后,那诏月便没有皇后。” “美人儿。”白玉容归望着苏珝错,苍苍的脸色下,盈盈的目光中终于出现了一份她之前不曾有过的柔软。 “有时候,本王会有些怜惜你,甚至会对你有所不忍。” 迎着白玉容归过于轻柔的目光,她心头微微一动,柔声道:“如今你我都是没有退路的人,也是同病相怜的人,我们都只能往前走。” 白玉容归见她目光融融,心头一动,张嘴便问:“美人儿,若是有一天你发现……” 然而话至一半,又不得不被截住。 “发现什么?”苏珝错见他欲言又止,不由问道。 白玉容归却仓促摇头,“没事。” 这时,殿外响起了脚步声,两人脸色一变。 苏珝错的眉心一沉,这个时候来的人除了温陌君,不会再有其他人。 白玉容归也想到了,望着苏珝错,示意怎么办。 苏珝错暗示他不要动,她将白玉容归拉入寝殿,放下了垂幔,站在殿中,望着那道俊挺逼人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投射在了门上。 当看到那道身影伸手欲推开门的时候,苏珝错出声了。 “陛下,臣妾已经歇息了。” 温陌君站在门外,披了一身如银的月霜,手还未触及门便顿在了半空。 “阿错,朕想和你说说话。”他收回了手,低声道。 “可是臣妾已经歇下了,陛下若是有话要对臣妾说,可明日再来。” 温陌君见苏珝错拒绝了,没有答话,却一直站在门口。 苏珝错看了看依着床边站立的白玉容归,他嘴角的似笑非笑,让苏珝错有些心虚。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觉得,但是就是想尽快的让温陌君走。 否则两人一见面,不说她会如何,两人一定会争斗起来,到时候惊动了整个皇宫,对于想要挽回一些名声的她来说,十分不利。 “陛下,若……” 正当苏珝错开口准备让温陌君走的时候,却听门外的温陌君突然推门而入,而且身子几乎是顷刻间就出现在了苏珝错身前。 苏珝错心头暗叫不好! 慌忙上前,用身挡住里面的容归,见温陌君气势汹汹,下意识用余光看了看身后,却见原本倚创而立的白玉容归不见了踪迹,只余下最后一层垂幔兀自飘荡。 “陛下,这般是怀疑臣妾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吗?”不等温陌君询问,苏珝错便厉色的质问。 温陌君脸色疑惑犹存,站在门外的时候他明明捕捉了两个人的呼吸声,进来之后却没见到其他人。 要么自己感觉错误,要么就是对方轻功太好。 但是他相信自己不会感觉错误,但是面对苏珝错这般厉色的质问,他却不知该如何解说。 因此,只能直言了当,“庄妃,你不是说你歇息了吗?” 苏珝错应对极快,“难不成陛下希望臣妾直言,不相见陛下?” 果然,此话一出,温陌君的脸色出现了片刻的凝固,沉淀在其中的除了显而易见的伤痛不见其他。 苏珝错无法直面这样极具伤害性的目光,侧开脸避开。 “陛下,若是无事,臣妾便不挽留了。” “阿措!”温陌君望着对他漠不在意的苏珝错,心头的疼疯狂中含着痴苦,“你当真是不愿再见我了?” 那为何又要因为他与青瑶决斗,为何又要因为他、 苏珝错目光定格在某处,不去看他,嘴角一勾,溢出的笑容却极为惨淡,“陛下以为见了臣妾又如何?臣妾想知道的,陛下会告诉臣妾吗?陛下知道的,又愿意与臣妾分享吗?” 温陌君脸色一僵。 苏珝错便知自己又问到了两个人之间的逆鳞,但是每每温陌君主动靠近她,却又吝啬的不愿透露半分的情形,让她难以接受。 于是,她决顶再逼一次,“陛下,那么臣妾问你一句。” “说。”温陌君望着她,目光深得仿佛足以将整个人完整吸入一般。 “苏曼吟对你到底有什么价值?让你一再的姑息她,甚至还姑息着苏闻。” 苏珝错的声音极慢,而且极轻,但是每个字都是那么的用力。 若是之前的事关乎国家,关乎皇室,他不言情有可原。 那么这件事,仅仅只是他与苏曼吟之间的事,他不会无话可辩吧。 然,温陌君的表情却让她再度失望。 那种介乎与绝望与痛苦之间的表情,生生将他如画的五官,狠狠的扭曲了。 “阿错。” 苏珝错听闻他的这声轻唤,便什么都明白了,还是不能说! 不能说! 口口声声要将自己牢牢护于羽下的人,口口声声称着爱自己的人,那不过如此。 眼看着他姑息的人一步步将自己逼入绝境,甚至一再的想要取自己的性命,他依然什么都不肯说,就连惩处她的举动都没有。 这样的人,她如何去谅解。 “既然陛下无话可说,那臣妾恭送陛下。”她冷着音,送称。 第130章 声誉转好 温陌君伸手想搭在她肩上,却被她侧身躲开。见她背过身不理自己,温陌君眼色含悲,嘴唇蠕动了几次却依然无话回答。 如今的自己,什么都给不了,给不了! 当背对着殿门的苏珝错真的听闻这道脚步声渐行渐远的时候,她眼前一蒙,立刻闭上了眼,既是如此,那她没必要为这件事伤心。 第二日,庄妃大战凤灵青瑶公主的事就在民间传开了,就连酒馆的说书人都在绘声绘色的描绘着当时场景,让听的人个个身临其境,恨不得当场拍手叫好。 一直以来被冠上妖妃之名的苏珝错总算才这件事上为自己正了名,慢慢的,关于她的生平事迹也开始在百姓口中传开。 大家纷纷惊讶原来她就是苏相府中的二小姐,原来她与陛下之间早就情根深种,原来她是那么可怜的一个柔弱女子。 民心开始怜悯起了这个命运多舛的人,所有针对她的舆论开始朝着一个好的方向扭转。 但是这样的逆转,也引得某些人十分不安。 苏相府中,一处僻静的祠堂,苏闻静默的站立。听完属下的汇报,他眉心深皱,“可有查到源处?” “没有,这些话仿佛就是从百姓口中说出来的,找不到根源处。”黑衣人低声回答。 “找不到根源。”苏闻摸了摸胡须,脸上尽是凝重之色。 “是,感觉就是一夜之间突然兴起的。”黑衣人自己也十分疑惑,以往这种事都是一查就能顺藤摸下去的,但是这一次对方准备十足,让他无处可寻。 “好了,你先下去,这件事继续查,但是也不要动作过大,不要惊动对方。”苏闻沉思了片刻,吩咐道。 “是。”黑衣人退去。 四周突然又寂静了下去,苏闻望着苏家的排位,不由的有些心惊肉跳,已经尘封了许久的往事似乎开始被揭开。 一声声讨骂声誉指责声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 “苏闻,你这个逆子,你竟然敢做出这样违背天理,罔顾常伦的事来,看我不打死你!” “苏闻,你本是苏家的嫡长子,你竟然这样不知羞耻,我苏家怎会出了你这么个祸害!” “我苏家世代门风干净,不曾有过这样的丑闻,你竟然敢如此蔑视先宗,藐视伦常,这是要灭了苏家啊!你如何对得起苏家列祖列宗,你如何对得起身为臣子的良心。” 苏闻听着浑身颤抖,如常的脸色随着这一声声一字字的讨伐而惨白如雪,他躬身跪在了地上,对着苏家的排位,悔不当初:“苏家祖宗,苏闻知错,苏闻如今知错了,还望各位祖宗怜悯下一辈,不要让罪责牵连至无辜的她们啊。” 冰冷的排位笼着日光泛出层层凉色,仿佛一个个对此嗤之以鼻的老头。 巍峨雄伟的皇宫,即使在阴色密布的天空下依然泛着金碧辉煌的光泽,让人不敢质疑其磅礴之势。 温陌君坐在勤政殿,批阅着一张张讲述民生,讲述国事的奏折,如今他回宫了,封后之事再次被臣子提上了日程,支持苏曼吟的人一如既往的多,而支持蕙妃的人也大有人在。 但是他翻看着手里的折子,十分意外。 “庄妃娘娘德才皆备,且有大事大非的胸襟,为诏月,为百姓,都立下了汗马功劳,加上娘娘还为苏相之女,论家世,论品德,论心胸,她亦是诏月之后的最佳人选,望陛下慎思。” 当他的目光定格在落名上,眼底登时漾起一阵冷光。 钟覃。 雅致清净的祥福宫内,苏珝错拿了一本元香为她找来的书百无聊赖的翻看着,不多时就见元香急急从殿外走来,回禀道:“娘娘,蕙妃娘娘求见。” 苏珝错放下了书,道:“请进来吧。” 元香将钟诺涵领到了殿门口,钟诺涵便自行入内,见到苏珝错坐在桌前等着她,她红唇一扬,笑得端和:“妹妹,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多谢姐姐关切,妹妹已好了许多。”苏珝错亦淡笑回答。 “如此便好。”钟诺涵点头,用眼神示意丘嬅出去。 之后,才继续道:“那位青瑶公主如今在风露殿休息,不知妹妹打算如何让陛下安置她?” “姐姐以为如何?”苏珝错不答反问。 钟诺涵见苏珝错不肯说,无谓的一笑,“如今姐姐与妹妹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妹妹的决定姐姐一定鼎力支持,妹妹不必顾虑。” 苏珝错听后笑容扩大了几分,“那么姐姐以为,妹妹与苏妃如何?” 钟诺涵微微一怔,随即笃定答:“自然是妹妹更胜一筹。” 不论容貌,单单是陛下心头所爱,便是她与苏曼吟望尘莫及的事了。 “既是如此,姐姐可知陛下为何迟迟不肯将后位给妹妹。”苏珝错的目光陡然一深,里面的情绪让擅于攻心的钟诺涵都不知该如何解读。 思量半天,才道:“莫不是妹妹认为此事有蹊跷?” “这也是妹妹所想,苏曼吟手中不知握有什么,让陛下直至今日也没有动她半分。”苏珝错说到这个,眼底就出现了一层隐痛。 钟诺涵显然不知,苏曼吟与陛下之间还有这一层关联,心头十分吃惊,“那妹妹如何打算,难不成就对她束手无策?” 苏珝错果断摇头,“当然不会。” 转而又想,“姐姐,你可知回魂草?” “回魂草!”钟诺涵再次意外,“对它姐姐并不熟悉,不过听家父说,这草甚为神奇,有着续命回魂的神效一说,而且它十分珍贵,听传言当今世上,只有陛下才有一颗,也仅有这一颗。非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时,不可用。妹妹为何会问到回魂草呢?” 苏珝错静静的听着,待钟诺涵说道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时候,她的心猛然一揪,难道温陌君…… 钟诺涵见苏珝错脸色陡然一沉,目光转了几次,才伸出手推了推她,“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苏珝错这才回神,望着钟诺涵,心思难定,脸上却已经恢复,“没事,只是第一次听闻这般神奇的作用,有些震惊罢了。” 钟诺涵略有迟疑的点头,“这等神药世间难寻,陛下能得也是机缘,若非听家父提起过,本宫也不知还有其事。” “姐姐入宫比妹妹久,妹妹有个问题不知当问还是不当问。”苏珝错望着钟诺涵,试探道。 “妹妹尽管说,姐姐知道的绝不隐瞒。”钟诺涵常色以对。 “说起来,姐姐与苏曼吟是一道入宫的,那为何你与她却迟迟不见动静,倒是之前的宁嫔先有了动静。” 她问得隐晦,钟诺涵领悟神速。 听后,钟诺涵轻轻一叹,神色难得出现了几分无奈,“为此事,姐姐也是十分闹心,可是不知为何事实就是如此,而且姐姐还命人找来了许多御医与民间神医前来查探身子,都说无恙,只需保持平常心,不要急求,也不要过于在意。” 若是她有一子半女,或许她的处境断断不会如此。 更不会依靠着旁人求存。 苏珝错听闻之后,点点头,若温陌君一直防着她们,那么不可能防着宁嫔,那宁嫔是如何身怀子嗣的?可是若是宁嫔自己瞒天过海怀上的,那么为何在她流产的时候,温陌君会那么生气,甚至是不由分说的直接将自己软禁了。 然而,若不是温陌君有意防范,那为何钟诺涵与苏曼吟都迟迟不见动静。 这件事,实在诡异。 “所幸,现在的后宫无一人有子嗣,总算还着一层品平衡。”钟诺涵从自己的情绪中抽出,望着苏珝错半天才想起,颇为兴致的问道:“妹妹入宫也有些时日了,而且之前出宫也一直与陛下在一起,不知妹妹可有承宠?” 说到这个,苏珝错脸色就不自然了,抿了抿唇,才摇头。 钟诺涵十分意外,难以置信道:“怎么会?” “妹妹与陛下之间,想必姐姐也能猜到几分,自然不可能会有承宠的那一日。”苏珝错半真半假的感叹。 钟诺涵想了想也觉得是这样,若非陛下对她还留有心结,也不可能任由苏家的人这样欺负她。 “妹妹不必心急,你与陛下会有解开一切的那一日的。” “或许吧。”苏珝错不强求。 “不能或许,而是一定。”钟诺涵却摇头,现在的形势可谓是到了不得不作为的地步了,她可以想象若是苏曼吟真的因陛下那点隐私而登上后位,那么她与苏珝错的日子断断比现在难过百分。 苏珝错见钟诺涵这般果决,猛然间领悟了什么,随即一笑,“姐姐放心,妹妹如今知道在做什么。” “嗯,经过昨日妹妹的挺身一战,外间的百姓对妹妹的印象可谓是不不转好,加上姐姐这边的支持,妹妹封后也不是不可能。”钟诺涵望着她,神色间有着一份嘱托,“然而姐姐能做的仅是如此,其他的还要靠妹妹,希望妹妹多为以后打算。” “妹妹明白。”她怎会不明白,如今到了这一步,她已然无路可退。 见苏珝错十分决绝,钟诺涵才算放心,“如此,姐姐便放心了。日后妹妹若有什么需求,可尽管跟姐姐开口,能帮衬的姐姐一定鼎力而为。” 说这,钟诺涵看了看四周,建议道:“妹妹身边似乎还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儿,这样妹妹可不是会受累,不如姐姐为妹妹物色一个,如何?” 第131章 闯福泽宫 苏珝错看了看外面的人,笑着婉拒:“姐姐关切,妹妹感激,但是妹妹不需要,如每每这样生活在刀尖剑口的人不需要过于备至的照顾,也就不需要太贴心的人儿,就这样很好。” 见她拒绝,钟诺涵也没有再坚持,“好吧。那没事,姐姐就先回去了,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好,姐姐慢走。”苏珝错起身迎送。 “妹妹留步。”钟诺涵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才转身离去。 临出殿门的时候,钟诺涵看了看跪在门口的元香,含笑叮嘱道:“可要好好照顾你家娘娘,稍有闪失,本宫可不会轻饶你。” “是,奴婢一定为娘娘鞠躬尽瘁。”元香被吓到,忙不跌的答应。 钟诺涵这才在丘嬅的搀扶下,扬步而去。 苏珝错却望着元香,目光渐渐沉寂。 “娘娘,该用午膳了。” 眼看着时间已过正午,元香端着膳食站在门外,对着苏珝错毕恭毕敬道。 苏珝错正在看书,眼皮也不抬,点头示意她将东西放进来便是。 元香将东西放下,临走时叮嘱道:“娘娘这些膳食需要趁热吃才好。” 苏珝错这才抬起了眼,望着模样小巧,性格温顺的元香,元香被苏珝错这样的目光凝视着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紧张的揪着衣角。 像是看出了她的紧张,苏珝错这才收回了目光,继续看书道:“元香,你入宫多久了?” “奴婢入宫六年了。”元香如实回答。 苏珝错目光一顿,六年。看她的年纪也不过十三四,那她不是自小就在宫中了。 “那你宫外可有还有家人?” 元香被苏珝错这般盘问,有些无措,支支吾吾道:“有……有的。” “那你有多久没见他们了?” 元香被骇到,慌忙跪下道:“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苏珝错翻书的动作一顿,目光锐利的发了出去,“你何错之有?” “奴婢……奴婢……”元香吞吞吐吐,答不出个所以然。 “既然无错,认什么错。”苏珝错继续望着她。 元香目光盯着地面,诚惶诚恐的答:“奴婢没有伺候好娘娘,所以才有错。” 苏珝错目光一眯,“没伺候好本宫?” 元香听苏珝错耐人寻味的语气,更是惧怕:“奴婢……奴婢,今后一定……一定会好好伺候娘娘的,请娘娘不要罚奴婢,更不要牵连奴婢的家人。他们都是年老的普通人,还请娘娘法外开恩。” 苏珝错将书放下,本想试探她一下,不想她竟然惧怕至此。 “本宫又说要罚你吗?” “……”元香一愣,定格在了原地。 不是罚她,那娘娘要问她的情况,还要问她的接人,难道是她理解错了。 轻轻抬头却见苏珝错已经坐在了桌前用膳,她慌忙低头,默不作声的候着。 待苏珝错用完之后,她才起身收罗。 苏珝错走到殿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直阴色不退,暗色盘踞,但是也一直迟迟不肯下雨,就这么与天空焦灼着。 她提步往外走去,元香看见之后,慌忙跟上前,“娘娘,您这是要去哪里,让元香跟着吧。” 苏珝错顿步看了她一眼,答:“不必。” 相似的情形,相似的神情,却还是不同的人。 “可是娘娘出去,不带奴婢,陛下会怪罪奴婢照顾不周的。”元香咬着唇,小心翼翼的回答。 “本宫只是去走走。”苏珝错见她委屈的模样,有些不悦,她又不是犯人。 “可是娘娘身份尊贵,若出行都没有奴婢相随,是不合时宜的。”元香却坚持。 苏珝错有些无奈,这个倔犟劲儿跟纤阿还真是有些像。 “那你不收拾那些东西了吗?”她指着殿内的一桌残羹。 “要的,要的,娘娘稍等。”元香见苏珝错是默许了她跟随,开心一笑,立马招呼其他候着的宫女一起帮忙收拾。 苏珝错望着指挥来指挥去的元香,随即移开了目光,相似始终不是。 纤阿之后,她不想再信任谁,因为这样至少不会再失去谁。 待元香收拾好一切,跟苏珝错一起来到百花园,那里已经不复昨日的狼藉,换上一批新的花卉,姹紫嫣红,暗香四溢,瑰丽之极。 元香本以为她只是在这里走走,不想她却突然调转了方向,看着方向像是福泽宫,她心一惊,紧张的上前问道:“娘娘,可是要去福泽宫?” “怎么本宫去哪里,还要跟你报备?”苏珝错不悦的反问。 “不是,奴婢只是确定一下。”元香低头,宫头不是传闻娘娘与苏妃娘娘不和吗?娘娘还主动上前,难道不怕苏妃娘娘找她不痛快吗? 两人来至福泽宫,元香主动上前跟守殿的人知会,让她前去回禀一声,庄妃娘娘来看苏妃娘娘,对方急急进去,不多时出来硬着头皮道:“回禀庄妃娘娘,我家娘娘身子不适,不想见客。” 元香回头想征询苏珝错的意见,却见对方已经大步一迈径直走了进去。 “娘娘。”她慌忙追上。 “庄妃娘娘,请留步。我家娘娘真的是身子不适。”宫女追着苏珝错,却不敢伸手拦。 苏珝错也就宛若进入无人之地一般,长驱直入。 来至殿外,却见殿内垂幔青羊,丝丝绕绕,她的目光笔直的望了进去,就见到垂幔之后苏曼吟的身影似坐似卧的靠在了软榻上。 她对着还在极力拦着苏珝错的宫女挥手,让其退下,才开口道:“庄妃妹妹,竟然这般想见本宫?” 苏珝错冷冷一笑,目光穿透垂幔,笔直望着正在为苏曼吟号脉的鬼诣,“原来苏妃姐姐真是不适啊,臣妾还以为姐姐是不想见妹妹而说出来的托词呢。” 元香被自家娘娘的坦然惊得心跳剧烈,硬着头皮对着苏曼吟福身。 鬼诣对两人的事充耳不闻,为苏曼吟号脉之后,道:“娘娘身子无碍,只是略感风寒,不日便可痊愈。” “辛苦鬼医了。”苏曼吟收回了自己的手,吩咐身旁的素瑾将垂幔撩起来,才走了出来。 苏珝错见她走出来了,不等她开口径直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道:“姐姐一生病,竟然是陛下亲自带回来的鬼医前来候诊,真是让妹妹羡慕啊。” “妹妹谦虚了,昨日鬼医不也是亲自为妹妹把脉吗,都是陛下的一番心意。”苏曼吟仿佛是习以为常,任由她这般放肆。 元香还福着身,她可不是庄妃,可以这般放肆,所以她只能默声等候。 苏珝错看了看元香一眼,也没有在意,伸手敲了敲桌面,道:“既然姐姐不是不想见妹妹,那为何妹妹都坐下了,还没有来奉茶?” 苏曼吟看了一眼素瑾,素瑾领命去奉茶。 “庄妃娘娘,请喝茶。” 苏珝错伸手去接,指尖的内息悄然一发,素瑾手中的茶还未放到苏珝错手中便炸裂,滚烫的水全数倒在了素瑾手上。素瑾惊呼,白皙的手腕与掌心立刻就起了一串红色。 “庄妃!”苏曼吟见苏珝错是有意找茬,气愤的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你家奴婢不会奉茶,姐姐竟然认为是妹妹所为吗?”苏珝错轻轻一笑,带刺反问。 “是素瑾照顾不周,还望庄妃娘娘莫怪。”素瑾以袖掩着自己的伤,对苏珝错认错。 “哼。”苏珝错并不领情。 鬼诣看着胡作非为的苏珝错,余光看了看角落处的暗影,无声叹息。 “鬼医,可否为素瑾一看?” “苏妃娘娘真是大胆,鬼医可是陛下亲自从宫外带回来的人,本是为陛下亲自看病的,能为娘娘看已是情面,苏妃娘娘要让鬼医屈尊为一个卑贱的奴婢看病!” 苏曼吟本想趁着鬼诣在给素瑾看看,哪知苏珝错竟然借题发挥,用这件事指责起了她。 素瑾生怕给苏曼吟带来麻烦,隐忍道:“娘娘不必担心,奴婢没事,不需要劳驾鬼医。” 苏曼吟怒视着苏珝错,却没有办法,里面的人不吭声,自己纵然在这里受尽屈辱,也不能反击。 元香守在一旁,听着两位娘娘的争论,又惊又吓,渐渐便满头大汗。行礼的姿势也开始歪歪扭扭,正要失衡之际,一直白皙修长的手扶住了自己,她惊讶抬眉,就见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扶住了自己。 正要道谢,却见对方摇头,她只得闭嘴站好。 “庄妃娘娘,今日前来到底有何事,若是无事那本宫身子不适,不便招客。”苏曼吟见里面的人还是不吭声,怒了眉色,对苏珝错下逐客令。 苏珝错却回以她娇丽一笑,“苏妃娘娘,确定要在众目睽睽下让妹妹说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苏曼吟目光一动,望着脸上笑意翩然,眼底却一片冰芒的苏珝错,斟酌了几番后,道:“你们先出去吧。” “是。”素瑾行礼,然后轻轻带了带元香,用眼神看了看鬼诣,略表歉意。 鬼诣明白,背起药箱便走了出去。 殿门被合上,苏曼吟才道:“不知庄妃妹妹想要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看看苏妃娘娘的特殊之处到底在哪里。”苏珝错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苏曼吟默声望着她。 “苏妃娘娘难道忘了,你说过陛下舍不得你死,也不能让你死,所以妹妹就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这般金贵。”苏珝错说着将目光移远,“想不到,苏妃娘娘果然金贵。” 第132章 宁华宫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蔓吟看着她,不相信她这样不管不顾冲进来,就是为了验证她金贵与否。 见苏蔓吟已经有些发怒,苏珝错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角落,轻轻一笑,“妹妹前来只是想告诉苏妃娘娘,不要以为你有苏闻撑腰就可以安枕无忧,不要以为你有陛下的那点怜惜就可得愿以偿。” 苏蔓吟瞪着她,“你知道本宫想要什么吗?” 苏珝错无惧迎视,“既然你们人人都称无可奈何,那么我也无可奈何一次,你听着,他也听着。” 他?苏蔓吟目光微闪。 而角落处的人影身形一晃。 “封后之日,要么你苏蔓吟血溅当场,要么我苏珝错命丧当时。”苏珝错清艳的五官染着疯狂,亦是孤绝奋勇。 “不信的话,就试试看。” 温陌君竟然让鬼诣来给苏蔓吟看病,是不是在他心中,苏蔓吟已经和她一样的重要?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便是在苏蔓吟手上有一个足以改变温陌君心意的筹码,而温陌君不得不因为它而做出这个抉择。 同时,当这个抉择结果出现的时候,便是温陌君对她无情的开始。 她必须在这个结果完全呈现的时候,为自己谋得一条退路。 说完之后,她扬长而去。 她现在还要去一个地方。 “阿措。”当苏珝错的步伐迈出殿门的时候,温陌君才追出来。 然而也是遥不可及。 苏蔓吟见到总算愿意现身的温陌君,回头之时也是满脸的悲戚,“陛下,即使蔓吟为您奉献至此,也无法换得你一星半点的疼惜吗?” 明知道因为他在,她无法对苏珝错尖锐刻薄,但是他却任由苏珝错为难她,到最后出现也只是为了挽留苏珝错已经走远的步伐。 她在他心中,真的一寸余地也没有。 温陌君虽心有所欠,但是情不可控,他也难以自已。 “你好生休息,朕会找她谈谈的。”他不知如何面对满脸悲伤的苏蔓吟,只能仓皇离去。 眼看着所有人离去,素瑾才从外面走进来,见到苏蔓吟无声哭泣时,心有不忍,“娘娘。” “素瑾,世人诚不欺我,时间最是无情便为帝王家。温陌君,他真的对我无心无情呐。”苏蔓吟任由眼泪流下,泣声道。 “那娘娘如今可愿反悔?”素瑾望着苏蔓吟,既然无论如何也换不回一丝真心,那为何不收收自己的心。 苏蔓吟的神色却更悲,“他情难自禁,我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素瑾立刻明白,不只是陛下如此,就连苏相也是这般。 心已不由自己,就连身也不由自己。 若是娘娘不坚持下去,那么随着她的心一起沉寂的人,可不仅仅只是她自己而已,还有苏相,乃至整个苏家。 温陌君追出去的时候,四周已经没了素珝错的身影,就连她带来的宫女也没找到她。 云香几乎是苏珝错出来之后就追了上去,但是出去之后却不见苏珝错的身影,心头惊诧之际却见温陌君朝着他走来,当即就跪下了地上,“陛下,奴婢……” “你便是如今照顾庄妃的人?”温陌君低头看着跪在地上有些惧怕他的宫女。 云香本想认错的话吞回了肚子,慌忙点头,答:“是的,奴婢如今侍奉娘娘的起居。” “那今日她可用膳了?”温陌君低声问道。 “今日娘娘已经用膳了。”云香如实回答。 “很好,之后你每日跟朕汇报你家娘娘用膳的情况。”温陌君点头。 元香疑惑的扬眸,也不敢看他,点头:“是,奴婢遵旨。” “那你先回去吧。”温陌君见她答应,没有再问其他。 “可是我家娘娘还……” “朕自会派人去找。”温陌君见她还有所迟疑,出言承诺道。 “是,奴婢这就告退。”元香急急离开,回殿内等候消息。 温陌君望着元香离去的方向,目光飘远。 “陛下,既然关心娘娘,为何至今还不愿告诉娘娘,您的苦衷。”鬼诣听苏珝错之前与苏曼吟的话,知道她已经察觉了某些关键。 既然话已经这般分明,那陛下还在犹豫什么。 “鬼诣,你对朕的病有几分把握?”温陌君没有回头,而是垂着目光轻轻问道。 鬼诣眉头一簇,“可是即便是如此,您也不该这样任由她自己去猜去误会啊。” “就连你都没有把握的病,你让朕如何告诉她,如何能够对她开口说,朕的时日无多,不能陪她走至白头。”文末均猛然回神,温隽的眉目结着一股深刻的悲哀。 鬼诣咬唇,一脸的无奈却又不甘不愿,“那陛下你可想过,若是有一日她从别处得知了这个消息,就该如何接受。是该体谅陛下不想让她担心,还是该恨陛下哪怕是死也不愿见她?” “你不会如此。”温陌君却悲呛摇头。 “陛下何以这般笃定。”鬼诣不解。 温陌君却不再说话,如今的她对他不再是一心一意,即使她现在没有发觉,但是却瞒不过他。 白玉容归回来了,而且他们还曾深夜相见。 而她始终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看着温陌君痛苦又无奈的神色,鬼诣愤然离去。 整个诏月皇宫能这般对他的,除去苏珝错,便只有他了。 然,温陌君却未动怒,而是对着隐在暗处的寒烈道:“去看看阿错去了哪里,有消息回来告诉朕。” “是。”寒烈领旨而去。 巍峨磅礴的皇宫之中,一处围绕着玉兰幽香的宫殿在角落处兀自清雅。 重重宫人站在门口,严格的监视着殿内的一切情况。 苏珝错独自走到印有宁华宫字样的殿门前时,一名宫人立刻迎了上来,躬身道:“庄妃娘娘安,不知娘娘来此处有何贵干?” “自然是来看看宁嫔妹妹,哦,不对现在她已经降为了贵人了。”苏珝错眼波一转,淡淡回答。 宫人听她这么说,满脸堆笑道:“娘娘要见贵人奴才本不应该阻拦,但是娘娘也知,宁贵人是陛下亲口下令要禁闭的人,不知娘娘可有陛下的谕旨?” 苏珝错侧头看了看胆敢拦着她的人,嘴角轻轻一扬,笑道:“本宫没有,可是本宫就是要进去,你准备如何拦住本宫。” 那人一听,眼角跳得厉害,“娘娘切莫为难奴才,若是之后陛下怪罪,奴才怕是难保项上人头,还请娘娘开恩。” “可是本宫要是非见不可呢?”苏珝错见他如此顽固,厉声斥道。 那个人见她动怒了,更是心惊肉跳,不答应是死,答应也是死,这可如何是好。 所幸苏珝错看出他的无奈,用着怜悯的语气道:“本宫知道公公难做,到时候陛下追究起来你尽管将本宫供出去便是,反正陛下也知道你们是挡不住本宫的。” 那人如获大赦,“那奴才谢过娘娘恩典。娘娘,这边请。” 看着那个人将苏珝错带了过来,其他人惊疑的望着他,但是还是不敢拦着。 待苏珝错进去之后,其他人才质责他,那人反唇相讥,她是庄妃,咱们能拦得住? 众人一致沉默,不能。 苏珝错对身后的争论置若罔闻,迈步入内,看着纯白淡雅的玉兰花绕着墙面开得旺盛,不禁勾唇浅笑,一个心思不静的人竟然种满了这些素净的花,真是难以置信。 一个宫女自里面出来,见到苏珝错信步走来,倒吸了一口气,才结结巴巴道:“庄……庄妃娘……娘……安。” “你家娘娘可在里面?”苏珝错见对方光是见到她就已经被吓到了,无奈的叹息,难得礼貌的问询了一句。 对方更是受惊非常,“在……在的。” 苏珝错见对方还是惊惧不已,直接跨步上前,推门走了进去。 宁轻妍刚准备歇下就听见门外宫女的请安声,一下子就坐在了床上,果然就见苏珝错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庄妃娘娘真是好雅兴,竟然有种来臣妾这荒废了多日的宁华宫。”宁轻妍见到自己如今狼狈不堪,再看苏珝错依然光华如昔,忍不住轻讽。 “宁贵人。”苏珝错微笑着道出她如今的位分,“本宫如今屈尊前来,可不是跟你逞口舌之争的,你确定你要这么跟本宫说话?” 宁轻妍心头有气,但是却知苏珝错说的话含着十分不满的意味,如今的自己不过小小的贵人,若是她想要了结了自己,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可是她既然这样大胆的走进来了,必然是有事相问。 “若是娘娘想从臣妾嘴里问到什么,那也得看娘娘能给臣妾什么?” 苏珝错听着宁轻妍的话,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宁贵人终于头脑清楚了一回。” “娘娘客气,在宫内生活了那么久,才懂这一个道理,臣妾甚为惭愧,所幸还有用武之地。”宁轻妍仗着她有事要问,脸上不自然的有了几分得意。 “用武之地?”苏珝错听闻这个词,不禁摇头,“你确定你可以将她用在本宫这里?” 宁轻妍脸上的得意短暂的停留了一会儿,才道:“会有用的,因为娘娘想知道的,一定是娘娘现在迫切想知道,而臣妾又刚好知道的事。” “哦,看来宁贵人心中有数啊。”苏珝错挑眉。 “臣妾已经在这里呆得太久了,都快忘记这外面的风,外面的云是什么模样了。”宁轻妍也跟着挑眉。 第133章 面具黑衣人 “想要本宫救你出去,不是不可以,得看你的答案是否让本宫满意了。”苏珝错见她的打算十分明确,坐在了殿中,望着她提醒道。 “若是如此,臣妾定然知无不言。”宁轻妍从床上走下,披了一件边角滚着白色狐毛的披风,来到了她身前。 “本宫想知道,你之前到底有没有怀孕?”苏珝错见交易达成,话也就开门见山了。 宁轻妍没想到她会从这件事问起,想到那个失去的孩子,她心头一痛道:“失子之痛堪比剜心之痛,臣妾再愚钝也不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那你如何确定那个孩子一定是龙种?”苏珝错又问。 宁轻妍脸色一变,“娘娘这般询问,是在怀疑臣妾的忠贞之心吗?” 苏珝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有些不妥,解释道:“本宫只是好奇,为何苏妃与蕙妃比你入宫的时日更久,她们都没有这份运气,为何独独只有你有。” 宁轻妍的脸色微缓,说到这个,她的脸上隐隐又出现了几分得意,“这自然是臣妾的本事,但是臣妾很清楚陛下跟臣妾之间有接触,那个孩子一定存在过,而且一定是被某些人不容而算计的。” 苏珝错见宁轻妍这般信誓旦旦,不由疑惑,难不成温陌君真的没有动手脚,苏妃与蕙妃都是机缘不到? “那你现在还怀疑本宫吗?” 宁轻妍看着她,“在一个月以前,臣妾还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娘娘能来见臣妾,还许诺臣妾自由,那么臣妾想这个人不是你,没有人会愿意将一颗废弃的棋子,重新拿上棋盘的。”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宁贵人增进了不少啊。”苏珝错浅笑,没人会用她,那自己这次出招会不会让对方无所防备呢? “本宫还有一事相问。” “娘娘想问的事,是不是关于之前臣妾跟你说过的,怜衣。’宁轻妍见她还有所疑虑,出言问道。 “是。”苏珝错点头,“是谁告诉你本宫母亲的名讳的。” “其实这件事娘娘心中应该是有答案的,但是您还是要问出来,臣妾也不会隐瞒。告诉臣妾的人便是苏蔓吟。”宁轻妍也是被禁闭之后才反应过来的,自己从始至终都被苏蔓吟当了枪手,不仅为她扫清了障碍,还为她背负了不少骂名。 果然是她! 苏珝错目光一沉,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苏闻所命的。 想到苏闻,她的眼前不由想起了那一晚在苏府见到那片被人精心呵护的废院。 “若非她与太医勾结,欺瞒臣妾需百年人参保胎,臣妾也不会做出那些事。”想到这个,宁轻妍还是觉得心痛不已。 苏珝错收起自己的复杂,起身扫视了四周,提醒道:“本宫若是没记错,你身边有一个叫千景的宫女。” 宁轻妍瞠目,目光沉沉浮浮,猛然间抬头,“娘娘认为……?” “这个得靠你自己分辨。”苏珝错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那个千景性子深沉,而且谨慎细微,一看就是经历了风雨的人,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宁轻妍的人。 但是这后宫中,那张脸也委实陌生,加上若是精心放入宫中,对方的脸也可作假,她也就难以分辨了。 然而宁轻妍却仿佛被什么震惊了一般,整张脸都僵硬了。 “宁贵人可是知道她是谁的人了?”苏珝错见她这般震惊,由不得出言询问。 宁轻妍却回神,仓皇的摇头,“臣妾没想到。” “如此,那你便多上心,若是这些日本宫见到了陛下,便跟陛下请旨,你再等几日吧。”苏珝错既然答应了她,就不会食言。 说到底,她也不过就是权术相争的一个牺牲品。 但是若是她出来以后,还是要跟她相争,那么她也不会手软。 “是,多谢娘娘。”宁轻妍掩饰着自己的震惊,恭送苏珝错。 外面的人见到苏珝错安然走出来,里面也不曾传来激烈的打斗,这才松了一口气,诚惶诚恐的将苏珝错恭迎出去。 苏珝错离开之后,一直蛰伏在百米远的寒烈也从暗处走出。 乾和殿内,正在批阅奏折的温陌君笔锋蓦地一停,似是十分意外,“你说她去了宁华宫?” “是,属下见到二小姐进了宁华宫大概呆了半个时辰就出来了,里面不曾出现动乱,也没有寻事滋事,十分平静。”寒烈如实回答。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温陌君挥挥手,将奏折合上。 “是。”寒烈身形一闪,没入了暗处。 温陌君却十分忧思,她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为何这个时候去宁华宫,宁轻妍会不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来交换自由。 说起来,自己倒是忘了这一件事。 苏珝错从宁华宫出来,便百无聊懒的在路上走着,刚过百花园,就见青瑶领着一堆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她暗暗皱眉,转身就走。 但是青瑶早就眼尖的看到了她,笑声招呼道:“庄妃姐姐,为何见到妹妹就要走啊?” 苏珝错顿足,看着放开了众人独自走到她身前的青瑶,笑意嫣然道:“自然是不想见你啊。” 青瑶没想她竟敢这么回答,脸上怒气一聚,转而又散了,“庄妃姐姐莫不是在怪妹妹之前的得罪,那妹妹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公主不必如此,本宫与公主并不相熟,没有这般亲近。”苏珝错对待不喜欢的人一向是这般漠不在意的。 青瑶被她再度漠视,心头愤怒却也无从发作,这里毕竟是诏月的地界,自己还是外人,自然不能造次。 “都说不打不相识,如今青瑶也算和庄妃姐姐有了几分情分,姐姐若是没事可否与青瑶走走,青瑶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望姐姐不要拒绝。” “能陪公主走的人那么多,不缺本宫一个,况且本宫还有事,便不奉陪了。”苏珝错毫不犹豫的拒绝。 青瑶虽然说自己是在山外长大,但是一言一句都是深经后宫之争锤炼而成的深意,她自认不是这些人精的对手,自然要避开。 “姐姐真的这般不喜欢青瑶吗?”青瑶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委屈问道。 “不喜欢。”苏珝错对这种柔弱攻势依然直言不讳。 青瑶见她几乎没有弱点,心头又气又愤,脸上的乖巧伪装不下去,只得移开了身子,轻声对她道:“庄妃娘娘以为本公主答应你不在意陛下的安置就可以安枕无忧了吗?等着吧,你们的陛下会成为本公主手中的男人的。” “那么本宫拭目以待。”苏珝错依然毫不在意,拨开青瑶就自行离去。 呆在宫里的女人真是可悲,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用尽心机,绞尽脑汁只为得到那需有的名号。 就连自己似乎也有些被同化了。 她不能任由自己变作自己都讨厌的模样。 夜间,苏珝错趁着月光被乌云全然遮住之后,才换了一身紧致的夜行衣从殿内跃出,她的身影快速的错落在各做重宇之间,如风轻盈,如雪无声。 因为少了月光的照耀,四周可谓是幽暗深诡,十分莫测。 她按照自己的记忆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珍宝楼,钟诺涵不知宝物被盗一事,容归也说非他所为,那么回魂草为何会不见。 她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 隐在树梢之间,她往下看,就见到前方的珍宝被派以了重兵把守,比起之前的那一次这些人显然厉害得多。 而且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出鞘的剑,肃容在四周走来走去,十分严密。 看来经过上次的事,温陌君对这里防御加固了不少。 苏珝错本来就是打算来查看蛛丝马迹的,看到这般严密的防御,便打消了念头,然而当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猛地见到一道黑影从她身边滑了过去,快似光闪,一瞬间就扎入了珍宝楼内。 她身心一凝,暗叫不好。 果然下方的察觉了这一异动,吆喝着朝着她这边袭来,她想沉默收身几乎不可能了,只得身形一展,脚尖在树尖上一掂,就往夜色深处游去。 若是那些人也不足为惧,偏偏今晚执勤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温陌君找来的楚衔玉,他一见人影暴露,从另一头离开,便奋身直追。 苏珝错看着楚衔玉紧紧逼来,望着珍宝楼的方向十分怨怼,那人是谁,竟然知道她在哪里,为了掩护自己还不惜暴露了她。 她忍不下这口气! “站住!”楚衔玉见对方转身跃入了宫后方的荒林,大喝一声,手中的剑就招呼了上去。 苏珝错侧身躲开,身后的剑光划在树身上留下一道刻痕。 眼前的剑光飞速又至,她没法力敌,只能错身避开,这样楚衔玉便占了优势,一剑剑更是不留情面。 苏珝错被逼至树与剑的缝隙,望着想要将她生擒的楚衔玉,眉心一皱,到底要不要说明身份? 犹豫之间,却见又一道身影从旁边跃出,对方也是一身黑衣,脸上带着一张面具,苏珝错惊讶的认出了那个人。 便是在景国路上,一路追杀温陌君的那群黑衣人之中的一个,而且他正好就是最后一个,他的那张面具让她印象深刻。 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等她所想,对方便与楚衔玉缠在了一起,双方旗鼓相当,很快就纠在了一起。苏珝错获得逃离的机会,她看了看那个黑衣人,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对方是敌是友,一时之间很难界定,先保护自己再说。 第134章 脱身 月色苍白,影影绰绰的印了一地,她的身影如同一道飞鸿波澜不惊的穿过月光,朝着珍宝楼的方向而去。 之前那个人为何入珍宝楼,又为何知晓自己刚好在那个位置。 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都想要害她,她不能容忍。 因为一大部分的人已经被吸引走了,剩下的人虽然也不少,但是对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她身子悄然的降落在了阁楼顶部,伸手抓住屋檐,纵身一翻就才从窗户钻了进去。 因为之前来过这里,她熟门熟路的顺着九曲楼梯走了上去,走到一半她趴在墙面听着上方的动静,果然有刻意被放轻的脚步声在移动。 她几个纵身跃了上去! 正在努力搜寻着什么东西的黑夜人全然不知身后的危险,还在认真的寻找着,嘴里喃喃道:“怎会没有,一定会有的。” 后背突然被人发力一击,她猝不及防的朝着面前的一个石墩撞去,尽管她已经努力调转了身形,可还是难以避免被撞伤。 身子落得时,发出了一阵不轻的动静。 守在外面的人猛然察觉,个个色变,急急朝着里面奔来。 “谁!”黑衣人被人攻击,听着下方被惊动的人,脸色立马就变了。 “竟然是个女子。”苏珝错轻声一笑,从楼梯处慢悠悠的走出来。 对方见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住了,她竟然轻易躲开了玉面将军的追捕! “看你的眼神,似是认识本宫的。”苏珝错站在原地,望着一脸戒备的黑衣人,漫不经心道:“让本宫猜猜你是谁。” “庄妃娘娘,此地不宜久留,否则你我都会暴露。”黑衣女子听着楼下不断传来的脚步声,若是再不走,拖延至温陌君也来的话,她们谁也走不了。 “这可是本宫的地界,本宫为何要走。”苏珝错漠不在意的一笑。 “娘娘可知擅闯珍宝楼可是死罪,你被一人发现还可,若是被那么多人发现,你以为陛下还能保得住你!”众目睽睽,众口铄金,纵然温陌君想要保她,但是又如何能不罚她,否则军律何纪,军心何稳。 苏珝错脸色一变,显然对方说的话已经让她有些担忧了,毕竟这种状况下,不管温陌君如何想,都抵不过一些想要煽风点火的人。 “原来青瑶公主也会怕。”但是面子上,她绝对不能输。 黑衣女子明显一僵,随后放松的身子,摘下了自己的面巾,出乎意料的笑道:“庄妃娘娘果然慧眼独具,一眼就看破了青瑶。” “不是本宫慧眼独具,而是在本宫看来凤灵送公主来就是居心叵测,本宫自然也就多在意了一些。” “既然庄妃娘娘已经认出了青瑶,那么就不怕青瑶逃跑了吧。”青瑶听着脚步声已经上楼来了,神色一紧,“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娘娘还要留下吗?” 苏珝错看了看已经追上来的人,没有多做犹豫,转身一跃,道:“走!” 两道黑影从窗户跃出,隐身在屋檐两头的人立刻撒网想要将其活捉,青瑶一看,立刻挥剑斩去,苏珝错没料到还有这一手,掌风一出,洒下的网往后一收,挪开了半寸。 苏珝错看了看已经斩出一个窟窿的青瑶,身子凌空一扭,从里面钻了出来。 青瑶紧随其后。 “快追!不能让她们逃了!”为首的人眼看计网被突破,急声吆喝道。 下方的人个个都是身怀武功的好手,通通拔地而起,追着在林间跳跃的两个人。 苏珝错见对方紧追不放,对着青瑶低声道:“分开走,本宫还是会去找你的!” 青瑶望着苏珝错,眯眼一笑,“青瑶恭候娘娘大驾。” 两人身子一交错,朝着两边如墨的夜色中扎去。 身后的人也分为两路追了过去,但是最终还是没能追上两人。 无功而返的时候,正好见到温陌君龙颜大怒的训斥。 “如何!”寒烈见其他人回来了,出声询问。 为首的人满头是汗,躬身跪在地上,神色自责答:“回禀陛下,臣等无能,没能追到贼子。” “废物!”温陌君大怒,对方竟然这般轻易的就出入了珍宝楼。 虽然之前他钦点过里面的东西,没有少的,但是这样的挑衅,不将诏月看在眼中,着实令他愤怒难消。 为首的人见温陌君大怒,心扉直颤,顶着天威,道:“陛下,但是臣等看对方的身形,纤细柔弱,猜测对方是女子。” “女子!”温陌君意外,“她们有几人?” “两人。” “楚将军呢?”温陌君看了四周不曾见过楚衔玉。 “楚将军在之前的时候,就追着一个人跑了出去,至今还未归。” “寒烈。”温陌君心头有了猜测。 “属下在。”寒烈朗声回答。 “按照律法惩罚他们,不能徇私。” “是!” 温陌君疾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寒烈则铁面无私的严惩着这群保护不当的人。 众人都知自己有罪,受刑之时,无人吭声。 温陌君顺着珍宝楼的东南方追了数百米,才看到楚衔玉一人从另一头走了出来,而且手臂上还有一道剑伤。 “陛下。”楚衔玉见到他,立刻单膝跪下。 “衔玉,无需多礼。”温陌君上前扶起了他,看了看上方,道:“和你对战的人呢?” 楚衔玉捂着手臂,脸色微沉,“他已经离开。” “对方是男是女?”温陌君扶着他往乾和殿的方向走去。 “臣很确定,是男子。”楚衔玉肯定的答道:“而且对方的武功比微臣更甚一筹,若非对方无意对臣纠缠,恐怕今夜臣不是受伤而已了。” 温陌君脸色一变,“看来信谣言的人越来越多,对诏月虎视眈眈的人越来越多了。” “臣到现在都还未查出到底是谁将破国玉玺在珍宝楼的谣言散播出去的,若是这个谣言再吸引其他人前来,怕诏月会四面楚歌啊。”楚衔玉说到这个,脸色也十分沉重。 “你继续查,那个人一定还在诏月境内。”对方既然一心想要将所有对诏月不利的人引到这里来,那一定会在这里等结果。 “是。”楚衔玉点头,随后想了想,才道:“臣之前与对方交手的时候,发现对方的运功套路十分眼熟,与之前莫峥跟臣演示的第一次刺探珍宝楼的刺客十分相似。” 温陌君很快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对方就是当初的那批人。” “很有可能。”楚衔玉点头。 “嗯。”温陌君也点头,“需要朕让鬼诣给你包扎一下吗?” “陛下不必担心,这点小伤臣还能应付。”楚衔玉淡然一笑,拒绝了。 “那你出宫吧,这几日不必来见朕,好好查查这件事。”温陌君见他不愿,也不勉强。 “是。臣告退。”楚衔玉躬身行礼后才朗步而去。 温陌君望着楚衔玉顺着乾和殿的青石路走了出去,直到全部没入了黑暗之中后才收回目光,站原地驻足了足足一刻钟才举步离去。 苏珝错回到祥福宫后,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无人发觉,也无人来寻,这才放了心。 躺回床上的时候,她还在想那个面具黑衣人,虽然只是见过一面,但是她却有种与对方相熟的直觉。 自上次两人交手之后,后面便再没见到,为何他会出现在宫内,又为何刚好救下了她? 这是巧合,还是对方一直在她身边。 想到后面的可能,她不禁后背发凉,对方出现的时间点太过于巧合,若是后一种可能,那对方便是宫中之人,可他若是宫中之人,温陌君又怎会不知。 可若不是,他为何入宫,难不成……他与回魂草被盗一事有关,甚至和青瑶之间也有关系? 她越想越乱,到后面再无法理出什么头绪,这才作罢。 翌日清晨,天空的阴霾依然未退,到了辰时,却如晨光破晓般昏暗。 苏珝错昨夜歇息得不好,所以还处于昏沉的睡梦之中。 然而即便是昏沉的睡着,也不得安宁。 猛然间听闻门被人拍得啪啪响的声音,她瞬间惊醒。 就听元香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娘娘,您起了吗?陛下差人来请您与宁华宫一趟。” 苏珝错皱着眉,从床上坐起,一手扶额,一手掐着床边,忍着自己的怒火,沉声道:“再说一遍。” 元香听苏珝错的声音知道她是醒了,不再拍门,收敛了惊慌的音色,答:“宁华宫出事了,陛下差人请娘娘即刻去一趟。” “去哪里?”苏珝错一惊,宁华宫出事? 这么凑巧,她去过就出事了! “去宁华宫。” “为本宫更衣。”苏珝错从床上下来,吩咐道。 “是。”元香推门而入,领着其他宫女为苏珝错梳妆。 一番紧密有致的打理之后,苏珝错不改常风的穿了一件大红宫裙,披着一件火红色披风走了出去。 当轿撵在宁华宫门外停下后,她被元香扶着走下去,看着宁华宫外跪了一地的宫女,目光一暗,但是她还是未停,继续往里走。 走过一路跪着颤颤巍巍的宫婢,刚踏进殿门,就觉得一股天威扑面而来,定睛一看时,惊讶的看到钟诺涵跪在了殿中,就连闻讯而来的苏蔓吟也一脸肃容的在旁候着,不敢吭声。 “臣妾来得晚,还请陛下恕罪。”苏珝错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让她知道这里发生了大事。 第135章 宁贵人之死 否则以苏蔓吟之势,钟诺涵之德,温陌君也不会发如此雷霆之怒。 温陌君背对着所有人,无人看得清他此刻的表情。 即使面对苏珝错,他也没有留情,就让她这么跪着。 苏珝错更觉突然,余光流转了一圈,也只得忍着。 半晌之后,鬼诣从内殿中走出,对着上方背对所有人的温陌君,躬身道:“回禀陛下,小民已尽力,但是还是无力回天,宁贵人殁了。” “什么!”温陌君猛然转身,如画的眉目凝固着层层震惊,与丝丝痛心。 “宁贵人,殁了。”面对这般天威,鬼诣还是镇定如常,重复道。 苏珝错一惊,怎么会!昨日和她聊天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钟诺涵身子一震,显然也十分意外。 苏蔓吟神色惊诧,仿佛也是没料到会这样。 “那不知宁贵人是因为何原因殁了?”她望着鬼诣,追问道。 “毒。”鬼诣言简意赅。 “何种毒?”温陌君一听,凝着再问。 “如水即化,无色无味的毒,而且还是剧毒。”鬼诣低着头回答。 温陌君闻言,五指一张重重的拍在了他面前的案几前,因为怒气攻心臂宽的案几在他指下化作了飞灰,震得所有人纷纷低头,不敢吭声。 “好!好!好!”他连连点头,字字含戾,“在朕的眼下,在朕的身边,在朕的重重护卫中,竟然还有人胆敢对朕的贵人下手!好能耐,真是好能耐!” “陛下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苏蔓吟第一次见温陌君这般生气,慌忙劝慰,“宁贵人如今还在禁闭之中,没有陛下的谕旨是无人敢进来探望的,更不敢这般堂而皇之的下毒,对能这般轻易的下毒害了宁贵人,必然事先设计过的,而且一定在这宁华宫内有内应,否则不可能这般顺利。陛下只要下令严查,将这些伺候宁贵人的人一个个细细盘问,一定能问出什么。” 温陌君听闻苏蔓吟的话,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而盯着钟诺涵道:“蕙妃,你没有朕的谕旨,竟然会出现在这宁华宫中,这是为何?” 话音一落,苏珝错与苏曼吟同时望向钟诺涵,前者惊讶,后者得意。 “没想到蕙妃妹妹竟然这般胆大包天,公然反抗陛下的圣威,真是让姐姐大开眼界啊。”苏蔓吟立刻落井下石。 想她钟诺涵一直以贤德之名被百姓众声载道,加上还有一个钟覃,是她最大的隐患,此刻若是不抓紧时机下手,日后怎会有这般良机。 苏珝错也十分意外,找她的性子定然不会是做出这等事的人,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然而能将一直置身事外的她牵连入局的人,又是谁? “陛下明察,臣妾并非公然抗旨。”钟诺涵俯身叩拜,声音依然清脆明晰。 “那是为何?”温陌君忍耐着性子,继续问下去。 “臣妾今日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昨夜陛下派乾和殿的一个奴才给臣妾递的密信,说今早这里会有事发生,让臣妾带人在这里守株待兔。”钟诺涵说着还双手呈上了一张纸条,“这便是陛下差人给臣妾的密信。” 温陌君往前迈了一步,直接将密信夺了过来,上方的笔记的确与他有八分相似,看完之后他忿然将纸扔入了焚炉,白纸遇火蹿出了璀璨之焰,瞬间灼热了所有人的眼。 众人看温陌君的动作,便知这封信是假的。 钟诺涵也猜到了,当即再叩:“是臣妾愚钝,没有找陛下求证便上了贼人的当,但是臣妾并未对宁贵人下毒,相反臣妾来时就见晨起的宫女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一询问才知宁贵人出事,待臣妾去看时她已经昏迷,而且脸色泛青。臣妾不敢耽误,当即便差人招来了陛下。” 话到这里,苏珝错已经将整个事情的发展理清楚了,也就是对方昨夜就设下了局,而且下了手,却让钟诺涵今早来,一是想宁轻妍死,二便是想将钟诺涵牵连下水。 对方的心智绝非一般,这样的人设置这样的局到底是为了牵扯出什么? 苏蔓吟见温陌君阴沉着脸未说话,再看钟诺涵言辞切切的模样,一脸不信,“陛下,只凭一张临摹您笔记的密信并不能证明什么,臣妾自蕙妃妹妹入宫便知妹妹书法惊人,妙笔生花,为了脱罪临摹模仿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蕙妃姐姐冰雪聪明,并非只凭一张薄薄的纸便会仓促行动的人,臣妾以为这件事疑点颇多,应当严查一番再做决定。” 钟诺涵见苏蔓吟落井下石,愤怒的瞪着她,但是自己如今百口难辩,无法与她争执,只能隐忍。 苏珝错一直沉默,但是见苏蔓吟这样积极的对付钟诺涵,目光不由的投了过去。 温陌君蹙着眉,目光低垂仿佛在沉思,过了片刻又道:“除了这封密信,你可还有其他证明之物?” 钟诺涵无力摇头,“臣妾没有了,但是臣妾认为下毒之人一定是先于臣妾下手的,纵容对方手法干净利落,但是也不可能留不下一丝蛛丝马迹,臣妾斗胆,请陛下让臣查下去,让臣妾自行证明己身的清白。” 温陌君在殿前踱了几步,猛然回眸瞪着一直跪在一边的宫女,厉声道:“除了蕙妃,这几天宁贵人可见了其他人?” 然而话一出口,他脸色一变,他竟然忘了,还有她! 听闻温陌君的这句问话,苏珝错目光一抬,与他后悔的目光相接,继而淡然移开。 最前方的宫女悄悄侧头看了看后方的苏珝错,一脸畏惧哆嗦着不肯回答。 苏蔓吟见她的表情就知道一定还有人来过,逼问道:“陛下面前你若有半点隐瞒,那便是欺君,欺君会株连九族,你可担待得起!” 宫女一听,哭泣着匍匐在地,声音断断续续,但是也足以让所有人都听清,“庄……庄妃……娘娘昨日来过。”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尽数落在了苏珝错身上,她沉默的抬头,毫无畏惧的迎对所有目光。流转一圈后,笔直的望着温陌君,道:“臣妾是来过,而且还来大闹过,怎么陛下认为宁贵人是臣妾害死的?” “阿错。”温陌君见苏珝错目光含着嘲弄,冷漠的看来,顿时心如刀绞。 明明知道她来过,还把她拉下水,自己真是…… “原来昨日庄妃妹妹来过宁华宫啊,没想到昨日这里竟然还这么热闹。”苏蔓吟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笑着望着苏珝错。 苏珝错不屑的扫了她一眼,道:“苏妃娘娘不用得意,就算妹妹来过,但是苏妃娘娘也不要忘记了鬼医说这毒是剧毒,臣妾去时午时刚过,若是妹妹下毒,宁贵人早在昨夜便没了,还能等到现在。” 苏蔓吟一愣,随即知道自己白高兴了一场,当即正色,“本宫只是感叹一句罢了,妹妹何必这般激动,不知情的人以为妹妹心虚呢。” “苏妃姐姐又不是属狗的,又何必逮人就咬呢,这样心急的将脏水泼在别人身上,莫不是苏妃姐姐才是心虚。”苏珝错反唇相讥。 “你!”苏蔓吟被她骂自己是狗,顿时怒上心头。 “够了!”温陌君听两人唇枪舌战,拂袖怒视。 苏蔓吟咬唇隐忍,苏珝错视之不见。 温陌君见苏珝错已经全然不看他,心头一涩,对着众人吩咐道:“宁贵人之事朕自会严查,苏妃你好好替宁贵人张罗一下后事,有使臣在不要过于铺张,但是也不要委屈了她。” “是。”苏蔓吟俯身领旨,温陌君还肯交付她事,说明他还是信任她的。 “蕙妃。”温陌君望着殿中的钟诺涵。 “臣妾在。”钟诺涵应声。 “这件事还未查清,你还是好好呆在你的淬怡宫吧,待真相水落石出之时,朕自会换你公道。” “是。”钟诺涵纵然再不愿,面对无从证明的局面也只得点头。 温陌君看了看后方的苏珝错,眼中的光束明明灭灭,最终还是没有说话,步伐一迈,越过钟诺涵,再跃过她走了出去。 鬼诣弓着身退开,与苏珝错错身之时,投以了她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既然陛下要蕙妃妹妹禁闭,那还请妹妹莫怪姐姐了。”温陌君一走,苏蔓吟立刻得势,对着素瑾道:“素瑾,你送蕙妃娘娘回宫。” “是。”素瑾不惊不动地走上前,对着钟诺涵:“蕙妃娘娘这边请。” 苏珝错本欲与钟诺涵说几句,但是钟诺涵对她摇头,她便没有上前。 看着钟诺涵离去,殿内的人渐渐稀疏,她也准备走。 苏蔓吟见苏珝错侧身欲走,轻轻一笑,“庄妃妹妹这次真是好运,不然杀贵人之罪足以让你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名誉再次扫地。” “苏妃娘娘这句话,真是让妹妹有所领悟。”苏珝错反冷笑,“想不到苏妃娘娘会将一个禁闭多时的人看作对手,这样的草木皆兵真是愚昧。” “宁贵人之事与本宫无关,妹妹不要乱加猜测,但是身为姐姐,本宫要提醒你一句,不要管这件事。” 苏珝错睨她,“管与不管都是妹妹的事,与姐姐无关。” “苏珝错。”苏蔓吟走到她身前,笑得得意又灿烂,“这一次,你依然会输。” 苏珝错目光骤然一紧,想到一年前的情形,她扬唇一笑,神色飞扬:“你若不死心,尽管来,看看你我二人这一次到底谁会赢。” 当初她将一切压在了温陌君身上,输得体无完肤,这一次她倒要看看,苏蔓吟还能仪仗什么。 这件事不能管,她偏要插一手! 第136章 秘闻 风露殿内毛绒的地毯铺了一地,踩上去悄寂无声,空气中除却丝丝熏香的浮动外,再无其他。宫女们将精致的茶点摆上案几上后,躬身退去。 “庄妃娘娘既然来了,那就尝尝我凤灵的小食吧。”青瑶穿着青色长裙,坐在软榻的一边,对着另一头的苏珝错的笑着推荐。 苏珝错看了看摆放在她前面的月牙形糕点,微笑着拿起一块尝了一口,“满口生香,松软可口,是很不错。” 见苏珝错对糕点十分满意,青瑶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是凤灵国的月牙糕,是青瑶最喜欢吃的。尤其是每次喝完药之后,青瑶总是会尝一块祛里面的苦味。” 苏珝错听后,目光微微一垂,曾几何时自己也讨厌药,为此某人也为自己操了不少心。 青瑶见苏珝错只是笑着没有答话,又道:“青瑶听闻,庄妃娘娘是苏相的二女儿,而且当今的苏妃还是你的姐姐,不知是否属实?” 苏珝错放下了手里的月牙糕,抬头望着青瑶,“是又如何,不是有如何?” 这件事在民间传得厉害,她也没表态。 青瑶见苏珝错笑意淡去,猜测这件事应该是真的,继续道:“青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们姐妹二人能在宫中一起福祸与共,真是幸福。” “哼。”苏珝错冷哼,“青瑶公主虽然来诏月的时间不长,但是也应该听说了不少本宫与苏妃之间的事,不必这般虚以委蛇。” “青瑶并非说假话,青瑶自幼在外长大,虽然也有不好兄弟姐妹,但是大家之间的感情不深,青瑶只是羡慕庄妃娘娘有一个从小长大的姐姐而已。”青瑶解释。 “青瑶公主难道在凤灵就没有熟悉的兄弟姐妹吗?”苏珝错望着她。 问到这个,青瑶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有的,容哥哥便是青瑶相熟的人。” 容哥哥。 苏珝错第一次听闻有人这般叫白玉容归,不由轻笑,“公主口中的容哥哥可是容亲王?” 青瑶听闻她这般问,笑容中多了一份沉郁,“听闻庄妃娘娘曾在凤灵生活了一年,而且还与容哥哥朝夕相伴,就连这次来诏月也是容哥哥将你带过来的,想必庄妃娘娘与容哥哥的关系一定很好。” “的确还不错。”苏珝错见青瑶对白玉容归的事有些上心,嘴角也蔓开了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 “那不知庄妃娘娘可曾容哥哥提气过青瑶?”青瑶隐隐有几分期待。 若非青瑶一来就对她敌意颇深,她或许会善良的满足一下她,但是可惜青瑶一来,就对她不客气,所以她也就直言不讳。 “不曾。” 果然她的话音一落,青瑶眼中的神采就暗了下去。 见她失落,苏珝错不想再和她绕圈子,开门见山道:“青瑶公主,敢问你昨夜夜探我诏月的珍宝楼有何贵干?” 青瑶被问及这个问题,失落的神色一下子收敛,换上了饶有兴致的神色,道:“那不知庄妃娘娘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本宫为何出现不要你管,倒是你一个异国公主这样刺探我国秘事,是何居心。”苏珝错脸上的笑意褪去,眉色染上了森然。 “庄妃娘娘真不知青瑶为何而去?”青瑶微笑着问苏珝错。 苏珝错目光一深,青瑶的这句话里面含着一些她觉得颇有深意的东西。 “公主认为本宫该知道?” “若是庄妃娘娘真的与容哥哥熟络,不可能不知道青瑶为何而来?。” 苏珝错眼睛一瞠,她的意思是容归还有事瞒着自己? “青瑶来诏月不仅仅是父皇所愿,更是容哥哥安排的,难道娘娘不知?”青瑶笑得微微得意,纵然相熟,不过也只是一颗棋子,一柄利刃而已。 不足为惧。 苏珝错收起了震惊的神色,保持了常色,“如公主所言,这一切都是容亲王的安排,那么敢问公主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当初她就夜探过珍宝楼,但是还未进去就被温陌君察觉,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青瑶听闻,盎然一笑,“自然是十分重要的东西,这牵扯到我凤灵的机密,还请庄妃娘宁不要再问。” 苏珝错见此,思绪一转,又问:“青瑶公主与容亲王感情如何?” 青瑶听到容亲王几个字,目光不自觉的柔和,“自然是十分要好。虽然青瑶长在宫外,但是容哥哥总是每年都给青瑶送来好玩的各类玩意,而且听闻青瑶生病他直接就带了一队医术高明的人前来为青瑶看病,这个月牙糕便是容哥哥为青瑶找来的小食。” 苏珝错恍然,在外人看来容归的性子温和,平易近人,对所有人都十分好,青瑶这么亲近他自然是常理之中。 “如此看来,容亲王对公主倒是十分关爱。” “是啊,据青瑶所知,容哥哥还不曾对谁这般好过,所以青瑶甘愿为容哥哥做任何事。”青瑶笑着说。 苏珝错不禁侧目,这句话怎么不像是妹妹对哥哥说的话。 “公主此番前来,虽然是为了容亲王的计划,但是也逃脱不了成为陛下的皇妃的命运,公主可甘心?” 皇妃二字刺中了青瑶心头的隐晦,她望着苏珝错,片刻后才笑,“皇妃又如何,只要容哥哥成功,不要说青瑶是皇妃,就算是皇后又如何,青瑶不惧,容哥哥也不惧。” 她的话说得无畏,透着一股子决绝与坚定。 苏珝错也是从满路荆棘中走出来的人,心头的想法突然就被青瑶的话坚定,她紧紧的望着青瑶,声音透着一股沉重与震惊之色,“公主可知,你的话足以让本宫误会。” 青瑶却不慌,反而更加大胆的问了一句,“若不是误会呢?” 这下轮到苏珝错震惊了,“公主可知,你在挑战的是什么?” “青瑶知道,但是也无所畏惧。”青瑶的回答依然大胆十分。 苏珝错倏的起身,目光直直的望着她,再次提醒:“您是公主,他是亲王,你们拥有同一个父亲。” 青瑶竟然爱慕着容归,他们不是兄妹吗?若是这件事被外人知道,他们不是要面对万众怒对,天下人的指责! 她到底怎么想的? 青瑶听着苏珝错的话,放声大笑,笑声与白玉容归有着如出一辙的潇洒感,“人生在世,能遇到几个知心人,青瑶幸运遇上了皇兄,那为何青瑶不能随心而为。” 苏珝错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了,嘴唇难得出现了哆嗦。 这件事,这件事太过于骇人听闻,青瑶竟然可这般无畏,让她震惊之外生出了几分敬佩。她自认一个温陌君的欺瞒已足以让她痛苦至深,根本不可能有那么的勇气来面对这样挑战世俗、举世震惊的事。 青瑶见她已经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笑声再次扬起,半晌后起身走到了苏珝错面前, 用着仅能让她听清楚的声音低声道:“庄妃娘娘不必惊讶,青瑶身为皇族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可怖,但是青瑶之所以敢这把无畏,是因为青瑶知道另一个秘密。” 苏珝错面色再次一怔,秘密? “容哥哥并非我父皇亲生,所以他不算是皇子,自然与青瑶之间就没了那份可怖的羁绊。” “轰”! 苏珝错觉得自己的神经再次被冲击,一瞬间脑海巨浪翻腾,让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耳边只是不断的在回荡着海浪拍击声。 容归非凤灵国皇子,亦非青瑶的哥哥,而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路人。 这个消息远超她的想象,那么容归是谁? 见到苏珝错震骇得说不出话,青瑶才满意的坐了回去,“青瑶的话已经说完了,想必庄妃娘娘还需要时间来接受,那青瑶便不送了。” 苏珝错第一次被人这般迎送,若是以前她一定大发雷霆,但是这一次她却是安静的转身走了出去,如青瑶所言,她的确需要时间来消化今日的秘密。 待苏珝错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风露殿外,风露殿内传来一串玉石相击声,紧接着一道翩然绝影自内殿中走出。 青瑶见到来人笑靥如花立刻迎了上去,“容哥哥。” 出来的人便是白玉容归,他的目光追着苏珝错离去的方向,好一阵后才收回目光,道:“本王只是让你告诉她本王非皇子,但是你似乎说得多了些。” “容哥哥,”青瑶上前拉着他的手臂,撒娇道:“青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不想有其他人与青瑶抢你而已。” “青瑶,不要忘记你来诏月的目的。”白玉容归温如雅月的眉目露出了冷霜的寒光,目不斜视的盯着她。 “青瑶没有忘,也不会忘,青瑶愿意为容哥哥做任何事,那容哥哥是否如青瑶一样呢?”青瑶的目光追着白玉容归的视线,满是期待之色。 白玉容归望着那双澄明的眼睛,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双惊慌失措的眼,她站在空旷的深林处不停的唤他:“容归,容归。” 他仓促的退身,拉开了与青瑶之间的距离,淡色道:“本王,没有心。” 青瑶见他一说起这件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心头的某种不安开始平复,容哥哥还是当初那个淡漠一切的容哥哥,没有变过。 “容哥哥没有心,青瑶却是有的,青瑶相信总有一天容哥哥会接受青瑶的这颗心的。” 白玉容归闻言,眉目间的冷厉更重。 第137章 落水 “娘娘。”元香被风露殿的人挡在了外面,没有进去,见到苏珝错走了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苏珝错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是带着元香出来的,抬头看了看奔过来的她,面无表情道:“本宫想静一静,不许跟着!” 元香闭嘴,望着苏珝错独自往前方走去,呐呐的远远跟着。 苏珝错一路乱走,对于所路过的地方全然没有记忆,也没有去看,就这么宛若行尸走肉般的走着,本就纷乱不堪的思绪此刻更是筹结成麻,乱作一团没有突破。 白玉容归竟然不是凤灵皇帝的儿子,不是青瑶公主的哥哥,那他是谁?他为何强烈的要把诏月给灭了?为何对温陌君这般怨恨? 她从未听过温陌君说起自己的家人,就连母亲都没有过,难不成他与容归之间有着什么关系? 但是他见到容归时一脸陌生又不像是相熟之人,那容归的恨从何而来。 “娘娘,小心!” 就在苏珝错沉思其中,纠缠不得其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元香大惊失色的惊呼。 苏珝错下意识的回头,却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一边倾倒,瞬间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侵入了她的眼睛与身体。 入冬的河水已经有着东骨的寒意,她落下之后好一段时间都处于空白之中,直到吸入的水灌入鼻腔撕扯着整个头皮开始痛,她才回神。 虽然她懂武,但是却不懂水性,立刻惊慌的挥舞着四肢,挣扎着浮上去,但是指尖除了让她分外心寒的水,什么都没有。 她望着暗沉沉的天,白星星的水,感觉自己快要溺死,眼皮也因沁水的缘故十分重,开始往意识压来。 这时,水光浮动间,一道人影如鱼入池般朝着她掠来,她抬起眼帘想要看清来人,却是徒劳,黑暗仿佛从四面八方深处了触手,将她拽入了黑暗。 在意识朦胧之际,她浅闻耳畔一声荡动心弦的轻唤,“阿错。” 待苏珝错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祥福宫,她觉得有些头昏眼胀,从床上坐起之后,扶额坐了一会儿,头疼才烧减了些。 这时一道阴影自上方压了下来,对方屈身坐在了床边,轻声道:“你呛了水,这样坐着会头疼,还是躺着吧。” 苏珝错放开手望着坐在自己身前的温陌君,一如往常的金色帝袍,上方的龙纹与精致的衣角都在显示着它的华丽与尊贵。 她将目光上移,落在温陌君的脸上,温隽迷人的五官融着白日的光尘,竟透着几分苍色。 “温陌君。”她伸手揪着他的袖口,目光直直的看着他。 温陌君低头看了看她的手,不带犹豫将其包裹住,声音嵌入了一份柔情,“怎么了?” “你可曾做过让人恨极你的人?” 苏珝错的话本是建立在白玉容归那股无名之恨上询问的,但是温陌君闻后,却变了脸色。 因为在他心里恨他最深的莫过于她。 他伸手捧着她的脸,这几日不曾好好看过她,不想她竟这般柔弱,以前肉嘟嘟的脸已经变得嶙峋。 “阿错,你累了,先好好休息一下。” “温陌君。”苏珝错却执意想问清楚,“为何你至今都不愿意同我透露半字?” 温陌君又被戳及隐痛,目光倏的冷厉的望着苏珝错,“那若是我要你也告诉我,今日为何这般失魂落魄,乃至落水也浑然不知,你可会告诉我?” 苏珝错僵住,目光自坚决渐渐转为了忧伤。 温陌君看她的神色便知她不会告诉,心头忍火,从床边起身,背对着她,道:“既然你做不到为何还要这般要求朕,庄妃,难道你就不曾隐瞒朕什么吗?” 苏珝错望着被他放开的手,再看温陌君那伟岸的背脊,只觉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失了控,从未对她疾言厉色的他竟然也学会了这般不想剪她,连连让她追逐着他的背影却不肯知会半句。 她一退,他一松,他们之间便出现了再难逾越的鸿沟。 “既是如此,是臣妾妄求太多,是臣妾不该多问,陛下放心,自此臣妾对这些事绝口不提。” 温陌君听着身后冷厉的声音,只觉心头的疼仿佛活了一般,开始在四肢百骸乱窜,可惜这片吞心噬骨的疼痛中依然掩盖不住这颗心对她的贪恋,所以他注定只能悲伤下去。 他咬紧了牙关,不再回头。 苏珝错望着温陌君决然离去的背影,只觉心口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啃噬着,疼痛无孔不入的钻入了她的身体。 待温陌君离去之后,她跑下床,将屋内所有可搬挪的东西统统砸下了地, 当所有完好无缺的东西在脚下碎裂成末的时候,她才觉得心头的疼才轻了些。 到底是她太偏执,还是他太心狠,为何两个人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娘娘。”殿外的元香听着里面的响动,看着因为碎裂而渐起的碎片都溅到了门口,心头忐忑不安,起身欲进门。 却被苏珝错厉声斥退:“滚出去,如果再不经本宫同意进殿,本宫杀了你。” “奴婢知错,奴婢现在就出去。”元香为苏珝错满脸的戾气所惧,惊慌的往后退。 苏珝错站在一片残渣狼藉中,跌跌撞撞的回了床边,无声的坐着。 比阴霾更重的夜色沉甸甸的压来,整个天地都毫无抵抗之力,被它压得变了颜色。 苏珝错保持着自己的动作,不曾动作,外面的元香没有得到苏珝错的允许也不敢妄自查看,本来想去请陛下,但是想到陛下走时,也是怒火冲天,她便没了胆子。 整整一个下午,殿内毫无声息,让她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想到苏珝错晨起至今还未用膳,她起深快步往厨房走去,为她备膳。 在她离开后不久,祥福宫外便落下一道翩影,他径直入内,毫无阻碍,抵达殿外见到零星的残渣,他幽深的眼波沉下了一丝暗色。 苏珝错坐在床边,茫然的望着自己的四周,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余光瞥见一角烟色入眼,她猛然抬头,望着步步走来的白玉容归,她身子一僵,手足无措的望着他。 “何事让你这么生气?”白玉容归走到她身边,随她一起坐在床边,温声询问。 苏珝错的目光木木的看着他,没有答话。 “今日才知,原来美人儿不谙水性,幸好他将你捞起来了,不然本王怕是见不到你了。”白玉容归声音柔柔的,笑容浅浅的,如同秋日的风,和煦中带着一丝温暖。 “容归。”苏珝错开口,目光却不敢看他,“你到底是谁?” 白玉容归定定的望了她几秒,随后习惯性的将她的发落在指尖缠绕,“美人儿以为呢?” “我不知道。”苏珝错惨淡的摇头,“我以为你我之间无话不谈。” “曾经,”白玉容归缠绕她发的手轻轻绕着,黑发缠结,包裹住了他修长的手指,“我也以为美人儿不会扔下本王。” 苏珝错蓦然侧目,想到之前因为温陌君与他之间的决裂,不由疼自心来,“你……还在怪我吗?” 白玉容归抬眸看了看她,温柔一笑,“若是怪你,本王怎会还来找你,又怎会将玉佩给你。” 说着他的目光习惯的落在了她的腰间,却失望的看到那里空空如也。 苏珝错见他的目光往下,心头猛然一突,自袖中将玉佩拿了出来,放在白玉容归眼前,又道:“虽然没在那里,但是它却一直在我身边。容归,你能告诉我,它到底有何用吗?” 白玉同归放开了缠绕他指尖的发,目光有着近乎漫不经心的淡薄,“美人儿,你要相信这个世间本王纵然不信任何人,还是会近你几分的,这个东西对本王意义非凡,你一定不能将它交给其他人。” 苏珝错仔细的聆听着他的话,目光依然迷惘,“既然你谁都不信,那为何还要近我几分?” “美人儿,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为何吗?”白玉容归的目光倏的变得认真,柔和眼底泛出了一层纤薄的白泽。 之前两人在谷底的对话再次入耳,还有那句他口口声声追问自己的心底是否有他的话也跟着入了耳,猛然间,她问出了一个让她自己都觉得震骇的问题。 “容归,你可是爱慕我?” 话音一落,两人之前的气氛陡然发生了转变,原本正常的亲近变为了一种熏人欲醉的暧昧,两人的呼吸在这片方寸之地得不到扩散,反而聚在了鼻尖,相互渗透,让她掌心都沁出了汗。 一阵不算长的沉默之后,白玉容归轻声叹息了一下,才道:“美人儿可还记得入宫前一夜,你问本王的话。” “记得。”苏珝错点头,当初他的回答便是一生都不可能会爱人。 “如今本王的答案依旧如昔。” 苏珝错目光一垂,默声点头。 “而且本王还有一句话未告诉你,”白玉容归说着缓缓起身,“若是本王真是爱了一个人,一定会在情根不深之时,斩、草、除、根!” 苏珝错被他语气间的那份果决与杀伐震撼,不由抬起头,刚好望见了他眼底的那片狞色,心蓦地沉寂。 “美人儿,很快你想知道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这几日你只需静观其变,不要让自己卷入其中便是。” 白玉容归叮嘱完这句话之后便离去。 苏珝错无从阻止,任由四周再次淹没于死寂之中。 第138章 千景的蹊跷 经过一夜的休整,苏珝错的情绪得到了松缓,不如昨夜那般凌乱以及震惊。 不管白玉容归是谁,他们之间的目的也从未变过。 倒是钟诺涵,为何会被卷入宁贵人之死中,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苏蔓吟这段时间似乎很安静,就连苏闻的动静也不曾传来。 “美人儿,很快你想知道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这几日你只需静观其变,不要让自己卷入其中便是。” 昨日白玉容归叮嘱的话,还清晰在耳。 说明在这片沉寂的平静之下,暗涌着许多她不知道的风波。 蓦地,她想起了前夜的面具黑衣人。 一个心头猛地从心头冒出,难道他是……容归? 但是对方的武功套却与他还有着差别,而且早在她与温陌君出宫不久就遇到了他,若是容归又觉得不可能。 可是时间上又是那么的合适,不是他,她不知道还会是谁。 青瑶的到来,白玉容归身份的深一层揭晓,钟诺涵被禁闭,温陌君对她的漠然,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开始望着她看不懂的方向驶去。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再这样任由浮沉。 想着她拿起披风朝外面走去。 殿外的天空暗沉无比,零星的雨点从上方飘荡而下,地面被侵湿了一层水渍,她没有带伞,径直走了出去。 元香从偏殿出来就见到苏珝错离去的背影,她看了看天色,站在原地没有动。 来到淬怡宫外,不出所料的再次被人拦下,但是这一次还未等她出手,钟诺涵身边的丘嬅就走了出来,对着苏珝错行礼之后,才开口:“虽然我家娘娘处于禁闭之中,但是陛下却未言明我家娘娘不能见客,你们若是胆敢拦着娘娘的客人,改日娘娘出来,定不会轻饶你们。” 站在门后的侍卫相互望了望,再看面前的庄妃,识趣的退开了。 丘嬅见对方让开,笑着对苏珝错道:“娘娘,这边请。” 苏珝错点头,跟随她走了进去。 之前她不曾来过淬怡宫,但是见到一片的苍翠,不由一惊,她以为按钟诺涵的性子一定会选择较为雅致的花,不想进来之后看到的全是丝竹与青树。 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确比一些花看起来更为赏心悦目。 花太娇嫩,唯独树才能扎根于地,屹立不倒。 “娘娘,我家娘娘在里面等你。”丘嬅站在门口,指着里面对她道。 “好。”苏珝错见丘嬅举手投足间有着大方风范,心头有些钦佩,果然是大家闺秀之身,就连身旁的侍婢都耳濡目染的学会了一些气质。 “庄妃妹妹,你来了。”钟诺涵穿了一件樱粉色的长裙坐在殿中,手边全是书。 “蕙妃姐姐,真是好性子。”她禁闭时还是这般端雅,而自己被禁的时候却是无所事事。 “不过打发时间罢了。”钟诺涵说着收起了书。 “姐姐知道我会来。”苏珝错想到丘嬅的及时出现,笑着问。 钟诺涵却是一笑,没有答话,为苏珝错斟了一杯素茶后,才道:“昨日听闻妹妹落水,不知妹妹今日可好些了?可有落下风寒?” 苏珝错接过茶喝了几口道:“不小心而已,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便好。”钟诺涵笑着望着她,“不过按照妹妹的性子不像是会失足落水的,莫不是妹妹在想什么事没顾及到,才跌了下去?” 苏珝错看了她一眼,见她浅笑之下眼中暗露几分锋芒,淡然的转移了话题,“今日妹妹前来想问姐姐一些事。” 钟诺涵被她转移了话题也不追问,将手边的书挪开后,道:“妹妹但说无妨。” “宁贵人之死,你知几分?”苏珝错不认为钟诺涵会一无所知,所以才来相问。 她总觉得宁贵人死得蹊跷,后面必然有着旁人不知的隐情,她与宁贵人并无深交,但是钟诺涵却不一样。 “妹妹果然问起了这件事。”钟诺涵听后,淡淡一笑,“其实这件事本宫也知道得不多,否则也不会被陛下囚禁在这里。” “可是姐姐却也是知道几分的,否则也不会领着人眼巴巴的去宁华宫吧。”苏珝错目光一清,淡笑细问。 “妹妹果然耳聪目明。”钟诺涵再看了看她。 “不是妹妹聪慧,而是姐姐目光如炬,不是一个仓促就会行动的人,所以姐姐不惜冒险也要去宁华宫,自然有着与之相匹配的好事,是吗?” 钟诺涵见瞒不住她,才开口:“其实这件事妹妹也知道,宁贵人曾身怀有孕,但是却极为蹊跷的流掉了,不管苏妃如何遮掩这件事却是遮掩不过去的,本宫不过在收到密信之前,先收到了宁贵人的亲笔书信,说是要告诉本宫其中曲折,加上后面的密信,误以为这是陛下授意,不想还是掉以轻心被人设计。” 苏珝错听后,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清明。 “妹妹不必怀疑本宫的话,身在这皇宫久了,耳濡目染都会被一些权术所驱使,如今后位悬空已久,若是这一次能得到宁贵人的真相,那么苏妃便是残害皇嗣的元凶,自古以来残害皇嗣都是罪不可恕的,苏妃的垮台也就近在眼前了。” 苏珝错听后,也觉得符合常理,但是…… “姐姐若是这般渴望后位,那为何又要将其让给妹妹?” 钟诺涵含笑抬眼看了看苏珝错,“妹妹以为本宫是让?” “难道不是?”苏珝错不解。 “不是。”钟诺涵摇头,“如今家父虽然战功赫赫,但是在人脉与谋算上都不及苏相,而且本宫也不及苏蔓吟对陛下有利,纵然本宫除了一个苏蔓吟,还有一个你。” 苏珝错还是不明白。 钟诺涵继续道:“你虽然不得苏相所疼惜,但是你毕竟还是他的女儿,在苏蔓吟倒下之后于情于理他都不会做事不管,而且陛下对你之心旁人用不可及,加之还有一个容亲王,本宫自认没那个本事与你相争。” 苏珝错微微抿唇,“或许你说得在理,但是既然你一心蛰伏不可能什么都得不到,你不是没本事跟妹妹争,而是你另有计划,而这个计划远比现在来得轻巧容易得多,否则妹妹想姐姐必然不会舍鱼而不取熊掌。” 钟诺涵见苏珝错说得这般分明,意外的扬眉,“妹妹以为本宫在意的是什么?” “在这后宫是保不住真心的,纵然姐姐看到妹妹有圣心眷恋,但是也看到妹妹的不得其眷,那么剩下的便是权势。姐姐选择了容亲王,自然是有容亲王许诺的那些条件,但是也有姐姐看到的而容亲王又没有许诺的,这才是姐姐想要的。”苏珝错这一次却说得隐晦。 容归之心,她比谁都明白,若是一个不被钟诺涵接纳的诏月倒下,那么她便会成为新国中最能争擅斗得一位,到时候成为一人下万人上自然是信手拈来。 钟诺涵也明白了苏珝错的隐晦含义,不禁掩袖笑了声,“原以为妹妹是不懂人心,不想妹妹竟是这般玲珑剔透。” 苏珝错不想去辩解其中的孰真孰假,望着钟诺涵道:“姐姐不是想知道宁贵人之死的缘由吗?” “莫不是妹妹也知晓?”钟诺涵收起了笑意,正声问道。 若是这件事成功,苏妃倒下,苏相纵然有千条人脉,万声相护,也必然会有所损伤,到时候让最元老的苏相倒下也就近了一步,如此父亲便会成为最为年长,最为炙手可热的权贵,那么自己也就多了一份把握。 苏珝错见钟诺涵十分有兴趣,沉下一口气道:“不知姐姐与宁贵人感情如何?” “本宫自幼便与她相识,算是有几分姐妹之情。”钟诺涵垂下眼帘回答。 “那姐姐必然对宁贵人身边的人也比较熟悉了?” “算是吧。” “那不知姐姐可曾见过宁贵人身旁有面生的人出现过?” 钟诺涵听闻,狐疑的看了苏珝错一眼,随即沉思,半晌后道:“不曾。” 苏珝错听她的回答,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姐姐可曾见过宁贵人身边一个叫千景的宫婢?” “千景?”钟诺涵再次沉思,“宁贵人生性虽骄纵,但是却也单纯,她身边的人很多都是本宫为她挑选的,为的就是将她伺候得更好些,而且若是她想要其他人,也会提前知会本宫。这个千景,本宫的确不记得,也没见到过本尊。” “如此这个千景的确耐人寻味了。”苏珝错颔首,又道:“千景行事恭谨,举手投足间便是个聪明人,当初妹妹见到的时候正好是宁贵人流产的当日,当时妹妹就觉得千景不像是宁贵人的人,但是还来不及细问就与宁贵人不欢而散,自那次之后便再没见过千景,而宁贵人也不曾提及。妹妹想,能让宁贵人这百年讳莫如深的人,这后宫能有几个?” 钟诺涵瞬间领悟,宁轻妍在时曾告诉了她若非苏蔓吟以百年人参为饵让她去对付苏珝错,她也不会落得这般苍凉的境地。 “自然是没有几个的。”她淡声相应。 “所以那人是谁,你我心知肚明,只需找到那个千景便是。”苏珝错深幽一笑。 “只怕是对方的名讳也是假的。”钟诺涵隐隐担忧。 “但是气质也不会改。”苏珝错却答得笃定。 钟诺涵看了苏珝错一眼,目光一沉,又道:“可是当初陛下也让人再三查证,都证实宁贵人不曾怀孕,都认为是误诊……” 第139章 无话可辨 “姐姐可知有时候众口铄金也不能代表这件事就是真的。”苏珝错目光笔直的看着她,提醒道。 钟诺涵这才有所醒悟。 “若是没有这个千景在其中,或许妹妹也会那么认为,但是偏偏有这么一个人,那就值得推敲了。” “那不知妹妹认为那千景是谁?” “素瑾。” 钟诺涵一惊,随即深诡一笑。 福泽宫内,苏蔓吟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中面色红润的自己,想到这几日温陌君不管多忙都会抽空来看她,心头好一阵的甜蜜。 “娘娘,您最近的容色愈发的好看了。”素瑾从外面端着一碗药走进来,望着笑容连连的苏珝错,心头也十分开心。 最近陛下终于对娘娘好些了。 “素瑾。”苏蔓吟回头对她一笑,捻起桌上开得正盛的鲜花,道:“你说本宫是带娇丽一点的,还是带素雅一点的?” 素瑾伸手接过一朵素雅的插入了苏蔓吟的云发之中,道:“娘娘生得娇丽,不必拿花来衬,倒是这朵开得素雅清新,别有风味,可以将娘娘的气质显现出来。” 苏蔓吟对着镜子照了数次后,才满意一笑,“今日陛下可说会过来用膳?” “自然会过来。”素瑾笑着点头,但是想到陛下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在弥补亏欠,笑容不由的就沉了几分,“娘娘,您真的不后悔吗?” 若是陛下真要解自身的毒,那娘娘贡献出来的不仅仅是鲜血了。 苏蔓吟眼底的甜蜜一凝,想到那张温雅致深的脸,想到他的那一抹疼惜,她便心满意足的点头,“纵死不悔。” 她对他的情早在不知名的时候纠缠入心,哪怕他对自己毫无眷恋,哪怕他对自己并无感情,哪怕他心头一直有着苏珝错,但是她相信自己在他心中也是有一分位置的。 只要知道这个,她便满足了。 素瑾自然知道苏蔓吟的情谊,从深闺院中走出来的她,虽然对权术之争颇有心得,但是在情感之上却如同白纸般可贵,因为对陛下情深,故而在宫中隐忍,甘愿为陛下做一切,哪怕是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然而她做的一切不是为了那众人相争的后位,而是为了陛下心头能因她的痴恋而腾出一分位置,希望陛下能够不要那么快的忘记她。 这样的娘娘,虽卑微却也伟大。 “时辰差不多了,素瑾,随本宫出去吧。”苏蔓吟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不管外面如何黑暗,也熄不灭她心中的那点希冀,她起身往外走去。 “是。”素瑾随在其后。 两人来到殿门口等候,若是这个时候,那道金影总是恰时的出现在殿外,但是今日他们等了一刻钟也不仅踪影。 苏蔓吟微微心急,但是也不想催他,便继续等着。又一刻钟过去,前方依然没人。 苏蔓吟正要出声让素瑾去询问时,便听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脸上的失落一散,目光隐隐期待的望出去。 然而却见到一个乾和殿中的公公疾步走来,苏蔓吟的期待黯灭。 公公来到苏蔓吟身前,跪下行礼,“奴才见过苏妃娘娘。” “起吧。”苏蔓吟语气间含着几分自暴自弃。 “奴才奉陛下口谕前来告知娘娘,今日陛下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今日便不能与娘娘共同用膳了,还请娘娘见谅。” “陛下现在何处?”苏蔓吟听完之后,颇为不耐。 “陛下正在勤政殿与各位大臣商量要事。”公公俯身回答。 “本宫知道了,你回吧。”苏蔓吟扬袖,转身走入了殿内。 “是,奴才告退。”公公转身离开。 素瑾走进殿中,见到苏蔓吟失落的坐在满桌佳肴前,轻声宽慰道:“娘娘不必忧心,陛下最近是很忙,除了您这里其他地方他都没时间去,说明娘娘在陛下心中已有了几分位置。” 苏蔓吟的脸上重新焕发了几分光芒,“这倒也是。” 虽然她清楚陛下的所为都不是出于真心,但是能思虑到她已属不易,她不该在短时间内奢求太多。 想到其他人,她率先想到苏珝错,“最近祥福宫如何?听说昨日庄妃落水了?” 素瑾听她问起,淡淡一笑,“是啊,若非陛下刚好经过那里,庄妃娘娘就悬了。而且听说陛下昨日在祥福宫呆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再次怒火冲冲的离开。” 苏蔓吟乐见其成,“看来庄妃与陛下之间难以和好了。” “如此娘娘的机会便多了。”素瑾附和。 时间过正午时,天色不见分明,依然沉甸甸的压在人们的头上,只是零星的雨点转为淅沥的雨滴,稀稀落落的掉了下来,不多时瓦片上,地面上都响起了它独有的旋律,高低不一的回荡在宫内。 苏珝错出来时没有人跟着,自然也没有伞,看着雨势转大,她曲曲折折的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凉亭,等着雨势过去。 刚站了没多久,听见另一头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望,就见到温陌君撑着伞一人行走在雨幕之中,且正朝着她这边走来。 她转身欲走,还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人拽住了手,“雨那么大,你要去哪里?” 苏珝错沉下一口气,转身便行礼,“臣妾参见陛下,既然陛下喜欢这雨天,那臣妾便不扫陛下的兴了,臣妾告退。” 作势欲走,不想对方的手拽得十分紧,让她挣不开。 苏珝错怒目而视,却见温陌君面无表情道:“朕去祥福宫,见你不在便出来寻了,若是要回,便跟朕一起回吧。” 苏珝错面色一愣,随即冷哼一声,“既然陛下不想见到臣妾,又何必前来寻,不过这么点雨,难不成还会吃了臣妾不成。” “阿错。”温陌君等着她,目光绞着无法隐藏的痛楚,“如今到底是你不想见到朕,还是朕不愿见你。” “臣妾今日不想和陛下吵,还请陛下放手。”苏珝错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势,不想与他呆在一处,两个人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何必又站在一起各自折磨。 “你到底还介意什么?”温陌君见苏珝错对他视而不见,甚至要逃离他,有些不能承受。 “我在介意什么!”苏珝错听他这么说,目光由冷淡转为了锋利,“难道至今你都不知道我在介意什么吗?” 两个人这段日子的经历还抵不过他心底的某处隐刺,她能说什么。 “你为什么执意知道这一切?”温陌君不明白,以前的她不知道不也是好好的吗?为何这一次她却那么执着,甚至因为这个还跟他闹得这般僵。 “因为这一切本来就跟我有关,而且为了这个不能言诉的秘密数度命悬一线,那为何我不能知道,为何你们每个人都知道却独独瞒了我!”苏珝错不能理解,明明是她的事,到最后浑然不知的人竟然是她。 每一个人都对这件事绝口不提,冷眼旁观着一次次死里逃生。 温陌君见苏珝错神色变得冷厉,声声切骨,心头亦是隐隐作痛。 两人相顾无言,最终温陌君迟缓的放开了苏珝错的手。 苏珝猛然回身,望着放开她手的温陌君,目光陡然变得凄厉,但是很快又恢复到了常色。 温陌君却在那片常色读到了心如死灰的绝望。 “阿错。”他叫住她,欲解释些什么,然而那些皇室秘闻岂是他想说就能说出来的。 嘴唇颤抖了几下欲说点什么,却还是一字都没能出口。 苏珝只是动作微顿,随即快步离去。 温陌君望着那道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宛若一年前她那般决绝的毁灭在自己眼前一样深刻,突然心口处传来了一阵贯穿之痛,他的手松开了伞,死死的压在心处,脸色瞬间苍白。 “陛下。”自之前发现他与苏珝错在这里争吵,苏蔓吟就一直站在这里。 本来是想出来走走的,不想遇见下雨,与素瑾一起在这里躲雨却不想在这里见到了他们,看着他们在这里似乎又吵了起来,她没现身,但是见到温陌君失力半跪在地上,死死的揪着自己的胸口,脸色十分吓人,才忍不住跑了过来。 温陌君听着苏蔓吟的声音,强忍着这股疼痛,放开了手缓缓起身,避开了她的搀扶。 “陛下,您的脸色十分难看,先去臣妾宫里吧,臣妾即刻差人去请太医来给您看看。”苏蔓吟见温陌君脸色白得惊心,让她十分害怕。 “不必。”温陌君折身往前走。 “陛下。”苏蔓吟见温陌君拒绝了她,不放心的要跟上,却见温陌君又折返了回来,弯身捡起了被他礽至一边的伞,才又迈步离开。 苏蔓吟不知他为何在意这把伞,但是见他这般虚弱,放心不下继续跟上去。 温陌君听着身后的脚步声,顿住了脚步,道:“苏妃,不必跟着朕,朕没事。” 说着,便见鬼诣从另一边急步朝他走来。 “陛下。”鬼诣见温陌君脸色这么白,便知他冒雨出寻,又被伤了心,什么都不再问。 “苏妃娘娘。”见到苏蔓吟,他轻轻躬身算是行礼。 苏蔓吟见鬼诣来了,才放心,叮嘱道:“陛下身子不适,还请鬼医回去之后细细看看。” “是,臣会的。”鬼诣躬身回答。 温陌君想回头却觉得有些勉强,便道:“苏妃不必担心,这时正值雨大,寒气重还是回殿休息吧。” “是。”苏蔓吟得到了他的宽慰,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 抬眼时见到温陌君与鬼诣一道离去,目光望了望苏珝错离去的方向,嘴角一勾,道:“素瑾,陪本宫去一趟祥福宫。” 第140章 欲袒心声 当苏蔓吟的脚刚踏入祥福宫时,一名不起眼的公公就从另一处偏门跑了出去,几经周转来到了乾和殿前,拿出陛下钦赐的玉牌,一路畅行来至里处的寝殿。 “陛下。”站在门口,他恭敬的对里面的人请示。 温陌君此刻正半靠在榻上让鬼诣为他针灸穴位,缓解越堆积越沉郁的毒素。听闻外面的人的声音,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进来吧。” “是。”公公推门而入,却不敢掀帘半分,只得躬身卑行的来至厅中。 “祥福宫内有何事发生?”隔着重重垂幔,温陌君的声音如同溢开的水波传了出来。 “回禀陛下,苏妃去了祥福宫,奴才出来时正好她带着贴身宫女走了进去,奴才不敢去听两位娘娘聊什么,便率先来回禀陛下了。”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温陌君听苏蔓吟去了祥福宫,深幽的眼波沉下了几分暗色。 如今阿错那边可谓是疑虑重重的时候,她此刻过去,是煽风点火,还是落井下石? “是,奴才告退。”公公汇报了消息,躬身退了出去。 “陛下。”鬼诣一直潜心为温陌君针灸穴位,看到毒素这些日子发作频繁了许多,忧心道:“您应该尽快将朝事交出去,准备解毒一事。” 温陌君听后,看了看被鬼诣收起的针,以往都是翠绿色,如今竟然转为了墨绿,下一次应该就会变为黑色了,毒素在他的体内已经压抑不住,每一次夜深人静之时,他总是控制不住去想阿错,反反复复后他自己都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了。 “鬼诣,你有几成把握?” 鬼诣一边收起银针,一边用余光打量温陌君,答:“我之前有六分,现在只有五分,若陛下再拖延下去,我怕连五分的把握都没有。” 温陌君听到这个结果,忍不住沉叹,“那你是不是也认为朕该对阿错解释一番,否则万一朕……朕没能撑过去,那她该怎么办?” 鬼诣听温陌君的话,不由将目光完全的投了过去,“陛下想告诉庄妃?” 温陌君听鬼诣惊讶的语气,动了动仍有几分虚软的身子,“朕是怕,会有终生之憾。” 鬼诣没有接话,任由温陌君说下去。 “这段时间朕一直不断的在回想一年前朕因为怕自己会不受控制的杀了她而将她托付给了衔玉,又因苏蔓吟体质特殊而封她为妃,朕至今都记得她那时的哀恸悲绝,朕怕万一朕没撑过去,或者朕九死一生的撑过去了,她却无法原谅朕,到时候还是义无反顾的离朕而去,那朕该怎么办?” 说着温陌君的眼底浮现了丝丝痛苦,“可是朕该怎么说,母妃临死之前一直叮嘱朕任何人都不能说,哪怕是死也要将这个皇室秘闻带入坟冢,因为一旦说了稍有不慎便会将诏月推入万劫不复,朕会面临万众怒对,诸国讨伐之争,还会成为千古罪人。而且加上诏月如今内忧外患,朕怕守不住基业,也怕失去她,朕……朕……朕很无奈。” “而且庄妃的身份一直是陛下心头的隐刺,她并非当初的她,陛下没有把握她知晓之后不会告诉白玉容归。”鬼诣说出了温陌君心头最隐晦的顾忌。 温陌君见自己的隐晦被鬼诣这样说了出来,无奈一笑,尽是苦涩,“如今的她朕的确没有把握,可是昨日她又在逼问朕,那双澄眸下尽是痛苦与绝望,让朕十分惊慌,怕稍有不慎朕与她又会回到当初拔剑相对的时候。” 她曾说她不用剑,但是上一次她却用剑指向了苏闻,他怕下一次她会用剑指着自己。 鬼诣自然明白温陌君心头的矛盾,作为一国之君,他的一言一行稍有不慎便会为自己的国家埋下隐患,如今白玉容归与云穹连手对诏月虎视眈眈,朝堂之上的臣子看似谦恭,实则心怀鬼胎,个个暗斗不休,让诏月存有内患。 如今还有一个立场不明的苏珝错,他的担忧与恐慌可想而知。 苏珝错怕是白玉容归放在温陌君身旁最大的棋子了。 “陛下,我不敢妄加推断,但是之前娘娘也曾对毒发的您拼命相护,你们也曾有一段共依共靠的时光,臣像娘娘并未对您全然绝望,或许一直等您给她一个理由让她继续等下去。”纤阿曾说,她这般尖锐锋利,也仅仅是因为她无人可依,无人可信,无人可靠。 如今若是温陌君给了她这个理由,那她应该能说服自己随心而走。 温陌君望着鬼诣,目光中的矛盾未散,但是也飘起了几丝希冀,“这些话是你所想,还是纤阿所说?” 没想到温陌君一眼看破他心头所想,鬼诣无不钦佩,“陛下神算,这话是纤阿所说。” 想到纤阿,温陌君有几分疑惑,“纤阿当初到底是为何丧命的?” 鬼诣平静的眼波乍然泛起了点点涟漪,果然温陌君还是不信当初他跟苏闻的话的。 “纤阿,是云穹的人。” 云穹。 温陌君的脸色没多大变化,但是鬼诣的心头却直直敲鼓,为纤阿辩解道:“虽然纤阿是云穹的人,但是却不曾害过陛下也未害过娘娘,最后还为了鬼诣而死,她为云穹办事应当是为了报恩,而非自己所愿。” 温陌君闻言,深谙的目光中终于泛出了几分期待,映着如墨的眼底,驱散了那些隐忧与矛盾,“诚如纤阿这般为情而改,那阿错或许也能为之而改。” 淅沥的雨势再持续了一个时辰后停下,天色虽然仍旧昏暗,但是比起之前的阴霾之色,已然好了不少。 地面被细雨播撒下一片又一片的湿渍,仿佛一张又一张被夜色染出的墨画,藏在山水间,匿在娇花下,此润着一方又一方的寸土。 祥福宫外一直是枝细身长的树苗,在这段时间的风雨淬炼中渐渐茁壮,变为了一棵棵坚不可摧的成树。 熏香萦绕,暖意绕梁的祥福宫内,苏珝错回归了当初的桀骜不驯,披着一件大红色外袍,头发只用了一根发簪挽起,便见了苏蔓吟。 相比对方的精心打扮,妆容齐全,仪态万千,苏珝错的模样可谓是毫无礼仪,毫无皇威可言。 “妹妹似乎一直都没有贵为一朝皇妃的觉悟,一直这般我行我素,丝毫没清楚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举止会给诏月带来什么。”苏蔓吟见苏珝错一派的冷然,忍不住出言相讽。 “苏妃若是来说教臣妾的,那臣妾有权将苏妃走人吧。”苏珝错看也不看苏蔓吟,继续摆弄着重新配挂在腰间的玉佩,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强调道。 苏蔓吟却不被她的威胁所摄,“妹妹不用着急,等本宫说完了话,本宫自然会走。” “那不知苏妃如今还有何话可说?”苏珝错依然不看她。 “话很多,只是看妹妹还想听什么。”苏蔓吟微笑以对。 苏珝错抬眼,望着她,道:“如今臣妾没有想知道的。” “是吗?可是本宫却听过妹妹追问过陛下,也追问过鬼诣,本宫于陛下到底是有什么意义。”苏蔓吟轻笑了一声,语气颇重的说道。 苏珝错的目光环顾了四周,没想到她已经没有让人前来伺候,自己这边的动静却一直被苏蔓吟掌控着,这一次她身边的棋子又到底是谁? “臣妾问过又如何,不代表时至今日臣妾也会想知道这一切。”纵然想知道,她也不想通过苏蔓吟的提示知道,很多事经过她的嘴说出来就会与真相相岔,与其这样还不如自行查下去。 “是吗?本宫以为妹妹会心急知道这一切的。”苏蔓吟见苏珝错已然没了兴趣,心头不免疑惑丛生,从而以退为进的说着。 苏珝错看了看似乎还想告诉她什么的苏蔓吟,目光垂了半寸,再抬起,道:“苏妃娘娘似乎很恨臣妾。” 苏蔓吟微微僵硬,随即笑道:“本宫拥有的一切都高于你,本宫为何要恨你?” “你儿时就比我优秀,你不照样也为难着我,怨恨着我吗?”苏珝错轻轻勾着嘴角。 苏蔓吟僵住。 “你知道为何我会这么肯定吗?”这个问题曾一度成为她儿时的谜题,明明一切都比她好的苏蔓吟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她,而这个谜题终于在不久前解开了。 “因为你很清楚,其实从一开始父亲的眼中心中都以我为重。” 那个应当被荒弃却出乎意料被人精心照顾的院子,那个以障眼法而被人原封不动守护着的院子,便足以说明一切。 苏蔓吟瞠目,她怎会知道父亲这般隐晦的感情!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会知道。”苏珝错见她的表情便猜测到一切都是真的,不管她如何不信,但是这件事却的的确却就是这样。 苏闻对她不是漠不在意,而是一直都在精心照顾,可是既然这般爱护着她,又为何一次次将他逼入了绝路之中。 苏蔓吟虽然震惊她为何会知道,但是见她说起父亲那眼角的厉色便知她依然不肯相信这份关爱,思虑片刻才问道:“你回过苏相府了?” 父亲不可能会告诉她的,那么便只有她回了苏相府,而且还见到了一直被父亲小心翼翼守护着隐藏着的那两处庭院。 苏珝错目光倏的悲愤,苏蔓吟果然是知道的。 第141章 怒火又聚 “可是你回了苏相府,依然一无所知。”苏蔓吟笃定的说。 苏珝错的目光瞬间由悲愤转为了冷厉,“就算我现在不知,不代表我一无所知。不管你们将这一切瞒得多滴水不露,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最终还是瞒不住的。” 看到苏蔓吟的脸色绷着,她继续道:“当初你的母亲终其一生也不得所爱,如今你也难逃宿命继续扮演着你母亲的角色,百般为难我,是因为你也清楚你这一生也得不到温陌君的半丝怜爱。” “不可能!”苏蔓吟听苏珝错宛若诅咒般的提醒着她的宿命,几乎是立刻反驳。 “难不成你还以为你能得到他。”苏珝错轻笑,“难道你至今都看不清谁是他心头的人吗?一年前你可以从我身板抢走了她,一年后你以为你还能如愿吗?” 苏蔓吟望着声色渐厉的苏珝错,有些惊惧,不是因为她的容色,而是因为她的话语,一个她自己清楚到宁肯遗忘的事实。 苏珝错见苏蔓吟眼中悲色加重,继续紧逼,“你为了爱他用尽了手段,你为了爱他沾染了血腥,你这样的爱是亵渎,是他永远不可能接受的耻辱。” “你胡说!”她的爱不是耻辱,怎么会是耻辱,她比任何人都爱他,比任何人都爱。 “那你还记得宁轻妍吗?你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会想起你曾亲手杀了她的孩子,还害得她也没了性命吗?你耳畔能够听到那个还未出世便夭折的无辜孩子的哭泣吗?”苏珝错见她心已乱,继续瓦解她的防御力。 “本宫没有。”苏蔓吟矢口否认,她怎会知道那件事,而且宁轻妍本就没有怀孕,怎会有孩子找她。 苏珝错一步凑到苏蔓吟眼前,四目相对,她眼中的幽光宛若利芒分好不落的刺入了苏蔓吟眼中,让她竟没了底气。 “千景是谁?苏妃娘娘真的不知?” 苏蔓吟闻言仓促后退,若非她的手一直撑在桌沿,此刻她怕是被苏珝错连番逼问弄得狼狈不堪了。 当苏珝错说到千景的时候,她确定苏珝错窥视到了一层,但是她却没有窥视到全部。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步之差,让她重新获得了反攻权利。 “真是好笑,素来草菅人命的你竟然会指责本宫手染血腥,若是沾染了一点血腥是对陛下的亵渎,那么你呢?你怕早已经万劫不复了。” 苏珝错冷哼,没想到苏蔓吟竟然这般坚强,不能一次置之死地,她随时都可重整旗鼓,再次重生。 “万劫不复又如何,我如今的模样与其又有何区别?”说着在意她的人,说着要保护她一世的人,都毫无例外的选择了伤害她,一直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她还有什么可万劫不复的。 “区别很大。”苏蔓吟直起了身子,压了过去,“你以为你这样安然的活着便是万劫不复了吗?那你就太天真了。” 苏珝错见她又要说什么,抽开了身,与她保持了三步之距道:“不管你要说什么,我没兴趣听,元香!送客!” 与素瑾一样等候在殿外的元香听到苏珝错的吩咐立刻领命上前,但是不想与她一样等在问外的素瑾却伸手拦住了她。 “素瑾姑娘这是为何?”元香望着素瑾,不解道。 “主子之间的事,我们做奴婢的还是不要插手得好。”素瑾的回答云淡风轻。 “可是我家娘娘叫我了。”元香不悦的蹙眉。 “还请元香姑娘稍安勿躁,等我家娘娘说完了话,素瑾自然会让开。”素瑾声音温和,身子却坚定。 “这么说,素瑾姑娘是一定要拦住我了?”元香的表情隐隐透着一种蓄势待发的气势,语气间也多了几分玩味。 素瑾在苏蔓吟身边许久,察言观色十分了得,当即就低头看元香,这个一直卑躬屈膝,不显露言语的宫女,竟然有不似宫内侍婢的威慑之力,让她不由的多看了她几眼。 “还请元香姑娘见谅。” 元香嘴唇微抿,素来乖巧温和的五官无端端多出了几分厉色。 “元香姑娘最好别动。”素瑾见她有所动作,出声提醒,“这里可是诏月皇宫,不管你家娘娘能有多护你,都未必能护你周全,稍有不慎你还会给你家娘娘带来灾祸。” 元香脸上的厉色瞬间散去,恢复了小心翼翼的模样,道:“素瑾姑娘说得是,是元香失礼了,可元香还是记挂自己的主子。” 素瑾见她突然变了脸色,心有不解,目光却极为敏锐的看了看四周,她不懂武功自然不知道温陌君此刻正栖息在宫顶之上,气息被他一点点隐藏起来。 “庄妃娘娘不会有事的,你不必担心。” 元香沉默了片刻才勉强回答:“好吧。” 心头却对刚刚那一转即逝的气息有所疑惑,陛下可是来了?为何现在探知不了那股气息? 苏珝错在里面等了一会儿, 不见元香进来,目光一眯,里面泛着危险光泽的暗光在流转,“你的人拦住了我的人。” “本宫与庄妃是姐妹,却从未推心置腹的聊过天,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前来谈心,本宫自然不想有人打扰。”苏蔓吟缓缓地回答。 “苏妃娘娘竟然要与臣妾谈心。”苏珝错嘴角勾着冷厉的笑容,“难道苏妃娘娘不怕臣妾不小心就伤了你。” 苏蔓吟的脸色有一刻的紧绷,但是很快又放松了下去,“如果本宫怕又怎会来,而且你根本不知道若是你真的在意一个人,你会有多么的大无畏。” 苏珝错望着苏蔓吟,第一次听闻她说这种话,在意一个人。 不用多想,她说的人便是温陌君。 “是温陌君让你来的?” “不是。是本宫自己要来的。” “可是我对你无话可说。” “那你便听本宫说。” 苏珝错望着苏蔓吟,一边好奇她还能说出什么,一边又在忐忑她会说什么。 “你与陛下虽然相识甚早,但是你却从不懂得他的难处与不便,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都以自己所喜爱的方式活着,可是你看看你的周围,如你这般肆意活着的人又有几个?本宫,蕙妃,哪怕是青瑶公主都不及你来得自由,来得放纵,为何你不好好的继续自我下去,偏偏要仗着你的这份自由来刺痛我们这些被囚禁的人,既然你活着,为何不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活着,偏偏要不远千里的回来。” 苏蔓吟的声音很缓慢,慢到几乎字字都是挤出来的一般,每个字都是那么的用力,也是那么的艰难。 要她承认她对苏珝错的嫉妒,她毫不犹豫,可是要她承认她对苏珝错的羡慕,她却十分不愿。 “既然是我的人生,为什么我不能做主!”苏珝错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她不过是活得比她们更真而已。 “你没错?”苏蔓吟嘲讽的笑着,“那本宫何错?蕙妃何错?我们这些宫内的人又有谁错?” 苏珝错望着苏蔓吟,不明白她的一腔悲愤是从何而来的。 这一切不都是她所选,她所想,她所愿的吗? “我们也都没错,为何我们却只能这般卑微细末的活着。”苏蔓吟脸上的悲色渐重,“你今日的自由自在,都是本宫与父亲用自己一生得来的,本宫是你的长姐,虽然本宫不曾对你有多好,但是本宫的今日也是拜你所赐。你对本宫放不下恨,本宫对你亦然。若非父亲一直苦苦从中周旋,你苏珝错安能有今日之态。你以为那白玉容归在凤灵好好的,为何会跑到诏月来?你以为你和温陌君好好的,为何他会娶了我?你以为父亲位高权重,殚精竭虑的谋划,又是为了谁?” 苏珝错被苏蔓吟这样指责,只觉心头怒火滔滔,“你的下场如何跟我无关,苏闻如何谋算也跟我无关,你们不要拿着所谓的骨肉亲情来置喙我,既然你们不曾将我放在心上,那今日就不要妄图阻止我什么。” 苏蔓吟见自己说到这个份上,苏珝错依然不能醒悟,脸上的悲色渐渐散去,心魔太深,纵然她有心化解,也是徒劳, “苏珝错,论狠心绝情,你无人可及。” “多谢苏妃娘娘谬赞。”既然得不到宽恕,也学不会原谅,那她就这样继续偏执下去吧。 苏蔓吟见苏珝错接纳了自己的讽刺,不由的转身,目光带着剖析之泽想要看清苏珝错到底有何能耐,让对她至关重要的两个男人,这般倾心相付。 “苏珝错,你如今到底有多爱陛下?” 苏珝错被问及这个问题,脸色陡然一肃。 一直隐藏气息坐在祥福宫屋顶的温陌君听到苏蔓吟的这个问题,更是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吸声太大掩盖她的答案。 然而听到的却是冷冰冰的四个字。 “干你何事!” “是你不敢回答,还是你的心早已不那么可靠?”苏蔓吟见苏珝错眉目瞬间肃杀,轻笑着说到。 苏珝错不见慌乱,只是声音彻底的冷了下去,“我的心如何为何要说与你听,若是他想听,他自然会问我,若是不想听,我多说也无益,倒是你痴心交付那么多年,却一朝全散,这个滋味你好好记住吧,这也是你欠我的。” “我苏蔓吟从不欠你。”苏蔓吟的声音陡然拔高,眉目染着嘶狂。 纵然她对苏珝错不好,但是她也不欠她的。 苏珝错只是冷着眉目,转过了身。 苏蔓吟带着怒火走到门口,却在出门时顿住了脚步,“苏珝错,你若真是心系陛下,你不会看不到陛下的隐忍与为难。” 第142章 波澜再起 苏珝错望着苏蔓吟拂袖而去,猛然回神,目光中含着无法理解的震怒,明明受伤的是她,明明被蒙在鼓里被人玩弄利用的人是她,为何自己却被她说得这般不堪。 什么叫若是爱 ,怎会看不到温陌君的为难。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反过来理解,若是爱,他又怎会看不到她的心伤。 而且她苏蔓吟又有什么资格来说自己,就凭她对温陌君那一腔情深吗! 温陌君撑伞立于屋顶,见苏蔓吟离去,站在屋顶上望着那道一直不曾被自己看入眼中的身影,他一直以为自己全身心想要爱着护着的人是一定能明白自己的,却不想最先看到他的难处的人竟然是她。 就是因为一份深情,所以她才舍不得拒绝自己的任何要求,不想让自己有任何的为难吗? 那阿错呢? 她真的看不到吗? 他目光微垂,细雨绵绵,他的身影嵌在身后的巨大的天幕下,被蒙蒙雨气涂抹得渐渐模糊。 他独自在屋檐上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与苏珝错对话半句便离开了。 元香在苏蔓吟与素瑾一道离去之后,一直守在殿外,一则听苏珝错的动静,二则是为了看温陌君是否会下来。 不想温陌君在屋檐之上站了许久,却还是离开了。 她轻叹了一声,才起身往殿门处走去,见苏珝错一直似木偶般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看了看天色,外面的雨还是不停,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说点什么。 可是苏珝错面色不虞,她怕自己会触及她的逆鳞,站了半晌还是沉默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一场雨持续了三天,虽然时间长,但是却一直保持着细雨绵绵的趋势,没有雷霆交加,也没有洪水泛灾,这场雨倒是下得顺应民心。因为这场雨之后,大地得到了满足的滋润,被它养育着的花开始绽放出自己的美丽身姿。 空气中被一股清冷的幽香充斥,散去了初冬的寒涩,添了几分它独有的寒美。 苏珝错站在祥福宫门口,望着头顶因为雨势退去而被冲刷得格外湛蓝的天空,重重的舒出了一口气,仿佛是将这几日压抑在心头的心事舒缓了一般。 “娘娘。”元香从殿外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少有的喜悦之色。 “又发生了何事让你这般高兴?”虽然苏珝错与她把熟络,但是相处了一段时日,对她也算和颜悦色。 “娘娘,刚来奴婢经过乾和殿听闻那里的公公说,明日陛下准备带各宫的娘娘去宫外青岚山去祭神,让奴婢先告知娘娘好作准备。您说这是不是好消息呀。”元香喜滋滋的跑过来,行礼之后回答。 苏珝错第一反应便是又要出宫,青岚山在诏月的南边,那里群山遍起,山峦起伏,常年葱翠,且山腰处有着终年不散的雾气,因此而得名。 加之其山顶的圣南寺十分灵验,香火鼎盛,每到祭拜日子那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然而人多,也是她最担心的事。 浑水摸鱼,趁乱刺杀也是轻而易举。 “那告诉你的那位公公可有说,陛下为何要去宫外祭拜?”宫内也有清思殿,为何非得去宫外这般折腾。 而且她虽然没出去,但是她也知道鬼诣几乎不离他半步,他的身子……也不适合这般操劳吧。 “这个奴婢不知。”元香摇头,见苏珝错并不如自己这般高兴,不免疑惑:“娘娘这是不想出去吗?” 苏珝错却只是抬头望了望天色,突然发现这如深海般的湛蓝也有些压抑。 午时刚过,乾和殿的人就来知会她明日出行一事,她淡然点头,算是回应。 待对方欲走时,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公公留步,你可知此次出行的人有哪些?” 公公站住,躬身回答:“除了陛下,几乎所有娘娘都出去了,就连禁足中的蕙妃娘娘都被赦免了,要一起同去。” “蕙妃也去?”苏珝错意外,按理说禁足的人是不会去的,但是这一次温陌君却将她也带上,这是为何。 “是的。娘娘可还有其他事询问,奴才还要去其他宫,怕晚了时辰耽误其他娘娘收拾行囊,奴才可吃罪不起啊。”公公有些焦急,得到消息他第一时间就来的祥福宫。 虽然这位娘娘与陛下之间很奇怪,但是陛下常常站在窗前沉思的方向便是这祥福宫,想来她是特殊的,他才第一时间来通知。 “没了,辛苦了。”苏珝错摇头,对殿外的元香吩咐道:“元香,送一下公公吧。” “是。”元香在殿外回应。 “那奴才告退。”公公退身出去。 苏珝错站在殿中,将所有的事情理了一遍,从回宫开始前朝就在为封后的事各自发力,这一次自己也属于角逐之中的人,在封后一事如火如荼的时候宁贵人却突然暴毙,还离奇的牵连了蕙妃,这样一看宁贵人的死便是将她推出了局。 剩下的便是苏蔓吟与自己,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她与苏曼吟也是明争暗斗。虽然她仗着容归的势,与蕙妃结盟,正名成为其中较为火热的人选,但是白玉容归的出现,和告诉她与钟覃的结盟,让她有些不安。 自己回诏月本就是为了打击温陌君,可是如今的现实却远远超脱了她的想象,从苏蔓吟与温陌君的言辞下,她能感受到温陌君娶她,并非心甘情愿,而是不得不为,在这不得不为中含着诏月,含着帝王,含着皇室的缘由,是她一直想知道却又一直不知道的。 而更为蹊跷的还是在温陌君与白玉容归也斗得激烈的时候,凤灵却突然送出了青瑶,青瑶一来便去刺探珍宝楼,还告诉了她,白玉容归非凤灵皇帝亲生子。 而白玉容归又是那么的怨恨诏月,怨恨温陌君。 想着苏珝错隐隐抓住了一丝关键,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中生成。 “美人儿,在想什么,本王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白玉容归着一身素袍站在她身前,伸手在她眼前挥来挥去的说道。 苏珝错这才回神,目光几乎是立马就盯着白玉容归,从眉目到鼻唇,从神色到性情,她认认真真的描摹着。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目光瞬也不瞬的望着他,而且眉目间有着她少有的严肃与凝重,不由疑惑,“你在看什么?难不成现在才发觉本王美貌惊人,后悔早早的嫁给了温陌君?” 苏珝错没有理会他,听他提到温陌君,脑海中立刻就出现了那眉目如画,气质温雅的人,仔细对比之后,很遗憾的没发现任何相似之处。 百思不得其解后,她直接拉着白玉容归往里走,挥手间将门合上,待四周寂静之后,才出声道:“你可知我见过了青瑶。” 白玉容归被她拉着往里走,嘴角牵着极为舒缓的笑,“那你可满意她的才情与品貌?” 苏珝错自然知道他是在调揩青瑶会为妃的事,脸色没有变化,望着他的目光却愈发严肃,“你可知她夜探了珍宝楼?刚好我也去了珍宝楼,而且被她利用才得以入楼。” 白玉容归对于这件事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在等苏珝错问后面的话。 “路上我们被楚衔玉纠缠,然后遇见了之前追杀温陌君的黑衣人,那批人温陌君曾告诉我,是破国的人。” “破国?”白玉容归扬眉,“曾经一统天下的大国,不过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这件事都不重要,而青瑶告诉我的另外一件事才最重要。” 白玉容归见她终于问到了这件事,不由再笑,“何事?” “容归。”苏珝错突然走到白玉容归身前,用着极为真诚的目光,极为认真的语气问道:“你到底是谁?” 白玉容归听着苏珝错的问话,眉目更加温软,“美人儿,本王是白玉容归。” 不是容亲王,不是质子,只是白玉容归。 “那你与诏月,与温陌君有何关系?”苏珝错见他这么说,即刻又问。 “至于这件事,”白玉容归温软的眉目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眼底处那片温柔渐渐散去,浮上了点点冷厉,“本王现在还不能说。” 又是不能说。苏珝错目光黯淡。 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秘密,偏偏自己却是一张白纸,这感觉真是太差了。 见苏珝错目光黯淡,白玉容归却笑了起来,那个笑容不似之前的春风拂面,反而带着一股狞狂,一股毁灭。 如此深刻,如此偏狂的笑容让苏珝错惊心非常,以往的他有过凌然,有过翩然,有过潇洒,有过愤怒,却从未有着今日这般的狰狞。 “这诏月,总该到头了!” 苏珝错垂下目光,倏的又抬起,声音带着某种慌乱,“明日温陌君带各宫的人前去青岚山祭拜,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安排?” 其实她想问的是,他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杀温陌君的计划。 白玉容归望着苏珝错,目光恢复了如常的神采,“这件事本王定有主张,只是美人儿,这一次你可会背叛本王?” 背叛! 苏珝错感觉自己的心被无形之力狠狠的锤了一下,上一次自己的倒戈清晰在目,这一次面对白玉容归的逼问,她心头亦是无主意。 她无意识的转移了话题,“可是温陌君这一次并未对我提出要求,我也不知道他的计划。” 第143章 破国玉玺 白玉容归望着她,目光中的神采在沉默中愈发鲜明,“该如何做,你自己定夺。” “容归。”苏珝错见白玉容归再次离去,想留住他,不想对方却一个钻窗后没了踪影。 这一次的他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来对付温陌君,温陌君又会有怎样的反击。 她全然不知。 宫殿错落,逶迤磅礴,翘梁飞檐,威严华贵。 在勤政殿批阅完奏折的温陌君,刚起身在殿内走了几步,就见寒烈与楚衔玉自小窗处跃身而入。 “陛下。”两人同时屈膝行礼。 “起身说话吧。”温陌君继续站着,对两人挥手。 “是。”两人起身。 寒烈退至了温陌君的身旁,楚衔玉则站在下方,对着温陌君汇报情况:“陛下,这些日子臣一直在暗访,关于青瑶公主的来历的确如她所言,她自小便在宫外长大,半年前才从外面回宫。” 温陌君点头,示意他继续。 “至于那晚与臣交手的人,不管是江湖之中还是在各国之间这个人都没有什么痕迹,臣顺着破国余孽的线索顺藤摸下去,也只能打探到对方身份不凡,保密严实的结果。据臣推测而言,对方若不是皇室余孽,便是重臣之后,否则不会这般无缝可钻。” 温陌君听到这个,有些慎重,“那之前传言说破国玉玺在我们这里的事可是与这些人有关?” “这件事臣也有查证过,但是对方的行踪极为诡异,而且警觉性甚高,臣跟踪了几次的,但是没能成功,对方总是在三条街后就把臣给甩了。”说到这个,楚衔玉脸上有着不甘之色。 “那你认为破国玉玺还存在吗?”温陌君沉默了片刻,问出了这个不相及的问题。 楚衔玉脸色微僵,皱眉答:“这个臣未查,陛下难道认为它还在?” 温陌君点头,“它应该还在,否则那些人不会抓着朕不放。” “臣不明白,还请陛下明示。”不只楚衔玉惊讶,就连寒烈也忍不住出言。 破国可是唯一在这个大陆上将所有国家统一在一起的大国,而且还保持这个模式一百年,可谓是旷古绝今。 如今他们这些大国比起当初的破国而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否则破国也不会自负到以破来命名,它虽然最终抵不过衰亡的命运,但是它的灿烂却无人能及。 传言当初破国被灭时,玉玺便下落不明,而玉玺中有着无数的奇珍与财宝,只要得到它的人可保百年无虞。 “破国在这片土地上称王称霸了百年,灭亡时却独独少了玉玺,以至于灭了破国的人无法登基为帝,又被自己的陛下蚕食,然后一个接一个人都因为这个丧命,可见玉玺的传言未必是假。再者破国被灭,但是皇室却未绝,其子孙延绵之广不得而知,或许每一个国家之中都藏有余孽,只是诏月率先暴露出来了而已。而这些余孽一定在寻找着祖先的玉玺,你想若是这玉玺不存在的话,若这玉玺真的没有奇珍财宝,不能让他们东山再起的话,这么人怎会搜寻了几代人也不放弃。” 寒烈与楚衔玉纷纷点头,若是如此,必然真的层面就更多了些。 “可是它就算真的存在,我们也不知其下落啊。”寒烈认同之后,又道出疑惑:“而且它在诏月的传言又是如何兴起的?” 楚衔玉亦是蹙眉愁思:“这个传言兴起之时,正好是我们与景国大战之后。难不成真有人见过它不成。” “未必。”温陌君再摇头,“本来的玉玺如何模样,大家都不知道,如今就算见了真正的玉玺也未必认得出来。” “陛下。”寒烈从温陌君的话中悟出了一个观点,“照陛下这么说,大家都不知道玉玺的形态,那是不是也代表它可能真的在我们周围,只是我们认不出它而已。” 他的话音一落,温陌君与楚衔玉都是脸色一变。 温陌君脸色隐隐激动,若是它真的存在,那诏月便有了更有力的后盾,那他便有卸下一切的机会。 相较于温陌君的激动,楚衔玉就平静了些,“可是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这只是一个传言而已,有人为了对付诏月特意捏造了这个传言,为的就是诏月成为万矢之的,然后他才好渔翁得利。” 寒烈一听,也觉得有可能。 温陌君也被他的话惊醒,无奈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会相信一个可有可无的传言。惊醒之后言归正传,望着楚衔玉再问:“那你这些日子可打探到其他各国的动静了?” 说到这个,楚衔玉恢复了常色,“随着破国玉玺在诏月的传言不断扩撒,各国都有了动静。景国那边被西戎国接手,由云穹全权掌控,西戎国最近勤于练兵,怕是在为后期的乱世而准备,而且云穹频繁往来于景国与西戎之间,就连青霄国,北利国这类的小国也纷纷观望,像是在等大国相争,再伺机而动。不过凤灵那边自从将青瑶公主送来之后就十分平静,仿佛没有被这个传言影响一般。” 温陌君沉下一口气,答:“凤灵送来的青瑶便是他们下得最大的一步棋了。” 楚衔玉这才想起青瑶,点头认同道:“将一个一直在外修身养性的公主急召回宫,还未培养出骨肉亲情便急急送来了诏月,看来这青瑶公主身上还另有乾坤呐。” “没有经后宫之争的女子,才能有风的肆意,水的柔情,才能成为一个出身脱俗,不染纤尘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才能第一时间入饱经人世,尝遍炎凉的帝王的眼界。”温陌君补充道。 楚衔玉与寒烈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笑意,只可惜遇上了苏珝错,不然或许还真能有一丝不同。 想到青瑶,温陌君眼前浮现的却是苏珝错的脸,曾经那般不染尘埃,如今却布满了风霜与萧索,到底是他们太气盛还是现实太折磨。 不想,思绪又是一转想到了苏蔓吟,“回魂草可有下落?” “臣无能,还是没能一丝头绪。”楚衔玉躬身回答。 说到回魂草,众人不由得陷入了沉重之中。 “陛下。”就在众人都无端沉默的时候,鬼诣从殿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深浓的药汁。 “您该喝药了。”他双手将药呈上。 温陌君望着那黑黢黢的药,自己的五官映入其中随着药汁的波纹荡漾渐渐失去了清晰度,蓦地心头一慌,若是自己再不下定决心,那自己在阿错的心中是否也会越来越模糊。 鬼诣躬着身没看到温陌君的心慌,但是寒烈与楚衔玉却看得清楚,面对这样的现实,他们都觉得天意弄人,更不要身在其中的他了。 温陌君结果药,仰头将药汁全部喝了进去,当苦涩的药汁流过喉咙,淌过心头的五脏六腑的时候,他的脸色却比喝药之前还要苍白。 “鬼诣,苏妃的身子调理得如何了?” “苏妃娘娘这些日子都按照鬼诣的办法再调理,已经足以与陛下换血了。”鬼诣淡声回答。 “那她可知自己的情况?”温陌君的声音含着一丝伤忧,明知道自己会九死一生,难道她就不后悔,不想反抗这样的命运吗? “娘娘,”鬼诣不由想起那个每次都温言和悦的跟他询问陛下情况的苏蔓吟,虽然外面的人传言她是善嫉妒,攻心计的歹毒女子,但是在面对温陌君时她却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到他自己都觉得有几分残忍。可是她却不那么认为,她的平静之中还含着一种淡淡的幸福,仿佛能为陛下做一些事,她就很满足。“她很清楚,也准备得很充分。” “衔玉,明日朕带她们出宫祭拜,你清晨直接入宫便是。”温陌君对楚衔玉简单的交代了一下,就往外走。 “是。”楚衔玉领旨。 鬼诣向寒烈与楚衔玉颔首,跟在温陌君身后走了出去。 寒烈与楚衔玉拜别之后也跟了上去。 楚衔玉最后从勤政殿中出来,看着已近黄昏的天色,轻轻一叹,如今的黄昏已经少了那份光耀夺人的金芒,只剩下晦暗惨淡的灰蓝。 目光从天幕移向了另一个方向,那里亦是灰暗一片。 不知她现在好还是不好? 自与苏珝错争吵之后,苏蔓吟就一直呆在殿中,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发呆,素瑾守在殿外,看着天色渐暗,准备出声询问苏蔓吟要不要传膳时,却惊讶的发现温陌君从外面走了进来。 “陛下。”她慌忙迎上前行礼。 “苏妃可在里面?”温陌君淡淡颔首,出声问道。 “在的。”素瑾点头,“奴婢这就去请娘娘。” 温陌君阻止了她,“朕自己去见她吧。” 素瑾再度意外,以往他来这里都是娘娘迎接他的,这一次他竟然主动去见娘娘。 “是。”她含笑退开。 温陌君步入殿内,而鬼诣与寒烈则守在福泽宫的殿外。 进去时,苏蔓吟还未回神,目光聚在铜镜上,心神却分散不知何处。 余光瞥见有人进来,以为是素瑾,便有气无力道:“素瑾,本宫还不想用膳,你先出去吧。” 温陌君见她认错了自己,没有顿步继续往前。 苏蔓吟才觉不对,素瑾不会听她的吩咐还走进来,侧目一看时,瞬间怔住,随后惊喜宛若花开,绽放了整个脸。 “臣妾恭迎陛下,不知陛下前来,臣妾还未妆容,还请陛下莫怪。”她低头行礼,懊恼自己怎么这般大意。 第144章 以父来见 温陌君却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和一笑道:“无碍,苏妃生得娇丽,无需装饰也很好。” 被他夸赞,苏蔓吟脸上的笑意更浓,“陛下想必饿了吧,臣妾即刻让人传膳。” 温陌君没有阻止,苏蔓吟让素瑾去传膳,不多时各类佳肴,精致点心都上了桌,素瑾见两人和谐,也十分开心,布菜之后安静的退至了一旁。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温陌君为苏蔓吟夹菜,微笑着望着她。 苏蔓吟猛地一怔,随即一种难以言诉的喜悦与感动猛烈的心扉撞击,以至于她的声音都有着不如往常的镇定,“陛下,臣妾……臣妾不辛苦。” 若是这一切能换得如现在的这份幸福,她纵死不悔。 温陌君望着目光沁光,嘴唇颤抖的苏蔓吟,想到这一年多对她的冷淡与疏离,不由更是愧疚,第一次唤起了她的名:“蔓吟。” 苏蔓吟情难自禁,泪水潸然而下,“这是陛下……第一次唤臣妾的名字。” 以往她听得最多的便是他喃喃自语的唤着阿错,如今她终于听到了他这样唤自己,她的心满满的全是感动,仿佛自己终于守得了这份云开月明一般。 时间悄然流逝,福泽宫的幸福却绵延悠长,然而另一头的祥福宫却阴云迭起。 送走了对她冷眼相待的苏蔓吟,又来了一个不请自来的苏闻。 她屏退了所有人,望着这个第一次以父亲的目光来审视自己的苏闻,而后漠然一笑,“苏相大人这可是大不敬,本宫虽为你的女儿,但是也是这诏月的皇妃,你身为臣子这样堂而皇之的入本宫的寝殿,不怕外人置喙你的不是吗?” 苏闻望着与自己心头所爱的那个如水女子有着五分相似的眉眼,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冷厉与傲然,不由的心瞬间就开始一收一缩的疼着。 “错儿,今夜为父来不是以一朝宰相,只是一个父亲想要见见自己的女儿而已。纵然有一日被他人知晓,也会体谅我这个父亲的思女之苦。” “哼。原来苏相是悄悄来的。”苏珝错冷哼,转而眉色间全是尽露的锋芒,“苏相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入这守卫森严的皇宫,不知被陛下知晓,苏相会如何自圆其说?” 苏闻望着丝毫不为自己所动的苏珝错,眼底尽是暗淡的苍然。 苏珝错却不管不顾,“还是苏相根本就没把陛下放在眼中,所以才出入得这般自由。” “在你眼中,你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不臣不父的人吗?”漠视自己的无奈,一再的固执着认为他对不住她,当初那个会拉着自己衣袖撒娇,会告诉自己哪一颗糖最好吃的女儿难道真的不存在了吗? “苏相的这句话问得真是很有意思,本宫对你如何做臣子,如何做父亲并不感兴趣,纵然你不臣不父又如何,你如今不依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苏珝错望着他,神色极为漠然。 在前朝呼声最高的苏蔓吟不就是得了他这个父亲的势吗?满朝官员,无一不向他苏闻看齐,弄得她虽有呼声但是却不及苏蔓吟的三分之一,这不都是他的功劳吗? 同样身为女儿,苏蔓吟取代了她的幸福,抢走了她的关爱,他却视而不见,还巴不得将自己所有的最好都献出来。如今再加上一个心已经偏向苏蔓吟的温陌君,她已是无力回天。 只能这样的局面一步又一步的恶化下去。 苏闻听到苏珝错对自己的评价,当即就惨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真是如此,你认为为父今日还会来这里?” “对啊,苏相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本宫这祥福宫自然是委屈了你。”苏珝错整理着自己因为之前激动而有些事太多的仪容,继续道:“既然苏相是不得不来,那本宫便好好听听苏相不得不来的理由。” “错儿,明日你最好还是不要和陛下一道出宫。” 苏闻的话一止,苏珝错的脸色就变了,“若是本宫不答应呢?” 为了苏蔓吟,他这个父亲真是尽职尽责,竟然不惜冒犯天颜,深夜入宫只是为了告诉她不要跟温陌君出宫。 苏闻见苏珝错目光含怨,便知她误会了自己话语间的意思,“我说这句话不是为了蔓吟,而是为了你。” “为了我不阻碍你的千秋美梦,为了我不阻碍苏蔓吟的明载一世,为了成全你们的百年流芳,是吗?” “不是!”苏闻摇头,“是为了你不被再度利用。” 利用二字成功触及的苏珝错的底线,当即她就暴露了自己所有的锋芒,直直的望着苏闻,从进来开始他就一直站在门外,不曾往里挪一步,就与她这样止步交谈。一个连靠近自己的都不敢的父亲,自己如何能信他那颗为自己着想的心。 “苏相大人过虑了,本宫纵然再不济也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若是你想挑起本宫与某些人的矛盾,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 如今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容归的人,她可以不信他们,但是她却信着容归。 苏闻见苏珝错不曾察觉,如今还不愿去怀疑,心头悲叹,对自己她一定是绝情的,但是对于她信着的人她却是有情的。 “你真的不曾怀疑过你身边的人?你一步步走至今天前不进,后不退的局面,你难道没有察觉一丝异常?” 苏珝错不想再看苏闻,既然他们父女之间都只能这样,那她也没必要时时盯着他,去观察他的表情。 只是他的话…… “你想挑拨本宫与某人的关系,从而自乱阵脚,让你的人有机可趁,趁乱上位?”她还是不愿信的,如今自己的身边可谓是空空如也,她不想去怀疑一个总是给自己机会,且唯一从始至终都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苏闻看出了她的不愿相信,眉色凝重道:“为父不是挑拨,而是告诉你,哪怕是你要信任一个人也不可倾心相信,因为身处于这样一个大漩涡中的人,为了生存,为了利益,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都会或多或少的利用身边的人,你要知道这个现实。” “是啊,所以你才利用了我,也利用了苏蔓吟,为的不就是苏家的家族能继续庞大,无人可比,成为名垂千史的好家族吗?” 苏闻被苏珝错的语言刺激,伸手摸了一把脸,仿佛这种他才能克制自己越来越无力的心态。 “错儿, 这一次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明日不要去,不管是白玉容归,还是陛下,他们都是站在比你更高的地方的人,他们的想法自然比你所猜测得来得更加复杂深奥。他们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的,而你却看不破他们的预谋,这样下去你迟到被这样的漩涡绞得浑身是伤。” “苏相的意思是明日并非祭拜,而是陛下别有用心的想要做点什么?” 当苏闻的话说完之后,苏珝错第一个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满脑子都是白玉容归,难不成温陌君发现白玉容归一直隐藏在宫中,想要对付他。还是发觉了青瑶的不妥,从而想证实点什么。 苏闻见苏珝错有所领悟,意有所指道:“陛下是帝王,是诏月的主子,是臣民的天子,他所说所想,所谋所划都是为国为民的,有的时候即使是极为不愿也是不得不做的,白玉容归亦然。” 苏珝错觉得苏闻的话好像有着深意,但是她却猜不出,不由的将目光再次落在了他身上,“你知道明日会有什么事要发生,是吧。” 苏闻望着她。 “既然你知道,又这般深夜前来,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本宫不要出宫,怕他们因为利益或者其他东西而利用本宫?” 苏闻点头,白玉容归与陛下的斗争愈发激烈,而她处在两人中间稍有不慎便是最受伤的一个。 “那真是好笑。”苏珝错掩袖,“你来不是为了明天会发生什么,反而欲盖弥彰的提点着本宫要小心周围的人。苏闻,”她的目光望着苏闻渐渐寒似冰封,“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这些你一定听过吧,既然听过又何必犯这样的错误。” “你认为我是别有用心?”苏闻震惊,自己这般冒死前来在她的眼中竟然是叵测之举。 “是与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苏闻到底还在算计我什么!”苏珝错望着仍然在做戏的他,心头既怒又悲:“你认为我还会眷恋在那片虚无的亲情之中,对你和苏蔓吟诸多忍耐吗?我告诉你不可能,若他日苏蔓吟为后,我必然不惜一切拉她下位。这个位置从来都是属于我的,是你纵容她抢走的,更是你逼迫我放弃的。如今你还想利用我做什么,扰乱容归的计划,还是打乱温陌君的谋算,从而让他们迁怒与我,让苏蔓吟再没了后顾之忧,让你的美梦彻底成真。” 苏闻望着她,难以接受,若非顾及到自己会留有一生之憾,他何苦这般殷勤,这般小心,这般着急,然而自己的真心爱护竟然再自己的女儿心中成为了别有用心的算计,成为了将她踢出全局的筹码。 听着她声嘶力竭的呐喊,他更是悲苦不堪,自己所有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她安稳平静的活下去,如今看来却是错了。 从一开始他就做错了,他亲手竟自己的女儿推至了仇恨的另一端,如今的她再也不信他,再也不可能回到少时的她了。 第145章 路途 想着,他撇嘴无声的笑,笑得薄凉,笑得悲哀。 苏珝错定定的望着苏闻,由她儿时起她就从未见过苏闻这般笑,一时之间竟被他的情绪所染,不知该说什么。 直至一声清晰的关门声后她才猛然惊醒,定睛望去之时,殿内除却她早已没了人迹。 “娘娘,您可有吩咐?”一直守在殿门外十步远的元香听闻里面时不时传来低笑,心有不安的出声询问。 “没事。”苏珝错的声音极淡的传来,仿佛真是没事一样。 元香的目光却变得深邃,她很清楚里面有两个人,只是那个人已经从另一扇门离开而已。 殿内再无声息,元香往前走了两步,望着已经洒满一地的银辉,她举起了自己的手臂,上方有着一条极长极深的伤痕,由手腕一直延到肩膀。 当初为了放干毒血,她命悬一线,险些便再度窒息。 透过手臂,她望着殿门的方向,眼底渐渐蒙上了一层白纱。 整整一宿,苏珝错都处于浑噩之间,连连梦魇之后她连睡着都很难,只能起身坐在床上,沉默的望着昏天黑地的大殿。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元香按照往常她起床的时辰来到门前,敲了敲门,她便让元香进去了。 元香领着一干宫女进去的时候,见到苏珝错已经坐在了梳妆镜前了,不由惊讶:“娘娘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没事便早起了。”苏珝错淡声回答。 目光望着镜中那个最为熟悉同时也最为陌生的女子,弯眉似的眉,寒霜般的眸,山峭般的鼻,月色般的唇。 这个自己跟以前从水中倒影出的那个样子差了好多。 “娘娘昨夜没休息好吗?”元香见她的脸色苍白,眼底尽是血丝,关切的问道。 苏珝错只是挪开了投在镜中的目光,答:“嗯,快给本宫梳妆吧,待会儿乾和殿的人该来催了。” “是。”元香点头福身。 一番张罗之后,在元香还正为她染唇脂时,乾和殿的人果然来催了。不过看到苏珝错已近尾声便没有出声,而是站在殿外默声候着。 苏珝错不改往昔,依然一套大红色衣袍加披风走了出来,清艳无尘的五官加上这一袭夺目的灿红,气质高雅得如寒冬腊涩中傲然盛放的红梅,绝丽又无双。 “娘娘,若是收拾妥当了,那奴才就领您去宫门口了。”公公弓着身走上前,一脸的谄笑。 “走吧。” 苏珝错被元香扶着走出殿,外间的软轿已在等候。元香为她撩起轿帘,她弯腰就走了进去。 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宫门口,刚下轿就见到苏蔓吟也刚好赶到。 她侧目一望本打算转身便走的,哪知身后却适时的响起苏蔓吟那酥媚入骨的声音。 “陛下,到了。” 苏珝错震惊回首,那轿中还有温陌君! “好。”轿中的人谦和的声音自撩开的轿帘丝丝缕缕的泄了出来,格外润耳。 然而这丝丝缕缕渗出来的声音却如洪水猛兽冲击着苏珝错。那一抹象征着尊贵与天威的金黄色身影从那轿帘下一点一点的挪出,她的心就仿佛被幼蚕一口接一口的啃噬。 “陛下,当心。”苏蔓吟亲自将他扶出,还细心的为他拨开那阻人视线的锦须。 温陌君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拍了拍苏蔓吟的手。 苏蔓吟娇羞一笑,那娇容堪比着瑟瑟寒冬中最娇丽的一朵花靥。 温陌君站直后抬眼, 便见到了不远处呆若木鸡的苏珝错,目光触及她眼中的难以置信以及那藏不住的痛楚时,倏的就放开了苏蔓吟的手。 苏蔓吟措不及防,脸上的笑容都凝在了嘴角处,举目望去,便见到了几米开外的苏珝错。 苏珝错见温陌君发现她,心虚的放开了苏蔓吟,冷讽的勾了勾唇,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昨日苏蔓吟耀武扬武的指责自己不是想发泄,而是想让她看到如今的她并非只有苏闻这个仪仗,她是想让自己认识到哪怕知道自己被为难,却不会再有人为自己出头的事实。 “阿错……”温陌君见苏珝错的目光在与他对视之后,寸寸冰封,忍不住出声唤道,想解释自己并非与苏曼吟亲近,只是因为愧疚。 “陛下真是好兴致,臣妾好像出现得早了点,还望陛下谅解臣妾的不识时务。”苏珝错出声阻止了他的话,声音堪比寒冬中最冷厉的风。 温陌君欲出口的话再次止在了嘴间,如她这般已非第一次,之前的自己也想过好生解释,可是哪一次不是被她冷言冷语刺回来的。 这一次她眼见为实,怕是更听不进自己的话了。 若是自己再说下去,反而显得多此一举了。 苏蔓吟见温陌君没有开口,上前主动攀住了他的手,望着苏珝错笑得明媚:“今日真是个好日子,连素日里午后才起的庄妃妹妹都来得这般早,这说明神明面前容不得虚伪,妹妹你说是吗?” 苏珝错睨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苏妃娘娘这句话倒是问住了妹妹,今日是不是个好日子妹妹不知,但是今日一定不会是个不好日子。”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目光轻轻的飘过了温陌君,今日到底他又在暗暗策划着什么。 但是温陌君却将目光定格在别处,仿佛入定般。 苏蔓吟见苏珝错话中有话,也不细问,被她压制了那么些年,今日终于能趾高气昂的吐气了,她一定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陛下昨夜没休息好,今日还是和臣妾共乘吧,这样臣妾也要照顾你,而庄妃妹妹也可和多日不见的蕙妃妹妹闲聊。陛下以为如何呢?” 苏珝错的目光不自觉的又投了过去,昨夜没休息好! 昨夜他竟然在福泽宫住下了! 一种背叛之感瞬间充斥了心间,之前他跟苏蔓吟之间如何她不管,但是她回来了他还是和苏蔓吟纠缠不休,还共睡一榻,她就受不了。 她的目光含怨带恨的望着温陌君,不明白为何他还是那般心狠,依然可以这样毫无顾忌的伤害她。 温陌君显然也没料到苏蔓吟会这样说,心线瞬间紧绷,昨夜他的确没休息好,但是他也只不过因她的请求而留在福泽殿,彻夜看着书籍而已。 可是下一刻想到苏珝错再不互信的眼神他又觉得自己这般撇清也了无作用,她根本不会在意。想着他便没有转动目光,也不知苏珝错此刻对他的怨恨。 “蕙妃可来了。”等他镇定之后抬头,苏珝错已经收回了目光。 “臣妾已经在车辇之上,因为是待罪之身臣妾不敢面圣,想着待经神明洗礼后再来面圣,还望陛下体谅。”第二辆马车中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传了出来。 温陌君的目光往那边看了去,“如此也好,那可以出发了。” “是。”一旁候着的宫人开始忙碌。 苏珝错在他话音落定后就转身往蕙妃那边走去,让苏蔓吟心头得意了起来,不管再怎么厉害,最终依靠的也不过是陛下,如今陛下不待见她,她自然也就没了资本。 “陛下,我们也上去吧。” “嗯。” 当所有人上车之后,整个马车队伍开始往宫外走去,因为是御驾出行,御林军早早就街外隔出了道,所以他们走得十分坦荡。 两边围着的百姓却十分兴奋,侧着眼想要看清帘子下的人是谁,有的人甚至开始呼着“万岁万岁万万岁”,人多势众,声音由开始的一个拓宽为一片,片刻之后声势浩大的呼声在整个街道回荡。 苏珝错轻轻撩起了一角,见前方的马车没有回应很快便放下,面对这样深得民心的温陌君,她的心头却很不是滋味。 “妹妹怎么了?”钟诺涵听着外面恢宏的高呼声,有些骄傲,毕竟这是自己的夫君,他能得到这样的齐齐众声,自己难免有些激动,也算是一荣俱荣。 但是见苏珝错十分不开心,不由疑惑。 苏珝错轻轻摇头,转而想到昨夜苏闻的话,凑近了钟诺涵几分,“只是一个祭拜而已,为何陛下却这样大费周章,而且还将姐姐都赦免了,姐姐没觉得有问题?” 听苏珝错这么说,钟诺涵压制了那份不属于自己的骄傲,敛容正色道:“起初本宫也是怀疑的,也捎书给了家父,但是家父说一切平静,没有不妥,本宫也就没在意。” 见苏珝错愁眉不展,她试探道:“难道妹妹得到了什么消息?” 在她眼中,苏珝错是白玉容归的人,他的手段远远比她们厉害,故而苏珝错也一定能得到比他们更严密的消息。 苏珝错沉默了片刻,才答:“不知道,妹妹只是感觉不对而已。” 苏闻对她说的话还不确定真假,她不想这时就走漏消息,打草惊蛇。 蓦地她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时候,心头又不禁苦笑,明明早就不信任何人的自己,为何会在之前听见苏蔓吟的话的时候会生出背叛感。 到底还是没死心,是吗? 钟诺涵见苏珝错蹙眉,沉下心思将前因后果都想了一番,发觉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心弦却不敢舒开,因为在她的眼中越是顺理成章的东西,内里曲折就越有推敲之处。 按自己被牵连的那个罪责,不应该这般轻易就赦免的,而且在自己都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无辜的时候,陛下却大赦了她,让她随同他们一起去青岚山。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她忽略了的事? 第146章 青岚山 就在她沉思之时,苏珝错再次问出一句:“蕙妃姐姐可知这一次青瑶公主是否随驾出宫?” 钟诺涵侧目望着她,目带疑惑,“按理来说青瑶公主属于外人,应该不会随驾出宫,不过青瑶的身份嘛,现下还很难确定。” 随后她又似无意又似深意的问了一句,“妹妹为何会想到青瑶公主?” 青瑶虽凤灵出身,但是凤灵国在白玉容归与诏月之间大战一番后,送出公主以作平息,一则是继续维持与诏月的联系,另一则便是告诉温陌君,白玉容归所为皆为他个人所做,与凤灵国无关。 若是如此,白玉容归应该不会在意青瑶,而苏珝错也不该会问及青瑶。 钟诺涵的试探让苏珝错隐藏了自己的心思,“就是因为清瑶公主身为特殊,所以妹妹才这样问一句,若是陛下此行带了她,那其中的意思你我便会心知肚明。” 钟诺涵点头,“是啊,当初凤灵送公主来的目的天下皆知,如今陛下迟迟不肯将青瑶公主的问题摆上台面也不妥。” 提到青瑶,苏珝错的目光忽的就变得深幽,她与钟诺涵,与苏蔓吟其实并无区别,最大的区别也就四国家的问题,除了的都是一样。 都是为权势而生,为国家而活,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经过家族严苛培训出来的,从不知自己到底要什么。 “姐姐可想过只许一人白头,只与一人同老?” 钟诺涵诧异的望着苏珝错,她的这句问话在她的世界中是从未存在过的。 转而她又反应过来,“妹妹,是在介意陛下纳妃的事吗?” “难道姐姐不在意吗?”即使是家族训练出来的棋子,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钟诺涵说到这个,眼底褪去了锋芒,留下了一片自怜,“那本宫也问妹妹一句,天下之大又有多少人能够与自己喜欢的人白头?” 苏珝错目光轻轻垂下。 “这种缘分能遇上已是足够,更不要说这样一生一世的相守了。”钟诺涵淡笑的说着,望着苏珝错的目光不禁带上了羡慕,“妹妹何其幸运,人海茫茫遇上了陛下,又成为了陛下专宠的女子,这便是一世难忘。” “所以在你们眼中,我是要求得太多了,是吗?”苏珝错目光黯淡,钟诺涵的话不假,能遇上就已是足够幸运了,当初的自己不就是这样吗?一边珍惜这,一边幸福着,可是为何她与温陌君都走到今日的模样。 为何当初可以朝朝暮暮,如今却两相冷漠。为何当初能无话不谈,如今却各自隐瞒。 这是为什么? 钟诺涵望着苏珝错,抛开各自的立场,抛开她对苏珝错的羡慕,其实她也认同苏珝错的观点。 只是…… “长相厮守固然好,但是陛下是帝王,是诏月的国主,他不可能只为你而活,有了国家的重担,有了百姓的期望,有了臣子的期待,陛下很多时候自己也活得身不由己,纵然他想给你许多,也要考虑这些东西是否真的能带给你欢笑,不给你的并非是你不配,而是他不想你成为众矢之的。” 苏珝错望着钟诺涵,眼底瞬间腾起了一簇光。钟诺涵的话似乎将她一直耿耿于怀在心底的某个心结舒开了。 他不许自己后位,不是因为自己不配,也不是因为苏蔓吟,而是那个位置不适合她,会给她带来危险。 是这样吗? 见苏珝错有所思忱,钟诺涵没有再答话。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隐隐有些往后倾,还有些颠簸。苏珝错总算才从深思中清醒,耳边已经没了那声势盖天的齐呼声,有的只是车轮碾压在地面发出阵阵嘎吱声。 钟诺涵见苏珝错坐的有些晃,伸手按住了她的膝盖,道:“青岚山地势陡峭,尤其是上山这一段,所以难免有些颠簸,不过只要通过了这一段,前方的路便会好许多。” 苏珝错点头,却忍不住伸手将帘子卷起,入眼的便是笔直的苍树成排而列,林间空气清新,虽是入冬的气候,却还是隐隐能听到几声鸟啼。今日的天色不像之前那般阴霾四起,倒是有了几分晨阳温煦的感觉。 阳光穿过树叶与树身间投下了不少浅金色的剪影,就连她所乘坐的马车上也涂满了金辉。 钟诺涵见苏珝错撩开了帘子,也凑了过去,轻轻吸了一口空气,不由赞叹:“这里的空气比起宫内真是好太多了,有着沁脾的清,也有着润肺的爽,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是啊,宫外的美是宫内没有的。”苏珝错也跟着喟叹。 前方马车的帘子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摇晃,没有人伸手撩起它,不知道里面的人到底在做什么。是依偎着说话,还是相伴着静谧。 路上不曾停歇,如钟诺涵所言,驶过了前方那一段凹凸不平的路后,之后的路平坦了许多,马车稳当的往前奔驰着,将一路的翠绿压在了之后。 苏珝错却行驶过那段路后,满头大汗,指尖还隐隐的在颤抖。 中火韩坐在她后方,没发觉她的异常。, 苏珝错镇定着自己的身子,不敢置信的将目光从窗户中投了出去,就在驶出那一段路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有一批人隐在林间,拔下鬓发上的珠钗灌入内力打出去,不想刚被发出的珠钗眨眼间便回到了自己手上。 自己的内力被对方卸下去不说,对方还将内力灌入其中重新打回她的手上,真真是眨眼之间,直到现在被她死死握在掌心的珠钗还留有残力。 若非她运了半成力,珠钗早就刺穿了她的掌骨。 这些人是谁?是温陌君的人,还是想要对付他的人? 青瑶真的没有隐藏在队伍之中,浑水摸鱼吗/? 若是温陌君别有用心的出行,那容归可在?他又隐藏在了哪里? 那些人又是不是他的人? 脑子里纷乱如麻。 “妹妹,到了。”就在她还处于震惊之中时,钟诺涵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说道。 苏珝错惊然回身,动作微大,让钟诺涵都不由一惊。 见她脸色微白,额头满是细汗,钟诺涵不由关切道: “妹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路上受寒,生病了?” 苏珝错摇头,“没事,之前在林间看到一个东西突然跳起来,吓了一跳,还没缓过来。” 钟诺涵听她这么说,也翘首看了看,“这片林子十分大,足足包裹了整个山头,里面的东西自然会有一些吓人的东西,没事没事,我们已经到圣南寺,神明在前,所有不好的东西都会避开的。” 苏珝错点头。 “走吧,我们也该下去了,莫让陛下等久了。”说着她伸手扶着苏珝错下去,苏珝错本想推拒,随即又没有。 下车之后,温陌君与苏蔓吟一惊站在了寺门口,见她们也走下来,便驻足等待。 苏珝错看了看传闻香火鼎盛,人潮如海的圣南寺,跟平常见过的寺庙并无区别,倒是宽敞了许多,四周都种上了苍翠的松树。 她们现在站的是青岚山的顶处,眼界自然十分开阔,四周都是延绵起伏的山峦,半隐在山雾之中,颇有画家笔下的那般缥缈之境。 下了马车,苏珝错便没让钟诺涵扶,而是与她并肩来到温陌君身旁,因为钟诺涵是待罪之人,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的,她下车的时候专门找来了一个斗篷将自己罩在其中。 “陛下。”走近后,她向温陌君行了一礼。 温陌君点头算是应付,目光扫过苏珝错时,见他脸色泛白,忍不住询问:“怎么了?为何脸色这般难看?” 苏珝错抬起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直与他并肩的苏蔓吟,摇头冷然道:“臣妾很好。” “妹妹只是有些累了,身子并无大碍。”钟诺涵见苏珝错对温陌君还是不友好,出言为她辩解。 听钟诺涵的解释,温陌君的脸色也变得有几分淡,“原来是这样,等祭拜之后,你们可以自行在庙内转一会儿,当是散心了。” “谢陛下恩典。”苏蔓吟与钟诺涵齐齐福身谢礼。 苏珝错将脸撇到一边,没去理会,望着云雾难辨的山色,与一眼不可尽的绿海,她的心总是不平静。 或许是苏文的提醒,或许是温陌君的异常,也或许是容归的潜伏,总之这一切都让她觉得难安。 “进去吧。”钟诺涵见温陌君与苏蔓吟已经往里走,才拉了啦苏珝错的袖子,提醒道。 “恩。”苏珝错收回目光,与钟诺涵一道入内。 因为是御驾亲征,此刻的圣南寺并无传言那般热闹,反而十分安静。 住寺的方丈亲自在门内等候,见到温陌君进去,便领着一干弟子作揖相迎,“老衲静思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人也跟着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劳大师了,大家请免。”温陌君对着静思住持十分客气,眉色温和道。 “谢陛下。”静思转而站到了温陌君的后方,引领道:“陛下,这边请。” “好。”温陌君随着他的指引,往那边走去。 其他人跟在其后,那些弟子有的随在最末,有的则回去各司其职了。 绕过肃静的庭院,来到一处地势宽阔的大院中,便见到一座庄严的佛殿伫立前方,白色的青石阶梯上一张镀金的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佛光普照。 第147章 等风亭 苏珝错看后不禁勾唇,为何不是佛度众生,这样或许还能让人戾气尽洗、目光正在流转际,却蓦地对上了住持的目光。 她心一突,住持却将目光移开了,对温陌君轻言细语的解说着这座威严无比的大殿。 为何那住持会看她,看不成他也一眼见到了自己的身上的戾气,想到这个她不由想起了上次那个巫师,什么洗尽纤尘,脱离罪孽的水落在她身上瞬间就蒸发了。 难道这个住持也觉得自己命格有异? 顺着人流走入殿内,众人都无比虔诚的对着一尊金身大佛膜拜,她本不愿但是在神明之下她也不敢亵渎,只得从众。 拜后众人都起,那位德高望重的住持却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符配,谦谦的递到了苏珝错的手中,和颜道:“娘娘,眉毅目冷,脸色透白,一看就是经历过生死难关的人,这是本寺极为灵验的护身符,可保娘娘平安。老衲将其赠予娘娘,还望娘娘莫嫌弃。” 苏蔓吟脸色一变,圣南寺的护身符千金难买,且有奇效,非有缘之人都没有佛缘得到,但是苏珝错一来便得到了,难免不眼红。 钟诺涵也望着那道符配不似寻常的黄符,它是一个用佛沙与红绳盘结而成的佛结,带上之后浑身散香,且十分不易得。 温陌君知晓符配的珍贵,但是他的心却未高兴,只为住持那一句“经历生死难关”。 苏珝错也是知晓这个平安符的,但是这样珍贵的东西住持却送给了她,让她意外。 “谢谢住持。”她笑着接过,温和道谢。 “娘娘客气。”住持望着苏珝错,淡淡一笑,躬身道。 温陌君看了看殿内,便对住持道:“朕许久未来圣南寺,这次好不容易来了,还想与住持多多参悟佛道。” “陛下若有与老衲一道参悟,自是老衲的造化,老衲求之不得。”住持躬身又是一礼,极为诚恳。 苏蔓吟见温陌君还要多与住持呆会儿,便笑道:“陛下放心与住持参悟吧,臣妾与蕙妃妹妹、庄妃妹妹就在这院中聊聊天,也好增进姐妹情分。” 温陌君点头,目光扫了扫苏珝错,见她没有反对,才道:“那你们先去走走吧,朕若是出来,会差人去告诉你们的。” 随即他又对守在外面的楚衔玉打了个眼色,对方接受后点头,才与住持一道离去。 温陌君刚走,苏蔓吟的目光便落在了苏珝错手中的平安符上,“妹妹真是好佛缘,第一次来竟然就得到了平安符。” 苏珝错握了握手中的平安符,冷笑:“作恶多端的人自然没有佛缘。” 苏蔓吟一听,脸色就变了,正要发怒,却被钟诺涵打断。 “苏妃姐姐这里可是佛门净地,容不得出言不逊,姐姐还是自重得好。” 苏蔓吟更是怒,“想不到短短数日,蕙妃妹妹竟然与庄妃这般要好了,也不知当初是谁与本宫一道落井下石的。” 钟诺涵则温淡一笑,“既是姐妹自然不会计较。” 一句话再次戳中了苏蔓吟的努点,这不是在讽刺她吗? 明明与苏珝错是亲姐妹,两人却水火不容,而她一个外人竟与她情同姐妹。 苏珝错听钟诺涵说,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否认。 苏蔓吟更是怒。 “前方有一处等风亭,设置在悬崖边,可以坐看云起风卷,景致十分不错,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致前往?”钟诺涵不想站在这里被人听墙角,便提议道。 虽然她不想苏蔓吟前去,但是毕竟同为妃位,且又是在宫外,自然不能失了礼数,只得硬声邀请。 “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可看的,去看看那景致也不错。”苏珝错没有拒绝,四处走走或许才能发现蛛丝马迹。 苏蔓吟自然不愿跟他们去,但是想到自己之前跟陛下承诺的,不想陛下出来后发现她们不合,自然也不得不去。 “既是美景,自然不能独赏,本宫自是要去的。” 圣南寺外,山峦朦胧,雾气萦绕,整个四周仿佛都跟入了画一般雅人深致,每一笔每一处都恰如其分。 微风从山处飘来,卷着些许林间特有的寒意,轻轻吹拂,宛若一只无形而又带着魔力的手将每个人脸上的愁绪都点点的挥散。 等风亭十分简单,只是亭顶上别出新意的雕刻出了一朵盛放的莲花,远远看去时仿佛它是迎风而展的。 三人入座之后,各处一方,贴身宫女在备下了一份热茶与糕点后,都齐齐站在了亭外,而楚衔玉因为温陌君的授意不敢离开,但是碍于君臣身份也不敢靠得太近,便率着人等候在了一丈远的地方。 钟诺涵坐在苏珝错与苏曼吟之间,面带笑容的为二人斟茶,她们也各自端起茶喝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和谐。 “这处景致的确别致,本宫也不是第一次来,竟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蕙妃果然蕙质兰心,能发现这里。”苏蔓吟感受着清风的吹拂,之前的怒火不禁也散去了不少。 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了,她提醒自己一定不可动怒,同时她也觉得奇怪,明明在宫内都能隐忍为何出了宫却没忍住,与她们在大殿中就发生了争执。 钟诺涵听闻苏蔓吟的赞许,轻轻的笑着,“臣妾未入宫时也常来这里烧香虔拜,不经意下发现了这一处景色,于是只要一来便来这里静坐。” “难怪蕙妃这般蕙质兰心,竟是被圣南寺的佛气所染。”苏蔓吟点头道。 钟诺涵没答话只是默默的笑了笑,转而看了看一直不曾说话的苏珝错,放下了茶杯,道:“不知庄妃妹妹入宫前,可喜欢来这些静人心神的地方?” 苏珝错听钟诺涵一问,目光不由的顿住,这些地方曾是她与温陌君相恋的见证,她怎会不喜欢。 “曾经也是常来。”就是因为常来,也是因为忘记了神明是不能亵渎的,所以才有今日。 自己与温陌君之间的多舛,是否也是因为他们都愚昧的将神明重地视为了解思之所? 想到这个,苏珝错暗暗苦笑,自己真是想无可想了,竟然将一切归结到了这个死结上。 “看来妹妹果真是有佛缘的人呢。”钟诺涵感叹了一句。 苏蔓吟听着苏珝错的答案才恍然,曾经苏珝错每到烧香拜佛的日子都会早早的出门,而且还精心打扮了一番,晚上很晚才回来。 这样的异常持续了足足一年之久,而她与陛下之间的感情想必就是在这段时间开始的。 想到他们昔日的坚固情爱,苏蔓吟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往昔不可替代,所以如今的自己不管再在怎么努力也难改变他心底处的那份执着。 “所以妹妹才亵渎了神明,沦落至此吧。” 苏珝错听苏蔓吟的话,投眼望去,没说话却抿紧了唇。 钟诺涵听苏蔓吟的话却分外疑惑,“为何苏妃姐姐这般说庄妃妹妹。” “她自然清楚。”苏蔓吟却不去点破,若非上天看不过去,她与陛下之间怎会落地这般田地。 钟诺涵心思敏捷,隐隐猜测到了几分,见苏珝错脸色不快,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将目光方向四周,感叹道:“韶华易逝,不可再来。可是这景致却周而复始,轮换交替,不会消亡也不会枯败,想想也真是羡慕。” “可不是,人的一世总是短暂的,若得不到自己所想的所要的,那便是白活。”苏蔓吟也跟着感叹。 钟诺涵听苏蔓吟的话,笑意渐深,“是啊,人啊都是自私的,想要为自己而活,所以便容不得分享,也受不得失败。” 苏珝错望着对话渐渐锋芒的两人,没有出声,这个时候她没有闲心与逞口舌,这里四面环山,云雾缭绕,却也四面是树,若是有人刻意隐藏呼吸匿在这片绿林之中,是很难发现的。 路上的那群人不知道有没有跟到这里,他们到底潜伏在了何处,是这里,还是温陌君的那边,她不确定。 而苏蔓吟与钟诺涵都没有内力,自然察觉不到四周的隐患,也没察觉路上的那群人,继续两人之间的私斗。 “庄妃妹妹说得是。”苏蔓吟跟着一笑,“人若是不想失败,那便要拼尽全力,否则便会留下一生的遗憾。” “那不知苏妃姐姐如今的遗憾是什么?”钟诺涵偏着头,好奇的问。 苏蔓吟望着钟诺涵,答得巧妙,“本宫想要的自然是最好的,希望蕙妃妹妹不会刚好和本宫一样就好。” 钟诺涵见苏蔓吟已经暗示了自己,笑意更粲,“人往高处走,求得自然是更好的。” “那就看看妹妹到底能上到何处了。”苏蔓吟听她不肯后退,也不惊慌,依然一派的自若。 钟诺涵看了看始终没加入她们的苏珝错,见她一直望着外面,没有看这边,目光才看了看苏蔓吟。 “啊!”亭内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将一直看着外面的苏珝错震回了心神,她定睛一看时,却见到原来坐在自己对面和旁边的苏蔓吟与钟诺涵都没坐在位置上,她心头大惊。 还没反应,再听左耳边传来了钟诺涵惊慌的呼救。 “救命,救命,苏妃摔下了悬崖,快来人!” 苏珝错转身一看,便见钟诺涵趴在了亭边手往下,手腕处还攀附着另一只手,像是在紧紧抓住着什么。 第147章 染血衣角 等风亭四面环山,唯独苏蔓吟那一处近崖,但是她却不是那种不小心的人,况且还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座位上翻到外面去,对不懂武功的她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眼前的事实又的确是如此。 等在外面的宫女一看情况不对,纷纷涌入。 素瑾大惊失色的想要上前欲钟诺涵一道拉住苏蔓吟,丘嬅进来后也急急上前帮着自己的主子,唯独元香静默上前望着苏珝错,眉色间有着意外与惊诧的愁绪。 见那么多人涌进来,苏珝错来不及反应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便见楚衔玉也一脸严肃的从一旁蹿了出来。 “苏妃娘娘。”他大步一跨,来到悬崖边缘,与钟诺涵一道拉着苏蔓吟。 钟诺涵拉着苏蔓吟十分吃力,待楚衔玉上前后才觉得好了些,随着楚衔玉的用力,两人合力将惊吓过度,脸色惨白的苏蔓吟拉了上来。 然而她第一句话就问出了苏珝错:“庄妃妹妹,你为何要运用内力将苏菲姐姐推出去呢?” 苏珝错难以置信,瞪着钟诺涵,不明白为何她要这般说。 苏蔓吟惊魂未定听闻钟诺涵的话,难言愤怒,高声斥道:“本宫好歹也是你的姐姐,你竟然这般无情的想要害死本宫,你太让本宫寒心了。” 苏珝错望着苏蔓吟,如果她怀疑钟诺涵说谎,那为何苏蔓吟也这般说自己。她不明白,将目光投向了将苏蔓吟拉上来后就一直不吭声的楚衔玉。 楚衔玉望着苏珝错,眼底亦是一片失望,“庄妃娘娘,虽然臣不曾亲眼所见,但是这里唯独只您会武功,且拥有不接触对方便可将对方掀出去的能力,这件事兹事体大,臣不能妄下定论,但是从现在开始臣要严盯娘娘,还望娘娘谅解。” “所以连你也怀疑了我?”苏珝错神色漠然问道。 楚衔玉心头一惊,她没用本宫,而是用了“我”,这让他十分不安。 苏珝错却不管楚衔玉的表情,定定的望着钟诺涵,眼底尽是寒霜。 “也就是现在你们众口一词,本宫百口莫辩了是吧。” 钟诺涵面对苏珝错的目光,有些不自然的略开,不去接话。 苏蔓吟满脑子都被之前那命悬一线,孤身坠崖的情形,怒视苏珝错,“这本就是事实,楚将军与蕙妃也不过是道出了事实,怎么,庄妃妹妹难不成想以皇妃之势欺压他们窜供不成!” 苏珝错不与她争,转身便离去。 反正苏蔓吟也算是毫发无损,她留在这里也是无用,懒得与这些人虚以委蛇,徒添不快。 “娘娘。”元香见苏珝错离开,也匆匆跟上。 楚衔玉见她背影孤绝,扔下了这边的一大堆人,让侍卫护送苏蔓吟回寺门外后,才急急跟上。 苏珝错走了两步见楚衔玉与元香都紧跟不放,恼怒的回头,“别跟着本宫,本宫不想被人监视。” 元香脚步一顿,迟疑的不敢上前。 楚衔玉知道她的话是针对自己的,面色呐呐欲解释,却还是不知该怎么说。 他之前之所以这般说,也是为了将她抽身出来,不让她再被人算计,怎知这样做却让她这般生气。 此刻的她,也听不进解释,他不能表现在脸上,心里却十分着急。 “本宫再叮嘱一次,不许跟着本宫,否则本宫便不客气了。”苏珝错见两人都站在了原地,不放心他们又会跟上来,再次警告道。 楚衔玉与元香都是站住,两人都不敢再往前。 苏珝错见两人的确没有再跟上,快步朝着寺外走去。 圣南寺内除开她们这些人还有不少僧侣,他们见到苏珝错一介女流独自漫步,各自望了望,并没有上前询问,今日来的都是贵客,不是他们能惹的。 苏珝错寻到圣南寺偏高的位置,俯瞰四周,云雾娆起之处皆是绵绵渤海,隐藏着许多她看不透的东西。 正当她望着别处怔出神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放轻的脚步声,此刻的她怒火结心,最不容忍受旁人的打扰。 转身正要出手时,却见来人正是刚刚在亭中诬陷她的钟诺涵,“你来干什么?我不想被人打扰。” 钟诺涵自知心虚,不去辩驳,而是从袖中拿出了一片衣角,上面染着大片的血渍,像是从重伤之人身上撕下的。 “庄妃可识得这面料?”她将那片衣角举到苏珝错眼下,出声询问。 苏珝错本是不耐,但是看着那片白色的衣角,她有些出神,这个面料极似白玉容归偏爱的天蚕锦缎。 “这……”她不敢确认。 钟诺涵看出了她的迟疑,立刻出声解释道:“这本是容亲王交代家父与本宫的事,他说不能让你在知道他此刻现在何处,在做何事,但是家父一见事态不对,便托本宫前来报信,之前有苏妃在,本宫不好开口,特意才使了容亲王的暗卫闹此一出,将苏妃与楚将军全部移开才得以将此物交给妹妹。” 苏珝错心头惊骇连连,容亲王就是容归,钟诺涵之前不是要栽赃她,而是要支开所有人。 那这截衣角! “你说这是容归的?”她瞪着它,还是很难相信。 白玉容归武功如何,别人不清楚,她却是清楚的,若非难以匹敌,他是不可能驾驭弥罗的。 可是他竟然受伤了! 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难道庄妃妹妹认不出这布料吗?”钟诺涵见她不肯相信,将它塞入了她的手中。 一入手,那熟悉的触感让苏珝错的心都停了一阵,这样丝滑柔软,一触升温的布料,是她曾无数次触摸过的,她不会忘。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确定了是他的,苏珝错难以压抑自己心头的惊慌,险些伸手揪住了钟诺涵。 钟诺涵见容色陡然变得狰狞的苏珝错,心头一惊,不敢隐瞒:“听家父的密探说,是偶然在前方东面的密林中寻得的。但是当初那里已经没人了,他们也不知如今容亲王现在何处!” 苏珝错身形一晃,若是这么多的血,容归必然重伤,加上之前苏闻提醒她的话,想来温陌君也是做足了准备的,这样他不是很危险! 钟诺涵看出苏珝错十分着急,左右看了一下,才上前靠近了她几分道:“妹妹可知陛下其实并未与住持参悟佛道,而是与另一批精卫进了别处。” 苏珝错已经猜到温陌君有所准备,此刻对钟诺涵的提醒并未表现得太出乎意料,反而微微镇定下来,道:“既然姐姐知晓这些,为何不早早告诉妹妹,反而在此时此刻才告知?” 钟诺涵说起这个也十分无奈,“妹妹误会了,并非本宫不肯说,而是容亲王不愿让本宫告诉你,怕牵连你,所以本宫也不知道。就连家父都是在入寺时才托丘嬅将这个东西交给本宫。让本宫转交给你,好让你去帮帮容亲王。” 钟诺涵的解释在苏珝错眼中真假难辨,但是看着那截染血的布料,她的眼底尽是刺痛。 “那陛下如今在哪里,你可知?” 若是找到了他,或许就能知道容归在哪里。 钟诺涵也不太确定,“本宫也只是知道陛下是以参佛为借口在做其他事,但是具体在哪里本宫便不知了,若是妹妹想知道,可去东厢院看看,陛下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苏珝错没有再迟疑,她看了看四周,虽然元香与楚衔玉被她喝退,但是这里一定还有其他的暗卫,她必须要小心些才能不被发现。 钟诺涵见她眉色坚毅,便知她要前去支援,看她顾盼未动,便知她的隐忧。 “妹妹封放心,这里交给本宫便是,妹妹尽管前去。” 苏珝错看了看她,此刻也别无他法,只能靠钟诺涵去吸引其他人,自己趁机逃开,便对她点头算是认同了。 钟诺涵也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对着守在外面的丘嬅使了个眼色,对方是跟她许久的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在钟诺涵扶着额头,摇摇欲坠的时候,她立刻发出惊呼,“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随后四周出现了隐动,藏在深处的暗卫见钟诺涵昏倒,丘嬅无计可施,纷纷闪身出现。趁着这个时机,苏珝错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高处、 一路沿着僻静的道路朝着东厢掠去,速度快得在平稳的空气中划出了一道凌风,让藏在别处的暗卫觉得不对,却又找不到异常。 她畅行来到了东厢,边走边查看安静得过分的厢房,发现里面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难道温陌君早就离开了? 如果离开了,他们又会去哪里? 她没了方向,目光在四周掠过,想着若是离开,必然是步行,步行的话只有前院一个出口,想着她再凝力,朝着出口的方向追去。 脚下青山起伏绵延,淡若水墨,绿波随着风的吹动而推着往前,跌宕绕回,空气清明润肺,没有半丝血腥之气。 找寻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正当她要停下时,猛然惊觉前方有异常,鼻翕间隐约有血气在萦绕,而且方向正是在往前的方向。 她心神一凝,转而身子一带,宛若清风划过枝头,望着前方掠去,行至前头,发现那里没有遍起的苍树,而是一处凹陷的空地。 那里怪石嶙峋,异石凸起,看起来像是一片荒脊之地,但是再往前数百米又是一片绿海连天,这样的布局真是诡异。 第148章 为他厮杀 在那片空地上,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人背对着她,面朝下,匍匐在地上,后背上尽是触目的血迹。 苏珝错看到之后,从空中急急坠下,还未靠近,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寒烈拦住。 “二小姐,你怎会来这里?”他面色焦急,出声质问。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那个人是不是白玉容归?”苏珝错见他冒了出来,指着地上的那个人急声询问。 寒烈面色一怔,随即肃容道:“这不是二小姐应当来的地方,还请二小姐自行离去。”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苏珝错见寒烈不肯说,目光穿过他朝地面的那个人看去。 “二小姐!”寒烈见她不肯离去,声音重了些。 “今日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这样回去,寒烈,你如果非要拦着我,那就动手吧,败了我自会离开。” 相隔的距离不算短,她无法看清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白玉容归,但是见对方一身白衣,乌丝如缎,身形修长,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样她说什么也不可能离开。 趁着温陌君还未来时,她一定得将他带走。 “二小姐!”寒烈难以置信的望着她,她真的为了旁人要与他动手,她可知这样做无异于与陛下划清界限。 “废话不多说,我没那么多时间。”苏珝错虽然无法猜测出他全部的想法,但是也能知道他想法的一二。 此刻不是解释的时候,再拖下去她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二小姐难道不怕这样会伤害陛下吗?”寒烈见她执意如此,出声提醒道。 苏珝错面色不改,“伤害他?我们之间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说着,她率先动了手。 寒烈见苏珝错朝着他这边驶来,手脚全是施展开,内力在空气中如同如水的墨汁绵绵蔓开,她神色坚定,动作毫不迟疑,仿佛铁了心要将他打倒一般。 面对逼面而至的杀气,他不得不抽剑相抵,内力与剑气碰撞,一股空气的动荡在四周溢开,旁边的树叶因这股激荡而涩涩作响。 三次交手后,寒烈因无法对其使出全部力气,而对方出手又毫不留情,直接落败。 剑身自他手中跌落直直插入了地面,而他的手上也蜿蜒出了一道血迹。 他目光有些悲伤的望着苏珝错,难道今日真的改变不了吗? “寒烈,对不起,我只能这样。”苏珝错见寒烈未对自己使出全力,自己却步步紧逼将他伤了,有些愧疚。 “二小姐,你真的不会后悔吗?”寒烈的目光似提醒似暗示的看了看四周,而后落在她身上。 苏珝错有所领悟,看了看四周知道这里还隐藏着许多未出手的人,她知道这一趟会有埋伏,越是这样她想要带白玉容归走的心就越厉害。 “寒烈,如同他的别无选择,我亦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今日之事得罪了,若是他怪罪下来,你只管如实汇报便是,其他的我自行承担。” 说着,苏珝错宽袖一卷,寒烈的身影便被拂尘一般被她的内力挥至了一旁。 “二小姐,那人……”寒烈的话还未完,就被她抛在了耳后。 因此她并不知,前方到底有何种危险。 她朝着那处白影坠去,还未触及,一群劲装侍卫从林间蹿出,自半空压下,她身形一顿,瞬间就被人包围在了里面。 而那边的白玉容归似乎也醒了过来,也被一群穿着同样衣服的人围住。 苏珝错见对方来势汹汹,没有与其过多浪费时间,直接就动手。 红影在一群锦衣中依然鲜艳夺目,她如一只翩飞在惊浪起伏的海面上与风博斗的海鸥一般,缠斗在这群人当中。 那些人都是温陌君的秘密军队,一路隐藏在林间,只为抓住余孽叛党,即使知道对方是诏月皇妃,下手也不留情面。 因为能出现在这里的,都是细作,都是敌方的探子,他们要保家卫国自然不容有失。 苏珝错虽武功不错,但是之前的伤还未痊愈,加上之前耗费过多内息寻找白玉容归,此刻有些气喘。 但是望见不远处也与那群人缠斗的白影,她知道自己此刻若是倒下,他便彻底没了生路。 想到这个,她的全身又溢出了力气。 寒烈被苏珝错扫至了一旁,见她明显不支却不愿放弃的样子,眼底一悲,目光望向了那段白影,瞬间复杂沉郁。 苏珝错使出浑身的内力与这群人抗衡,虽然人有所减少,但是也不算严重,依然还有一大半的人完好的跟她厮斗。到后面感觉自己不行,她看着地面上遗落的剑,微微迟疑后,捡起剑朝着剩余的人掠去。 对她而言,剑是她心头的心魔,一旦执剑她就克制不住体内翻腾的杀气。 因此,她的剑一进一出,一推一收间尽是荼蘼的血花妖娆开放,所过之路,一路皆是以血为引。 那群侍卫见她出手狠辣,不再如之前那般与他们斗内力了,互相看了一眼,对她的下手也就更不留情。剑剑相杀,招招狠辣,不多时,苏珝错的身上被对方划出了几道溢血的伤痕,而对方的人也在对战中又少了一部分。 之前能将她围得密不透风的人,此刻也仅能将她的三面围拢。 寒烈站在一边,看着场面愈发激烈,不知该如何做。 苏珝错执剑喘息着,感觉体内腾起了一股火,它正在争分夺秒的焚噬着自己的精力。目光再看前方明显比她的处境更加艰难的白玉容归,她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再次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对方见她又有所动,严肃以待。哪知她却灵巧似猴,直接从他们之间的缝隙中钻了出去,提剑朝着前方掠去,他们始料不及,转身着急追上却也晚了一步。 见到她举剑斩杀了还未来得及察觉她靠近的人后,她成功破围而入。 白衣近在眼前,苏珝错都有些不敢相信,厉害如容归竟然会被温陌君算计伤至这个地步。 “容归。”她进去之后,就急急去到他的身边。 白影半跪在地上喘息,靠着剑插入地面才没有倒下,一头乌发没有拘束,随着他身形的倾泻,落至了脸前,遮住了他的容貌。 听到轻唤,他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仿佛听到的是一个骇人的声音。 “容归,你的伤可重?”苏珝错见白玉容归没抬头,以为他是受了重伤,急切的靠上前。 心头既是心疼,又是难受,一直都羁傲洒脱的他何时这般狼狈过。 白影听着苏珝错对他的字字关切,握着剑柄的手紧得仿佛要将指甲扣进去一般。 苏珝错见对方还是不动,微微一愣,但是却未怀疑,如白玉容归这样优雅华贵的人,此刻的落魄与狼狈被自己看见,肯定有些尴尬,她便没有靠近。 转而停步,站在了他身前,望着还蠢蠢欲动,想要将他灭杀的精品侍卫,手中的剑缓缓的举起,一点一点的移,将所有人都计算在了里面。 之后,淡然一笑,道:“今日,你们若是想带走他,或者要杀了他,那就先解决本宫,只要本宫一息尚存,你们就休想再伤他一分!” 四周的人一听,明显的震撼了,个个都面面相觑,仿佛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下手。 毕竟对方还是皇妃,若是不经过陛下的同意将其秘密解决,不知陛下会不会怪罪。 但是看对方的神情便知她的话不假,今日若是她不死,身后的人便不会再有危险。 寒烈听闻苏珝错的话更是惊骇不已,二小姐怎可这般糊涂啊。 可惜此刻他已经无法插入局势。 苏珝错身后的人听着她的话,身子颤抖得更是厉害,青丝垂落遮住了他的五官,让人无法知晓他此刻的表情。 “容归,待会儿你趁乱走,不要犹豫,一定要走,知道吗?”开战之前,苏珝错回头叮咛着依然未动的身影,声音含着温柔,也含着别离。 白影的头部一顿,缓缓的抬起了头,但是他还没露出全貌,苏珝错已经收回了目光,以至于她根本不知身后的人并非白玉容归。 身后的人看着苏珝错手中的剑,本就波澜起伏的眼底此刻更是夹杂着痛苦与震骇之色,她竟然为了另一个男人用了剑。 苏珝错懵然不知,提剑朝着前方的人斩去,前方的人见自家主子抬起了头,用着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目光望着与自己动手的庄妃,对站起来便有些束手束脚,不知到底是拼尽全力,还是该有所收敛。 苏珝错此刻已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再为她认为的“白玉容归”扫出一条路,对于对方迟疑的出手并未察觉,直直步步紧逼,至对方疲于应付时,才执剑一扫。 杀气尽出,侍卫见此纷纷拔身躲开,顺势再执剑逼去。只是在剑尖即将接触苏珝错的时候,手腕一转,变为了剑柄。 苏珝错被击中前胸,不能抵抗被打得退了好几步。 此刻,身后的白影神情已经是复杂得难以言诉了。 她不知,也不回头,站定之后喘息了一阵,再次举剑与前方的人开战,因为内里枯竭,她支撑不久再被对方打退,反复了几次,苏珝错的内伤加重,嘴角溢出了血。 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空隙,她挥剑一抵,对方抽身离开,她回头对身后的人大声叫道:“容归,你快走!” 第149章 心裂 然而当她的眼中清晰的倒映出白影的面容时,一股震骇自心扉出冒出,极速膨胀让她的心瞬间就被爆出了一条裂缝。 对面的人不是容光盖华,举世无双的白玉容归,而是尊贵逼人,五官冷冽的温陌君。 四周的人见自己的主子显现了真容,没有等他发令,便自觉隐匿了自己的气息,退回了之前的位置。 整个空地就剩下了苏珝错与温陌君两人。 苏珝错见到温陌君身形猛地一震,仿佛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人,同事也看到了让她心裂如绞的事实。 温陌君一袭白衣,五官如同封住了寒霜一般,一头青丝兀自轻扬,一派自若之态,望着她的目光却如万念俱灰般绝望。 “阿错,朕没想到真的会是你。”而他更没想到,她竟然可为了白玉容归,拼命至此。 苏珝错手中的剑落了下去,真心俱震下,她的心开始收缩,让她呼吸陡然一滞。 “是你设计的?”她望着温陌君,目光交错着哀伤与痛苦,若是之前她没有反应过来,那么此刻她有所反应了。 温陌君见她神色悲戚,眼底不再流露出疼惜,而是凝固着一种更为浓郁的情感,一份超越了爱的沉重,“朕曾猜测是你,但是却不曾正面追问,也不曾真心相信过,可是此时此刻,朕的心里竟然连一丝欺骗都伪装不出来。阿错!为何……为何背叛朕的人竟然是你!” “背叛!”苏珝错听到这个词感觉心悸变得厉害了些,“你认为你还有资格跟我说背叛二字吗?你我之间率先背驰而行的人不是我,如今的结果也不过是你逼我的。” 她何曾想过真心伤害他,但是他每一次伤害起自己来,都是毫不含糊,一击即死。 一年前是如此,一年后的今日亦是如此。 他如此大费周章的算计,只不过是为了确定自己是白玉容归细作的事。 “你何尝又不是在逼我!”温陌君见苏珝错面色凄然,心头亦是疼痛难忍,“之前的事朕说过会解释给你听,可是你却不信,如今朕才知道你并非不信,而是不屑,你的心中早就被白玉容归占满,你为了回了诏月,你为了他刺杀过朕,你为了他搅乱了朕的后宫,你为了他破坏了朕所有的计划,你为了他将朕伤得体无完肤,如今你还为了他拼尽全力,纵死不惧。” 苏珝错听着温陌君的数个“你为了他”,心头的情绪更是激烈的回荡,她从未细想过自己到底为容归做了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容归在保护她,她从来不知自己原来也做了那么多事。 她一度以为自己拖累了他,没有帮到他呢。 “苏珝错!”温陌君见苏珝错目光失神,大声喊了她的全名,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唤她。 苏珝错抬头,却见温陌君的眼中不再有那份只给予她的温柔,也有那份对她的纵容,有的只是无尽的痛心与浓稠的绝望。 “你不信任何人,为何独独信了他!” 苏珝错伸手擦掉了自己嘴角的血迹,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他一句:“温陌君,一年前当你将剑贯入我的心的时候,那个对你百般不舍的苏珝错就已经死了,是他不惜一切的救了我,也是因为他我才得以苟延残喘活至如今,我可以不信任何人,可是我却是愿意信他的。” 说到一年前,温陌君的身影一晃,果然……果然如此。 一年前的事已将她们彻底化为了两端,是他迟迟不愿相信,是他偏执的以为阿错还会回来,是他一直不肯看清事实,不知道往昔如逝,已如难收之覆水。 他们早已断了缘,也……绝了情。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 “你说,你信他,那你可知他可信你?” 苏珝错望着温陌君,不多想便知他想要说什么,仓促出言阻止:“他自然是信我的,这是你不能挑拨的事实。” 因为白玉容归说过,放眼整个天下,他愿意信的人也之有她,能够让他一再不忍的人也只有她。 这虽不是承诺,但是也足以说明两人之间不会相互猜忌。 然而温陌君却非打碎了她的安慰。 “从你入宫开始,你就已经成为了他报复朕,报复诏月的棋子,纵然你不介意,那你可知在你不知道的暗处,白玉容归又做了什么?” 苏珝错戒备的望着温陌君。同时,她的戒备也再次伤了温陌君。 “你以为宁轻妍会怀孕,又为何会无端端的跟你提怜衣,最后又无端端的死去?” 苏珝错猛然抬眼,满眼的难以置信,转而又讽刺了过去,“陛下不会离奇的告诉臣妾,这是容归所为吧?” 温陌君见她不肯去细想,脸上的痛苦转为讽刺,这是他第一次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曾经的他是那般的不舍得伤害她,却不想依然阻止两人的渐行渐远。 “是你对他真的不曾设防,还是你不忍怀疑他什么?朕的后宫不曾有人怀过皇嗣,为何宁贵人却有了,而且朕虽然不曾在意她,但是朕很清楚,那晚发生了什么。” 苏珝错默默的听着温陌君的话,这一句话无疑是对她的又一次冲击,以至于让她表面的淡然都无法维持。 “你是说,宁贵人是真的有过孩子的,而且那个孩子不是你的?” 温陌君见她如此震惊,神色渐渐漠然,“那件事不管是否是你所为,朕都一心为你谋划,不惜利用吕嫣,将她代替你承担这份罪责,可是最终你却不领情,甚至因这件事与朕心生界嫌人,认为是朕刻意刁难了你。” “你没回答我,宁贵人腹中的那个孩子是谁的?”苏珝错听不进温陌君的解释,整个脑子都因这个事实而轰乱着。 温陌君蹙眉望着她,“你至今都还那么信任他,那你可知今日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又知不知道你出现在这里代表了什么!” 苏珝错压制住自己震撼的心情,努力从温陌君的字词中提取重要信息,可是脑子纷乱一片,竟不由自己控制。 温陌君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已经无法思考,继续道:“今日朕是设下了陷阱,但是白玉容归从始至终都未露面,朕以为他是收到了风声隐藏了起来,但是朕却没想到你竟然会来。” 苏珝错脸色大变,手里紧紧攥着的那角血衣,忽的就掉了出来,孤单的飘零至冰冷的地面。 温陌君之前的话只是让她震惊,但是这一句话却让她觉得难以接受。 容归如果提前收到消息不露面,为何还要托钟覃与钟诺涵告知自己前来救援? 他明明知道如今自己与温陌君之间已经濒临破裂,明明知道今日十分凶险,明知道自己重伤未愈,却还是让懵然不知的自己前来,是想让他们彻底决裂,还是想……她死! 她摇头,不可能的,容归不会这样、 温陌君见她指尖飘出了自己身上的那截断锦,目光一缩,痛意如潮水般涌来,“你以为是他遇险,眼巴巴的来,可是你却不知在这片林中朕埋下了所有人,若非朕率先认出了你,你可知你如今已经身首异处!” 苏珝错闭上了眼,那股心悸愈发明显,让她有些不堪重负,情绪几番压抑,才颤声道:“既然你明知我是他的人,为何还要带上我?” 温陌君脸色一僵,仿似有些无措。 苏珝错虽然未睁眼,但是听温陌君明显混乱的呼吸,她也知他不敢答。 “既然你不说,那我来替你说。”说着她睁开了眼,眼神堪比一年前更加让温陌君觉得心窒,“从你一开始设局的时候,你其实就猜测到了会有我的参与,你带上我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离不开我,而是想看看我在白玉容归那里到底处于一个什么位置,看看我到底有所大的利用价值。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我或许可以成为你的筹码,用来威胁白玉容归。” 温陌君静静的望着她,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了她,之前那个言笑晏晏的女子已经彻底面目全非,如今的她是这般的让人怜惜,短短的一年,她竟然变得这般看透人心,懂得自处的人。 她猜得不假,这个心思一直在自己的心头徘徊,尤其是得知他们还在他眼皮下私见的时候。 见温陌君默认,苏珝错的脸色可谓是惨白似纸,“可惜你打错了算盘,我在白玉容归的心理根本没有位置,反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并不能帮助你做什么,更不能助你完成宏图大业。” “未必。”温陌君神色极淡,声音也极淡,“他肯定冒着生命危险进入诏月皇宫见你的时候,你对他就已经不一样。” 苏珝错猛然定睛,他竟然都知道! 见苏珝错震惊的表情,温陌君眼底划过一丝深刻的痛楚,但是很快又被他的淡漠掩盖了过去,“你以为是你瞒得密不透风吗?是朕不曾追问,朕一直等着你何时能想通跟朕解释一字半句,可惜还是朕奢望了,你,”说着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眼中,明明极淡的情绪却瞬间在她的眼底腾起了波澜,“根本不屑跟朕交代什么。” 苏珝错听着他的话,怒极反笑,“温陌君,你始终还是这样,从未改变。” 温陌君面对她的质问,只是淡然的回眸。 第150章 眷恋断 “我想知道的,你不所,你想知道的,你不问,你总是漠然旁观着我的痛苦,还指责我对你所有欺瞒。”苏珝错低下头,难以相信自己会在说起这个的时候,会酸了眼,“我与容归的关系从一开始我就从未隐瞒过,可你从来不问。你看到的是我与他的私会,我与他的私见,可是你没看到的……” 说着她语气一顿,此刻再说也无益,不过徒添烦忧而已,“也不再重要。” 温陌君听着她的话,极淡的眼色陡然间绽放了溢彩,但是也是顷刻间便灭了下去。 她未说的,才是他看重的,可是她却说不重要了。 虽然心头失望,但是脑子还是下意识的想起了景国城楼前,她曾被白玉容归狠心的悬挂在城楼的情形。 那时的她无助,那时的她柔弱,那时的她痛苦,那时的她让他极为心疼。 “阿错。”于是他懂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那边是因为他,她曾与白玉容归闹翻过,因此才会被他如此对待。 苏珝错见他欲上前说什么,却望着他后退。温陌君见她退,又迈了一步,哪知她又退,他表情一哀,苏珝错却不为所动。 反而望着他,用着格外柔和的声音说道:“温陌君,你再也困不住我了。” 温陌君听到这句话,整个人一怔,随即彻底愣住了。 往昔的回忆瞬间压了过来。 “陌君,这个天下虽大,且无奇不有,但是除了你,我谁也不会顾及,所以若是有一天我对死心了,你就再也困不住我了。” 当时的他并未当真,其实也是认为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只是笑着答:“那我不会让你死心的,一定会将你我牢牢缠在一起的。” 可是今日,他却亲耳听闻了这句话,这句足以戳穿他心扉的话。 “阿错……” “陛下。”苏珝错不给他再解释的机会,微微侧身,避开对方的灼人的视线,眉宇间恢复了初次入宫时那般刻骨的冷漠,“既然您已确认了臣妾叛国通敌的罪,那臣妾无话可说,回宫之后臣妾会直接到陛下的勤政殿等候陛下的发落。” 温陌君听着她的话,只觉得痛不欲生,明明他们可以和好如初的,为何两人兜兜转转后还是变得了如今的模样。 他从一开始就是想两人可以重归于好的,可是自己费尽心血,谋划一切还是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阿错,可不可以不要这个样子?”他之前的冷漠只是因为她与白玉容归那纠缠不清的关系,如今他知晓了她并非移情,那他们之间可以不用这样互相伤害啊。 可不可以不要这个样子! 苏珝错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转身,也是在那一刻,一滴控制不住的泪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落下,惊了她,也烫了他。 “这句话应该是臣妾说过很多次的话,可是陛下一直一意孤行,那么今日轮到臣妾了,既然无法相互信任,那又何必再强要信任。既然你我都已非昨日之貌,又何必强留昨日之情,如今的臣妾只是一枚棋子,与你,与白玉容归都是如此。” 只是更悲哀的是,她在白玉容归那边已成为了一颗弃子。 当初她一直苦心想求得一切,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痴人说梦,徒添伤痕,是她一直没看清楚自己的站位,以为自己没有回到从前,也不想自己的心背叛了自己。本以为自己顺心而为,不想现实又沉重的打击了自己,现在不想顺心而为,也不能回到从前,却被现实阻扰得连退路都没有了。 以前她以为没有温陌君,她的身后会有白玉容归,却不想终有一日,她会两者皆失,一无所有。 苏珝错转身欲走,又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测验望着温陌君道:“今晚是臣妾这枚棋子最后一次发挥作用,陛下若是想知道什么,今晚就来风露殿吧,不然臣妾将彻底沦为一枚弃子,再无任何价值。” 说完,她径直离去。 身后的温陌君望着她迈步离开,步伐坚定,背影纤细,心头万般难受,本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全部事实,不想是自己过于武断,误会了她。 虽然自己数次知晓她与白玉容归的私见,但是每一页白玉容归所待的时间也未超过半个时辰,而且两人都是燃灯交谈,即使屏退了宫女,也未让宫女离得远远的。 这说明苏珝错不心虚。 然而这一点,自己竟然此时才想到,已然晚矣。 苏珝错走出了树林之后,直接去到了寺门外,见钟诺涵焦急的等待,并未搭理,如今的事实很清楚,白玉容归此番是别有目的,而钟诺涵或许是知道,或许是不知道,但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一定在她身上问不出来。 “庄妃妹妹,你可回来了,事情办得如何?”中钟诺涵见苏珝错回来,忙凑上去问询。 “一起都好。”苏珝错淡声回答,随即又道:“妹妹有些累了,先进马车休息。” 钟诺涵见她脸色不佳,没阻拦点头让开了一条道。 圣南寺这边风云刚退,然而诏月皇宫之内却风云渐起。 一直都安静幽宁的风露殿,突然被一阵巨大的响动打破了宁静。 那时青瑶正趁着日光和煦,躺在宫女为她专门抬出来的软榻上,一手拿着新鲜的瓜果,一手把玩着一个类似于玉珠的小玩意,十分惬意。 不想一道暗影从天而降,不由分说,一掌就将她榻前摆放着瓜果的案几拍成了粉末。 青瑶一怒,惊然起身,目光看向来人时,面色忽的又变得柔和无比,“容哥哥,你来了。” 白玉容归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衫,一派风尘仆仆的样子,但是却不减他的出众风采,让一干人等看得心神恍惚。 若是往常,他自然有心与她周旋一番,但是今日他却没了兴致。 风露殿被青瑶留在身边的人都是她的心腹,见到白玉容归他们没有慌乱,而是有条不紊的退了出去,将整个空间都腾给了二人。 见青瑶此刻还能对她笑脸相迎,顿时怒火燃起,“你指使九虚做了什么!” 青瑶见两日不见,一见面就对他疾言厉色的白玉容归,脸上十分委屈,“容哥哥外出那么久,回来的第一次句话便是指责青瑶吗?” 白玉容归沉默,眼色十分幽寂,宛若突然静下来的死水,让人无法窥视其中的奥秘。 青瑶见白玉容归没有再责怪她,却还是没有晴转多云,而是更委屈的望着他,泫然欲泣道:“而且此番所为都是按照容哥哥的指示做的,容哥哥不能这般凶青瑶。” “本王的指示?”白玉容归细细回想。 “难不成容哥哥忘记了,是你让我破坏诏月陛下布下的那个局的啊!”青瑶见他忘记,出声辩解道。 白玉容归这才恍然好像自己临行时是这般交代过,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深邃,”所以你利用了阿珝。” 见他已经得知,青瑶也不否认,“是。在诏月能让那位陛下心神大乱的人只有她,而且容哥哥不忌讳她的过去,但是青瑶却忌讳,容哥哥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不容有失。所以青瑶此举是利用,是在绝了她的退路与犹豫,也是在为容哥哥扫清隐患。” 其实她的内心是希望苏珝错能在这一次博弈中丧命的,但是她不敢告诉他。 白玉容归听着青瑶的解释,一直阴沉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些,但是想到温陌君布下的局,他便知这一次纵然她能安然,也不会是轻易所成。 而且凭她的聪慧,回宫之后一定会找自己。 这一次她绝的怕不仅仅是对温陌君的最后念想。 可是纵然如此,自己又能如何。 日落西头,浅黄色的阳光从山的那头穿透了过来,照在地势较低的树林上,镀上了一层浅薄的金铱,看起来格外温宁。 苏珝错自上车的时候跟钟诺涵说过话,之后两人也没有说过。钟诺涵坐在她对面,目光时不时的望着她,似是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珝错自是看出了她想说什么,但是她却没心思去问,不知道钟诺涵在这件事中扮演的什么角色。 “庄妃妹妹。”钟诺涵见苏珝错像是不想理她,不知道她之前去了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不追问,“你前去可有见到容亲王?” 苏珝错见她还是不识好歹开口询问了,一直落在外面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了她身上,“你不知道我去见的谁吗?” 钟诺涵见她眼色明显不善,莫名摇头:“这个本宫自然是不知的。” “姐姐的血衣片到底是从何而来的?”苏珝错见她否认,没去分辨,转而又问。 能够不惊动楚衔玉与其他暗卫的情况下,还有谁能无声潜入? “本宫不知,但是对方冷面如霜,威风凛凛,不善言辞,是个生面孔,但是一看也是他武功不俗,气度不凡。”钟诺涵回忆着之前家父托的那个人,不是她们家的暗卫,那便是另一边的人。 苏珝错听她的描述,心头已经有了对象,但是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她还是不敢去确认。 见她没有再问,钟诺涵好奇的问:“妹妹可是知道这人?” 苏珝错只是看了她一眼,用着极淡的语气道:“这个人,你还是不知道得好。” 九虚在白玉容归身边的地位不亚于寒烈在温陌君的位置,是不能对外公布的。 第151章 自清削妃 钟诺涵听着她的话,便知这个人来历不凡,不是她能询问的,自然也就住了嘴。 苏珝错想到九虚,不认为他是会这样设计自己的人,忍不住又问:“蕙妃姐姐,不知当时给你血衣断片的人可有交代你什么?” 钟诺涵回想了一下,“当时他只是趁着旁人不注意时将此物交给了本宫,但是话却说得极为短僻,只说了一句“给庄妃”便瞬间没影了。” 苏珝错默然点头,虽然九虚或许于心不忍,但是面对着白玉容归,他又岂能说不。 整件事说起来,还是他在做主。 钟诺涵见苏珝错眼底处浮现的那抹伤色,心思一沉,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梳理了一下,敏锐的感觉到苏珝错见的人或许不是容亲王,否则不会这般追问那个人的细末。 东厢院的那边是陛下的住所,她是从那头回来的,之前林中又杀气弥漫,看得出陛下是费了心思在布局想要抓住某人。 这样一来,双方自然就在无形之中展开了搏斗。苏珝错之前去时交集非常,回时却失魂落魄,说明她见到的人不会是容亲王。 而这里能让她这般失态的人,除了那位,便没有其他人。 如此看来,这场局容亲王略胜一筹。 众人临近夜幕时才回宫,回宫之后,楚衔玉回了自己的府邸,虽然不放心苏珝错,但是想到这是皇家私事,自己不便过问,也就什么都没问。 只是与苏珝错错身时,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奈何对方目不斜视根本没去在意。 几个妃嫔便被温陌君带到了勤政殿,苏蔓吟之前在车上期期艾艾的跟他说了自己差点葬身悬崖的事,温陌君便决定招所有人来问话。 苏珝错入殿之后坐在了离他最远的位置,听着苏蔓吟惊魂未定的控诉,脸上一片漠然, “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当时亭中只有我们三人,蕙妃是不懂武功的,臣妾也不可能自己去跳崖,一定是庄妃妹妹刻意为之的,这次您可不能再姑息她了。” “蕙妃,事实真是如此吗?”温陌君见苏珝错垂目不语,仿佛置身于外的样子,便知她不会自行解释什么,转而问了性情恬淡,懂是非的钟诺涵。 虽然她的那件事还未有明目,但是在这件事上她却极有发言权。 钟诺涵见温陌君问他,起身行礼,随即才开口,“当时的情况臣妾也觉得莫名其妙,起初臣妾也以为是庄妃妹妹所致, 但是后来细想却又不觉得是,我们入亭之后庄妃妹妹一直沉浸在山水之中,只有臣妾与苏妃在对话,加上苏妃背对崖边,我们聊得欢愉之时,难保苏妃不会因为过于高兴而忘形失衡……” “胡说!”苏蔓吟听钟诺涵临时改供,气得大声喝止:“陛下,臣妾不是那种容易忘记自己处境的人,更不会拿自身性命开玩笑,蕙妃之前还口口声声质问庄妃妹妹为何要推臣妾,可是现下面对天颜,又换了证词,怕是被某些人威胁的吧。不然定然不会如此。” “臣妾知道自己再说什么,望陛下慎酌,”钟诺涵被苏蔓吟打断了话也不慌乱,反而更为镇定的问了一句:“苏妃与庄妃妹妹都是苏相的女儿,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你怎么忍心这般怀疑她?” 她的话音一落,温陌君眼底的色泽渐暗,苏蔓吟听闻之后也是立马看了看温陌君,见他神色微变,暗叫不好。 虽然他极为不喜欢父亲,但是毕竟她是苏珝错的姐姐,纵然没有情分也有血缘,而且帝王之家最忌讳的就是兄弟相争,兄妹相疑。 此刻钟诺涵的话无疑是在为温陌君偏袒苏珝错找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既然……”果然温陌君说话了。 苏蔓吟揪紧了自己的衣袖,不甘心的瞪着从始至终都未辩解一个字的苏珝错,还是不能断念吗? 钟诺涵见温陌君开口,安静的等着结果。 “陛下。”就在众人都各怀心思,不安等待的时候,一直没开口的苏珝错开口了。 温陌君见她开口,顿时俊眉一簇,但是他的不满依然无法阻止苏珝错的接下来的话。 “臣妾自知担不起这份属于皇妃的殊荣,不能为陛下解忧,还陛下增添了不少烦恼,今日之事更是让陛下龙颜大怒,特自清陛下褫夺臣妾庄妃的封号,压入冷宫,以儆效尤。” “庄妃妹妹,你怎可这般自暴自弃!”坐在苏珝错身旁的钟诺涵听闻苏珝错的话,容色大失,惊骇出言。 苏蔓吟也震惊在了当场,没想到苏珝错竟然自请削妃,要知道在这后宫之中,没有封号,没有宠爱,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是见苏珝错神色漠然,语气坚决的模样,又不像是信口胡说的。 她与钟诺涵都定定的望着上方的温陌君,想看他怎么回答。 温陌君知晓她会不给他与自己留退路,但是惊闻她这般决绝的话,还是难以镇定。 苏珝错淡然的望来,目光不平不惊,却又如寒霜涩风刮得他心头冰凉。 她说自己困不住她,所以才要这样为难自己吗? 想要他将她的封号夺去,想要他将她发至无人问津处,好策划自己的悄然离开! 不可能! 他不可能答应的! “庄妃,你纵然今日有罪,也罪不至此,况且这件事真相为何,还有带查证,你不必如此。” 苏珝错望着上方神色淡然,眼底却含着一丝混乱的温陌君,目光笔直的望去,“陛下这样说,是相信这件事不是臣妾所为,还是认为臣妾是在哗众取宏,仗着陛下对臣妾的这点仁慈而为所欲为?” 温陌君见苏珝错的目光逼来,问出的话有带着一丝尖锐,她给他的两个选择都过于绝对,他的这个身份不允许自己过于偏袒她,但是若是选择后者,那自己便会彻底失去她。 想到又会失去她,他的心就无法平静,更无法接受。 “这件事朕会让人查下去的,真相如何自然会知道,但是从此刻起你们任何人不得拿这件事做文章,待真相查明的那一日,朕自会惩罚应当惩罚之人。”温陌君拿出了身为帝王的不容置否的气势,直接将这件事压下。 苏蔓吟见温陌君这般说,是在提醒自己不得拿这件事兴风作浪,心头觉得发苦,他至今都仍在偏袒着她。 钟诺涵听闻温陌君的话,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还好陛下没有被苏珝错逼得答应,不然真是难以想象。 苏珝错见温陌君还是不肯答应,淡淡一笑,笑容里的深意比起刚入宫那时更加难以揣测。 温陌君无法面对苏珝错那样的笑容,当即挥手,语态微露倦色,“这件事就此打住,今日大家周折劳顿也累了,就各回各宫吧。” “是陛下。”苏蔓吟与钟诺涵听闻后,纷纷躬身。 苏珝错也淡淡的行了一礼。 三人一道往外走时,苏珝错在出门时看了一眼温陌君,见他撑着额头坐在书案后方,似是疲乏至极。 她继而收回了目光。 回去的路上,钟诺涵想要同她一起,但是被她推拒,只得自行离开。 苏蔓吟在钟诺涵离开后,才凑到了苏珝错的车前,拦住了正欲上车离去的她。元香一看,也跟着停下,对苏蔓吟行礼后安静的退至了一旁。 苏蔓吟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元香,才望向苏珝错,“妹妹每次以退为进都能得偿所愿,真是用得得心应手。”苏珝错正面看着她,目光不怒不动,“纵然这是一种伎俩,是一种手段,但是有成效便是好的,否则再花费心思也是白搭,不是吗?苏妃姐姐。” “人非草木,陛下日后自能感受本宫的好,倒是妹妹很意外吧,本宫依然能安好无损的回来,你我之前的斗争非死难休,你等着吧,你会为这次付出代价的。” “有什么结果,妹妹是不在意的,不过有句话倒是要告诉姐姐,还请姐姐记好了。”苏珝错说着移开了落在苏蔓吟的目光,语气极淡,意思却极重,“时至今日,我与温陌君如何,我已经不在乎了,但是我与苏家的事还没结束。” 苏蔓吟听完之后,愤怒的回眸,却见苏珝错嘴角挂起了不明寓意的笑意,那笑意森森携冷,让人触之生寒。 苏珝错转身离去,今夜她还有事,不能再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娘娘。”素瑾见苏珝粗已经走远,苏蔓吟却未回神,不由的上前提醒。 苏蔓吟回神,道:“我们也回吧。” “是。”素瑾扶着她往福泽宫走去。 路上她认真的想了一下,才道:“娘娘奴婢以为今日之事或许真的不是庄妃娘娘所为。” “何以见得?”苏蔓吟听闻素瑾的话,颇为意外。 “因为照庄妃娘娘的性子,她不会否认自己所做的事,连杀人都做得正大光明,应该不会用阴招陷害娘娘。”素瑾分析道。 苏蔓吟步伐微顿,这点她忘记了,苏珝错是深受其害的人,最不屑用这些招数。 “可是若不说他,还是有谁?”亭中的人只有她们三人,蕙妃是不会武功的。 “娘娘,咱们看不到,不代表那里真的就没人。”素瑾垂眉回答。 苏蔓吟目光一深,只可惜今日出门未让父亲的暗卫相随,否则也不至于差点坠落悬崖。 看来,这件事真得是内有乾坤了。 第152章 人已非 夜色压下,浓郁的将整个天空都涂满了密不透风的墨色,抬眼望去只觉得阵阵窒息感压面而来。 苏珝错穿着极薄的纱衣站在窗前,墨色的夜空上星辰点点,星罗棋布,热闹非凡,但是却独独少了那轮赏心悦目的明月,看起来总觉得缺憾。 她的目光从夜空移下,落向了自己不曾关注的小树上,曾经弱不禁风的树苗如今已经成为了一颗颗壮实坚毅的成树了,每一颗都宛若战士般庄严肃穆的站立着,昂首挺胸,不为任何事物折腰。 目光轻轻再转,望着没有月光蓦然间陷入了一片黑暗的院子,平日夜里波光粼粼的湖面此刻也如一片墨池般没有光泽,死寂无声。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响,苏珝错蓦地收神,心弦不轻易被波动。然而当一道黑影自如墨浓稠的夜色中剥离出来的时候,当他一步步走近窗前被灯烛点亮五官的时候,她却惊讶了。 “你怎么会入宫?”来人正是已经出宫回府的楚衔玉,不穿锦衣而换了一身轻便的素衫的他,比起往日的英气逼人,多了一份温雅之气。 楚衔玉望着苏珝错,见她穿了一件薄纱衣时,一下子撇开了目光。 苏珝错立马伸手取下了旁边刮起的披风裹住了自己,顺便邀他进来,“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不了。”楚衔玉却没有进去,而是对她隔窗对望,好一番沉默后才道:“今日之事是我太鲁莽,没有看清事实就冤枉了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怎知是冤枉,而不是刻意为之?”苏珝错淡淡相问,语气中没有起伏,如水平淡。 “你离开之后,我才注意到亭中还有第四人,但是对方藏得隐秘,且武功极高,连我都不能看破。”楚衔玉轻声解释。 “那温陌君知道吗?”苏珝错轻轻抬眼望去。 楚衔玉目光一顿,随即摇头,“陛下暂时还不知,没有确定对方来历,我不敢贸然告诉他。” “那就别告诉他了。”苏珝错听后,平静道。 “为何?”楚衔玉不明白,难道她真的要陛下这般误会着她。 苏珝错听后却轻轻的笑了,“若是一个人真心信我,他便不会怀疑我,若是一个人不愿信我,那再说也是无益。” 楚衔玉从她的话中听出了心止的寓意,不由心头一慌,“那你与陛下不是……”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两个人纠缠至今,依然还是不能改变彼此的结局吗? 他的话未完,但是苏珝错却听懂了他要说的话,轻轻一叹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听着苏珝错无奈的叹息下隐藏的伤,楚衔玉心头一膨,承诺道:“今日之事我一定好好查,一定还你公道,不让他人误会你,更不会让他人利用你。” 苏珝错听后,平静的目光轻轻的闪动了一下,心有感动,脸却未变,反而直直的望着他。 楚衔玉见她的目光静静看来,对视了片刻,不自然的移开,仿佛不想心头的压抑已久的秘密被人窥视一般。 “衔玉。”然而她还是出了声。 “嗯。”他轻声回答。 “为何已经一年了,你还不娶妻?” 楚衔玉目光垂下,望着被夜色遮住的雕栏窗沿,淡淡一笑答:“我志在卫国保家,不再儿女私情。” “真的吗?”苏珝错追问。 楚衔玉将头缓缓扬起,道:“我怎会骗你。” “你长得这般俊俏,性格又这般稳重,想来喜欢你的女子定然不是少数,好好找一个喜欢你的人过日子吧,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强撑来得轻松。”苏珝错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尽是真诚之色。 楚衔玉听后,嘴角却扬起了,“有的时候我宁可我是独身一人。” 这样她想要回头的时候,自己才可倾其所有的接纳她。 苏珝错见他这样回答,只是笑了笑,她的话只能点到这里,其他的再说也就过了界。 看看天色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道:“也已深了,你快些回去吧。” 楚衔玉却不舍,但是也无可奈何,点点头道:“那你也早些休息,不要想太多,这件事我会帮你妥善处理的。” “嗯。”苏珝错点头。 楚衔玉这才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后又顿住了。 苏珝错准备去风露殿,正好关窗的时候却见一只手捏住了窗边,阻止了她的动作。 “还有何事?”楚衔玉去而复返,让她惊讶。 “珝错,我有句话想问你。”楚衔玉望着她,目光灼灼似吸盘,让她移不开,那眼底有着孤注一掷的孤勇,也有不可轻见的忐忑。 “问吧。”苏珝错看他的表情便知他要问什么,她本可以阻止他的问话,但是考虑到之后自己的处境,不想牵连他,她便没有阻止。 有的事若是需要这样决绝的解决,那她也可以做到。 “珝错,一年前你不肯嫁我,因此离我远去,那如今我还在,你可愿回回头看看我?”楚衔玉的声音很轻,但是呼吸却很重。 苏珝错完全能够体会到他此刻的期待与紧张,但是如今的她接过如何她自己都不敢确定,她无法跟他谈那虚无飘渺的以后。 “衔玉,你所留恋的是当初的我,但是一年前的那个我已经死了,如今的我已经不是那个我了,你可明白?” “不。”楚衔玉却摇头,“我对你如何,我比你清楚,不管你到底如何变,但是你的本性依然未变。纵使你变了,但是不管好的坏的,这都是你,这样的你才是最完整的,依然是那个让我眷恋不忘的你。” 楚衔玉坚持得出乎她的意料,然而她却依然不被动摇。 “这也只是你的想法,我不发表意见。你再不走宫门就下榻了,你想温陌君也怀疑你?” 楚衔玉见苏珝错不为所动,面色含痛,再凝视了她几眼,这才转身离去。 直到感觉他已经走远后,苏珝错才关上了窗户。 身子软软靠在墙上,轻而缓的呼吸着。 如今的她已经对情有所畏惧了,以前以为会舍弃自己的只是亲情,不想紧随而来的就是温陌君的遗弃,到如今就连她认为永不可能放弃她的白玉容归都放弃了她。 她经历了亲情到爱情,再到友情的出卖与背叛,她已经不敢再对其有任何的期待了。 低头望着仍被自己悬挂于腰间的玉佩,伸手将其握在了手里,触手升温的玉佩,却无法让她感觉到温暖。 “你定要日日佩戴,不可取下。”白玉容归的叮嘱声还未断,然而它的意义却已经失去了。 她握着玉佩,披着披风,打开了殿门。 出了宫殿之后,朝着风露殿走去,寒风呼啸,吹得她涩涩发抖,却让她无比清醒,前方的宫灯微弱的明灭着,时而照清了路,时而遮挡了路,她一深一浅的走着,虽然酿跄却未跌倒。 每走一步,她都告诉自己,今后的路只能自己走,自己再不能依靠任何人了。 否则永远也逃不出遗弃的梦魇。 几经周转她来到了风露殿,看了看紧闭的殿门,她站定了一会儿,快步走上台阶,飞身一脚将殿门踢开。 这个时辰已经准备歇下的青瑶与一干正在梳洗的宫女都被这一声动静震惊,正在洗脸的宫女急急从门内走出去,骂骂咧咧道:“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时辰叨扰风露殿!” 苏珝错迎着光从门口走入了明亮的院中时,她骇然一惊,指着她哆嗦着道:“庄……庄……庄妃娘娘!” 青瑶已经被惊醒,披着外衣走出来时,正好见到自己的宫女对苏珝错惊惧非常,当即一怒,喝道:“连一个人都招呼不好,快不给本公主滚下去!” “是,是,奴婢告退。”宫女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退开。 苏珝错知道青瑶为人谨慎,能在这里照顾她的宫女自然是自己的亲信,所以上前一步,毫无避嫌的开口道:“白玉容归在哪里?” 青瑶见她张口就问白玉容归,心有极为不悦,冷声道:“庄妃娘娘真是好笑,这里是风露殿,而且还是诏月的风露殿,你要找白玉容归怎会到本公主这里,你别忘了本宫可是父皇送来与诏月和亲的公主,怎会与凤灵要划清界限的人混在一起!” “需要我帮你理清这关系吗?”苏珝错不信她的话,白玉容归若是要在诏月隐身,这里便是她最佳的场所。 青瑶望着她,目光一深,难道她真的知道了容哥哥就在这里? 心头打鼓,她脸上却是镇定自若,“这个自然不需要劳驾庄妃娘娘您,倒是娘娘深夜前来竟然是为了找一个男人,不知陛下知晓会作何感想,娘娘难道不顾忌一下?” 帝王自古以来都是宫中女人的大忌,在这里生活的女人没一个不顾忌他的。 然而苏珝错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他如何想是他的事,本宫再问一次,白玉容归在哪里?” 青瑶惊讶的望着她,正要再出言阻拦时,一道如珠玉相击的声音终于自殿内传出。 “青瑶,请庄妃娘娘进来。” 青瑶一愣,然后不情不愿的让开。 苏珝错却不等青瑶带路,直接跨过她走了进去。 青瑶见此,怒容一瞠,急急追上。 苏珝错进去之后还未见白玉容归的人影,便又听他说:“青瑶,你先出去,我有话要与庄妃娘娘说。” 第153章 再度分裂 “容哥哥!”青瑶不愿意。 “出去!”白玉容归的语气加重。 青瑶气得蹬脚,才转身走了出去。 青瑶出去之后,白玉容归才从屋梁上缓缓落下,衣袂翩翩,玉容含笑,宛若落尘的谪仙让人惊艳。 苏珝错望着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目光不再如之前对他那般柔和,反而有着木然与怨愤,“容亲王,这段时间你可有离开宫?” 白玉容归站定之后,见她退了一步,目光微顿,却还是笑盈盈的望着她,“你在为本王刚刚叫你庄妃娘娘生气吗?” 他的笑脸相迎,让苏珝错更觉得生气,“怎会,本宫本就是庄妃,就如你本是容亲王一样。” “美人儿,你确定要与本王这般对话?”白玉容归静静的望着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弱。 “容亲王说笑了,你我难道不能这般对话吗?” 白玉容归见她如此,笑意被收了起来,负手而立道:“你是在怪本王利用你破了局?” 听他说完之后,苏珝错的表情陡然间凝住,声音含着一种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真是你!” 白玉容归见她木然的神色转为了悲凉,心都一滞,竟有些不敢面对,道:“这件事没事先告诉你,是本王想看看你到底会持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如今,你可是知了?”苏珝错身形微跄。 “要知道,你并非没有背叛过本王,本王不想重蹈覆辙。”白玉容归回答得理所应当。 苏珝错却彻底愣住,脑子里浮现的便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白玉容归脑海里的那只蛇,他们曾相互嘱托,曾生死相依,曾携手同进,没有想到却还是抵不过一次她在心灵上的走失。 白玉容归没听见她的回音,这才将目光缓缓的移了回去,“其实本王不算不曾提醒你,你可还记得本王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切莫绞入这片是非之中。” 苏珝错却冷冷一笑,“所以这一切在你看来也可以直接理解为本宫是咎由自取?” 白玉容归目光融柔含温的望着她,“若非算准你可全身而退,本王又怎么舍得让你冒险。” “白玉容归。”苏珝错神色含悲的望着他,“你明知一年前我是怎样心死绝望的想要脱离整个世间,你也清楚我为何会这般心死绝望,可是你为何还是要这样对我,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哪怕旁人说你将我运为了棋子,我也不曾怀疑过你,可是……你怎会想要借他人之手,杀我?” 杀字碾碎了她的自欺欺人,也刺入了白玉容归的心扉。 他神色蓦地一凝,不想细问,他也可猜测到她之前的处境,当她急急赶去面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还被对方逼入死角的时候,一定怨极了自己。 她的自称由“本宫”变为了“我”,便是以当初的身份在质问他。 “你真的相信,是本王亲手安排的这一切,是吗?”纵然提醒自己不要去细想,当一样东西已经不可控制的时候,能够斩去自是最好。 可是为何,这一刻他却那么的想听到她再次信一次自己。 这件事非他所为,他顶多也只是算默许。 “没想到你还会再问我一遍。”苏珝错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目光越过两人的几步之遥,流转在殿内,与之前她曾短暂住过的模样一样不曾变过,可惜物是人非。 “我不信。”这件事有九虚的参与,若非他还能有谁能支使九虚。 白玉容归听后,身子轻轻一紧,随即嘴角抿起,一丝笑意重新在他轻尘脱俗的脸上流转。 “本王亦是没有想到,你我会有今日。” 苏珝错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他身上,“为何要这般对我?” 不想去追问,不想细问,却还是没能压制住。 在她的心中白玉容归比起旁人总是有那么一丝特殊的,她对他的信任可谓是如今的她仅剩的某种依赖。 可是这种依赖却还是没能维持住。 “本王从未忘记过自己的目的,而你呢?”一向懒散的他,这一次没有随性而为,而是陪着她相视的站着。 苏珝错蓦地心虚,“我不曾忘记,可是我何时又损害了你的目的?” 当他将她悬于城楼的时候,她不曾怪他,当他想要杀了温陌君的时候,她仍没有怪他,可是如今她却没法不怪他。 白玉容归上前了一步,目光由轻柔转为了紧迫,“为何之前你不曾怪我,这一次却怨着我,甚至还恨着我,在你的心里到底住着谁?” 苏珝错瞠目,没想到他几番折转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怎么,这个问题你还是不愿回答。”见她仍迟迟不语,白玉容归的语气含起了丝丝嘲讽。 “我的心里,谁都不会有。”如果爱的反面注定是伤害,那么她宁可止步不前,不去妄求 “好。”白玉容归见她不肯承认,后退了几步,与她举步遥望,“如今庄妃娘娘是知晓本王的目的的,你尽可利用你我共处的一年时间推测本王接下里的动作,尽可能去破坏,看看本王与温陌君谁能笑到最后。” “你们之间的事本宫不会插手,本宫还有自己的事要处理。”苏珝错见两人之间再生距离,目光隐隐忧伤,却被她的冷淡压住。 她抬起握着玉佩的手,望着对面的白玉容归,“本宫今日来,只是为了归还此物。” 白玉容归看清她手里的东西竟是他再度交给她的玉佩,登时目光大睁,继而忿然拂袖转身背对她,怒声道:“这既是本王给你的东西,自然不会收回来,而且它并不属于本王,你还是好生收着吧,你总会需要它的。” “此玉佩意义非凡,本宫不敢私自占有,既是容亲王赠予自然是要归还你的。”苏珝错却坚持。 白玉容归怒然回首,“你若不想要,毁了便是,何必还本王!” 苏珝错一愣,望着手里自己已经佩戴了快一年的东西,自然是有些不舍的。 看了看不曾回身的白玉容归,收紧了掌心,道:“这块玉佩有着你的承诺,你曾拿着它对本宫说生死与共,福祸相依。本宫还欠你的一条命,便以此物为证,若是日后你有需要,就拿此物来找本宫便是,但是仅有一次的使用权,这是本宫给你的承诺。” 说着她将玉佩放在了桌上,转身往外走。 “你这是要再度与本王划清界限,从此各不相干吗?”白玉容归见她这般说着,回身望着即将踏出门的她。 苏珝错顿步,却未回头。 她的立场白玉容归瞬间明了,他轻轻颔首,神情上有着苏珝错看不见的悲伤,“即使如此,那么本王便告诉庄妃娘娘,这块玉佩不能代表任何承诺,你欠我的那条命,昨日就还了,今日起你是自由的,本王与你之前的协议作废。本王不管你的立场如何,只要你没选择本王这头,那便是本王的敌人,日后本王绝不留情!” 苏珝错的目光望着茫茫黑夜,声音轻而重:“既是如此,本宫也无话可说,便如你所愿吧。” 日后会如何变化,都不是他们所能预知的。 但是白玉容归这般仓促而又决绝的道出这些话自然是不想给自己留退路,那么她也没必要瞻前顾后的考虑,日后这条路上再无人相伴。 如今亦好,她不欠任何人,所以也没人能阻止她。 “那慢走不送!”白玉容归轻轻撩袖,苏珝错便被一道内力掀出了风露殿。 骤然打开的殿门瞬间又被合闭,苏珝错踉跄之后才站定,回身看了看灯火通明的风露殿,目光沁着夜色,寸寸黑暗。 既然这场祸事不可避免,那她也躲不开。 只要走一步是一步。 “哟哟,庄妃娘娘竟然会被容哥哥这样轰出来,要是传出去不知会被多少人笑掉大牙。”青瑶自暗处走出,脸上尽是幸灾乐祸。 苏珝错目光落在她身上,若是这件事是白玉容归策划的,那其中自然少不了青瑶的推波助澜。 她望着青瑶,轻声道:“青瑶公主既然在外面听了那么久应该知道本宫与容亲王如今的立场了吧。” 青瑶望着苏珝错,笑着道:“容哥哥身边除了本公主,不可以有第二个。” 苏珝错听着她的话,心头蓦地一沉,青瑶对他的情意自己是察觉到了的,她能叫他容哥哥,自然与白玉容归之间的关系十分亲密,若是十分亲密,那她认识九虚的时间自然比自己长。 如此,她也有吩咐九虚的资格。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身后那扇紧闭的殿门时,苦涩瞬间在心间溢开,如今两人已无法扭转了,再思考也是无益。 “这么说,青瑶公主一定是费尽了心机才能将本宫除名了。” 青瑶见苏珝错这般敏锐,闭嘴不言。 好不容易用这件事拆散了她与容哥哥,自己不能表现出破绽让对方拿捏。 她不说,不代表苏珝错就不知道。 苏珝错望着她笑了笑,道:“青瑶公主入宫已有一段时间了,陛下始终没有下旨安置公主,看来本宫应该好好尽尽责了。” “你想要做什么!”青瑶脸色一变,瞪着她。 “青瑶公主既然是凤灵送来和亲的,诏月自然不能迟迟不做决定,怠慢了你啊。”苏珝错笑着答。 第154章 主动邀宠 “你敢!”青瑶一慌,阵脚自乱。 苏珝错的表情一冷,目光含怒的望着她,“之前一直没有逼迫陛下安置公主是在公主思考的空间,显然你没有回报本宫,如今本宫自然不能姑息你了。” “庄妃娘娘,你若是敢把本公主送上龙床,那本公主日后定会挑拨陛下事事针对你,搅得整个诏月乌烟瘴气。”青瑶也怒火滔天,大声道。 “哦?”苏珝错走近了她几步,笑得张扬,“公主难道不知道本宫入宫时,诏月已经乌烟瘴气,遍地狼烟了吗?若是公主想要来抢本宫的这个名头,那本宫求之不得。” “你!”青瑶见自己的威胁不起作用,十分气愤。 “夜深了,本宫就不陪公主闲聊了,改日再来拜访。”苏珝错说着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青瑶见她大摇大摆的离去,气得蹬脚,急匆匆就想冲入殿跟白玉容归诉苦,不想自己推开门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白玉容归不知何时就没了踪影,整个风露殿死寂无声。 在将苏珝错送入殿门之后,白玉容归便忍不住心中的怨怼跃出了窗,九虚一直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两人来到一处高山悬崖边,吹着涩涩寒风,望着满天星辰,各自沉默。 九虚站了许久,见白玉容归始终阴沉着脸不语,心头不由一愧,道:“主子,这件事也是九虚的错,九虚这就去找姑娘跟她解释。” 白玉容归伸手拦住了她,“不必。” “可是九虚不想姑娘误会主子。”九虚却不甘,这件事若非他没有思虑清楚,让姑娘被青瑶公主设局,险些丧命,她与主子之间也不会如此。 白玉容归摇头,望着密密的星辰,道:“其实本王得知这个消息就赶了回来,本王是有时间阻止的,是本王自己没去阻止。” 这下九虚不明白了,“主子为何不阻止,难道你是真的想要姑娘死吗?” “是啊。”白玉容归没否认。 “主子!”九虚震惊非常,不敢相信。 “可是,”白玉容归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在不知道她是否会安然回来的时候,本王却在担心。” 九虚身形一震,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话。 “九虚啊。”白玉容归却没有避讳他,仰头望着满目的黑暗,再次说道:“本王竟然会舍不得她。” “既是如此,那主子为何还要这样做?”九虚虽然在外面,但是两人的对话他却听得清楚。 “本王不能有情的。”他不只一次对自己这样说,甚至之前还对她这样说过,他也自信可以不为任何事物东西,可是却忘记了天命有归,自己不过是凡尘一粒。 九虚一听便明白了,主子曾说过,若有情生,他碎心一斩。 可是他却分明感受到了主子斩不下手的痛苦。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大地阔茫,万物生长,无论昼夜都繁茂如初。放眼望去时,竟再难挪目。 无边夜色下的诏月皇宫,仿佛一座空寂的城,里面没有欢喜,没有快乐,有的只是随夜压来的窒息与束缚。 苏珝错走在夜中路上,来到一处岔口,顿步凝望,看了看头顶璀璨的星辰,她收起情绪,望着与祥福宫相反的方向走去。 踏着一路无声,她来到了乾和殿门口,守夜的宫女因夜深而倦,跪在地上昏昏欲睡。 乾和殿内还燃着一柱灯火,温陌君像是还未睡下。 她走上台阶,脚步声瞬间惊醒了一地宫女,她们幽幽转醒,便望见举步走来的苏珝错,纷纷躬身俯首,“庄妃娘娘。” “陛下可睡下了?”她望着门上的那片火光,淡声问道。 离她最近的宫女回头看了看里面,随即迎着头皮答:“陛下这个时候已经睡下,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苏珝错果然忽略后面的话,嘴角牵起一丝笑意道:“睡下了,刚好。” 说着继续往前走。 “娘娘。”宫女见她不停反走,急急跪着上前拦着。 “本宫若要进,你们拦得住吗?”苏珝错视若不见,调转了方向直接入门。 留下一地不知所措,心惊胆战的宫女。 进去之后,望见只放下了一帘垂幔,便躺在床上安寝的温陌君,她没有顿步直接往里走去,未走几步,便听对方缓缓道来的声音。 “庄妃,已经深夜了,你还来做什么?” “臣妾老做什么,陛下不知吗?”苏珝错娇笑着走近。 她的话惊得温陌君猛然坐起,望着已经走近床边的她,急忙喝止:“站住,这里是乾和殿不是祥福宫。” “臣妾知道啊。”苏珝错撩开垂幔,径直来到了床边,不等温陌君发话已经坐下。 温陌君殿内焚着暖炉,因为他只穿了一件中衣,青丝披散,不似白日那般冷俊,反而有着几分薄弱之姿。 两人的距离十分近,让他呼吸一下子就错乱了。 “陛下忘记了臣妾之前说的话,为何没去风露殿?” 苏珝错近在耳畔的声音,让他更是无措。 “朕……朕……”支吾了一下,才道:“朕身子不舒服,便早早歇息了。” 听他说身子不适,苏珝错的目光蓦地深了些,转而又问:“那陛下不想知道臣妾是否见到了容亲王?” 温陌君听她主动说起白玉容归,不由得心跳一沉,“不重要了,这件事已经过去。” 苏珝错定定的望着他,随即又道:“陛下为何迟迟不肯给青瑶公主一个名分?” 温陌君没想到她深夜前来竟然句句都是旁人之事,身子刚缓过一阵毒发,格外懒怠,便道:“若是为国事,那你明日再来,朕想要歇息了。” 苏珝错听温陌君的声音有些虚,不由得将手放在了温陌君肩上,半诱惑半勾引道:“陛下是否又忘记了承诺臣妾的那件事?” 温陌君被她的手拂过肩头,蓦地呼吸一紧,道:“何事?” 苏珝错的手游走在他的脖子与胸前,道:“陛下说过回宫便承宠臣妾的,难道你真的忘记了?” 说到这个,温陌君抓紧了苏珝错越来越放肆的手,道:“这个事情需要从长计议,没有朕的谕旨前,庄妃你还是回宫吧。” 苏珝错见自己的手被抓紧,没有再动,“既然陛下不需要臣妾相伴,那为何不放臣妾一条生路。” 温陌君的目光一暗,投到身前与自己咫尺之距的苏珝错身上,半天都无法说出一个字。 “陛下后宫佳丽虽不多,但是只要陛下想就没人能够拒绝,那为何还要拦住一个对你已经心死的人在这后宫煎熬呢?” “阿错,你跟她们不同,难道你不清楚吗?”温陌君见她字字戳他的心,握着她的手不禁再紧了几分。 “不同?”苏珝错凄然一笑,“有何不同?不过是臣妾比她们伤得重,想得多,更为自私一些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深夜,人的心弦都不那么紧绷,温陌君望着眼前的她,竟再难维持那份漠然,“阿错,你可知朕多想给你一个家。” 苏珝错听闻这个字眼,目光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可是你给不了臣妾,而臣妾也不需要它。” 曾经的她无数次的憧憬过自己的家,也无数次憧憬过与他同住一房,同寝一榻的情形,然而怎么也没想到是今时今刻。 温陌君听不得她的拒绝,将她的手反扣放在了自己心口,道:“你难道真的感觉不到它了吗?” 苏珝错指尖微微一缩,掌下的温度,掌下的温暖,曾是她无比眷恋的温柔。 她缓缓的挣开了自己的手,道:“既然陛下今日已经歇下,那臣妾就告退了。” “阿错!”温陌君心头一急,话还未完,便急喘不休。 正欲起身的苏珝错见温陌君脸色瞬间一变,整个人半伏在了床边急促的呼吸着,仿佛难以呼吸。 她垂下的手悄然的揪紧了自己的衣摆,脸色略微迟疑,但是很快又强逼着自己离开。 然刚走了一步,脚步却迈不开了。 她低头一看,便见一双苍白得连血管都能看清的清瘦的手用力的拽紧了自己的衣角,因为用力指骨已经泛白了。 “阿错。”身下的人的声音隐忍而虚弱。 她将目光移到伏在床边也不愿放手让她离开的温陌君身上,他脸色惨白,额间青筋暴起,整张脸拼凑着难以言明的痛楚,那双眼剖开痛楚却又是那般真切与不舍。 让她的心蓦地缩成了一团。 “别走。” 轻轻的,低低的两个字让苏珝错没有再迈步离开的力气。 她回身,弯腰坐在了床边,抬起手犹豫了片刻才放下,轻轻的在他背上顺着气。 温陌君觉得空气似乎被破开成了很多条细缝,他用力的呼吸却始终难以将其吸入体内,但是有了苏珝错的相陪,他的心里也不那么孤单。 但是揪着她衣角的手却始终不愿松开,仿佛他松开她便会离开一样。 好一阵后,苏珝错见温陌君还是没见好,蹙眉道:“臣妾为陛下去寻鬼诣。” “不……不用。”温陌君咬紧牙关摇头,“只要朕休息得当,便会没事。” 苏珝错望着他,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到底是安慰她的,还是其他。 “来。”温陌君自己似乎觉得好了些,放开了她的衣角,自己坐了起来,伸出自己的手对苏珝错道。 苏珝错望着他伸出的手,不敢去接。 第155章 暗流动 温陌君见她不接,知道自己这般守君子之礼也无济于事,伸手直接将她按入了自己的怀中,嘴角一扬,笑得竟是十分满足。 苏珝错靠在他的心口,虽然温陌君看起来好了些,但是那不规律的跳动仍在提醒她,对方并未恢复。 所以她也不便挣脱。 沉默之际,两人竟安静了一阵。 不知是苏珝错在,温陌君觉得心安,还是两人难得的安静,温陌君的症状渐渐缓解,到后来回归了平静。 苏珝错见他的心跳开始规律,动了动身,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不想窗外竟然传来水滴打在地面的声音,一滴滴,一粒粒,连接成为了不休之势。 温陌君听着这片及时雨,轻轻一笑道:“看来老天也想你留在这里,今夜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朕不会做什么的。” “不过是一场雨,臣妾并不娇贵,不碍事。”苏珝错不当一回事,反正她所经历的并不是一场雨而已。 温陌君却不愿,“朕舍不得。” 苏珝错回眸,却不说话,而是淡淡的望着他。 两人已经这般模样,再坚持又有何用。 思忱间不由的想到了另一端的白玉容归,沉默了片刻道:“陛下,要不然明日封青瑶公主为妃吧。” 温陌君温柔的目光瞬间被冰雪盖住,见她不是戏言,抿唇道:“你真希望朕封她?” 那当初又何必与她斗武,说什么全凭他处理。 “陛下是天子,臣妾不敢为陛下做主,一切全由陛下。”苏珝错低眉,纤柔的回答。 温陌君猛地攥紧了她的手,道:“那你今夜留下,否则朕不答应。” 苏珝错轻描淡写的一笑,随即答:“好。” 说着,她解开了自己的披风。 温陌君望着她仅穿了一件薄纱就出门,不知是该愤怒还是该漠视,扯过薄被盖在她身上道:“那休息吧。” 苏珝错卷着被子躺下,虽然两人终于同榻,但是全然没了那份幸福感。 两人背对着各自,一左一右,纷纷睁目望着暗处,不置一词。 殿内一阵死寂,殿外亦是一片死寂,两个人明明都在各自的身旁,却仿佛又各自不在一般。 隔了好久,苏珝错才闻身后一声轻叹,继而一双手抱住了自己。 她欲动,不想对方却伏在了她耳边轻喃:“不管你是清醒还是睡去,今晚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就此一晚,你我安安静静的独处一晚就好。” 苏珝错止了动作,不期然眼泪便这么溢了出去。 只要一夜的平静,只要一夜的安宁,当初的他们都不知他们会有走到今日的这一幕。 当初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仿佛镜花开遍了脑海,慢慢的又如水月般散在了心田,时光荏苒,各安天涯,纵回首,也抵不过那过尽的千帆。 天蒙亮的时候,苏珝错见温陌君睡得安稳,便轻手轻脚的起身,将自己小心的从他怀中抽离后,跃下了床。 捡起被自己仍在一边的披风,回头再看了一眼温陌君,没有从殿门走出去,而是跃出了窗,再将窗小心的合上,挡住外面的寒风后,才离开。 在她离开之后,温陌君瞬间睁开了眼,侧头看着已经没有她的另一半床,伸手百般留恋的抚摸着,像是要将这个温暖铭刻于心一般。 苏珝错回宫之后,便坐在了梳妆镜前,若是白玉容归那边自己不能得知消息,那如今自己的处境就发生了变化。 今日温陌君若履行对她的承诺封青瑶为妃,那自己的敌人便又要多一个青瑶。白玉容归要灭诏月的心,日渐加重。 而自己的秘密却丝毫未被发觉,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停顿在了一处,若是她不尽快找个突破口,怕这件事又会随着什么的改变而永埋黄土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没有了白玉容归的支持,那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皇宫之中除了苏蔓吟,没有人知晓之前的事。宫外的话也只有苏闻最清楚,若是不行,今夜她便再探探苏相府。 她不信如果这件事真的那么严重,需要苏闻一瞒再瞒,自己的母亲不会给自己留下一丝线索。 第二日钦封青瑶公主的圣旨就出来了,对于这件已经不言而喻的事实,朝中大臣并未表现得太过惊讶,倒是对当初庄妃挺身与其对武的事还有些津津乐道。 不过表面的欢愉并不代表私底下没有暗礁,退朝之后,苏闻的党羽与钟覃都党羽都私下聚在了一起,两边就如今的形势进行了不短的讨论。 对于同僚的焦急与忐忑,苏闻表现得平静,这件事虽然对封后一事产生了一定影响,但是也不至于让他自行乱了阵脚。 倒是钟覃,对陛下此番举动甚为不解,要说当初青瑶公主败许诺无论陛下如何处置都不会置评便可直接将她掀出局,为何陛下思虑迟迟之后还得出了这样一个决定,如今涵儿虽然解禁,但是却已经失了先机,宁贵人之死几乎是直接将她判出了局。 不过这个损失他并非过多在意,真正让他觉得烦忧的人,是庄妃。 自己与容亲王之间的协议便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推她上位,以便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但是庄妃为何会同意这个关键口,让一个外国公主来冲击自己。 他十分不解。 百思不得其解之后,他回家便休书给了钟诺涵,叮嘱她细细询问庄妃的打算,以便接下来的配合,否则这场争斗怕难以取胜。 粹怡宫内钟诺涵收到父亲的密信,也颇为费解。她也在不久之前得闻这一道封旨的,也十分有意外。 当即没有多思量便去了祥福宫。 而这时的福泽宫内,苏蔓吟得知这一圣旨,起初是呆坐了一阵,随后又如常般进行着自己事情,仿佛并未受影响。 “娘娘,您难道不担心一个公主会冲击整个棋盘吗?”素瑾站在一旁,看着毫不担忧的主子,疑惑出声。 “你认为陛下为何会在这个时候下旨?”苏蔓吟没有掀帘,而是继续手里的刺绣。 如今天气入冬,愈发寒冷,温陌君身子不好,她见他沉思时总是下意识的婆娑着一个已经有些变形的绣袋,即使他不说,她也能猜测出那是出自何人之手。 她的绣工自然比起那个人好得多,想亲手为他做一件大氅。 素瑾听苏蔓吟这般问,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娘娘的意思是这未必是陛下所愿?” “陛下若是有心封妃,早就做了,自然不会等到现在。”苏蔓吟慢慢绣着,话音也缓了下去。 “您的意思是这件事祥福宫那位在作祟?”整个后宫如今只剩下三个妃子,自己的主子自然不会自讨没趣,蕙妃那边虽解除禁足,但是始终有一桩命案在手,不会擅自行动,那只剩下了那一位了。 “但是这样不是在给自己添麻烦吗?”就青瑶公主那身份,那性子,多半也是不好惹的主,她这样对自己有什么益处。 “未必对自己有益,只要能令局势变化,自然就是好事。”苏蔓吟提醒道。 素瑾一愣,这才反应,封后一事虽然搅得满朝风云,后宫不安,但是身处如今妃位的人始终只有几人,苏珝错对自己争妃虽然有心,但是毕竟自家娘娘有苏相作撑,加上这些年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呼声自然比她更高。 若是她无法与之相争,自然需要一个助力。 “这样说来,庄妃是想娘娘与青瑶公主斗,然后坐当渔翁。” 素瑾能想到的苏蔓吟自然也会想到,只是整件事不由苏珝错想如何便如何。 “只要这件事一日不尘埃落定,结果就不可能会预料到。” 素瑾想想也是,纵然庄妃想如何,但是陛下是帝王,是天子,不是当初对她予取予求的王爷,能答应她钦封青瑶公主已经是大度,再下去也会触及他的底线。 而一个帝王的底线与逆鳞是断断不可触碰的,哪怕是昔日的恋人也是如此,一旦触碰后果也是难以想象的。 “最近父亲如何?”苏蔓吟因受鬼诣的叮嘱,这段时间一直在养身子,已许久未问苏闻那头的动静了。 “苏相应该是收到了这个消息,但是苏相并未有指示,说明这件事不足以让他的计划落空。”素瑾回答。 “是啊。”说到这个苏曼吟的动作顿了顿,“自己之所以能安然至今,不都是因为这一身的奇血吗?” “娘娘。”素瑾见苏蔓吟幽叹,平静的眉宇间萦绕出层层忧伤,有些不忍。 为了陛下,娘娘拼尽了一切,可是陛下始终被庄妃迷得神魂颠倒,难以自拔,很多时候根本没有顾及到娘娘。 前些日子的体贴也不过是为了安抚娘娘的不安,而非真心所驱。 苏蔓吟却只是淡淡一笑,当初决定了要如此之后,便从未想过结局,只想着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想着与他并肩看诏月的峰峦之势,闻诏月的风云暗涌,想要为他分担一切。 所以,至今她也没有可后悔的,一切不过是随心而为。 纵然沦为棋子,不被他所爱恋,但是至少也曾受他体贴,由他爱护,随他走过了一路的风雨,虽无情恋,但至少也是善待。 只是那后位,虽是华宠万千,母仪天下,但是她所看重不过是那份唯一。 一个国家,只能有一帝和一后,她想得到那份唯一,这样似乎才能证明自己也曾是他身旁的独一无二。 否则日后赴了黄泉,翻看前世,竟无一建树,仿佛从未活过一般,那该是多悲哀! 第156章 中毒 钟诺涵来祥福宫的时候,苏珝错才起,看了看雾气散尽,朝露皆干的时辰,她暗暗叹服庄妃的心性,才随着领路的宫女来至了祥福宫正殿。 进去时,见苏珝错似等待似沉思的坐在榻上,她上前亲切道:“庄妃妹妹,今日天气不错,你竟然没出去,是否是身子不适啊?” 苏珝错动了动身,笑道:“不是,只是昨夜睡得晚,还是有些倦怠。姐姐快坐。” 钟诺涵听闻之后,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丘嬅守在一边,元香端着刚泡好的茶从外面进来,为她茶之后,也退至一旁,没有答话。 “昨夜妹妹做什么了,怎会这般倦怠?” 苏珝错听后,只是淡淡一笑,“没事,就是想事情去了。” 钟诺涵尝了一口茶,茶香幽雅,味道轻涩中带着甘醇的回甜,一喝之下竟觉得十分可口,“妹妹这茶很不错,不知是如何泡的?” “这茶?”苏珝错倒是没注意,这些事一向都是元香在做,她回头看了看元香。 元香授意,走上前行以一礼道:“蕙妃娘娘,这茶奴婢是将其放在一个酒罐中倒置放存的,这样能保持其香,而这泡茶的水则是积存的今早刚收集的针尖露芒,故才会有回甜之香。” “原是如此。”钟诺涵点头,随即又羡慕道:“妹妹身边尽是尽职尽忠的可人儿,这般细致的照顾,倒是让本宫深感佩服。” 苏珝错则淡淡一笑,虚虚谦礼,“妹妹身旁的丘嬅内敛温醇,想来照顾姐姐更是得道,而且与姐姐感情颇深,说起来妹妹也是艳羡姐姐呢。” 丘嬅听苏珝错这般夸赞自己,淡淡的垂头,想到今日主子的目的,便笑着对苏珝错道:“庄妃娘娘,刚刚听闻元香姑娘的煮茶方法颇为惊喜,加上我家娘娘也比较喜欢,可否让元香姑娘教授奴婢一下?” 她的话说得诚恳,苏珝错闻言,侧头对元香道:“元香,既然丘嬅感兴趣,那你可要好好的分享,切莫藏私。” “是。”元香低眉应答。 “那奴婢谢过庄妃娘娘了。”丘嬅行以一礼,与元香一道退下。 待两人离开之后,苏珝错看了看钟诺涵,放松了一下身子,道:“蕙妃姐姐可是有话要问妹妹?” 钟诺涵见她开门见山的问,也就藏拙了,沉下了容色,道:“妹妹今日可听闻晓陛下钦封青瑶公主的消息了?” “有。”苏珝错点头,今早一起,元香就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钟诺涵听此,忍不住凑近了些,道:“那这件事是否与妹妹有关?” 苏珝错闻言,看了她一眼,见钟诺涵虽是试探一问,但是眼底却是一片清明之色,不由笑道:“姐姐倒是智慧过人,知道这件事与妹妹有关。” 钟诺涵见她承认了,心头一惊,语气不由含着一股急切,“妹妹为何做出这次抉择,如今封后一事已在前朝掀起了大波,你的名字也成为其中的一支主流,这时让青瑶公主浑水摸鱼,那不是竹篮打水吗?” 苏珝错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倒是没想那么多,如今听钟诺涵这般一说,倒是觉得自己有几分鲁莽了。 至于为何会作此选择,其实很简单,就是不想青瑶守在白玉容归身边而已。 然而为何不愿她留在他身边,那就不得而知。 当初就是凭着这样一股意气想有所为罢了。 “这件事的确是妹妹失算,但是姐姐放心,即使她封妃,也不足为惧,她虽有国责,但是也有人情。” 钟诺涵听她这般说,本有些急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反正不管这前朝后宫如何翻腾,只要陛下之心还在她身上,还肯为她谋虑,那她就还留有余地。 “妹妹这般说,姐姐自是信的,不过不知妹妹说的人情是否能敌得过这人情?”她望着苏珝错,语气延长道。 苏珝错见她一下抓住了自己说话的重点,不动如山的安然浅笑,“姐姐放心,这是一定的。” 见苏珝错不说破,钟诺涵再试探也没了意义,继而转移了话题,“虽然这陛下的圣旨出了,但是中间还间隔了五天,不知这五天在妹妹看来到底是何用?” 苏珝错一听,目光蓦地一沉,温陌君行事想来干脆利落,当初封她为妃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如今答应她封青瑶为妃,却为何安排至五日之后。 莫非这五日,事情还有转机不成。 想着她握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的握紧,白玉容归这段时间还在宫内,自己的这一举动说到底还是促成了他的野心,他定然不会阻扰。 苏闻老奸巨猾纵然知道这一消息,想必也不会心思打乱,青瑶虽是异子,但是却不是致命的,所以他仍可以照着他的计划走。 那么还有什么变化? 还有什么是她没有想到的。 钟诺涵见苏珝错没有答话,反而表情愈发深沉,不由心头一突,“妹妹可是想到了什么?” 苏珝错霎时回神,目光中的阴色敛去,剩下了一贯的冷淡。 “没事,只是突然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再与姐姐细聊了。” 钟诺涵见她脸色偏白,气色有些盈亏,不像是装的,虽然疑惑却也没多怀疑,起身道:“既是如此,那姐姐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这几日天气转寒,妹妹身子之前有大亏,还是应当多多注意才是。” “多谢姐姐的关切,妹妹记住了。”苏珝错未起身,只是颔了颔首。 “嗯。”钟诺涵说着便往外走。 然而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紧接着素来冷静的丘嬅从外面惊慌的跑进,见到钟诺涵走到门前,沉声道:“娘娘,出事了!” 钟诺涵见她表情凝重,脸色亦是一沉,看了看因为听到丘嬅的话而脸色微变的苏珝错,便退步到里处的苏珝错身旁,道:“好好说,出何事了?” 丘嬅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稳住了自己的语气,道:“刚刚乾和殿的内线来报,陛下早朝退下没多久便吐血昏厥,至今未醒,正巧苏妃娘娘前去乾和殿找陛下,遇见了此事,立马找了太医院的主院亲自前来,他与陛下身旁随身携带的鬼医都得出一致结论,说陛下是中毒了,且昨夜便中毒了,如今一夜过去,毒素已经沁入五脏。苏妃娘娘大怒,细细追问了乾和殿内所有的人,他们众口一词,都说……”说着她脸色发白的望着苏珝错,“说昨夜庄妃娘娘在殿内侍寝,中途再无人进过殿中。” 钟诺涵一听,不由的心惊肉跳,陛下竟然会中毒,竟然恰好是苏珝错前去侍寝的时候,这…… 苏珝错听闻这个消息,先是一惊,而后沉下了脸,今早她离开时,温陌君呼吸均匀,气息绵长不像是中毒之症,但是此刻却陷入这般惊险的境地中,而苏蔓吟刚好赶到,这是不是太巧了! “那现在那边是什么光景?”钟诺涵见苏珝错也是大惊,想来她定然什么都未做,镇定下来又追问道。 “详细情况,奴婢已经不知了,此刻乾和殿内人仰马翻,奴婢认为娘娘与庄妃娘娘还是尽早过去看看才好。如今陛下昏厥的消息是苏妃娘娘下令死死封口的,还未对外宣布,此刻还是几位娘娘共商得好。” 钟诺涵赞同的点头,此刻诏月已经风起云涌,她们必须紧紧拧成一股绳,否则外面别有用心的人得知陛下倒下,定会趁火打劫,甚至做出更大胆的事。 “庄妃妹妹。”她看了看一直凝色沉思的苏珝错,提醒道。 苏珝错微微回神,起身从榻上下来,不等元香伺候,径直拿过披风,就与她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她伸手抓住了钟诺涵道:“此行妹妹无法保证能全身而退,所以有件事要叮嘱姐姐。” 钟诺涵心头一紧,见她眉色凝重,只得答:“妹妹请说。” “这件事发生得蹊跷,不管他们如何说,妹妹始终认为其中大有隐情,而且还是不能被发掘的隐情,若是妹妹被苏妃以莫须有的罪名拿下,那姐姐一定要记得不要轻信白玉容归,他并非你们看到的那般浅薄。” 苏珝错知道白玉容归在宫中这件事一定瞒不过他,若是他知道温陌君出事一定会趁乱出手,打诏月一个措手不及,当时候群龙无首的诏月,纵然有苏闻之才,楚衔玉之兵,也未必是运筹帷幄,蓄势待发的他的对手。她只有趁着自己与他再度决裂的消息还未传递至钟诺涵处,让一直与他紧密合作的钟家先起疑心才能有所迟缓,为苏闻与楚衔玉谋得一点时间,有所准备。 钟诺涵一听,登时心弦紧绷,她一直认为白玉容归是人中龙凤,认为他谋虑深渊,思虑千里,手中德才兼备的人更是比比皆人,这样的人已经不能用浅薄来形容了,但是与他相识甚深的苏珝错竟然以浅薄来形容他。 那对方到底该多神通广大? 但是此刻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虽然她的心已经偏离了诏月,但是此刻她仍是诏月皇妃,陛下出事自己自然不能置身事外,须早早赶去。 “好,本宫记住了。” 第157章 陷害 两人来到乾和殿时,殿外一片冷凝之气,入殿时里面人影晃动,往来错密,竟有些无法再往里走去。 幸好宫女虽忙还不至于忽略了她们二人,他们齐齐往后靠,为两人让出了一条足够一人行走的小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温陌君的内殿走去,刚绕过那盏屏风,就见到苏蔓吟坐在被重重垂幔隔绝在外,十分担心的往里张望。 此刻的她心急如焚,连素日里的那份端庄与自若之色都无法保持,也无心管奴才们的纷乱,因此真哥哥乾和殿乱作了一团,就连宣报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因此苏蔓吟还未察觉她们到了。 钟诺涵走在前面,见到苏蔓吟后,脸上乍现焦急之色,朝着她靠去,“苏妃姐姐,陛下这是怎么了,妹妹与庄妃一听闻这个消息便赶了过来,这里怎会乱成这个样子。” 苏蔓吟乍闻钟诺涵的声音,立马回头,但是目光并未对焦在她身上,反而看着几步之远的苏珝错身上,当即厉色道:“来人,将庄妃给本宫压下去!” 号令一发,四周的人开始朝苏珝错围拢。 苏珝错冷眼看了靠来的几人,身形不动,却寒气逼人道:“谁敢!” 正在靠拢的人心头一凛,竟没一个人敢上前。 “大胆!”苏蔓吟见苏珝错还反抗,更是愤怒。 苏珝错对苏蔓吟的大呼小叫已经习以为常,见她这般激动也不慌乱,反而振振有词道:“妹妹这是犯了什么事,要苏妃这般着急的拿下。” “你难道不清楚吗?事情的始末还需要本宫再给你重复一遍吗?” “苏妃娘娘纵然你率先抵达这里,但是说话也得有凭有据,本宫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 “昨夜你整宿都在这里,陛下就是与你在一起的时候中毒的,你还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一脸冤屈的望着本宫,你可相信天下间会有这般巧合的事?” 面对苏蔓吟的咄咄逼人,苏珝错始终没变神色,“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苏妃身居宫中自然不知,本宫就是信会有如此凑巧的事。” 苏蔓吟见苏珝错不肯认罪,反而巧舌如簧,讽刺自己没有见识,气得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苏珝错见她这般表情,再进一言:“况且苏妃口口声声称本宫是凶手,那不知你可有证据?若是没有,你这可是众目睽睽的诬陷,苏妃,你可想好了?” “你!”苏蔓吟气极。 “娘娘。”素瑾见苏蔓吟一遇温陌君的事整个人就没了往常的镇定,沉不住气反被苏珝错气得不行,伸手顺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唤道。 苏蔓吟听闻素瑾的声音,这才明白自己反应过激了,但是面对陛下生死不明,她就是忍不住,而且想到昨夜她竟然到这里侍寝,与陛下整整处了一宿,她的激动更是难以平复。 “苏妃姐姐,此事尚未定论,还是先不要相互怀疑得好,陛下洪福齐天,有神明保佑自会转危为安,姐姐尽可宽心,待陛下醒来便知事情原委了。”钟诺涵见垂幔里人影攒动,知道正在为陛下紧急治疗,只得出声提醒。 苏蔓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纵然不愿,也只得隐忍。 苏珝错也没有再言,安静的站到了离苏蔓吟最远的地方,兀自沉默。 没多久,楚衔玉自外面走进来,见到他们恭敬的行礼。 苏曼吟见到他,目带殷切的凑了上去,“楚将军,事情查得如何?” 在她看来,这件事苏珝错最有嫌疑,若是能将她拘禁起来,那她那边自然可安枕无忧。 楚衔玉没有抬头,“回苏妃娘娘的话,这件事兹事体大,关乎陛下安危,虽然臣早早的审过了殿中的人,但是仍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什么,还是只能得陛下醒来才能有所定论。” 苏蔓吟听着楚衔玉的话,知道这是实话,但是自他嘴中说出来总是有那么些偏袒味,可是楚衔玉是何人,不仅是陛下的好友,更是诏月的重臣大将,不是她一介妇人能左右的。 因此她也只能这般不了了之。 钟诺涵听着楚衔玉的解释,没觉得不妥,见苏珝错没事,她倒是放心了。 苏珝错轻轻抬眼看了看楚衔玉,虽然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是他知道他还是隐瞒了什么对她不利的话,对她有着细微的庇护。 在她望着楚衔玉的那一眼,楚衔玉刚好也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各自移开,神态自若而又从容。 这时,鬼诣自里面走出来,边走边擦汗,却还是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鬼医,陛下如何怎样了?”苏蔓吟率先发现鬼诣,见他走出来,立马凑了上去。 钟诺涵也跟着凑了过去,苏珝错只是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却未凑得太近。 鬼诣的目光在两张面含急色的人上扫了一下,最终看向了苏珝错,缓缓道:“陛下的毒已入体肤,虽然小民与主院都在尽力为陛下解毒,但是现在也只是起到了一个压制的作用,小民现在要去配解药,先告退了。” 苏珝错本以为鬼诣出来说点什么,没想到他是出来配解药的,她的目光越过鬼诣望向他的背后,重重帷幔之后,床上的人依然安静的躺着,主院正紧张的为他施针。 苏蔓吟听着鬼诣的话,不放心道:“鬼医的医术陛下都信服,本宫自然不会怀疑,不过你此刻是要去太医院,那里的药品与太医还是主院更熟,要不让他前去。” 鬼诣听后,自然知道苏蔓吟在担心什么,但是,“苏妃娘娘的话,小民明白,但是此刻陛下的病情不容拖延,而配方是小民与主院商量得出的,份量与品种繁多,小民记忆好些,自然是小民去才妥当。” “如此,那便辛苦鬼医了。”钟诺涵见苏蔓吟还在犹豫,不明其用意,便让鬼诣先走。 “是。”鬼诣拱手行礼,随即转身离去。 鬼诣走后,没多久,便见胡须泛白,神态谦恭的主院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掠过在场的几位姿色各异的妃嫔,道:“回禀各位娘娘,此刻陛下已经醒来,但是不宜喧哗,还请各位娘娘体谅。” 听闻温陌君醒来,苏蔓吟与钟诺涵都放下了心,前者是得到他傲过去了而放心,后者是为他醒来那苏珝错便可逃过这一劫而放心。 楚衔玉轻轻抬眼,见他神色坚定不像说谎,沉下的脸色也微微放缓。 只有苏珝错未变脸色,心头有些不安定。 想到不能打扰陛下休息,苏蔓吟没有再出声,只是主院此番走出来,想来还有事要说。 果然主院看了看苏珝错,对于这位自己唯一从未亲手诊脉的妃子,他是传闻多过于见闻,但是应有的礼节与恭然也不能少。 “庄妃娘娘,陛下有请。” 苏珝错心头一跳,惊疑不定。 钟诺涵目光微动,心思暗忱。 楚衔玉则侧头张望,未至言语。 而苏蔓吟则瞪大了眼睛,既愤又惊。 一段短暂的沉默之后,苏珝错迈步往里走去,主院叮嘱了让两位妃子耐心等待后也随在她身后跟了进去。 走过重重垂下的帷幔,踏过片片无声的地毯,苏珝错才一步一步走到了金黄色的龙床前,为了方便主院与鬼诣就诊,他的床罩是撩起的,因此他的面容一瞬间就映入了她的眼底。 如画精致的眉目,温隽幽雅的五官此刻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此刻他面色如雪,唇色似霜,整个人闭着眼细柔的呼吸着,仿佛一张褪去了所有颜色的画,精致全无,只剩惨淡。 她回头看了看跟着她走入内殿却又止步在了后方的主院,微微停顿后才榻上脚踏,侧身坐在了温陌君的床边。 “陛下。”望着这般荏弱无力的他,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放低了些。 温陌君却听得清楚,眉头一动这才睁开了眼,当苏珝错那清艳无双,似梅傲然的五官入眼时,他才动了动唇,勾出了一抹不甚明显的笑。 “陛下召臣妾来,不知所谓何事?”苏珝错见他对她笑,冷厉的眉色微微一融,轻柔问道。 “朕躺得背疼,过来扶朕一下,可好?”温陌君眼色和煦,浅笑连连道。 听着他的话,苏珝错蓦地心口一疼,随即起身一手放在他颈后,一手撑着他的肩,用力扶他。 然此刻的苏珝错因心神都放在了不弄伤他而小心翼翼上,未看到温陌君眼底的那抹隐痛。 刚要将他扶起时,温陌君突然扣住了她的手,她莫名一惊,来不及询问,就被温陌君大力推开,力气之大,事出之突然,让苏珝错猝不及防,甚至连平衡都未来不得保持,便绊倒在地。 而温陌君也因自己过于用力而摔在了床边,身后的乌发泄了肩头,遮了他的神色,不知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外面的人一直在紧紧的关注着里面,因为苏珝错起身扶温陌君的时候,她的身子挡住了温陌君反扣住苏珝错的手,大家只能看到正在与陛下谈什么的苏珝错,突然起身想对陛下做什么,才被陛下大力推开。 当即就站不住,几人纷纷往里冲。 率先冲进去的是楚衔玉,见苏珝错震惊的坐在地上,目光似痛似惊又似寂的望着温陌君,一动不动,他便知事实定然不是外面的人看到的那个样子。 第158章 再押静思堂 “陛下。”相比他冲进去却又顿足不前的样子,苏蔓吟是心无旁骛的冲到了温陌君床边,紧张兮兮的望着他。 “陛下,这是怎么了?”钟诺涵在外面看得心惊肉跳,不知为何陛下会突然推开苏珝错。 温陌君这才动了动身,却还是止不住急喘之气。苏蔓吟见此,伸手不停为他搓背,想为他顺顺气血,让他好受些。 但是却被温陌君阻止了,他缓缓坐起身,目光望着苏珝错,不带任何的情绪,反而有种彻骨的冷意。 苏珝错望着他,为自己刚刚那一刻的心疼感到可耻。 自己不是第一次顾及他,顾及他的身子,却依然被他毫不留情的推开,推入了万众怒对之中。 “庄妃。”温陌君目光静静的望着她,声音亦冷若寒冰。 苏珝错抬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道:“臣妾在。” “你可知罪?” 简短的四个字自他嘴中说出,对在场的所有人都造成了不小的心里冲击,众人的目光瞬间在苏珝错身上聚焦,有惊诧,有得意,有不信…… 苏珝错听他的话,动了动摔得有些疼的腿,缓缓的站了起来,身形不稳,险些再度摔倒。离她最近的楚衔玉适才伸手将她扶稳。 她站定之后,便谢拒了他的搀扶,重新对温陌君对视,目光不退不让,道:“臣妾不知陛下所说的罪是什么罪?” “大胆,陛下面前你还死不认罪!”苏蔓吟见温陌君追究了苏珝错的罪责,对方还死不承认,立刻喝言。 温陌君不悦的瞪了苏蔓吟一眼,虽然未说什么,但是眼中的警告已十分明显,苏蔓吟只得低头住嘴。 “你可知昨夜朕焚的什么香?”温陌君靠在后方的靠枕上,气色虽白,但气势留惊,让众人不敢忽略其威严。 “臣妾不知。”昨夜她前来不时,未注意过这香,自然不知什么,况且她对这些素来没兴趣,自然也不会关注。 温陌君似是料到她会这般回答,目光一转,望向了最后方的主院,道:“许征你来告诉庄妃,朕为何会中毒!” “是。”一直站在人后的他,缓步走到了中间,面对众人如麦芒的目光,心头虽紧张,脸上却是一片镇定。 “陛下之所以会中毒,是因为昨夜殿内的舒宁香与后入殿散发的安魂香相融,产生了具有潜伏性的毒素,此毒起初无症状,但是会丝丝缕缕的侵肤入体,到有症状的时候,此刻的毒素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且沁入肺腑了。而且一旦入肺的毒素立刻会蚕食更多的空间,发作迅速,继而让中毒之人身亡。” 苏珝错听着主院的话,不由冷笑,“本宫不喜香料,自然不会让宫女熏在自己身上。” 主院许征听闻,却不慌,解释道:“此香起初气味十分微弱,并无明显,但是与舒宁香相容之后会形成了另一股熏淡别意的香气,娘娘若不信此刻可自己闻闻你的袖口,看看是否有一股香味。” 他说得笃定,让苏珝错心头一惊,转而她抬起手细细闻了一下,果然有香味。 钟诺涵见苏珝错脸色微变,不由的也凑上前闻了闻,脸色也跟着一变。 “如何?”温陌君见苏珝错与钟诺涵都闻了,淡声相问。 苏珝错立刻瞪着温陌君,昨夜她根本没熏过什么香料,元香知晓她不爱这些,更不会为她熏香。可是若这香不是她携带的,那便是温陌君别有用心的添的。 也就是说,温陌君昨夜在她不知情的时候,为她设下了这个局。 钟诺涵此刻心头不安定,见温陌君追问,苏珝错又不语,这个话只能自己接,便道:“是有少许残香。” “如此,庄妃你可还有话说?”温陌君见她目光由冷冽转为了刺骨,心头猛地一缩,却还是稳住了表面的镇定。 苏珝错冷漠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楚衔玉在目睹两人的眼神交汇后隐隐明白了什么,但是这个弑君的罪名却不是苏珝错担待得起的。 “陛下,纵然昨夜庄妃娘娘留宿了这里,但是乾和殿宫女太监不少,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少,难保这香不是他们所携,然后辗转为毒,沾染在了庄妃身上,此事事关重大,还望陛下让臣细细查之。” 楚衔玉的可言可谓是让在场的人都出意料,众人神色不一,但是温陌君的脸色却不改分毫,“衔玉你觉得这件事有蹊跷,那朕便问一句,为何庄妃自己未中毒,反而是朕一人中毒?你如何解释。” 楚衔玉被问住,思绪紧紧旋转,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苏珝错知温陌君是有心设计她,自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是见楚衔玉这般拼死的维护自己,她一直冰寒的心此刻才有了一丝温度。 她看了看他,对他轻轻的摇头,方才对温陌君道:“既然事已无回旋之地,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妾。” 温陌君表情一凛,望着她藏在袖中的手已将床边掐出了指痕。 钟诺涵见苏珝错不反抗,心头一急,朝着温陌君下跪,道:“陛下,妹妹不懂香料,臣妾也是知道的,既然是不懂香料的人自然不会明白什么香与什么香混在一起会产生怎样的效果。纵然她身上熏有安魂香,但是臣妾相信,她一定不知道陛下的舒宁香与她身上的安魂香会产生这个效果,还请陛下从轻处罚。” 苏蔓吟见钟诺涵为苏珝错求情,当即一怒,起身也跪在了温陌君床前,道:“陛下,虽然庄妃不懂香料,但是也不能代表她会不知道这两香混在一起会成为毒。要知道一个人若是起心要害人,自然不会一无所知,必然是会兢兢业业的布置一切,况且庄妃自己也默认了,臣妾认为这件事关系陛下的安危,不能放纵,更不能姑息。” 钟诺涵与苏曼吟之前的暗斗一直都存在,但是为了苏珝错却还是第一次。 温陌君望着两人,目光深幽,看来钟诺涵与苏珝错联手的消息不假。 那么说明,钟家已经背叛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掀起了寒风厉雪,“两位爱妃说得都对,这件事是有所欠缺的地方,也有着不能姑息的地方,如此那就暂时将庄妃押入静思堂,等着有更为确切的证据后再说吧。” “陛下!”听闻这个决定,钟诺涵与楚衔玉都惊到了,静思堂可是秘密处决某些谋逆叛国或罪行滔天的大将与皇贵的地方的地方,那里的人都会滥用私刑,怎是苏珝错该去的地方。 苏蔓吟乍闻温陌君这一决定,起初是震惊,之前自己擅自做主将她压进去,差点被他怒火烧尽,如今他自己竟然忍心将她关进去。 但是很快她就得意了起来,苏珝错的好日子可算是到头了。 温陌君看着在场的人无一不变色,就连那些事不关己的宫女都惊惶的低头,生怕冲撞了龙颜,但是当事人却依然漠不在意,表情始终如水平静。 “庄妃妹妹,你难道不为自己辩解吗?”钟诺涵见进来之后就不曾就这件事辩解过的苏珝错,迫切的催促。 楚衔玉也回头望着她,难道她真的甘心就这样被人误解吗? 苏珝错的目光淡淡的扫过那些人,最终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低眉冷声道:“如今为本宫定罪的不是别人,是陛下,是百姓的天子,是诏月的皇帝,他一诺千金,君无戏言,本宫不过小小的妃子能说什么。”说着她抬起了头,目光笔直的望向了温陌君,“陛下今日能定臣妾的罪,说得毫无犹豫,想来陛下也是有真凭实据的,臣妾不才,不知道到底陛下以何为凭,但是臣妾也不想知道,既然陛下决定将臣妾关入静思堂,那臣妾只能遵旨。但是臣妾提醒陛下一句,一定要将证据藏好,否则陛下这般强势压人,定会引得诏月动荡。” 苏珝错的话说得极淡,但是话里的深意却极重,而且字字戳向温陌君的心扉,让旁边的人听闻后也是心惊肉跳。 她只是一个妃子,竟然能公然挑衅天威,威胁陛下,真是恃宠生娇,不可再放纵了,就该管管她,挫挫她的锐气。 钟诺涵与楚衔玉听着苏珝错的话,虽然她的话极为大胆,但是也不是不无道理,素来对偏袒爱护的温陌君这一句竟然不闻不问就定了她的罪,还直接将她关入了静思堂,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苏蔓吟虽然觉得有些微妙,但是想到宫中唯一一个可以与她抗衡的人被陛下亲手打入了静思堂,她的心就止不住的得意,陛下是在为她扫除障碍,是一心想要扶持她为后的。 这样的殊宠,哪怕是她苏珝错也不曾享受过。 温陌君见苏珝错说完这些话后,就如一个透明人般站着,不再置一词,被毒素侵蚀得极度疲乏的身子,有些撑不住。 望着楚衔玉,半叮嘱半警告的说道:“楚将军,朕命你亲自将庄妃押入静思堂,不能让她半路逃走,一定要亲眼看到她被关进去之后再回来向朕回复。” 楚衔玉表情一僵,却没有拒绝:“是,臣遵旨。” 这时鬼诣从外面进来,见到跪了一地的妃子与宫女,再见脸色沉郁的楚衔玉,与冷眼旁观的苏珝错,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也能猜测一二。 他神色如常的走进去,却在经过楚衔玉的时候对他轻轻颔首。 第159章 时不待我 楚衔玉看了他一眼,回以同礼,才去至苏珝错身前,恭谨道:“娘娘,请。” 苏珝错轻轻抬了抬眼,见鬼诣已背身朝温陌君走去,便将目光落在钟诺涵身上,片刻后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一群御林军从四周围了过来,苏珝错步伐稍稍一顿,身后的楚衔玉便闪身出现,“陛下命本将军亲自押送,谁敢抗旨!” 欲靠拢的御林军登时顿足,见楚衔玉神色不虞,迟疑了一下,未听到温陌君的异议,纷纷退去。 所以所谓的押送,便是楚衔玉与苏珝错的漫步内廷,绿树褪青,露出饱经风霜的枯黄,茵茵草地也被偏偏黄土覆盖。 虽有时下花卉盛放炫漫,但是也不足以让整个寒涩的冬季变得温暖。 两人在这片似荒凉又似盎然的景致中,一步步朝着静思堂走去。 若不是温陌君的命令被众人知晓,任谁也不会认为两个步伐闲适,表情轻柔的两个人会是押送与被押送的关系。 “楚将军,以后切莫如此了。”走着走着,苏珝错轻叹了一声道。 “娘娘是认为衔玉多事?”楚衔玉的语气蓦地变得忧伤。 “将军一身功劳,是诏月的柱石,是陛下的臂膀,不该为本宫而触怒天颜的。”苏珝错目光淡淡。 “可是衔玉却觉得值。” 苏珝错驻足,望着视线中的冷石冰雕,道:“世人都说皇宫好,吃穿不愁不说,还能权动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清从皇宫中走出的人,可是这片寒心怵目的景致到底好在哪里,本宫是真不知。” “那娘娘又为何入宫?”楚衔玉听她这般感慨,冲口而出。 然而说完之后又觉自己失言。 不想,苏珝错却答:“难道你真的不知吗?” 楚衔玉无意识的想起了之前盛传得火热的谣言,紧张道:“难道娘娘真要毁了诏月,以平心中之气!” 苏珝错但笑不语。 “娘娘!”见她不答,反而别有深意的一笑,楚衔玉心头没了底。 苏珝错却依然不言,转身继续往静思堂走去。 楚衔玉见此,拔高了声音,喝道:“苏珝错!” 她这样无畏无惧,到底是因为吃准温陌君对她无限放纵,还是心死无伤凡事再难入眼? 听闻楚衔玉连名带姓的叫自己,苏珝错没有驻足,继续走着。 楚衔玉见她仍旧不给自己一个答案,快步走上前,绕到了她身前,怒目而视。 苏珝错这才停步,目光淡淡的望着他,“这个答案,你真的那么想知道?” “这件事明明那么危险,你非要这么做?”楚衔玉亦跟着反问,灭诏月谈何容易,而且即便是成功,这天下哪还能有她这个逆臣贼子的容身之所。 陛下今日能罚她便是她已经触碰了陛下的底线,而且陛下的疼爱与纵容也到了极限,若是她再朝着陛下的心口下刀,那后果该是如何的惨烈。 难道她真的已经不将一切放入心中,想要与诏月玉石俱焚? “衔玉,当你问这句话的时候,便知我不会瞒你,那你为何还有问,我能给你最好的回答便是沉默。” “既然你不会瞒我,就知道你面临的危险是何等的强大,非你之力可改。那为何就不能停下?” 苏珝错见一向温雅的他竟然对她动了气,不由的蹙眉,“你以为我没想过放下吗?” 楚衔玉怔住。 “只是时不待我,我只能如此。” 楚衔玉望着她,触及她眼底那层隐晦的悲痛时,想要出口的话消失在了嘴间。 纵然知道不对,纵然知道后果不堪设想,纵然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她还是如此选择,到底是什么在驱使她! 或者什么在威胁她! 苏珝错不知楚衔玉此刻的沉默为何,只当他是不想再问,便绕开他继续前行。 “陛下还等你回去汇报消息,不要再路上耽搁时间了。” 楚衔玉听闻之后,没再说什么,紧紧的追上了她。 乾和殿在送走苏珝错之后,温陌君便将所有人都赶回了各自的宫中,虽然苏蔓吟不愿走,但是见他的表情,她又不敢反抗,只得说了句晚点来看他后便走了。 钟诺涵心有所思,没有多留。 就连主院也被他安排回了太医院,让他晚些时候再来诊脉。 开始还忙作一团,乱至一团的乾和殿在她们离开之后就恢复了有序,将一些不得力的宫女支出去后,整个殿内只剩下了鬼诣与温陌君,还是自始至终都不曾现身的寒烈。 温陌君服下鬼诣调至的解药之后,脸色不见好转但是精神上却恢复了些许,看了看鬼诣,见他不曾询问起这件事,他不由得想要听听的他的意见,便道:“鬼诣,你认为朕是多此一举吗?” 正在收拾药品的鬼诣闻言,表情不见多大的变化,只是幽幽的开口道:“除此以外,陛下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苏珝错与温陌君之间的事他虽然不知全部,但是也零星的知道一些, 苏珝错想要离开这里,想要完全的站到温陌君的对立面,对方自然是不不愿意,加上不久后他还要离开宫去幽秘处治病,宫中根本没有能压制住她的人。 此时以这个罪名将她押入看管严密,守卫森严的静思堂,为的就是不让她在后宫兴风作浪,还有便是让她无法千方百计的离开。 温陌君靠坐在床头,微微扬起仍旧惨白的脸,道:“朕此番作为并未只将她束缚在其中,更是想利用这个机会让大家知道朕的身子不适,那么接下去别庄的事便显得没那把突兀,后面的事自然就更顺利成章。” “陛下所想,鬼诣自然能知晓,但是陛下真的认为这个方式好吗?不管您的初衷为何,您始终还是欺骗了她,你以为她还能接受您的再一次欺骗?”鬼诣望了他一眼,问道。 温陌君却苦笑了一下,“那你认为朕不如此,她又能待朕存几分真?” 鬼诣还未答话,一直站在一旁的寒烈却突然插了进来,“陛下,那您将二小姐安置在静思堂,可放心?” 当初他可是闯过静思堂,将里面被二小姐重伤的人全部灭口了的,如今他竟舍得亲口下令将她再押进去。 静思堂虽然森严,可无外忧,但是里面的人都是心狠手辣之人,进去的人不管是皇妃还是皇子在他们眼中都是犯人,他们擅用刑,怕不会让二小姐好过。 “所以朕才让衔玉亲自护送。”温陌君自然知道会有人想要动她,才下此命令。 寒烈听闻之后,才微微放心,陛下马上就要去别庄治病,还要将苏妃带走,后宫之中能做主的人几乎都走了,只剩下了一个蕙妃,还有一个虽封却未进行仪式的公主,也不会对二小姐造成什么伤害。 鬼诣将所有的药品收好之后,将其放到一边,再为温陌君诊了诊脉,“陛下,你的身子能恢复至之前的样子已经是费尽心力了,虽然被服下的毒有所损伤,但是还不足为惧,不过时间不能再等,您尽快将手里的事情处理好,把要交代的事交代好,离开也是这几日的事了。” “嗯,这几日朕会处理好的。”温陌君点头,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体,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鬼诣,朕如今的身子真的可以吗?朕活下的机率有多大?” “陛下的身子每况愈下,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若是此刻下手,自然机率也就大得多。” “有几成?”虽然鬼诣这般安慰他,但是他还是执着的想知道具体的预估。 “七成。”鬼诣咬牙答:“这是臣最稳妥的预估。” 虽然温陌君的身子一直不好,但是苏蔓吟的身子却调理得不错,两人血脉相连的时候,各自支撑活下来的机率便有七成。 温陌君点头,这已经是最好的机率,他必须抓住。 这时,殿门一开一缕寒风自外面卷了进来,虽然被帷幔重重过滤,到温陌君身上时还是觉得有些冷。 他抬眼,便见楚衔玉走了进来。 “陛下,臣回来了。”楚衔玉走入殿中,便对他行礼。 “衔玉,过来吧。”温陌君没有避讳,径直让他入了最里面。 “是。”楚衔玉走进去,见鬼诣与寒烈都在,对他们颔首算是招呼。 鬼诣也颔首,寒烈则抱拳回应。 “你可是亲自将她护送入静思堂的?”温陌君见楚衔玉表情肃穆,轻声询问。 “是,臣是亲眼见狱史将她押入大牢才出来的。”楚衔玉如实回答。 “那你应该交代了狱史不得擅自用刑,好生照顾她的吧。”温陌君眉色不如之前那般冷锐,温和推测道。 楚衔玉微微扬眼,点头:“是,臣的确这般叮嘱了狱史,静思堂环境压抑,里面的人都是手下不留情之辈,臣担心娘娘受委屈,便这般叮嘱。” “朕知道,所以朕并不怪你。” “陛下。”这下轮到楚衔玉不明白,明明是他设局将苏珝错送至静思堂,却默许他阳奉阴违的警告那些人,那为何还要这般费尽心机的将她送进去。 楚衔玉的话虽然未问出口,但是跟他相处已久的温陌君却十分了解他,也就猜到了他未出口的话,轻轻的叹了一声道:“朕这几日便会与鬼诣寒烈一起去别庄,至少要半月才能回,朕不放心,你可明白?” 楚衔玉目光猛地一凝,目光看了看鬼诣见他点头,这才反应过来。 第160章 深夜会见 温陌君却不等他说话继续说了下去,“如今凤灵国的人还在这里,大臣之中还有不安分之人,加上……”说着他语气顿了一下,才继续道:“白玉容归还隐在这内宫之中,诏月可谓是险象环生,朕不想防线从内绷,衔玉这后宫之安危,朕便交给你了。” “陛下,白玉容归此刻就在宫中?”楚衔玉大惊,前面的事他是清楚的,但是白玉容归的存在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就连鬼诣与寒烈也是大惊。 “是,而且一直隐藏起来,朕曾有心留意却还是不知他到底藏在了哪里。”温陌君说到这个,便想到了苏珝错,不由的心口又是一窒。 楚衔玉率先反应过来,“陛下的意思是,这几日白玉容归一定会现身,让臣也藏匿在宫中吗?” 其他的人不足为惧,但是白玉容归,却让他们不得不提起精神,严肃面对。 若是他此刻在宫中,自然会听闻苏珝错被打入静思堂的消息,凭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那一定会去静思堂看她,甚至想办法将她救出来。 那暂时诏月的事他就没法插手,同时他们这边若是做足准备,那拿下他的方法不是没有的。 这样,一个大的隐患也就暂时压住了。 温陌君见楚衔玉脸色多变,知道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用意,将苏珝错押入静思堂不仅仅是为了将她留在宫中,也是为了引白玉容归现身,将其抓住,就算不能抓住但是有苏珝错在手,对方在对付诏月的时候自然会三思而后行,这样自己这边也就不会有太大的危机。 “那朝中之事,陛下打算交给谁?”这后宫的安危他交给了自己,那前朝呢? 既有心怀异心的臣子,又有凤灵国逼问封妃仪式的使者,那该由谁前去周旋。 温陌君说到这个,目光蓦地一深,“苏闻。” 听闻这个名字,众人都是一惊。 苏闻在他们眼中可谓是典型的奸臣,谋算过人,心智沉稳,手段狠厉,否则也不会将苏珝错逼至这般地步,就连苏蔓吟也是被他用作隐棋送入的宫中,这些年他不仅训练出了大批暗卫,更是与其他国家的人来往甚密,其心如何,众人心中都是有数的。 “陛下明知苏相有所图谋,为何还要将自己的江山交出去?”楚衔玉不解的问。 “因为阿错在宫中,因为他不会背叛诏月。”温陌君淡淡一笑,眼中仍旧是一片沉寂。 他的回答十分简答,同时也十深奥,让众人都一知半解,苏珝错在宫中,这是事实,但是他不会背叛诏月如何理解。 寒烈压住不住心头的震惊,试着揣测向温陌君求证:“陛下的意思是,二小姐在宫中,苏相顾及她不会大肆出手,还是说苏相有把柄陛下手中,他不会背叛诏月?” 鬼诣与楚衔玉都望着他,他们的想法亦是如此,但是却见温陌君摇头。 三人纷纷蹙眉,鬼诣虽然与他们交情不错的,但是涉及他不懂的政事,他也不好开口问。 所以楚衔玉才急声又问:“那陛下这番话是何意?” “之前朕曾怀疑过苏闻的用心,但是苏闻的确未做出过有损诏月的事,而且苏家世代忠良,门风清廉,他自然不会做那千古罪人,加上他一直知道朕的隐病,专门送了苏蔓吟来朕身边,他便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如今阿错还被朕押在了静思堂,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会这个时候搅乱诏月,因为这片水已经被另一些人搅乱,若是再乱,反而他还会出手镇压。” 温陌君的推测,三人再度震惊,纷纷怀疑自己,难不成看错了苏闻,对方其实是一个忠君爱国的臣子? 温陌君却不言,这件事他也解释不清楚,说到底其实他是看出了苏闻并非对苏珝错不理不睬,反而是格外的疼惜,格外的偏爱,他才有此把握的。 若是一个父亲能以伤害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女儿,便足以证明他并非众人所想的那般无情,虽然这些年他在暗处谋算了不少,但是真正牵扯到国事的事情,却独独只有上一次景国的事。 但是最终对于诏月来说,并不算损失,景国本就是小国,当初救他们不过也是看在对方对诏月较为衷心而已,后来发动猛攻却只是因为阿错被他们悬挂于城楼,犹记得阿错堕崖时,苏闻比自己还要惊骇还要痛苦。 那么他定然不会再伤害她。 那么他便信他一次。 这边温陌君在交代自己的事,另一边风露殿中,得知了乾和殿那头消息的白玉容归,脸色沉寂如水。 而他身旁的青瑶却笑得得意,不是说诏月陛下宠庄妃是上了天的吗,怎么她也会被那位陛下打入静思堂,看来那位庄妃也不过是那个陛下的一时喜爱而已,最终抵不过那颗帝王之心。 “主子,您真的不管姑娘了吗?”九虚看着白玉容归将纸揉成一团,扔入了火炉之中,轻声询问。 静思堂不比寻常地方,姑娘进了那里,必然会吃苦尽头,诏月陛下听信了谗言,已经不在意她了,那主子若是再不管,那姑娘就真的危险了。 白玉容归听后,望着某处冷淡的答了一句:“不管,反正她死不了。” 九虚愣住,看来主子是真的铁了心不让姑娘乱他的心了。 本以为千年不动心的主子,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牵挂,让他激动了一小阵,但是听闻他宁斩的话后深深的无奈了。 如今他对姑娘的一切漠不在意,是真的在履行那句话了。 青瑶听白玉容归这般回答,脸上一喜,“是啊 ,那位庄妃十分了得,一个小小的静思堂又能奈她如何,九虚你何必担心,再说她只是一个外人,你为了一个外人让容哥哥置身险地,你怎能说得出口!” 九虚望着她,虽然不喜她,但是冰冷的脸上还是没表现出来,只是别开脸不回答。 “容哥哥,青瑶马上就要被那个陛下纳为妃子了,你真的舍得啊?”青瑶见九虚不理她,转而拽着白玉容归的手,半撒娇半试探道。 白玉容归的目光从某处移出,看了看拉着自己衣袖的手,不由的想起另一只纤细的手搭上手臂,拉着他的手对他说:“容归,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以后你我只能各自为依,不死不休了。” 当初的她目光坚定,眉目森冷,说话的时候神采飞扬,可是如今的她冷若冰霜,眉目无念,说话的时候暗含锋芒。 不过来诏月才数月的光景,她却忘了当初的誓言,忘了当初的目的,忘了当初的相依,甚至还要忘了他,与温陌君双宿双飞。 他怎么可以容忍她至此! “容哥哥。”青瑶见白玉容归望着她的手发怔,拉了拉他,又唤了一声。 白玉容归收起脸上不改呈现的程序,继而起身,道:“青瑶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安心的等封妃吧,之后才能正大光明的去找你要找的东西。” 青瑶闻言脸色一变,“容哥哥,知道青瑶在找什么?” 白玉容归淡然点头,“本王不问不代表不知道,所以你以后不要跟本王耍花招,否则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青瑶不会背叛容哥哥的。”青瑶见白玉容归举世无双的面容倏的冷了下去,急声保证。 白玉容归却被这句话牵起了心头涟漪,曾经也有个人这般对他说过, 然而事实却背离人愿。 “九虚,走。”他身形一展,整个人陡然拔高,越过屋檐,朝着天边追去。 九虚紧随其后,随之离开。 青瑶见白玉容归再度离开,掩下眼帘,站于殿中久久未动。 若是他都知道了自己的目的,那苏珝错是不是就知道了,那是不是代表温陌君也有所察觉,如此一来,自己此行会不会无功而返? 虽然温陌君对外称这几日感染风寒,暂不早朝,但是深知缘由的苏闻与钟覃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对其他人吐露半字,这件事众人虽觉有些出乎意料,但是见两位首臣都不曾言语,他们也只得默声不予。 但是陛下一病,封后与封妃一事都被按了下来,苏闻与钟覃各自看了一眼,眼底都是一派难以察觉的诡谲之色。 当夜两人同发密信,邀自己的女儿至自己的羽翼之下相见,探听详情。 是夜,寒风凌冽,夜色荼蘼,将整个天地拉入了万丈悬崖之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浓稠得拨不开的黑暗。 然而就是在这片黑暗之中,一处异石凸起,假山成环,拥抱湖水的幽静指的,风漾湖面,涟漪乍起,让人的猛然间一紧。 “涵儿,陛下这两日可有异动?” 钟诺涵裹着一身黑色大氅,由头到脚都被罩在了里面,听闻这一声细问,她眉头微动,“父亲,这两日陛下安歇在乾和殿,并无异常,甚至连看押庄妃的静思堂都不曾踏足,仿佛是重病未愈,不便行走。” 钟覃听闻女儿的回答,想到昨夜白玉容归突访,不惊动一人径直来到了他的书房处,告诉他陛下有异动的消息,不由的蹙眉,涵儿心思细腻,而且这两日也日日去乾和殿请安,不可能发现不了陛下的异常。 而且他们与白玉容归的联手极为保密,除了他与涵儿不曾有第三个人知道,走漏消息更是不可能。 那白玉容归之言,陛下之举,到底孰是孰非? 钟诺涵见钟情一直沉闷着没有答话,不由疑惑:“父亲可是想到了什么,为何这般表情?” 第161章 风云暗动 钟覃看了看她,踱了几步,才沉声道:“容亲王昨夜金府来见,告诉为父陛下有所动作,加之这几日陛下不见外臣,为父才特意深夜来问问你,看看你有没有发现异常之处,但是你却说没发现,这十分蹊跷。” 钟诺涵自信自己观察入微,不会有错,可是白玉容归这般说也定然不是无风起浪,蓦地她想起了之前苏珝错对她说的话。 登时脸色一肃,道:“父亲,庄妃如今与容亲王的关系如何?” 钟覃正在思索中,闻言不由面露疑惑:“这为父便不清楚了,这是容亲王的私事,他并不想人过问,涵儿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件事?” “父亲。”钟诺涵望着他,细声答:“庄妃在进静思堂之前,预感到自己会有事,叮嘱了女儿一句话。” “何话?” “她说不要相信容亲王,因为他并非我们看到的那般浅薄。” 钟诺涵话音一落,钟覃不禁再皱眉,这句话深意太重,一时之间他竟无法揣测其中的寓意。 “涵儿, 你如何想?” 钟诺涵对于这句话自然是半疑半信,“对于今日庄妃身上发生的事,她自己似乎早有预料,而且突然对女儿说出这句话,倒是让女儿好生惊讶,如今这句话不时的在女儿耳边回馈,总感觉它并未空穴来风,特告诉父亲,想听听父亲怎么看。” 钟覃听她这么说,负手而立,面沉如水:“这句话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庄妃与容亲王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也不是不可信。” “那父亲意下如何?”钟诺涵见钟覃有所感悟,探问道。 “容亲王性子看似随和温敦,但是实则是一个心机深沉,心狠手辣之人,庄妃的提醒我们先听着,多多留意,想来也是有备无患,不过还是不要表现得太明显,毕竟庄妃的根是诏月,她的一切都源于诏月,她有的时候也会心软意犹,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钟覃如是说。 “那之后容亲王托女儿做的事,那女儿还是照做,还是留有一手呢?”钟诺涵点头,又问。 “留有一手吧。”钟覃绷着脸回答。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再怎么心头还是会有一点梗,虽不至于推翻两人的结盟,但是也有了一丝间隙。 “好。”钟诺涵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他们所谋都是掉脑袋的事,不容有失。 钟覃看了看天色,入宫已久,是该离去了。 见父亲脸上有了离意,钟诺涵便道:“时辰不早了,女儿先回淬怡宫了。” “恩。”钟覃点头,随后想到什么,又叮嘱了钟诺涵一句:“如今庄妃落势非你之责,所以该做的,涵儿你可不要荒废了。” 钟诺涵闻言点头,“女儿一直没有忘记。” 虽然他们一心想着千秋万业,但是若是如今都站不稳脚跟了,那何谈稳固百年。 “好吧,你快回去吧,莫让人对你起疑心。”钟覃见她没有忘记初衷,满意的点头。 “好。父亲万事小心。”钟诺涵微微俯首,这才举步离去。 钟家父女的会见结束,苏家父女的见面也到了尾声。 他们是在乾和殿与福泽宫中间的一处鲜有人至的幽僻之地,那里夜色覆盖,不见一丝光亮,两人皆着融夜的黑衣,身处黑暗之中非眼力高尖的人是不可能发现他们的。 苏闻听完了苏蔓吟对最近温陌君情况的汇报,一张镇定得近乎从容的脸不见半分变化,只是静默的听着,最后才道:“陛下可有提起封你为后的事?” 说到这个,苏蔓吟不由的心头一刺,“陛下未提,只怕是他也给不了。” 当初他问过,只是当时的自己意不在此,如今想要再争,也不容易。 苏闻听闻苏蔓吟的回答,心头微微一滞,当初宁贵人之死,无端端牵连了蕙妃,他以为陛下是为了错儿而下的狠心,但是如今他自身中毒,且亲口指证是她所为,毫不留情的将她压往了静思堂,这便是否定的他的猜测。 但是若说他一切为了蔓吟,他是断然不信的。 “如今陛下的身子如何?” “陛下面色苍白,而且愈发虚弱了。”苏蔓吟想着今日去见了他,坐在书案前,望着一张空白的宣纸发呆,心就止不住揪疼。 苏闻闻言,轻轻呼出一口气,看来陛下决定离开皇宫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那必然会对朝中后宫的事有所交代,只是不知他会交代给谁。 如今凤灵的人还在诏月,一直不曾出现的容亲王却昨夜突然出现在了钟府,呆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离去,不知他们聊什么的,但是一定是关于这后续的事。 自己与白玉容归之间的联系怕是因为上次的事断了,对方心思深沉,难以捉摸,不是好应付的人。 本以为他与错儿和好,不想这一次他竟然袖手旁观,任由温陌君将她押入静思堂。 这诏月的风云,真是越来越诡谲了。 思量间,苏闻想起苏珝错,便问道:“这两日可有人去静思堂看过错儿?” 苏蔓吟想了想摇头道:“似乎不曾听闻有人去过。” 苏闻点头,看了看夜色,道:“陛下应该这两日就会安排离宫的事,你自己要做好准备,想来陛下也不会让为父跟随,你带上素瑾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率先告诉为父,不要让为父担心。” 苏蔓吟听到苏闻关切自己,嘴角溢开了淡淡的笑,“好,女儿一定会照做不让父亲担心的。” “嗯,夜色不早了,为父不能呆得太久,你也快些回去吧,不要让陛下起疑心。” “是。” 两人各自往着来时的方向离去。 在两人离去之后,一直不曾有人出现的幽僻之地,乍现了两道人影,一道如他们融入了夜色,另一道则与夜色格格不入。 “看来,温陌君是在暗中打算想要将诏月托付出去了。”那道格格不入的身影看了看愈发薄凉的月色,声音温醇似水。 另一道身影全身融入夜色,独独那双眼睛幽光四起,宛若黑暗重的一蹙鬼火,分外瘆人,“你打算在他离开前做点什么?” 前者闻言, 意味深长一笑,“本王不打算在他离开前做点什么,不过在他离开的时候本王自然要奉上一份大礼。” 后者沉默了片刻,道:“那么我也该回上一份礼才是。” 自称本王的人轻轻挪步,明明黑暗叠起的暗处竟然在他挪步的间隙,照入了一缕幽白的月色,使得那片地方乍现了一片朦胧的光明。 那人的五官也就在朦胧中被勾勒出了大致轮廓,雅月之姿,雾花之容,气度高洁,便是钟覃与苏闻都想起的白玉容归。 而后者一身黑衣,藏匿着身形,但是那面容上经过月光的浅浅照应,能看到一张面具覆于脸上,因此才显得那双眼睛幽幽泛光,格外醒目。 “看来你终于对自己扮演多年的角色产生了审美疲乏感了,那你打算换哪一个身份继续呢?” 白玉容归看了看身后那个面具人,那便是在温陌君出宫时刺杀他的黑衣人,同时也是那夜救了苏珝错的那个面具人。 他不曾告诉苏珝错对方的身份,是因为对方的身份相比他的真实身份而言,更有杀伤力。 面具人听闻白玉容归的话,嘴角溢笑,“都说容亲王慧眼独具,眼光独到,看来此言不假,我不过说了那一句话你就能猜出我的意思,好一颗玲珑心啊。” “那是自然。”对于这样的夸赞,白玉容归向来就是照单全收,并不觉得受之有愧,“那你我又再度不谋而合了。” 面具人清爽一笑,“如此甚好。” 说完对方的身影便在笑声轻溢中渐渐被夜色覆盖,白玉容归望着那人就在他眼下藏匿踪迹,离开了此地,嘴角轻勾,似笑非笑。 “主子。” 这时九虚自另一个方向出现,躬身向他行礼。 “如何,可能打听到阿珝的消息?” 九虚无奈摇头,“静思堂名不虚传,我进去之时虽小心翼翼,但还是被对方识破,虽这些人听力了得,却不是我的对手,可我担心打斗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便没多做纠缠就回来了。” 白玉容归点头,目光由暗转明,迎着皎洁月光,眼底慢慢的凝聚上了一片森森泛寒的冷意,低声道:“温陌君以为这样就能将她置身事外吗?不可能的。” 九虚听闻白玉容归的轻语,心思一捋便知他的意思。 “主子,这一次您还是打算将姑娘带入局中吗?” “那是自然,这是她的地方,而且这件事便是她想知道的真相的开端,她自然必须成为其中一员。” 九虚沉默,没再答话。 白玉容归望着月光,也沉默。过了一阵后,他似乎从才某种情绪中抽离,又道:“云穹那边可有动作?” 九虚虽然沉默却未分神,很快就回答:“他已经安排了一队伪装精密,且擅于隐藏的人混入了后日回宫的那批养伤的士兵,然后同时从西戎国抽出了五千精兵从另一头潜入与诏月仅隔一条寒江的丰谷镇,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敲起战鼓,发动攻势。” 白玉容归闻言,神态不变,目光却愈发阴厉,“果然是云穹的作风,这诏月总算到了这一天。” 九虚见白玉容归面色阴厉,只是一眼便低下了头。 第162章 临行托嘱 夜色寒浓,暗波迭起,直至晨光破晓时,这片仿佛吞噬了天地的暗色才渐渐被驱散。 这一日,温陌君依然未早朝,倒是命寒烈将苏闻给了过来,苏闻那时正在家中看书,见到寒烈突然出现,起初惊讶非常,随后才跟着他急急入宫。 来到勤政殿的时候,温陌君已经坐在殿中等待了,虽然气色还是未恢复到常色,泛着病虚的苍白,但是精气神却还算足。 苏闻一入,看了看战立在一旁的楚衔玉,瞬间心头就有了计较。 “微臣参见陛下。” 温陌君撑在案桌之后,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苏闻,不让他起,反而直入正题,“苏相可知朕为何叫你来?” 苏闻目光一凝,“臣……不知。” 温陌君冷笑,“苏相是不知还是不敢知。” “陛下,臣……臣……”苏闻不敢妄自猜测,但是温陌君的难以捉摸让他不知是该如实回答,还是死硬到底。 楚衔玉见到苏闻,不由想到如今春风得意的苏蔓吟,和看押在静思堂的苏珝错,同样是他的女儿,他如此偏爱竟不觉得惭愧吗? “苏相,你可知前日宫内发生的事?” 苏闻还在思忱温陌君的问话,突又闻楚衔玉的发问,谦恭的身子不由一动,目光悄悄移向另一边的他,神色微缓,语气迟疑道:“楚将军所言……可是对陛下下毒一事?” “这是自然,这件事苏相不应该不知道的。”楚衔玉理所当然的回答。 苏闻面色一僵,目光一转,又看了看高高在上的温陌君,对方的神色与姿态都摆明是放纵楚衔玉逼问自己,想来瞒不住,只能答:“毕竟事关体大,本相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因涉及皇家颜面,臣亦不敢多问,因此也只是知道了一点而已。” “如此说来,苏相倒是谨遵着君臣有别之礼了。” “这是身为臣子的礼数,本相自然不敢忘。” “可是法例之外亦有人情,当日被押入静思堂的虽是庄妃,可也是苏相之女,为何三日过去竟不见苏相入宫请见,这不免让人觉得苏相对自己的女儿太过薄情。”楚衔玉锋锐渐露。 苏闻蓦地望着楚衔玉,从来没有就此事跟他寒过脸的他这一次竟然当着圣颜指责他,这是他的意思,还是陛下授意。 他不见错儿,并非是不在意,而是不敢妄动。 外界都知自己对这个女儿不上心,那他自然不能表现得过于着急。而且此刻温陌君让自己的贴身侍卫来见他,场中除了楚衔玉还不见第四人,说明他要交代自己的事十分重要,而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他会离宫,需要将朝事交托出去。 那么,他是要让自己承担这份责任? 想到这里,苏闻不再看楚衔玉,反而慢慢直身,望着温陌君,道:“陛下,臣待女儿如何,您应当看得清楚,此事并非臣薄情,而是臣相信陛下。” 楚衔玉闻言,抬头望着温陌君。 温陌君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两人默然收回视线。 “你信任朕?这话从何说起。” “虽然诏月此刻风波暗蓄,危机渐起,但是想来陛下的身子也该到了某一个定数,因此陛下不得不离宫,陛下之所以将庄妃押入静思堂,一则是保护,二则是镇压,所以臣不认为陛下是真的会为难庄妃,自然也就不会着急。况且这件事是秘事,不可往外传,若非陛下召见,臣定然不会说出来的。” “苏闻,你果然知道不少。”温陌君冷笑,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一个臣子算计在了眼中,而且分毫不差,这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讽刺。 “这件事臣不知该如何跟陛下解释,但是还请陛下相信臣绝无背叛之心。” 每当一提到这个事的时候,苏闻都是缄口不言,只会说一些毫无用处的字眼儿,拿自己,拿苏蔓吟,甚至是拿苏珝错来赌温陌君的忍耐。 果然温陌君一听这件事脸色就变了,曾数度梦魇的场景又在脑海中清晰,让他瞬间便冷汗尽出。 “苏闻,你说你不曾告诉过其他人,那为何庄妃会知晓过去的事?”明明是皇室的秘闻,但是苏珝错却总是能得知最关键的那一点来逼问他,好几次他都被她逼问得无言可对,见到她一次次失望离去,直至最后一次的决然冷漠,使得两人再次跌去冰点。 这些都是有人在一点一点的透露了真相给她造成的! 苏闻闻言,面色一肃,立刻便知是何人所为,但是他却不能说,毕竟他还是亏欠了那个孩子,以前总认为有一个注定亏欠那就一定要对另一个孩子好些,不想天不遂人愿,所有的事情就这么一再恶化,直至今日各自都互不相信,针锋相对,乃至相相厮杀的地步。 这,说到底还是家门不幸,是他的错! “陛下,臣不知是谁告诉了庄妃,但是想来庄妃身边有一个来势汹汹的白玉容归,他手段惊人,心思又缜密高于常人,能知道一点过去之事也是预料之中,对方的目的就是利用庄妃搅乱诏月,还望陛下慎思莫要让对方如意。” 推无可推,那就挪到白玉容归身上,反正自己吃他的亏不是一次两次,这一次也算是掰回一点了。 反正自己说的也不假,对方本就是狼子野心。 温陌君听闻苏闻的解释,倒也没怀疑,毕竟白玉容归自带着她回来便知对方是来者不善,到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各自的对立关系自然也就是十分明显。 他看了看苏闻,这个鬓发华生的男子,见证了诏月不少岁月,知晓着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但是他的心到底有多坚固。 “苏闻。” “臣在。” “若有一日朕为了诏月必须杀了庄妃,而且命你亲手杀了她,你可能做到?” 此言一出,两人皆色变。 “陛下!” 温陌君看了看楚衔玉,见他神色紧绷,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直直的望着苏闻。 苏闻面对温陌君利若千刀斩的目光,心头猛然被割出千百道刀痕,国、家难全,若真有这一天,自己该如何? 不答应,毕竟错儿是自己最为牵挂的女儿,可苏家上上下下的几百口人怎么会,自己违抗了圣旨,其他人可还有活路? 答应,自己身为父亲,不能将自己的女儿照顾好,反而让她颠沛半世,流离半生,最后甚至还要亲手杀了她,自己于心何忍。 “如何?”温陌君见苏闻百般为难,却不为所动,继续逼问。 苏闻望着温陌君,虽然是假设句,但是受如今形式恶化所逼,难保有一日不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可是陛下这般逼迫,又是为何? 这是他的痛处,何尝又不是他的,这样伤人伤己的提问,又是何必。 楚衔玉见苏闻难以抉择,望着温陌君,想着他的话,他的心头有些惶然,是否真会有……那一日? 一段兀长的沉默之后,苏闻躬身,俯首扣礼,声音苍然而又决绝,“陛下若真有那一日,身为臣子,臣定然不会忤逆君心。” 此话一出,楚衔玉惊惧,数次反问自己,是否能答应。 温陌君对于这个答案也是出乎意料,他会这般问,也是杞人忧天,怕他与阿错之间会因为各自的隐瞒与欺骗而一步步走至那个不可挽回的极端。 他怕当自己万般痛苦之后做出这个决定,引来的便是所有人的倒向相戈,想找到那么一份支持力。 然而苏闻的话却未完,他挺直背收起上半身,目光清晰澄明的望着温陌君,继续道:“然而身为人父,愧对自己的女儿,臣无颜苟活于世,若真有那一日,那便是臣为陛下最后一次尽忠。” 这句话一出,楚衔玉惊惧的表情定格,反复思量后,不禁惨淡一笑,这是最好的决定了。 自己斟酌半天也没有想到这个答案。 温陌君也被这个答案所惊,素来对阿错狠心的他竟然存着这样一份君臣之结,父女之心,那阿错还在诏月,阿错还活在世间,苏闻更没有背叛的理由。 相反他还会保护,保护这片属于他与阿错唯一有着欢笑的领土。 那他也就放心了。 “苏闻,既然你有这般考量,想来在你的心中忠高于一切,但是这毕竟是假设,定不会有那一天的。” 苏闻后背尽是冷汗,重新俯首道:“是。” 温陌君坐了那么久,心神紧绷,放缓下来,竟觉得有些疲乏,直接便如入了正题:“苏闻,朕不日将前往别庄,朝廷之事朕暂交由你处理,你是两朝元老,影响深远,处事独断,想来配合你的人也不少,在朕回来之前诏月就交给你了,军权方面由衔玉作主,除非是重大事情,否则其他事你们都可相互协商解决。” “陛下!”苏闻意外,没想到温陌君这般试探竟是为了将诏月托付于他。 温陌君看了看他,脸色并未有太多的变化,“朕留你并非信你,而是知道你不会让庄妃为所欲为。” 温陌君虽然非真心所托,但是也足以让他鞠躬尽瘁了。 “臣定不负陛下这番期望。’” 温陌君倒是没想到他会这般动容承诺,不免多看了他一眼,目光由浅入深,而后又问:“苏相若是想去看看庄妃,便去吧。” 苏闻震惊抬头,“陛下?” 第163章 忌日 见苏闻并未立刻答应,楚衔玉站在一旁平淡道:“苏相这般震惊,是觉得盛宠眷顾,还是觉得不想去呢?” 苏闻见楚衔玉误会,解释道:“微臣是太高兴。” 已经被关入静思堂两天了,宫中的人没有陛下的谕旨自然不能直接去看,而宫外的他们更是没法见到。 因此听闻这个消息,他觉得那以置信,他以为温陌君不可能会主动让他去看她的。 “那你去吧。”温陌君面露倦色,朝着挥手。 “那臣告退。”苏闻起身,缓缓退了出去。 楚衔玉见苏闻脸上掩藏不住的欣喜,目光锐利,仿佛是看不懂他的情绪。 待苏闻的身影完全被关在了殿门后,他才出声:“陛下为何要让庄妃娘娘不喜的人去看她?” 如今陛下的心思也越来越诡异,他也越来越猜不透了。 就如现在,陛下虽然与他之间仍然亲近,但是却像是被一层可触却不可见的东西阻挡了一般,让他心头微微沉凝。 温陌君伸手撑了撑额头,目光缓缓的转向了他,语气随意,话语却深:“衔玉,你我相识已有十年了吧。” 楚衔玉目光微垂,底下尽是乍现的光波:“是。” “十年之中,你我之间都是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的,那朕现在以朋友的身份问你一句,你可有事瞒着我?” 楚衔玉垂下的脸瞬间紧绷,抬起头,眼中亦惊亦伤,“陛下这是在怀疑了衔玉?” “朕非怀疑,只是身边的人陆续背叛,难免会有所影响,想听到一个坚定不移的声音向朕确定永不变心。”温陌君说着,目光也渐渐加浓了颜色,“衔玉,你能跟我保证吗?” 楚衔玉迎视他的目光,见他并非戏言,眼神也就定了下去,“陛下,你信不过衔玉吗?” 温陌君也望着他,目光不惊不动,却难掩一丝失望划过,道:“你不能承诺朕,衔玉,你在担心什么?或者你在怕什么?” 楚衔玉脸色一惊,虽然他极力平复,那表情是稍纵即逝,但是在目光如炬的温陌君眼中也足以定格。 “衔玉不知陛下为何质疑衔玉,但是衔玉想要保卫诏月,保护陛下的心却从未变过。”楚衔玉受不住温陌君宁静中带着锐利的眼神,只能躬身垂首,一则显示自己的坚定,二则避开这道视线。 温陌君自然看出了楚衔玉的不自然,但是话至此处,他不打算再说什么。 “退下吧。” 楚衔玉眼底锋芒渐敛,“是。” 躬身退出,再没有抬起过头。 自然不知温陌君望着他一步步退出去时,脸上那难以说透的心凉与失望。 苏闻得到了陛下的口谕来到静思堂,那里幽暗阴魅,森森发寒,走过一路壁火飘荡的走廊,往下再走了一段楼梯,才出现了一扇栅栏铁门。 他刚站定在门前,就有人飘忽的出现在门后,道:“何人?来此做何事?” 苏闻望着那人,面容泛冷,目光擒芒,且身形轻似尘烟,一看便知非凡物。 “在下苏闻,奉陛下口谕来见囚禁在此的庄妃。” 对方听闻之后,面容不见波动,目光却朝着苏闻身后的方向看了看,像是在向他身后的人确认。 苏闻疑惑转身,却见身后长廊冷寂,壁火跳跃,不见半丝人影,瞬间心头发麻。 然门后的人却动手打开了门,边开门,边提醒道:“左手边第六间,莫走错,莫张巡,否则便会被扔出去。” 苏闻知道静思堂的规矩,自然不敢得罪,点头答是。 门被打开,对方丝毫没有为他领路的意思,他只得按照他的提示顺着往前走,边走边数,身后传来一声关门声后,他轻轻侧目便见人影再度消失,空空如也,目光一惊,流转了一圈后发现四处无人可见,无声可闻,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快了些。 不知不觉,便顺着幽暗的火光走至了第六间,那间牢房被一片干草铺着,看起来虽凌乱但是好歹也隔绝了空气中的那份阴寒之气。 苏闻在门前站定,便见里面苏珝错披一身红衣,青丝倾泻,身形被盖住了一半,袅袅独立在窗前,那里隐隐透着几分白昼的光辉,衬得她单薄的身形更是柔弱。 门后只有一桌一床,布置单调,虽然苏珝错是下狱,还摘了妃冠,但好歹也没有着囚服,总算是也保留点颜面。 房门自动被弹开,听到声响,她回头表情有些讶异,但是看清来人是苏闻后,她的目光却又寸寸冷了下去。 苏闻见到她不待见自己,脸上的神色未变,但是心头的酸涩也忍不住。 门彻底打开之后,他迈步走进,门都被弹入关上,一分不差,像是有人在刻意看守一般。 当然他并不认为自己看不到人,这里就没人看守了,静思堂是诏月皇宫中最独立,最特殊的存在,自然有着不同于寻常的规则。 “你来做什么?”苏珝错见到苏闻走了进来,出声问道。 但是因为两日不曾有人来过,加上她不愿与这里的人对话,她已经两日不曾说话,声音十分沙哑。 苏闻径直坐在了桌上,听闻她的声音,嘴角一抿,伸手提起桌上的水壶晃了晃,知道里面有人后,为她倒了杯水,道:“先过来喝点水再说。” 苏珝错转过身,却不动半步,逆光而立,五官沉浸在日光之中,显得尤为苍白。 “不必。” 见自己好心被拒,苏闻并为表现得太过失落,而是自己喝了一口水,水质泛甜爽口,便知这里的人对她还算照顾有加,至少所有的吃食都是新鲜的,不会是沉夜的。 “为父是奉陛下口谕,进来看看你的。” 听闻是奉圣谕而来,苏珝错目光中泛起了讽刺,“本宫是说苏相高高在上,为国为民,怎会来见欲弑君的罪妃呢,原是如此。” 苏珝错的讽刺,苏闻虽然非第一次听闻,但是无论如何他就是做不到习以为常。 “错儿,你难道就不想为自己辩驳吗?” 若是说她扰乱政堂,他信,但是说她弑君,他不信。 “这是本宫自己的事,与苏相无关,苏相不必庸人自扰。” “错儿!”苏闻见她对自己怨怼由来已久,想要争辩,却又很无力。 苏珝错转过身不再看他,难得与其对话。 两人各自沉默了会儿,苏闻才重重叹息了一声,道:“错儿,今晚是你母亲的忌日。” 这句话成功让苏珝错的冷淡破冰,她目光迎着光不断的闪动。 见苏珝错依然不肯回头,苏闻继续接下去:“你已有好几年不曾好好祭拜你母亲了,错儿,你母亲应该很想你。” 苏珝错表情一哀,眼底水光浮动。 “若是你想去祭拜你母亲,为父可向陛下求情,让你先行祭拜再回来,那你可想出来?” 苏闻的自言自语,让苏珝错侧身回眸,望着坐在桌前,目光盯着茶水,脸上的平静被泛着日辉的光泽搅乱,眼底一片凄凉。 她沉思了一刻,便道:“不必,反正母亲尸骨不在,本宫在哪里祭拜都是一样。” 说到这个,她不由的想起当初她母亲刚落气,苏闻便不顾她的挣扎将母亲的尸身带入了院中,一把火将她烧得片甲不留。 登时眼中含痛,心如刀绞。 虽这是母亲遗愿,被缚一生,想要死后自由自在,但是想到一个完整的尸身就这么化为了一柸焦土,混入了茫茫大地之中,此后才无处可见,无处道思,心头对苏闻仍有怨念。 可是比起他的利用与绝情,那份怨念并不算强烈。 可是事隔至今,他旧事重提,她却觉得那份怨念并非淡化,而是溶入了骨髓,因此他每一提一次,她的恨就深一分。 她的话极淡,淡得让苏闻听出了里面的切骨之恨,纵然风云不惊如他,此刻也是疼痛似海,翻涌而来,让他脸色丝丝泛白。 “错儿,你真的恨为父至此吗?” 苏珝错收回目光,“这句话苏相问过很多次,本宫的答案依然鲜明如初,若非血缘不可断,本宫倒是想放干融着你骨血的血。” 苏闻身躯一震,再难出声。 又过了好一阵,他才颤悠悠道:“陛下不日将离宫,此后前朝归为父管,兵权归楚将军管,你若是有想要的,想听的,尽管差人说一声便是。” 苏珝错听闻他的这句话,心头有些讶异,但是也未思及深处,继而接道:“既然苏相有了辞意,那本宫不送,苏相慢走。” 苏闻闻言,缓缓起身,第一步迈得极缓极难,之后才轻了些,走至门边,牢门自动弹开。他的脚步顿在门边,不回头,却再度开了口。 “错儿不管你母亲的事,你作何想,亦不管之后的你恨意多深,终有一日你会知晓为父与你母亲的心思一样,皆是为你。” 说案之后,他快步迈出,急急离去。 苏珝错听着先缓后急的脚步声,将苏闻的话回想了一遍,伸手撑在墙上,目光才褪去了冷淡的伪装,露出了那无法忽略的疼与苦。 这句话听得太多,信得太多,如今已经对她已经没了任何说服力。 就如温陌君曾告诉她,他不曾相负,那她辗转回归又是为了什么,如今她被他亲口指证,囚禁于此,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这些都是他们关心她,在意她的表现? 着实可笑! 第164章 情分难解 晨时还隐露阳光,午时一过便变了天色,晴朗的天空不期然被一层层乌云挡住,阳光也就一点一点被挡在了乌云之后,午后的天空被一股阴色笼罩,天际处暗云层叠,冷色蔓延,加之寒风又起,让人感觉真是诡异多变。 午憩之后,温陌君才披衣下床,望着突然暗下去的殿内,他起身走到了殿门处,看着天空阴霾密布,乌云迭起,呈风雨欲来之势,眼底是一片冷寂。 寒烈绕着小廊来到了门前,端着鬼诣熬好的药,递给他,道:“陛下,到时辰喝药了。” 温陌君收回视线,望着那碗黑漆漆的药,自己的脸都能清晰在药水中倒影,眼眶微凹,肤色惨白,双眼苍脊,丝毫没有当初意气风发,温雅俊朗之姿。 眼中一哀,端起药,一饮而尽。 见到他面色哀伤,还是喝下了药,寒烈这才放心。 “鬼诣准备得如何?”嚼下嘴中的苦涩,温陌君才缓声询问道。 “除了已经失踪的回魂草,其他药材基本准备完善,鬼诣此刻正在检查银针与各种能用上的药具,想来今晚就可备好。”寒烈端着托盘,如实回答。 “那……明日就可启程了。”温陌君低低的说了一句。 “是。” “苏妃那边如何?” “鬼诣已经嘱托属下去福泽宫跟苏妃娘娘解释了一番,她似乎也料到了要启程,一切已经收拾妥帖,只待陛下一声令下即刻动身。” “她总是这般不让朕操心,事事都自行处理。” 寒烈不知温陌君道出这句话的用意,但是后宫之事他向来不开口说道,也就没接话。 温陌君也没继续这个话题,反而又问:“衔玉那边如何?” “楚将军一边在查凤灵使者的行踪,一边也在试图寻找为庄妃娘娘洗清罪责的证据。” “他对庄妃的事,倒是十分上心。” 温陌君的感叹,寒烈并未体会出异常,毕竟那日对话也是两人独处时说出的,寒烈当时在鬼诣那边,并不知情。 此刻听他这样感叹,便接道:“楚将军与陛下和庄妃娘娘都是挚友,情分自然比起旁人要亲密些,他知道陛下不是刻意要将庄妃娘娘落罪,自然要努力找出证据来证明娘娘清白,好让陛下与娘娘尽早化干戈为玉帛。” “若是如此,倒也不错。”温陌君似叹似讽的回答。 寒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没听出温陌君的语气。 “陛下,之前被滞留在景国边境的队伍如今已经养好了伤,大概也就是明后两日就可归国,陛下可有什么事需要交代他们的。” 温陌君这段时间十分忙,倒是把这件事给遗忘了,想到那群人,重伤归来,也无事可托,不过自己不在宫中,宫中的兵力强些也好,万一这个时候白玉容归发难,也不至于乱了阵脚。 “他们回来之后,让衔玉为他们安排便是,不必向朕报备。” “是。” 温陌君想到青瑶,心思一转,道:“寒烈,你差个乾和殿的人去给青瑶公主那边传话,说朕要去别庄休养,十分记挂她,要她一路随行。” 寒烈闻言,惊声道:“陛下,为何要带上青瑶公主?” 青瑶公主是外人,虽然拟旨宣布了其封妃的消息,但是始终未举行晋封仪式,还不算诏月皇妃,而且陛下此行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带上一个心有异心的异国公主,始终不妥。 “按朕的话去传便是,朕自有用意。” 见温陌君坚持,寒烈也只得遵旨,即刻便离开去着手这件事。 温陌君望着阴色渐浓的天色,微微抿唇,希望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一直处于悠然等待的青瑶正在殿中思忱着该如何再入珍宝楼看看时,突闻宫女来报说是乾和殿公公来了这里,正在等她像是有话要说。 她收起心思走了出去,便见一个着深蓝色宫制服的公公正站在正厅等候,迈着莲步,含笑上前,道:“公公前来风露殿不知可是陛下有事吩咐?” 那个公公见青瑶出来后,满脸喜色道:“青瑶公主聪慧无双,奴才此行就是为了转达陛下的旨意而来。” 被人夸赞,青瑶的脸上自然也笑意连连,“那不知陛下想告诉青瑶何事?” 说到这个公公就喜上眉梢,“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好事呢。” 一句话撩拨得青瑶兴致勃勃。 “陛下最近处理政事,身心疲惫,打算明日一早去一处雅致的别庄短暂休息几日,此行可是和陛下朝夕相处的佳事,宫中无一不眼红,但是陛下此行只带了上苏妃娘娘与您二位,而且您还未受封便享这份与苏妃一样的殊荣,这在诏月可是绝无仅有的,就连圣宠不断的庄妃娘娘都不曾享受过呢,所以奴才先在这里恭喜公主,日后公主必然福泽延绵,眷宠不断。” 听闻这个消息,青瑶起初是惊讶的,心有所迟疑,但是听后后面,说这是连庄妃都不曾享受的,不免有些喜色。 既然她亲手将自己推到了温陌君身边,那自己就要在她最得意的地方将她狠狠的踩下去! “如此真是美事了,多谢公公吉言。来人,赏!” “多谢公主。”公公一听有赏,脸上也十分开心。 公公得到了赏赐,笑盈盈的出了风露殿、 这时风露殿却悄然降落了一道修长如玉的身影,由始至终无人察觉,直至青瑶自己转身回殿这才知道白玉容归回来了。 “容哥哥,你来了。”她见到白玉容归,脸上的沉郁之色不见了,有的只是欢喜与惊讶,同时也有一抹黯然,“那你听到刚刚那个宫人说的话了。” 白玉容归倚窗而立,一张如玉似月之容不染寒冬的涩冷,反而有着温文的暖意在流转,就是这样一份温软之意与优雅之姿,让好多人都情不自禁的为他失了魂。 就连青瑶也无法抵御这样一个天人之姿,仙人之容的人。 每一次见,都觉得心都在不可自抑的颤动,甚至有些着魔。 “容哥哥,你希望我成为别人的妃子吗?” 白玉容归听闻这句话,目光倏的深远,犹记得刚入宫时,他翩笑着问苏珝错,这后宫百花争艳,风景秀丽,她是否能有一枝独秀力压百花的风华? 当时她笑得放肆又惊世,甚至沾染得有了一丝妖娆,说她很期待。 如今百花已残,她的风华却被禁锢在了一方之地,自己是不是该将她挖掘出来直接刺穿那些人的眼呢? “容哥哥,你希望吗?”青瑶见近在身前的白玉容归不自觉的又发起了怔,不自觉的凑近了些,目光痴恋,呼吸渐近,甚至那纤细的五指都快如触手般触摸到他的脸了。 白玉容归虽未真正回神,但是身体的反应却极快,轻然一绕,就让青瑶欲触摸他的手落空。速度快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他与苏珝错在一起时,两人也曾这般暧昧过,她甚至靠在了自己的身上,自己也不见躲闪,为何却避闪了青瑶? “容哥哥。”青瑶面带忧伤的望着他,如今她已经要成为别人的妃子了,难道自己连亲近他都不行了? 白玉容归不知为何呼吸有些促,望着眼中含泪的青瑶,抿唇道:“本王还有事,之后再跟你谈这件事。” 说着不等青瑶所有动作,人已经消失不见。 青瑶望着滞留在半空的手,多少次了,她都已经记不清了。 自己始终还是无法触碰到他一丝衣角。 他看似还是如风缥缈绝尘,实则呢,怕是早已有了牵挂。 白玉容归离开之时,脑子处于混饨之中,像是某些自己一直在求证却又一直在避讳的事情,渐渐地在心底开始变得清明。 回想之前自己对苏珝错相处的时光,无论好坏,心头竟有些怀念。 对于自己这样彻头彻尾的被一个人牵引着情绪,他自己觉得十分莫名,正要抽身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一处幽火暗寂,小廊诡秘的地方。 目光流转一圈,看到右手墙面上已经斑驳的禁字,他才知自己所站的地方是诏月的禁地,也就是关押皇室重犯的地方。 而她,就在这里。 前方深谙,但是他却能轻易的捕捉到她的呼吸声,一如往常的平和,失去自由的她沦阶下囚的她似乎不受半点影响。 他迈步往前,虽然静思堂内有着不少人刻意放缓的呼吸,但是却都逃不过耳聪目明的他,然而他们想要察觉他却不那么容易。 因此他也算是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苏珝错心不在此,因此也是白玉容归进去之后,她才恍然回身,望着那个安然坐在自己床边的身影,白衣胜雪,玉容天成,从容不迫。 “容亲王竟然会屈尊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堂堂一国之妃沦落为这潮湿荒废的阶下之囚,还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不知庄妃娘娘在这牢狱之中可呆得习惯?可会想起当初阳光灿烂的日子?”白玉容归不嫌床脏,倾身一仰就躺在了床上,左手撑头,右手放在床边轻轻敲着。 容色轻柔,语气轻快,丝毫没有讽刺之意。 苏珝错望着他,眼中并没有多少起伏,只是看了看形若虚设的那些人,自若的坐在了桌前,“虽然有些差强人意,但是也是各有各的好,至少这样本宫觉得十分安静。” 第165章 话别 “安静?”白玉容归轻声溢笑,“看来庄妃娘娘是打算呆在这里,短时间内不出了。” 苏珝错知道对方来,并不是来看望她,所以也不恼他的嗤笑。 反而一派平静,“容亲王今日前来,可是有话要说?那还请容亲王快些说,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这里本王不该呆,那敢问庄妃娘娘何处才是本王该呆的地方?” 苏珝错语塞,移开目光道:“本宫怎会知晓容亲王的心思,容亲王只要觉得好就可呆久些。” “那本王就要呆在这里。”白玉容归笑意凝结,目光渐渐沉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 苏珝错虽然不看他,但是也能从身体上也能感觉到他的锋锐之势。 “容亲王想呆本宫自然送不走,不过容亲王还是说说正事吧,既然你来了,那说明你是想好了找本宫拿回本宫欠你的东西了。” 白玉容归听闻苏珝错的话,没否认,反而笑意又散开了些,抬起右手从衣襟处将玉佩掏了出来,玉佩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让它看起来像是灌满了月光一样皎洁。 苏珝错望着那块玉佩,以前一直被自己拿着没看出异常,如今被白玉容归捏在了指尖,才猛然间发觉那纹路十分复杂,但是在条条横纵,道道交错间像是勾勒出了某个东西的轮廓,然而细细观看之下,她又看不出异常。 “美人儿,尽管你我多日不见,而且关系非比之前,但是你的聪慧一直让本王觉得没看错你。”白玉容归将玉佩放置在手旁,目光从玉佩上转移到了她身上,继续道:“今日本王的确为了此事来的,但是这件事本王不勉强你,你可以选择答应,或者不答应。”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神色淡然,语气间也没有猜忌之意,垂目半刻才道:“不知这一次容亲王想让本宫做何事?它竟然能够与本宫的命还重要,让一向攻于算计的你对它刮目相看?” “其实这件事,你并非一无所知。”白玉容归却不说透,半提醒半点示。 苏珝错习惯了他这样的半藏半予,想到自谦苏闻曾来过这里,静思堂不比其他牢狱,这里是专门看押皇室的牢狱,苏闻纵然权势倾朝也不能在这里来去自如。 那么便是温陌君让他前来的。 然而为何温陌君要让他来看自己? “有时候觉得你聪慧得让人惊艳,有时候本王又觉得你愚钝得让人喟叹。”温陌君见苏珝错这时才开始正视这件事,摇头叹息、 苏珝错见他的表情便知道,他是知情的,若是以前她倒是能问问,如今的情形她没有开口问,而是望着坑坑洼洼的桌面,继续沉思。 苏蔓吟之前一直由鬼诣亲自为她调理,温陌君的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再被那个毒所侵蚀怕是越来越不好,思绪回转间,苏蔓吟曾经说过的话一句句在她的耳边聩响,每一句都是苏蔓吟称温陌君不会让她就此倒下,更不会为难于她。 而且说温陌君想要活,必然不能失去她。 苏珝错目光倏的变得尖锐,虽然她一直没有试探出两人之间的那种联系,现在想来其实十分明显,温陌君想要活,自然需要解除身上的毒,这样一来,苏蔓吟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蓦地,儿时的记忆在脑海急速运转中开始复苏。 记得某一日,她与苏蔓吟因家族原因一齐到早先最负盛名的晏德居用餐,在百花盛开,幽香四溢的庭院中耍时,不小心她就被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蛇咬了一口,蛇长半米,有三只手指并拢那么粗,所有小孩见到都失声尖叫,有人见到血迹从苏蔓吟细嫩的腿上蜿蜒而下时,众人更是手足无措,只能哇哇大哭,在外面正聚众谈事的父母都被惊动。 苏闻也跟着人群跑来,见到苏蔓吟受伤急急找来了的大夫,大夫起初看伤口的时候没说什么,说伤势无碍,只是惊吓过度,吃药之后好好静养便没事了。 这时人群中从不知是谁叫嚷着将之前咬苏蔓吟的那只蛇逮到,而且直接扔在了众人面前,不过那只蛇早已死,众人虽惧却也没有表现得太惊慌。 然而那位大夫一看那只蛇登时脸色就变了,立刻细细的将已经被苏闻抱入怀中的苏满意的手拉了出来,反复听诊了数次才松气,道:“苏小姐福缘深厚,竟然连毒蛇都未能伤害到她,苏相真是好福气。” 众人一听,也纷纷道贺。 原本只是一件儿时的小插曲,如今苏珝错才后知后觉,苏蔓吟当时不是没有中毒,而是那只毒蛇的毒不足以伤她。 而那只毒蛇之所以无法伤她,是因为她体内的血液可以解毒吗? 对于这个猜测,苏珝错没有把握,只是觉得这个可能极大。 这件事之后,苏蔓吟就没有发生过这类意外,而因为两人关系十分不合,她自然也对苏蔓吟的额事并不上心,因此也就一直没有想到过。 现在想来,越想越觉得自己抓准了方向。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没有如以前那般开口询问,也不说什么,反而好整以暇的躺在床上,耐心的等着她跟他对话。 终于,一段不算短的沉默之后苏珝错开口了。 “容亲王为何对照月的事了若指掌,甚至连苏家的人也这般了解?” “不,本王并不了解,若非来了这里,一步步踏入那片泥沼,本王也不会发现越来越多的秘闻。” 苏珝错看了看白玉容归,见他眉色未动,语气平稳,不像是说谎,又问:“那容亲王知晓这一切的时机也真是巧,所有的事情都堆到你耳边听着你去听闻,那不知你还知道什么?” “本王知道的,远比你想到的要多。”白玉容归目光一转,望向了她。 苏珝错淡然一笑,笑容不似之前那般妖娆惊艳,却也是温宜舒适,让白玉容归的目光有些难以挪开。 “那不知容亲王这一次想要本宫做什么?”自己能猜测到一些,但是这一切并不能支持她猜测出白玉容归的动机,所以她还是打算开门见山的问。 “其实本王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本王只是想告诉你,若是这几日有人拿着这块玉佩来找你,你什么都不要问,尽管跟他走便是。” “为何?”苏珝错不解,不仅仅是他提出的这个要求过于匪夷所思,还有白玉容归说起这个的表情。 凝重而又含着一丝不确定。 在她的印象中,白玉容归素来都是骄傲且自信的,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他所预期的那般在发展,每一步都是那么的精准,每一个转变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但是今日的他却露出一丝不确定。 “因为若是那个玉佩出现的时候,便是本王身处险境的时候。”白玉容归淡然一笑,仿似根本不在意。 苏珝错却为之一惊,身处险境的时候,他白玉容归何时处于过险境,但是若真是将他逼入险境,那对他下手的那个人定然才华惊世。 可是据她所了解,这段时间还没有这般风华大绽的人崛起。 那他为何这般说? 似是知道她的疑惑,白玉容归的笑意舒了舒,“没有人是不能打倒的。”见苏珝错神色一沉,他继续道:“所以这件事本王不勉强你,因为若是本王都身处险境了,你也无法将本王带离险境,这不过是你提的要求,本王只是提供了你这个机会,然而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的手上。” 苏珝错认真的看着白玉容归,难以想象这三日她被押在这里,外面又是怎样一番风起云涌,竟然连他无法预估之后的情形。 但是白玉容归的话不假,若是他自己都陷入了困境,那自己又能做什么,杀出重围吗?他身边高手如云,自己不是唯一的,且不是最高的。领兵相救吗?自己不过是一个后宫妃子,不懂征战领军,而且她手里还没有兵让她领。 她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就算什么都做不到,她也不想就这么欠下去。 “好,若是你遇险,你尽管差人来寻本宫,本宫定会前去营救的。” 白玉容归见她答得这般坚定,不由的撑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头微低,声似吟:“庄妃这般干脆,本王甚是欣慰。” 即使真有那一天,自己又怎会让她来。 “容亲王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告诉本宫这件事?” “差不多就是这样。”他从床上下来,见苏珝错还是坐在桌前,用着好奇语气问道:“庄妃已经在这里看押了三日不知本王此前来看望,是第几个?” “第二。”之前有苏闻先来过。 “庄妃在这件事上,让本王很是疑惑。”说着他又落座在了她手边,“你是一个不愿屈就的人,为何独独在这件事上不肯为自己申辩一句?” 苏珝错淡淡自嘲:“多说无益,本宫只是不想对方安排的这出戏无法落场,再说了,这里 根本困不住本宫,本宫不走并非走不了,而是暂时不想走。”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操心你这边的事了,明日本王会离开诏月去寒江,你之后若是真收到了这块玉佩便直接来那里便是。”白玉容归起身走至门边。 “好。”苏珝错答得毫不迟疑。 反倒是白玉容归在门口磨蹭,思忱着要不要再说一句。 而后他轻轻回头看了她一眼,决定还是不说了。 因为之后她一定会恨了自己,所以再说也是无益。 片刻之后,她的牢房再度归于平静。 第166章 风平浪静 淬怡宫中因为天气越发寒冷,暖炉升起,层层热气将外面的寒气严实的挡在了外面,里面暖意流转,烘得人倍感舒适。 钟诺涵看了看自来时起就绕着她正在练字的书案前一直走的温陌君,而后笑道:“陛下认为臣妾的字如何?” 温陌君没有抬头,“蕙妃蕙质兰心,温柔如水,想不到你写出的字却这般浑厚有力,笔锋苍劲,让朕好生意外。” 钟诺涵和平的笑着,道:“臣妾少时见到这样的字体觉得颇为潇洒,便酷爱这类笔迹,常常临摹久了也就写得习惯了。” “不过蕙妃你的心性是最好的,练起这种来自然最是得心应手。”温陌君这才抬头,对她微微一笑。 钟诺涵见他脸色还是发白,上前轻轻扶着他道:“陛下的身子还未恢复,还是坐下歇息吧,免得伤神。” 温陌君没有推拒,随着她的牵引来到了靠近暖炉的那处案几。她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花香轻溢的茶,道:“这是臣妾自制的静心茶,能够舒缓疲劳,陛下尝尝吧。” 温陌君笑着端起尝了一杯,入口时浅浅甘甜,过了一阵后回味出缕缕花香,也觉得十分新奇,“蕙妃的心思果然巧妙。” 钟诺涵微微娇羞,“陛下不嫌弃,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待了一阵了,温陌君看了看因为天气不好而开始转暗的天色,道:“蕙妃,朕明日要出行的事,你可知道?” 见温陌君终于说起了这个,钟诺涵缓缓点头,“臣妾午时听闻了这件事,那不知陛下要去几日?” 温陌君轻咳了一下,道:“呆不过几日,最多五日也就回来了,朕带了苏妃与青瑶公主,没带你,你可觉得委屈?” 钟诺涵含笑摇头,“青瑶公主封妃的圣旨虽出,但是因为陛下的身子未恢复被耽搁,陛下这次带上她是不想她觉得委屈,不想让那使者找机会发难,而苏妃姐姐入宫最久,最了解陛下的喜好,照顾陛下是最好的,所以臣妾并不委屈。” “你倒是最能懂朕的。”温陌君轻轻一笑,“此行不带你,也是因为你心性安定,这后宫需要你在这里稳固,而且庄妃还在静思堂,你与她私交不错,你在朕也更放心。” 钟诺涵听着温陌君的解释,恍然点头,“陛下放心,臣妾自然会看管好庄妃和后宫安宁的。” “嗯,朕此番前来就是来看看你,见你安好,朕也放心。”温陌君说着裹紧了披风,缓缓的起身,“朕出行时还有事未处理,便先回乾和殿了。” 钟诺涵也跟着起身,上前帮温陌君的披风重新系好才笑道:“陛下身子未痊愈不要过于操劳,再多的事也终究会有完结的一天,陛下不必过于忧虑。” 温陌君低头看着那双如凝脂般的手,目光若有所思,听闻她的话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道:“朕知道,天气愈发寒冷,你还是多多注意身子。” “嗯,臣妾知道的。”钟诺涵将他送至门边,乾和殿的公公上前将温陌君搀扶着,走出了淬怡宫。 “娘娘,陛下是来与娘娘道别的?”丘嬅见温陌君离开,站到钟诺涵身后轻声问道。 “或许是,或许不是。”钟诺涵觉得外面寒风阴冷,转身入了殿。 “那陛下……”丘嬅不解。 “陛下是来安抚本宫,同时也是在暗示本宫明日后这个后宫只有本宫一人。”钟诺涵将手放在暖炉上方烘着。 丘嬅听闻她的话细细的回味,随后猛地抬头,“娘娘的意思是陛下在暗示娘娘可为所欲为?” 钟诺涵呼出一口气,答:“但是前朝有苏闻,兵权有楚衔玉,本宫纵然这后宫成为了唯一,但是也不能为所欲为,他这般暗是不是在告诉试探本宫,再者是不是他知道了本宫在谋划什么,才这般暗示?” “娘娘别急,陛下可还有说什么?” “他还在暗示本宫要好好照顾庄妃。” “庄妃?” “他说本宫与庄妃私交不错,让本宫好好照顾她。” 丘嬅听着这并无悬念的话,颇为费解,“听起来并无异常。” 钟诺涵却觉得不安定,“本宫总觉得陛下是窥视到了什么,但是本宫就是想不到。” “娘娘别急,反正陛下明日姬尧离宫,到时您可见见大人,看看他能不能猜测到一二。”丘嬅宽慰道。 “眼下只能如此。”钟诺涵也只能点头,随即又问:“陛下出行时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丘嬅微微一愣,回想了一下道:“陛下是往乾和殿方向去的。” 钟诺涵微微失望,“本宫还以为陛下会去静思堂呢。” “陛下现在不去,不代表之后不去。”丘嬅微微一笑。 钟诺涵点头认同。 外面寒风渐厉,呼呼的吹着,宛若正在呜咽般,撕扯着天地都不安定。 温陌君走在路上,本来出行时带了一大批人,但是即将到乾和殿的时候,他从轿撵上下来,让那些人先行回去,带着寒烈往另一边走去。 随性的公公本不放心,但是温陌君不让他跟着,他也只得跟着回去。 温陌君裹紧了披风,与寒烈默声走到了一条只容两人并肩的小道,紧接着一转走入了一条壁火幽暗,明明灭灭的暗廊。 一走进,温陌君不由想起了第一次她被押进来的时候,自己杀机大起,为她杀尽了静思堂的所有人。 如今他再来,却只是想远远的看看被他亲手再次送进来的她。 “陛下。”两人刚走出暗廊,寒烈便看到苏珝错坐在桌前,望着某处怔怔出神,轻声唤了换旁边的温陌君。 温陌君从沉思中回神,见苏珝错依然穿着那身红衣,脸色如常,没有红润也没有苍白,只是那一头青丝没有被挽起,轻轻的披在了身后,随着风的无孔不入而悄然起舞,五官清瘦,眉目娇丽,看得他想要冲动的将她带离这里。 但是他不能。 他逼着自己挪开了目光,转而看了看她所在的牢房,简陋单一,好在有着锦被,不是让她受寒。 喉间酥痒,他捂着嘴转身走到暗廊深处,才放开手轻轻咳着,不敢过于用力惊动里面的她,寒烈跟着他折转,见他连续的咳着,伸手为他抚背顺气。 过了一会儿温陌君才缓过气。 “陛下,您要进去看看吗?”寒烈低声询问。 温陌君却摇头,“不了,寒烈扶朕回宫。” “陛下明日就要出宫,您不对二小姐说点什么吗?”寒烈不想看到两人就此缘尽,不死心地说道。 温陌君望着那个方向,目光隐忍半天,却还是摇头。 寒烈见他执意如此,也没有办法,只能扶起他往乾和殿的方向走去。 回去时,远远便见苏蔓吟领着素瑾站在了殿门口,他回头看了看温陌君,见他脸色苍白,却并无异常后才放心的闪身遁匿。 苏蔓吟站在殿前,回头便见温陌君踩着梯子独自走了上来,满身风霜,脸色皓白,她快步走上前,披着白狐毛滚边的披风,整个人端庄又素雅。 “陛下,这天气那么冷,出去怎么也不让个人跟着。” 温陌君看着自然挽着自己的她,目光看了看她的手,随即淡然一笑,“无碍,在殿内闷得久了,就想出来走走。” “陛下如今可感觉好些了?”苏蔓吟与他一道走到殿内,为他宽下披风后,温柔问道。 温陌君楞了一下, 已经滑至嘴间的拒绝还是被他压下,他做到书案前,才缓声答:“好多了。” 苏蔓吟看了一眼素瑾,素瑾将手中的汤盒放下之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陛下,这是臣妾花了一下午炖的汤,里面都是一些补气凝神,驱寒暖身的药材,这些都是鬼诣帮臣妾识别过的,陛下可以放心的喝。” 说着她将汤盒里面温着的那碗飘香的汤端了出来,将其放在温陌君所在的书案旁,温声道。 温陌君看了一下那碗汤,随即又看了看双颊微红,面含羞涩的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苏妃不必在意朕的身子,朕心中有数,而且明日就要离宫,今晚你应该好好休息,不应该这般劳累。” “臣妾为陛下做事不觉劳累,若是陛下真心疼臣妾劳累,那便将它喝掉可好?”苏蔓吟听着温陌君的话,笑容灿似春阳。 温陌君却还是没有动手,只是看着那碗悠悠飘香的汤。 “陛下可是不放心?”苏蔓吟见此,手已经放在了碗边。 温陌君知道她的想法,当即就按住了她的手,道:“苏妃,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臣妾有时候对陛下的心思真是无从思起。”苏蔓吟轻轻一笑,极为苦涩。 温陌君松开了她的手,道:“既然猜不透,那就不要猜。” 不然就会和阿错那样对他万般失望。 “陛下,若是日后你觉得心事过重,又无人诉说的时候,臣妾愿听陛下说话。”苏蔓吟半叹半诉的说着。 温陌君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些难懂,伸手端过苏蔓吟手边的碗,将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连其中的滋味如何都来不及分辨就吞入腹中。 而后不再看苏蔓吟,淡声道:“苏妃天气不好,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第167章 初雪之夜 “是,臣妾告退。”苏蔓吟见温陌君已经开始低头忙碌,不好打扰,只得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素瑾立刻上前为她披风更为厚实的披风,道:“娘娘,下雪了。” 苏蔓吟这才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中星星白点飘然而下,轻盈不似凡尘所有,再侧头看了看身后倒影着心头之人的那盏门框,随即道:“走吧。” “是。”素瑾搀扶着她,低头与她一齐往前走。 万籁俱静,细雪飞扬,整个夜色被一层薄薄如霜的雪粒覆盖,寒风卷着初雪的还寒不进不绝的惊扰着属于夜的幽静。 宿在风露殿与乾和殿的两个人几乎同时起身,伸手拿过厚重的披风披上,一前一后的出了各自的殿门。 夜色孤寂,雪色纷飞,偌大的宫殿静若无人之境,路旁额宫灯如人问津,不多时就结满了霜色,让灯光的颜色都不自觉的黯淡了。 温陌君披着一身白色白裘,一步一步的朝着静思堂的方向走去。 而另一头的白玉容归,身着火红色披风,墨丝飞扬,脚步稳健,也不紧不慢的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月色沉郁,幽白的光从不甚明显的窗口中照射下来,静思堂长廊因为空旷一直回旋着风声,这道凄厉的声音自长廊出灌入了里处,吹得灯火摇曳,整个暗室更添阴森之气。 刚走入长廊,问魔君不自觉的收紧了披风,这里寒风呼啸,阴冷之气钻肤而入,让他以为自己走入了极寒之地。 想着衣着单薄的人,他脚下的步伐不由的又快了些。 绕过几间空荡的牢房,他的脚步止在了之前来过又没进去的房间,一直在暗处守卫的人见到温陌君前来,正欲上前请安,被他挥手制止,“你们全部出去吧。” 这里的人虽不是宫中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但是听闻温陌君的吩咐也不敢多做停留,默默的退了出去。 一息之后整个静思堂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他推门而入,因为这里的人过于自信,从未设置过锁链这一说,甚至连门锁都没有,所以他进得十分容易。 他一步接一步走进,苏珝错一身红衣,乌丝垂荡在床边,锦被加身,她安静的躺着,似是睡得十分熟, 只是没走几步,他就觉得不对,平日里早早就能察觉有人来的她,此刻仍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想着,他心头一紧,急急靠近,伸手触摸她的肩头时才骤然色变,她的身子竟然在颤抖,而且还冷得刺骨。 他立刻将她侧着的身子翻了过来,却见她额间满是细汗,唇色苍白干涸,伸手再摸了摸她的脸,依然冷得刺骨。 登时,他动作快过了理智,披风一展,将她抱入了怀中,以己之温温暖着她,同时还腾出一只手一边呵气,一边为她揉搓已经僵硬的脸部,心头暗骂,静思堂的人都是废物,她都冷得这般厉害还察觉不到,让她一直这么躺着! 揉搓了一会儿,效果并不明显,反而是苏珝错浑浑噩噩中觉得身边有温暖,便下意识的靠紧了他。 温陌君面色微微一怔,见她紧紧的贴着自己 ,一张脸在这几日中变得盈盈一握,瘦削得仿佛只剩下了皮包骨一般。 心头不忍,伸手抱紧了她,与她一并躺在了床上,披风在殿中被暖香熏着,加上他一路走来,很是温暖,苏珝错感觉温暖披在自己的身上,不由的伸手紧紧攥住。 嘴里还念叨着:“不要走……” 温陌君紧紧的抱着她,她的脸靠在自己的颈窝之中,嘴唇最是靠近自己,但是因为她吐字不清,加上声音低迷,他起初并没有听清楚,只当是她冷得凶了的呓语。 但是苏珝错的声音却不断,“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温陌君心弦一紧,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他不敢生有期待,抱紧她的指尖用力的收紧,却不敢出生细问。 而苏珝错也始终没道出名字,只是不断的呓语着“不要走”“不要离开”之类的话。 温陌君听得久了才放缓了心弦,伸手轻轻的拍着她,像哄孩子一般的哄她入眠。 白玉容归比温陌君来得晚一步,一身红衣站在黑暗之中,有着诡魅之姿,更有着妖冶之色,但是所有的热烈在目及那紧紧相依的两人时,都化作了暗沉沉的郁色。 他并没有冲动离开,因为他知道若是今夜离开,那以后与她之间更是再难有此独处之机,所以他一直屏息站在暗处,只要他不动,哪怕是温陌君也很难察觉他。 更别提现在连内力都不敢运行的温陌君。 三人呈不同状态,暗暗的胶着着,月过中旬,雪色未停,但是苏珝错却已经睡得安然。温陌君因一直照顾她,没对自己的在意,等她的呼吸平稳之后,他才觉胸口一阵闷疼,目光一转,才见为了不让她冻着,自己将披风全部披在了她身上,自己身上一点未留。 无声抿唇,似自嘲,似无奈。 只要有她在,自己还是会方寸大乱。 伸手轻轻的描摹着她精致的眉骨,他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温柔,仿佛将今生的柔情都倾注在了这一刻一般。 微微发白的唇轻轻一动,道:“阿错,若是这一次我熬过了难关,我定然将一切都告诉你,你可能等到我?” 他的目光痴痴的缠着此刻已经沉沉入睡的人儿,她可明白自己为何将她关入这里,自己若是离宫,她定然不能相随,到时候会爆发出来的危险,他难以预料。 而且白玉容归绝不会让她置身事外,必然会想方设法的利用她来攻破自己设下的局,让诏月内宫大乱。 加之她不愿解释,且与他矛盾颇深,若是事发她定然不会争辩,会一力拦下,自己不想与她走到那个地步,不想亲手将她越退推越远,只要这几日一过,他会对她坦诚以待,无论好的还是坏的,他都不会隐瞒。 因为他还记得他们曾说过的,纵死不弃。 所以他不会轻易倒下。 但是他不确定她如今如何,所以只能将她困在这个别人难以入手的地方,这里进来容易,但是想带走她却不容易。 所以他不介意有些人会趁虚而入来看看它。 想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白玉容归所容身的暗处,随即起身,伸手欲拉下披风,但见她安然的睡颜都打消了念头。 起身走到牢门之外,温陌君迈步走向走了出去。 白玉容归见他走了出去,也跟着现身,他知道当温陌君那一眼看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自己,此刻她十分安好,那他也就没什么顾忌的。 两人站在静思堂的长廊中,温陌君站在出口,而白玉容归则站在了入口。 一股风自外面卷入,带着沁凉的寒意,让温陌君觉得寒自心起,自己的身子此刻不能再受寒,所以他并不打算浪费太多时间。 “容亲王,朕知道你在宫中,这段时间想必你已经安排了不少事吧,但是不管是什么事真都要提醒你,休想再利用她。” 白玉容归见温陌君身薄似纸,身形却坚若磐石,眼角扬起,轻轻一笑,“陛下这是心疼她呢,还是防备她呢?” “这与你无关,朕只是想提醒你,就算朕不再宫中,这诏月后宫也非你所心所欲之所。” “这陛下就冤枉本王了,本王可从未这般想过。” “朕言尽于此,容亲王好自为之,若是你想要试试诏月的底线,你尽可放马过来,看看你到底能将它翻搅到什么模样。”他心口的闷疼渐渐加剧,不能再留。 白玉容归不懈可击的笑着,似是听进了他的话,更似没放在心上。 温陌君转身离开,他的脸色才沉了下来。 他也将一切压在了苏珝错身上吗? 他不由的回眸看了看那个本不惊世,却暗暗搅动风云的女子,心头沉重无比。 翌日清晨,温陌君在被鬼诣灌下了一碗驱寒汤药之后,才上了马车,苏蔓吟只是让素瑾随身,但是因为是陪陛下修养,素瑾也带了不少东西,一辆马车只放了苏蔓吟的用物就满了。 温陌君因昨夜微微受寒,一直坐于马车之内,只留鬼诣与苏曼吟之间简单的交代。 钟诺涵也赶到宫门处送行,与苏蔓吟寒暄了几句,便见已到出发的时辰,便道:“苏妃姐姐不用记挂宫中,这里臣妾自会处理妥当的。” 苏蔓吟闻言淡淡一笑,“让妹妹为本宫分忧着实为难了你,但是你也不要担心,若有无法处理的事回宫之后自由本宫处理,你只需这段时间不掀风浪便可。” 钟诺涵淡淡一笑,“这时辰都到了,青瑶公主怎会还不来?” 说到青瑶,苏蔓吟心头一滞,不知为何陛下非要带上她,让两人的独处生生变为了三人行,而且对方心思诡谲,带在身边还要防她生事端。 刚说青瑶,不多时前方就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像是急急跑来的一般。 下一刻,就见到一顶软轿前围拢了四五个宫女在前小跑,软轿的旁边还一左一右的跟了一个,阵势好不庞大。 来至宫门前,青瑶才姗姗下轿,脸上尽是惭愧的笑意,“昨夜太冷,青瑶不甚习惯,没睡好才起得晚,还望陛下与各位娘娘恕罪。” 温陌君在马车之内,苏蔓吟自然不敢造次。 他的声音穿过帘子传了出来,“既然来了,就启程吧。” 第168章 伤兵回国 “是。”苏蔓吟与青瑶都屈身应答。 “衔玉。”温陌君又唤了一声。 “臣在。”楚衔玉自别处走出,他不出现在场的人竟无一人看到了他。 “后宫安全就全权交予你了,切莫让朕失望啊。”温陌君殷殷叮嘱。 “臣定当全力以赴。”楚衔玉铿锵回应。 “如此甚好。”温陌君缓声一答。 一行人上马车的上马车,待将一切物品都放管好了之后,鬼诣才代替了宫人扬声吼了一声:“启程。” 马车缓缓驱动,车轮在地面转动往前行。 他看了一眼目送他们的楚衔玉,这才撩帘入内。 楚衔玉放着从宫门口行驶出去的马车,定定的站了许久才定住。 当马车不见踪迹之后,苏闻才缓缓赶到,一见楚衔玉都转身回身,才急急追上,半喘半咳的道:“楚将军,陛下可是走了?” 他早期赶来就是为陛下送行的,奈何路上耽搁没能及时赶到。 “苏相真是来得及时,陛下刚走,你就来了。”楚衔玉语气含着淡淡的责问,同时心头也疑惑,陛下为何不等苏相就先走了。 苏相代监国一职,陛下总不该不见就走的。 “本相惭愧。”苏闻躬身,以袖擦面。 楚衔玉没有理会他,准备回御林军营中,加强一下内功的守卫监制,但是苏闻却随着他的步伐往前迈,走了几步后,才道:“楚将军,今日是不是会有之前留在景国边境的士兵回宫?” 楚衔玉步伐一顿,看了看苏闻,笑道:“苏相果然是耳力惊人,这件事本将军刚告诉陛下不久。” “本相奉陛下旨意监国,自然对所有事都要上心,那批军士都是为我诏月鞠躬尽瘁的忠兵良将,虽然只是伤愈回国,但是也少不得亏待,不知将军准备如何慰问他们?”苏闻走在楚衔玉身侧,诚恳的询问。 “本将军打算今晚在御林军中设宴,而且此刻莫峥应该已经与他们汇合了,陛下不在,诏月的制度不能费,后宫的安全不能不顾,所以这件事本将军并未公开,若是苏相刚好闲余的话,可随本将军一道过去。” “如此甚好。”苏闻欣然答应。 楚衔玉闻言,也欣然一笑,“那苏相等候本将军的消息便是。” “好,那本相先去丰乾殿等着了。”苏闻拱手行礼,谦和笑答。 陛下的勤政殿非天子不可入内处理政事,自己只能按照祖制取代兼国事的丰乾殿处理要事,眼下陛下刚走,还有一堆事要做,所以他不敢多停留,只能请辞。 “苏相尽管去忙便是。”楚衔玉也不挽留。 两人辞别,各自望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后宫一片安静,钟诺涵随着温陌君一行人的离去,并未与楚衔玉和苏闻一道离去,反而朝静思堂走了去。 如今陛下不在,苏妃不在,自己是后宫第一人,要进去应该不难。 但是没想到事实却超乎了她的想象,还未走近静思堂,她就被一队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拦住,即便她说自己是奉陛下口谕前来看的,对方也没有闪身让她入内。 钟诺涵心头疑惑,但是对方态度强硬,她纠缠无益,在门口徘徊了一阵才不得不离去。 里面的苏珝错早已醒来,许久没有这般休息过竟觉得十分不错,醒来时感觉有东西挠着她的下巴,她定睛一看是一件白裘,上方的皮毛温软贴合而且十分温暖,难怪昨夜她明明睡得不安稳,没多久就觉得十分温暖,睡得香甜。 原是有人来过。 看了看披风,表面是白色的,但是细细看下隐约能看到用银线绣出的那浅浅龙纹,她心弦一紧,难道昨夜温陌君来过? 她举目四望,看到外面已经大亮,算算时间,今日似是他出宫的日子,现在四周明亮,看样子他已经出行。 目光一低,望着被自己紧紧裹在身上的披风,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回神。 温陌君一走,诏月内必然会有事发生,他到底知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他又将诏月的一切交给了谁。 “娘娘。”正当她想着的时候,一声怯怯的轻唤自正面传来。 她抬眼一暗,不由惊讶,“元香,你怎会在这里?” “陛下关押了娘娘,奴婢想到娘娘在这里定然没人照顾,特意在陛下出宫前去请旨照顾您,求了许久,陛下才答应了奴婢。奴婢便来了。”元香弓着身回答,声音细柔,字字恳切。 苏珝错没有怀疑,只是望着她,想起了纤阿,若是纤阿还在,自己身陷囵囵,她也一定会福祸相伴的吧。 想到这个,她也没拒绝元香的那片心意,只是点头道:“嗯,辛苦你了。” 元香似是没想到苏珝错没赶到她走,立刻仰脸浅笑,“不辛苦,奴婢照顾娘娘是应该的。” 苏珝错没有再答话,元香进来之后为她备下了可口的早膳,伺候着她用膳,嘴里嚷嚷着要为她打水沐浴,还要为她梳妆等等琐事,苏珝错只是淡淡的听着,心思却飘远了。 后宫之中如今只剩下了钟诺涵,自己之前的话不知道有没有对她起作用,不知道她是不是与白玉容归之前合作甚密,温陌君为何非要在这个当口离开,他身上长年累月积累的毒又是怎么回事? 白玉容归还在宫中,自己与他已经不再是同出一气,他此刻定然是想再诏月翻起滔天巨浪的,然而这股浪他到底打算如何掀起? 所有所有的疑问都牢牢盘在心中,让她无法放松。 时过午时,楚衔玉站在宫门口等着莫峥带回来的人,不多时就见一群身着盔甲,精神盎然的士兵在莫峥的率领下跃入了眼界,他眼底倏的乍现了一丝光芒。 不等他上前问候,走至宫门前的一行人就已经跪下,高呼:“末将见过楚将军。” 声势浩大,回旋飞天,让人一听便备感磅礴。 楚衔玉爽声一笑,笑声中褪尽了温雅之气,融入了豪情与壮志之音,道:“起吧,我们回去喝一杯,庆祝大伙平安归来。” 众人一听喜上眉梢,之前因为养伤被忌口,这不能吃,那不能喝,现在总算熬过去,朗声答:“是。” 就连莫峥都被这样的军兵气势所染,脸上也是跃跃欲试的光泽。 一行人在楚衔玉的带领下,直接去到了御林军的休憩处,那里已经安排出了一溜长桌,上方摆满了美酒佳肴,看得众人垂涎欲滴。 正当众人要落座时,苏闻恰好出现门口,楚衔玉见他来了,起身相迎,众人也纷纷起身,拱手行礼:“苏相大人。” 苏闻大步迈进,笑迎众人,“之前承蒙大家相救,本相在这里谢过了,借着今日楚湘军慰赏大家,本相也前来凑个热闹,这是本相珍藏了六十年的陈酒,大家不嫌弃,还望能畅饮百杯。” 众人一听有酒,纷纷欢呼。 楚衔玉起身让苏闻坐在了主位,他坐在了下方,在场的人虽有几分意外,一个文臣竟坐在主位上,但是想到苏闻是两朝元老,功不可没,自然也没有话说,大家便开始胡天黑地的吃喝。 席间连不胜酒力的苏闻都被这样豪气的气氛所染,连连喝干了五大杯,引得在场的人纷纷鼓掌道贺,大家也算是达成了一片。 楚衔玉虽然也跟大家同吃同喝,但是他极为克制,但是见苏闻像是没有防范,没有克制的畅饮,心头不由疑惑。 但是此间也不适合说这类的话。 一番酒足饭饱之后,已近酉时,所幸他的心腹之臣都严守在各个岗位,因此也未出乱子,倒是回来的人各个喝得酩酊大醉,丝毫没有之前那番的意气风发。 苏闻也喝得昏沉,楚衔玉无奈只能将其放在自己临时歇息的小屋之中,拂了拂衣上的尘,往外走了去。 楚衔玉刚走,苏闻便睁开了眼,之前混沌的眼瞬间睿亮。 钟诺涵用过午膳之后,就一直站在殿门口,不知为何她今日总觉得不安宁,由门口至殿中来回了数趟也无法将心头的不安压下去。 丘嬅从门外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见到钟诺涵坐立不安的样子,她疑惑的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钟诺涵柳眉轻蹙,“不知,本宫就是觉得心虚难宁。” “可是未能见到庄妃,无法确定接下来的赌注?”丘嬅与她之间已经相处已久,很是了解她的性情,所以没有人的时候,她们之间的对话就没有那份君臣之礼,更是畅所欲言。 “也有这个缘故,但是更多的是更难言的愁绪。”钟诺涵微微点头,没有见到苏珝错,心头是不安宁,但是真正让她不安宁的是不可捉摸的变化。 一种她自己能感觉却无法查实的变化。 正说着,一只纯白的信鸽落在了偌大的院中,她们的对话终止,两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只信鸽上,对视了几眼之后,丘嬅上前将其捧住。 细细将信鸽反过来看的时候,果然看到下方的纸条,取下之后立刻交给了钟诺涵。 那张纸条展开之后空白一片,却让钟诺涵的脸色瞬间变了。 就连丘嬅的脸色也不自然,震惊道:“娘娘,这……” 钟诺涵握紧了纸条,这是父亲用来警示她的纸条,由于怕被人半路截杀,特意选用的,哪怕是对方真的截获,想尽办法也无法破解。 因为上面什么都没有。 但是却暗示了她,她的父亲此刻十分危险,不能跟她透露什么,只能看她自己灵活应变了。 第169章 见庄妃 登时她身子虚晃了一下,丘嬅急忙扶着她,她才不至于摔下。 “娘娘,您要冷静啊。” 钟诺涵听闻强制忍住自己乱跃的心跳,“此刻陛下不在,苏相忙于政事,为何这个时候父亲会遇险?” 她想着不由抓紧了丘嬅的手道:“丘嬅,这几日你可有接到父亲的其他秘闻?” “没有,娘娘。”丘嬅摇头,“奴婢不曾收到大人的其他密信。” “那是为何?”钟诺涵头脑一阵浑浊。 丘嬅望着她,脑子灵光乍现,“娘娘,要不然您再去见见庄妃娘娘?若是诏月无人会害大人,那就只有是与庄妃娘娘交好的容亲王了。” 钟诺涵听闻容亲王几个字,心骤然缩成一团,是啊,她怎么忘记了,之前苏珝错还提醒过他不要过于轻信容亲王,可是自己已经转达了父亲,而且父亲已有所防备,那为何还会出事! 此时此刻她心乱如麻,但是却总算找到了一段方向,她稳住身形,对丘嬅道:“备轿,本宫今夜一定要见到庄妃。” “是。”丘嬅得到授意,见她神色恢复,这才走了出去。 钟诺涵望着被寒气朦胧的月色,一张素白的笑脸绷得死紧,她的时间有限,若是对方真有意要害了父亲,那必然不久之后皇宫之内就会有异动。 自己若是想要救出父亲,只能在事情还未发生之前见到庄妃,看看对方有没有办法帮助自己。 夜色之中,一顶素色软轿在寂静悠长的宫道中前行,因为是秘密前去,钟诺涵带上的都是自己的心腹,而且都身怀一定的武功,她想清楚了,反正如今陛下与苏妃都不在宫中,就连那个青瑶都被带了出去,哪怕是留着了楚衔玉与苏闻两个人携手管事,但是他们毕竟是外臣,这个后宫仍然是她说了算。 今夜她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庄妃,若是静思堂的人非要阻拦,那她就不客气,反正到时候她自行便编一套借口,自然能将这件事给隐瞒过去。 软轿停在了幽觅的静思堂外面,从外面看来,它不过是一座不起眼的假山群,但是里面却内有乾坤,第一次钟诺涵觉得这静思堂就是一处恐怖之地,不说它的造型奇特,就说它这费尽心机的隐藏,在正大光明下掩人耳目便能彰显温陌君那自信的英姿。 也是第一次她有些后怕,面对这样的君主,他们的小心思对方真的就没有察觉吗? 还是对方在诱敌深入,然后斩草除根。 显然此时的她是得不到答案的,因为事情正在失控的发展,她只能竭尽所能维持那么一点理智来为自己的父亲脱困。 他们的软轿停在了假山外,她自行下轿走了过去,果不其然在刚入暗廊的入口时就被一个浑身被黑色覆盖的人拦住了去路。 “蕙妃娘娘,这里是静思堂,非陛下明诏与犯人其他人不得入内。” 对方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冷酷无情,让钟诺涵柔静的五官骤然一肃。 “如今陛下不在宫中,且出行时将后宫的一切权利交给了本宫,本宫不过是来见见庄妃,难道这点事本宫都还要给你请示不成!” “娘娘喜怒,属下并不是怀疑娘娘,而是静思堂本就游离在诏月的常规例法之外,虽然陛下出行将权利放给了娘娘,但是娘娘仍然是没有权利命令我们的。”黑衣人声音依然没有那么大的起伏,淡泊无波。 “你!”钟诺涵见对方不为所动,当即就红了脸。 丘嬅见此,立刻挺身相护,“我家娘娘现在是后宫之主,主宰一切事宜,这是陛下给予的权利,你这样明目张胆的否定娘娘的权利,就是在蔑视陛下的权威,难不成这些年静思堂特立独行后让你们有了优越感,不将一切放在眼中!若是如此,那我家娘娘必然今夜急信发给陛下,让陛下定夺这件事的过错,你可敢!” 黑衣人没想到自己按例法办事,竟然在对方的三言两语中变为了对陛下的不敬,登时对后宫的人刮目相看。 但是她的话他却不得不听,其他人不知的事他却是知道的,当初陛下可是为了牢里的那个女子杀了整整一个静思堂的人的。 这个女子才是陛下最关切的人。 想到这里,他的态度稍微缓和了点,“请娘娘喜怒,属下并非刻意为难,只是陛下不在宫中,且您也没有陛下明诏,所以才有些难办,不过娘娘也知,自庄妃娘娘来到这里之后便任何人都不见,这样吧,属下即刻去回禀庄妃娘娘一声,若是她肯见娘娘,那属下立刻出来带娘娘进去。” 若是不想得罪眼前的人,那只得那里面的人做掩护,而且若是日后陛下得知这件事,他也可推脱至里面的人身上,这样自己的罪责自然也就少了。 钟诺涵听对方已经愿意替她想办法,肃容也缓和了一些,“如此甚好,你去吧。” 此刻若是苏珝错愿意见她,自然也是好的。 那人身形一闪,便没入了里端。 不多时对方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钟诺涵身前,无比恭敬道:“庄妃娘娘愿意见娘娘,还请娘娘移步。” “有劳了。”钟诺涵匆匆甩下这句话便往里面赶去。 黑衣人运力如同一阵透明的风般在前指引,穿过长长的暗廊,钟诺涵的身影出现在了苏珝错的牢门前,这是她第一次进到静思堂里面。 当她的目光扫视了四周一圈之后,不由心头发紧,在苏珝错牢房前的一片十几平的空地上摆满了各种刑具,十字桩、刷子凳、火炭、油鞭等等这些她从前只听过没见过的东西统统都近在眼前,而且上方还凝固着已经褪色成暗块的血迹,看得她头皮发紧。 明明这里是看押皇室罪犯的地方,竟然比起一般的牢房更加血腥,更加阴魅。 “蕙妃姐姐,你怎会今夜来?”苏珝错见钟诺涵站在离她房门五步远的地方,望着前方那处施刑的地方发怔,出声询问道。 钟诺涵这才回神,望着坐在牢中,神色安然的苏珝错,缓步走了过去。 丘嬅见此,退至了几米远的地方,同时以眼神暗示黑衣人,对方见这个场合不适合自己呆着,便回神隐没在了牢狱之中。 钟诺涵走进牢房,便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看了看披风一件白裘坐在床上的苏珝错,脸色发白,气血未复,似是之前病过一般。不由道:“妹妹在这里可是过得不好,看你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苏珝错倒没在意,“不过是昨夜受了点寒,不碍事,倒是姐姐,这个时辰找妹妹有何事?” 温陌君今日出宫,苏蔓吟一定相随,钟诺涵此刻应该是最大的主,应该好好享受没人为难自己,也没人与自己争先后的清闲,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要求见她? 前朝有苏闻,宫中还有楚衔玉,白玉容归就算这段时间想要做什么,时间上也来不及,按理来说今日应该是最风平浪静的日子才对,为何钟诺涵的表情看上去那么着急,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钟诺涵看了看四周,丘嬅在外面,静思堂的人完全独立在后宫之争与前朝之政之外,被他们听去也不能做什么。 所以她也就没多注意,径直开口,“妹妹在这里可见过容亲王?” 苏珝错表情微微一变,下意识的不愿回答,“姐姐问这个作甚?妹妹在这里已经关了四日,除了之前的苏闻谁也不曾见到。” 钟诺涵登时脸色一变,道:“那妹妹的意思可是如今容亲王已经不再宫中了!” 见她色变,苏珝错疑惑的看了看她,道:“容亲王与陛下之间厮战已久,自然与诏月水火不容,不在宫中也是常理之中,姐姐为何这般惊讶。” 钟诺涵听苏珝错的语气是要置身事外,当即心头一急,不顾形象的朝着苏珝错下跪,脸上尽是凄楚的无措与彷徨,“妹妹,姐姐今夜要求你一件事,还请妹妹务必不要拒绝。” 苏珝错见到她的动作当即也变了脸色,目光紧紧的盯着她,不知是在发怔,还是在等她下面的话。 钟诺涵见苏珝错变色,目光迎着苏珝错的目光,请求道:“妹妹之前叮嘱过本宫要小心容亲王,不要轻易的相信他,但是殊不知家父与容亲王早就合作密切抽不开身,今日本宫收到家父的一封什么都没有的家信,便知家父已经出事,如今还生死未卜,本宫焦急无措,想了许多办法都未能行通,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来找妹妹,妹妹与容亲王私交甚好,可否请妹妹行个方便,让见本宫见见容亲王?” 苏珝错心头一惊,钟覃果然出事了。 白玉容归竟然选择在温陌君刚走就动手,他这是急不可待还是自视过高,钟覃虽然是诏月的尚书,但是毕竟不是温陌君的臂膀,即使是为难了他,也未必能给诏月带来多大的损失,他为何会拿钟覃开刀? 她看了看面容凄切的钟诺涵,心头有些抑塞,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蕙妃姐姐,不是妹妹不帮你,而是妹妹与容亲王之间已经决裂,根本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 “怎么会的?”钟诺涵不信,“妹妹放心,若是怕这件事给你带来麻烦,本宫一定会处理妥善的,哪怕是日后陛下追究起来,本宫也会一力承担,不会让妹妹为难的。” 第170章 钟家危 想到钟覃下落不明,至今没有书信再来,钟诺涵心头的担忧更甚,生怕晚一刻就会发生更出乎意料的事。 钟家的荣誉固然重要,但是父亲更为重要,是钟家的主心骨,绝不能出事。 苏珝错见钟诺涵对父十分在意,也有些不忍,毕竟在后宫之中,钟诺涵是唯一和她正面对抗较少的人,而且自与白玉容归结盟以来也一直在不留余力的帮助她,也算是有几分交情。 “蕙妃,这真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真不知他在哪里,前日他是来见过我,但是所说的话也是他会找人联系我,我被关在了这里那么久,对外面的发生的事根本无法预知,自然不清楚他为何如此做,所以我是真的爱莫能助。” 钟诺涵听苏珝错以我相称,显尽了她的无奈,心头不由一垮,失魂落魄的坐在了地上,“那家父不知所踪,是不是……”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若是钟覃真的出事,那钟家就要倒了。 那流芳百世,千秋不改便成为了一汪泉水,直直东流了。 或许是钟诺涵的表情过于悲伤,也或许是他们之间的父女情感动苏珝错,她沉默了片刻后,道:“蕙妃姐姐,虽然我不知道容亲王在哪里,但是你尽可去风露殿一趟,若是运气好,应该能见到。” 钟诺涵眼底倏的燃起了一簇光,抓着苏珝错道:“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容亲王竟然一直藏身于风露殿! 那可是青瑶公主的住处,他不是和凤灵已经决裂了吗?怎会住在那里? 后来她才反应过来,整个诏月也只有那里最安全,更是他最了解的地方,藏在那里自然是最好的。 “你去试试看吧,若是没见到,就说明他真不在诏月了。”苏珝错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一个地方,虽然她与白玉容归身为相熟,但是也不是说两人之间有好不保留,否则她怎会到了现在也不知为何白玉容归非要诏月灭亡。 “好,本宫这就去。”钟诺涵从地上起身,擦掉了脸上的悲伤,往门口走去。 丘嬅见钟诺涵得到了答案走出来,也迈步去迎她。 “路上小心。”苏珝错见钟诺涵要去找白玉容归,轻声叮嘱道。 “嗯。”钟诺涵看了看苏珝错,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微微能明白为何陛下会对她念念不忘了。 苏珝错受尽的苦楚原来他们任何人都多,但是她的眼睛却依然澄明如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清晰得让人不忍去怀疑其中的真伪。 然而这样的一双眼眸明净如一面可照出丑恶的镜子,也让她自惭形秽。 若是日后她能得偿所愿,她一定会给苏珝错留个位置,不为难,不勉强,不争斗。 可是现实却容不得她去想以后就已经在下一刻给了她一个残酷的阻碍。 “蕙妃娘娘深夜前来不知所谓何事?”一声听似温文,却让人闻之怵心的声音从暗廊处传了过来,让钟诺涵与苏珝错都惊了一下。 丘嬅扶着钟诺涵,目光盯着从黑暗中步步走来的人,当对方完全暴露在灯火之下后,大惊失色道:“楚将军!” 钟诺涵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庄妃妹妹已经在这里呆了四日,这些日子天气也不好,本宫担心她睡不好特来看看。” 楚衔玉一身便衣,青丝束起,一派的优雅闲适,但是一双眼眸却不似神态那般闲适,反而有着洞悉一切的锐芒。 “娘娘若是关切庄妃娘娘自然可以白天来,何必在人入睡的时辰前来打扰?” 钟诺涵听楚衔玉的反问就知对方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思绪混乱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来为自己辩驳。 苏珝错适时插话,“楚将军不必怀疑,蕙妃姐姐就是来看看本宫的,而且我们本就同在宫中,相互照应也不是一天两天,这个时辰来看本宫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倒是楚将军,这个时辰不应该是去守卫诏月吗?怎会奇异的出现在这里?” 见苏珝错帮自己说话,钟诺涵的身形挺拔了几分,“就是,楚将军不要忘记了虽然陛下将诏月的兵权交给了你,但是也是要你用来保卫诏月,保卫皇宫的,不是用来打小报告的。” 楚衔玉见苏珝错没有偏帮自己,目光幽暗又无奈,但是面对钟诺涵的话却不以为意,反而用着更为深沉的语调道:“蕙妃娘娘焉知臣不是在保家卫国?” 钟诺涵心头发紧,苏珝错目光投了过去,像是要从楚衔玉信誓旦旦的语气中听出一二。 楚衔玉看了看苏珝错,轻轻一笑,极尽轻松,“娘娘如今可是无话可辨了,那就让臣来替你说吧。” 钟诺涵面容猛地一变,一股极为不妙的情绪瞬间侵占了整颗心。 苏珝错被楚衔玉陡然一变的语调所惊,望着他不敢贸然出言。 两人沉默的望着楚衔玉自怀中掏出了一张信封,土黄色的封面上有着一道苍劲有礼,首尾皆洒的字迹占据了整个字框。 “蕙妃可识得这是谁的字迹?” 钟诺涵一看字迹,就愣住了。 见她不答,楚衔玉也不急,缓缓的伸手将里面的信笺掏了出来,再缓缓的展开,拿在手上轻轻挥着。 “娘娘可知这封信上写了什么?” 钟诺涵捏紧五指,强自镇定,“本宫不认识那个字迹,不知楚将军是从哪里得来的,本宫又怎会知道上方的内容。” 楚衔玉却不急,“娘娘难道不想知道这封信的抬头吗?” “不想!” “可是本将军却想说。”楚衔玉说着将信笺放在了眼下,声音柔亮得读了两个字:“心儿。” 两个字一落音,钟诺涵脸色瞬间惨白。 这是她的闺名,小时候母亲与父亲都是这么叫她的,只是长大之后换了名字,父亲在外都是叫她涵儿,只有回家时才会叫她这个名字。 两人当时决定用这个隐晦的小名就是怕万一有一天两人的密信被人截获,对方会从名字间找到两人。 没有想到真的有人察觉了两人的密信,真的顺藤摸到了这里。 苏珝错虽然不知道这个名字代表什么,但是看钟诺涵微变的眼神,她也知道情况不妙。 丘嬅见自家主子已经被连番的打击弄得有些慌乱,不由的出言相护:“将军,这个名讳奴婢都听得身为陌生,更不用我家娘娘了,但是将军却刻意在我家娘娘面前念着不知寓意何为!况且将军也知如今夜深,我家娘娘已经慰问了庄妃娘娘,是该回去歇息的时辰了,还往将军适可而止。” “是吗?蕙妃娘娘是累了啊,若是你的宫女不说,末将还真是不知道,还以为娘娘是心虚呢!”楚衔玉似笑非笑道。 苏珝错看不懂素来温雅得宜的楚衔玉为何今晚会如此怪异,但是她清楚双方若是僵持下去,自然不会是好事,便故意放冷了声音,道:“丘嬅说得对,不管你们有什么话要说,此刻已经不是议事的时间,本宫累了,你们不想休息,本宫还想休息呢。” “庄妃娘娘不要着急,事关重大,末将不得不亲自与蕙妃对质。”虽然苏珝错已经表了态,但是楚衔玉却不为所动,依然坚持固我。 “那不知将军想要与本宫对质什么?”钟诺涵见今晚躲不开,反而冷静了下来。 此刻楚衔玉拿着信却没有直接带走她,反而在这里与她周旋,说着更为刺激她的话,还不惜一再的顶撞她,想要激怒她来求证什么。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他掌握的证据不够,所以需要她自己的亲口承认。 如此一来,自己便有一搏之机。 楚衔玉见钟诺涵目光坚定,语气中足,便知对方已经冷静了下来。目光从什么都没有的信笺上移开,继续道:“如果末将记得不错,蕙妃娘娘的闺名就是这个吧。” 一句话将钟诺涵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镇定打得四分五裂,钟诺涵后退了一步,丘嬅也是色变,难以置信为何他会知道。 见他们主仆色变,楚衔玉更有把握了,“这个名字想来都是与蕙妃亲近的人知道,既然蕙妃不承认这封信,那末将就只能向钟大人的夫人,也就是您的母亲解惑了。” 钟诺涵听楚衔玉的语气,顿时颜苍似雪,自己的母亲秉承妇德之训,不闻他们谋划的事,一心照顾着她与父亲,备至体贴。 若是楚衔玉真将她讨教,她怕是无法招架的,到时候他便随便给自己的母安一个罪名押入大牢,那母亲不就危险了。 母亲一出事,哪怕父亲安然无事他也不会心安,自己怕是更难原谅自己了,到时候一切依然是付诸东流。 楚衔玉仿佛是有备而来,招招打中自己的命脉,让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但是她想不明白,之前都好好的,为何陛下一离宫,所有的事就都爆发了出来? 这是为何? “如何,娘娘可考虑好了?”楚衔玉见钟诺涵在犹豫,出言催促道。 苏珝错不懂其中的细末,但是也能猜测一二,见楚衔玉是铁了心要对付钟家,不由疑惑,这是温陌君的嘱咐吗? 那他又是怎么得知钟家的一切琐事的,而且还能精准的截获对方这么重要的一封信,若是没有一个能接近钟家的人是不可能会做到的。 第171章 次次试探 想到这里,苏珝粗第一个反应就是钟家人人身边有心怀不轨的人,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温陌君安插在他们身边的细作。 她目光一转,见钟诺涵在楚衔玉半分不退的锋芒中渐渐没了招架之力,不由出言道:“楚将军,单凭一个闺名恐怕不能将堂堂的一国皇妃的罪名落定吧,你也说了只要是亲近之人就能知道这个闺名,难保这件事不是其他有心之人栽赃陷害,将军你说是吗?” 钟诺涵听苏珝错的话,精神一下子就打起了,“是啊,楚将军本宫可是诏月的皇妃,不过是一个随口而出的名讳就能断定什么,知晓本宫这个闺名的人不多也不少,这个名字也没有特殊的含义,将军是怎么得知本宫这个名讳的,本宫不知,不过本宫还是想要提醒将军,不要盲目的信那个人。本宫绝对相信家父精忠爱国,也请将军还家父与本宫一个清白,不要因草草结案而错怪好人才好。” 楚衔玉并未多认真的听钟诺涵的话,他的目光望着苏珝错,似在隐忍,最终还是没有再继续为难钟诺涵。 “光凭一个闺名自然不能对蕙妃娘娘造成什么,末将自然不会这般鲁莽,不过末将身负皇命,自然还会往下查,而且某些要点末将也不会放过,就如蕙妃娘娘深夜前来到底是为何。” 钟诺涵的目光不敛锋芒,锐锐的盯着他。 苏珝错第一次望着这样咄咄逼人的楚衔玉,不由的迷思,到底还是变了。 只是他这般的不愿放手是在为温陌君尽忠,还是如他之前所言为自己尽心? “既然已经夜深,娘娘想必是准备回去了,宫中最近不安宁,为了娘娘的安全,末将还是派人将娘娘送回去吧。”楚衔玉恢复了有礼的模样,谦和道。 钟诺涵知道此刻自己再与他纠缠也没用,反而更添他的怀疑之心,当下也不拒绝 “如此,有劳楚将军了。” 临走时,回头看了苏珝错一眼,那一眼格外深重,让苏珝错心头一惊。 待钟诺涵离去,楚衔玉却未离开,反而望着披在她身上的白裘发呆。 “你还想对本宫说什么?”苏珝错知道他留下不是一时兴起,见他盯着自己身上的白裘不由的也低头细细的看了几眼。 “娘娘可知,你身上的披风是从何而来?”楚衔玉走到门边,并未迈步入内,轻声询问。 苏珝错垂下目光,抿紧嘴唇,不愿回答。 “娘娘,你为何不答?是不知道,还是不肯面对?” 苏珝错微微抬头,却还是不答。 楚衔玉轻轻一叹,又道:“娘娘可知,昨夜陛下受了寒,今早连马车都下不了。” “为何?”苏珝错几乎是冲口而出,心头猛然发紧。 楚衔玉见她的表情,眼底一痛,却被他侧目的动作遮去,“娘娘现在可知,这披风是从何而来了吧。” 苏珝错伸手揪紧了衣襟,“本宫……知道。” “既然娘娘知道,想来娘娘也该清楚陛下对娘娘的一番情意,那您为何……为何……还是不为所动?”楚衔玉的声音在寂静空荡的牢房之中显得格外悲凉。 “不为所动。”苏珝错淡声重复,“就算本宫有所东又如何,如今的形势太复杂,本宫已经无法独善其身了。” 钟家出事就是先兆。 后面的事她无法预知,恐怕她想简单的查出被苏闻隐藏的秘密也不容易了,与白玉容归的牵扯,与温陌君的纠缠,早就让她深陷两人对峙的中心。 每动一步,每偏移半寸,都会引起她难以想象的动荡。 “娘娘难道真的不信衔玉?”楚衔玉见苏珝错脸上流露出了丝丝悲哀,禁不住出言相问。 “衔玉,你的心意本宫清楚,但是就是因为清楚了,所以才不想过于牵累你。”苏珝错没有抬头,低低的说着。 “娘娘为何觉得是牵累?” “就算你不觉得是,我也觉得是。” “所以娘娘最想依靠的人还是陛下,是吗?” 苏珝错这才抬起眼看楚衔玉,他的眼中那份谦和已经褪去,漫上了一层深郁得难辨其绪的颜色。 “我除了自己,谁都不靠。” 之前她全身心信任着温陌君,全全依靠着他,结果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之后她信任着白玉容归,可是也抵不过信无可信的悲哀,最终两人沦为了至今的局面。 她还能信任谁? 楚衔玉对自己的那份私情,她懂,其中的守候有多苦,她也懂,但是就是懂,她才不愿他因她而牵入这些纷争之中,之后又被算计与斗争变得面目全非,最后自己会连着最后一点的回忆都输得一干二净。 苏珝错的话让楚衔玉脸上的悲哀都消失了,仿佛是经受了极大的起伏后,不知该以什么表情来表达此刻自己的心情。 她谁都不信,谁!都不信! “那你为何还要呆在这里?你如果真想要知道一切,你怎会这般安然的呆在这里不动声色?” 苏珝错淡淡一笑,“不是本宫不动,而是本宫不愿动。” “你在等什么?”楚衔玉望着她,想要从她漠不关心的表情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苏珝错心头虽是一惊,脸上却依然淡定。“这是本宫的事,楚将军若是担心本宫越狱,尽管派人把守便是。” “你真的不愿跟我透露一点?”楚衔玉见她依然不松口,面色不自觉的冷了下去。 苏珝错侧眼望着他,“衔玉,你在试探我什么?” 她这时才意识到有些不对,楚衔玉自出现开始,就直接针对了钟诺涵,想要将钟家的某个罪名落实,但是因为自己的阻扰不能达成这个目的,所以他立刻就感觉到不对,反应过来她与钟诺涵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所以拿温陌君来刺伤她,想让她失控说出什么话来来借题发挥。 楚衔玉显然没想到苏珝错会这么的敏锐,一下子就察觉了他的用意,当即脸色就紧绷得不行。 苏珝错虽然与他之间不似当初那般熟络,但是对他的表情的解读还是有几分把握,因此她一眼就能知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她轻声一笑,笑声格外低柔,“衔玉,你对我也是费尽了心机,是吗?” 包括之前他对她的承诺,对她说的所有的话,都是……假的。 不过是为了让她疏于防范的谎言。 “不是。”楚衔玉铮然拒绝,“刚刚我是在试探你,想知道你在这场风波中处于的位置与你自己切身的想法,但是之前的话我没有半丝作假,若非见你孤立无援,我又怎会甘愿跌入魔障。” “好了,你无非就是想知道,若是白玉容归在有所动作之后,会不会找我做内应吗?我告诉你,我和他没有关系,他的事与我无关。”苏珝错抿着唇,目光盯着地面,语气诚然。 楚衔玉也将目光挪到了别处,听着苏珝错的话,他的神色也也不见多大的变化,反而又问了一句:“你可知今夜为何宫内这般平静?” 苏珝错目光猛地一怵,宫内平静,那代表宫外出了事。 “你可知为何独独是钟家?”楚衔玉又问,每一句话都十分清淡,但是语意却又是那般的沉重。 苏珝错听得心头直直发颤,“你想说什么?” 她想知道的却无论如何也不知道,不想知道的却千方百计入她的耳,天意非得这般弄人吗? “我不会说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既然陛下决定开始,那么就不会轻易结束。” “陛下!”苏珝错回头怔怔的望着他,“他不是去了别处?” “就是因为陛下不在,所以这里隐藏的人才会肆无忌惮,这样才会露出马脚,才能一举歼灭。”说到后面,楚衔玉的语气不自然的染上了杀伐之气。 一举歼灭几个字成功的撼动了苏珝错的心扉,瞬间她想到了白玉容归的话,若是有一日他出事了,自己也不能帮到什么忙。 瞬间心缩成团。 “你们打算怎么做?” 楚衔玉见苏珝错的表情出现了变化,脸色瞬间也沉了下去,“你……” 然而后面的话却说不下去,背过身道:“这几日诏月风云变动,娘娘还是好生在静思堂休息吧,之后末将会派人将这里守得严严实实,不让人进来打扰娘娘的休息的。” “衔玉,你要软禁我!”苏珝错大惊,诏月如今的形势到底是什么样,竟然到了要将她软禁起来的地步。 “末将只是在执行圣谕,还望娘娘配合。”楚衔玉轻轻侧身,说完之后就朝着来时的暗廊走了去。 “楚衔玉!”苏珝错难以平静,若是之前什么都不知那她也不会在意,可是现在知道了一点,知道温陌君这次是故意有所为,甚至是埋下了陷阱要算计白玉容归,她就不得不往下去想,去分析。 但是楚衔玉的脚步不停,将她的呼喊抛之身后,仿佛不愿再听一般快步走了出去。 苏珝错站在原地,只觉胸口窒闷,四周如死板沉寂。 楚衔玉走出去后,望着漫天被墨色喷灌的天空,许久未语。 过了一阵,才见一道身影从假山外的一处拱门蹿了进来,步伐仓急,神色惊慌,见到举首望月的楚衔玉,当即大声唤道:“将军!” 楚衔玉的身子动了一下,俯下了头,望向身后发声的方向,便见莫峥穿着甲衣,卒卒而来,“何事?” 第172章 宫门对峙 莫峥神情严肃,半弯腰诉请道:“将军,钟家反了,钟覃此刻已经率着五千人马朝着东阳门来了,虽然末将暂时压住了,但是对方来势汹汹,末将担心军心不稳,请您去主持大局。” “你可看清了,真是钟覃!”楚衔玉脸色大变,目光如火如阳,灼得莫峥眼目发烫。 “末将看得真真的,领头的人就是钟覃。”莫峥眉目决然,语气坚决,就是因为看清了来人,觉得事关重大才不敢妄自抉择,急急来找楚衔玉。 “走!”楚衔玉眉目一肃,大步一迈就赶了过去。 待他离去之后,假山的入口处,元香站在那里,望着楚衔玉离去,才默默的往里走。 东阳正门,火光汇聚,舞舞成龙,火光下方都是黑压压的人群,人头攒动,将明亮亮的光生生割为两列,一列浮动在人影之上,一列被踩在了人影之下,勾勒出轮廓模糊却绵绵不绝的暗影,使得地面都变得魔化。 因为对方来势汹汹,但是他还没有直接下令射杀一个朝廷重臣的权利,所以都是让部下们严防死守不被破围,也就为下杀手,钟覃抓住了这个机会,一直在煽动着那些人拔刀往前,还蛊惑他们坚持半个时辰就会有大批援军到这里,那时攻下城楼就指日可待,那些人手里执刀拿剑,每个人脸上都有着被欲望驱使的兴奋,前仆后继的望城楼门下涌去,不畏生死般勇往直前。 一人一剑,一人一脚,生生将牢固的宫门划出了斑驳的花纹,横七竖八在表面狰狞,宛若一张张要啃噬掉宫门的大嘴。 楚衔玉来时,就见到下方人群如潮,奈何这里并非是三面环墙的绝壁之处,纵然他们守得住,但是对方也能逃得开,而且这里道路宽阔,可容两辆四人座的马车并行,因此不多时钟覃的人就运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铁皮桶来到城下。 楚衔玉一眼便知钟覃的目的,朝着身旁的莫峥低语:“即刻找五十人前往就近的湖泊中打水,必须快!” 莫峥虽然未看到下方的情形,但是剑楚衔玉眉色凝重也知大事不妙,悄然下去集合了身强力壮的几十人往最近的小月湖赶去。 “钟覃!你可知你自己在做什么!”楚衔玉见莫峥离去,决定分散钟覃的注意力,不让他察觉。 面对楚衔玉的质问,钟覃脸色不变,反而带着嗤笑道:“将军不是慧眼如炬吗?怎会看不懂我要做什么!” “钟大人的意思就是本将军看到的都是事实了。”楚衔玉的目光破开夜色射了过去,不高不低的音调在嘈杂的喧闹中仍然清晰。 钟覃闻之便知他是灌入了内力在与他传音,临危不乱如法炮制的回了过去,“将军既然知道,那老夫奉劝你一句不要阻扰,要知道老夫做事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今日既然老夫敢领兵下城,自然就有破城之法。” 说着钟覃便挥手,示意后方的人尽管行动,时间有限,若是不能成功,那今日死无葬身之地的人便是他们! 楚衔玉的身影在一片手忙假乱,身影错落间显得尤为坚毅,仿佛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般傲然屹立,眼看着对方的铁皮桶被揭开,眼看对方已经拿起了火把,他依然一动不动。 “钟大人,你当即不觉得不对吗?” 钟覃眉峰一抽,心思急速运转,想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钟大人真的相信会有援军吗?” 钟情的心被楚衔玉的两句话问得七上八下,但是毕竟是历经风霜的人,很快就稳定了下来,“楚将军这般反问,无非是在扰乱老夫的心思,同时也在拖延时间,怎么,楚将军也心慌了?” 楚衔玉被说中心事,脸色不变,嘴角轻轻一抿,似笑非笑道:“钟大人果然是老眼昏花,难道你现在都没发现苏相没在这里吗?” 钟覃听他这么说,顿时大笑,“楚将军纵然征战沙场数年,名声斐然,但是到底还是一个小嫩头,若是今夜老夫连苏相都没镇压住,又怎会冒险前来!” 楚衔玉闻言,一直安然不动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苏相被他带走了! 但是他也很快稳定了下来,“钟大人果然老谋深算,但是也未免太小看了楚某,你以为苏相被你拿捏在手,楚某就会惊慌吗?” “哈哈!”钟覃连续笑了两声,继续道:“没了苏闻为你出谋划策,给你坐镇后方,你楚衔玉又有何良策压制老夫!你在沙场声名赫赫,老夫又何尝不是!” 钟覃如今虽然已过五旬,但是脸上与身上那份属于战场的威势却不曾减退,此刻他昂首质责楚衔玉神态傲然,丝毫不亚于楚衔玉身上的那股傲气。 楚衔玉闻言,抿唇也跟着笑了出来,“钟大人曾是诏月的顶梁,为诏月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竟然要反你的君主,反你的天子,难道钟大人不觉得十分可笑吗?” 眼角处莫峥已经领人回来,站在暗处为他打手势,他微微颔首,将手负于后方,身子朝旁边微微侧了一点,但是望着钟覃的目光却始终牢牢的定格着,不动分毫。 莫峥看着楚衔玉的手势,立刻着手安排。 城楼之下,人群之中的钟覃听闻楚衔玉讽刺的话了,脸色霎时难看,自己的半生辛劳,半生功勋都在诏月身上,此刻竟然与同国之人兵戎相见,是十分可笑。 但是自己也是不得不为,纵然可笑,也只得继续。 只是实践不能再拖。 当即他不再看楚衔玉,直接对着前方举起火把的人命令,“点火!” 那些人听令,立刻将燃油的火把点燃,紧接着就扔了出去,黑压压的夜空下这些火把宛若移动的星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闪亮的痕迹,直直望着铺满了油水的地方砸去。 “放!”眼看火把靠近宫门,楚衔玉才放声一喝。 随着他的呼喝声止,一道道蜿蜒不齐的水柱从上空灌下,搅动着火光与约会的清水就这么从上贯下,瞬间将还未靠近宫门的火把浇熄。 当看到火把被浇熄的瞬间,钟覃的脸色霎时也沉若夜色,他抬头盯着楚衔玉,果然与自己攀谈那么久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找寻对策。 但是仅凭这一点就想阻拦他,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只见他奋身一跃,身子一提,竟然跃到了墙门的一半高。 楚衔玉左脚往后迈了一步,警惕的望着他,虽然知道他不可能跃楼而过,但是见到他还是不得不防,将内力灌至四肢,蓄势待发。 然而钟覃并未对宫门上的他们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只是猛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身子一旋,手中的剑借力而出,瞬间就牢牢的插入了墙面砖石与砖石的缝隙之中。 莫峥本以为对方是无计可施了,面对足足二十米高的宫门,他不信钟覃还能有办法突破,然而现在见到钟覃的这一手之后,他脸色大变。 “将军,他是想以剑为桥来过宫门,我们不能再手软了!” 在他的眼中此刻的钟覃已经是逆党,若是被他突破了宫门,那后宫之中焉能还有能抵挡之势? 所以他才着急出言。 楚衔玉自然也知道钟覃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他的重点却不在这里,如之前他的疑惑,苏闻身为陛下亲手嘱托的臣子,又是两朝元老,加之庄妃还在牢中,苏妃还在陛下之侧,他定然不会背叛。 否则他何颜面君!何颜面女!何颜面敬他尊他的百姓! 所以他不相信苏闻是钟覃的党羽,他一定是被什么事缠住了身。 “将军!”莫峥看着下方不断有人将手中的剑插入墙中,心头愈发焦急。 这样的内力说明对方并非常人,个个武艺精湛,内力醇厚,一旦对方踏剑而上,他们纵然人多也无法守得对方一丝不留,而且若是对方有人趁乱入了后宫,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不得不再次提醒楚衔玉,“将军,他们就要上来了!” 楚衔玉对现在的局势看得分明,莫峥一遍接一遍的提醒,让他有些恼:“慌什么!你又不是没上过战场,真是丢了本将军的脸。” 莫峥被他一训,这才找回了些理智,“是属下鲁莽,可是将军现在的形势容不得我们三思而后行了!” 陛下不在,将军便是发号施令的人,他若迟迟不肯派出弓弩手,那对方一定会长驱直入的。 虽然诏月祖上有言,不得在宫门口见血腥,但是如今的形势哪有他们控制。 楚衔玉看了看下方正在蠢蠢欲动的人,一些武功不高的人依然在宫门下徘徊,但是一些武功高强的人已经脱下了外衫,准备上墙了。 想起陛下之前的谆谆嘱托,他神色冷寂,目光似冰,缓缓的抬起了头,道:“弓弩手!准备!” 他的话音一落,钟覃一直胜券在握的脸色陡然一变,大声道:“先帝曾言,宫门外不得见血,楚衔玉你敢放箭!” “纵然先帝有遗诏,但是如今的陛下不是先帝,钟大人不会连这个也想不通吧!”楚衔玉冷笑。 “这个是祖制,不知是束缚朝臣的,还是说给百姓听的,若是明日百姓惊闻宫门血案,你不要引起民怨吗?”钟覃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就是知道宫门处是不能配置弓弩手的,所以才一直无所忌惮,如今楚衔玉竟然准备让其动手,他怎会不慌。 第173章 巡宫找人 这里地势虽然开阔,但是为了攻陷宫门,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而且弓弩手遍布了四周,一旦放箭,他们便是逃无可逃。 楚衔玉见钟覃脸色微慌,漠然一笑,“若是明日百姓知道她们素来敬重的钟大人是因谋反而被射杀于宫门,你猜他们会如何想?” “你!”钟覃被抓住弱点,气得勃然大怒。 楚衔玉却不为所动,“钟大人,本将军奉劝你三思而后行,要知道这箭一旦发出,你们的罪名就坐实,而你们永不可能有胜算,到时候你没有回头路,就连整个钟家都没有了回头路,而且你不要忘记了,宫中的蕙妃可是你的亲生女儿,若是本将军将她带来,后果又会如何!” 钟覃往前迈了一步,怒不可揭却又无可奈何,若是今晚与他们开战,不说今夜能休,就说这样的动静必然不可能不惊动其他人,自己的举动不过是无奈之举,而且对方并未要求自己一定要谋逆,只是需要吸引对方的兵力就足够了。 自己也没必要非得奉献出什么。 可是自己的这个罪名经楚衔玉与莫峥的亲眼所见,怕也是洗不掉了,但是钟家还不能出事,自己一定不能连累涵儿。 “如何,钟大人可考虑好了?”楚衔玉望着钟覃,见对方的脸色一直在变,出声提醒。 钟覃神色渐渐趋于平和,看了看天色,舒然一叹,说出了一句让楚衔玉摸不清昏头的话,“楚将军,如今的形势已经不由你我做主。” “钟大人此话何意?”楚衔玉暗叫不好,举目望去,四周被夜色覆盖,遮住了一些他没有注意的细节。 “楚将军会知道的。”钟覃见楚衔玉一慌,淡淡一笑,神色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莫峥!”楚衔玉立刻朗声唤人。 “属下在。”莫峥听闻楚衔玉变调的呼声,急急出现。 “宫内还有多少兵力?”见莫峥走至身前,他压低声音询问。 “保卫后宫的人还有一千兵力。”莫峥如实回答。 “你即刻带十人入后宫各处,重点在淬怡宫、珍宝楼与静思堂,看看这几处的守卫如何!” “是!” 莫峥不敢迟疑,即刻领人离开。 钟覃见楚衔玉这才回神,眉目一展,道:“楚将军,此时才回神怕也是为时已晚。” 如今另一面的人怕是已经潜入宫中,他这边只要不再动,楚衔玉便拿他没有办法。 “钟大人这招声东击西玩得真好。”楚衔玉冷笑,一开始就以谋反之名堆聚宫门之下,吸引了他直接来此,没有再去巡宫。 后宫有多大,有多少处没有来得及安排人手他自己都不敢想,如今他与其他人被宫门前的他吸引了目光,疏于防备,钟覃的同伙趁虚而入不是不可能。 想要阻止已经不太可能,唯一可能的就是从猜测对方的去处,这样才可有机会抓住对方。 但是苏闻一直不现身,钟覃之前又暗示了他,使得这一刻他的心十分不平静。 若是旁人他不会那么慌,但是若钟覃的内应真是苏闻,那真是不妙! 莫峥领人随着夜色覆盖的地方入到了内宫,率先去的便是离得最近的珍宝楼,如楚衔玉所料,这里的侍卫已经被对方杀掉,刚从小道处绕过来就见地面鲜血漫步,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无一人生还。 他心头大惊,这些人都是陛下钦选的人,不说难以匹敌,但是也是个中高手,竟然全数被歼。 他稳住心神,即刻带人进去看,只见第一层被翻得乱七八糟,随着迈上第二楼就见也同样一片狼藉,而且一旦入了珍宝楼里面就不见自己的人倒在其中,说明对方来时率先将外满的人全部解决了,才慢悠悠进来的。 但是那些杂乱的脚印也止在了这一层,便没再往上。 他看着二楼通往三楼那看似平凡,却暗藏玄机的楼梯,也不敢妄自上前,这里可是陛下珍藏稀世珍宝的地方,只有陛下才上得去,其他的人哪怕是呆在外面也无法窥见里面的宝物。 他看到对方的脚步在这里尤为乱,说明对方到了这里,也想过无数办法想要上去,却终究没能如愿以偿,百般尝试又数度失败之后,对方决定绕开了这里。 莫峥也不敢耽搁,望着下一处淬怡宫前去,淬怡宫外围一圈雅致的翠竹,绕过它之后才见到淬怡宫的宫牌,但是他却没有再往前,因为殿外守夜的宫女浑然不知的打着瞌睡,里面的人呼吸悠长,不像是被那些人惊动过一般。 此刻对方还没抓住,他不敢贸然闯入蕙妃的住处,但是也不能不看。 三思之后,他让其他人不动,只身来之殿门前,推了推正在打瞌睡的宫女。 宫女因为守夜疲乏,且夜深人静,正值昏昏欲睡之际,被人一推立刻清醒,当视线被莫峥所吸引时,她惊慌了一下,“莫将军,奴婢没有打瞌睡,奴婢正好好的在值夜。” 莫峥见她一推就醒,想来也没有放松心神,但是对方都是身怀武功的高手,若是要进自然也不会惊动她。 “本将只是再巡视后宫,不知你家娘娘安歇得可好?” 宫女一听,自然不敢怠慢,忙道:“奴婢立刻进去看看。” “嗯。”莫峥点头,他正是此意。 宫女悄然推开殿门,往里面走去,通过垂垂长幔见床上的人睡得安然,便又退了出来。 “如何?”见她去而复返,莫峥出声询问。 “娘娘睡得很好,多谢将军关切。”宫女行以一礼。 “如此便好,你好生照顾你家娘娘吧。” “是。” 莫峥往回走了去,但是不太放心这里的防范,他特意还留了四个人潜伏在翠竹林中,一则是为了保护里面的人,二则是监视钟诺涵的举动,看看她是不是在演戏。 最后他才前往静思堂,没想到他的脚步刚踏入静思堂的按倒,一群浑身被黑衣笼罩的人就从四周塌墙而来。 “谁!”为首的人声色凛凛。 莫峥见对方的伸手便知自己可放心,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让其他人入内。 当即抱拳,道:“本将是榆御林统领莫峥,奉楚将军之令前来看看静思堂的现状。” 对方这才塌墙而下,来至莫峥身前,见他盔甲加深,身后的人也是御林军装扮,依然警惕, “能否让在下看看你的腰牌?” 莫峥微微一愣,但是也没拒绝,取下自己的腰牌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之后仔细的看了看,确定无误,才道:“得罪了,刚刚有人想要浑水摸鱼,被我挡住了,所以才会要求见统领大人的腰牌,还望统领大人勿怪。” 对方将腰牌递还给了他,莫峥接过正要离开,这时暗廊的另一头却传来了一道清灵的女音。 “来人可是莫峥莫大统领?” 莫峥脚步一顿,继而顿足,看了看黑衣人,见对方也跟着回头,便答:“正是。” 对方确定之后,继续道:“莫大统领,我家娘娘想要见你,请您移步入内。” “啊?”莫峥一愣,他没想到庄妃在静思堂还有见谁不见谁的权利,有些没反应过来。 “统领大人,我家娘娘有请。”里面的女音见外面的人似乎反应过来,又重复了一遍。 “哦……好!”莫峥这才对身后的人打了眼色,让他们就此等待,他自行入内。 黑衣人见他进来,收身一闪,便遁入了静思堂内。 莫峥惊见对方的伸手,不由对陛下关押庄妃的决定有所怀疑,这到底是治罪还是保护,真是说不清楚。 走完暗廊,莫峥就见到一个面目清秀的宫女等在尽头,见到他,她立刻垂眉道:“统领大人这边请。” 莫峥随着她的引路来至了里面的牢房前,这里可是看守皇室重犯的地方,而且守卫的人皆不是后宫与权臣之后,都是一些寻常百姓或者一些没有背景的江湖剑士,所以不会涉及党羽之争。 他进去后,就见到苏珝错披着一身白裘,站在牢房内仅有的那扇窗户下,举头望月。 “娘娘,不知您见末将,所谓何事?”莫峥来到牢房前,虽然发现门未上锁,但是也没迈步入内。 苏珝错听闻声音才回身,目光平静中带着看破一切的利光,开门见山道:“莫将军,如今聚集在门下的人是谁?” 莫峥又是一愣,不知道苏珝错是如何得知有人聚集宫门之下的,但是见对方目光平静,脸色严肃,他也不敢插科打诨,躬身道:“娘娘,这件事臣不敢擅自回答,还是等楚将军善后之后来想娘娘解释吧。” 苏珝错见莫峥不说,便换了个方式,道:“既然如此,那本宫问一句,蕙妃那边可是相安无事?” 莫峥又是一惊,她怎会在知道自己是从淬怡宫那边过来的!这后宫之人的心思真是缜密,一猜一准。 “是。”想来自己再瞒也瞒不住,便如实回答。 “那蕙妃那边当真风平浪静?”苏珝错重复一问。 “末将亲自走近殿门聆听的,还望守夜的宫女进来看了的,蕙妃娘娘一切安好。” “那你去过那些地方?”若是钟覃动手,那宫内一定会有内应,白玉容归不知此时到底在哪里,但是他的目的就是要诏月内宫自乱,无暇顾及外面的变化,然后让他的计划顺利达成。 第174章 珍宝楼塌 所以楚衔玉一定会先让他去看看他比较怀疑的几处地方。 莫峥已经对苏珝错不在现场,又能准确的分析暗暗称奇了,当下也没有再藏着,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 “末将去过珍宝楼,淬怡宫,还有就是娘娘这里。” 哪知苏珝错听闻之后,脸色却是一变,“那你立刻去风露殿!” 莫峥不明所以,见苏珝错脸色大变,气势惊人,也不敢耽误,便道:“末将这就去。” “等等。”苏珝错却再次叫住了他,“本宫也一起去。” 听闻她也要去的话,莫峥脸色瞬间复杂,“可娘娘……” “娘娘你现在还是待罪之身,不能出静思堂。”之前的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出来,站在了牢门出口,挡住了苏珝错的去路。 “此一时彼一时,你难道不知道!”苏珝错望着眼前的黑衣人,虽然他武功是里面的人中最高的,但是她并非没有一拼之机。 “纵然外面天塌地陷,若是没有陛下的明诏,娘娘也是不能出去的。”黑衣人声音没有起伏,继续道:“而且娘娘如今的内力还不足以支撑娘娘肆无忌惮的出去,还请娘娘三思。” 苏珝错听闻对方的话,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莫峥见那个黑衣人敢这般对庄妃说话,心头再度啧啧称奇,真是勇士! 但是他的话却没有错。 “娘娘,这件事让末将去做吧,您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好,若是有事娘娘尽管差人去请楚将军,他可以直接修书陛下,娘娘有话自然可跟将军好好说。末将还有军命在身,就不在娘娘这里多留了,末将告退。”说着莫峥对两人报以一拳,转身便挪开了身子。 莫峥走后,静思堂内静得吓人,元香自开始就站在暗廊入口边,见苏珝错与黑衣人正在对峙,不知该如何插嘴,所幸也沉默的站着。 “你是谁?”苏珝错望着黑衣人,虽然他全身被黑布卷着,但是苏珝错却觉得对方是认识她的,否则跟她说话语气不会那般自然。 元香的睫毛微微一动,因苏珝错的注意力都在黑衣人身上,所以并未注意到她。 对方显然没想到苏珝错那么敏锐,不自然的避开了她的目光,道:“小民只是一阶贫民,娘娘不认识的,小民既然奉圣旨守在这里,就要遵循陛下交代的话,还望娘娘不要为难小民。” 对方的意思十分明白,苏珝错也不再为难,只是深深的看了那人几眼,才转身重新躺回了床上。 身子微微一侧,往里靠去,不理会他们。 黑衣人与元香对视了两眼,一人隐遁,一人站立,并未有交集。 外面的莫峥摸着夜路一直来到了风露殿,刚入殿就觉得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然而随着一步步走进去,当他看到苏闻被人捆绑着突兀的坐在院中的时候,他才色变,积极上前。 “苏相大人。” 苏闻被人捆绑在这里已有一个时辰,此刻听闻莫峥的声音,被布斤蒙住了嘴巴的他,发生呜呜声,以作回应。 莫峥确定真是苏闻之后,取下他的面巾,再为他松绑。 苏闻却将自己已经知道的消息,如同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快,禀告将军,不要理会钟覃,要去珍宝楼,那里才是他们的重点!” 莫峥边解困住他的绳子,一边疑惑的望着他,“苏相大人,末将刚从那边过来,进楼查过了,并无异常。” 苏闻却摇头,“不,他们就在里面,他们的目的是第三楼的宝物。” 莫峥脸色一变,“苏相大人确定?” “本相自然不会骗你!”苏闻挣脱了被莫峥解开的绳子,起身就拉着莫峥往那边跑,但是以为绑地太久,腿脚血液不通,麻木非常,刚跑了两步,苏闻的脚就跑不动,踉跄得几欲将自己摔倒。 幸得莫峥习武之人,反应极快,出手接住了他。 苏闻却扶着腿,道:“不必管本相,快去珍宝楼,否则就晚了。” 莫峥一听,不敢耽搁,留了两个人扶着苏闻,其他人随着他跑去。 留下的两个人扶着苏闻朝着前方挪步,当他们走到珍宝楼的百米范围内时,却听轰然一声炸响,整个夜空被一簇烈目的白光冲破,百米之内的地方尽数被照如白昼,地面、草丛、石桥清晰可见,地面发出剧烈的摇晃,池水被震动晃得哗啦作响。 只是一瞬,之后四周恢复了夜的黑暗,不见一物。 巨大的响动不仅让苏闻怔在原地,还让站在宫门的楚衔玉色变,甚至连钟诺涵与苏珝错都被这一声动静所惊。 钟覃自然也看到了那簇白光,脸色瞬间变得轻松,见楚衔玉笔直的望着那一头,朗声道:“楚将军,你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吗?” “钟覃!”楚衔玉回眸,眼底尽是冰霜。 钟覃却无所畏惧,因为今日开始楚衔玉便无暇再顾及他。 “老夫站了一夜也累了,就不与楚将军守城门了,老夫告辞。” 说着他转身一走,城下的人见他离开,虽然不知为何,但是还是急急的跟上。 楚衔玉气极,但是见珍宝楼那边传来了这样大的动静,也不敢停留,让其他人在这里善后,并以军令要求所有人不得将此事外泄后,才举步离开。 苏闻见到这一炸响,心头一震,脚下的步伐也急了些,“快,快过去!看看有没有人伤亡!” 扶着他的两人在炸响发生的时候,就已经担心了比他们先行的莫峥与其他兄弟,此刻听闻苏闻的话不犹豫,带着他纵身就往前掠去。 来到珍宝楼十米范围内,就见到珍宝楼的第三层被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几乎尽数被毁。 “统领大人!”他们来后,就目光四处搜寻,好不容易在几米外见到了站在摇摇欲坠的珍宝楼下的莫峥,便靠了过去。 莫峥显然被这样的炸响惊到,有些后怕的站在了原地,若是再快一点,自己将死无全尸。 听闻属下的呼唤,他缓缓转身便见那两人带着苏闻已经赶到了这里。 “苏相,这……” 苏闻望着化作废墟的珍宝楼,眼中亦是惊骇难平,“莫统领,是本相疏忽,本相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寻东西,特让你来阻止,不想对方竟然留了这么一手。” “那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莫峥闻苏闻的话,想到自己险些丧命,语气似忿又怒。 苏闻却望了他一眼,不肯说。 钟诺涵本在休憩,听闻这样一声巨响,几乎门窗都在晃,吓得脸色发白,从床上仓惶的爬下正欲往外走,不想这声震动却止住了。 她余惊未定,却不敢再呆着,这声响动非同凡响,她必须要去找楚衔玉了解情况。 “丘嬅,梳妆!”她扶着床边站起来,对外面的人吩咐道。 外面的宫女听闻钟诺涵的呼唤,即刻道:“娘娘稍等,奴婢这就去找丘嬅来。” 而静思堂内,因为受到声势的波及整个暗廊的壁火都不安分的晃动了起来,整个牢房也因这一震荡摇晃了一阵,刑具与铁链哗哗作响。 元香与黑衣人立刻闪身出现在苏珝错的门口,一脸戒备。 待四周安定,苏珝错才从床上起身,望着依然黑沉沉的夜色,低声问道:“元香,你去看看哪里出事了。” “是。”元香迈步走了出去。 黑衣人还是站在了她牢门前,苏珝错见对方背对着她,一边细细的看了看对方的背影,一边在脑海中勾勒,想看看他与自己认识的中那一个人的音容相匹配。 不多时元香回来了,“回禀娘娘,似是从珍宝楼那头传来的动静。” 苏珝错的表情却猛地一凛,“珍宝楼!” “是的。”元香肯定的回答。 苏珝错下床,来至房门前,道:“本宫要出去!” “娘娘,不可以!”黑衣人身子一闪,出现在了门口,挡住了她。 “若是本宫非要出去不可呢?”苏珝错亦不退步。 “那娘娘只能杀了小民。”对方的语气始终波澜不惊。 苏珝错胸口一滞,望着不敢看她眼睛的黑衣人,脸色阴郁。 “娘娘,这是陛下的命令,娘娘还是不要抗旨了吧,外面发生这样大的事,想来楚将军一定会来见娘娘的,娘娘到时尽可细细询问楚将军。”元香见苏珝错脸色不虞,出声调节。 苏珝错看了看元香,目光有探究,有疑惑,但是最终还是归于了平静。 若是可以,她还是希望自己猜错了。 对于苏珝错的没有为难,元香暗暗松了气,黑衣人也松了口气,两人重新回到原位上,守卫着苏珝错。 珍宝楼前,楚衔玉已经名人将珍宝楼推垮,既然宝物被废,那这座楼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而且这样的废墟立在宫中也不好看。 苏闻也同意楚衔玉的决定,若是它一直不倒,怕之后还会有更麻烦的事。 见事情已经被控制住,苏闻上前对楚衔玉道:“楚将军,若是得空,不如与本相聊聊。” 楚衔玉看了看苏闻,知道他要聊的就是之前发生的事,目光看了他半许,道:“好。” “将军这边请。”苏闻领着他朝着自己平日处理政事的地方走去。 临行前,楚衔玉看来了看莫峥道:“这里交给你了,若是处理好了,就来回禀本将军一声。” “是,末将一定会妥善处理的,请将军放心。”莫峥拱手行礼。 “嗯。”楚衔玉交代完,才与苏闻一道离去。 第175章 黑鹰传信 灯火摇曳,空气寂静,两缕青烟自两杯热腾腾的杯子中袅袅而出,使得相对而坐的两个人面容都迷蒙在了这片雾气之中。 “苏相,今夜你在哪里?” 因为楚衔玉之前一直在宫门,莫峥发现苏闻之后不久之后就发生这边的坍塌,所以他还未来得及汇报楚衔玉发现苏闻的事。 苏闻听闻楚衔玉的询问,目光在烟氲中有些迷离,“本相一直在宫内,只是被人绑起来了。” 楚衔玉闻言挑眉,“苏相竟然在宫内被人绑了,这倒是新鲜。” 受温陌君的影响,他对苏闻的能力也是十分忌惮,能够在诏月翻云覆雨,而且还与外人勾结的苏闻怎会被人绑住。 纵然他没有派人随身保护,但是他还有自己的暗卫,怎会这样轻易的束手就擒? 苏闻看穿了他的想法,眉目不懂,沉若林间山水,“若是本相告诉将军,在对方出手时瞬间就将本相的五名暗卫毙命,不知楚将军会想起谁!” 楚衔玉背脊一下子挺直,苏闻的暗卫他是交过手的,都是经历过非常严格的筛选与磨砺的,隐藏与出手都是极为敏锐的,他虽然自信,但是若是要他在顷刻间毙命五个,他自认还是无法精准的做到。 所以他第一反应,便是白玉容归。 他自来诏月开始身上就蒙着一层神秘的色彩,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与他有着不可推卸的关系,他如果要兴风作浪,怕陛下也未必能及时发现。 “那苏相可看到了绑你的人?” 苏闻摇头,“对方手法熟练,在暗卫倒下之后,本相的眼睛就被人蒙上,直到将本相带到了风露殿,才扯下了本相的面巾,而当面巾落下之时,本相的眼中除却冷冷的孤月,什么都没有。” 楚衔玉听闻,不由的伸手在嘴角摩挲,蹙眉深思,对方的身手过于灵敏,甚至对诏月内功的地形熟悉非常,必然在这里呆得时间不短。 若是如此,他后背瞬间就惊出了冷汗,那对方现在到底处于了一个什么位置,他用着此番身手,若是隐藏在后宫行事,必然不会轻易被发现,那么他几乎就是想杀谁,就可以杀谁了! 苏闻见楚衔玉的表情便知他已经想到了最可怕的一种可能,声音迟缓而清晰,“楚将军,长期在外征战,交手之人颇多,不知在楚将军的印象中,可有这样身手的人存在?” 楚衔玉努力回想,有没有这样的人! 倏的,他眉目一肃,道:“有的。” “谁?”苏闻以为他知道了是谁,身子一倾,急急询问。 “在清瑶公主入宫的不久的一个夜晚,衔玉曾与一个面具男子交手,对方身手深不可测,而且一直隐匿在宫中,至今没有被发现。”楚衔玉垂眉,看起来是在努力回想,但是他的眼底却是一片冷色,里面的某种暗光不停的明灭着。 “面具男子!”苏闻显然没听说过这件事,细细想了之后,又道:“那将军之后可有看清对方的面容/?” “自然是没有的,否则衔玉怎会让他继续逍遥。” “如此,便不好确认了。”苏闻收回身子,正襟危坐,目光扫了扫楚衔玉,语气微重。 楚衔玉却缓缓抬头,道:“不急,只要在宫中总会有现身的一刻的。” “是吗?”苏闻淡淡一笑,笑意却让人辨不清含义,“将军可知珍宝楼为何会出事?” 楚衔玉随着淡笑,“为何?” “那是因为之前的传闻。” “什么传闻?” “破国玉玺。”苏闻慢慢的道出四个字。 瞬间楚衔玉的脸色就紧绷,“何以见得?” “因为这个传言正好就是本相放出去的。”苏闻答得光明磊落。 楚衔玉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收紧,“苏相为何这么做?你可知陛下一直在查这件事。” “当然知道。” 苏闻的笑意更浓,眼意更深,看的楚衔玉目光寸寸收紧。 这个时候他不想再问也知道苏闻的意思。 “将军难道不好奇,本相为何要这么做吗?”苏闻一直都在细细注意着楚衔玉的表情,见他这个时候不再问,笑意渐渐收拢。 “苏相是一国宰相,给衔玉交代也没有意义,不如等陛下回来你再一笔一笔的交代。在诏月能吩咐苏闻做这件事的人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 “看来将军不想知道啊。” 楚衔玉不接话,苏闻也不继续问,两人瞬间陷入了沉闷,而那股沉闷在两人分毫不退的目光中渐渐变为焦灼,仿佛他们眼中的对方谁敢先动,另一个人就会出手将其制服一般。 “将军!” 两人谈话的气氛跌入了某种怪圈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莫峥的声音。 里面有些诡异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进来。” “将军,苏相大人。”莫峥进来之后对着两个看起来谈得不错的人行礼。 “事情办得如何?”楚衔玉知道莫峥是来跟他汇报后续的事的,端起一直未喝的茶喝了一口,身子前倾,作聆听状。 “珍宝楼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因为守卫的侍卫早在之前就被人灭口,所以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的伤亡,末将仔细的注意了四周,发现在废墟中有这个东西。”莫峥说着,将握在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 楚衔玉见到他递上来的东西,蓦地瞠目。 苏闻却神色平淡,“这是什么?” 说着自己拿了过来,不过是一块只剩下半截的玉坠,上面洁白如皙,然而断面却染着殷红似血的血纹。 “这……”苏闻拿在手里将其对着光反复的看着。 之前容色有些不自然的楚衔玉也趁着这个间隙恢复了常色,见苏闻看得仔细,便问:“苏相大人知道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却听苏闻惊异的“咦”了一声,见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某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他的心猝然一紧。 “苏相可是看出了什么?”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然而苏闻却放下了断玉,“不过是寻常的断玉而已,应该是陛下之前收集的某块好玉,被这番轰炸沾染了血气变为了如今的残破之样吧,没什么起眼的地方。” 楚衔玉紧绷的心弦倏的放松。 莫峥以为自己发现了有用的东西,不料却是没用的,只得道:“是末将疏忽了,既然没用,那末将走时将它扔出去便是。” 楚衔玉听后,目光转了转,又问:“莫峥,你之前可去了静思堂?” “去过,庄妃娘娘那边十分平静,而且有静思堂的人护卫,十分安全。” 苏闻听到庄妃,一直锐利的目光瞬间柔软了,“不只是庄妃的安危,后宫的人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了将军身上,将军可要撑住啊。” “那是自然,有苏相的鼎力支持,衔玉一定可以撑下去。”楚衔玉微笑回应,谦和至极。 临近天明那一刻,四周的夜色尤为浓郁,然而这个时候又是每一天最为安静的时刻,所有的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声响,夜色沉沉的压下去,让万物都不敢为之相抗。 正值万籁寂静之时,在浓浓暗色覆盖下,一只黑鹰自苏相府中腾跃而起,双翼一展,昂首翱翔,颇有飞摇直上天穹的风姿。 它一路翔游,从诏月的这一头到了那一头,来到一处绿树苍山,幽静雅致的山腰处才收速,身子敏捷的穿梭过林间,丝毫不为黑暗所累,行速极快,绕过一座乌黑的顶梁来到了一座成口子的山庄,院中的石心灯依然明亮,仿佛是在等待夜归人。 黑鹰站在石心灯的顶部,下一刻左侧的房门就被人打开,里面的灯色将夜色驱赶,照出一片暖色。 灯光斜斜的照出来,一道人影蓦地出现在了朦胧的灯光之中。 黑鹰见到此人,扑腾着吃翅膀,欣喜的扑了过去。 对方将隐藏在它翼下的密信取出来,让它自己在外面玩耍,转身又进了屋。 屋内灯光朦胧,雾气氲离,步入其中踏足了某处不可望及的仙境一般。 这片雾气不浓也不淡,但是进去的人却步伐沉稳,仿佛对这里的一切熟记于心般清晰。 绕过内廷,眼前又出现了一池泉水,泉水自四角处蜿蜒流下,汇聚到中间的水池之中,水是暖的,下去之后又腾起了一片薄雾。 雾气层叠,烟袅袭人。 “陛下。”进来的人对着那片看不真切的雾气躬身。 “有消息了?”回应的人声音低沉,尾音却有着稳不住的颤抖。 “是,苏相来信了。” “拿过来吧。”里面传出了一阵水声。 “是。” 恭敬的将手中的信纸递上去,便静默的守在一边。 泡在水中的人伸出苍白的手将信纸接过去,靠在了光滑的池壁上,展信阅读。文字不多,都是交代的重要事情,没多久就看完了。 “寒烈,若是朕让你回去,你可愿意?”将信递给了身旁的人,温陌君轻轻叹了一声,询问道。 “陛下,”站在温陌君旁边的寒烈一听,立刻就肃容,“若是平时属下自是愿意的,但是陛下此刻需要属下,属下不能不管陛下,还望陛下不要勉强属下。” 温陌君早知寒烈不会愿意回去,如今的自己正在准备接下来的换血,需要内力醇厚的人在旁协助,否则不能用武的自己,加上不会武功的鬼诣,是无法将继续下去的。 第176章 太子殿下 加上还有一个用意不明的青瑶在身边,他更是不会放心。 但是苏闻那边的情况也会越来越恶劣。 寒烈自然也知道陛下这次的开口一定是预料到事情远远超出了预估而不得不出口,但是任何事情都没有他来得重要。 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陛下决定好好活下去,他不能在这个关口离开他。 两人无端端的陷入了沉默。 各自徜徉在自己的思绪中,连有人进来也没有发现。 “信上说什么?”鬼诣穿过雾气走到最里处见到两人的表情,再想到门外一直盘旋不去的黑影便知道那边有了消息。 温陌君再动了动泡得发软的身子,胸口因为毒素正在被激发而隐隐刺痛。 “苏闻说,对方已经按捺不住,珍宝楼已经被炸毁,明日怕是不平静。” “珍宝楼毁了!”鬼诣一听瞪着眼惊讶,“那里面的宝物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温陌君也低喃了一句。 鬼诣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感叹绝不是因为那些宝物,而是隐藏在珍宝楼后面的一幅画。 但是珍宝楼已毁,再可惜也只能可惜。 “陛下说让我回去。”寒烈见鬼诣进来,立刻告状。 现在陛下的身体都是由鬼诣做主,他性子怪异,不仅能管住陛下,就连青瑶公主都对他格外畏惧。 刚来那会儿因为青瑶公主不听劝告非要来见陛下,他趁着双方对峙的当口直接给她下了迷香,让青瑶公主一来就睡了一整日,使得青瑶公主如今见他都避得三丈远,生怕再一个不经意间被他下了药。 果然鬼诣一听,脸色就怒了,“陛下你疯了,是不是!” 没有在宫中,他对温陌君就没了那股子尊重劲儿,教训起来毫不口软,让他都有些心战战。 温陌君脸色不见波动,依然紧抿着唇。 “你到底是活还是求死?”鬼诣的眉目融着冷霜,声音也沉了下去。 “鬼诣!”寒烈见鬼诣动了怒,说话没有分寸,重声提醒他。 温陌君只是目光一转,看着鬼诣,“朕想活。” “那就不要再操心,既然你将一切都交给了苏闻,那就让他去处理,他是两朝元老,心智与经历都非常人所及,足够周旋那些人了。再说了,白玉容归最近不是也作动不了吗?你还瞎担心什么!”鬼诣的话带着怒气,但是分析得还算透彻。 然而寒烈却有些迷茫,“陛下不是一直担心容亲王有所动静吗?为何他会没有动作?” 鬼诣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以后你会知道的。” 寒烈一愣,看着温陌君,见对方望着水波荡漾的水面发呆,只得闭嘴。 “朕是担心万一……”半晌后,温陌君才低喃了一句。 “既是担忧,又何必作此一举。”鬼诣闻言,走到池水边的另一处开始将整池药水引了出去。 寒烈对二人对话一知半解,隐隐知道他们所说的人应该是二小姐,却不知他们到底在说她的什么。 见鬼诣放水了,他慌忙从旁边拿出一件毛裘给从池水中起身的温陌君披上。 温陌君披着之后,在池旁边战立了许久,方才道:“鬼诣,你说朕不带上她,是不是错了?” “陛下不必多虑。要知道明日就要开始清血了,从这个环节开始不得出错,否则前功尽弃,陛下不能再劳累心神了。” 寒烈听着鬼诣的话,点头认同道:“陛下,之后的事有苏相在,还有楚将军坐镇,自然不会有什么难题。陛下还是不要让鬼诣与苏妃的一腔心血白费才好。” 温陌君不答话,转身进了内室。 寒烈见他背影越发单薄,有些担忧,便忍不住向鬼诣确认道:“鬼诣,你有多少胜算?” 鬼诣看着池水流尽,目光不动不移,“没有起死回生的回魂草,我只能拼尽全力。至于胜算,我只能自己默默计算,不能说。” 寒烈听着这个答案,有些心寒,“难道你也不能全全把握吗?” 鬼诣这才移动目光望着鬼诣,“我知道你与其他人都希望从我嘴中听到足够安慰你们的答案,但是你也看到了陛下一直不曾放松身心,哪怕是现在也没有让自己置身事外,我虽然能阻止他的动作,却不能阻止他的思想,所以我只能要求你在明日开始之后,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打扰陛下。而且之后我会在门口洒下毒,防止突变。” 寒烈被鬼诣的话弄得心神难宁,“陛下只是离宫诏月就已经不平静,若是陛下出事,那诏月……” 后面他不敢再去想象,若真有那一日,不管是对他,还是万千的百姓恐怕都是一场浩劫。 “所以这段时间你务必保护陛下,不要让他再被其他事情分神。”鬼诣郑重的说。 “好!”寒烈朗声回答,忽而他想到了之前他们说容亲王最近不会有动作,禁不住又试探道:“苏相信上没有说容亲王的动静,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若是他突然动作,怕苏相也难以招架。” 鬼诣却淡淡一笑,说得极为笃定:“他不会的!” 容不得寒烈再问,他便转身走入了出去,忙碌了一天,身心俱软,需要好好的休息才能继续明日的聚精会神。 寒烈被晾在了原地,对于这些复杂诡谲的心思,他一个粗人自然理不清,两度试探得不到答案,他也就不纠结这个了。 走到殿中看了看已经歇息的温陌君,才回到自己的偏院休息。 别庄这边刚平静,宫内的暗涌又开始隐隐作动。 此刻,天色已经不再是那般沉寂无边的暗色,厚重沉暗的云层下方涌现了片片白蒙,堆垒成砌,一点点将暗色挤出天空。 就在这片黑白交错,格外诡丽的天幕之下,一道纯黑的身影傲然屹立在最高的屋檐之上,目光沁着夜的清寒远眺至百里外,仿佛是在观望着那边的云起云跌。 一丝细微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兴致。 “你来了。”后方的人声音低低的,说话间还微微带着喘息,音色却极为好听,宛若玉石相击。 “你不是也一直在找我吗?”纯黑的身影回身,五官温雅,气质出众,若是苏珝错此刻在,一定会震惊,眼前的人竟然是楚衔玉。 而此时的楚衔玉已然没了往日的温文,他肃容沉凝,目凌似刃,全身还带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杀气。 他就这么看着对面的人,那人全身被火红毛裘覆盖,甚至连手都被裹紧了毛裘之下,像是极为怕冷。 就连素日里谈笑自若,从容淡定的五官此刻也结着一层如雪的苍白,呼吸紊乱,像是被人重伤一直不曾痊愈一般虚弱。 只是这些病色都不能遮盖他举世无双的容光,即使他此刻虚弱无比,但是他的风姿依然无人可及。 “是啊,现在终于找到你了。” 见白玉容归没有犹豫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为,楚衔玉勾唇,笑意极冷:“号称天子之姿的容亲王竟然被人伤至这般模样,真是让我大为震惊。” 白玉容归却不见多冷,只是四周的寒冷让他有些不适应,他本想走动一下,可是站了一会儿虚弱的腿脚竟有些不听使唤,无法动弹,索性他直接在屋顶上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的时候,不由的想起了还未入宫的那个夜晚,他就是和她坐在屋顶一夜未眠的。 想到她,他的目光便穿透了夜色,搜寻着静思堂的方向。 但是楚衔玉的问题,他却没有忽略,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那你的失算未免也太大了。”楚衔玉嘲讽。 见楚衔玉对他始终夹针带刺,白玉容归不悦的蹙眉,“楚将军来这里就是为了讽刺本王吗?那本王就不浪费时间跟楚将军在这样无谓的事上了。” 说着就要起身离去。 楚衔玉见他要走,顺手相拦,“等一下,我有话说。” 白玉容归重新坐了回去,“既然如此,不要浪费时间,明日本王还有安排呢?” “钟覃没有得手,珍宝楼里没有破国玉玺。” 白玉容归闻言,“扑哧”一笑,“这我早就告诉过你了,是你自己没听进去而已。” “传言破国玉玺在温陌君手里,温陌君若是没将它放入珍宝楼又会在哪里?”楚衔玉说到这个,眉目间显露了焦急。 白玉容归扫了他一眼,平淡道:“你为何这般确认破国玉玺就在他手里?你与他关系匪浅,难道他没有说过他没有吗?” “他当然说他没有,而且还说要派人去找。” “那为何你还认为会在珍宝楼?”白玉容归裹紧了衣襟,不让风从那里灌进去。 “因为他欲盖弥彰的东西太多,我不信他。”楚衔玉说着,语气间多了分戾气,“他越是说没有,我便越不信。” “你,太偏执。” “呵呵。”楚衔玉闻言,冷笑,“背负着复国的责任,聆听着死魂的嘶叫,脚踏着众人的绝望才能重生的我,怎会不偏执!” “那你是非要复兴破国了?”白玉容归挑眉再问。 “那是自然,否则又怎会为了你改变我的棋局。”楚衔玉横眉怒对,若不是因为他一年前要强势插入,自己又怎会失去了半臂心血,从而不得不答应与他合作。 “既然这样。”白玉容归说着起身,抖了抖袖口,握紧了冰冷的五指,道:“那太子殿下不妨再为本王改改计划。” 第177章 血洗钟府 乍闻这声“太子殿下”,楚衔玉惊得有些手足无措,这个称谓早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没有人再唤过了。而且他之前联络内部也是用的昔日将军的名号,从未说过自己是破国第三代皇太子。 然而这句称谓从白玉容归嘴中唤出他却不得不心惊肉跳。因为这个世上知道他身份的人,屈指可数,但是里面绝对不可能会有他。 白玉容归见他迟迟不答话,偏头笑问:“你是惊讶我叫你‘太子殿下’还是惊讶我知道你的身份?” “你怎会知道?”在诏月那么多年,温陌君都不曾知晓,甚至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是怎么知道的。 “如何得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兴国的心到底有多强。” 楚衔玉稳住自己的情绪,望着白玉容归,原以为他不过就是一个想要证明自己能力的质子,却不想他竟然这般深藏不漏,竟然可以将自己的底细都挖出来。 他的心开始打鼓,跟这样的人合作,对自己真的有利。 白玉容归呼出一口气,眉头一直蹙着,见楚衔玉迟迟不肯答话,目光敛去了轻快之色,道:“不必怀疑,本王的心从来都不是天下,本王只是想以后的大陆上没有诏月,其他的本王一概不问。” “可是据本殿了解,跟你合作的并非只有本殿一人。”既然对方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也不藏着了。 只是对方的用心,他依然怀疑。 “你说钟覃、云穹,以及曾经的苏闻?”白玉容归列出了曾经和自己以各种方式合作过的人。 见楚衔玉目光凌厉,他又继续道:“苏闻当初是想把本王推上皇位,但是本王兴趣缺缺,他也就对本王失去兴趣;钟覃嘛,是一个想要流芳百世,被世人传诵的谋算家,想要钟家千秋万代,屹立不倒,所以本王答应他只要这场风暴开场,本王一定许诺他安然不动,不卷其中,甚至还能扬名立万,名满万世,他自然为本王所用。至于云穹,他才算是本王的盟友,有野心,有实力,有眼光,想要的东西与殿下你一样,只不过他要的是天下,而你要的却只是破国。” 听着白玉容归的解释,楚衔玉暗暗懂了他的安排,只是他一直强调自己并无野心,只想诏月覆灭,他的心真是如此? “如今云穹是你的盟友,本殿若答应了这次为你改变棋局,又算什么?”他目光锐利的看着他,继续道:“你是要帮云穹夺天下,还是要帮本殿复破国呢?” 白玉容归闻言,淡然一笑,“本王只需达成本王自己的目的,后续的事与本王何干,你们虽然与本王合作,但是本王并未干扰过你们的任何决定,难道不足以让你看清本王的用心吗?” 他的话让楚衔玉一愣,他的确未干扰过他们的任何决定,甚至在关押苏珝错上他都没有表现过不悦,只是叮嘱他多多照看她。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的目的达成,之后的事你会不管是吗?” “那是自然。”白玉容归侧目,郑重承诺。 “那本殿如何信你?”楚衔玉还是有些迟疑。 “诏月一灭,世间再无白玉容归。” “好!” 见他态度坚定,楚衔玉也觉得赌一赌,有他帮衬,有他冲在前方,他的人自然不会折损颇多,这样对后续的征战就更有利了。 想到这个,他不由的多嘴了一句,“不知容亲王想要如何改变本殿的棋局。” 白玉容归见他总算问到了正题上,嘴角一勾,摄魂夺魄。 “本王要殿下,置之死地而后生。” “为何?”楚衔玉一听,立刻发问。 白玉容归的目光倏的变得柔光,望向之前搜寻到的静思堂方向,道:“因为这是本王与另一个人的约定。” 楚衔玉见他眉色温软,朝着他看的方向看了去,却未看出那片暗云有何奇特之处,但是这是他的事自己没必要细问。 “本殿答应你了,但是还请容亲王记住,一定不要违背你我的约定,否则我破国子民定不会轻易饶之。” “多谢。”白玉容归展颜,颔首认同。 第二日,晨阳破云,金光万丈,光耀万物,这一灿阳将连日来因阴霾密布的晦暗之气都扫清了,虽然依然寒冷,但是比起往日的阴沉已经好了不少。 之前还有些清冷的街市,此刻又恢复了勃勃生机,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小百姓的生活总是这样简单安逸,虽然知道昨夜又不同寻常的爆炸与异动,但是官方告知他们只是一场军事演习之后,便放下了心,浑然不知就在昨夜宫门前险些发生一场血案,以及他们素来以稀世珍宝著称的珍宝楼已经轰塌,所有珍宝或埋入了黄土之下,或在爆炸中被轰成粉末。 然而就是在一个安宁的早晨,早起的农工福庆拖着一车的新鲜蔬菜朝着他每日都去钟府后门走去,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正好也是结算时,这个月的蔬菜钱足够让他们夫妇攒够孩子的学费了。 想起不久后便是妻子的生辰,他还决定为妻子买一份礼物,好犒劳一下她的辛苦劳作。 瞬间他的心情就如这阳光灿烂。 然而当他抵达钟府后门时,一直都会站在门口等他的管家今日却没出现,而且后门也紧紧关着。 他放下车辕,边走边擦汗的走了过去,推了推门发现门是被栓上的。 他觉得奇怪,放声喊了两句:“有人吗?有人吗?送蔬菜来了哟!” 但是等了一阵,里面却寂静一片,无人应答。 他气恼的在门外踱步,刚好结算日就没人了,而且还没人回答他,这时那些人起得太晚,还是故意在赖他银子。 但是想到钟府那么大的宅院,加上钟家老爷又是大官,应该不会是赖自己银子的人,他又散了怒气,继续等。 等了一炷香,又开始毛躁,正当他又要站在门前破口大喊的时候,却听闻里面传来了一声尖叫。 登时,他就被吓得后退。 “那是什么声音!”他张煌的四处看,但是因为这里是小巷,鲜有人来往,无人可寻。 里面静若空城,没再传出任何声音,他紧张的站在原地,正值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却听另一侧传来了呼喝声。 “你们这边,你们那边,其他人跟本将走!” “是!” 话音一断,脚步声整齐而猝然的朝着这边步来,福庆一慌,正要逃走,就被随后而来的官兵拦住了去路,不由分说便将他拘了起来。 当官兵破门而入的时候,便被里面的景象震骇。 一地残尸,满地鲜血,倒下的人无一不是睁着眼,张着嘴死去。 而且因为时间长,地面已经结起了一片暗红的血垢,整个钟府都被这层死亡气息覆盖。 为首的人立刻拦住了要进去的人,忙道:“快让莫将军来!” 莫峥被人领着来到后门口,见到里面的情形也是大吃一惊,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保护现场,本将立刻回去回禀将军!绝对不许任何人进出这里!” “是!”众人朗声回答。 皇宫逶迤,阳光在屋檐上洒下长段长段的金色,描摹着本就金碧辉煌的宫殿更是巍峨逼人。 熏着暖阳,绿草褪露,寒风融温,景致呈一片暖冬之色。 仿佛所有的血腥都被煦阳掩盖了过去,万物重新迎得了新的生机。 就在楚衔玉与苏闻刚聚在一起为珍宝楼的后续事情进行着讨论时,莫峥来不及等外面的通报就冲了进来。 “将军,末将有重要的事要禀告!” 楚衔玉与苏闻的话嘎然而止,两人见莫峥一脸肃色,各自看了一眼,纷纷嗅到了不妙的苗头。 “发生了何事?”楚衔玉负手而立,威严无比的望着莫峥。 莫峥纵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这迫人的气势,比起长期伴在温陌君左右来得更加扣心。 “回禀将军与苏相,钟家……钟家……”他极速的转动着脑子,想要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听他汇报的两人一听钟家就肃了脸色,苏闻率先出口:“钟家怎么了?” “钟家……被人血洗了。”莫峥低着头,用着十分严肃的语气汇报。 “血洗!”苏闻与楚衔玉闻言,都是一震。 “你可看清了?”楚衔玉难以置信堂堂的朝廷重臣,还是一国国丈的府邸竟然一夜间无声无息的被人血洗了! “末将也是今早上接到线报的,去时里面的人已经了无生机。” “钟覃呢?你可看到了钟覃?”苏闻从座椅上起身,急急的凑了上去问道。 莫峥拢眉回想,才道:“现场极为混乱,末将只是粗略了扫视了一遍,便觉得事情十分严重,不敢再担搁急急赶来向将军与苏相汇报此事,没留意钟大人是否在其中。” “那你先下去将钟府的人清点一下,看看是否是全部被灭口。还有将这个消息暂时封锁,尽量不要让它扩散,以免造成人心混乱,之后再向我们汇报。”楚衔玉从震惊之中抽回了心神,但是心底的震惊仍然盘旋。 这就是白玉容归所说的改变棋局? “是。”莫峥领命离开。 苏闻震骇难平,望着楚衔玉目光闪烁不定,“将军以为这件事是何人所为?” “塑像这句话似是有所指引。”楚衔玉回身,疑惑的望着苏闻。 第178章 急报 苏闻嘴角微抿,随即笑道:“楚将军误会了,本相只是顺口一问而已。” 楚衔玉淡然回身,坐在座椅上,缓声道:“这件事还待查证,现在想什么都是枉然。” “这倒也是。”苏闻随口附和。 “报!”刚准备坐下继续之前的话题,却又听外面一声急报传了进来。 两人刚舒缓的神经瞬间又拉紧。 殿门再度被人推开,一名哨兵从殿外跑了进来,进门之后就匍匐在地,大声道:“禀告将军,百里加急快报!” 楚衔玉立刻起身,长臂一伸将急报接了过来,撕开之后将急报取出,一目十行看完了上面的内容,便怒声道:“混账!” 送信的人不敢出声,将脸贴在了地面上。 苏闻见一向处变不惊的楚衔玉这时动了气,伸手挥退了报信的人,道:“何事急报?” 楚衔玉气得脸色发青,不想说话,直接将急报递给了苏闻。 苏闻展开一看,便看到上方说西戎足足有万人之兵在半月前就出发朝诏月行进,一路上踏平了整整十个边关小镇,如今已达诏月百里外筑营,一副准备打持久战的架势,而且四皇子云穹亲自率了一队百人小军已经抵达了与诏月只有一道寒江之隔的丰谷镇,看趋势不日便可渡江直入诏月内城。 看完之后,苏闻再度被震惊,如今诏月内忧外患,钟覃早已被外人收买,昨日的那一闹应该就是给云穹之兵打掩护,使其可以顺利抵达寒江边,给他们一个出其不意的压迫感。 然而如今陛下不在,虽然他与楚衔玉都可里应外合,但是陛下临行时交代过他一定不能让楚衔玉单独出战。 可是如今的情形除了楚衔玉还有谁能与拥有迫人之姿,冷静之智的云穹做对手,若是如此,自己就要随他出征。 那谁来处理钟家的残局? 那诏月又该怎么办,谁又能来守卫诏月? 若不这样,那如何招架刚吞下景国就对诏月虎视眈眈的西戎? 楚衔玉背对着苏闻,眼底一片凌色,他知道白玉容归给他的机会到了,他也知道苏闻此刻心急如焚,难以抉择。 但是他不急,这个局面除了他,无人可敌。 苦思之下,苏闻却出乎他的意料,说了一句:“陛下如今不在,那我们去见见庄妃吧。” 楚衔玉猛地一怔。 假山围绕,湖水泛光,湛蓝的天空倒映在湖中,格外好看。 静思堂内因为四处的窗户被打开,阳光从四面八方照了进来,竟然将里面的幽暗与阴冷都驱逐出去了,让人觉得莫名的温暖。 苏珝错依然过着温陌君的白裘,站在窗下望着窗外的天空,那里有一对鸟儿相依滑过,让她眼前一亮,是不是到了自由的时候。 “娘娘,今日天色不错,娘娘想不想出去走一圈?”身后的元香见苏珝错望着窗外,以为她想出去,便柔声问道。 “本宫是待罪之人,不能出去。”苏珝错淡声回答。 “奴婢刚刚询问过黑衣大人了,他没有反对,娘娘若是愿意便可以出来。” “不必,本宫这样也很好。”苏珝错摇头拒绝。 元香见她不愿意,没有勉强,刚要退身离开,便见暗廊那头出现了两道人影,没有黑衣人的阻拦,她便知来人是谁。 “娘娘,有人来了。” 苏珝错听闻元香的提醒回身就见到迎光而来的楚衔玉与苏闻,他们一来,元香就识趣的退下,顺带着一直蛰伏在暗处的黑衣人都退了出去。 偌大静思堂内只余下了他们三人。 对于他们两人一起出现,她并未表现出异常,第一句话便是:“昨夜的爆炸是因为什么?” 楚衔玉与苏闻早知道她会问,两人早就想好了托辞,“运来备选被年关的焰火因放置太久加上最近天气干燥,不甚燃烧了而已。” “是吗?”苏珝错冷笑。 但是两人却不以为意,反正只要不是真话,他们都会说,而苏珝错又是除了真话什么都不会信。 “今日你们一起来看本宫,难道就是为了慰问本宫?” 说到这个,楚衔玉与苏闻的脸色都极为凝重,两人对视之后,各自都叹了一声。 苏珝错见两人的表情不对,目光流转在两人身上,等着两人的答案。 楚衔玉率先开了口,“娘娘真想知道真相?” “你以为呢?”苏珝错淡淡一笑,分不清是嘲弄还是耻笑。 “苏相,那不瞒她了吧。”楚衔玉望着苏闻,叹声道。 苏闻低头沉默了半晌,才道:“昨夜钟覃领兵东阳宫门下欲图谋不轨,楚将军率兵去挡,为父不备之时也被人绑到了风露殿,待莫统领将为父解救不久,珍宝楼就被人毁了,这件事情难过还未处理好,今早莫统领接到线报去钟府,却发现整个钟府都被人灭口,至今都不知还有没有生还者。” 苏珝错倒吸一口气,钟家! “而且最棘手的还不是这些。”楚衔玉见苏珝错震惊的表情,不打算继续瞒她。 “还有什么?”苏珝错稳住心神。 “就在不久前,百里急报说西戎四皇子率了百人之军抵达了寒江,而且他的后方还有一批万人之兵,而且在我们得到线报之前半个月他们就已经从西戎出发,这段时间内已经打下了诏月是个边城小镇,现在想要直入诏月内城。”楚衔玉声音平淡的说着。 苏珝错却觉得这个消息时那般的刺耳,西戎四皇子那不是云穹吗? 他来了,怕是迎合着白玉容归的计划。 钟家的谋反想来不过就是为云穹打得掩护,急报这时发出为的就是扰乱民心,让诏月陷入恐慌的情绪之中。 虽然对方攻下了十个边关小镇,但是这些并不足以让对方以同样的手段直入内城,这里有着悍将与精兵把守,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但是线报刚好在云穹抵达寒江的时候发出,到底是对方刻意发出的,还是刚好被人发现的? 她拢眉,隐隐觉得这不是巧合。 “你们打算怎么做?” 楚衔玉与苏闻听闻,两人都没答话。 苏珝错看了看两人,心头的疑惑未解决,就在两人的沉默中嗅到不正常的味道。 “楚将军,本相想与小女私聊两句。”苏闻走到苏珝错所在牢门前,看着她,对楚衔玉说道。 “好。”楚衔玉微微挑眉,转身就要走。 苏珝错却出声拦住了,“衔玉,不必走。” 苏闻暗暗蹙眉,显示自己不赞同的情绪。 苏珝错视而不见,道:“既然诏月如今只剩下了你们二人,就没必要遮着藏着,否则你们如何担负得起保卫诏月的责任。” 楚衔玉见苏珝错让他留下,转身望着苏闻笑道:“庄妃娘娘说得是,那臣便不走了。” 苏闻见苏珝错执意留下了他,欲出口的心里话只能重新被压在心底。 “苏相要什么,尽管说便是。”苏珝错不明白苏闻为何要与她单独谈,但是她已经不想和苏闻再独处,但是见他有话隐忍,她还是出声询问了一句。 苏闻稳住自己的表情,让它看起来不那么急躁。 “若论战,自然是楚将军是最佳人选,可是如今陛下不在皇宫,楚将军若是出战,谁来保卫皇宫?而且若他不去,外面的敌患该怎么处置,还有谁能胜任敌对西戎四皇子?” “既然苏相心中有着明显的计量,为何还要来问本宫。”苏珝错冷笑,整个诏月只有楚衔玉能敌对云穹,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为何苏闻面临这般严峻的局势,还会犹豫让楚衔玉出兵? 她不明白。 苏闻早知苏珝错会这般问,自然对答:“纵然臣有此想法,但是陛下皇命在先,要求为父与楚将军一共保护诏月,保护后宫,这份责任亦不可推卸,而且如今诏月局势难明,若是有人趁着楚将军出宫对敌之时,再次守兵发难,为父只是一名文臣,怕是不好处理。” “苏相智慧过人,谋算精准,竟然会有不好处理的事。”听苏闻的话,苏珝错就忍不住想要刺他。 楚衔玉站在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望着苏闻,眼底的情绪暗暗沉淀,渐渐有些明白苏闻来此的用意。 “臣只是一介凡人,自有自身的极限,并非所有事情都能顺利解决的。”苏闻说着看了她一眼,若是能解决,就不会有如今和她之间纷争相对的局面了。 “所以,苏相的意思是让本宫拿主意了。”苏珝错望着楚衔玉,见他对她淡然一笑,仿佛是未将这些风波看入眼中,让她莫名的安定。 这里发生每一件事若是分开发生都不是大事,但是集中在一起却不能忽视,钟家已经背叛了诏月这是毋庸置疑的事,但是他们被灭却有失常理。而在这之后的西戎发兵更是超乎常理的发展,内患未止,元凶未抓,若是楚衔玉率了兵出去与云穹相抗,藏身在诏月内部的细作必然会有所动作。 他们要么就是心狠手辣的杀手,要么就是西戎的善战之人,定然会搅得诏月乌烟瘴气,死局顿生。 倒时候民心大乱,天下乱成一锅糨糊,纵然苏闻他有抗天之智怕也是无力回天。 那么诏月就真的被毁了。 那么她的目的,白玉容归的目的就都达成了。 可是为何现在想起来,她却没有半分欢愉,心头反而更加沉重呢。 第179章 厚望 而且她感觉,苏闻有意在避讳楚衔玉,在这个关头若是诏月里还有内应,那诏月便是彻底垮了,待温陌君回来整个诏月就真的会变为一番焦土。 那时他定然会痛心疾首,继而勃然大怒,到时自己又该是被他放置到哪一个位置上。 她克制自己不要往下想,越想就越难有理智的决定。 “是,不知庄妃娘娘认为该如何抉择?”苏闻将决定权给了苏珝错。 楚衔玉微微色变,目光瞬间复杂。 若是苏珝错做的决定,之后若是他被查出是细作,免不了她也被牵连怀疑,如今的他已经被温陌君以弑君的罪名保护在了这里,为的就是不让她参与后面的纷争,只是想利用她在这里从而起到束缚外面的人为所欲为的目的。 他当时也是同意这个决定,所以才与温陌君演了这出戏的。 可是如今苏闻不惜抗旨,也要将她拉下水,说明苏闻已经怀疑了他。 然而接下来的局面到底会如何发展,他自己都难以把控,万一又她又被重伤,该怎办? 虽然他是破国遗留的第三代皇太子,有着复兴破国的责任,但是他也是一个普通的男子,有着七情六欲,有着喜怒哀乐,只是不逢时的便是能拨动他情绪的便是眼前这个倔强而又多舛的女子。 他同所有人一样,都想要给她最好的一切,不想给她留下任何的不快与伤痛。 苏珝错静默的站着,目光一直流连在苏闻与楚衔玉身上,想要从两个人的平淡表情上看出异常,但是两人都是心计深沉之辈,短时间的观望她无法看出任何的异常。 而她的沉默也牵引着对面两个人的心。 不长的沉默在几人的心头却恍惚的感觉过了半生,终于苏珝错开口了。 “衔玉,若我希望你领兵迎敌西戎,你可愿意?” 听到这个决定,听到她的自称,楚衔玉表情一僵,目光直直的望着她。 苏珝错见他不说话,默然的望着她,继续道:“陛下既然吩咐了你要保护诏月,你可会陛下失望?让我失望?” 毫无疑问,他自然不想她失望。 可是若他回来,那就是对白玉容归计划的破坏,更是对自己的计划的否定。 苏闻不疾不徐,站在一边,安静的等着楚衔玉的答案。 楚衔玉眼色几经沉浮,才缓声答:“好。” 只是这个“好”字,并非是答应,而是不得不说的谎言。 “衔玉,给我一个承诺,你会凯旋的,是吗?”苏珝错怔怔的望着他,殷切的问道。 楚衔玉眼含不忍,但是还是决定继续撒下去,“我定当全力以赴。” 苏珝错点头,望着苏闻,“听到这个答案,苏相可满意?” “既然娘娘亲自开口,楚将军又亲口许诺,臣自然是满意的。”苏闻见苏珝错对他始终平淡,没有那份骨肉亲情,心头一阵刺痛。 苏珝错无声冷笑,对着楚衔玉那笑意才敛去了寒意,透着几分温软,“你打算何时启程?” “既然是出征,自然是越快越好,晚一分都会有难以预测的危机。”楚衔玉见她眉目清亮,目光不由的柔和了些。 “那……你一路小心。”苏珝错不知兵家道理,但是楚衔玉已经有了准备,她也不好挽留,短短一言,便说了自己所有想要说的话。 楚衔玉点头,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了数回后,才对苏闻道:“苏相,衔玉立刻要整装出行,就不与你一道回去了,衔玉先行告退。” “好,将军先行,本相随后就到。”苏闻微微颔首。 楚衔玉的身影径直穿过苏闻走了出去。 苏闻转身正欲走,却被苏珝错的话牵绊了脚步。 “苏相费尽心思将让本宫想楚衔玉要承诺,难道不跟本宫解释一下吗?” 苏闻知道苏珝错的心思敏锐,但是不想她会这么迅速的察觉不妥。 “娘娘真的想知道?”苏闻侧目看去。 “不是想知道,而是本宫必须知道。”苏珝错望着他,凝声警告。 苏闻见苏珝错锋芒毕的眼神,不敢与之对视,重重吐出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心头压抑太多秘密,竟有些不能负担了。” 苏珝错心头猛地一凛,太多秘密!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不能知道的。 “错儿。”苏闻望着她,“这个时机能压制楚衔玉的人,只有你。” 苏珝错脸色一变,“为何要压制他?为何这个人只能是本宫?” 苏闻却只是淡然摇头,“之后的话待陛下回来时再给你解释。” “苏闻!”苏珝错见他又只解释了一半,弄得她格外烦躁,不由的唤了他的全名。 苏闻却习以为常,“若是明日为父还能来这里,一定告诉你为何。” 苏珝错暗觉事情十分不妙,但是苏闻不肯说,而她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她一怒,“将本宫放出去。”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苏闻却淡着面容,躬身道:“是陛下将娘娘关押在此的,臣没有那个权利。” “苏闻,你要知道本宫呆在这里,不是你们拦得住本宫,而是本宫不想离开。” 苏闻抬头看了看动怒的苏珝错,看了一眼别处,道:“不是娘娘不想离开,而是娘娘不忍为难他人。” 苏珝错看了看站在暗廊另一头的娇小身影,再次隐忍。 “既然娘娘决定不闹,那请娘娘好生等候,明日臣若安好,定来跟娘娘解释一切。”苏闻说着拘以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他一离开,苏珝错的怒气就凝在心口,望着暗廊那头走来的元香,她的怒气被泄了,待元香走到牢门前,她才低声道:“元香,你是一定要看着本宫的,是吗?” 元香表情一愣,随即答:“是的。” 苏珝错听到这个答案,转身走到了床上,卷着温陌君的白裘就躺在床上。 “娘娘……” “闭嘴,本宫要休息,什么都不想听。” 元香的话被苏珝错厉声打断,她只能沉默的站在门口。 苏珝错的手紧紧拽着温陌君的白裘,脸上是难言的痛色,温陌君你将我禁锢在这里,自己却离了宫躲避纷争,你真是狠心。 什么不离不弃,什么纵死不弃,都是鬼话! 天空虽然依然金光万丈,但是一团看不见的阴霾聚在了诏月皇宫之上,压得为首的几人心头难以平定。 而身处在皇宫中的另一人却比其他几人来得轻松,他就安然的呆在风露殿,纵然昨夜莫峥率人来搜寻了这里,却没能发现他的踪迹。 他披着红袍望着静思堂的方向,身形僵直,目光却倔犟的不肯移开。 “主子。”身后黑影无声无息的来到了他的后方。 “九虚,你看那边好美。”被九虚成为主子的便是白玉容归,他穿着一身红袍,那玉质天成,天人之姿的容色显得更加的动魄惊心,他长指一伸指着前方,那里金云跌起,金辉四射,天地一片辉煌。 九虚抬眼看去,一眼便看破了他的心思,“主子若是想去看姑娘,就不要压抑自己。” 白玉容归刚扬起的嘴角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放下手脸上密布伤色,“九虚,果然还是只有你懂我。” “主子既然在意姑娘,为何还要她被这样囚禁,为何不带姑娘远走,离开这里?”九虚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白玉容归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忍又忍,终是没能忍住。 白玉容归听闻继九虚的话,却笑了出来,“九虚,你可知不是本王不带走她,而是本王连自己都带不走。” “主子!”如同寒烈于温陌君的相伴,他陪伴白玉容归已经十余年了,自遇上这位主子,他就知道自家主子有着常人不同的伤,有着常人不懂的痛,他也是花费了几年才知晓原委的。 以前他都不觉得自己的主子有什么错,但是当那个女子出现的时候,当那个女子站在了主子的身边的时候,他就觉得主子不一样了。 但是主子却为察觉,哪怕是现在他也不肯面对。 白玉容归听闻九虚大声的一喊,迎着阳光,绝世容光竟是一片惨白,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那里不停在抽痛,整整一宿,他站在这里感受着越来越烈的痛意,都不曾觉得难熬,但是九虚一提到那个人,他却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九虚,”他开口唤了一句,声音却十分虚弱,“云穹是不是到了寒江?” 九虚一听,目光一缩,主子还是决定一意孤行吗? “是。” “那我们旁晚时分启程吧,楚衔玉应该午后就会出行。”白玉容归放开了手,缓缓转身。 九虚这才见到白玉容归颜苍似雪,急忙上前搀扶。 “温陌君开始解毒了,很快他与本王都会自由了。”他伸手握住九虚伸来的手,轻声道。 “如此,主子就可随心而活了。”九虚也是高兴。 “九虚,你先回去吧,待会儿云穹的人回来接我的。”九虚将他扶在屋檐,他放开了九虚的支撑。 “可是主子,万一苏闻带人来了这里,你怎么办?”这段时间主子十分虚弱,内力全被封住,但凡一个身强力壮的人都可伤了他。 “弥罗在本王的身边,你尽可放心。”为了防止这个情况出现,昨夜他就要所有的弥罗都归了位。 “主子,真的不带走姑娘吗?”九虚听到弥罗归位,心头一惊,主子这次是真的不会手软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 第180章 囚禁 白玉容归袖下的手不由得一收,他不能功败垂成! “记得今晚将本王交给你的玉佩给她,而且一定要让她不发现你,破牢而出。” 九虚见他递出了玉佩,眉目间尽是不容拒绝之色,心头一撼,主子果然不会手软。 还未至午时,莫峥已经将钟府的整个情况摸了个大概,回到宫中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楚衔玉与苏闻。 “你说钟覃并不在死亡人员的名单之上?”苏闻听完莫峥的汇报,陇着眉确定道。 “是,末将已经整个钟府都查看了一遍,包括管家在内足足有八十人死在了这场刺杀之中,对方显然是极为熟悉钟府的,而且周围的比邻都不只昨夜发生了什么。”莫峥稳住心中的震惊,一字一顿的重复。 “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皇城之内,天子脚下,竟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苏闻想想昨夜的风波乍起,想到与自己同为诏月重臣的钟覃,心头就腾起了一股无名火。 “苏相不必过于激动。”楚衔玉见苏闻愤怒难平,出声安慰了一下,又继续对莫峥问道:“那整个钟府无一人生还吗?没有知道钟大人的下落?” 钟府上上下下怕不只这些人,难道就没一个看到。 莫峥脸色僵硬,摇头惋叹:“没有,整个钟府无一人生还,末将本将找附近的人和巡逻的人前来询问,但是想到这件事一旦惊动他人,就难以避免会被人知晓,之后不知道又会掀起什么风浪,所以暂时没有这么做。不过末将在钟府的后门见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看样子是平民百姓,楚将军与苏闻是否要见见?” “事已至此,见见吧。”楚衔玉不问苏闻,指挥他带进来。 “是。”莫峥起身亲自将那名如今还回不了神的福庆带了进来。 一介平民何曾入过皇宫,何曾见过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纵使脑子还处于打结的状态,但是他的身子却被这等威严压迫得跪了下去。 “你为何会出现在钟府?”苏闻见进来的是一个长相平凡,唯唯诺诺的青年,声音放低了些,柔声问道。 福庆被询问,惊恐得将额头触在地面,嘴唇哆嗦着叫冤:“大……大人,小民只是……每日给钟府送菜的人,没有……没有不良企图,请……请各位大人明察啊!” 苏闻见对方进来之后就畏惧不已,与楚衔玉交换了一下眼色,楚衔玉又问了一句:“你说你是送菜的,可有凭证?” 福庆一听,急得音色都变了,“小民……小民是良民,真的没有犯罪,冤枉啊。小民真是卖菜的,这个……这个好多街坊都能作证,他们……他们都是吃小民家亲种的蔬菜的啊。” 楚衔玉与苏闻听闻,两人都纷纷摇头,这样的人怎会是行刺整个钟府而不手软的人呢。 而且这种人生活在市井之中,有许多人都能分辨出对方,若是他真是隐藏的人,也不会将自己这样暴露在外。 思来想去,只得挥手让莫峥将他带下去,妥善处理。 莫峥自然懂得妥善二字的分寸,不能让对方将这件事说出去。 二人离开,楚衔玉见这件事没有什么头绪,面带忧色的起身,“苏相大人,外敌不可轻视,衔玉即刻就要启程出宫,这件事就交给苏闻大人了,希望能尽快找出头绪,不然被百姓知道到时候就乱了。” 苏闻听楚衔玉要启程的消息,微微颔首,“这件事本相自会查下去,楚将军这次去迎敌, 不知带了多少军马?” “皇城之内的兵马总共才不到两万人,敌方就有一万之多,衔玉不敢托大,也只能点了八千军马,其他的留给了苏相作为护卫皇宫所用。” 苏闻听闻楚衔玉的话也露出了难色,对方一万之多,而这个多之数不好估计,但是因为事出紧急楚衔玉也不能带走太多的人马,万一这边事变,纵然他手里还有莫峥与其他年轻副将,但是也未必成事,还是多些人好,更安全。 可是楚衔玉的八千之数也未免少了点,虽然他威名在外,但是对方也是声名赫赫的云穹,在诏月蛰伏了那么多年,该了解的都了解了,怕不是好对付的人。 楚衔玉看出了苏闻的顾忌,便道:“苏相不必忧心,出去之后衔玉可用兵符调动边城的兵力,虽然未必有很多,但是也不会太弱。” 苏闻这才颔首,想到八千兵马出城,他不禁询问:“既然不能动摇民心,那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出城?” “为今之计也只有分批出城。”楚衔玉望着他,缓声道。 苏闻认同,猛然间想到回城的那批伤兵抬眼看了看楚衔玉,道:“将军,不知之前回城的伤病是如何处置的?” 楚衔玉眼底泛出一点碎光,似是没料到苏闻会问起这个。 “这些人都是衔玉的下属,伤愈了自然是随衔玉出征了。” “哦。”苏闻拖长声音再次颔首,“既然如此,那将军此行保重,切莫辜负陛下的期望与庄妃的厚望啊。” 楚衔玉目光一暗,清晰的听到了苏闻说到庄妃时那沉重的尾音,不管是不是被察觉,他也不能慌乱。 面色一肃,眉目凛冽道:“衔玉定将拼尽全力。” “如此甚好。” 因为不能被百姓察觉,楚衔玉的八千人以二十个分队出发,每队四百人,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按每半个时辰出一队的频率出发,虽然人数上还是比较多,但是分散走却不是那么显眼。 诏月皇宫的最高殿顶上,一抹修长的红色身影屹立其上,望着楚衔玉那银色的战甲卷着层层金光越走越远,嘴角勾起了难以言明的微笑。 莫峥将福庆送出去之后回来,就见苏闻一个人在,便知楚衔玉已经出征,想到钟覃如今下落不明,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苏相大人如今钟家谋逆已是不争的事实,不知蕙妃那边您打算如何处置?” 苏闻坐在软椅中,听闻莫峥的询问,才想起这后宫还有一位蕙妃。 “昨夜之事,宫内可有传闻?” “没有,末将昨夜要求了手下的人不能再谈及此事,蕙妃那边应该还不知情,但是若是钟覃之前就有通知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苏闻闻言沉默了许久,最终似是下决定,才道:“纵然钟覃有不轨之心,但是蕙妃终究是一国皇妃,本相纵然有陛下钦选的监国之权,也无处置皇妃的权利。你带人将蕙妃的淬怡宫封起来,不让任何人出入,直到陛下回来为止。” 莫峥觉得苏闻的话在理,领命道:“末将立刻去办。” 淬怡宫内熏香四溢,暗香绕鼻,闻之便能宁神安魂,然而身处其中的钟诺涵自昨夜的那声巨大炸响之后就心绪难宁,本来想连夜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的,但是出去的人却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苏闻与楚衔玉都没见到,本想找人询问奈何对方根本闭口不谈这件事,出去的人无功而返,处在宫内的人自然就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就急急差丘嬅出去打听,但是至今未归,她如何能安。 “娘娘。”终于外面传来的丘嬅的声音。 “如何?可大打听了消息了?”钟诺涵见丘嬅从外面进来,起身急急追问。 丘嬅因为是跑回来的,所以呼吸有些急,她边喘气边说:“奴婢出去打听也没有什么收获,不过奴婢知道了昨夜的巨大声响是从而何来了。” “怎么来的?”钟诺涵见她打听到了这个,追问道。 “珍宝楼昨夜垮塌了,说是里面堆放了一些今年预选为年关的焰火,因为处理不当在楼内炸了,所以才使得珍宝楼倒塌,发出了这阵巨响。”丘嬅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字不漏的传达。 钟诺涵听闻这个解释,疑窦丛生,是焰火才导致了珍宝楼的倒塌,那得多大一堆焰火,而那么大一堆焰火又怎么可能是被备选的年关焰火。 “那你去打听的时候,可有觉得宫内有什么异常?” 丘嬅跑在路上的时候,正是楚衔玉出行的时辰,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因此也只能对钟诺涵摇头。 钟诺涵无奈叹息,父亲差人送来一份空白密信之后便再无音讯,也不知此刻身在何处。 “娘娘,或许本就没什么事发生,你这样忧患只会伤了身子。”丘嬅见钟诺涵愁眉不展,上前劝慰。 “或许吧。”钟诺涵还是难以心安。 这时,殿外响起了宫女的惊呼。 “统领大人,您可是干什么啊?” “大人,这里可是内宫,您不经传召不能入内!” “大人,您不能进去!” “发生何事了!”钟诺涵立刻起身,迈步往外走去。 “娘娘。”丘嬅听闻外面的声音就知有事发生,急急的追了出去。 两人刚来到门外,就见到莫峥已经来到了殿门口,若不是钟诺涵出现在了门口,看他的气势是要直接闯到内殿了。 “统领大人,这可是蕙妃娘娘的寝殿,岂是你能闯的!你难道不怕陛下回来怪罪吗?”丘嬅护主,将钟诺涵揽在身后对莫峥呼喝道。 莫峥脸上没有浮动,望着钟诺涵还是恭敬地行了一礼,道:“蕙妃娘娘,末将奉监国苏相的命令前来告知娘娘,从此刻起娘娘只能待在殿内不可外出,所有膳食都由守卫您的将士送来殿外,而且没有苏相大人的同意外面的人也不敢随意来惊扰娘娘,直至陛下回来为止。” 第181章 云穹来见 钟诺涵骤然听闻这个消息,脸色一白,却撑着瞪着莫峥,“苏闻虽然是奉命监国,但是本宫做了何事,竟然要囚禁本宫,还有他苏闻有何权利这般对待本宫,本宫要见他!” 莫峥知道钟诺涵会追问缘由,看了她一眼,道:“此事虽不是娘娘所为,但是却与娘娘最为亲近的人有关,末将劝娘娘不要细问,因为若不是苏相无权处置娘娘,娘娘此刻怕是 ……” 说到最后他没有再说,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而钟诺涵也领悟了莫峥未说的话,当即脸色更是惨白。 丘嬅见莫峥不肯说,自家娘娘又乱了神色,当即横眉道:“统领大人,我家娘娘是一国皇妃,即便是囚禁也需要一个理由吧,你这样不言不语就要囚禁我家娘娘未免太不将我家娘娘放在眼中了!” “娘娘真要知道?”莫峥望着脸色幽白的钟诺涵询问,苏相只是说不让其他人知道,但是未言明不让蕙妃娘娘知道。 “不必。”钟诺涵却摇头,说完之后,她失魂落魄的回了内殿。 “娘娘。”丘嬅见钟诺涵不闻不问的回去,瞪了莫峥一眼,这才慌张的进去。 莫峥见钟诺涵这般聪慧,收起身暗暗叹息了一声,钟家明明已经权势盖天,为何还是不知足,要闹这一出,这下好了,钟府灭门不说,好好呆在后宫的蕙妃也被牵连。 陛下回来之后怕又是一场暴风血雨。 丘嬅入殿之后见钟诺涵不言不语的坐在榻上,一手撑在案几上,一手揪在胸前,一副悲伤欲绝的模样,心头一疼,走近她身边,道:“娘娘为何不问?苏闻这样对你难保他不是有私心的,娘娘为何要受这份委屈?” 钟诺涵听丘嬅的声音,眼泪倏的就下来了。 “娘娘!”丘嬅没料到钟诺涵会有这般反应,当即不知所措。 “丘嬅,你真的猜不到为何本宫会被囚禁吗?”钟诺涵的目光盯着某处,声音格外悲凉。 丘嬅一愣,快速整理思绪,想要将其中的事情连接起来,找出重点。 但是钟诺涵自顾自的说下去,“父亲那晚的空白书信就已经在暗示本宫钟家危矣,只是本宫以为还不至于,本宫以为只要按庄妃提醒的去风露殿就可知道缘由,但是昨夜被楚衔玉打断,被他盯上本想着今夜再去,不想却被幽禁了。丘嬅,是不是老天都不帮钟家?是不是周钟家太贪心?” “娘娘。”丘嬅见钟诺涵边说边落泪,上前抓住了钟诺涵的袖口。 “丘嬅,你说什么样的罪会让监国囚禁一国皇妃?”钟诺涵说着眼色更是悲戚。 丘嬅这才算有了理智,“娘娘的意思是昨夜珍宝楼倒塌的事跟大人有关?” “恐怕还不只,珍宝楼何其珍贵,那里可都是陛下私藏的宝贝,陛下有多爱护它,宫内的人有多少人在保护它,但是它却忽然间倒塌,那说明昨夜发生了一件大事,大到让楚衔玉与苏闻都无暇顾及它的大事。”钟诺涵冷静的分析,渐渐的情绪也平静下来。 丘嬅一下子就想到了钟诺涵未说的那件大事,脸色瞬间也是苍白苍白的,“娘娘,那大人……” 钟诺涵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此刻的苏闻只是囚禁了本宫,一是陛下未归,他无权处置本宫,二则是他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实本宫与那件事有关,那么说明父亲已经逃了,他们没有当场抓住。” 不清楚昨夜发生的事,钟诺涵只能分析到这里,但是想到这个可能,她又觉得不对,若真是如此,父亲不会不和她联系,而且事情还未发生时的那封警示的空白密信也说不通。 可是若是父亲不是自愿而为,那只有一个可能。 这件事是白玉容归胁迫他做的。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坐立难安,若真是如此,父亲此刻怕是落到了白玉容归的手中,他已经将诏月的风云搅了起来,父亲又一直在为他效力,他还带走父亲做什么? 那之后的事又会怎么发展! 丘嬅听闻钟覃可能没有被抓住,心头一喜,“那大人一定不会不管娘娘的,娘娘一定很快就能转危为安的。” 钟诺涵的思维已经走入了死巷,听闻丘嬅的宽慰并不能放松心神,反而更是沉重,“恐怕父亲也是自身难保。” “娘娘,要不然奴婢去见见庄妃,看看她那边会知道什么?奴婢只是宫女,外面的人应该不会太为难奴婢,奴婢应该有机会出去的。”丘嬅见钟诺涵愁眉不展,想到了静思堂内的庄妃,想去探探口风。 说到庄妃,钟诺涵的脸色并未缓和,而是重重一叹,“如今的事怕是她也不知道,当初她会提醒本宫注意容亲王,想来她与容亲王之间的关系也破裂了,纵然她有心,怕也是无力。” “那娘娘今后打算如何?若大人真是犯下了那件事,陛下回宫怕也是会直接怪罪娘娘,不会娘娘申辩的机会的。” “若是如此,就只能等了。如你所说,若是父亲还安全,他自然会设法救本宫,但是若是父亲也不幸无法自救,那本宫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说来说去,不过是人的欲望在作祟,相信自己可以改变当下的命运从而铤而走险,相信了来历不明的容亲王,成为他手中的棋子为他卖力。 以为可以换得钟家千秋,不想却早早的葬送了钟家的明媚前途,弄得钟家落地今日的田地。 欲望啊,真是一个能够毁人的东西! 宫外的百姓因为阳光的大盛而欢愉着,开心的行走在阳光之下,感受着难得的好天气,相对于宫外的和乐升平,宫内自成了一番阴霾四起的景象,最后一个得势的淬怡宫被御林军看守之后,静思堂就成为了后宫仅剩的热闹场地。 苏珝错不明白之前无人问津的静思堂,为何近几日客落不繁,刚走了楚衔玉与苏闻,自己还没得到多大的冷静时间,随着一声轻咳声,又有人不请自来。 而且当她回身看着来人的时候,脸上的诧异之色不经隐藏全数暴露。 “庄妃娘娘,数日不见,想不到你见到本皇子竟然是这般惊喜之色。”一道沉稳的声音含着几分调笑传了过来,使得苏珝错堪堪回神。 “云穹。”她望着来人,一字一顿的唤出了对方的名讳。 来人身穿着一身墨绿色皮裘,傲然而立,眉目宛若刀削,刚毅又锋利,一如初见那般透着不凡之姿。 云穹见苏珝错唤出了他的名讳,披着皮裘走近了她,嘴角挂着极淡的笑意,“庄妃娘娘难道不意外见到本皇子,不想知道本皇子为何而来?” 苏珝错见他靠近,身子一转,撩起衣摆坐在了桌前,目光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自云穹进来之后,这里就不闻任何人的气息。 “不管你为何而来,总之不会是为了本宫。” 云穹听闻这话,讶然挑眉,“为何娘娘会这么想,说不定本皇子就是为了你而来呢?” 苏珝错淡冷笑,“能劳动四皇子大驾的人只会是你的盟友,白玉容归,你出现在这里,说明他还在宫中吧。” 昨夜宫门口的那出闹剧,应该是就是他吩咐钟覃做的吧。 听了苏珝错的猜测,云穹倾身坐在了她的对面,道:“你还是这般敏锐。” “若是你长期处于一个不能被相信,也不能相信人的环境中,敏锐这个东西就会变为你的本能。”苏珝错平淡的回答。 云穹目光直直的望着她,眼中的色泽因为他的沉默渐渐变深。 苏珝错不明白云穹的眼神,她还是这般被一个不熟悉的男子盯着,渐渐的有些不自在。 蹙眉之后,道:“四皇子既然你来了诏月,为何不直接去找他,反而来了静思堂来看本宫?” 云穹的目光不移分毫,嘴唇却轻轻一启,问出的话却跟她问的问题不相及,“你与他之间是不是又决裂了?” 苏珝错扬眉,目光不悦的看着云穹,“这件事跟四皇子没关系,你打听来也没用吧。” “怎会没用。”云穹却直起身,目光一直沁在她的眼底,仿佛要透过那薄薄的目光看透她的想法一般,“娘娘怎知云穹这话不是自己想问。” 苏珝错再度蹙眉,如今的云穹因为正处风头,正正的是,整个人的气势与在诏月时有着截然不同的差距,此刻的他如同出鞘的宝剑,正反皆是难以忽视的光芒,所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虽还是平淡的语调,但是语意却有着苏珝错看不懂的深谙。 云穹见她不答话,继续道:“娘娘之前说,你长期处于不被相信,又不相信人的状态中,既是这样,娘娘为何不考虑跟云穹一起,虽然都是不信任,但是好歹云穹不会让娘娘被关押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 苏珝错闻言,脸色大惊,险些稳不住表情,“四皇子此话何意?” 云穹却暗自叹息了一声,“娘娘真是不懂?” 苏珝错别开了目光,“不懂。” 云穹见她避开了目光就知她并非不懂他的话,而是不懂他为何会说出这番话。 “娘娘虽然不是皇室出身,但是你的经历却比很多皇室人来得曲折,相信你也能明白云穹的处境与经历,你我都属同类人,既然如何为何不相互照拂?” 第182章 弥罗又现 苏珝错听闻云穹的话,目光望着窗外的方向,嘴角却扬起了淡淡的嘲笑,“四皇子这番话说得毫无根据,这个世界上的人何止万千,什么是同类人,又怎会有感同身受这类感觉,你我之间又何必照拂,生死由命何须在意。” “看来这段时间娘娘的心境又变化了不少,竟然这般漠然。” “四皇子既然来了,还是直接说目的吧。”苏珝错不想与他继续绕无谓的圈子,如云穹这类人不会平白无故的来到这里见她。 云穹听闻这句话,脸色却又了丝变化,“若是这便是本皇子的目的呢?” 苏珝错定神,随后缓然道:“四皇子此番跋山涉水难道不是为了容亲王吗?既然来了,就趁着这后宫不乱的时候跟他离开吧,这里已经不适合他呆了。” 楚衔玉出宫迎战,苏闻坐镇皇宫,一定会将整个后宫翻得底朝天,而且一次找不到,苏闻定有耐性反复图之,纵然他匿身的功夫了得,也抵不过这样反复的车轮战,迟早都会暴露。 虽然他谋智也过人,但是这毕竟是诏月的地界,是苏闻的根据地,他总会吃亏的。 而且若是温陌君还有后招,他必然是走不了的。 “娘娘,还是记挂着容亲王。”云穹听闻苏珝错的话,眉眼深邃道。 “不算记挂,只是他在,总会无端端的坏本宫的事。”苏珝错自己的心思自然不会被旁人知晓,找了个过得去的借口挡了过去。 云穹缓缓起身,苏珝错本以为他要离开了,哪知他只是在桌前踱了几步,看得苏珝错一脸莫名。 这个时刻不是诏月与西戎的紧张时刻吗?虽然静思堂鲜有人至,但是不是没有人至,他既然来了为何还要在这里跟她耗时间。 正当她欲出言催促他走时,云穹猛地回神,目光清明的望着她,道:“娘娘为何不觉得奇怪,明明容亲王身手了得,又有神秘的贴身侍卫护送,却要本皇子亲自来接?” 他这句话算是问到了苏珝错的心坎上,这个疑问她一直没想通,但是被他几番说辞被忘了去,现在他一说,她自己也就想了起来。 目光缓缓收回,望入他那深邃异常的眼波。 “为何?” “看来这段时间娘娘都不曾见过容亲王,那娘娘可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容亲王是何时?” 苏珝错仔细回想,这短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竟然觉得上次见白玉容归已是好久之前,但是细细一想,其实也不过三日的光景。 “三日前。” “三日。”云穹低低的重复了一下,继而又道:“那娘娘可知这几日容亲王在宫中为何不来看望娘娘?” “如你所说我与他已经破裂,再见不过是各自为难,何必相见。”苏珝错神色如常的回答。 “娘娘,你还真是……”云穹话到这里转为一叹。 苏珝错疑惑侧目,但见他默然不语,也不追问,“看不出四皇子还这般记挂容亲王,你们倒真是颇有渊源。” 云穹不知他们两人兜兜转转作甚,既然她谁都不想要,既然她认为谁都不需要她,那他也该表表态了。 “本皇子不是记挂容亲王,不过渊源也是有的。只是娘娘,若是有一日你无处可去之时,可回想今日我对你说的话。” 苏珝错见他又把话题绕回了之前,缄口不言,这句话怎么接都是不对的。 云穹见她不答,也不恼,转而定身望着她,似叮咛,似提醒,道:“希望娘娘可一如既往的坚强。” 说完之后,他推开牢房的门,径直迈步朝外。 苏珝错回首,望着他的背影自幽暗之中迎向光明,微微抿唇,他的话是在试探她,还是在提醒她? 什么叫无处可去,什么叫一如既往的坚强? 难不成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是跟她有切身关系的? 但是一切都没了明晰的答案。 云穹从静思堂走出,绕着一道不起眼的小路朝着风露殿走去,一路上没有遇见搜寻的人也算是顺利,但是当他的身影进入一道通往风露殿的暗道时,却被人出奇不意的打了一拳。 他本已察觉,奈何对方已在近身,他只能挥臂抵挡。 然而挡着的也只是第一拳,第一拳刚落,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迎上了第二圈,脸颊火辣,眼角滚烫,他敢断定自己的眼角一定是淤青的。 他勃然一怒,不看来人是谁,展身就与对方扭打了起来,因为地方过于狭窄,内力施展不开,两人都是凭蛮力相争,拳风呼呼,伴随着轻喘声在暗道中幽幽回荡。 直到两人都贴壁而立,气喘吁吁的时候,云穹才扶着被揍了好几圈的侧腰,道:“容亲王虽然不能用内力,但是拳头倒是不减力,依然这般精准快速。” “你去见了他。”白玉容归的身影匿在暗处,声音却还是急喘不休,但是吐字却十分清晰。 “是啊,庄妃娘娘也算是故人,既然来了,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云穹的气息已经平定,走向暗处,语气带了几分笑意。 “你说了些什么?”白玉容归的声音还是不平稳,而且隐隐有着一股极力隐忍的嘶哑。 云穹自是听出了他的不对劲,但是是他先出手,活该! “自然说了些该说的。” 白玉容归气息沉了沉,将那股躁动压抑住,声音冷若寒冰,“云穹,本王虽然跟你结盟,但是并非是牢不可破的。” “那是自然,所以云穹亲自来接容亲王出宫。”云穹好性子的接着。 “希望你是真的没忘记你我的约定。”白玉容归的声音却不见好转,依然含着暗哑。 云穹没在黑暗处的眼眸倏的泛起冷光,“自然不会忘记。” 白玉容归发出了一声低吟,仿佛是难以承受一般。 云穹立刻伸手将他扶住,才发觉他全身冰冷得吓人,登时肃眉,“你说你是受伤,但是到底是谁能伤得了你。” 白玉容归浑身仿佛被冰封在了寒冰之中,浑身都是一阵接一阵的密汗,“别多问,带快本王走。” 云穹闻他的声音已经极度不对了,目光转了转,直接将她带走了。 直至傍晚时分,白玉容归才缓过气来,浑身不那么刺痛与冰寒了,他踏着有些虚软的步伐走了出去,正好就见到云穹正悠然的坐在了院中,身前摆放着一个方桌,上方全是热气腾腾的清茶。 他抬头见到白玉容归走了出来,望着他那一身的大红,再看他那如雪的苍颜,不由扬眉,“容亲王,你是不是该对本皇子说说实话,为何你的身子会在几日的光景虚弱成这样?” 白玉容归红飞盏,被寒风灌得鼓鼓的撑在后方,远远看去,他的天人之姿竟有种说不出的诡丽。 他上前坐在了云穹的对面,脸色虽苍,却十分淡然,“这个是本王的私事,只要不耽搁你我的计划,那四皇子就不必忧心。” “话是这么说,但是要知道你如今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这样会拖本皇子的后腿。”云穹端起一杯茶,淡漠的说着。 白玉容归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这不需四皇子操心,本王自有安排。” 云穹听完他的话,嘴角也扬起了笑意,放下茶杯道:“这个风露殿倒是别具一致,容亲王喜欢住在这里,不知是因为这里别致的景,还是因为那个别致的人?” 白玉容归的眼帘微微下垂,挡住了他不断的翻涌的情绪。 “不过,”云穹见他不答话,继续道:“再别致的景,再别致的人都是留不住的,既然决定要走了,容亲王何不去与故人道道别。” 白玉容归依然不动,目光定格在桌面的某处,想到那一夜她病得抓着温陌君不放,嘴里嚷嚷着不要走的话,他的眼底便是冷至结冰的寒意。 当初她刚入宫那会儿,还曾抓着自己的衣角不让自己走,时过境迁也不过数月的时间,她竟然就忘记了本应该依靠的人。 说明她的心未死,纵然她万般否认,但是那份偏执了那么久的情感,又怎会轻易就可放下的。 既然如此,还见来做什么,两人的谈话左不过就是这些纷争,以及看待事物的分歧,徒添各自的不快。 云穹见他还是沉默不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坐得久而有些僵硬的身体,边走边道:“若是容亲王不想见,那我们就启程吧,若是晚了,怕就来不及展出那一出戏了。” 白玉容归伸手撑在桌边,望着天际火红的彩霞,那是一片只有夏日才有的炙热之色,没想到冬日还能见到。 这是不是说明,当它已用尽力气燃烧,之后便没了力气,再也无法抵挡寒冬的力量了。 如此,如今的她到底还有多少精力承受接下来自己为她与温陌君安排的一切? 想着,他将按在心处,或许她会恨了他。 也或许自己……也挨不过去。 一旦他的脚步踏出了风露殿,那么他们之间的缘分就不知会为何演变了。 可是他却,不得不继续走。 他取出袖间的一个绿哨,放在嘴边一吹,声音不大,但是回音却久。 云穹听闻这声类似清啸,又类似鸟啼的声音诧异的回眸,正要问白玉容归这是什么暗哨时,便见一群浑身着飘渺白衣的男子横空出现,眨眼间便来到了白玉容归的身边,而且空气中竟凭空的出现了一股时淡时浓的血腥之气。 第183章 后知后觉 这些人! 五个弥罗出现在白玉容归的身边,对着他恭敬地行礼,“主子。” “嗯。”白玉容归此刻面似寒霜,秀丽的眉目间尽是凌然的锋芒,“走。” “是。”五人的队形一转,不知从哪里抬出了一座纯白色的步撵,一人站在最前方,四人分持四个角,等待白玉容归入内。 “四皇子,既然时间不等人,那就不要再拖延了,本王先走一步,还望你不要迟到。”白玉容归一身红裘站在白色步撵前,面容虽苍白,但是却没了之前的那卷病色,整个人因为场中的杀气而变得格外耀目。 “那是自然。”云穹虽然对民间传说并不了解,但是单单看那几人的气势与不动如山的身形,以及那始终萦绕不断的血气,便知对方绝不是泛泛之辈。 看来这才是白玉容归最大的底牌。 白玉容归见他应答,身子一弓,就钻入了步撵之中,那五人与云穹素无交情,根本不管他,身子一纵,抬着步撵几个错落就消失了重重宫闱之内。 云穹望着那样诡异离奇的身手,虽然极力克制,但是也难保脸色不变,这白玉容归真是难以捉摸。 他既然已走,自己也不能走,他打了一个手势,隐藏在四周的属下也纷纷献身,众人自然对刚刚那一幕也是亲眼目睹的,惊诧之余也不敢多问。 “走。”说着云穹也是纵身一跃,身子没入一片葱林之中很快没了踪迹。 其他人紧随其后,不敢落后。 天黑之前,他们必须出城。 当白玉容归那声暗哨出现的时候,坐在牢房之中一直不言不语的苏珝错瞬间起身,走到了窗前,举目眺望,却见天空彩霞万丈,红光漫天,仿佛十分安静。 但是她垂在身侧手却忍不住颤抖,她不会忘记的,那是弥罗的召唤声。 白玉容归竟然让弥罗径直入了诏月皇宫,是不将皇宫守卫放入眼中,还是他不得不依靠弥罗离开。 “娘娘为何不觉得奇怪,明明容亲王身手了得,又有神秘的贴身侍卫护送,却要本皇子亲自来接?”云穹的话瞬间涌入脑海,不断回荡。 这几日白玉容归不曾来过,自己也不曾去找他,不知道他如今是什么状态。 但是云穹的话无端端的勾起了她的忧思。 暗哨刚停,他还未走远,自己还追得上。 想着,她拉开牢门,跑了出去,刚出去就遇到了一直守在出口的黑衣人,“娘娘,你要去哪里?” 苏珝错脚步一顿,厉色道:“让开!本宫要出去!” “娘娘,你要去哪里!”黑衣人身形不动,再问了一句。 苏珝错脸色一怒,准备硬闯,却见元香不知为何也从外面跑了进来,“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 “本宫要出去,但是不会出宫,只是出去看看,你们不要拦本宫,否则本宫下手不会留情。” 不知是她的语气过于凝重,还是她的神色过于着急,黑衣人身子轻轻一侧,让开了路。 元香惊诧的望着他,而苏珝错却快步往前。 在她的身影与黑衣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后者开口了:“娘娘要去的那个地方,真的是娘娘非去不可的吗?” 苏珝错听闻他的话,脚步蓦地一顿,非去不可吗? 只是想着云穹的话暗示了她白玉容归如今的情况或许不妙,但是有他在,有弥罗在,白玉容归的处境又能差在哪里? 她望着外面残留着不肯离开的残辉,不明白自己为何一听闻他的事就会失去主张,既然两人都无法回到当初,又何必执执反复。 想到这里,她再次出乎黑衣人与元香的意料折身走了回去。 “娘娘。”元香不明白苏珝错既然决定要出来,为何又听闻黑衣人的话折了身。 黑衣人仿佛也被苏珝错莫名其妙的举止震惊了,他的目光看了看外面,随风而入的不仅是残辉的温度,还有一丝被克制压制的血气。 娘娘若非这般急切,不会察觉不到的。 “娘娘,您不出去了吗?”他出声挽留,语气更像是一种提醒。 “不必。”苏珝错脚步极快,回去之后将牢门紧锁,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再夺门而出。 黑衣人见她自愿画地为牢,被遮住的脸尽是无奈。 而就在苏珝错还差十步远的出口,一座纯白的步撵一直静默的等待,听着她急促的脚步声,里面的人呼吸都变得紧凑,然而听闻那一步一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他的身子仿佛被这脚步声压垮了一般,颓然曲在了其中。 好半晌才出声,声音凄楚而无奈,“罢了,罢了。” 既然早知如此,又何必报希望。 自己又给了她一次机会,但是她还是不要。 这是她的选择,这是她想要维护的诏月,那一切只能如此! “走。”淡音一出,五道白色身影再度凭空而现,对主子的反复无常并无好奇之心,也无追问之意,只是沉默的遵守着主子的命令。 当白玉容归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诏月皇宫之内时,苏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领着莫峥与一队精卫赶到风露殿,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就如那晚搜查的那般找不出任何有人存在的痕迹。 苏闻气恼的走出殿门,目光在院中急转,蓦地他视线一顿,沉着脸就迈着步子朝着院中走去。 莫峥见苏闻脸色异常,盯着某处不动,不解道:“苏相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 苏闻盯着地面那四个规则整齐的长方形印子,脸色的沉重不减,反而更重,“白玉容归一直在这里,只是我们晚了一步,让他给逃了!” “啊!”莫峥显然没料到苏闻这般直接的说明,有些反应不过来,“何以见得?” “你看。”苏闻指着院中的桌角印,道:“这难道不是证据吗?” 莫峥仔细一看,恍然大悟,他们的人将风露殿由内到外搜寻了一遍,竟从未注意过这偌大的院子,而这个印子若非留下不久,自然会被院中的风吹散。 看来,他们是真的晚了一步! “不好!”莫峥情绪还在悔憾中,却听苏闻又是一声大叫。 还来不及问,就见苏闻急匆匆往外面迈去。 “苏相大人!”莫峥一见,即刻率人跟上。 莫峥跟了一路,才发现苏闻去的方向是静思堂,当两人进去静思堂,见到苏珝错还安然的坐在其中,莫峥才发现苏闻阴沉的表情才放松了下来。 苏珝错刚坐下休息,就见到苏闻与莫峥急匆匆的来了,面无表情道:“苏相,莫统领,不知来这里,有何贵干?” 莫峥不知该怎么接话,苏闻就已经开了口:“你可知白玉容归之前一直在宫中?” 苏珝错一怔,没想到苏闻的第一句话是这个,看了看他的脸色,笑道:“苏相为诏月殚精竭虑,事事上心,但是也没必要第一话就来质问本宫吧?本宫虽被关押,但是罪名还未落实,本宫可不是牢犯。” 莫峥听苏珝错语气不悦,望着苏闻,却见他表情不变,又问了一句,“你又知不知道,就在不久前他离开了,我想阻拦但是晚了一步。” 苏珝错心头一惊,看了看黑衣人所站的方向,目光平静,心底却不平静,一直都不用意她出去的黑衣人,今日竟然破天荒的同意自己出去,好生奇怪,难道他知道外面……有人? 但是面对苏闻她的情绪不能多变,只能继续保持平静,“本宫以为本宫已经提醒过了莫统领与苏相。” “何时?”苏闻一听,脸色再沉。 “珍宝楼被毁那一夜。” 苏闻与莫峥都是一怔,莫峥以为她是提醒他苏相在那里,而苏闻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若不是今日处理珍宝楼的事猛然间想起,他一定忘记了。 苏珝错见两人的表情就知两人并未放在心上,无谓的笑了笑道:“提醒已经给了,是你们不在意,不怪本宫。” 苏闻看了一眼莫峥,虽未说什么,但是莫峥却能从其中看出责怪,这件事也是他的疏忽,也只得低头。 苏珝错见苏闻责怪了莫峥,冷笑道:“苏闻身为监国不能为陛下分忧,还让后宫与前朝都不得安生,不自省反而责怪旁人,这就是苏相的大将风度?” 苏闻面对苏珝错的找茬,已经有些习惯,由开始的愤怒难挡变为了现在受之泰然,“娘娘说得是,是臣过于着急了,谢娘娘提醒。” 苏珝错见苏闻这般温顺的认错,微微一怔,有点始料不及。 “末将也有责任。”莫峥见苏珝错责怪苏闻,也为苏闻打掩护。 苏珝错见此,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想到离宫多日没有消息的温陌君,沉了呼吸,道:“陛下如今身在何处?他可知如今宫中发生的事?” 苏闻见她问起了陛下,想到陛下的叮嘱,忽略了她前面的问题,就着后面的问题回答,“陛下虽然不在宫中,但是对宫中发生的事也是有所了解的。” 苏珝错见苏闻错开了她之前的问题,也不怒,继续道:“既然陛下不放心,那为何还要离宫?” 苏闻表情微微一怔,思忱着该如何应对。 莫峥见苏闻对苏珝错有所隐瞒,也不敢妄自开口。 苏珝错等了片刻,见苏闻不打,想来也是温陌君临行交代过的。 既然如今的苏闻已经能够泰然面对他,想来对自己的逼迫也能守口如瓶,耗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第184章 青瑶滋事 便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本宫想休息了。” 苏闻没想到苏珝错没有再追问,目光惊讶的望着她,见她却错开了身,不理会。 微微垂首道:“那臣告退。’” “末将告退。”苏闻要走,莫峥自然也不用留下,一并请辞。 苏珝错挥手默许。 苏闻与莫峥刚走不久,苏珝错突然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个事实,钟家是真的出事了! 那钟诺涵呢! “元香。”她顾不得许多,大声唤了元香。 “娘娘,奴婢在。”元香本在外面听到苏珝错的呼喊,立刻跑了进来。 “蕙妃现下如何?” 元香微微一愣,像是不明白苏珝错的问话。 “本宫问你,蕙妃现下如何?”苏珝错见她不答,声音冷了些。 “娘娘,奴婢……”元香有些心慌,“奴婢一直呆在这里,奴婢……” “不要跟本宫说你不知道。”苏珝错的话直接将她后面的话截断。 元香听闻霎时呆住。 “告诉本宫,否则本宫就自己出去看。”苏珝错逼迫。 元香脸上的呆滞退去,眼底蒙上了一层悲色,“娘娘为何认为奴婢会知道?” “这不重要,你只需告诉本宫想知道的事就行。” 元香扯了扯嘴角,“蕙妃娘娘如今被苏相囚禁,由一整队的御林军看守,说是直到陛下回来才会对她的罪名进行定夺。” 苏珝错虽然猜到了,但是真的亲耳听闻,却还是忍不住心颤,“所以钟家是完了。” 元香见苏珝错面色有些泛白,想出言劝慰,但是又不知自己再说下去还会暴露什么,只能恭谨的守在一边。 苏珝错本想出去看看,但是想到如今钟家完了,钟诺涵被囚禁,自己去见也于事无补,这是他们与白玉容归之间的事,自己插不上手。 而且去过了,也不过是在她伤口撒盐,帮不了她什么。 傍晚的缤纷还是抵不过沉甸甸的夜色,不多时那绚丽的神采都被铺天盖地的暗色吞噬消亡,继而天地又陷入了一片逃不开挣不脱的黑暗。 山腰处被郁葱的树林半遮半露的别庄静默的矗立着,林间的葱翠因为夜色覆盖变为了比夜色更为浓郁的暗色。山林间蓦地涌起了一阵风,树叶婆娑作响,宛若低低诉说的人音高低不平。 别庄内一片寂静, 一队穿着锦衣的侍卫将左侧的一个房间围绕了起来,房间里面人影晃动,却无半息声响。 房间内,寒烈的身子宛若定山石般站在了门口,里面鬼诣的身影不停的穿梭在内殿与外殿之间,中间隔着的垂幔因他的进出不停的撩起又被放下。 外殿中的桌椅与盆栽都被撤去,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在这个空间内放置着一个及成年人胸口高度的木桶,里面苏蔓吟着一身轻便的亵衣坐在其中,水波缭绕,热气腾起,加上水面上还有片片白色的花瓣,将她柔净的五官衬得白中带粉,分外娇人。 若不是此刻她弯眉紧皱,常人都会认为她正在舒适的沐浴。 而内殿温陌君却盖着厚重的皮裘,仰面躺在有着四个暖炉烘着的床上,一张脸依然惨白如昔。 鬼诣在温陌君的额头扎了几根银针,见他呼吸还算平稳,才走到殿外对站在木桶边的素瑾,道:“娘娘现在如何?” 素瑾一直都在仔细的看着苏蔓吟脸上的表情,见她双目紧闭,脸上的汗却愈来愈多,紧张道:“娘娘脸色还正常,不过冷汗越来越多,而且嘴唇渐渐泛白。” 鬼诣站在垂幔之后,点头道:“劳烦姑娘继续盯着,若见娘娘脸色如瑰后立刻叫我。” “是。”素瑾轻声答复,目光望着那片透明的水,眼底一片忧色。 鬼诣密切的注意着温陌君的神色,只见被扎了额头的温陌君脸色突然就出现了乍白乍青之色,他温隽的五官在这样青白之光的闪烁中渐渐扭曲,猛然间他睁开眼,但是空挡的目光却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能无意识的张口大喘。 鬼诣见到他有些喘不过气,手立刻按在了他的胸口上,指尖顺着他的胸骨游走,在左右两边分别一拍,温陌君脸色瞬间紧绷,他上前快速将温陌君的上半身抬起,手臂托住他的后颈,另一只手顺着在他的背脊一顺,随即一按。 温陌君泛青的脸色瞬间狰狞,嘴唇一抽,鬼诣快速将温陌君的身子支出床边,就听他发出一声闷哼,紧接着“噗”的一声一口暗红色的血自他嘴中喷出。 吐出血了的他脸色才重新恢复了苍白,浑身发软的靠着鬼诣,空洞的目光才算回了神,望着眼前眉目坚毅的鬼诣,道:“外面什么时辰了?” “陛下不要分心,只要今夜挨过去就可无事了。”鬼诣见温陌君呼吸孱弱,已经被这样吐血折腾一天的他,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温陌君的身子与精神都被这样反复的折腾,吐出的血由鲜红转为了如今的暗红色,那是毒素入体的征兆,如今的他只觉得浑身都被刀割着般疼,甚至连呼吸都会割着胸口隐隐作痛,不知为何看到血色渐渐转为暗红,他就有些怕,他怕万一自己挺不过去,会连阿错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鬼诣,朕相见阿错。”他揪着鬼诣的肩,目光带着炙热与请求。 鬼诣没想到都进行到不能切断的时候了,温陌君竟然会害怕后果,脸色登时变得难看,“陛下,为了今日你等了那么久,为了今日苏妃也等了那么久,你忍心让为你付出一起的她因你的一时恐慌而无端丧命?” “苏妃?”温陌君起初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后来才想起苏妃是苏蔓吟,想到苏蔓吟便想起了之前还未开始时,她主动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对他说:“陛下莫怕,臣妾会一直陪伴你左右的。” 霎时,温陌君的脸又转为了青色,一股撕裂的桶自身体里处迸发了出来,如同一只游走在体内的手正在疯狂的撕扯着他的神经与肉体,让他痛不勘言。 他努力隐忍,不让自己发声,却无法克制自己的身体不颤抖。 “陛下,请忍耐。”鬼诣见他脸色又变,望着外面的素瑾,呼喝道:“姑娘,苏妃娘娘现状如何?” 寒烈一直守在外间,虽然对里面的情况不清楚,但是耳力超于常人的他却没有将两人的对话遗漏,听闻温陌君相见苏珝错的时候,他的心就缩成了一团。 之后听闻了鬼诣的呼吼,寒烈有些紧张,如今她是陛下唯一的保命符,不容有失。 素瑾看了看苏蔓吟,泡在鬼诣特制的水中,苏蔓吟的脸色已经开始由粉转红,整个人仿佛被烫红了一般。 “娘娘。”素瑾刚开口,就哽咽了,“娘娘脸色开始变红了。” 开始变红! 鬼诣稳住心神,“请姑娘继续观察,一定不要松懈。” “是。”素瑾望着苏蔓吟,虽然她脸色没有变化,但是她却看得到苏蔓吟的手几乎都嵌入了木桶的缝隙中,指尖都失了血色。 “娘娘,可是很难受?”素瑾拿着绢丝为她擦汗,为了陛下,娘娘真是什么都能舍弃。 苏蔓吟此刻也是难受无比,体内忽寒忽热,四肢百骸都仿佛被焚烧般灼热,若不是此刻她泡在水中,怕是要发狂了。 但是自己体内的血若不经这个办法是无法催发出来的,这样就无法完成后面的换血。 她睁开眼,艰难的移动脖子往后看,努力的撑着眼皮,目光带着深情,带着痴缠望了过去,但是却看不见那垂幔后的身影,只能依稀的看到一个模糊的剪影。 “素瑾,陛下如何了?”她的声音轻若未闻,可见是虚弱至极。 “陛下已经呕血一天了,但是鬼医大人说只有将陛下体内能吐出的毒血吐出来之后才能顺利换血,所以还不足为惧。”素瑾一边汇报情况,一边宽慰她。 哪知苏蔓吟听到她的话,却不知不觉的落了泪,“那陛下现在一定很痛苦。” “娘娘。”素瑾见苏蔓吟至今还在记挂陛下,心疼得不知说什么好,“您现在也很难受,别说话了,存些力气好撑下去,陛下还需要您。” “恩。”苏蔓吟重重点头,终于到了这一天,终于可以将他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了,她一定撑得下去。 这时一直宁静的外面突然想起了娇斥声。 “放开,本公主要见陛下,你们有什么资格来住本公主!”青瑶的声音带着极大的怨气,在殿外尖锐响起,仿佛是故意要惊动里面的人。 守在外面的侍卫都是经鬼诣与寒烈郑重叮嘱过的,自然不会让她进去。 “青瑶公主,此刻陛下与苏妃娘娘已经歇下,还请您先回去,明日再来。” “大胆!”青瑶被拒绝,声音更是怒气冲冲,“本公主是陛下圣旨钦封的皇妃,虽然本公主还未进行仪式,但是这身份不会变,你们这样阻拦本公主,不仅是在轻视本公主,更是在蔑视你们陛下的天威。” 外面的人面对她的咄咄逼人,依然不动如山,声音你不见起伏,态度却很坚决:“公主,请您明日再来。” “混账!你们誓死不让本公主进去,是苏妃图谋不轨,还是你们图谋不轨,本公主要保护陛下,来人!”青瑶今早见到温陌君的房屋被一队侍卫围住之后,就一直在等里面的人出来。 第185章 敌入皇宫 但是已经等了一天,见这里依然房屋紧闭,侍卫不退,她心有疑惑,想到白玉容归的交代,不敢懈怠,就来刺探,哪知对方油盐不进,让她无孔可入无法知晓里面的情况。 温陌君被外面的青瑶声音影响,不等鬼诣为他顺气张口就吐出了鲜血,鬼诣慌张为他擦拭,另一头的苏蔓吟也被影响,身子一颤嘴角也溢出了血丝。 “娘娘!”素瑾大惊失色的叫了一声,也手忙脚乱的为她擦拭。 鬼诣忍无可忍,对寒烈道:“寒烈,出去收拾一下那个悍妇!” 素瑾听闻鬼诣对青瑶公主的称谓,当即愣了一下,惊惧的看了看他,见他脸色铁青,显然被气得不清。 “姑娘,继续看着你家主子,不要管其他事。”鬼诣见素瑾呆呆的望着他,出声提醒道。 素瑾听后低头,对外面的事充耳不闻。 寒烈出去的时候,青瑶带来的人正好与外面的锦衣侍卫呈敌对之姿,当即就怒了:“公主你虽然是陛下钦封的,但是未进行仪式你就依然只是凤灵的公主,这里是我诏月的地界儿,还请公主自重。” 青瑶看着站在屋檐下的陌生男子,气势不凡,自他走出来之后前方的队伍自动往两边退开,使得他可畅行来至她的身前,看来此人身份不凡。 他的话说得毫不留情,甚至有些刺骨,青瑶虽然长在外面,但是一直以来被人哄着捧着的,鲜少有着这种时刻,登时脸色也不好看。 然而对方步伐稳健,腰悬长剑,眉目锐如鹰隼,一看就是内力深厚的人。 这样的人她从未见过,但是却可自行出入温陌君的房间,对方的身份自然不简单。 眼下,怕不是力拼之时。 “虽然本公主未经封授,但是圣旨都出了,那陛下就是本公主的夫君,本公主担心夫君,想要去看看有何不可,为何你们一个个都要拦着本公主!”不能力拼, 只能怀柔。 见自己的话都说得这般直白,对方还不知趣,寒烈的声音更冷了,“既然公主一定要看,那寒烈就不拦了。” 青瑶脸色一松,持怀疑态度时,就听寒烈的话继续灌来,“不过相信公主对之前中毒的那次记忆犹新,这里呢,为了防止有歹心的人起歹念,所以鬼医特意设置了一片看不见摸不着的毒气,公主若是不怕尽管过来吧。” 青瑶一听,脸色再变,上次的毒将她折腾得整整一日,对那个鬼医她是畏惧的,毕竟她没有百毒不侵的体质。 上次的毒只是警告,但是这一次怕就不是了。 可若不见,她怎会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 她的目光穿过寒烈侧开的身子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思量再三之后,还是决定不去冒险。 “本公主懒得跟你们计较。” 说完之后,骄傲的转身离开。 寒烈见她终于离开,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若不是鬼诣在门外洒下了毒,恐怕自己也拦不住这个青瑶公主。 见对方真的离开之后,他回神严肃的望着锦衣侍卫,声音带着股股杀气,“今夜谁也不能放进来,否则今日便是你们人头落地执起!” “是!”众人一听,不敢懈怠,重声保证。 寒烈这才迈步进去,殿门关上,将外面的纷争尽数隔绝在了外间。 夜色之下,没有火光的地方全是密麻麻的黑暗,它往外绵延,宛若万丈红尘都被它遮了去。 一条由镇通往乡的小道上,哒哒的马蹄声如同尖啸般踏破了夜的宁静,声音密集,整齐划一的往着同一个方向追去。 为首的男子,一身银色盔甲生生在茫茫夜色中撕开了一缕幽光,但是也是这抹微弱的银光让一直追着他们的人牢牢的跟随在后。 夜空之上,乌云蔽月,一座白色的步撵却如风般盘旋在上,默默尾随着脚下的那群士兵。 白玉容归坐在其中,他一手扣在窗沿上,一手撑在地上,秀丽的眉头紧紧蹙着,嘴角挂着一道蜿蜒而下的血丝,滴落在他铺在脚下的步撵上,红色似血,仿佛将整个撵内的空间都染了。 他呼吸微急,胸口的痛楚比起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凶猛,一动便觉得全身被人割裂般的痛着。 他转动目光,望着因前行而被夜风撩起的窗幔,透过那掀起的一角望着外面沉甸甸的夜色,这个时候温陌君是在解毒了吧。 想要活下去吗?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福气与运气! 因为一路过于安静,所以前行了数百米后,他坐在撵内依稀能听到江水滔滔的声音。 伸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他认忍痛撩开了窗帘,对外面的人道:“是不是要到寒江了?” 外面随在一侧的弥罗听闻,谨然道:“是的,主子,我们即将抵达寒江边。” “四皇子现在何处?” “应该在我们前方,他的人马昨夜的时候已经跨江而过了。” 白玉容归听闻,嘴角勾起了一抹压过夜色的绝丽笑容,“如此,你通知还在诏月的人可以动手了。” “是!”那人得令侧身,往旁边掠去。 胸口猛然间传来撕裂的疼,白玉容归猝不及防的靠在了撵壁上,一只手死死的揪住了衣襟,有些呼吸困难。 “主子。”外面的人察觉了里面的人的动作,出声唤了唤。 “没事,继续走。”白玉容归靠着撵壁,目光望着煞白的撵顶,眼前不由出现了苏珝错浅笑嫣然的模样。 阿珝,今夜之后你会不会了恨我? 远在千里的苏珝错,自入夜之后就坐立难安,直觉告诉她今夜有事发生,而且还是很大的事,披着白裘她不安的在牢房内踱步,急促而焦急。 与她同样坐立不安的还有苏闻,他刚去视察了珍宝楼的收尾工作走在回殿的路上,莫峥随行在旁,两人刚从小道中走出,准备从大道回去。 这时,空气中传来了一缕极淡的血腥之气,让苏闻与莫峥都惊了一下。 “苏相小心!”莫峥将苏闻挡在了身后,警惕的此处查看。 却见宫门方向一道人影跑了过来,那人跌跌撞撞,一手捂手臂,一手还提着一柄被斩去了一半的残剑,两人的脸色骤然一变,这是为何! 那道人影见到前方有人,快步跑了过去,跑进才看清是苏闻与莫峥,立即跪倒,声音仓惶而着急,“苏相大人,莫统领,封副统领带着其他人造反了,如今已经占领了北宫门,正在与南羽门的守卫大成一片,属下是趁乱逃出来给大人们报信的,请大人想想法子,否则四处的宫门便守不住了!” “什么!”苏闻与莫峥大惊,异口同声。 “封副统领!”莫峥显然有些难以接受,能成为副统领的人都是他一手提拔的人,怎会背叛诏月,怎会伤害手足! “是,属下绝对没有看错!”那人见莫峥似是不信,铮铮然的回答。 “你们怎会这般不堪一击,短短的时间竟然让一处宫门失守!”苏闻比莫峥冷静,立刻追问。 说到这个,那人有些悲愤:“封副统领借说是要上宫楼巡视,我们没有怀疑,前一刻还有说有笑,哪知下一秒封副统领就拔剑杀了两个人,我们反应不及却也知不妙,便殊死抵抗,奈何武功不及封副统领,很快守宫门的人被他杀了,小人也是拼死才逃了出来的,还请苏相大人与莫统领救救其他人。” 苏闻与莫峥交换了眼色,他们猜测对方会动手,但是没想到对方会选择这个时候动手,竟然这么快。 然而就在两人腹诽的时候,一直躬身垂首的报信人突然眼底乍现冷光,手中的残剑对准将肩膀对准他的莫峥。 苏闻见此,立刻大呼:“莫统领小心!” 莫峥是习武之人,感官自然优于苏闻,在苏闻出声前他就已经察觉了对方泄露的杀气,侧目一看剑尖已经逼近自己,他往后一滑,对方紧追不放,他脚踏阶梯,身子一旋,翻过对方的头顶,手却按在了对方的手臂上,只听“卡擦”一声,残剑落地,砸得地面叮当作响。 莫峥反身踢出一脚,对方措不及防被他踢到了一边,他落身拔剑,身子一闪剑尖就逼至了那人的脖子上。 那人手骨被错位,冷得脸色发白,回头就见自己被莫峥挟持了,望着对方灼灼的目光,他目光一狠,直接撞上了去。 剑尖刺破喉咙,他双目一瞠,骤然倒地,一击毙命。 莫峥见他撞来本想收手,奈何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去。 站在一边的苏闻看着对方任务一心求死,便知对方不是军队中的人,而是私属于某人的俺暗杀者,望着沉默收剑的莫峥,肃声道:“莫统领,你认为此人的话可以相信吗?” 莫峥看了求死的人,面色阴沉的回身,声音带着一丝怪异,“那苏相大人如何认为呢?” 苏闻看了看莫峥,不自觉的后退,想要与其拉开距离。 但是却慢了半刻,莫峥见苏闻看破了他的意图,不等他呼救,再次执剑追去。 苏闻脸色骤变,“莫统领,你可是陛下钦封的御林军统领,你竟然也背叛了陛下!” 哪知莫峥却放声一笑,“苏相大人,我一开始就非陛下的人,怎会有背叛之说!” 苏闻脸色凝住,一开始就不是陛下的人! “你到底是何人!”他一边退,一边指着莫峥呼喝。 第186章 旧怨1 “我是谁!”莫峥举剑对准苏闻的喉咙,眼中淡漠无比,与往常那个冲动鲁莽的他截然不同,语气带着一丝狠厉,“苏闻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苏闻听闻他的话,仔细辨认,从他已经完全变形的五官中拼凑着往昔之人的音容,蓦地他脸色瞬间发白,指着莫峥的手微微颤抖,“竟然是你!” “看来苏相已经认出我了,那很好,你就下地狱去找萧怜衣那个女人吧!”莫峥说着对准苏闻的头斩了下去。 苏闻苍然后退,脸上冷汗密布。 “啪!” 幽静的静思堂内,苏珝错望着地面被砸成碎片的茶杯,有些难以回神。 “娘娘。”元香听闻声响,从外面跑进来,见到地面的残渣,再看苏珝错的表情便知是被子跌了,“您可有烫伤?” 苏珝错听闻元香的话,目光低着丝丝隐忍,亦带着许许悲伤,“元香,本宫要出去,今夜就要出去。” 正在查看她手的元香惊然抬头,望着目光幽深的苏珝错,片刻后道:“可是娘娘,陛下说了在他回来之前,您都要呆在这里,而且如今宫中不安全,您呆在这里才更安全。” “宫中怎么不安全了?”苏珝错轻笑了一声,问道。 “之前苏相大人与莫统领不是说过了吗?钟覃还下落不明,外面还有不轨之人想要趁陛下不在对付诏月,自然是不安全。”元香低声解释。 “谁告诉你钟覃下落不明的?” 元香被苏珝错这句话问住,莫名的望着她。 苏珝错淡然的看着她,又道:“又是谁告诉你有人要趁着陛下不在,图谋诏月的,你只是一个宫女,怎会对如今的局势这般清楚!” “奴婢……”元香怔了一会儿,神色如常的对答:“奴婢是听闻苏相大人和莫统领对您说的,所以才知道。” “是吗?”苏珝错语调带着一股子嗤笑。 “娘娘,可不可以等陛下回来再出去?”元香望着苏珝错,目光中带着一股请求。 不管她是不是认出了自己,但是自己还是希望不要辜负主子与陛下的嘱托。 “你拦得住本宫?”苏珝错侧眼看了她一眼,语气含着轻讽。 元香见苏珝错拒绝,默默的垂首。 临出门的时候,她脚步顿了一下,望着黑衣人常在的地方,短短一瞬,又恢复如常,退了出去。 江水滔滔,奔腾不休,宁静的夜晚到了这里,就变为了喧嚣不已的闹世。 楚衔玉的军马刚到寒江边,暗沉沉的四周就突然涌现了一圈火把,他带的人只有四百人,路上汇合了一千二,所以现在他身边有一千六百人,但是对方似乎对他的人数十分了解,当他们的马停在这里等待其他人汇合的时候,立刻就涌了上来。 一把把燃烧得正旺盛的火宛若一圈火龙盘踞在他们四周,像是等着将他们一口口蚕食一般。 “楚将军,好久不见。”一声沉稳凛冽的声音盖过腾腾水势压了过来。 楚衔玉顺着声源的方向望去,却见整齐的火圈变了形状,一道披着皮裘的身影自后方走出来,步步稳健。 他的面容也渐渐映在了火光之下。 “云穹!”楚衔玉以为自己见到的会是白玉容归,不想见到的却是他。 云穹见楚衔玉十分惊讶,看了看他,嘴角扬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楚将军,许久不见,还是这般风姿逼人呐。” 楚衔玉望着云穹,他是白玉容归的人,那么今夜的计划他应该是知情的,此刻他带着一千六百人,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看出自己的意图。 所以他当即肃了眉目,“四皇子别来无恙,许久不见。” 云穹看了看上空,明明早该到的白玉容归,此刻还未至,那是不是代表自己可以帮他完成今夜的计划。 “楚将军,旧情就到此为止吧,今夜既然你来了,那云穹就得好好的招待你一番了。” “哼!”楚衔玉不屑冷哼,“这是我诏月的地界,还轮不到四皇子说招待一说,再说你我本就是敌人,你这是入侵我诏月国境,与我诏月为敌,本将军不采,但是也由不得你一个外姓人来我诏月作威作福!” 云穹听着楚衔玉这番话,心头击起了一丝怒气,“这么说,今夜楚将军已经做好了各自为敌的准备了?” “四皇子说话还是中肯些好,本将军本就是诏月的将士,你是西戎的皇子,你我之间除去敌对本无关系。” “是本皇子的错,既然如此,你我也就无话可说了,今夜本皇子断不会让你阻止本皇子前进的!”云穹的话渐露杀机。 楚衔玉望着他,脸色有着不可动摇的坚毅,“那么就看四皇子如此拦住我们了!” 说着他坐在马上,“噌”的一声将腰间的佩剑拔了出来。 所有的将士看到楚衔玉肚动作,纷纷效仿,将剑拔出,高高举起。 “今夜我们要为守护诏月而战,我们的身后有着陛下,有着家人,有着好友,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蹦后退,大家可愿意随本将军战到最后一刻,拼尽我们的全力来保护站在我们身后的人!”楚衔玉望着云穹,声音虽不高扬,但是却字字扣心弦,让身后的人纷纷肃眉。 “我们愿意随将军战到最后一刻!”响应者高呼,齐声一致。 楚衔玉将剑缓缓放下,对准云穹之后,大声道:“战!” 身后的人立刻挥剑朝着就近的人冲了过去,为了陛下,为了家人,为了好友,为了身后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们绝对不能退,退了这里的人就会毫不留情的踏破城门,欺侮他们在意的人,他们宁战死也不能让他们过去。 云穹见楚衔玉目光染杀气,执剑一跃,穿着银色盔甲的他仿佛是破夜的一簇银光,卷着凛凛寒气朝着他突破而来。 他不动如山,静默的望着楚衔玉,白玉容归没有说过对方的身份,但是楚衔玉在战场的名讳却十分响亮,而且他在诏月的地位与呼声直追两朝元老苏闻,与温陌君更是生死之交,地位这般超然的他到底有着什么原因让他不惜放弃这里的一切,参与到白玉容归的复仇行列之中? 这个缘由,他想不明白。 楚衔玉的剑淬着夜的暗,带着火的炙,破风斩影般的朝着云穹而去,上一次在景国他们虽然有碰面,但是两人却不曾交手。云穹身为西戎质子在诏月足足蛰伏了五年,才与白玉容归联手跟诏月翻脸,上次又以极其快速与心狠的方式夺下了景国,如今成为西戎最炙手可热的下任帝位人选。 白玉容归的能耐,他已经见识了,翻手风云变动,覆手战骨森森,那么云穹呢? 是白玉容归的棋子还是盟友,若是云穹也十分厉害,自己以后的路怕也会走得不顺当,他需要知己知彼才能大获全胜。 他等了那么多年,被白玉容归打乱了计划,已是不妙,若是再来一个云穹,前路危矣。 思量间,他的剑已经逼至云穹的面门处。 “四皇子!”云穹身后的人见此,大惊失色,出声提醒自己的主子拔剑敌对。 云穹不动如山,一派从容的望着楚衔玉。 楚衔玉微微一惊,不想下一秒握着剑的虎口传来一阵麻痹,定睛一看,就见云穹不知何时错开了身,身子还浮在半空,抬起的右手食指与中指还保持着并拢的样子,仿佛之前的那一拨内力震荡还有余温。 他脸色微变,不敢轻敌,剑在手中一转,再次破风而出。 云穹这才将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剑上,目光穿过楚衔玉的身子遮挡不住的地方,望着已经被围拢却殊死拼搏着的诏月将士,眼底沉郁着难解的神色。 纵然已经被他的人围困了,那些人却仍不怕死的试图突围,每个人脸上有充斥着一股夜都盖不下去的希望,眼底燃着一簇簇对外敌的敌视,他目光看了看四周举着火把的人,这些东西是自己这边的人没有的。 可惜,这支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人,终究只能留在这里。 火光不动,照亮着刀光剑影的沙场,剑的银芒,血的赤红,夜的墨静,交织成为了沙场中最鲜明的色彩,后方的江水永不枯竭的往前奔腾着,如同一曲振奋人心的激扬曲调,回荡在了夜空之上,盘旋久久。 月色幽白,仿佛一个沉默的人站在天际,静静的观望着脚下这片风起云涌的土地。 诏月皇宫被蒙在了这片幽幽夜色之下,显得格外的飘渺淡泊。 苏闻望着逼面而来的剑,冷汗四渐。 莫峥望着剑尖已近苏闻的脖子,毫无内力的苏闻在他眼中就是毫无反抗之力的蝼蚁,眼底尽是得意。 然而变化也出现在那一时。 莫峥正要刺破苏闻脖子的剑尖突然被一道从旁边窜出的外力打偏,手中的剑被对方的力气过大而脱手而出,他怒然回眸,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记呼呼作响的腿风。 他收身往旁边一闪,躲开了。 也是这时,一直被他压制的苏闻得救,等他再回神看去的时候,苏闻的周围已经被一群蒙面的暗卫团团围住,足足有二十人之数。 “苏闻!”眼看着即将的手的猎物重新获得了生机,他恨得牙根发紧。 苏闻站在人群的后方,听着莫峥这一声咬牙切齿的喊声,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当初是我连累了你们,但是我也没料到你会这般恨我。” 第187章 旧怨2 “笑话!”莫峥冷然一笑,“当初你明知你们会连累我们,却还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要求我爹娘收留你们,可见你们是多么自私自利之辈,如今还有脸说没料到我会这般恨你!” 对于他们的离奇对话,暗卫充耳不闻,个个都提起了万分精神防备着莫峥。 苏闻见莫峥满含怨气,不由想起当初自己与怜衣相爱,被世人,被家族,被天下所不容,在家族的逼迫下,不得已只能逃离,路上不乏家族派出的各路杀手,当时怜衣已经身怀有孕,他们狼狈逃离,身子就已经很弱了,他不忍让她再继续颠沛流离,所以逃到了一处僻静的深谷之中,找到一处农户,想着这里鲜有人至,应该不会有人前来,便请求了两位心性善良的人收留了他们。 但是想到可能会连累那一家人,他和怜衣都不敢多留,只宿了一宿便急急离开。 然而没想到天意弄人,在他们刚离开之后,家族的人就追到了那里,二话不说直接出手屠杀。他们都是一年之后才得知了这个消息,纵然之后他与怜衣一起,但是两人也有着诸多不得已之处,因此都没能有机会去祭拜那夫妻二人。 因此才有今日的这一幕。 他也没想到莫峥竟然就是那两人的孩子,这么些年若非莫峥今日的击杀,他恐怕都不会想到会有今天。 “当初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害了你的父母,我很愧疚,但是当时我的确没有害你们之意,让你稚子之时失去双亲,是我的错,但是莫峥你是诏月的将士,是陛下的御林军统领,肩负着保卫后宫,保卫诏月的责任,你不要辜负陛下对你的信任与厚望啊。” 莫峥听着苏闻的谆谆教诲,脸上却是一派的不屑一顾之色,“陛下的知遇之恩莫峥记得,但是你!我绝对不会放过,若今日不杀你,日后便没有机会了,而且今日我竟然这般做了,就没有想过退路,所以苏闻,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莫统领!”苏闻见莫峥执迷不悟,气极大呼。 “受死吧!”莫峥不为所动,执剑扑了过去。 暗卫见对方出手,十人留在原地保护苏闻,十人齐上缠住莫峥,莫峥虽然身为统领自然武功不弱,但是面对十个训练有素且极为默契的暗卫,也是难以招架。短短十招之后,高涨的气势就开始衰减。 苏闻见莫峥难敌自己的暗卫,出声劝慰:“莫统领,你我同朝为官,同为陛下臣子,纵然有私人恩怨,都可来日再究,眼下还是不要内斗得好。” “今夜不杀你,我难慰十多年前惨死的双亲,今日不杀你,我无颜苟活!”莫峥依然不肯服软,咬牙坚持与他们纠缠。 苏闻见莫峥这般倔强,面露难色。 如今敌人混入了宫中,不知道前方情况如何再加上一心要杀他的莫峥,他也是心力难及。 陛下当初决定将监国之权交给他,是否预料到了今日的局面,还是陛下本是要借他人之手杀了他? 想到这个可能,苏闻便觉得心力交瘁。 如今自己的女儿一个希望自己死,一个为了陛下死,此时此刻他的骨肉血亲都不在,竟然是如此被悲凉。 想到骨肉,他就想到他本是一心偏爱的苏珝错,如今与他之间却彻底反目成仇了。 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对着保护他的暗卫吩咐道:“你们再留下三人在这里困住他,其他人跟着我去另一个地方。” “是。”暗卫得令,其中的三人留下,其他人就随着苏闻一道离开。 待苏闻赶到粹怡宫的时候,本被御林军包围的粹怡宫此刻安静得吓人,仿佛无人之境一般。 “你进去看看!”苏闻派指着离他最近的暗卫吩咐道。 “是。”暗卫领命,径直走了进去。 虽然无所畏惧,但是落脚的声音却细不可闻,可见其内息深厚。 苏闻站在殿外看着,整整一队御林军在粹怡宫外,不可能无声无息间就消失了,而且这里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血腥之气,真是诡异! 暗卫进去之后,走到院中也不见异常,对着苏闻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苏闻这才在其他人的保护下走了进去。 钟覃下落不明,钟诺涵被囚宫中,他若是得到消息难保不会有所动作,甚至他早就在众人没发觉的时候混入了宫中,如同白玉容归这般一直蛰伏着。 正在耳听八面,眼观四方的暗卫突然眼角捕捉到了一丝刹红,猛然定睛,不由的拦住了苏闻,“主子,你看你的东面。” 苏闻当时正在一门心思的考虑淬怡宫的异常,被旁边的人问及才顺势转头去看,瞬间脸色大变,那是苏相府的方向。 眼中的思绪沉浮似海面上正在凶猛的波涛,看了看静若空城的淬怡宫,再看外面不知到底是何状态的另一边,当即他选择抽身离开。 暗卫见苏闻离去,服从的天命使得他们不会追问主子的决定,不带犹豫的随在苏闻身后走了出去。 在苏闻脚步离开了淬怡宫不久,一直紧闭的殿门被人打开,里面未燃半支烛火,黑得宛若一片吞噬人的沼泽。 “苏相走了。”站在门口的女子,一身妃制的宫装,虽然脸色泛白,但是气质却十分端雅。 “涵儿,你知道你下一步该如何做了吧。”她后方一道嘶哑的声音幽幽的传了出来。 钟诺涵回身看了看隐没在黑暗中的人,目光带着一丝疑惑:“父亲为何这般断定苏闻看到那场火一定会离去?” 后方的人传来了一阵自信的笑声,“因为那片火若是烧下去就会让苏闻一直蓄意隐瞒的丑闻暴露出来,而那个丑闻一旦暴露,轻则苏家满门超斩,重则诏月生灵涂炭。” 听到对方平淡的语气中那片杀孽四起,风云飘摇的推测,钟诺涵只觉得心头一阵一阵激荡,分不清是惧怕还是恐慌,或许两者皆有。 “那父亲为何还要暴露这个事实。”虽然钟覃一心想要苏闻败,但是若是牵连着整个诏月都陷入水深火热,这未免也太作孽了。 哪知自己的话一出口,对方的声音明显含着不悦,“你尽管去做便是,为父自有分寸。” 钟诺涵的目光带着一缕质疑,但是也仅仅是质疑,不管出声询问,怕自己措辞不对,会让父亲大怒,毕竟进行这个计划,钟家也是非生即死的抉择,为了活下去,她与父亲都不得不心狠。 “是。”她回身目光轻轻的转了回来,望着头顶那轮亘古的纯白明月,仿佛时间的黑暗与人性的桂剧到了那里就能得到一阵洗涤。 她缓了一口气,驻足了许久才迈步往前走去。 她行走在还暂时处于安静的后宫,目光望着已经不知何时被熏染得绯红的天空,眉宇间尽是愁绪,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掌控,生死之间的距离已薄如蝉翼,如同阴影般在她脚下排开,她不想走向死亡,所以她就必须要抉择。 随着红色的火光照耀天幕,宫内的安静之地越发的缩减,她一步一步的走来,沿路上见到了一些听闻了风声想要逃离的宫女,那些人见到她起初是惊惧,而后见她一脸死寂仿佛没将他们看在眼里,也就肆无忌惮的推开了她望着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逃去。 她淡着容色,今夜是很混乱,诏月暂时也不安全,但是也仅限于今晚而已。 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了目的地,静思堂。 在这片薄凉的夜色中,静思堂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安静,以前这里是所有后宫之人谈之色变的地方,如今却成为了这后宫最牢固的一片净土。 她回头看了看已经开始攒动的后宫,听着人声由细蚊转为了窣窣,看来不少人因为今夜的杀气与混乱而慌乱。 收回目光,她沉下一口气走了进去。 如他的预料,进去之后这里没有人再动,她沿着长廊走进去,不多时就见到了坐在牢房中十分闲适的苏珝错。 苏珝错正在等待,不想脚步声渐近,她抬眼见到的人竟然是钟诺涵。 “蕙妃。”她弯唇。 “庄妃。”钟诺涵平淡的望着她,对于她的不惊讶没有表现得多在意。 “今早苏相说你正在禁足中。”苏珝错见钟诺涵推开了门走进来,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说道。 “是啊。”钟诺涵没有否认,坐下之后道:“但是本宫现在出来了。” “外面情况如何?”苏珝错虽然见不到外面的纷乱,但是也能察觉异常。 钟诺涵听她问及,平淡不惊的神色有了一丝意外,“你难道不知道?苏相与楚将军出行前难道没有告诉你?” 苏珝错抬了抬眼,答:“今时非当时,事情一直在变化,比如苏相就没有想到被禁足的你会出现在我这里,而且还是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钟诺涵挑眉,难道她知道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对,这个时候。”苏珝错不说破,只是目光望着那片总是有黑衣人的暗处,藏在袖间的手因为掌心那个东西的炙热而渐渐收紧。 钟诺涵见苏珝错有所察觉,也不再绕弯子,望着她,用着沉静无比,却又十分深意的语气道:“既然如此,那庄妃可知本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第188章 出牢 苏珝错望着她,苏闻不可能会将还未论罪的她放出来,楚衔玉不再这里,不可能会放她出来,温陌君远在别庄,纵然想放也需要谕旨,但是来回的报送也需要时间,也不可能。 所有又权利放出她的人都不可能会有时间与动机,那么只剩下希望她出来的人了。 而希望她出来的人不外乎是白玉容归或者云穹。 只是目的,她就无法揣测了。 “那不知姐姐是否愿意解妹妹之惑。” 钟诺涵见她没有猜出,脸上扬起了淡淡的笑意,但是却不达眼底,“关于妹妹的身世,本宫略有耳闻,本宫也知道妹妹一直想知道同为女儿,为何你与苏妃却差距甚远,纵然是嫡庶有别,但是也不该是如此分明。” 苏珝错脸微变,看了看钟诺涵又将表情收起来,“蕙妃姐姐似乎对妹妹十分感兴趣,这些事都打听清楚了。” 钟诺涵不理苏珝错的嘲讽,缓缓起身望着窗外,那里只余一轮明月,满眼流转着皎洁的月辉,“妹妹曾是自由之人,那不知妹妹如今身陷囵囵可还记得自由的滋味?” 苏珝错听着钟诺涵的话,目光倏的一顿,“蕙妃姐姐到底想要说什么,这与妹妹自不自由有何关系。” “怎会没有关系?”钟诺涵不看她,声音却含着一抹悲悯,“若不是因为那件事,妹妹或许可以更加自由,甚至……更加幸福。” 苏珝错的目光猛然间刺入钟诺涵欲言又止,吝啬得总是一个字接一个字解说的钟诺涵,脸上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蕙妃,你有话直说。” 钟诺涵见自己提起这个,苏珝错的语气就变得这般锋利,默默回头,目光与满脸怒色的她接触,眼底有着一片坦诚。 “今夜来,本宫便是来提醒妹妹,苏闻此刻已经在赶回苏相府的路上,你若是在他之前抵达苏相府,或许就能知道为何他非要逼得你无路可退,与陛下不得相爱的原因了。” “什么!”苏珝错撑着桌子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钟诺涵见她反应如此强烈,便知父亲所言不虚,这件事可以让他们都大失分寸,如此他们栽赃苏闻的罪名就可以更加的顺理成章。 “既然妹妹没听清楚,那本宫再说一次,今夜便是你知晓一切的机会,你若是错过了,恐怕再难有机会了。” 苏珝错蓦地一颤,“你……为何这般笃定?” “因为今夜苏相府着了火,苏闻便扔下了所有事物回了苏相,虽然他心急如焚,但是宫门处早已乱成一团,他想要突围怕是要费些时间,若是这个时候妹妹出去,那就可轻而易举的知晓一切。” 苏珝错震惊难平,但是她不解这件事为何钟诺涵会知晓。 “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是为了什么?” “妹妹果然聪慧,一下子就问到了今夜本宫的目的。” “你继续说。” “我希望妹妹不管今夜看到什么,都要一五一十的向陛下说明,不可有半字的隐瞒。” 苏珝错表情一顿,一五一十的想温陌君说明? 苏闻到底在府中隐藏了什么真相? 钟诺涵看出了苏珝错的疑惑,微微一笑道:“妹妹不是希望苏相罪有应得吗?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妹妹不想把握?而且你不想知道当初你的母亲是如何死在你父亲手上的?” 苏珝错身子几不可见的一晃,望着钟诺涵的目光有着震惊,有着怀疑,有着难以置信,很难想象自己花费了许多时间都无法只晓的事情,旁人竟然可这般轻易的知晓。 到底是她不够用心,还是苏闻太过严密,或亦当初事情发生时,只有与苏闻一辈的人才有所耳闻,但是他们就不敢妄自谈论,所以至今也没有当初真相的一字半句。 “这是钟覃告诉你的?”能说服她去相信的理由,只有这一个。 “是。”钟诺涵毫不迟疑的肯定,但是父亲也只告诉了她这样简单的一句而已。 “那他可有再说什么?”苏珝错撑在桌前,有些难以回神。 “其他的就看妹妹到底想不想知道了。”钟诺涵望着她,目光含着鼓励望过去。 苏珝错垂下眼帘,神智与冲动在角逐,此时此刻她到底该怎么做? 苏闻能够隐瞒数年的真相,是不是自己能承受的,那份真相到底有着多沉重,让他隐瞒了那么多年也不肯吐露半句。 自己若是一意孤行的去查证,到底是不是对的? 当初一心想要知道的事实却在即将得知的时候,让她生出了一丝迟疑的心思。 钟诺涵见苏珝错迟迟不动,也不催促,只是走到了牢门前,道:“这件事全由妹妹自己做主,本宫就不陪妹妹了,如今诏月皇宫十分动荡,本宫还有事要处理,但是妹妹一定不要犹豫太久,否则再想知晓就是难于登天了。” 说完,钟诺涵便离开。 苏珝错在她离开之后,目光里的色泽忽深忽浅,缤纷至极。呼吸在思绪没有结论中愈发急促,到最后她怒然将掌下的桌子就掀翻了,一通放肆的发泄之后,她掌心的东西飞了出去,顺着月辉的照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轻灵的曲线。 “叮”的一声,她的目光追随到了那处声源,见到之前被她推到白玉容归手里的玉佩静静的躺在了地上,浑身散发着与月辉同色的幽白。 “当你收到这块玉佩的时候直接来寒江便是。”白玉容归的话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这块玉佩是自己对他的许诺,但是如今诏月内城一片混乱,虽然目前只是在宫中,但是随着宫内的混蓝蔓延,一定会有人趁乱而出,逃到宫外,到时候宫外一定又是一片祸乱之象,到那个时候,诏月就真的麻烦了。 但是今夜苏闻那里的真相是必须知道的,白玉容归那边也是需要去的。 然而到底怎么取舍? 她走到玉佩前,弯腰将其捡起,握在手里只觉得掌心处传来了一片灼热,烧得她堪堪想落泪。 半晌之后,她握紧了玉佩站起来,白玉容归身边有九虚,有弥罗,纵然不敌但是也可撑上一阵,但是苏闻的那里却是不容她再迟疑。 当初母亲的突然病逝,与苏闻后来的蓄意隐瞒,不惜破坏她的幸福,不惜带上子女的恨意也要继续隐瞒下去的事,她都必须知道。 必须知道! 冲动聚在指尖,流窜在心头,让她的身体溢出一股火热的暖流,决定之后,她转身走出了牢门。 “庄妃娘娘,如今外面一片混乱,您还是留在这里吧。”一道黑影自被火光印出阴影的墙面上出现,拦住了她。 苏珝错聚着目光看了看眼前的人,虽然同样是黑衣,但是她知道对方不是当初一直跟着她的那个黑衣人,他将玉佩交给自己之后就失踪了。 “本宫一定要出去。”她握紧了玉佩,声音含着不容置否的坚定。 “娘娘,陛下并未传出赦免您的旨意,您可知您这是在抗旨,若是您继续坚持,就是在触犯天颜,那可是大罪。”黑衣人见苏珝错不听劝阻,再次提醒道。 “本宫必须出去。”苏珝错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迈步。 黑衣人见无法劝阻他,不得已之下“嗖”的一声拔出了剑,明晃晃的剑染着猩红的火光,竟有着触目惊心的森寒之意,“娘娘若此执意如此,那我们就得罪了。” 话毕,他的后方出现了足足十道身影,左右错开,分列站立,他们个个不动如山,面沉如水,不言不语的脸上却有着非死不退的执着。 苏珝错后退了一步,脸上亦是不容反悔的坚定,“那就放马过来吧。” 黑衣人一听,三人成队,执剑而上,在靠近苏珝错的时候,各自扭转了身形,从苏珝错的三个方位突袭而去。 苏珝错内力一发,一直温顺贴在脑后的发瞬间张扬,清艳的五官在飞扬的发丝间变得格外森冷,清澈的眼底聚着一团杀气,风云不动的望着步步逼近的黑衣人。 剑光在暗道中飞错成花,黑影穿梭在白光间宛若一道道在宣纸上晕开的墨汁,用自己的笔锋凌空描绘着生死之像。 苏珝错一身白裘,如同银光电影与上下翻飞的黑影纠缠在一起,三人齐对上她竟然不见半分胜算,反而因为顾及她而放不开手脚,被她一步步打压,隐隐透着几分落败之色。 其他人见此,又示意边上的两个人上,两人点头拔剑加入了战局,三人的败势得到了扭转,但是也仅仅是好转了一点。 因为苏珝错见对方是铁了心要拦住她,杀气直接变为了杀机,徒手躲过一人的剑直接一剑就穿了那人的胸口,鲜血喷溅在暗道中凝结成画,思虑交缠,道道交错,横贯四周。 对方应声而倒,苏珝错抓住空隙往前突围,其他人见此纷纷追上,一直处在战圈之外的其他黑衣人见苏珝错是真的想要逃离,想到陛下的叮嘱,不得不加入战局,万一她真的逃离了,他们也不得好下场,还不如此刻殊死一搏。 原本以一抵五都有些吃力的苏珝错,如今面对着以一抵九的极度失衡局面,纵然是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以突围。 当即她的下手更狠了,数十招之后又有两人被她打出了局外,瘫倒在的,无法起身。 第189章 元香的真面目 但是也因为如此,她的呼吸也渐渐紊乱,之前就一直拖延未痊愈的伤势此刻成为了她最大的绊脚石。 想着她的心悲愤不已,难道今夜真的出不去? 温陌君为了自己的目的将囚禁在此处,苏闻为了自己的目的将她放至在千里之外,而如今白玉容归为了自己的目的也将她放之于不顾之地,如今的她可谓是一无所有,可是为何她却觉得无形中有着许多看不见的触手一直在锁紧她,束缚她。 想到自己追查了那么久,即将就可拨云见月的真相又即将被牢牢掩盖,想到当时临死的母亲谆谆教诲她一定要听父亲的话,她的心就疼痛难挡。 想到苏闻为了一个不能出口的真相,而生生将她逼至了如今如癫似疯却又不得其舒的境地,她就觉得心口一阵火热,仿佛一股隐忍的偏执开始突破心弦迸发出来一般。 凭什么!凭什么那些义正言辞伤害自己的人依然可以这般肆无忌惮的禁锢自己,自己却连突出重围的机会都没有! 自己又不是浮萍,凭什么要求她随波逐流! 老天一直阻扰着不让她知晓真相,她偏要逆天而行,偏要知道真相! 想到此处,她的目光杀机毕露,手中的剑挥舞如龙,绵延似雨,如同数千根银针同时齐发般冲着就近的人飞射而去。 四周传来了一阵阵惨叫,黑衣人中最外面的四人都被苏珝错凌厉的剑光削去了眼睛,每个人都发出惨痛的惊呼,脸上盖下了两道如同血泪般的血迹,双眼处被剜空,血肉模糊,霎时间血腥之气密布了不长的暗道。 黑衣人见苏珝错出手这般狠厉,个个都眼露忌惮之色,肃容以待,但是苏珝错却未给他们太多的缓冲时间,在惨叫声刚刚落毕在暗道中,她再次出手,极快的身后在狭窄的暗道中如同鬼魅般漂浮在各个地方,让本就惊惧的他们更是慌乱招架。 不多时,十个黑衣人都被她解决,横七竖八的瘫倒在了地面,或死或伤,难以动弹。 苏珝错因为催发内力过度有些晕眩,胸口传来一股血腥之气,她本想压抑但是却未能成功,身子一颤,最终的鲜血便喷溅而出,洒在幽暗的墙上,印出了点点血斑。 本就阴森的静思堂,因为这次屠杀变得更加森然可怖,壁火明灭,鬼风忽来,盘旋其中,呜咽作响,如同鬼泣。 苏珝错一手执剑,一手撑墙,缓慢的迈步继续往前走。 “娘娘。” 刚走了两步,前方就出现了一道似熟悉似陌生的声音。 苏珝错抬头,便见元香穿着那身宫女装,孤单的站在入口处,因为逆光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的声音低而弱,轻而颤,一听就能知道此刻的她十分不平静,甚至还有些畏惧。 “你来阻止本宫?”苏珝错缓缓直起身,声音不带半丝感情的传了出去。 元香身子一僵,却低下来头,“奴婢答应了陛下要好好照顾娘娘,不让娘娘出去的。” “如今温陌君才是你的主子了,是吗?”苏珝错望着元香,目光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悲伤。 元香听闻苏珝错的话,垂下的目光仿佛被某个地方吸引,定定不动,“陛下是娘娘的夫君,是天下人的君王,自然是奴婢的主子。” “是吗?本宫以为你只是本宫的人而已。”苏珝错也垂下了目光。 元香这时却抬起了目光,望着苏珝错手中还在滴血的剑,望着她被血色沾染的白裘,望着她此刻几乎毫无血色的苍颜,眼中一痛,“娘娘,若是娘娘认为元香是您的人,那您能够听元香一句劝,不要出去,不要离开皇宫,安心等陛下回来?” “你知道的,本宫有非出去不可的理由。” “娘娘,您难道真的看不懂陛下的用心吗?你难道真的以为陛下是为了利用你才将你锁入静思堂吗?你难道不知道陛下对您的心意一直都不曾变过吗?” “元香,你似乎知道得不少。”苏珝错听闻元香的话,淡然的问了一句。 元香自觉失言,不敢去望苏珝错的眼,重新低下了头,解释道:“不是,是奴婢经常看到陛下对娘娘的关心,每夜在娘娘睡不安稳又不愿奴婢伺候的时候,陛下总是沉默的陪在娘娘的床边;之前娘娘因受伤不愿喝药,陛下还费尽心思的为娘娘准备了各类药膳;每每陛下会娘娘发火之后,陛下都会趁娘娘不在的时候,在祥福宫院中站立久久,直至天明时分才举步离去。” 苏珝错沉默不语的听着元香的诉说,一字字,一句句都在描绘着温陌君的情深,虽然她此刻心乱如麻,但是在听闻她的话后心头依然不可抑止的泛起了圈圈涟漪。 这些她的确都不知情,但是那又如何,心依然有所动又如何,他们还能回到当初吗?还能回到那个你侬我侬,相相依恋的时候吗? 不可能了! 不可能了! “本宫要出去,你让还是不让!” 元香惊然抬头,她没想到自己的这番话依然无法动摇苏珝错的心,“娘娘,您真的心狠至此吗?” “心狠!”苏珝错听闻这个词,冷冷笑了出来,擦掉嘴角的血渍,她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挪向元香,渐渐成殇,“纤阿,这就是你一直以来对本宫的形容词?” “娘娘!”元香大惊失色,呼吸瞬间止住,娘娘竟然认出了她! 她竟然知道自己是纤阿,而不是元香。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自己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 苏珝错见她这般大惊失色,这样慌乱无措,一股悲哀之色自心口处蔓延而上,“你是不是很惊讶,当初本宫只是怀疑,但是也是在刚刚才确认的。” 纤阿望着苏珝错,依然难以回神,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暴露自己。 苏珝错见她十分疑惑,惨淡一笑,“当初本宫不让你入殿伺候,你没有反抗,本宫以为你是十分乖巧,没有在意,甚至在本宫入静思堂之前都没有怀疑,但是本宫进来之后,才有所察觉。” “娘娘,您是……怎么察觉的?”纤阿无法否认,事实已经如此,她还能怎么辩驳。 “那个黑衣人是九虚,是吗?”苏珝错望着她,语气虽然是问,但是已见肯定之色。 纤阿一愣,随即点头。 “九虚是从杀场中活下来的人,经历了数次生死之难,元香只是一介宫女,没有什么见识,纵然九虚穿了黑衣做掩饰,但是那股杀伐之气却是盖不住的,她竟然不害怕,你觉不觉得蹊跷?” 纤阿望着苏珝错,不置一词。 苏珝错继续:“你之前听闻本宫牢房中的响动,来得十分快速,但是上一次本宫掀翻了整个桌子也久久不见你的身影,想必是你没有听见吧。你之前离去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九虚不见了,你出去之后一定是率人去追了吧,所以才会不知道,而且到本宫将这里的人都放倒了,你才急急赶回来。” 纤阿咬着唇,无法否认,却伸出手放在了耳下。 目光望着苏珝错,一点一点将遮挡着自己真容的人皮面具撕下。 而她每撕下一角,苏珝错的表情都痛入一分。 当她露出自己的全容的时候,苏珝错扶墙的身子剧烈一颤,险些失衡摔下。 “娘娘,奴婢……奴婢……”纤阿低头,断续不能成言。 苏珝错见她的表情,将手中的剑插入了墙中,以作支撑,望着纤阿,“纤阿,你一直呆在本宫身边,本宫一直以为你不会背叛本宫,可是为何……为何你却背叛了……我。” “娘娘。”纤阿听苏珝错悲凉至极的声音,曲腿跪在了她脚下,“奴婢并非是背叛娘娘,之前奴婢是想服毒自尽,本以为自己难逃一劫,但是当奴婢有了知觉再醒来之后就见到陛下,他说他会将奴婢送回娘娘身边,要奴婢好好照顾娘娘,待所有事情结束之后,他会告诉娘娘奴婢还活着,还许诺奴婢日后自由。” “那鬼诣知道吗?” “他不知道。”纤阿说着他,不禁潸然泪下,“奴婢知道他曾为了奴婢伤神,但是看到他为了陛下四处奔波,重新有了生活的目标,奴婢不忍打扰他,而且陛下虽然许诺了奴婢自由,但是所有事情还没有结论,奴婢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算结束,加之若是鬼诣得知,对陛下而言就多了一份危险,那陛下的计划也少了一份保障,所以奴婢没有说。” “纤阿,到底是什么样的计划让你不惜连鬼诣都瞒了。”苏珝错不能理解,明明可以继续相爱的两个人,为何非要为了别人的原因而压抑,而痛苦。 这样的爱,真的还是爱吗? “奴婢隐瞒鬼诣并非是不信任他,而是不想让他因为奴婢而分心,陛下已是濒临崩溃,若是鬼诣还无法一心一意为陛下医治,那陛下就危险了。那日后娘娘得知,定会痛不欲生,所以奴婢一直不曾言说。” “可是你可想过,若是日后鬼诣得知这一切,知道你是刻意隐瞒,那他可会怨你,恨你?”苏珝错望着她,不知该斥她的自私,还是该斥她的愚忠。 纤阿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可能,愣了好一刻,才道:“若是如此,那奴婢会尽可能去解释,万一还是不能得到谅解,那奴婢也……认命!” 第190章 出牢 苏珝错听闻纤阿最后那两字心头腾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认命! 温陌君一再的隐瞒她,纵然知晓她已经知道了某些事,还是不肯将一切告诉她,非要等时机,是否也是为了这“认命”二字? 若是他费尽心机的解释却不得自己的认可,那他是不是就会认命的放弃自己? “纤阿,希望你不会为你今日的选择而后悔。” 说着,苏珝错义无反顾的往前走去。 “娘娘。”纤阿见苏珝错还是往前走来了,跪在地上挪动,再次拦住了苏珝错,“娘娘既然等了陛下的解释那么久,为何今日不想等了,娘娘你可知今日你若是选择出去,就是选择与陛下为敌,你真的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苏珝错不看纤阿,目光望着前方,语气却软了一些,“纤阿,我与温陌君的局面从来都不由我决定,但是今夜我必须出去,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必须出去。” “娘娘,陛下过了今夜就会回来,那您可不可以明日再去?”纤阿见苏珝错想要离开,目光含泪的望着她。 陛下如今生死一线,娘娘却一无所知,一心想要赶去救远在数百里外的容亲王,陛下明日得知该是怎样的绝望。 她不能让娘娘离开。 “不可以,若是过了今夜,我便什么都不会知道了。”苏闻此刻怕是已经突围出去了,若是自己再拖延,怕是真的就晚了。 纤阿见苏珝错十分坚持,非自己所能阻止,当即就肃了脸色,声音坚决道:“若是娘娘执意出去,那请娘娘杀了纤阿吧。” 苏珝错愕然垂眸,仿佛是不相信纤阿会不惜一切的想要留住她,心头顿时又气又怒,语气顿时强硬:“本宫今夜只是要去苏相府,去知道本宫一直想知道的一切,你为何要这般逼本宫!” 纤阿一听,更是摇头,“娘娘,陛下特意要求奴婢一定要保护您,不能让你出静思堂,恳请娘娘不要再违背陛下。” “若本宫非要违背呢?”苏珝错冷声问道。 “那奴婢……”纤阿表情陡然一变。 “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了你!”苏珝错将剑抽出来,架在了纤阿脖子上。 “那……请娘娘动手吧。”纤阿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还闭上了眼。 苏珝错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表情隐隐抽搐之后,她反手将剑架在自己身上,声音果决道:“纤阿,今夜本宫若是出不去,那明日等待温陌君回来的便是本宫冰冷的尸体。” 纤阿一听,骇然睁眼,伸手抓住苏珝错的皮裘衣摆,乞求道:“娘娘,纤阿求您今夜不要离开。” 苏珝错不想与纤阿争辩,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划开了皮肤刺了进去,鲜血溢了出来,绕着剑身蜿蜒出了一道刺目的曲线。 “娘娘!”纤阿见苏珝错坚决至此,脸色大变,起身握住了苏珝错的剑,泪落脸颊。 苏珝错却冷然麻木,见纤阿不肯松口,作势又要将脖子主动送往剑身。 “娘娘!不要!”纤阿慌忙抱住剑身,大叫。 苏珝错见剑身被她抱住,立刻松手,五指成爪一吸一柄剑在落入掌中,正挥剑准备逼纤阿时,却听纤阿失声尖叫,“奴婢答应娘娘,奴婢答应您。” 她这时才顿住了动作,见纤阿已经痛哭出声,不管不顾的执剑奔出。 纤阿婆娑回眸,大声道:“娘娘,陛下在三十里外的深谷别庄,您既然出去,奴婢便求你去看看陛下,陛下很需要你!” 苏珝错听到了她的话,却没有回应,此刻她一心想的事情便是赶去相府。 百里外的深谷别庄中,温陌君因为毒素的全部激发整个人痛苦非常的倒在床上,身子不时的弓起试图以此缓解疼痛,如同将他千刀万剐的疼痛反复折磨着他的身心,不给他一丝喘息之机,以至于连晕厥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素瑾姑娘,娘娘如何了?”鬼诣看着温陌君,见他脸上横贯着道道青纹,便知此刻他的毒已经是全数爆发了,一面为他施针缓解症状,一面迫切的关注着苏蔓吟的情况。 “娘娘浑身都变为了赤红,看起来十分难受。”素瑾望着依然泡在水中的苏蔓吟,此刻的她宛若被置身于烈火之中一般浑身泛红。 鬼诣一听,将最后一根银针落在了温陌君的眉心,施针完之后,温陌君也觉得疼痛缓解了些,边喘息边无力的往着苏蔓吟的方向看去。 嘴唇动了几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鬼诣走到苏蔓吟处,见她浑身赤红,径直抬起她的手腕,放在木桶边缘,“寒烈,你可准备好了?” 寒烈从门口走至房间的中间,看了看已经无力动弹,脸色毫无血色的温陌君,再看满脸密汗,备受煎熬的苏蔓吟,沉下了一口气,道:“我准备好了。” “好。”鬼诣目光一沉,起身回到药箱,拿出了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望着苏蔓吟的红色手腕,挥手一滑。 素瑾就见到一道细小的伤口出现在苏蔓吟的手腕处,鲜血瞬间就流了出来,绵绵不绝的滴落在了地面。 “素瑾姑娘,若是苏妃娘娘之后无法自己支撑,还请你扶住她。”鬼诣对着一脸惊讶的素瑾叮嘱了一句,转身走向了温陌君。 “是。”素瑾见这才是真正的开始,不敢怠慢,坐直了身子,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鬼诣撩开垂幔走到了床边,握着温陌君的手正要下手,却见温陌君不知哪来的力气腾出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声音低得不可轻闻:“鬼诣,你到底有多少把握?” 鬼诣一听,目光不惊不动地望着他,“陛下认为到了此时此刻,您还有回旋的余地?” 温陌君抬眼朝着外满望去,只能见到苏蔓吟背对着他的后脑,却不能看见她的表情,“朕怕……会连累了她。” 万一到最后自己也无法解毒,还让她有所损伤,那该如何是好。 “陛下若是再顾虑下去,那苏妃娘娘才是真的会被您连累。”鬼诣冷着声音提醒道。 温陌君望着苏蔓吟好一会儿才放开了鬼诣的手,道:“那你答应朕,若是有特殊情况发生,一定要为朕设法保护苏妃。” “好。”鬼诣点头答应,不等温陌君再说话,他手中的刀片贴着温陌君的两只手腕,轻轻一滑,两股凝聚着药香的鲜血自他的手腕处流出。 只是外面的一只手在刚割开流了些血后就没有在流,倒是里面的那一只手血流不止,鲜血顺着温陌君的手腕流向了鬼诣特质的药水之中,流下去之后就不见了踪迹。 鬼诣对着寒烈打个眼色,寒烈催动内力,将苏蔓吟朝地面流下的鲜血隔空抬起,穿过垂幔的缝隙朝着温陌君的手腕流去。 鲜血宛若一道赤色拱桥连接了内外两人,霎时间因为火光沁着这丝血色变得诡红,流转在其中,让投影至外面的火光都沾染着这股红色,那道蜿蜒的血桥尽数落入了温陌君手腕处。刚入体那会儿温陌君觉得整只手臂肿胀非常,仿佛是无法将其融合般涨疼,每根神经都被狠狠的撕扯着想要舒展。 “陛下,不要抵抗,放松。”鬼诣见温陌君入血的手臂开始泛青,那是滞血的症状,立刻伏在床边,劝说道。 温陌君流出的血比流入的血慢,瞬间脸色就青色密布,整个人仿佛是宛若病入膏肓的病人般气虚色衰。 “陛下,你想想庄妃娘娘如今还被您关在静思堂,你若不回去,她便会一直被关着,你忍着让她空等一场,苦囚一世?”见温陌君还是在抵抗,鬼诣不得已提起了苏珝错。 果然一直都紧闭双目,忍受着身心折磨的温陌君睁开了眼,目光却无焦距的望着鬼诣,意识早早就随着庄妃两个字飘远。 自己所受的一切不过是想活下去,想多些时间与她在一起,想多些时间去澄清两人的误会,事情到了此刻早已不容不得他迟疑,所以他只能往下走去。 想到那双含着恨意,含着痛苦,含着绝望的眸子,他就觉得心被无形的力量揪住一般疼得无法呼吸,想到自己等待了一年好不容易等到了她,如今又与她分隔两地将她留在了那片危险之地,他就无法再淡然。 他,必须活下去。 鬼诣见自己的提醒起了作用,温陌君终是绕开了心魔,接受了苏蔓吟的血,这才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望着流向药水那边的血还是暗红色,心神却不敢懈怠,聚精会神的望着两人,此刻容不得半丝变化,更不容被人打搅,否则处于换血阵法中的三人都会受损,危及生命。 如今只要再有两个时辰,温陌君的毒便可解,所以他绝不容许这个时候出现意外,所以他在房间外的四周加入了无色毒气,让其扩散到了院中,扩大了守卫的范围。外面守卫的人因为之前喝下了他的解毒汤所以不会中毒,他的毒主要是针对那些不安分,想要前来打扰的人。 外面的月色清冷,无声无息的洒在地面,山林间回荡着一股晃动着树叶的风,由这一头至那一头反复回旋,随着时间的推移,经久不息。 苏珝错从静思堂出来,一步步走向宫门,远远的就见到那里已经打成了一片,因为光线不亮,加之对方又是混入御林军的,众人都奋战已久,各自受伤,她无法从肉眼分辨何为敌,何为友。 第191章 赶往寒江 但是她却清晰的看到了正在暗卫的护送下着急出宫的苏闻,因为杀气过剩,映在每个人脸上的火光都染上了狰狞之色,。 她冷冷一笑,她展身就跃上了宫墙,上方也是厮战不休,刀剑无眼的在各处飞舞,她一边跳跃一边躲开着轮番而至的杀器。 她不在意皇宫会沦为什么,因为这是温陌君在意的东西,纵然他有着任由苏闻与白玉容归胡作非为的意图,也不会让他们将这里搅得太过于混乱,她不信守卫诏月皇宫的人就这么一点。 温陌君既然敢走,自然有着常人预料不到的后招。 所以她只是执剑穿梭着想要绕到另一边出宫,但是偏偏也要不开眼的人朝她举剑砍来,她目光一冷,挥剑一挡,剑在她手中宛若游离在水中的蛇般灵活,掌心一翻,剑身一转便转抓为握刺入了那人的胸前,对方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苏珝错继续往前,走过伏尸,踏着鲜血,任由后方厮杀声歇斯底里的在夜色中张扬,一步步走到了另一头的墙头。 俯身看了看下方仍然没有人出来的宫门,纵身一跃,朝着苏相府的方向走去。 她提气纵跃在房屋之间,望着仍然火红一片的另一处天幕,速度更快了些。 终于,终于可以知道一切了。 她是如此的迫切。 脚下的速度因为接近相府而愈发快速,然而正当与相府隔着两条街的距离时,一道黑影破空而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苏珝错本能的挥剑一斩,想要对方让路,但是对方却不让,反而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似是在等待那一剑的斩下。 她的目光从天际处收回,落在身前的人上,只是一眼便收回了剑,因为反作用力让她往后退了几步才站定。 “九虚。”伸手按住隐隐作疼的胸口,她望着来人。 九虚见到果真是她,屈身行以一礼,道:“姑娘你要去哪里,你不是已经收到了九虚给您的玉佩了吗?” 苏珝错一手执剑,另一只手便一直握着白玉容归的那块玉佩,她抬眼看了看九虚,“我是收到了,但是如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待我完成了之后再去。” 即便九虚在这里,白玉容归的身边还有弥罗,不会立刻出事的。 “姑娘!”九虚却不让开,“主子让九虚将这个转交给你的时候已经遇险了,还请姑娘立刻移驾。” “如果我偏不呢?”苏珝错有些动气,为何今夜总是有人要拦住她,黑衣人是,纤阿是,九虚是,他们到底要逼她到什么地步。 九虚见苏珝错没了耐性,目光平定的望着她,举起了一只手道:“若今夜姑娘执意过去,那就斩下九虚一臂,也算是九虚为主子尽忠吧。” 苏珝错执剑后退了一步,脸上尽是不忍之色,“九虚,你非得这么逼我!” “九虚既然来了,就必须让姑娘去见主子。”九虚眉色尽是坚决。 苏珝错不知怎么接话,折磨了她那么多年的真相近在眼前,自己却还是不能知晓,这个心情难以描述,只觉得心口的怒气与怨气腾腾上升。 她握紧了剑,嘴角抿成了一条线,若是必要,自己也不惜如此。 九虚不看苏珝错,但是见她迟疑了那么久,便知她还是不忍伤自己的。 “姑娘,今夜主子命悬一线,您若是不前去救他,他恐怕撑不过今夜了。” 苏珝错眼睛一瞠,不信。 “九虚,即便他身边没有你,也有弥罗,纵然没有弥罗保护,他自己本身就是武艺高强的人,怎会撑不过今夜。” 九虚知道她不信,抬起目光,里面溢出了一丝悲色,“主子中了毒,今夜便是最后之期,若是挨不过,那……” 苏珝错字无遗漏的听着,九虚的话字字如惊雷在她心头炸响,惊得她如同灵魂出窍般愣在了原地。 中毒! 最后之期! “怎么可能!”她觉得难以置信,之前还与自己谈论自若的白玉容归,竟然会中毒,还命不久矣! 九虚见苏珝错不信,也不去多做解释,“主子嘱托九虚将此物交给姑娘,其他的全凭姑娘做主,主子说过不会为难姑娘,九虚自然也不会违抗主子的命令,所以是去是留姑娘自己做主。” 说完九虚纵身一跃,眨眼间身影已飘至了百米之外。 苏珝错见九虚仓促的离去,看了看那红得妖冶的相府,眼中挣扎万分。 “主子,这边。” 听闻下方的声音,苏珝错低眸看去,便见脚下暗卫带着苏闻沿着她脚下的偏街往相府赶去,步伐匆匆,行色张惶,穿过这条偏街就可抵达相府后门,他们都在距离相府不过数十米的地方。 九虚背身而去,虽然面色上不见半丝慌乱,但是他自己却清楚自己这是在赌博,他在赌相处那么久,对她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的主子是否在她的心头留下了不一样的痕迹。 自己的话虽然言过其实,但是为了能让姑娘去阻止一意孤行的主子,他也顾不得了,反正那个诏月的皇帝命悬一线,自己的主子也是危险万分。 但是后方一直没有声音,难道自己读错了? 姑娘心里真的…… 心里的想法还未定,突然后方的空气出现了一丝波动,一股气息自后往前推动,而且还是他熟悉的气息。 因为对方的接近,后方的空气渐渐被她催发的内力收紧,他凝神等待,速度也慢了下来,哪知对方却一鼓作气直接越过他,往前掠去。 “九虚,带路!”苏珝错相信九虚既然追到这里来寻她,一定将之后的事情准备妥帖了,她之前因为内力过度使用有些力不从心,此刻她若不抓紧些,怕之后也无法恢复。 所以她必须一鼓作气抵达亩的地,趁着夜行的时候调息。 “是。”九虚见苏珝错往前追去,身形一展,轻松的来至她的肩旁,“只要出了皇城,往前走三百米就有备好的夜行马,我们骑它去寒江便可。” “要多久能到寒江?”苏珝错在屋檐上借力,再弹了出去。 “夜行马可一口气行百里路,抵达寒江只需一个时辰。” 只需一个时辰就可见到白玉容归了,她微微缓下了紧绷的心弦,但是想到楚衔玉今早出兵也是前往寒江的,舒缓的心弦瞬间就紧绷了起来。 此刻怕正是诏月与西戎两方交战最烈的时候,白玉容过作为云穹的同路人,自然不会缺席。 两人来至数百米外的幽静小道,走了没多久便见到一处荒弃的瓦房前拴着两匹毛色棕亮,四肢健硕的纯黑良马。 “你似乎预料到我一定会来。”苏珝错抓着缰绳,似笑非笑的说着。 “不是我,是主子。”九虚看了看她,答得肯定。 苏珝错侧目望了望他,翻身上马,道:“九虚,你家主子何时中毒的?” 九虚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苍白的月光融融的包裹着她微扬的脸颊,浅浅勾勒着她单薄而瘦削的轮廓,比起当初的她,此刻的她竟是瘦弱得让人心生怜意。 一路走来,最辛苦的莫过于她了。 “姑娘若是想知道,可去问主子,没有他的同意,九虚是不会回答的。” 苏珝错听后倒也没勉强,白玉容归都不肯跟她提的事,九虚又怎会答。两人一同策马前行,这时正值子时,空气中尽是湿冷之气,加之又是冬季,更深露重,即使苏珝错有皮裘披身,却还是觉得十分寒冷。 尤其是那股宛若刀面割在脸上的风,森寒入骨,无法抵御。 九虚一直在苏珝错的旁边,呼呼风声对他没有半点影响,素来都昼伏夜出的他早已习惯了着森冷至极的风。 看着苏珝错已经泛紫的唇色,他不放心的询问:“姑娘可是不舒服?” 苏珝错没有看他,平视前方,道:“没有,快走,否则一个时辰无法抵达寒江的。” 虽然冷,但是想到白玉容归的现状与处境她就有动力。 若他真是中毒,命不久矣,这些冷又算得了什么。 苏珝错的话并无出奇,但是看在九虚眼中却是倍感温暖,若非在意,又怎会这样不管不顾的往前奔去。 如若主子真有心,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就怕主子明知故聋,什么都听不进,也看不进。 想着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扔给了苏珝错,道:“我们还要前行一路,姑娘可不能倒下。” 苏珝错接过衣服,看了看只着了一身薄衫的九虚,有些愣。 “姑娘快快披上吧,靠近江边的时候会更冷,你有内伤无法运气御寒,会伤身子的。”九虚对他淡淡一笑,“我身强力壮可运内宫御寒,无碍的。” 苏珝错听闻只觉身心俱暖,握着手里的外衣,没有拒绝,扬手披在了身上,夹紧马肚,大声一喝:“驾!” 九虚跟在其后,扬鞭急追。 哒哒的马蹄声成为了宁静夜下唯一的喧哗,呼呼的风声依然紧贴在耳,撕扯着苏珝错微显僵硬的嘴角,只是没了之前股风的刺寒与冰冷。 前方再行一刻钟便是寒江江边,还未靠近,都能从空气中闻到属于江水的腥味与湿寒,陡然袭来的一阵风宛若从寒洞中钻出一般刮向了苏珝错,让她不受控制缩了缩身子。 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最近身子变弱了,还是真是运不了内力无法御寒,她竟然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了冰窖一般。 第192章 围困 然而最让她感到心寒的是随着湿冷的风而来的那股血腥之气。 越往前那气味越浓,而且还能听到下方兵器交割声,与喧闹的人声,被这些声音所绕,她竟有些不敢上前。 九虚听到了江水的翻腾声,也闻到了江水的腥味,只要绕开前方的山头就可直达江水边缘,心头这才有些焦急,但是晃眼间见到前方的苏珝错拉紧了缰绳,停下来了,不由疑惑:“姑娘,寒江已到为何停下了?” 苏珝错回头望着九虚,“九虚如今交战的双方可是西戎与诏月?” 九虚见苏珝错明知是他们,却还要确认,御马上前,道:“姑娘在担心什么?是怕不知干如何面对诏月的人,还是怕见到主子?” 苏珝错听着九虚的话,目光微微垂下,是啊,她到底在抗拒什么。 事已至此,难道自己不想看到就能看不到吗? 耳边的杀伐声已经渐渐转厉,仿佛是临近崩溃的野兽发出的最后的悲鸣,格外刺心。 苏珝错脸色一变,御马前行,踏着边缘往下方看去。 一片呈圆形铺开的火光如同一圈光晕在夜色中浮沉明灭,举着火把的人都是穿着盔甲的士兵,一手执剑,一手聚把,脸上尽是即将胜利的得意与喜悦。 而被火把照亮的中心位置,血霜满地,横尸遍野,染着火红的火光,宛若一片怵目惊心的血色炼狱。 倒下的人横七竖八,站着的人摇摇欲坠,同样是盔甲着身,但是他们却显得格外的凄惨,盔甲上方被无情的刀剑划出了深浅不一的痕迹,脸上沾染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鲜血,他们咬牙坚持着,有着近乎麻木的手臂本能的挥动着剑来御敌。 腿脚已颤,面容已苍,人色已退。 他们一边要迎对不断攻来的剑,另一边又要小心的落脚以免踩上脚下已故的兄弟,抵御得分外狼狈,分外牵强。 然而让苏珝错的目光无法移动的并非是他们,而是站在火光中,着一身被火色粹染的红色盔甲的那个人。 原本的银色盔甲已经面目全非,除却那些划痕,便是刺穿盔甲的血痕,条条狰狞,道道锥心。 就连一向温雅的五官都被扭曲的火光照得阴冷无比,他执剑不畏,面对人数众多,杀气正浓的敌人,纹丝不动的站在最外围,不让敌人入内,击溃军心,手起刀落尽是一颗颗鲜血飞溅的头颅。 纵然他有杀果伐决的毅力,但是对峙太久也不免力不从心。 出手的速度越来越慢,继续下去必然被人突围而入。 “衔玉。”苏珝错低声唤了唤那个浴血奋战的孤独将军,心疼来袭。 九虚见苏珝错站在山头,没有驱马往下,正要上千询问,却见苏珝错突然扬鞭,御马俯冲,往着下方急速而去。 “姑娘!”他大惊,此刻正是两军交战之际,她若是去了,难免不被无眼的刀剑所伤。 见自己的出声未能将她拦住,他也慌忙策马急追。 两人一前一后,都以着非常快的速度往下方赶去。 此刻交战的双方几乎都是杀红了眼,楚衔玉的身子虽然岿然不动的站在最前方,但是迟迟不闻后方大军抵达的动静,他的心开始有些慌了。 自己本来带了八千精锐的,为何后方的六千多人迟迟不来? 出行的时候自己明明点了数的,一个不少,然而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还是未抵达寒江,是被云穹与白玉容归算计了,还是因为其他事耽搁了。 分神间,一道寒光划过眼帘,右臂传来了列骨的疼痛,他来不及看伤口对方的剑尖又至,急忙挥剑一挡,对方强盛的攻击力与充足的内力让身心俱疲的他有些吃不消,双剑相挡,他竟然收不住气,急急的往后退。 “将军!”身旁就近的一个士兵伸手扶住了楚衔玉,脸上有着掩盖不去的惶恐。 楚衔玉被他扶住,不至于摔倒,但是望及入眼的那一片横尸,一张张无法安息的面孔,一条条猝然而逝的生命,纵然认为这是必要的牺牲,却还是有些难以自持。 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数年的人,就算自己一心想要复国,但是也没有想到让他们这样跄然收场。 他一直想带着他们,在他们的拼搏与簇拥下更加顺理成章的登上自己素寐以求的皇位。 “没事。”再多的话,再震惊的意外,都不能再他脸上表露,这些人虽然是他的手下,但是也是诏月的事,想要他们全心全意为自己所用,这条路就是他们必须经历的。 “我们的援军很快就会到,大家要撑住。”他望着四周,虽然倒下了一片,但是还有着与他同进同退的人。 他还需要他们见证,什么叫孤立无援。 而这也是白玉容归告诉他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士兵听闻楚衔玉的鼓励,却丝毫没有斗志,“将军,援军怕是不会来了。” “不会的,会来的。” “若是要来了早就来了。”士兵望着前方黑压压的墨色,眼底一片绝望。 “不会的!”楚衔玉大怒,推开了那人,色正气厉道:“陛下不会抛弃你们,本将军也不会放弃你们,所以我们一定可以等到援军的!” 士兵见楚衔玉固执的相信着迟迟不来的援军,脸上这才有些动容,思忱再三,才迟疑出言,“将军,属下出行前站在了军队的最后,听完苏相对副将张大人说“一切照旧,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起初属下认为并无出奇,但是战到如今属下清楚了,援军正是副将张大人所领,想来是苏相从中作梗,故意不让援军支援我们,任由敌军消灭我们!” “什么!”楚衔玉大惊失色的回头,眼中尽是震惊之泽,“你说什么!” “属下不敢欺瞒将军。”士兵说着发出了呜咽之音。 楚衔玉呼吸一滞,这是为何?苏相为何会不让援军跟上来,为何要特意交代副将一切照旧?这个旧是什么旧? 难道是苏闻想要害他? 还是苏闻真的确定了他的身份,想借西戎之手来解决他,为陛下消灾? 还是这……根本就是陛下的主意! 想到这里,他目光倏的一狠,“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士兵见前一刻还色白唇僵的楚衔玉,这一刻眉目肃凝,嘴角紧抿,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惊惧回应道:“属下……属下没有……没听错。” 楚衔玉闻言,一边大口喘息,一边放目四周,眼底的狞色愈发灼烈,想不到自己的身份早就被他人窥视,对方早就有所防范,不惜毁去这一千六百条性命也要借西戎的手解决了自己,一劳永逸。 真是可笑! 自己谋算了那么久怎会甘心受死! 然而白玉容归的话却不时在耳边回响,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个死地到底是为什么而死?又因什么而生? 死生的转折点在哪里? “将军,小心!”耳畔传来士兵的惊呼,还未待他回神,他就被一道大力推开,踉跄了几步之后,他退到了三米之外。 他站定后回眸望去,看到原先他站的那个地方被刺入了一只寒光凛凛的箭,而那柄剑的尖端没入了刚刚伸手推开他的那个士兵心口上,他面容凝滞,双目空洞,嘴角挂着一丝血丝,轰然倒下。 楚衔玉瞠目,缓缓回头,就见到火光之后,点点寒光顺势铺开,密密麻麻宛若悬挂在夜空上的星辰。 他一动不动的望着那片寒光,突然见到人群后方,一角红衣自暗沉的夜色中飘来,渐渐入眼。 红衣之上,便是白玉容归那倾城绝世的容颜,只是不知为何泛着些许虚弱的苍白,但是他望着自己的目光却利若刀锋,蕴含着层层深意。 但是四周的寒芒却愈发紧缩,随着箭尖的收紧,他感觉呼吸都紧了。 白玉容归的出现无疑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但是四周的杀气已经弥漫开了,他如何不动?难道要他束手就擒吗? 还是这也是他白玉容归的阴谋?利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话来迷惑他,实则是要替云穹解决了自己! 心蓦地一跳,极为不安。 然而对面的白玉容归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怀疑,对他摇头,让他稍安勿躁。 箭弦紧绷,杀气凝在一发之间。 这时,后方响起了阵阵马蹄声,蹬蹬的踢破了沉闷的空气,打破了阵阵扑面而来的杀机。楚衔玉从那声音就知道是有人来了,但是人数不多,最多也就两三人,而且敌友不明,他不敢掉以轻心。 然当他见到白玉容归陡然一沉的面色与那一眼渐深的目光,蓦然回首,就见到一个白影由远及近。 慢慢的一张苍颜入眼,弯眉似月,双眸如泉,五官清艳丽人,却带着一丝焦急,嘴唇一张一翕,似是在喊着什么。 他的心陡然一紧,在对方渐渐靠近的时候,忽而又是一松。 是她! 她应该就是白玉容归嘴里的那个由死转生的转折点了吧。 回头看了看白玉容归,却见他捂胸猝然后退,本是苍白的脸色骤然变为惨白,像是无力支撑一般。 “衔玉!”身后的那道女音破空传来,让听清楚的楚衔玉无暇顾及后方白玉容归的异常,惊然回身,望着来人,愣在了当场。 第193章 箭阵 苏珝错疾奔而来,远远就望见了矗立在这片血色炼狱中的楚衔玉,眼看着四周的箭尖密如细雨的从四周往中间收拢,登时色变。 目光急切四望的时候,瞥见了白玉容归的身影,虽然诧异他为何着一身红色,但是见他围困了楚衔玉,她的眼底没有遮掩的迸发出了怨怼。 这是他想要打垮温陌君,想要毁灭诏月的关键一步吧。 世人都知楚衔玉对于诏月的意义,对温陌君的重要都是非同一般的。 若是楚衔玉出事,那诏月就相当于倒下了一扇坚固的城门,之后对付起来就容易了许多。 然而靠近之时发觉他脸色苍白得吓人,这才想起九虚之前对她说的话,说他中了毒,但是白玉容归视她似无物,见她急急赶来,竟直接背身离去。 苏珝错想要拦住他,询问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多想就直接出手了。 只闻“叮叮叮”的几声脆响,对准楚衔玉那边的箭尖被苏珝错扔出的剑折断,守在楚衔玉近处的人纷纷色变,对方还在火圈外围就能出手折断处在里面的他们的箭,那若是直接应对,那该是多可怕! “珝错。”楚衔玉见苏珝错穿着白裘而来,身形轻然一跃,宛若腾飞的小鸟飞到了他的身前,心下一动,唤出了她的名讳。 苏珝错落身在楚衔玉的身前,目光却一直落在人群后方的白玉容归身上。 “主子。”九虚见苏珝错入了战场内围,没有与她一道入内,而是绕过外围来到了白玉容归身前,见他脸色苍然一片,声带忧色的行礼。 白玉容归的目光却直直的望着站在楚衔玉身前,眉目清冷的苏珝错,他知道她会来,他知道她若是看到楚衔玉被围困一定会出手,但是明明知道,还是无法抵御住那如浪头不断敲击在心头的疼痛。 不多时,他的额头已经被细汗密布。 九虚见白玉容归没有答话,而是静静的望着那头的苏珝错,伸手扶住了他微微颤抖的身子,沉默站到了他身后。 “她,果然还是来了。”白玉容归眼中的悲色化为了一股悲凉的笑意。 “主子……”九虚想要解释,但是白玉容归却对他挥了手,示意他此刻什么都不想听。 九虚看了看已经回身去扶楚衔玉的苏珝错,再看不容置否的白玉容归,也只得作罢。 “你为何来了?”楚衔玉被苏珝错扶着,目光牢牢的锁着她,温声问道。 苏珝错放开了自己的手,敛去了眼底的波动,转而将目光投向血侵的四周,转移了这个话题,“为何你的人那般不堪一击?” 楚衔玉是玉面将军,征战数年,军功赫赫,为何会在西戎军面前败得这般惨淡。 楚衔玉见她不答他的问题,反而问起了这个,淡淡的看了一眼自苏珝错出现后目光就不曾隔断的白玉容归,答:“你认为是我的人不堪一击?” 他的反问让苏珝错将目光一下子落在了他身上,之后目光才仔细的落在四周,这里是鲜血侵染的杀场,这里倒下了那么多的诏月子民,这里埋没了那么多的浴血将士,难道不是因为不堪一击? 那是为何! 她呼吸渐渐乱了,牢牢的望着楚衔玉道:“你带了多少人出来?” 问及这个问题,楚衔玉望着她的目光这才缓慢的挪开了,“如你所见。” 苏珝错一听就凑到了他身前,伸手揪住了他的盔甲,“虽然我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但是也目测也知道是远多于你,你长期征战不可能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你怎会只带上这么点兵,你这样无疑是让你的手下去死!” 楚衔玉见她满脸激动,脸上却撕开了一丝笑意,难辨真假,“是啊,我都知道。” 苏珝错放开了他,放眼四周,风是腥的,地是滑的,这到底要多少鲜血才能将这里变成这样。 她不信楚衔玉会在做出这种荒唐的选择,可是……可是若不是他,若不是他…… “珝错,你不要管,你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楚衔玉望着苏珝错,走到她的身前将她护在身后,低声道。 苏珝错听闻之后,心下泛出一层酸涩,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不会有那么狠的心的。 “待会儿你就走,不管发生什么,你尽管走就好。”楚衔玉重新握住了剑,脸上突然横起了一丝不容动摇的坚定之色。 苏珝错的目光穿过他,望向一直站在另一头不言不语的白玉容归,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的计划,他要踏着这片鲜血一步步走进诏月,卷着腥风,携着血雨,洗尽诏月的繁华。 白玉容归安静的站着,从苏珝错来不过短短的片刻,她的目光数次落在了他身上,一次比一次深刻,一次比一次刺骨。 然而,她还是来了,不是吗? “准备。”他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低缓又清晰。 将楚衔玉等人团团围住的弓箭手听闻,重新上箭,拉紧弓弩,做准备状。 “主子!”九虚一见,慌忙出言阻止,“主子,不可啊。” “为何不可?”白玉容归望着与他锋芒胶着的苏珝错,问得淡漠。 “姑娘……姑娘还在。”见白玉容归喜怒不显于行,九虚有些心虚。 “她在又如何?”依然是没有感情的语调。 “可是姑娘是为了主子才来的。” “那又如何?”白玉容归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就算为他而来,就算她手中还握着那块玉佩,就算她没有失言,但是那又如何。 总归她来,都不是真的为了他。 九虚没有料到如今白玉容归对苏珝错心狠至此,明知她是为他而来还是心狠的不为所动。 因为弓弩手重新加上了弓弩,霎时间就变得紧绷的气氛,让苏珝错拉开了挡在他身前的楚衔玉。 “珝错。”楚衔玉被她挡在了身后,挣扎着要往前。 “你别动。”苏珝错出声按住了他,望着白玉容归,放声大喊:“今夜本宫不会再让你们伤我诏月子民半分,你若是想杀了他们,就先把本宫杀了,否则本宫一定会杀了你们的。” 一定会杀了你! 白玉容归的耳朵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在叫嚣,她说她一定会杀了他。 深深的吸入一口气,白玉容归又往前走了一步,仿佛是这样就可以靠得那个声音更近,就能让自己痛得更深,就能激发那个更为心狠的自己。 “主子。”九虚见白玉容归与苏珝错之间仿佛又走入了某个瓶颈,忍不住出言:“主子,姑娘是为了您才来的,不是为了其他。” 白玉容归却置若罔闻,目光中的戾气一晃,启唇道:“发!” “主子!”九虚色变,惊然出手,却为时已晚。 已在弦上的箭,已拉紧的弓怎会容他反应。 苏珝错站在最前方,听闻白玉容归那一声放,心骤然一揪,疼痛穿过丝丝缕缕的缝隙钻了出来,让她久久难以回神。 “珝错!”楚衔玉见苏珝错站在前方,面对已经破空而来的箭一动不动,蹿到她身前挥剑相抵。 苏珝错的目光定格在了某处,意识退回了许久之前。 有个人轻轻的揽着自己叹息道:“你终究也是如水的女子啊。” 他还说“美人儿莫怕,一切有本王与你承担。” 还有那句“美人儿,本王可是将自己的一切全数压在了你手上,你我福祸与共,生死同依。” 然而如今这个人发动箭阵,想要杀了她。 他,想杀了她。 楚衔玉虽然将剑挥舞成盾,挡住了声势尖锐的前波,但是却还是有漏网之鱼穿透了他的防御,蹿向了后方。 “嗖”的一声后,他没有察觉,但是白玉容归却察觉了,他猝然往前走了两步,却只能眼睁睁望着那支箭狠厉而无情的刺入楚衔玉后方的苏珝错右肩。 凝在之间的内力未发,被他强制收回,经脉处作涌起了撕裂的痛意,这样他就忽略了自另一个地方传来的痛楚。 箭无声入体,苏珝错一声未哼,一直空洞的目光渐渐回了神,聚了光。 九虚亲眼看到这一幕,即将出口的话再度被噎下,这个时候说这个对主子而言只是另一种无形的折磨。 苏珝错望着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的白玉容归,伸手握住了刺入肩头的箭,目光的怨怼随着她往前用力的手渐渐转为了恨殇。 白玉容归心海猛烈起伏,每一个起伏对他而言都是四肢百骸的凌迟,使得他每个呼吸都开始痛了起来。 楚衔玉专心挡箭,对身后的一切并未察觉,等他挡完了第一波,不见对方有第二波的准备,这才抓住机会轻轻的喘息。 但是慢慢的他也察觉了不对,为何白玉容归与他身后的人都紧紧的盯着他。 瞬间,他反应过来了他们不是在看他,而是看向了他身后。 身后! 他身子一凛,缓缓回头,瞬间眼前就迸发出了一朵血红的花,荼蘼妖冶,凄艳无比。 血色很短,眨眼即逝,等他再定睛看去的时候,就见到苏珝错惨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苍颜,她一手捂着肩头,一手紧紧捏住那一支箭,垂着目光,不让任何人发觉此刻淹没在她眼底的那份锥心之痛。 她一直以为她对白玉容归并无期待,并无企图,哪知到了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她的心并非如此。 这不是一个旁观者应有的痛苦。 第194章 江边对战 “珝错。”楚衔玉见苏珝错中箭,低头不语,按住肩头的手此刻已被鲜血覆盖,看得他心惊非常。 回头之时却看到白玉容归身子猛烈一颤,紧接着一口鲜血毫无预兆的喷薄而出,身子摇摇欲坠,单膝跪地之后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而他的目光越过了人群深切的投了过来,眼底尽是痛楚。 “主子。”九虚见白玉容归再吐血,大惊失色的将他扶起。 白玉容归却挥手没让九虚扶,而是自己凭着一股意志力重新站了起来。 一直站在暗处不曾加入双方对话的云穹见苏珝错中箭之后也顾不得许多,从后方一跃而出,不等白玉容归发话,直接命令道:“弓弩手退!” 在场的人纷纷惊讶,不明白他为何做出这般决定,楚衔玉亦是惊讶不已,一千六百人此刻已经只剩下了不到百人,而且如今站在场中的人无一不是身负重伤,若是云穹想要对付诏月,这时自然是用弓弩手的最好时机。 苏珝错身子微晃,脸色虽白,但是也倔强的站立着。白玉容归亲口让弓弩手射箭,为的就是要将她与其他人置于死地,这就是他希望自己付出的代价吗? 见白玉容归嘴角挂着妖艳的血迹,她目光微微一顿,只是心里已经没了那份最后的顾念,即使他真是中毒,即使他是真的命不久矣,又与她何干。 只是云穹的出现,让她拿不准他们到底怎么打算,若是想要杀了他们,为何不用弓弩手?若是不想杀他们,又为何将她们围作了困兽。 九虚望着一直沉默的苏珝错,本想着今夜只要她来了,主子一定会有所心软,到那时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主子丝毫没有心软之心。 纵然是想利用楚衔玉的身份做文章,但是也不该丝毫不顾忌姑娘的立场,主子的心明明是向着姑娘的,但是为何次次都要逆心而行。 云穹看了看已经脸无血色的白玉容归,再看中箭之后脸上尽是白霜的苏珝错,她是为了白玉容归而来,还是为了楚衔玉而来。 “云穹……”白玉容归望着他,正要说话。 云穹却朝他挥手,“我自有分寸。” 白玉容归目光一深,随即退下,这场战役本就是属于西戎与诏月的,他要插手,那自己只能退下。 只是…… 他的目光再看了看苏珝错,心头有些不确定,这个已经预定的结果,她是否真的能承受? “列队!”云穹从人群外围往里走,人群中间自动让开了一条可容他通行的缝隙,再他站在人群里方的时候又自动合闭。 “你终于出现了,四皇子。”楚衔玉一手扶着苏珝错,一手望着云穹,指尖隐隐颤抖。 此刻就是白玉容归交代他的“死机”。 “楚将军果然是一代名将,以千之众抵御本皇子过万的军马两个时辰竟然还能这般云淡风轻,真是让本皇子佩服。” “哼。”楚衔玉听闻他的夸奖,脸上尽是不屑,“面对想要践踏我诏月领土的敌人,本将军自然必须要战到最后,不倒下决不让你们的脚步踏入诏月一寸!” “好!”云穹拍手叫好,眼中浮现了一层深谙,“楚将军果然有大将之风,只是可惜你们陛下并不这么认为,否则你们怎会苦战到此刻还无援军。” “你!”楚衔玉气极,想要反驳,却被突然发力握紧了他手的苏珝错拉住了。 “是温陌君未发兵援助你!”苏珝错难以置信,楚衔玉是谁,他不仅仅是声名赫赫的玉面将军,更是温陌君的少时好友,是他的左膀右臂,他竟然不发配援军给在外征战的楚衔玉,让他以寡敌众了两个时辰,依然按兵不动。 这无疑是要将他逼向死路。 楚衔玉被苏珝错这般询问,脸上浮现了一股深切的悲哀,“我不知道是不是陛下的命令,但是我知道这件事是苏闻交代带领援军的副将做的。” 苏珝错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因为气氛,因为绝望而颤抖了起来。 这就是温陌君的真面目,为了等待这一刻,他以养身之名搬到了别处,不被战火波及,冷眼旁观着楚衔玉的浴血奋战,还与一向自私自利的苏闻勾结,利用钟家的造反之事,来平定钟家与楚衔玉。 钟家她能想得通,但是对付楚衔玉,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猛然间,四个字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功高震主。 自古以来帝王的通病都是自己的臣子拥有比自己更高的呼声,就会疑心他的忠诚,揣度他的目的,从而扭曲了事情的真相,利用各种计谋来对付那些臣子。 难道楚衔玉也沦落到了这个凄凉的地步? 楚衔玉见苏珝错真的问出了口,面色尽是隐忍,“或许这不是陛下的命令,只是有些人假传圣旨,想除了我而已。” “是吗?”苏珝错却不信,苏闻是谁,就算他暗自训练的暗卫,就算众人都说他又不臣之心,但是她却清楚,整个诏月最愚忠的人就是苏闻。 虽然他之前为了拆散他们,得罪了温陌君,但是一旦涉及国仇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用着自己最坚硬的地方面对敌人,力图更多的可能保护诏月。 “跟我走!”想到这里,苏珝错克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保全楚衔玉。 场中还有不到百人但是战斗力却低若孩童之争,难以抵御损失不到十分之一的西戎大军,自己武功有限,加之如今又身负重伤,不可能救得下太多人,所以她拼出全力也只能勉强将楚衔玉带出去。 “珝错,你!”楚衔玉见苏珝错扔开了握箭的手,拉住他的手拖着往前走。 “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我不能看着你死在这里,你可明白?”苏珝错放开按住肩头的手,既然决定要战斗,那她就不能再拖延。 援军已经不会来了! 她挥手隔空一吸,就近的一柄剑诶吸到了她手中,此刻云穹已经撤下了弓弩手,他们能突围的机率就稍微大了些。 楚衔玉望着被苏珝错紧紧拽着的那只手,目光含着一丝隐晦的贪恋,轻轻的他扣住了她的手,道:“我明白。” “我来时发现东南方的守御比各处都要弱一些,我们尽可朝着那边突围,突围之后前行百米就可见到两匹良驹,可夜行百里,这样我们才可能有一线生机。”苏珝错清晰的勾勒着来时自己走过的路,试图找出最短的路多些时间逃跑。 “好。”楚衔玉点头,任由她带着自己往前。 云穹看着苏珝错拽着楚衔玉朝另一头走去,回头看了看一半黑暗,一半灼红的白玉容归,道:“她想突围,你打算如何?” 对方沉默了半晌,像是在默默地看着她走远,才道:“你拆开她们,缠住她,我来解决楚衔玉。” “你!”云穹讶异,白玉容归的伤势他是清楚的,能站在这里那么久已经是他的极限,他还要对付楚衔玉,未免太过为难自己了。 “对。”白玉容归说着往前走,一身红衣扫过冰凉的地面,步伐坚定不移,容色冷厉迫人。 “既然你坚持,那本皇子也就答应你了。”云穹知道他与楚衔玉之间还有一层隐晦的关系,但是却从不追问,他要的只是江山,既然能得到,方法可不拘。 “嗯。”白玉容归点头站定。 因为苏珝错拉着楚衔玉往另一处走去,一直警戒的西戎军又蹿出了一队杀入了内围,激得刚刚歇过一阵的诏月士兵殊死抵抗,他们虽然不清楚为何援军迟迟不达,但是也隐隐想到了自己或许活不过今夜,所以都已经杀了眼,想要拉着更多的人为自己在黄泉上作伴。 一时之间交战就激烈了起来,苏珝错拉着楚衔玉,不曾放手,见到有插缝从人群中蹿到她身前的,她不给对方周旋的机会,一剑毙命。 不一会儿她的脚下已经倒下了十具尸体,鲜血顺着地面的缝隙流向了她的脚下,提足见鲜血渐荡,扬剑时热血挥洒,浓烈的血腥之气不孔不入的钻入了她的鼻尖与脸上。 渐渐的人来得越来越多,对方具有人数上的额压倒性优势,所以用着车轮战在消磨他们的斗志。 楚衔玉不忍她孤战,也挥剑加入了战局。 还未杀出血路,身后一道刚劲的破空力从背后窜来,楚衔玉凛然大惊,立刻抽身躲开。就见穿着墨绿色大氅的云穹落身在他与苏珝错之间,侧眼扫了他一眼,转身就与苏珝错纠缠住了。 他正要上前助苏珝错,不想又一道红色身影从天而降,踏风而下,过大的内息之力震住他让他不能动弹。 一道宛若飓风的掌风劈来,他强制自己抽身躲开,内力突窜,让他肺腑一阵动荡。 这时红影不歇再度出手,他挥剑相抵,奋战已久的他自然不是此刻才出手的白玉容归的对手,狼狈抵抗,一步一步被他朝着江边逼去。 白玉容归其实此刻也是强自支撑,因为知道自己撑不到多久,所以他出手狠烈且不留情面,招招朝着楚衔玉的弱点袭去,让他难以赵姐。 苏珝错虽然被云穹缠住,但是她感觉得到对方没有伤她之意,只是挑逗般的跟她过招,所以让她可分身去看楚衔玉如今的处境。 第195章 堕江 再见到他被白玉容归一步步逼远时,她心头一怒,下手的力道不由的大了些。 “庄妃娘娘,本皇子可是足够怜惜你的,你怎这般不识好歹。”云穹伸手摸了摸被她剑划身划伤的脖子,语气十分不悦。 “今夜你若不是抱着杀了本宫之心,就休想拦住本宫。”苏珝错执剑飞跃,他们此刻已经在寒江江边,白容归逼迫楚衔玉的方向就是江边,江水滔滔,黄沙翻卷,凶猛奔腾,若是人落入其中,不管水性是好是坏,都难以生还。 白玉容归是真的想杀了楚衔玉。 云穹拔地而起,追上了苏珝错,将苏珝错再度缠住,“娘娘此刻也应该看出了容亲王的目的吧,既然他一心想要楚衔玉死,本皇子又怎会让娘娘前去坏了他的事呢。” 苏珝错举剑相迎,两人在空中缠得难舍难分。 因为担心苏珝错再次破围而出,这一次云穹的出手比之前狠了些,总是朝着她受伤的肩头下手,苏珝错疼得唇色都白了,望着他,却又无可奈何。 就算不受伤,她体内也有未痊愈的内伤,加上出宫时的那番激战,内力过度消耗,此刻的她也是在强用内力,经脉的撕裂,加之伤口的剧痛,若非她心系楚衔玉,怕是早已倒下。 但是就算她撑到了此刻,也是强弩之末。 云穹的身手本就不可测,如今跟自己周旋有余,自己定不是他的对手。 落身地面,她站在了原地,云穹见她不出手,也抱手环胸站在了原地。 她望了望,人群后方,红白双影的胶着对战,看着白玉容归狠烈无情的出手,看着他满是杀机的面色,看着他坚毅如山的眉目,她心头发慌。 “你非要拦着本宫!”她瞪着云穹,厉声大喝。 云穹见她满脸怒容,看着正在交手的两个人,眼波一深,答:“是。” 苏珝错气极,不顾自身内伤过重,拼力再与他搏斗。 云穹见她唇色发白,手劲虚薄,一看就知她是咬牙死撑,纵然之前她有内力醇厚,但是这段时间的打击与今夜的苦战早让她的伤愈渐加重,若是此刻她不顾自身安危出手,只怕会伤及筋脉,轻则内功全散,重则四肢俱废。 “苏珝错1”他接住了她劈来的掌风,伸手抓紧了她的手,没有叫她庄妃,而是直接唤了她的名讳。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唤她,也是他此生最怒色于形的一次。 苏珝错听闻云穹这一声唤,当即就愣住了,她与云穹并不熟知,即使之前有过接触,但是两人依然是泛泛之交。 他竟然喊了她的名讳,还是这般怒气冲冲的喊了出来。 “本宫跟你不熟。”她作势要抽回自己的手。 哪知云穹却抓得紧,不由她挣脱。 “放开!”她大声呵斥道。 云穹望着她,目光一深再深,而后勾着嘴唇道:“庄妃娘娘说得是,您与云穹并不相熟,但是云穹也非你的奴仆,你说放我便会放。” “你想怎么样!”苏珝错瞪着他,此刻楚衔玉已经被白玉容归逼到了江边,江水在下方嘶力的奔腾,咆哮着卷起了道道浪花,想要将江边之人吃拆裹腹。 “本皇子就是来压制娘娘,不让您少为所欲为的。”云穹见她神色激动,伸手点了她的穴位,才放开了她的手。 苏珝错被点住穴位,动弹不得,只得用嘴嘶喊:“白玉容归!不要逼我恨你!” 正在跟楚衔玉呈纠缠之态的白玉容归听闻贯空而来的这声嘶喊,分神的望向一旁,目光与不远处死死盯着他的苏珝错交汇,只是一眼他便看到了她眼中的乞求。 他楞了一下,手里的攻势也慢了下去,收回目光望着被自己压制在下方的楚衔玉身上,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此刻苏珝错在眼前,若是她亲眼见到楚衔玉被自己逼落江水,自然会恨他,但是也会对将楚衔玉弃之不顾的温陌君回以同等恨意。 可如今的她是那般的脆弱,一路走来身边的人一个个叛离,最后还被他放弃的她到底能否承受得住这接踵而来的伤害。 他,不知。 楚衔玉得到白玉容归的征询,目光轻轻地望向了不远处的苏珝错,见她惨白的神色因为激动而染上了淡淡粉色,心也有了一刻的迟疑。 然而也仅仅只是一刻而已。 国仇家恨,流离失所,亲人含恨而终,种种种种的恨意,早已束缚得他不能再任性而为,当初不忍见她孤立无援想要伸出的援手,如今也变为了利用她的一步棋。 日后若是被她知晓,她必然也不会轻易原谅,还不如现下一狠心,为国而战。 想到这里,他收回了落在苏珝错的目光,望着白玉容归。 两人对视,白玉容归已经看到了他眼中的坚定,心头微微一叹,终究还是觉得舍了她。 他是,自己是,就连温陌君也是。 苏珝错浑然不知两人的眼色交汇,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当看到楚衔玉趁着白玉容归分神的当口直接出手偷袭。 想要出声阻止,话还未出,就见到被白玉容归一直压制在下方的他,突然就被白玉容归扬手抛起。 “不!”苏珝错见他的动作就知他要做什么,大声一喊。 白玉容归置若罔闻,身子凌空,一掌便将楚衔玉打落。 苏珝错望着楚衔玉身子宛若一纸枯叶毫无依附的往下坠去,她心头一慌,全身的内力聚在心脉,开始往四周强行扩散。 云穹察觉了苏珝错不规则的内息运作,回头见她嘴角溢出血丝,大惊道:“住手!你快住手!” 苏珝错充耳不闻,片刻之后,穴位被强势冲散,她纵身一跃,望着江边掠去。 然而事实总是不遂人愿。 当她跃身于江边时,正好望见楚衔玉双目紧闭,嘴角染血,无力堕江的那一幕,江水咆哮,浪花迭起,海面波澜起伏,宛若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等待猎物入嘴。 那一刻,她心如刀绞。 那个温雅如玉的男子,那个翩然浅笑的男子,那个被诏月子民膜拜的男子,那个被不少女子暗自倾心的男子,再也回不来了。 从此后宫之中,诏月之内,偌大的天下再没有人会对她说:“不管你到底如何变,但是你的本性依然未变。纵使你变了,但是不管好的坏的,这都是你,这样的你才是最完整的,依然是那个让我眷恋不忘的你。” 没有人再会在身后默默的守护她了。 那个人,烟消云散了。 这时,远在百里外的深谷别庄中,被道道宛若红线交错,盘根错枝的血纹禁锢在房中的温陌君,突然内心大荡,紧闭的双眼猛然间睁开,一口鲜血自嘴中喷出,猝然而凶猛。 “陛下!”鬼诣见到此番情形,大惊上前按住了温陌君,余光密切的关注着寒烈与苏曼吟,只见寒烈也被这道猝然而至的动荡影响,嘴角一紧,似是在克制即将出口的鲜血。 不过庆幸的便是苏蔓吟并未受影响,依然坐在药水之中,虽然色白,但是不见其他不适。 温陌君被鬼诣按住了身子,目光无措的四处搜寻,伸手揪住了自己的心口,焦急的唤道:“阿错,阿错……” “陛下,你清醒些!”鬼诣凝色呼唤,这个时候若是温陌君分神亦会前功尽弃,还会波及寒烈与苏蔓吟二人,而且以后再想换血,怕是不可能了。 温陌君听到鬼诣的声音,作势就要起来,“阿错出事了,阿错出事了。” “陛下,你这个时候不能激动,你难道想要前功尽弃?”鬼诣见他要起身下床,死死的按住了他,大声劝慰。 温陌君蓦地一愣,一直有些混沌的眼才渐渐清明,望着密集如线的血丝,再看正在苦苦支撑的寒烈与苏曼吟,眼中一痛,想到刚刚那阵突然的心悸,他的心就止不住的慌乱,手脚一阵冰凉。 “鬼诣,这段时间可有人来过?”若是她出了事,那会有人前来禀告的吧。 鬼诣看了看温陌君,目光不自然的别开,但是语气却答得淡然,“没有,不曾有人来。” 温陌君听闻这才没有挣扎,没有便是无事,无事便是她还在静思堂内等着自己回去。 那就好,只要她还在就好。 鬼诣见温陌君没有再坚持,默默的将他稳住,重新将银针刺在了他的眉心,见他没有再挣扎,才起身走到外间。 见寒烈与苏曼吟都不碍,这才放下了心,幸好温陌君没有坚持,否则怕今晚的换血就无法继续了,这样的话他的身子就会恶化得更快,甚至无力回天。 小心翼翼的绕过外间,来到一处幽闭的密室,里面灯火通明,坐着穿着宫装的女子。对方听闻有人进来,抬眼望去,便见他走了进来,慌忙起身行礼:“鬼医大人。” 鬼诣看了看眼前这个清秀的女子,她是继纤阿之后一直照顾苏珝错的宫女, 好像叫元香,也是奉陛下之命入静思堂照顾她的人。 此刻她出现在这里,说明苏珝错已经不再静思堂了吧。 “你来这里是不是向陛下汇报静思堂的消息?” “是。”元香低头回答。 “是不是庄妃娘娘此刻已经不再静思堂内了?”鬼诣见她不抬脸,淡声问道。 元香惊愕抬头,一脸震惊的望着他。 第196章 钟覃现身 鬼诣见她这般惊讶就知道自己的猜测不假,苏珝错果然不见了。 “那你可知她是为了谁出宫的?”既然不在静思堂,那自然也不会在宫中了。 只是让她出去的那个人,是谁? 楚衔玉?白玉容归?还是苏闻? 元香见他已经猜到,重新低下了头,道:“娘娘说是想知道困扰她已久的真相,所以才从静思堂走了出去。” “走。”鬼诣听到这个字,忍不住笑了一声,“怕不是走这般简单吧,静思堂内的人怕是早就被她解决了吧。” 元香见他也猜到了,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那可知她到底去了哪里?如今可还在诏月皇城中?” 元香微微一愣,她本是在苏珝错出去之后就跟了出去的,但是在出宫门的时候被侍卫缠住,与苏珝错之间错开了。待她赶到苏相府附近时,只来得及见到苏珝错与黑衣人走远的身影,那个黑衣人不是别人,就是一直冒充静思堂的黑衣人的九虚。 既然娘娘是随九虚走的,那她便是去了白玉容归的身边。 可是此刻她该不该说出口呢? 若是陛下得知了这件事,会不会发怒呢? “你难道没跟上去看情况吗?”鬼诣见元香迟迟不答,疑惑的又问了一句。 元香微微躬身,答:“奴婢无能,没能跟上娘娘,不知此刻娘娘到底在哪里。” “这样啊。”鬼诣淡淡的叹了一声,没有表态。片刻之后,又道:“好了,既然现在还没有庄妃娘娘的消息,那就不必惊扰陛下了。” 元香见鬼诣要走,犹豫了一下,才叫住了他,“鬼医大人,请留步。” “怎么?”鬼诣转身的脚步一顿,侧头相问。 “陛下……陛下……”元香有些吞吐,“如今可能恢复?” 温陌君中毒的事她也是不久前知道的,她也知道温陌君为了想要多陪伴娘娘一些日子,才会仓促的决定换血的。 所以她想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恢复,到底能不能陪娘娘更久。 鬼诣没想到她会追问温陌君的情况,眉头微蹙,“这得过了今晚才知道,现在我也不好下定论。” “还要过了今晚啊。”元香失落的低喃。 鬼诣即将离去的步伐再度一顿,回头不解的望着她,“你是担心陛下,还是担心你家娘娘无人陪伴呢?” “当然是娘娘啦。”元香没有犹豫,径直开口。 然而她这样理所应当的姿态落入鬼诣眼中,却让他有些失神,曾经纤阿也是这般心甘情愿的为苏珝错付出的,乃至于最后献出了生命,都记挂着苏珝错。 如今眼前这个宫女也是这般,她苏珝错身上到底有着什么魔力,让跟着她的人都这般不顾一切。 元香见鬼诣这般盯着她,以为他看出了什么,慌忙道:“鬼医大人还要为陛下治病,那奴婢就不打扰,先行退下了。” 鬼诣不答,继续盯着她,总觉得她的五官有些熟悉。 元香见他没理,行了一礼,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鬼诣望着她离去的身影,蓦地自嘲一笑,纤阿早已不在人世了,自己怎会在她身上看到她的影子。 看来自己并没有自己想得那般潇洒啊。 元香走出来之后,正好望见那轮当空的皓月,此刻的诏月已经处处狼烟,步步危机了,但是它却依然安宁如初,温柔的看着下方发生的一切,不为所扰。 若是她也能如此,该多好。 想着她的目光不可控的望着前方的那处弥漫着红光的房间,此刻陛下必然是在咬牙坚持,苏妃娘娘为了陛下也在苦苦支撑,她明知陛下是为了娘娘才做出这个决定,却还是心甘情愿的牺牲自己。 那为何自己与鬼诣之间却没有这般深刻的感情呢? 为何自己至今都不敢跟他坦诚自己的身份? 难道是爱得不够?爱的不深? 所以才会有所保留? 若是娘娘面临这样的问题,一定会比她更懂得如何处理。 但是那般聪慧的娘娘为何却一直不曾正眼看到陛下的真心呢? 今夜,到底会迎来一个怎样的风波与结局? 她有些茫然。 相对于这里的平静,诏月皇城之内却是一片烽火,不知何时燃起的火势自东面一直烧到了西面,足足将好几百户人家的房屋烧得精光。 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处于安眠之中,待他们被浓烟呛醒的时候,四周已经被火势吞噬,无路可逃。整个宁静的夜色瞬间就被凄厉的哭喊声与嘶吼声充斥,被困在火中的人撑着最后一口求生意志大声的呼救,希望有人可以来救他们。 没有被火势波及的其他人见到火海,不请自动纷纷拿出脸盆,水桶,碗以及各种可以盛水的东西去打水救火,一小部分的人立刻去了官府求助,官府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救火决定,知府看了看蹊跷的火势,决定亲自去苏相府汇报情况。 哪知到了苏相府,却惊讶的发现苏相府也被一团火势围困,他大惊失色的愣在原地,苏相府中的人都去救活去了,门口没人,也没人可以前去通报,他只能自己走进去。 他一边走一边疑惑,为何苏相府着了火,没来知府救助?为何外面燃起了那般滔天的火势,身为监国的苏相却迟迟未露面? 而且他有个不好预感,皇宫此刻恐怕也是动荡不安。 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来了一处荒弃的别院,四周枯草丛生,青苔满地,蛛丝结网,屋檐灰败,一看就是有好几年没有人居住了。 他疑惑,富丽堂皇的苏相府指之中竟然还有这一处狼藉的别院,真是匪夷所思。 走了一路不见任何人,他有些不敢上前,毕竟这里是苏相,自己前来虽是有要事禀告,但是也不该四处游走,万一看到不该看到的秘密可不好了。 想着正要折身离开,却听荒弃的院中传来低低的泣诉,他浑身发凉,惊惧四望,想确定声源,发现这股泣诉声来自院中那处废弃的房中。 他骇然后退,心头发毛,不会吧,这里还有不干净的东西? “怜衣,怜衣……”一声声含泣的呼喊声一遍又一遍的传出。 听到这个名字,知府先是一惊,之后就满脸泛白的跑了出去,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一般。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苏闻才稳住了府中的火势,没让不该被看到的东西被人看到,这才领着一队护卫与一队医官急急赶来。 那个时候火势依然猛烈,他一边吩咐着人救活,一边领着医官救治烧伤的百姓,当一张张布满了血色,充斥着惊恐的脸入眼的时候,他的心就直直发颤,自己还是辜负了陛下的嘱托,没能守卫好诏月,让将诏月弄得这般狼狈,惨淡。 自己何以面圣颜! 经过所有人的努力,火势得到了控制,不再如之前那般凶猛,渐渐的弱了下去。虽然苏闻带着医官前来帮忙,但是伤者众多,这点医者只是杯水车薪。 看着四周的狼藉,望着被火舌肆虐过的残垣断壁,他目光泛着层层戾光,那些人还未离去,还在诏月作恶,他不能姑息他们,必须将他们揪出来! “来人!”他站在被烧为碳土的街上,大声一喝。 “主子!”隐没在暗处的暗卫现身,躬身行礼。 “给本相查!将今晚所有的事一件一件的查出来!不能有任何遗漏!” “是!属下这就率人去!” 暗卫刚退,自宫门方向就传来了一道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苏闻听后脸色陡然一变,自己疏忽了! 正在救治伤者的医官,与还在挖空废墟想要看看有没有生还人的侍卫都被这声马蹄声惊住,不明白身为监国的苏相在此,还有人能调动宫中的御林军。 随着马蹄声渐渐靠近,苏闻见到为首的莫峥,表情一变,道:“莫统领。” 莫峥望着苏闻,看了看四周的焦土,眼底平淡无波道:“苏相,蕙妃娘娘有请。” 钟诺涵竟然没有出宫,竟然一直躲在宫中! 那么钟覃呢? 之前自己没来得及搜寻淬怡宫,让他们有了喘息之机,那静思堂如何了?蕙妃可去过静思堂?那错儿可还在其中? “苏相,蕙妃娘娘派末将来请您入宫一趟。”莫峥见苏闻不开口,再次出声提醒。 苏闻听闻他的话,如今看来莫峥已和钟家联手了,钟诺涵此次让自己入宫怕是凶多吉少。 “莫统领,本相入宫没问题,那这里何人来主持大局?” 莫统领听闻他的话,目光看了看后方,这时一匹骏马自后方走出,上方坐着的便是苏闻一直苦寻不到的钟覃。 “苏相放心,这里本官自会处理,此刻慧妃娘娘有请,苏相还是速速入宫才好。”钟覃望着眼神惊诧的苏闻,扬唇微笑着解释。 苏闻见到来人是钟覃,心头虽惊,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此刻的后宫已经被蕙妃把持,钟覃自然可有恃无恐出现在这里。 毕竟这里的人除了他与莫峥无人知道他是逆贼。 “既然是钟覃大人主持,本相自是放心的,那本相便入宫了,还望钟覃大人以民为重,不要轻视这次灾祸。” “那是自然,你我同为大臣,你的担忧也是我的担忧。”钟覃淡笑以对,答得妥帖。 “如此甚好。”苏闻点头,看了看他带出来的侍卫,这才与莫峥一道入宫。 第197章 片刻恍惚 苏闻被带走,钟覃望着苏相符的方向,沉思了片刻,对身旁的人道:“去苏相府!” “是。”随行在侧的人脚步一转,跟上了他。 夜色凄凉,江水自黑暗的那一头狂啸着往前奔腾,浩瀚的气势携着不断作涌的浪潮重重的拍击着岸的两边。 苏珝错站在江边,望着已经将楚衔玉吞入腹中的江水,目光久久未能移开。 她的身后夜色安宁,亮起的火光就如同等待归家的灯盏时明时暗的燃烧着,而她的身前便是如同野兽怒吼的滔滔江水,身后的静与身前的啸让身处中心的她觉得彷然无依。 九虚望着旧立江边,迟迟不语的苏珝错,再看一直悬空望着苏珝错,脸色愈发难看的白玉容归,欲上前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事实。 云穹与九虚一样站在了外围,对于这件事,他是乐见其成的,无论是温陌君还是白玉容归在这件事上都有责任,楚衔玉对于苏珝错有多重要,他不知,但是见苏珝错如今这般无法接受的表情,他是有些欣喜的。 因为这样一来,她必然会怨了温陌君与白玉容归,那么他们就无法将她留在他们的身边,这样的话,自己或许还有一丝契机。 因为楚衔玉的堕江,还在拼死抵抗的士兵一下子就没了主张,本就是凭着一股血气在支撑的他们,此刻宛若失去了主心骨般慌乱无措,不消片刻就被云穹的军队制服了,成为了战场的俘虏。 身后的战事以楚衔玉的堕江而告终,但是苏珝错的情绪却在楚衔玉堕江后变得激动。 她猛地抬眼望着上方的白玉容归,若是他之前听进了自己的话,那此刻便不会这样的结局。可是他明明听到了,但是却没有一丝的犹豫,说明他就是一心想要除了他。 白玉容归触及苏珝错那似怨近恨的目光,身子一晃,散了内力飘然而下。 一身红裘的他,缓然而下,仿佛是盛开在空中最艳丽的花,姿色绝丽,光艳夺人。 一如初见那般让人无法移目。 白玉容归的目光不似之前那般淡泊潇洒,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显得低落而又哀伤。 苏珝错望着白玉容归,见他落身在自己身前,眼中的悲伤浓郁得将她四周的光都屏蔽了,让她觉得整个生命都暗淡了下去。 蓦地她伸手抓住了白玉容归的衣襟,不等他有所反应,直接压着他往下面坠去。 “主子!”九虚见到,慌忙从别处跑进,想要拦住。 云穹也是脸色一变,大步从后方蹿到了江边。 白玉容归没想到苏珝错会有这般举动,两人坠下之时,他的目光不惊不怒,反而柔和如初的望着她。 苏珝错望着黑发飞扬,红衣翩然的他,狂乱的风肆意的撕扯着两人的发,让两人的发死死的纠缠在了一起。 “为何要这般待我?”她眼含热烈,声含哽咽,语气尽是凄楚与伤心之调。 白玉容归听着她的追问,无以作答,伸出双方用力的将苏珝错抱入了怀中,双臂如钳,让两人密不可分。 “阿珝。”他的唇贴在她的耳边,低低呢喃,“你这次可是真的恨我了?” 胸前的温暖,身后的禁锢,让她宛若死灰的心泻出了缕缕暖意。 她望着眼前目光温柔,嘴畔扬花的白玉容归,两人这般亲密的呆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相互信任,相互依靠的时光。 意识在极度混乱之下,变得有些迷茫,甚至她就想依着这份温暖,就此而终。 “容归。”她的脸紧紧的贴在他胸前,泪水无声而下,“就这样,也很好。” 至少临死之前,她还是被温暖包围的。 不像之前做什么都是孤单一人,无依无靠。 白玉容归听轻蹙了苏珝错的额那句话,当即惊得心跳都乱了,他用力的抱紧了她,身后的坠力愈来愈大,几乎要将他拽入深渊。 纵然他已经万劫不复,他也希望她还能有转机,可以继续活下去。 然而不等他有所行动,苏珝错已经从某种想象中醒过来了,之前还贴在他胸前泪眼婆娑的她这一刻已经退去了软弱的那一面,变得锋毅。 她往下击了一掌,借着江水推波的力道带着他往上反弹,虽然力道不大,但是也足以把两个人从向下的坠力中挣脱,加上九虚紧紧追在身后,顺势揪着苏珝错的白裘后背,将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从下方提了上来。 白玉容归抓紧每一秒每一瞬盯着她,一寸一寸,一笔一画的将她的五官,她的轮廓,她的气韵记在了心头。 因为他清楚,只要上去之后,他们之间局会再无任何和颜悦色的可能。 云穹站在江边,往下峭壁之下,九虚带着人从下方跃了上来,隔空一吸,帮了他一把,将苏珝错与白玉容归都卷了上来。 九虚气喘吁吁的半跪在地上,苏珝错在脚触地的那一刻就与白玉容归分开了,两人各自坐在地上,亦是喘息不休。 白玉容归很快被九虚与凑上来的云穹包围,两人都关切的望着脸色几近透明的白玉容归。白玉容归在与楚衔玉对战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掏空,此刻虚弱得连自己站起来都做不到,但是苏珝错救在他不远处,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么无能,所以坐在了地上,静静的望着她。 苏珝错缓过了气,看着对面的白玉容归,再看一脸不知是何情绪的云穹,冷声道:“如今楚将军已经被你们所害,那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本宫?” 云穹看了看白玉容归,回以同样征询的眼神。 白玉容归微垂下目光,片刻后答:“庄妃娘娘难道以为是本王害了楚将军?” “容亲王这话真是可笑,这是本宫亲眼所见,不是如此,难不成你还有其他人可推脱不成?”苏珝错冷笑,今夜的事情若非他一步步设计,楚衔玉怎会被逼至这个地步。 白玉容归早就料到苏珝错会这么认为,当下也不为自己辩解,反而沉着的望着她,道:“难道庄妃娘娘不觉得奇怪,为何楚将军的人只有西戎的十分之一?” 这句话问到了苏珝错最隐晦也最疑惑的关键点上,对于这个事实, 她也是一无所知。 楚衔玉不是冲动之人,更不是刚愎自用之人,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但是他带来的人是这里的十分之一,却也是事实。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不答话,也知道她此刻也是无从知晓,百思难解。 “娘娘认为在诏月有谁能号令军队,有谁能让那些一直跟随楚衔玉的人不惜违抗军令也要遵从?” 他的话音一落,苏珝错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更是森白渗人。 云穹见苏珝错脸色有变,就知道她已经猜测到了一些,故作惋惜的一叹,“其实今夜本皇子并未打算为难楚将军的,只当是他是领着静茹来与本王切磋,不想他竟然……” 说着他又是一声叹息。 苏珝错听闻云穹的话,冷意更是明显,“四皇子这是猫哭耗子吧,你若真是不想为难于他,又怎会连箭阵都准备好了,生怕有漏网之鱼一样。” 云穹被她的话刺到,目光再看了看她,见她脸色因怒气恢复了几分红色,微微杨唇没有再言。 白玉容归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不清,怕再耽搁下去,怕自己支撑不住,在九虚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对苏珝错道:“既然娘娘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我们并不是直接导致这个结果的人,那还请娘娘不要胡乱给我们下罪名。而且我们无意伤娘娘,娘娘的去留由您自己做主。”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晃着身子站了起来,想来之前那一番战抖让他身心俱疲,这一次他的脸色一直都不好看,泛着许许病弱的惨白,应该是毒素正在发作的征兆。 但是想到楚衔玉闭目堕江,她就忍不住不对白玉容归迁怒。 “无意!你都已经将本宫逼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无意!当你利用这块玉佩将我吸引来的时候,当你决定利用我的时候,你还敢说你是无意!你敢说今日的局面,今日楚衔玉至死,今日诏月的动荡不安,与你没有丝毫干系!”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细细追问着这些末节,兀自望着被苏珝错紧紧捏在另一只手中的玉佩,目光有一刻的怔木,半晌后才挪开了目光,“本王的确不敢推脱本王的责任,但说起利用,本王却不敢承认,本王虽然之前曾利用过娘娘,但是如今本王却没有利用你,当初将玉佩将给你时,本王就说过来与不来都全凭你自己做主,而且在今晚之前,本王也没有想到楚将军竟然在温陌君的心中处于这样的位置。” 这样的位置,这几个字再度刺入了苏珝错的心,楚衔玉对于温陌君而言,亦友亦臣,当初他还未成为皇帝的时候,他们与她经常聚在一起,感情自然比常人来得深厚。 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温陌君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心里一直在排斥自己相信着这个事实,但是事实却又是如此的鲜明,如此的真实,容不得她逃避。 她再看了看下方奔腾不休的江水,决定不再与他们浪费时间,沉了沉语气道:“既然你们决定不为难本宫,那本宫还有一个请求。” 第198章 抵达别庄 “娘娘,请讲。”云穹见白玉容归有些支撑不住,出言询问。 苏珝错看了两人,伸手指着身后被他们的人俘获的诏月士兵,道:“本宫希望你们能放了那些无辜的人,你们的目的已经达成,抓住他们也没有意义。” 云穹听了之后,看了看白玉容归,见他没有反对,扬唇笑了笑,“既然是娘娘亲自开口,本皇子自然不会不答应。” “如此,本宫多谢四皇子了。”苏珝错微微低头,算是谢过。 “娘娘既然要回诏月,那本皇子便将护送你来的夜行马赠送予你,这样你可在天明之后抵达诏月皇城。”云穹顺水推舟的说道。 苏珝错倒也没拒绝,这里距离诏月皇城还有段距离,是需要骑马的。 “四皇子既然这般好意,本宫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她怒然转身,朝着停放着夜行马的那头走去。 白玉容归见她看也不看他就要离去,目光一僵,迟缓的投了过去,见她翻身上马,被血色染过的肩头不曾包扎,此刻也不知还有没有再流血,心头隐隐担忧。 “四皇子。” “何事?”云穹听白玉容归叫他,侧头相问。 “此去诏月虽不是特别远,但是天色未明,天气严寒加上庄妃娘娘身上还有着伤,你还是去送一送吧。” 云穹听后,看了看半个肩头都被鲜血淌过的苏珝错,不远处的她面容冷肃,丝毫没有气虚之色,但是他清楚她这一路是如何走过来的,她再强撑怕也是很难安全抵达诏月皇城。 再说了此刻的诏月怕无暇顾及她。 “好,本王会悄然尾随的。” “如此甚好。”白玉容归点头,侧头对着九虚道:“扶本王回去吧。” 九虚见白玉容归这般虚弱,不敢耽误,但是看着苏珝错一个人御马离去,虽然她特意要求释放了些士兵,但是那些人都是有伤的,根本无法护她周全。 即使有四皇子云穹相护,但是云穹为人诡秘难摸,阴晴不定,能护她无恙吗? “主子,您真的放心让四皇子送姑娘吗?” 白玉容归被九虚扶上了隐没在黑暗之中的马车,听闻九虚突然的一声问,他也是愣了一下,“他不需要护送她诏月,这里离温陌君所在的别庄不远,她应该会去那里。” “既然如此,那主子为何还让四皇子跟上去?”九虚不明白,温陌君在那里,有了她作挡箭牌,云穹若是想要对于温陌君易如反掌,那个时候不就辜负了主子想要亲手毁灭温陌君的初衷了吗? 白玉容归明白九虚的担忧,他摇头否决,“今夜对于阿珝来说是最痛苦的,楚衔玉之死只不过是一个开端,若是她真的去了别庄,那她才会真正懂得什么是痛不欲生。” “主子既然明白一切,为何还要姑娘独自去面对?” “她不需要我。” “主子,姑娘怎会不需要你,若非九虚告诉姑娘您已经中了毒,危在旦夕,姑娘断然不会放弃去苏相府刺探苏闻秘闻的机会,马不停蹄的赶来这里的。” 白玉容归听闻九虚这一番话,目光倏的变沉,“你说她纯粹为了我来的!” “姑娘起初不愿意,但是一听闻主子中毒,十分危急,便没有迟疑直接虽九虚一道赶来了,姑娘之前从宫中逃脱的时候就受了伤,加上连夜奔波,到这里又被刺入了一箭,纵然姑娘有非人的意志怕也撑不住主子说的那痛不欲生的苦楚。” 白玉容归心口一揪,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的发闷,眼前一圈一圈的发黑,“九虚,快!驾马车我要追上她,阻止她去别庄!” “是!”九虚见白玉容归终于松口,眼底溢喜,踏上了车辕。 然而还没等他御马疾驰,就听闻身后传来了“咚”的一声,回首看去时,就见到白玉容归面朝下,昏倒在车内。 “主子!”他脸色一变,折身将他扶起,翻过身入眼的就是白玉容归的嘴角,那里正绵绵不断的淌出一片又一片的鲜血。 他心头一慌,想着苏珝错那边还有云穹相护,就顾不得其他,驾着马车急急朝着另一处的山头奔去。 而与他背驰而行的苏珝错,如白玉容归所担忧的那般朝着深谷别庄赶去,她用着受伤的那只手扯紧了缰绳,利用剧痛刺激自己不要倒下,她要亲口质问温陌君,今夜的事到底是不是他安排的,他是不是真的蓄意想要害死衔玉。 被苏珝错救下的伤兵被她滞留在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她独自骑着马朝着别庄的方向冲去,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云穹见她突然调转了方向,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跟了上去。 这里山林中多,万一她迷路了就不好了。 然而见她每一条路都走得十分坚定,没有丝毫的迟疑,他不由疑惑,她是要去哪里? 这条路可不是通往诏月皇城的方向。 绕过一个山头,这个时候浓郁的墨色已经开始晕散,露出墨兰色的天幕,再过半个时辰,天际处就会露出肚白的色泽,昭示万物光明的到来。 苏珝错对周围的变化并不在意,用着十分快的速度奔驰在林中,仿佛是要赶在天命之前抵达她想要去的那个地方一样。 云穹因为怕被她发现没有骑马,一直用内息在运轻松相随,慢慢的感觉有些吃力了。 所幸在林间穿梭了没多久,她终于停在了一处碧海声魅的山腰处,那里凹进去了一部分,月光到了这里都有些微弱,他凭着良好的视线依稀能见到屋檐的一角,以及院中那株正盛放着的红梅树。 起初不知道她为何来这里,但是见她抵达山腰处,就下马朝着里面疾奔而去,他就能猜测是为了见谁了。 没想到他出宫之后就一直呆在这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珝错一心只想尽快赶到别庄门口,一路心绪不宁,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云穹跟了一路,更不知他已经随着自己走到了深处的别庄。 还未看到别庄大门,就已经闻到了弥漫在空气中寒梅的香味,清淡相宜,拭浮去燥,但是却无法将她跌宕起伏的心情平复。 来到门口,此刻这里的人已经入睡,她附耳聆听了片刻,发现里面静得仿佛无人居住一般,不平定的心情瞬间被愤怒代替,那么多的将士在前方为诏月而战,这里的人却这般怡然的享受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平静! 她怒然的抬脚,不由分说就将大门踢破。 “砰”的一声巨响,被她一脚踢开的大门分别朝左右两边打去,敲得墙壁轰轰作响。 这股声响既然惊动的里面的人,本是心睡眠的青瑶正从烦躁不已的情绪中抽离,昏昏欲睡,乍闻这声巨响先是一惊,随后大怒。 “谁敢在深夜中弄出如此声响,扰人清梦,真是不要命了!” 苏珝错自然是听闻了这一声怒吼的,将门踹开之后,院中石心灯火幽暗的亮着,将庭院模糊的照了出来。 她快步的走了进去,目光快速的扫视了四周,见到左手边的房间有着两层暗卫在守护,里面溢出的红光将右手边遮了去,留下一地的血色暗光。 不由得,让她想起了江边的残战情形,一时之间情难自禁,立刻就凑了过去。 “什么人竟然擅闯别庄!”还未靠近,身后便传来青瑶大声的呼喝。 苏珝错并未回头,此时此刻她只想见到温陌君,想要质问他那件事到底是不是他所为。 青瑶见到一个被血色侵染的半身的人望着温陌君的房间走去,不为自己的呼喝声所动,蓦地她站在了后方,想看看对方是否能过得去。 “站住!” 果不其然,还是被拦下了。 “让开!”苏珝错正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见自己还未靠近,暗卫就出现拦了自己,心头的怒火更重。 暗卫自然是认得出她的,再靠近就是鬼医大人设下的毒雾了,所以他出声叫住了苏珝错,但是却招来了她的怒火。 “娘娘,请您留住,你若是再往前,就会被毒雾侵蚀。” 苏珝错这才止住了脚步,警惕的望着四周,难以置信这里竟然有着毒雾! 温陌君你倒真是防御严密啊! “哟,本公主当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擅闯别庄呢,原来是庄妃娘娘你啊。”青瑶也从后方走了上来,半讽刺半微笑的说着。 “青瑶公主真是清闲,随驾出行竟然自己呆在了房间,长夜漫漫,必然难熬吧。”苏珝错淡然反击,温陌君既然不是为了宠幸青瑶,为何要带上她。 青瑶自然能听懂苏珝错的讥讽,圣旨出去之后温陌君对她的封妃仪式绝口不提,如今自己随行在侧却依然不得雨露,可见温陌君对她是极不上心的。 “哼,你不过也是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资格说本公主!” 她苏珝错入宫那么久,不也没承皇宠吗? 也敢这样讽刺她。 “本宫志不在此,自然跟你们不一样。”苏珝错收回目光,缓缓的望向守卫的暗卫,道:“即刻去回禀陛下,说本宫求见。” 为首的暗卫听闻苏珝错的要求,面有难色,“娘娘,陛下此刻正与苏妃娘娘……属下不该前去打扰。” 苏珝错一听,脸色就怒了,“你是报还是不报,信不信本宫这就闯进去!” 前方战祸连连,诏月动荡不安,身为天子,身为帝王的他对外面发生的事毫不在意,还沉浸在温柔乡之 第199章 乱心 “庄妃娘娘还真是无畏啊,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闯便闯,也不怕惊扰了圣驾,陛下发怒!”青瑶见苏珝错半身浴血,就知道诏月已经不安定了。 没想到自己还没出手,容哥哥那边就已经开始作乱了,此刻诏月皇城应该被他搅得天翻地覆了吧。 若是容哥哥真的成功毁了诏月,那他一定会重新称帝,之后自己不也就有了与他并肩的机会吗? 青瑶想着,心头溢出了喜。 “闭嘴!”苏珝错本就烦躁不已,青瑶还在身后叽叽喳喳个不停,使得她更是恼怒。 “你!”青瑶被苏珝错呵斥,身为公主的骄傲与自尊都被践踏,气极之余,不待温陌君房间出声就对苏珝错出了手。 苏珝错赶到这里,已经是拼着一股意志力,此刻青瑶的出手在她的意料之外,本想运力抵抗,哪知一动内力,全身的经脉就传来撕裂的疼痛感,让她无法聚力。 青瑶的掌风扫过她受伤的肩头将她掀出了三米远,胸口一灼,张嘴就吐出了一口鲜血,她撑着手半坐在地上,目光似怒似恨的望着青瑶。 青瑶没料到苏珝错的内力虚薄至此,这分掌力她只用了三分力,不想竟将她打得吐血,看来她一路前来经历了不少。 那么此刻容哥哥又在哪里? “庄妃娘娘。”暗卫见他们在院中动了手,苏珝错还受伤吐血,欲上前扶她。 苏珝错与青瑶之间的动静自然一字不落的被里面的人听了去,温陌君听闻外面苏珝错的声音,心神就开始波动。 鬼诣见此,立刻出声稳住温陌君,“陛下,此刻您万不可放弃,否则会被反噬,让您的身子会比之前更糟。” 温陌君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努力的克制自己。 鬼诣猜测过苏珝错会来,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此刻房屋内已经完全被两人体内溢出的血色覆盖,稍有不慎,陛下就会因换血中断而重伤不治,苏蔓吟自然也是如此。 素瑾也听到了苏珝错的喧闹,低眉看了看苏蔓吟,见她心无旁骛的放血,无心顾及外面,也就没告诉她,以免乱了她的心神。 苏珝错被青瑶打出去之后,不等暗卫相扶就已经站了起来,扯去了因为染血而变得厚重的白裘,她着一身血色红衣婉然而立,染血的红与院中开得正好的红梅色泽相近,映得她秀美清艳,压世倾城。 她右手一甩,拔出了之前被她系在腰间的剑,一股杀气在她身上萦绕,“今夜本宫前来是有事要见陛下,青瑶公主若是再阻止,那本宫就不客气了!” 青瑶见苏珝错亮出了剑,目光倏的一沉,随即道:“娘娘误会,本公主无意为难娘娘,只是好奇娘娘为何深夜至此?” 那柄剑不是诏月的人有的,上方有属于西戎的刻纹,容哥哥如今就与西戎的四皇子连势,她既然有这柄剑,就说明她与西戎的人也交过手,甚至可能是见过容哥哥的。 既然如此,那么她的出现极有可能是容哥哥安排的。 “这是我诏月的家事,不劳公主费心。”苏珝错拒绝回答了她的问题。 但是青瑶却未表现出不悦,而是望着一直严实守卫着温陌君房间的暗卫,怒色道:“你看庄妃娘娘的伤势,就知道娘娘是长途跋涉而来,必然是有重要的事要禀告陛下,你还不去通报,耽误国事的罪名你可担待得起!” 暗卫之前见到苏珝错半身染血就已经在犹豫要不要向陛下禀告了,如今见她手里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西戎剑,意识到事情可能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 当下肃容躬身道:“庄妃娘娘,不知您是从哪里过来的?” 苏珝错握着剑走近,涩涩的寒风吹得她浑身冰凉,颤颤发抖,却也刺激她打起精神,死撑着不倒下。 “本宫从寒江来的,那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杀戮。”她用着极为平淡的语调回答。 寒江!暗卫猜测到了事情的发展,眼色辗转几度才沉定,“娘娘稍等,容属下进去汇报。” 苏珝错与青瑶站在了外面,两人都注视着暗卫的走入了一条小廊,默然等待。 苏珝错沉下一口气,这是她最后的耐心。 “不知娘娘一路走来,可见到过其他人?”青瑶见苏珝错身子笔直站立,脸色如纸般苍白,想来一定是经历了什么。 “本宫见过。”苏珝错见青瑶主动询问自己,心思一转,点头应答。 “那娘娘出现这里,可是他的意思?”青瑶一喜,若是苏珝错见过了他,就说明他此刻很安全。 他很安全,就说明诏月很不安全,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再走。 苏珝错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 青瑶凝色暗忱,既然她来这里是容哥哥所托,那自己就必须助她一臂之力了,若是温陌君不见苏珝错,那她就硬闯了! 暗卫不多时便回来了,见苏珝错与青瑶都脸色沉着的等待着,硬着头皮道:“回禀娘娘,陛下此刻正忙,无暇见属下,还望娘娘稍稍再等。” “再等!”苏珝错执剑往前踏了一步,声色俱厉。 暗卫心头暗叫不妙,但是也无可奈何,陛下不理他,他没法硬闯。 “你没告诉陛下娘娘此番前来有要事禀告!”青瑶也忍不住出口质问。 “属下……”暗卫面有难色,陛下未见他根本没有机会说明。 “哼!”苏珝错见他的表情,就知温陌君是故意不见她,他以为有毒雾环绕就能阻止自己吗? 想毕,她握剑就无所畏惧的往前走,剑尖放在地面,随着她的前行在地面划出了一道痕迹,她就是要闯! 青瑶见苏珝错已经先于她做了决定,立刻对身后自己的人使眼色,众人立刻围拢上前。 暗卫见苏珝错与青瑶一心要闯,当即也无可奈何,只能吩咐身后的暗卫上前阻拦,将她们挡在毒雾之外,双方的人一接触如同是水遇上了火,瞬间就开始了厮战。 乒乒乓乓的声音开始在院中响起,内力四溅,凝聚成风,吹得盛开的红梅纷纷落下,缤纷成雨。 青瑶的人为苏珝错缠住暗卫,使得她可以悠然往前。 另一批暗卫见苏珝错穿过了毒雾走来,纷纷严阵以待。 苏珝错站在门口,举剑指着红光满布的房门,对里面的人大声道:“温陌君,你见还是不见我!” 温陌君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的心神,但是苏珝错的声音一直不停的往耳朵里灌,让他觉得十分艰难。 苏珝错能出现在这里,并非好事。 自己不能被影响。 鬼诣见温陌君已经出现了心神浮动,若是继续下去必然危及自身与同脉相连的苏曼吟的性命,用银针扎着他的穴位,让他暂时失去了听力,无法知晓外面发声的事。 随后起身疾步来到了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苏珝错本就打算硬闯,但是见鬼诣出现在了门口,她就没有再逞强,将举着的剑放下,撑在地面,望着鬼诣道:“本宫要见陛下。” 鬼诣站在门口,见苏珝错脸上不正常的惨白,眉目一蹙,越过暗卫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正要诊脉,却被她躲开了。 “娘娘,你此刻内伤极重,若不及时治疗,对您身子极为不利。” 苏珝错退开了一步,“鬼医的好心本宫心领,但是本宫奔波而来,是有要事相问陛下,不得答案,本宫无心其他事。” 鬼诣见她拒绝,眼露忧色,“娘娘,此刻陛下已经歇下,最近陛下的身子十分不好,好不容易才歇下,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的,所以我不能让你进去。” “身子不好!”苏珝错冷笑,“这怕是陛下置身之外的借口吧。” “娘娘何以出此言。”鬼诣见苏珝错表情不对,试探性问道。 “这个鬼医你难道一无所知?”苏珝错望着她,语气嘲讽。 鬼诣听闻直觉她是知道了什么,但是却不知她到底知道了什么,一时之间不敢妄言,犹豫着说道:“娘娘所说的是什么事?” “你既然无心告诉本宫,那就让本宫进去,陛下与苏妃的恩爱本宫不是第一次所见,你也不必遮掩,而且本宫此行是为了确认而来,你不要拦着本宫!” “娘娘……”鬼诣见苏珝错铁了心要见温陌君,语气不由一软,“鬼诣不是不要娘娘简陛下,而是陛下此刻不能被人打扰,难道娘娘真的不怕自己的任性伤害了你不想伤害你的人吗? 她的任性伤害了她不想伤害的人? 苏珝错对这句话怀有疑惑,她知道鬼诣一定是知晓什么的,在第一次见面他就可以直接对温陌君的病症下手,之后又被温陌君随身带着,肯定是早早就知道他的秘密的,甚至还极有可能是温陌君放在外面收集什么秘闻的暗棋。 “鬼医的话,本宫不懂,自本宫回宫之后有不少人都跟本宫打了哑谜,但是本宫却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半蒙半遮的告诉方式,你若是想暗示本宫什么那你最好说清楚,否则就不要拦着本宫!”苏珝错的耐心已经在求知与隐瞒之间磨得精光,此刻不对鬼诣出手,也不过是在缓解内伤。 她因为之前的冲动行事让本就亏盈的身子不堪重负,此刻若是休息一下,怕很难再支撑下去。 鬼诣听着她的警告,闭嘴不言。 “本宫无意成魔,所以你们也不要再逼本宫。” 第200章 闯别庄 鬼诣与苏珝错之间陷入了一种无形的僵持,一边他忌惮自己轻举妄动会招来苏珝错的肆意妄为,一边他又要提防着苏珝错冲然而来被毒雾所侵蚀,再看因为青瑶的加入而变得极为混乱的场面, 脸上尽是愁绪。 青瑶见两人僵持,从一方的厮杀之中抽身来到了苏珝错旁边,讥笑道:“鬼医你不是说本公主未行册封之礼没有资格打扰陛下吗?那如今庄妃来了,他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你拿什么理由来阻止呢?” 鬼诣望着青瑶,看了看苏珝错分外坚毅的眼神,答:“我并没有说过青瑶公主无资格前来探望陛下,只是不想公主打扰陛下的休息。” “他们不是说里面是陛下与苏妃吗?你在里面做什么?”苏珝错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既然今晚侍寝的是苏蔓吟,那他一个外人在里面做什么! 难道怕两人情难自禁,无法克制吗? 鬼诣知道自己的出现必然找来素珝错的怀疑,早已想好了对策,“娘娘误会了,鬼医虽然是随行在陛下之侧,但是鬼诣并非与陛下同住,鬼诣的房间就在陛下的隔壁,病非是从陛下的房间了出来。” “是吗?”苏珝错不信,“既然都是在隔壁了,为何还知道陛下与苏妃在一起,难不成鬼诣也有听人墙角的癖好?” 鬼诣被苏珝错这样讽刺,脸色有些难看,他虽然不是磊磊君子,但是这礼节二字他还是恪守的。 “娘娘,今夜陛下已经歇下,还请娘娘明日再详说要汇报的事。” 苏珝错听闻鬼诣左一个陛下歇下,右一个陛下听得烦怒无比,“今晚本宫要禀告的是朝廷大事,涉及江山社稷,等不了明日。” 说着已经举起了剑,只要鬼诣再拦,她哪怕是杀也要杀进去。 青瑶也在旁煽火,“庄妃娘娘都说了,事关社稷,这已经不是你一介白衣能做主的事了,还希望你不要妄自托大。” 鬼诣脸色一变,自己的确是白衣,没有参政,无权为陛下做主政事,但是陛下的事也不能被打乱。 青瑶见鬼诣迟迟不答,眉目一肃,“鬼医明知事关江山大事,却迟迟不肯让开,莫不是你是对方的细作,已经将陛下软禁了不成!” “青瑶公主,此话断断不可乱说!”鬼诣见青瑶将这样大的罪名扣在了他身上,大声反驳。 “既然不是,那你在担心什么!”苏珝错适时的插入一句,让鬼诣更是慌乱。 身后暗卫与青瑶的人的厮战还在继续,持续着水火不容之姿。 而前面的三人却成冷峙之态,不退分毫。 鬼诣见她们已经听不进任何阻拦的借口了,面色一凛答:“今夜鬼诣绝不会让两位进去的,不管你们怎么定论鬼诣,他日陛下自会为鬼诣证明!” “你!”青瑶被鬼诣这样油盐不进的性子弄得无可奈何,勃然大怒,“既然你已经认罪,本公主为了陛下的安危,只能硬闯了!” 鬼诣往后一退,暗卫上前将他挡在了后方。 苏珝错执剑往前走了一步,道:“鬼诣,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如今紧紧相护的那个人做了些什么!你这样做无异于助纣为虐!” 鬼诣与青瑶脸色都是一变,什么是助纣为虐,谁是纣?谁是虐? “谁敢助纣为虐,本宫今夜要一并汇报陛下,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样不知死活的乱臣贼子!”一声娇斥自苏珝错一脚踹开的门口走进来,身穿妃制宫服,容色淡雅,气度雍华。 里面的人纷纷回头,才看清来人是蕙妃钟诺涵。 苏珝错目光一沉,她不是怎么来这里了?还要一并汇报给温陌君,她手里还有什么事要禀告? 青瑶见钟诺涵,目光疑惑,这步棋的用处她此刻还不清楚。 但是鬼诣见到钟诺涵后的表情就耐人寻味了,震惊之外还有着一层寒霜,似乎认为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妹妹,你在这里啊,让姐姐好找。”钟诺涵见到苏珝错,便惊讶的迎了过来。 跟在她身后的几名侍卫停步在了门口,没有进门。 苏珝错收起了剑,转身望着信步而来的钟诺涵,道:“姐姐找妹妹有何事?” “妹妹难道忘了?”钟诺涵见苏珝错追问自己的来由,一脸讶异。 苏珝错不知她是演哪一出,没有作答。 钟诺涵见苏珝错没有作答,自顾自的往下演,“你我在宫门前分别,说你要去支援楚将军,让本宫稳定后宫之乱,为何短短两个时辰你就出现在了陛下的别宫中?” 苏珝错听完钟诺涵的话有些明白她的用意,自己走时宫内的一切是由苏闻在把持,如今钟诺涵出现在这里,说明苏闻已经被她质押了。 她话语间还暗示了楚衔玉,向来对前方发生的事已经有所了解,看来今晚她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希望温陌君能对这些事情做出合理的解释。 鬼诣望着钟诺涵与苏珝错之间的暗流,心头一阵又一阵的发慌,她们联袂发言,里面的人到底能否稳得住。 “是啊,妹妹就是想要向陛下求证前线的事,不知姐姐前来是为了什么?”苏珝错望着钟诺涵,她是从皇宫一路颠簸到这里,不用思量也知是万般不易,皇宫混乱,士兵或逃或死,情况怕是不比寒江那边好多少。 到底是什么让她不惜连夜奔波也要赶到这里面圣? 说到这个钟诺涵温然的眉目倏的变得严凝,“这正是本宫要向陛下汇报的。”说着她走到了最前面,望着一直阻拦在外的鬼诣,道:“本宫有不容耽搁的大事求见陛下,还望鬼医莫要阻拦。” 鬼诣见她也扬声高高的要求见,眼色有些阴沉,今夜对方怕是有备而来,故意要打断里面的换血之术,想要将温陌君置于死地! 外面一波接一波想要面圣的声音,宛若投入水中蔓延开来的涟漪一般,一声一波的荡入了苏蔓吟的耳朵里。 鬼诣虽然暂时封住了温陌君的听力,但是却未封住她的,听闻苏珝错与钟诺涵落井下石般的声音,她的心神开始变得动荡。 陛下在这里九死一生,艰难求活,她们却一步接一步的紧逼,让她不能不动怒。 “娘娘。”素瑾看到了苏蔓吟的情绪浮动,脸上的赤色因为她情绪的起伏而忽明忽暗,轻声劝慰道:“不要管外面的事,您现在只需静心即可,不要让陛下受影响。” 苏蔓吟听后才克制着自己的心神,此刻她与温陌君可谓是同出一脉,自己的情绪一定会影响他的,而这个关键时候,她是断断不能影响他的。 虽然苏蔓吟这般已经将情绪很快平定了下去,但是另一头被封住了听力的温陌君也敏锐的感觉到了苏蔓吟的起伏,心头蓦地一紧,外面怎么样了? 想到苏珝错就在外面,他一忍再忍还是没能忍住,睁开了眼,外面寂静无声,但是一直守在他床边的鬼诣却不见了踪迹。 鬼诣何时出去的?出去了多久?为何现在还不回来? 外面有鬼诣设下的毒雾防御,阿错性子冲动不知道她此刻有没有听鬼诣的劝告,有没有受伤! 外面为何什么声音都没有,自己为何什么都听不见! 温陌君的连番疑惑作涌心头,心神出现了波动,让刚安定下来的苏蔓吟心神开始乱了起来。 素瑾见苏曼吟的脸色出现了变化,回头就见到让她骇然的一幕,一直浑身无力,只能残喘呼吸的温陌君此刻竟然挣扎着要起身,这个时候任何细微的波动都会导致血脉中断,毒素聚心的后果。 她要看着苏蔓吟,无法奋身顾暇温陌君,只能无助的大喊,“鬼医大人,鬼医大人!” 正在跟苏珝错展开拉锯战的鬼诣骤闻素瑾的呼喊,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进去。 钟诺涵抓住机会道:“既然苏妃姐姐的贴身宫女已经在旁伺候了,说明陛下已经醒来。”说着就屈膝跪了下去,扬声道:“臣妾要事汇报,还请陛下容臣妾进去详谈。” “蕙妃娘娘,你——”鬼诣见钟诺涵抓住机会就开始大声喊话,脸色一凝。 而房内正在挣扎起身的温陌君,见到素瑾脸色大变,嘴唇动着说着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见,心头不由一沉,定是鬼诣封住了他的听力,不让他知晓外面发生的事。 素瑾见温陌君已经抓着床边将身子撑了起来,大惊失色, “陛下,您现在不要动啊!”目光转下苏蔓吟原本赤红的脸色开始转常,这是血液逆回体内的现象。 温陌君虽然不清楚素瑾在说什么,但是见她一脸担忧的望着下方的苏蔓吟,便知自己的动作影响了她,侧头再看处于两人中间的寒烈已经咬紧牙关在支撑,当下也只得放弃挣扎,重新回到了床上。 虽然他心里记挂外面的情形,但是此时此刻不容自己任性,他不能让两个人为他丧命。 素瑾见温陌君意识到自己的不对,重新躺回了床上这才后怕的抓着桶边,望着脸色又开始恢复的苏蔓吟, 声音含着一丝抽泣,“娘娘,您要坚持住,就快成功了,陛下就会没事了。” 鬼诣在与外面的人纠缠,她不能让苏曼吟心神大乱,只能这样安慰着她。 苏蔓吟强制自己不要多想,继续将自己的血送出。 第201章 乱君心 寒烈隐隐吃不消的表情也开始缓解,一切趋于正常。 素瑾不放心,目光紧紧的盯着房门,焦灼的等待鬼诣的回归。 鬼诣的手已经按在了门上,但是钟诺涵的表情让他不敢有多动作,“娘娘真的质疑要面圣?” “是。”钟诺涵坚定点头,“此刻正值民心大乱之时,还望鬼医以民计为重。” 鬼诣见钟诺涵说不通,转而望着苏珝错,语气间有所暗示,道:“庄妃娘娘也这般认为吗?难道你也要不惜一切非要在这个时辰见陛下!” 苏珝错被他的不惜一切四个字弄得怔愕。 钟诺涵见鬼诣在动摇苏珝错的心,脸色一肃,扬声道:“陛下,事关重大,若是陛下仍不愿见臣妾,那臣妾只有冒死直言了。” 青瑶见钟诺涵的话越说越惊心,忍不住道:“蕙妃娘娘想说什么?” 苏珝错听闻钟诺涵的坚决,又看鬼诣严肃中又含着有一份焦灼的眼神,心里这才隐隐意识到一丝不对。 温陌君一向以诏月民计为大,今夜却任由她们在外面闹腾了那么久也不现身,而鬼诣身为医者一直在外面阻拦他们,不想让他们进去。 这好生奇怪? 难不成真如青瑶所猜测的那般他们里面正在进行不足以对外人道的事情? 那什么事情让温陌君告诉了苏曼吟,也不愿意告诉她? 不期然之前白玉容归的提醒再次涌上了脑海,苏曼吟的血,温陌君的伤,这两者真的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然而钟诺涵却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就在她向鬼诣求证的时候,她又开了口。 “既然陛下还是不愿见臣妾,那臣妾便只能如此了,回禀陛下……” “蕙妃娘娘!”鬼诣见钟诺涵还是固我的坚持,大声制止。 钟诺涵充耳不闻,继续冒死进谏,“苏闻趁着陛下不在后宫,封其为监国,便仗着自己的权势勾结了外敌蓄意谋反,领军万众蛰伏在诏月宫外,待百姓入睡之后放火,顷刻间烧毁了房屋百顷,迫使朝廷不得不分出兵力去救助百姓,他们好趁着宫门大开的时候,入了宫,此刻皇宫已经便为了炼狱,死伤无数。臣妾之父之前也是颇为苏相的威胁才会到宫门口叫嚣,但是当晚苏闻就率兵血洗了我钟府,若非家父有意防范逃过一劫,乔装入宫告知臣妾,让臣妾有意防范,恐怕是臣妾也难逃一死,苏闻罪恶滔天,臣妾忌惮他是梁朝元老,又深得民心,不敢妄自作主处置苏闻,特来请示陛下。” 她的话一字字一句句将忠君爱国的苏闻描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罪恶滔天的逆臣,不止是鬼诣心头震惊难消,青瑶面目惊愕,就连清楚来龙去脉的苏珝错也是震惊一时。 钟诺涵的话虽然是不停顿的说完的,但是其间她的声音也颤抖过,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副被惊吓与恐慌占据着的娇弱女子的模样。 房内刚刚平定了心情的苏曼吟乍闻中诺含着饭肺腑之言,双手扣紧了桶底,她的父亲不可能会背叛诏月,更不可能会背叛陛下! 不可能的! 素瑾听闻她的指控也愣在了一旁,见苏蔓吟情绪又起了波动,紧紧的按住苏曼吟的肩头道:“娘娘放心,陛下不会信的,您不要动气,不要动气……” 苏曼吟的波动再度影响了温陌君,比起之前那淡淡的波动,这一次从苏曼吟拿出传来的波动让他不断被鲜血清洗的胸口隐隐抽痛。 外面发生了何事? 他不想再听不见,他必须知道。 鬼诣不在,他自己又浑身无力,只能吩咐素瑾,“素瑾,给朕将扎在耳边的银针拔掉!” 素瑾被温陌君一叫,竟然望去,接触到他贯空而来的锐利目光,她蓦地心头一颤,犹豫不敢上前。 外面的事情愈演愈烈,连娘娘都不能隐忍,若是陛下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朕命令你过来!”温陌君见素瑾不肯动,声音多了一份帝王之威。 苏曼吟见温陌君坚持,想要正口劝慰,却发现自己也是虚弱至极,动唇想说话却也是艰难。 素瑾难挡温陌君天威,只能上前,只是上前的时候,她又叫了一声鬼诣。 放缓着脚步,一寸一寸地挪过去,希望鬼诣能尽快回来。 “事关重大,蕙妃娘娘若无实据,断不可妄言。”鬼诣听到了素瑾又一声急唤,手不禁扣紧了门上的雕花,严肃警告。 钟诺涵被人质疑,也不慌乱,抬起一双被恐惧占据的柔眸,边泣边诉:“鬼医不信本宫的话,本宫不怪你,因为你没经历过本宫的死里逃生。但是鬼医应该会信庄妃妹妹吧,且听她如何说可好?” 苏珝错见钟诺涵将话题扔给了自己,低头望着她。 “娘娘,你真的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吗?你可知这件事会给你带来什么后果?”鬼诣已经无力阻止越来越混乱的场面了,他只是希望苏珝错不要那么自私,可以为陛下,为自己的父亲,为自己的姐姐考虑一下。 她的话一旦落下去,怕就覆水难收了。 鬼诣的话是在提醒她,她听得出来,苏闻会不会做出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温陌君希不希望这件事朝这个方向发展。 苏闻再不怎么不公平,再怎么对她不在意,但是他始终都是她的父亲。 她思量了片刻,才道:“这件事本宫未亲眼所见,无法从一些话语间判定真假。” “庄妃妹妹。”钟诺涵见苏珝错否认,急声提醒。 鬼诣舒了一口气,但是在他还为彻底舒气的时候,苏珝错的话又开始了。 “但是本宫对另一件事如鲠在喉。” 鬼诣垂下的目光陡然拔起,瞬也不瞬的望着她。 而这时,房内的素瑾已经来到了温陌君的床边,面对他锋利的目光她无法抗拒这份天子之威,抬起手将手放在了被鬼诣扎在他耳边的银针上。 一用力,一抽离,银针顺势而出。 同时苏珝错的话穿透云层,穿透房门,直达了他的心底处。 “陛下为何要亲手残害为诏月尽忠职守,抛洒热血,为诏月数度征战,出生入死,牢牢守卫者诏月国土的名门战将!” 她的话音一落,四周寂然无声。 残害名门战将! 不仅是暗卫心头有所触动,就连正在与暗卫敌对的青瑶的人也止住了手。 为诏月付出至此,为诏月出生入死,牢牢守护诏月城门的名门战将,不多,甚至是仅有一个。 这个人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鬼诣听闻苏珝错的这声质问,心头暗叫不妙,楚衔玉在军队中的声望极高,深得军心,而且在民间也有影响力,苏珝错这样大声质问天子为何残害忠良的时候,这里的人怕是都乱了分寸。 钟诺涵听苏珝错说出这件事,眼角微扬,很快又换上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道::“陛下爱国爱民,贤明圣德,不可能会做出这样暴虐的事来的,妹妹怕是误会了。” 鬼诣见钟诺涵出言反驳,脸色大怒,她这样一反问,苏珝错必然会说出更让人信服的话,到时候军心大乱,就更难受收拾了。 果然…… “这是本宫亲眼所见,亲身所经,本宫这一身血,一身伤都是经历那番战役留下的,本宫亲眼所见他跌落寒江,葬身于滔滔江水,尸骨无存。”苏珝错一顿一顿,清晰异常。 她的话音一落,在场的人无不变色,寒江水流多湍急,这个季节的江水又是多寒冷,不用感觉都能想到。 而她这般声情并茂的诉说,为的那个名将,每个人都心中有数。 所有人几乎同时望向了鬼诣,想从他的表情或者期待着他能说点什么。 鬼诣面对众人的目光,之前他就知道温陌君这是走得一步险棋,但是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险峻,苏珝错的这番话煽动了民心,触动了这些身为将士的心弦,一朝名将,被帝王所弃,这是多大的心理冲击。 非他一介布衣能理解的。 所有人见鬼诣脸色变幻,却迟迟不肯说点什么,心头不由有些发慌,由默默不语转为了面面相觑。 青瑶见场内的气氛一变,立刻推波助澜,“诏月皇帝素来以温贤圣德著称,想不到这样贤良的君主还会有此般心狠的一面,真是让本公主打开眼界,本公主所在的凤灵虽然不是如诏月这般的大国,但是也知知恩图报,能人善待,如今得闻这个消息,本公主为自己还未封妃而庆幸,我凤灵之人绝不坐这样心机叵测,心肠歹毒的君主之妃!” 她的话一说完,在场的人皆哗然,一朝公主当着将士之面所处这番话,当真是胆大包天! 但是她的这番激扬之语,虽然胆大,但是也在某些人的心头产生了不小的波澜,一代名将就这么葬身江水,尸骨无存,他们心头既是悲愤又是无奈。 至少他们这里面就有不少人承过他的情的,对于他的离世众人都是倍感惋惜。 就在民心大动的时候,只见一直弥漫着红光的房门,瞬间绽放了一片妖冶的红谲之色,仿佛是鲜血在房门上铺开了一般,照得人心头发颤。 第202章 气势陡变 红彤彤的光仿佛是喷溅出来的血,染在人身上,涂在地面上,映得本是被月色与微弱灯火照亮的院子呈一片血凝之色。 钟诺涵看着这一怪象不由用着疑惑的目光望着苏珝错,青瑶看见这片血色也如钟诺涵一般疑惑的望着苏珝错,而苏珝错看着这片血侵般的浓色,心头震惊难挡。 苦苦思量之下,依然没有一个定论。 倒是鬼诣看到这一现象,脸色大变,且隐隐有泛白之色,他回头看了苏珝错一眼,慌慌张张的就要推门而入。 苏珝错被他那饱含责怪与怨怼的一眼看得莫名,其实在那片浓色出现的时候她的心就开始变得不安定,如今被鬼诣这般一望,她的心弦悄然紧绷,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莫名紧张。 鬼诣的手刚动力推开门,就见到一道黑影在随着那片红光投影在了门上,红光大盛一笔一划的勾勒着那个人渐渐靠近的轮廓,同时他用力推开的那扇门,也被里面的那个人用力从拉向里面。 他吸了一口气,定定的望着已经被一点点打开的门。 院中的人也如同被定住一般,目不转睛的望着从里面走出的那个人。 只见那扇门如同是从另一个世界被打开的一样,一寸一寸的挪动,红光随着门的打开而往外倾泻,瞬间就涂满了屋檐下的那块小廊。 “吱呀”一声后,门被完全打开,一道纤若西风的身影驻足在门口,一身雪色的袍子披在身上,夜风游游荡荡的飘了过去,吹得他身后披散的发丝丝缕缕的飞扬。 苏珝错见到那道身影的时候,心跳就蓦地停住了,目光一路从衣摆到脖子,再由脖子寸寸往上,目及所过之处那人的皮肤都泛着如同霜雪的颜色,在那片红光中白得像一柄寒光凛凛的剑,看得人心头紧紧发颤。 当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人的眉眼上时,蓦地本就苍白的脸陡然再添一缕苍色。 站在门口那人便是温陌君,他唇色与脸色都是近乎透明的苍白,如画的眉目如今也只剩下了一片苍色,只是那双素来温和的目光此刻宛若累聚着层层冰锥,携寒卷锐的刺入了她的眼,那一刻她的心仿佛就被那一眼刺入了冰窖般寒冷。 青瑶与钟诺涵知道他们这样逼迫温陌君定会现身,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以这个面目现身,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温陌君素来都是温雅的,举止都是优雅的,他是有些身子不好,但是如今的这个脸色是钟诺涵不曾见过的,仿佛是生命之火正在熄灭的灰败之色。 青瑶对于温陌君之前都是道听途说,但是她曾经也被医者密切关注着,多少也有些耳濡目染,温陌君的这个脸色十分不正常。 “陛下,你怎可出来!”鬼诣见到温陌君以这样惨淡的面目出现,语气含着一股痛楚压低着发泄。 温陌君却置若罔闻,一双似霜似雪的眼眸,一动不动的盯着苏珝错,仿佛将仅剩的力气都用在了这个动作上。 苏珝错听出了鬼诣语气中那份痛楚,望及温陌君的虚弱之时,心里直发慌,仿佛自己在刚刚犯下了一个错。 一个很大的错。 温陌君双手垂着,目光却有着死寂般的沉郁,缓缓的看了众人,一直紧紧抿着的唇终于慢慢的张开。 说出的话宛若一记闷锤,一下子将她的心锤成了碎片。 “庄妃素有妖妃之称,而且还被朕关押在了静思堂,她的妖言,你们可信?” 在场的人面临温陌君这般疾言厉色的斥责,眼中的愤怒宛若被水熄灭的火倏的就下去了,是啊,庄妃娘娘素来就妖言惑众,而且还为诏月带来了许多无妄之灾,本就是不祥之刃,她的话他们怎么该信。 一个人心头有了疑惑,其他人纷纷受影响,原本被激荡的情绪无声的弱了下去。 苏珝错望着温陌君,她想过温陌君会反驳她,但是没想到他会用这般刻薄的话来反击她,说她是妖妃,说她的话是妖言,刚刚因见到他而泛起的那丝疼惜瞬间被怒火代替。 钟诺涵意外温陌君见到苏珝错的表情,有些举棋不定,不清楚温陌君是否还能对苏珝错一如当初的迁就。 青瑶见温陌君这般训斥苏珝错,心头既是讶异又是不解,素闻温陌君对她都是无限纵容,为何如今的这一闹却让他勃然大怒。 目光凌厉回视,“陛下为了私欲,不顾诏月子民,不顾满朝臣子,不顾在外将士躲在这山清水秀之地养身,难道陛下的话就可信了!” 温陌君白得渗人的脸在听闻苏珝错的回答后,脸上隐隐泛着一丝青色,“你认为朕是为了躲才呆在这里的!” “是与不是,干臣妾何事!”苏珝错错开他的视线,冷然相击。 “陛下,臣妾认为……”钟诺涵见温陌君脸色不虞,俯首行礼,正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不想温陌君却乍然截断了她的话。 “蕙妃也认为庄妃的话十分可信?” 钟诺涵被温陌君咄咄逼人的气势所慑,嘴唇蠕动却不知该如何作答,陛下既然这样提醒了她,说明他并非不知情,然而他却不对这件事解释,反而这样问她,说明他并不想听到从她嘴里说出的肯定答案。 “陛下不信,不代表旁人也不信,毕竟旁人的目光比陛下的更加清晰,不像陛下充耳不闻。”苏珝错见温陌君压迫钟诺涵,怒声道。 “庄妃娘娘,你不可这般指责陛下。”寒烈从温陌君的身后窜出,站在了问他的身前,对着苏珝错凛色回击。 “不可!”苏珝错冷笑,目光落在寒烈身上时不由一深,虽然寒烈极力掩饰,但是他气息不稳却骗不过她。 这是怎么回事? 苏蔓吟在里面,寒烈也在里面,素瑾还在里面,他们那么多人在里面,必然不是什么颠鸾倒凤,一定是另有隐情。 温陌君感觉支撑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被抽离,为了不让自己轰然间倒下,他伸手扶着门框,目光斜视四周的人,道:“你们认为庄妃的话是对的,那为何身为妃嫔的她知道的事,身为天子的朕却没有收到消息?” 本想出言的青瑶听闻温陌君这声质问,蓦地住嘴,这件事再怎么乱其实跟她的关系不大,第一她不是妃嫔, 第二她刚刚才说了自己不会成为诏月的皇妃,自己这时再说话无异于将自己卷入这场政变之中。 身为外族的她,到希望苏珝错真的能弄垮诏月,这样她就可名正言顺的成为容哥哥的皇后。 苏珝错听温陌君又要扰乱民心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又被温陌君抢过了话头。 “庄妃,你不远千里的赶来,真的是孤身一人吗?” 苏珝错一听,脸色一变,难道自己被人跟上了? 她的变脸落入温陌君眼中便是心虚的强撑,他看了一眼前方的寒烈,对方接受到暗示,抓起身侧的匕首,朝着一处灌木丛生,树枝盘绕的密林间砸去。 这个突变让在场的人纷纷随着那匕首的轨迹移目,见到它扎入了密林后,密林发出了脚踩树枝的声音,瞬间心弦绷起。 苏珝错听闻后方真有异响,回头望着目光冷冽的温陌君,他是如何知道的? 但是容不得她向温陌君求证,后方密林中窜出了一道人影,那人着墨绿色大氅,头束玉冠,信步走来,闲适而又优雅,望着乌压压看着他的人,他依然平淡不惊。 倒是温陌君没有沉住气,望着那人,目光尽是冰冷寒气,“西戎四皇子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云穹听闻他的话,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陛下真是好心态,国将破既然还可这般悠然的处理家事。” 温陌君已经有些撑不住,即使撑在了门边,他的脚下还是一阵接一阵的发软,当下不与他多做口舌之争,当机立断道:“不管四皇子为何出现在这里,这里都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若是你此刻再不识趣离开,休怪朕手下无情。” 云穹见温陌君没有与他周旋,反而一棺盖定,看了看苏珝错,才对温陌君道:“陛下真的以为本皇子是支身而来吗?” “四皇子尽可一试。”说着,温陌君暗示了鬼诣一眼。 鬼诣走上前,手一扬,空气中沉浮起了许多泛着莹莹绿光的光点,“这都是我毕生心血所在,四皇子若是想要破阵,尽管试试这些淬毒。” 云穹就是算到了温陌君身边已经无兵可用,但是却忘记了还有一个号称鬼医的鬼诣存在,他的毒本就凶险难解,更何况这还是他毕生所结,怕是不是自己能抵抗的。 难怪他温陌君可安然的呆在里面,直至不得不出来。 “陛下客气,本皇子今日来只是为庄妃娘娘尽友人之谊,护送她安全抵达罢了,即便本皇子要与诏月对战,那也一定会是正大光明在战场对战,不会用这样不上道的小伎俩。” 苏珝错听闻云穹的话,怒然回眸,什么叫友人之谊。 她跟他之间何来的友人之说! 钟诺涵与青瑶望着苏珝错的目光却带着一丝质疑,他们都知苏珝错与白玉容归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但是不知她竟然还与西戎那边有交情,她的底子倒是深沉啊。 第203章 强制压制 毫无疑问,云穹的一番话不仅没有将苏珝错身上的嫌疑洗清,反而更是加重她勾结外敌,预对诏月不诡的罪名。 经过云穹的承认,苏珝错的话在大家的心中就不再那么有信服力,众人的心不由的偏向了自己的陛下。 若是前线真有异常,若是名将楚将军真的出事,陛下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有待商榷。 苏珝粗察觉众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质疑,心头有火却不得发,此刻越是生气,越是放纵怕更是对自己不利。 只能瞪着云穹,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云穹面对苏珝错的质疑,他也没有表现出异色,对他而来既然苏珝错与温陌君之间已经无法回到当初,那不如一刀斩断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牵绊,免得弄得大家都难受。 所以他乐见温陌君对她的误解,只要他亲手将苏珝错推远,他们才会有一线之机。 温陌君听闻云穹的话,望着苏珝错的目光尽是沉沉的霜色,他知道苏珝错一直不安分的想要报复她,也知道她跟白玉容归关系匪浅,但是他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她与云穹之间还有这样一份跋山涉水都要护她安然的情分。 她人在他的身边,她的心却留在了不同的人身边,她为何可以如此薄情! 云穹的讽刺他也听得分明,衔玉的事怕也是他们想方设法的让她知道了,当初就是顾忌她会这样不分是非的指责自己才将她关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她的,不想最后还是防不胜防,甚至连元香都不能留住她。 她的心……真的不在他这里了。 “既然如此,你的目的已达,就请自便。”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的话,心头一痛,他竟问都不问她就认为她与云穹之间有私交! 他们之间的信任早就瓦解,自己却明知故犯,反复的期待他能信任她一分一毫,真是异想天开。 云穹看了看苏珝错,见她的目光直直的望着温陌君,目光落在了温陌君身上,两人僵持了半许后,他才冷嗤了一声,踏风而去。 云穹一离开,温陌君隐忍的气质陡然一变,厉目望着钟诺涵与青瑶等人,语气含着森森的杀气,“不管今夜发生何事,你们都必须呆在这里,一步都不能离开,而且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朕的房间半步,违者杀、无、赦!” “可是陛下,苏闻的罪……”钟诺涵听闻温陌君不打算今夜给出决定,急声提醒。 “蕙妃,你听不懂朕的话吗!”温陌君怒声一吼,极尽天威。 钟诺涵慌忙闭嘴,虽然她想苏闻倒下,但是见到今夜的温陌君她不敢造次,古来都是帝王心最难测,她知道温陌君此刻心头必然有火,若是自己再不知进退,定会招致恶果。 只得低头,不再言语。 青瑶站在一旁,虽然一直不曾说话,但是见到温陌君勃然大怒的表情心头也不经意的颤了颤,她不是没见过父皇发怒,然而他的气势与温陌君一比还是不及他,温陌君的这种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只要他一旦动怒,他们的嘴就会自动的闭上。 温陌君看了看青瑶,之间她说的话他一字不露的听到了,“青瑶公主,不管你是何种目的来了诏月,但是你的父皇既然递上了这份奏折,而且朕也昭告了天下,这叫爱你是已经由不得你自己愿不愿意了,你若不怕你凤灵消失于天地间,还是不要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得好。” 青瑶被他训斥,畏惧的往后靠了靠,不敢看他的眼,只能低头避开。 四周的暗卫以及青瑶的人见场面瞬息间又变了个模样,纷纷驻足,各自为阵,不攻也不动,等待着各自主子的号令。 温陌君见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没有人再敢对这件事道出异议,这才缓下了心神,便觉得心口一甜,一股压制不住的气息从下往上冒着,他咬牙忍住,将目光看向苏珝错,凝色道:“庄妃,到朕的房间来!” 既然她已经不给他机会解释前因后果了,那她该知道的事情,他还是必须让她知道,否则她永远不会知道今夜的这一举动,到底让她失去了什么。 苏珝错一闻,心头一凛,之前那份不知名的慌张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陛下,我扶您进去,为您诊脉。”鬼诣见温陌君已经撑到了极限,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温陌君低眉时却苦涩勾唇,“不必,已经没用了。” 鬼诣的手僵在了半空。 往前走了一步的苏珝错听到了温陌君这声压低的声音,心跳蓦地一顿,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揪住了衣侧。 钟诺涵与青瑶见苏珝错随着温陌君一齐往里走去,两人这才回神,钟诺涵起身望着温陌君的背影,这样下去苏珝错会变卦吗?苏闻的罪名还能落实吗? 明明已经掌握了所有的证据,也准备好了一切,为何她的心却在这一刻止不住的下滑呢? 青瑶见事情被温陌君强势的压了下去,驻足观望了一会儿,不管苏珝错这次进去是被温陌君说服,还是被温陌君误解,这对她来说都不是坏事。 反正以她之名,以她之势,都不可能会成为容哥哥的皇后的! 鬼诣听闻温陌君的话,心头猛然翻腾起了一股酸楚,努力了那么久,本以为可以险中求胜,不想这一次真的是付诸东流。 想着,他望着苏珝错的目光不由的含着了怨,若不是她苦苦相逼,若不是她总是自以为是,若不是她总是仗着陛下的那份独特,又怎会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至今日的地步。 “娘娘,”在苏珝错与他错身的时候,鬼诣忍不住心中的怨怼,出声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苏珝错虽然脚步未停,但是鬼诣的话却字字清晰的落入了她的耳朵。 你一定会后悔的! 这句话宛若魔咒开始反复在耳边响起,盘旋在脑海,挥之不去。 温陌君进门之后,便支撑不住,房门刚关上,他踉跄了几步,跌撞的冲在桌前,一手撑桌边,一手扯着衣襟,便是一口鲜血。 随着他的身子下滑,摆放在桌上的东西随着他的下滑而下滑,稀稀拉拉的就碎了一地。 东西被摔碎的声音才惊醒了苏珝错,她定睛往前一看,见到温陌君跪坐在地面,碎了一地的残渣溅在他衣袍上,某些尖锐的碎片还划破了他的袍子,纯白的衣袍如同他此刻的心伤痕密布,千疮百孔。 苏珝错看到这样的他,上前一步,想要扶他。 却听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焦急的呼唤,“陛下!” 对方的声音十分虚弱,脚步虽急却也有虚浮之态。 就是这样轻声的一唤,将她想要靠近温陌君的心瞬间浇灭。 “陛下,您怎么样了?”苏蔓吟穿着一件亵衣就从里面冲了出来,而且披头散发, 丝毫没有往日的那般高高在上,贤淑端雅。 苏珝错望着衣衫不整的苏蔓吟,再想之前温陌君不愿出来,心头剧痛,让她不禁后退了数步,仿佛让自己隔离在两人情意绵绵之外这份伤痛才会弱一些。 “朕没事,你如何了?” 温陌君背对着她,她不知道温陌君到底怎么了,但是她听他的声音便知他此刻已经是有气无力。 “臣妾没事,臣妾没事的。”苏蔓吟见温陌君虚弱得都无法站立,哽咽着回答。 素瑾原本是扶着苏蔓吟出来的,但听刚刚才浑身抽搐,反复吐血的苏蔓吟此刻竟有力气去扶温陌君,心头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目光一瞥,见到苏珝错还如同一个旁观人般冷眼看着两人,想到即将为陛下换血成功,却被她一手破坏,导致娘娘与陛下都虚弱至极的,她的心就忍不住冲苏珝错吼。 “庄妃娘娘,你到底有没有心,你难道不能再晚些来吗!就算你怨恨了我家娘娘,但是你看在陛下的面上就不能忍一忍吗?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 温陌君听闻一向持稳的素瑾说出这般以上犯下的话,正要出言呵斥,不想刚张口就被最终翻腾的血呛住,痛苦的咳嗽了起来。 苏蔓吟见温陌君这时都不忍苏珝错受委屈,心头又悲又痛,“陛下,别动气,素瑾只是气不过而已。” 素瑾的话起初让苏珝错觉得意外,但是听闻苏蔓吟的话,她不由冷笑,“什么主子什么奴才,在你苏蔓吟身边的奴才本宫就没想过会有分辨是非的,但是本宫还是庄妃,她这样是以下犯上,你不像她出事,还是适可而止得好!” “你……” “素瑾!”苏蔓吟见素瑾还要说话,一边为还未喘过气的温陌君抚背,一边呵斥。 素瑾不甘心,但是不想顶撞自己的主子,隐忍怒气退了一边。 苏蔓吟这才望着苏珝错,苏珝错见她脸色亦是惨白无色,心头微惊,却未细问。 “适可而止!”苏蔓吟说着冷笑,“事到如今,你依然不知你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依然自私的认为我们都欠了你,苏珝错!你到底是蠢,还是真的被那白玉容归迷惑得没了心智,任由他这般戏耍你!” “你胡说什么!”苏珝错本就心慌,听闻苏蔓吟意有所指的话,一下子就反击了。 “你看看我,看看陛下,难道你还不知道你做错了吗!”苏蔓吟见苏珝错还这般气势逼人,大声斥责她,双眼被血丝充斥,分外瘆人。 第204章 国破家亡 “你们会成为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苏珝错也大声质问,目光落在背对着她的温陌君身上,字字玑珠:“你们说白玉容归利用了我,那你们又何尝不是!温陌君,元香是谁,为何单单要她时时盯紧我,还不让我出静思堂!” 温陌君刚顺过气,听闻苏珝错的质问,知道她已经识破了自己的暗棋。 “你说啊!为何你不肯说!”苏珝错见温陌君又沉默了,心头怒极,也恨极。 纤阿没死,却以另一个身份呆在了她的身边,她当初本是一心想要给她自由的,让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再被任何人利用,可是没想到温陌君竟然给她来了这样一出,而且还将纤阿运作了看守她,监视她的棋子。 若不是后来自己慢慢察觉不对,恐怕至今她都会被蒙在鼓里。 他以为用纤阿绊住自己,自己就不会出静思堂,不会发现他的阴谋诡计吗? 苏蔓吟见苏珝错厉声指责温陌君,费尽全力与素瑾一起将温陌君扶着坐在了桌前,才道: “你整件事情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得失,你的眼中既然看不到别人,为何又要以一个宫婢来质问陛下,难道在你的眼中陛下就是这样是非不分,不论黑白的人!钟诺涵用计困住了父亲,你从头至尾不置一词,这是你身为人女的败笔;如今你还为难你的夫君这又是你身为妃子的愚蠢,如今你还执迷不悟的人为我们大家都欠了你。我告诉你,苏珝错,从始至终没有人真正的欠了你,倒是你欠了我们颇多!” “你闭嘴,我跟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手!”苏珝错指着苏蔓吟,眼底尽是癫狂之色。 “阿错。”终于一直未出声的温陌君开了口,看着往昔里那个天真善良的女子变为了今日这样偏执的人,他的心里是有几分歉疚的,但是她从来不问,从来不肯相信他,任由这份偏执将两人拉得越来越远,他也是无能为力。 如今他对她的选择,也极尽失望。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还这般唤她,别过身,“你没有资格在这么唤我。” 当初叫他“阿错”的人,早已经不再了,纵然眼前这个人与他身形惧似,但是也不知当初的他了。 “既然如此,朕便问你一句。”温陌君见她已经抗拒了他,突然间对着这份各执己见的爱情有了一丝疲态,“你认为是朕害死了楚衔玉?” “呵。”苏珝错听闻这个问话,冷笑了一声,“陛下问这句话真是好笑,楚将军为国尽忠,为诏月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陛下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让他孤立无援,让他被西戎的兵马践踏,让他一步一步被逼向了死亡的悬崖,你如今还来询问臣妾是不是这般认为,这个事实难不成会因为你的询问而发生一丝的转变!” 温陌君虽然知道她会这般认为,但是亲耳听闻之后,他还是觉得心痛欲死,闭目片刻叹息道:“罢了罢了,是朕太过自信,是朕太过于相信你可以明断是非,可以察觉异常,是朕的错。” “陛下!”苏蔓吟见温陌君满脸痛色,望着苏珝错的目光已经不能单单用恨来形容了。 苏珝错见温陌君声音嘶哑的叹出了这口气,心头蓦地一疼,一直不曾被处理的肩头此刻距剧痛无比,仿佛是有什么虫子在蚕食自己受伤的肩头,并从哪里一步钻入自己的心一般。 她本就受伤,经脉受损,加之连夜奔波,至今为歇,被她透支的身子终于坚持不住,脑子一空,她就跌了下去。 温陌君见她往后倒去,欲上前接住她,哪知一动浑身便如被泡软的棉花,软弱无力,心处被蚕食的痛仍在肆虐,催使他还是强撑着上前,宁愿伤了自己也不想她再受伤。 然而苏珝错并未失去神智,见温陌君靠了过来,她眼色极冷,狠狠的推开了他的手,重重的跌在地上,之后又自己站了起来。 温陌君被她大力一推,身子踉跄的后退,撞到身后的桌子才止住,目光死死的望着苏珝错,嘴角又溢出了一丝血迹。 苏蔓吟见苏珝错至今不肯询问事情的经过,还是自以为的任性着,指责着,忍不住怒火大步上前,趁着苏珝错无力还击之时,扬手就扇了她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苏珝错的脸颊处就传来了火辣辣的疼,她怒极攻心,伸手就攀住了苏蔓吟,往着旁边的雕花屏风上一甩。 苏蔓吟虚浮无力的身子如同一个布娃娃般被她扔了出去。 “不要,娘娘!”素瑾骇然色变,苏蔓吟如今的身子哪还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慌慌张张的扑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苏蔓吟的身子重重的撞到了屏风之上,随着屏风的倒塌而坠下,“咣噹”一声,屏风砸在地上,苏蔓吟的身子如同一片枯叶伏在屏风之上。 素瑾着急的扶起她,见到苏蔓吟色白如纸,嘴角溢血,呼吸都变得孱弱,无助的向温陌君求助:“陛下,娘娘呼吸好弱,陛下,怎么办?求陛下救救我家娘娘。” “蔓吟。”温陌君靠在桌边,无力走过去,只能远远的望着她,眼底尽是痛色。 若非自己受不住心魔的控制,为阿错一再自伤,她也不会被波及,自己被毒素入了心脉,从生转为死,不知道她会如何? “鬼诣!” 终于他开口叫了一直等在门外,听着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而不敢上前的人了,鬼诣听闻之后立刻就冲了进去。 见到苏蔓吟被扔在了屏风上之后,脸色大变,瞪着苏珝错似乎是要将她整个人焚了一般。 苏珝错面对这样的目光,之前因为苏蔓吟产生的怒火倏的熄灭。看着鬼诣走上前,把住了苏蔓吟的脉,她挪开目光看了看一直担心的看着苏蔓吟的温陌君,短短的数日,他们之间竟然又被逼到了这样无路可退的境地。 到底是她偏执,还是他们不够信任。 她不知道。 还未等鬼诣诊出苏蔓吟的脉,她就收回了手,推开了鬼诣,目光坦然而复杂的望着苏珝错,气若游丝的说道:“既然今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便将一直隐忍在心头的秘密告诉你。” 苏珝错望着苏蔓吟,她脸上泛着灰败之态,像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在说话一样。 自己并未用多大的力,为何她会变成这样? “娘娘,不要放弃,让鬼诣为您……”鬼诣见苏蔓吟放弃了,出声劝慰。 苏蔓吟却摇头,“多谢了这段时间为本宫做的事,足够了,虽然……”她望着温陌君,眼中尽是歉意,“臣妾还是未能将陛下体内的毒逼出,但是能得到陛下的关切,臣妾已知足。” “不许胡说!鬼诣,朕命令你好好给她看看。”温陌君听苏蔓吟的话就有不好的预感,像是在交代遗言。 苏蔓吟听着温陌君的话,坚决的摇头,“难道陛下不想知道,父亲为何一直不肯答应你与她的事吗?” 话音一落,苏珝错与温陌君都是色变,这件事难道真是有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我为何要信你!”苏珝错望着苏蔓吟,事情不是一直被苏闻牢牢封死的,她为何会知道! 温陌君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他一直知道苏闻送出苏蔓吟就是为了今日,而今日他能做出这个决定,也相当于呈了他的情,不管当初是何原因,让他与她之间走了这个地步,但是这个事实若是从苏蔓吟嘴中说出来十分残忍。 自己已经负了她一生,不能让她临死之前还这么痛苦。 “蔓吟,不必说了,还是好好让鬼诣给你看看,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望着苏蔓吟,摇头拒绝。 苏珝错见温陌君拒绝了苏蔓吟的提议,听着他对苏蔓吟的备至关怀,望着他的目光已经不是痛苦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你难道也知道了?” 温陌君猛然回眸,厉色瞪着她,“这就是你眼中的我!” 从始至终,她都是那么的自以为是,所有的事情到了她的眼中,都成为了欲盖弥彰的谎言。 “那你为何不让她说!”苏珝错大声质问。 “苏珝错!”温陌君勃然大怒,“你难道看不到她现在有多危险吗?你难道非要为了这个已经过去的真相看着你的姐姐死在你面前!” “那又怎么样,既然这个苦果是他们种下的,凭什么他们就不该为自己犯下的错承担责任!他们平静富贵的过了那么些年,那我呢!我是怎么过来的!”纵然她苏蔓吟命不久矣,这个事实也该被她知道,被瞒了那么久,难道非要等知情的苏闻与苏曼吟双双离世,她才可以知道吗? 凭什么! “你!”温陌君满是赤色的眼睛牢牢的锁着她,“你真是无药可救!” “温陌君!”苏珝错听闻他的话,激动的大吼,“我无药可救!是啊,我早就无药可救了,早在当初被你放弃的时候,早在希望你国破家亡的时候,早在你决定欺骗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温陌君什么话都没听见,只是她的那句“希望你国破家亡”的话一直响彻耳畔。 “你与白玉容归抽缠不清,又与云穹暗暗勾结,就是为了让我国破家亡!” 国破家亡,意味着什么,她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第205章 得闻暗示 苏珝错见温陌君难以置信的望着她,冷漠的勾唇,“是,一直以为我都以这个目标再活着!” “所以你当初答应跟朕重归于好,其实就是你的谎言,为了达到摧毁诏月,毁灭我的谎言?” 苏珝错听他说起了当初他们曾好过的那一小段时光,目光蓦地一软,但是想到楚衔玉的死,她的恨又不可抑止的爆发了出来。 连楚衔玉都能放弃的他,到底还会在意什么! “是,我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毁了诏月,毁了你!我想要用你最在意的一切来告慰曾被你不置一词就被放弃的感情!” 苏珝错的连续两个是,让他想要再与她携手的愿景轰然崩裂,碎片混入血液,流转在他体内,刺得他浑身是伤,满身是血,痛不欲生。 原来,原来,一直不曾看清事实的人是自己。 鬼诣与苏满意旁观着两人的再度决裂,无法插嘴,但是眼看身子孱弱的温陌君被苏珝错刺激得脸色直直惨白,到最后几乎摇摇欲坠,心里无限着急。 “朕一直以为是你的怨气是针对朕的,一直以为你只是小打小闹,纵然变得心狠异常,但是本性还是当初的那个女孩儿,会有一颗不忍之心,但是不想你竟然将无辜的人都牵连在了里面,为了成全你的私心将诏月推到了这一步,是朕错估了你。” “是啊,所以你们一个个都放弃了我,你是,苏闻是,他……也是。”苏珝错惨淡一笑。 温陌君对于她说的那个“他”微微闪烁了一下目光,见苏珝错至今还无法放下心里的怨怼,看着气息奄奄的苏蔓吟,想到自己之前的冲动心头的愧疚与后悔无以复加的充斥了他的心。 “你就当是这样吧,朕是天子,自然有自己的无奈,你不懂也就算了,但是有句话要你记住,诏月若是亡了,朕定拿你殉国。”温陌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闪烁着一抹很绝之色,如今的他已经是无力回天,既然如此,那他必须保证诏月在自己手里不能败。 他们已经纠缠了大半生,爱恨嗔痴已成狂,想要各自成全已经不可能了。 若是真有这一天,他不能与她平安喜乐的携手后半生,那么他也不会愿意将她拱手让人。 他宁可与她一道赴黄泉。 “拿我殉国!那你现在就来啊,否则今夜你诏月必亡!”苏珝错是一个不吃硬茬的主,见温陌君说出这样撕裂她心扉的话,怒极攻心,开始口不择言。 她本是气话,但是已经被她气得没了分辨力的温陌君一听闻她的话,心中窜起的怒气使得他浑身变得有力,而且他大步起身,就冲到了苏珝错面前,伸手就扼住了她的喉咙,目光在被痛苦完全覆盖之后,露出了如同夜色的暗沉,不透一丝亮光。 苏珝错被他扼住,没有开口求饶,反而咬紧了牙关,锋芒相对,“一年前你毫不犹豫的贯穿了我的心,如今掐断我的喉咙我也不奇怪,同样的人,同样的景,我……可以死心了!” 温陌君本是怒火中烧,但是听闻她的话,想起一年前自己毫不犹豫的用剑贯穿了她的心口的那一幕,被他的手掌禁锢住的皮肤仿佛是火般灼烧着他,让他指尖止不住的抖。 “为何……为何你非要逼我!” “温陌君!”苏珝错抬起头,目光望进温陌君那深不见底的眼底,“如今到底我们是谁在逼谁,你明明知道我在意什么,你却绝口不提,任由我去猜,我去想,如今你们都说我不对,说我自私,你将我逼到不得不与你对立才能知晓一切,为何如今又通通都怪了我!” “我不告诉你,不是不信你,而是不想你担心,你难道就不能等一等!”温陌君想起自己之前对她的叮嘱,目光溢痛。 余光望着被素瑾按住,由鬼诣把脉的苏蔓吟,眼中尽是亏欠。 “等一等!我还要等多久,等到你杀了衔玉,等到你杀了苏闻,还是等到了你杀了我?”苏珝错忍住眼中的酸楚却忍不住眼中的嘲讽,“我永远不懂你到底有什么可以瞒着我的,你到底有什么可以连苏蔓吟都告诉,却不能告诉我的!” “不是我告诉她的,是她自己知道的。”温陌君辩解。 “所以你也让我自己去了解,是吗?”苏珝错冷笑,“既然如此,为何你又接受不了我的方法?” “阿错,你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温陌君见到苏珝错什么都听不进去,语气间尽是无奈。 “那你杀了我,这样既可以保全你的圣明,保护你的诏月,更……”苏珝错说着,目光望着了苏蔓吟,流转到他身上,“能保护你的苏妃。” 温陌君听她又在刺激自己,颤抖的指尖蓦地收紧,“为何你就是装作不懂朕!为何你就是要让我们都走到不可挽回的两端!我不想,我不想!” “可是你却是那么做的!”苏珝错见温陌君痛苦的摇头,眼中亦是痛苦万分,“我知道你擅用心计,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让纤阿化名元香来监视我,甚至让她来束缚我,我没有想到你身上的事我不知道,但是她苏蔓吟却知道,我更不知道你竟然可以为了躲难让衔玉充当你的防御,成为你的剑盾,用来抵御外敌,最后竟然用舍弃的方式扔了他!他不是别人,他是你的好友,他是你的心腹,他是你的左膀右臂啊!为你,为诏月,为百姓付出了多少!你怎么这么心狠!” “你以为朕希望事实是这样吗?你以为朕没有记挂与他之间的情分吗!”温陌君望着对她字字讨伐的苏珝错,声音不可控的拔高,“若不是他背叛在先,朕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朕的心腹,朕的好友,朕的左膀右臂会成为别人刺向朕的最利最近的一把染毒的匕首!” 温陌君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一转折,被温陌君的怒斥吼得愣住,衔玉背叛在先,衔玉是别人的人? 怎么可能! “我不信,他不是那种人!”许久之前他还在身后默默地保护他,刚刚他还挡在她身前为她挡去箭雨,他是那么温雅的人,是那么潇洒的人,怎么会是别人的人!怎么会是叛徒! “你总是不信朕,不信朕,所以朕即使告诉你,也没用。”温陌君惨淡一笑,扼住她喉咙的手一寸寸的松开,踉跄着后退。 苏蔓吟见温陌君与苏珝错之间已经爱恨难明,无法解结了,伸手推了推眉头紧蹙的鬼诣,“这个结果本宫已经有所预见,鬼医不必为难。” “苏妃娘娘。”鬼诣望着眼前这个颜苍色败的女子,当初一直以为她不过是宫中百花中的一朵,还是用尽心机的一朵,但是却不知那样的一朵花为了爱竟然可以牺牲至此。 若是可以,他希望陛下爱着的人能够是她,这样至少他就不会沦落到今日生不能,死不行的境地。 还连累了一个一心想要他活下去的无辜女子。 苏蔓吟心思敏捷,自然能看出鬼诣心头的遗憾,却不置一词,反而对素瑾温和道:“扶本宫起来吧,本宫有话要对庄妃说。” “娘娘。”素瑾见苏蔓吟的脸色十分不好,知道经过先前的反噬,她的身子已经由失血过多加上心力交瘁而达到了极限,难以再支撑下去了,心头极其的难受。 苏蔓吟见素瑾红了眼眶,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对她安慰一笑。 素瑾这才扶起她,这时苏珝错与温陌君之间已经由各自的声嘶力竭转为了相互的沉默,一个心如死灰,一个心痛欲灭。 “陛下,臣妾有话要对庄妃说,也希望陛下能听一听。”苏蔓吟被素瑾搀扶着躺在了里面的软榻上,轻声对站在房中的温陌君说道。 “你想说什么?”温陌君见鬼诣对他摇头,就知结果,心头一痛,哑着声询问。 “家父虽然对陛下有所隐瞒,还刻意阻断了陛下的幸福,但是家父不可能会背叛诏月,背叛陛下,这一点臣妾以项上人头担保,不可能会发生。”苏蔓吟在素瑾为她放好的靠枕上靠着,缓慢而清晰的说道。 “朕知道。”温陌君点头,“所以朕出行才将监国大权交给了他。” 苏珝错听着温陌君的话,忍不住插嘴,“既然你能信了苏闻,为何就是不信衔玉!” 温陌君见她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目光静默的望着她,“既然你认为是朕负了他,那你就这么认为吧,多说也无益。” 苏珝错被温陌君的话一堵,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 鬼诣见温陌君不肯解释,苏珝错又不肯放弃,无奈叹息了一声,问了一个隐晦的问题,“庄妃娘娘为何这般信他,是因为情分还是因为他的战功?” 苏珝错见鬼诣插话,沉思了一会儿道:“两者皆有。” “既然是如此,那说明娘娘并不了解他,这一切不过是他掌握诏月兵力的一个工具而已。”鬼诣再度提醒。 苏珝错瞠目,掌握诏月兵力的一个工具! “就是因为楚将军是您与陛下的好友,又是诏月军功赫赫的将军,所以在当初察觉他不妥的时候陛下才会心痛,辗转反侧数夜之后做出这个决定。”鬼诣总结道。 第206章 真相揭露1 苏珝错思索着他的话,但是单凭他短短的几句话她自然想不通透什么,但是心头隐隐有了几分计较,白玉容归心计不亚于温陌君,若是他一心想要毁了诏月,必然会从内部从根部处去解决诏月,所以这个手段一定会是他使用的。 幼时楚衔玉便是先帝最喜爱的一名大将之后,只是在他少年时父亲征战被敌军所杀,母亲因过于思念亡夫也亡故了,偌大的家族只剩下了他一个独子支撑。 也是因为他有着先父的军功相护,所以才被先帝特殊对待,结识了当时荣宠最盛的陌王爷,两人成为了少时玩伴,长大之后又结识了她,三人成行。 他是随温陌君经历了磨难,经历了坎坷,却依然并肩站立的人,所以她信他,从未质疑过他。 但是如今温陌君却说他是外敌,是背叛者,所以她第一反应才这么激动,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 鬼诣见苏珝错有所领悟,看了看陷入某种思绪的温陌君,最后说了一句:“既然娘娘都觉得不可置信,那可想而知陛下该是何等心情。” 苏珝错这才意识到,其实在这件事中影响最深的人是温陌君自己,她拒绝相信这个事实,跟他争辩,跟他嘶吼,逼得已经认可了这个事实他反复的阐述这个事实,反复的撕开伤口,是多么残忍的事。 苏蔓吟静听着鬼诣对苏珝错的提醒,虽然看不到苏珝错的表情,但是见她沉默,便知她是在思索这件事。 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之后,再度开口了:“这件事不管庄妃你如何看,你都可享有保留的权利,但是之后本宫要讲的事,希望你好好听清楚,不要遗漏任何一个字。” “你想到说什么!”苏珝错听着苏蔓吟字字郑重,目光不由的转到了她身上,声音虽然冷冽,但是心头却不安宁。 为何要她一字一字的听清楚,这件事难不成比衔玉是叛敌更加让她难以接受? “蔓吟……”温陌君见苏蔓吟的语气一变,隐隐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出声提醒。 “陛下,臣妾怕再不说,这件事就没人再说了,臣妾与父亲都被误解了那么久,臣妾不想父亲再度被误解下去,还望陛下成全臣妾这片孝心。” 苏蔓吟这么说,温陌君自然无法阻止,只是痛苦的闭上眼,无声低喃,若是瞒不了,这也是命。 鬼诣虽然不知苏蔓吟会说什么,但是见温陌君表情那般难受想来也不会是好事,默声走到温陌君身边,将他扶在桌边坐下为他号脉。 苏珝错看着房中的人似乎都在这里有着自己的位置,反而将自己衬得向一个外人,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静默旁观。 苏蔓吟想要说的是无疑就是她之前一心想要知道的事,所以她静静的等着。 苏蔓吟听着外面都安静了下去,虚弱的声音在房中这才游游荡荡的传来。 “庄妃,你可还记得之前你知晓的那件关于你母亲下毒一事?” 第一句话便戳入了苏珝错的心扉,刺得她心海翻腾。 这件事她一直不相信的,自己的母亲好好的为何会对温陌君下毒。 “你想用这件事说出什么?”但是她也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苏满意,只能冷着声音问下去。 “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你的母亲开始。”苏蔓吟说着苏珝错的母亲语气中有着一股沉沉之气。 “我母亲怎么了?” “你从来没问过你的母亲是谁,也没问过她跟父亲是如何认识的,是吗?”苏蔓吟循循善诱。 “这是他与苏闻之间的事,我怎会细问。”而且之后就算她想问也没了机会。 “那你应该回过苏相府,看到过父亲精心布置的废苑吧。” “……”苏珝错一听她提起了这个,脸色蓦地变得严肃。 “你真以为父亲对你的母亲薄情吗?”苏蔓吟见她默认,声音溢出了丝丝悲戚,“试问一个对你母亲,对你不闻不问的男子怎会将你们离开后的院子这样费尽心计的保护起来,甚至要将自己这样一份心藏起来?” 苏珝错想到那日的夜探相府,想到深夜之后见到的苏闻,想到他目光殷切的望着自己,想要与自己重修旧好,重归天伦,她的心就不知不觉的沉了下去。 若不是发现苏闻这样表里不一,或许她早就不会在意他了。然而就是发现了这样的他所以她才更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苏闻要选择次次放弃她。 如果苏闻当初对母亲对她不是薄情,那他就应该是…… 这句话被苏蔓吟接了下去:“父亲对你的母亲痴情了一生,这是你不知道的。当初为了不让你的母亲去领罪,父亲曾被先帝押入刑事,拷打了整整三日,等先帝将他放出来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的诚心得到了应验证,哪知回府就听闻了你的母亲自缢的消息,这也是你不知道的。在你的母亲走后的很长一段时父亲都不敢去看你,只能在你无助哭泣的时候默默的守在一旁看着你,就是因为你长着一双与你母亲极其相似的眼睛,但是他怎么也想到自己的一时害怕会铸成一道日后与你恩断义绝,亲情湮灭的铁壁。” 说到这里,苏蔓吟歇息了一会儿。 也是这时苏珝错开了口,“你说苏闻与我母亲情深,那为何自我母亲走后不见苏闻的任何形式的悼念,就算她的忌日也是我一个人守着过的。” 苏蔓吟缓过了气,听闻苏珝错的话,目光中陡然出现一丝悲怜,“这才是父亲痛苦的根源,你以为是父亲不想祭拜吗?你以为父亲不想陪着你一起痛苦吗?不是的,是因为父亲每年只要一到这一天,家族的长辈就会前来找父亲,一群人一句话不说将父亲带入了祠堂,让他在里面跪整整一夜。” 苏珝错瞠目,这是她不知道的,也从未有人告诉过她。 “为何家族的人会来找他,还要把他押入祠堂?” 一直坐在一旁的温陌君听闻苏蔓吟的话,表情虽然仍是冷冽,但是余光还是不可控的落在了苏珝错的身上,因为执念她到底忽略了多少温情。 鬼诣埋头为温陌君施针,他的经脉已经被毒素入侵,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蚕食了他所有的内功,如今的温陌君已经是一个武学废人了。 而这一切还是因为那个充满了偏执的苏珝错。 温陌君其实自己也有所察觉,但是他却表现出一丝异常,他的心思深沉入海,若非他想表露,否则怕是无人可猜透其中。 这也是苏珝错次次发怒的原因。 听着苏蔓吟的话,他也低眉顺眼的望着手里的事,仿佛未听见一般。 苏蔓吟被苏珝错问到了这个,脑海中想起了入宫前一夜自己的父亲亲自为她下跪想要让她救苏家,救陛下,也救赎自己的那一幕,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人下万人上的苏闻第一次露出这般无助彷徨的表情。 因为要说到关键处,她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情绪,反复克制回神已是一刻钟之后。 其间苏珝错也为催促,这个沉默的时间给了她思考的空间,突然间她意识到在早先苏闻与自己的母亲之间似乎还发生了什么,否则母亲不会总是告诉她苏闻会世界上最好的父亲,说她父亲最挚爱的宝贝。 可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导致后来他们再无亲情可言? 要他不得不克制自己,勉强她来求全? 温陌君也静默的等待,或许这件事才是当初苏闻要逼迫他与阿错之间分开的根源。 待自己平复后,苏蔓吟才缓缓的开了口。 “父亲每到那个日子会被雅词祠堂,是因为家族中的长辈不想父亲忘祖,想让父亲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列祖列宗反省自己曾犯下一个滔天大祸。” 苏珝错心扉俱震,滔天大祸! “这个滔天大祸是家族的污点,是苏家的耻辱,但是……”苏蔓吟说到这里,投以了苏珝错羡慕的目光,“它却是父亲一生最幸福的日子。” 苏珝错呼吸开始乱,她自小就对家族中的人没兴趣,所以对这些不了解。当苏蔓吟说起家族的事情时,她有些紧张。 “因为父亲爱上的人,是前破国的遗珠公主,一个几乎让我们整个家族十族连诛的女人。”苏蔓吟的话音一落,四周的空气骤然凝固。 苏珝错瞬间顿住了呼吸,几乎十族连诛,听闻苏蔓吟的话,她依稀能判断当时的苏家已经是大门大户,而且这样的人家多半在朝中也有自己的人,若是母亲以这样的身份入了苏家,日后被有心人查明并加以利用,必然足以让整个苏家就此垮台。 少则过百,多则上千的人会因为她二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而且苏蔓吟的措辞让她有些心惊,几乎让整个家族的人受诛连之罪,如今的苏家人丁并不希望,难不成当初因为母亲的关系,苏家被牵连,而且不少人为此送了命? 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怕,难怪自己的名字里会有一个错字,是因为这是他犯下的最大的错吗? 不仅累及了家族的人,还让他至今也不被家族所容,无颜面对苏家的列祖列宗! 那一刻,她眼中的冷芒褪去,只剩下了无助的慌乱与彷徨,她不愿相信的后退着。 甚至是恐慌着后退着。 第207章 真相揭露2 而温陌君的目光自苏蔓吟的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就一直望着苏珝错,眼中涌现着无数的心疼与着急,她却心神惧乱,不曾察觉。 苏蔓吟知道这件事会带来多大的震撼力,但是她不能停,一旦停下她就怕自己没有勇气,没有机会再说下去。 这件事是家丑,若非怕苏珝错为了私怨会毁了诏月,毁了父亲,毁了陛下,她断不会开这个口。 “父亲幼时性格放肆,行事张狂,与许多同龄的官宦子弟一样有着想要倚剑走天涯,看尽百般浮世的抱负。祖父念及父亲需要沉淀性子,就让他去了,哪知半年后父亲带回了一个明媚皓齿,温婉柔美的女子,而且扬称非她不娶。当时祖母外出祈福只有祖父在,祖父见那女子虽是市井出身,但是却不似一般市井女子那般粗俗,而且懂大体,知分寸,也算是不错,加上对父亲的宠爱与疼惜,也就没有因为门第观念而没有过多的阻拦,相当于默许了父亲与你的母亲的婚事。但是不久之后祖母回来了,见到母亲的第一眼她就失了控,听闻祖父已经默许了两人的婚事,素来温凉的祖母发了脾气,执拗的不同意,甚至还诸多为难她。为此父亲也是以绝食想抵挡,祖母本不想告诉父亲,但是见父亲这般执着,也就软了心,找来了祖父与父亲三人入了祠堂,其间告诉了父亲,母亲与她曾相识的一个故人长相十分神似,而且眉目间与那人如出一辙,断定她的身份一定就是破国皇族,祖父与父亲听闻这个消息,震撼当场,祖父意识到这件事会给家族带来祸端,不得不出尔反尔,父亲怒祖父不守信诺,与其争执,激烈间被你担心父亲会对二老硬抵硬的母亲听到。其实她当时对自己的身份并不知晓,但是知道自己的存在会给苏家到来灭顶之灾的时候,当夜她就准备悄然离开。然而却被敏锐的父亲察觉了她的异常,一路尾随,见她真是要离开,立刻拦住了她。两人虽然不肯分开,但是奈何命运过于残酷,相相不忍的他们决定私奔,当夜两人出了苏府,开始了四处奔逃,流离失所的日子。一逃便是一年,这一年是父亲最幸福的一年,因为他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有了一个完整的你,你的聪明与机灵让他喜出望外,把你当作了至宝在呵护。” 说到这里,苏珝错已经退到了房门上,她从来不知道真相是如此,苏珝错,珝错,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是苏闻随口而取,是为了在她身上印下她是一个错误的意思,但是却不知珝错二字并非这个含义。 当初她曾经怀疑过,只是不敢肯定,如今才肯定。 珝与错都跟玉有关,苏文是希望她可以经历打磨成为一块好玉,能够被大家争相捧之。 “然而事实总是残酷,父亲与你的母亲还有你最终被带回了苏家,祖父与祖母看着蹒跚学步的你心软了,但是不知为何当时却走露了风声,旁系的人知道了你们的存在,要求祖父祖母将你与你的母亲逐出家门。祖父祖母苦于父亲的执着与乞求,才冒险瞒着家族留下了你与你的母亲。但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你,父亲答应了他们再娶名门出身的我的母亲,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母亲虽然是父亲明媒正娶的人,但是却无子嗣,我是父亲交给母亲的一个孤女,对外称我是你的姐姐,其实不然,你才是我的姐姐。对于这件事若非父亲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因为你个子娇小,加上身形单薄,外人都不可能会看得出你才是姐姐,大家都认为我是姐姐。而我的母亲,那个爱痴了父亲的女子,虽然不得其爱,但是成为了他的妻已经足够让她满足了。我每每看到她因为父亲不在暗自垂泪就心疼,因为她是真心待我好,所以我才会总是刁难你。” “然而在祖父祖母过世之后,你们的幸福也到了尽头,家族的人发现了你与你母亲的存在,他们逼迫父亲想要让他放弃你们,但是父亲不愿意,将你们护在羽翼之下,但是这样的时光依然不长,家族的人开始冷落父亲,纵然他是家族主事的人,但是却因为官位不高,不被重视,加上家族的刻意刁难,使得他举步维艰。你的母亲看到父亲的为难主动提出让他疏远自己,父亲虽然不愿意,但是你的母亲坚持而且开始对他避而不见,父亲也只得答应。也是这样之后,父亲每夜都会站到你母亲的院中偷偷看她,也偷偷看你。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你母亲忽然被宫中的人盯上的那一日,那一日你母亲入宫回来之后没多久就出事了。父亲仓惶回来,也没能见到你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是出殡的时候才看到的,你可知父亲的心中该是何等痛苦!” 苏珝错听到这里,整个脑子已经处于麻木了,所有的事情超乎了自己的所想,她无法再做出任何反应了。 苏蔓吟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胸口传来一阵窒息,脸色由白砖红,速进察觉她的不妥,立刻叫道:“鬼医,劳烦你看看我家娘娘,她脸色很不好!” 鬼医正在为温陌君侯脉听闻她的叫喊,看了温陌君一眼, 见他同意才立刻进去。 苏珝错木木的望着鬼诣急急的走进去,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没了神智。 温陌君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锁着她,清楚她一旦震孩过头便是这样空洞无神的样子,他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却不知如今的她能够听得进去。 鬼诣进去了一会儿,苏蔓吟才咳嗽的缓过气,见苏珝错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仿佛是被定住了一般。 对鬼诣感激一笑,继续道:“庄妃,你如何还很父亲吗?” 苏珝错被苏蔓吟这样一问,意识处于混沌之中,一转便觉得针扎的疼,她捂着头卷缩着蹲下,目光无焦距的望着前方,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阿错。”温陌君见苏珝错这样痛苦,心有不忍,向她伸出了手。 但是苏珝错却看也不看,整个人仿佛被自己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 苏蔓吟见苏珝错无法回神,本不想说,继续剖析她的伤口,但是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再不说怕就没机会了。 父亲的性子能瞒那么久,一定不会轻易开口说出来的。 “父亲为了查清你母亲入宫之后发生了什么,费尽了心力,查了整整一年之后,才算清楚了事情的大概,同时也知晓了皇室秘闻。”说着她的目光望向了温陌君,这件事与他有关,自己这样说到底妥还是不妥? 温陌君显然没料到苏蔓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回头看了看苏蔓吟,接触到她投来的目光,他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苏闻果然是知晓一切的,不愧是两朝元老,老谋深算得让人心惊。 “说吧。”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什么可隐瞒了的。 苏蔓吟得到授意,又开始讲述另一件被深藏于心的秘闻。 “虽然父亲想尽了办法不让外界的人知晓你母亲的身份,但是天下无不透风之墙,你母亲的身份还是被有心之人查了出来,并加以利用。当时皇室之争亦是如火如荼,所有的人都将目光对准了入朝不久但是却靠着苏家的庇佑而平步青云的父亲,当时处于风浪之中的贤妃为了不让其他人率先抢下父亲,便派人将你的母亲接入了宫中,半威逼半暗示你的母亲她已经知晓了一切,并要求你的母亲帮她做一件事,之后她会让你的母亲安全离开,而且保证永远不会让其他人查出这件事,更不会影响父亲的仕途与如今的地位。这些保证另一个层面便是对你母亲的威胁。你的母亲知道贤妃说的事不简单,但是为了保护你,保护父亲,最终还是答应了。但是她没想到的是贤妃让她做的事便是将一种毒放在一个当时不到及冠之龄的孩童杯中。”说到这里,苏蔓吟就没有再说话。 苏珝错的目光从麻木中转向了温陌君,这才是真相! 所有的真相! 那个孩子是温陌君? 温陌君见苏珝错眼含恐慌,脸露惊慌的表情,隐忍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口:“朕当初并不知自己是中毒,以为是幼时体弱,只是后来愈发严重才被鬼诣查出来不是,但是那时朕已经准备登基,不容朕说退就退,后来朕才让鬼诣在民间为朕收集各类灵药,直至为今日做准备。” 苏珝错听着温陌君轻描淡写的解释,意识从混沌中抽醒,追问:“什么叫今为今日做准备,你们今日做了什么?” 温陌君知道她会问这个,本就打算和盘托出的他顺着她的疑惑解答了下去,“换血,苏妃的血正好是百毒不侵,本想让将她的血过度到朕的体内,来清理毒素的。” “可是被我破坏了是吗?”苏珝错脸色一变,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温陌君没有答话。 苏珝错知道自己所猜不错,身形又是一晃,一张脸色不比温陌君好看到哪里的脸更是雪上加霜,“被我破坏,会有什么后果?” 她轻声的问,仿佛是这样就可以更有准备接受结果。 温陌君脸上一痛,目光望向了苏蔓吟,自己再怎么不甘也比她要更能接受些,她是活生生被自己拽入了这深谙的黑渊之中的。 苏蔓吟明白温陌君对她有愧,所以望向他的目光带着几许温柔。 苏珝错见温陌君不答话,反而看向了苏蔓吟,心头瞬间被一股大力击中,隐隐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她急促的询问。 鬼诣见温陌君不忍心说,正要出声告诉,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兵荒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片比房内更加耀眼的火光自门外投入,照得所有人的眼底发红。 温陌君察觉不对劲,立刻肃了表情,鬼诣见此轻步走了上前,附耳聆听。 苏珝错处于震惊之中,对外面发生的事还来不及在意。 “陛下!”鬼诣听闻外面有整齐的脚步声一字排开,脸色大变,“有人来了!” “你的防御能抵御多久?”温陌君算是应对极快的,瞬间已经明白来人是谁了。 第208章 要人 “得看对方到底带了些什么人,若是有解读高手在,这片毒雾最多能撑半个时辰。”鬼诣肃容回答。 温陌君闻言陷入了沉思,自己如今怕是内力全失,蔓吟也难以行走,阿错有伤加上被事实所震,无暇御敌,他们的情况不容乐观。 鬼诣明白温陌君的考量,但是唯今所幸还有一批锦衣暗卫在门外,可为他们的离开做做掩护,只是他们三人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的伤,要想一次性离开怕是不易。 这时两兵对阵的门外响起了云穹的声音。 “陛下,云穹此番去而复返只想带走庄妃娘娘,若是陛下愿意让庄妃娘娘跟云穹走,云穹定不会折损这里的任何一人!” 他的声音沉稳续长,冷静自若,想来已经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云穹的声音含着一丝内力灌入了房内,将一直沉思着的苏珝错惊醒,她失神的望着门外,那里好像有人要见自己。 温陌君见苏珝错听闻云穹的声音回了神,一直坐着休息的他攒了些力气,撑着桌边走到了苏珝错身旁,目光擒获她,道:“你不可以出去。” 不管云穹是有何目的想要带走她,只要今夜她走了出去,就代表她跟诏月之间的某种联系就断了。 苏珝错望着温陌君,眼中陡然间掀起了一片惊浪狂风,自己的母亲害得温陌君如今生不能,死不行,而自己如何还能这样坦然的幸福着。 当初她以为所有人都欠了她,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其实欠得最多的人是自己。 她心乱如麻,此时此刻不知该以何种面目来面对温陌君,面对苏闻,面对苏蔓吟,自己那么不堪,那么偏执,若不是她一心一意的想要复仇,想要让他们痛入骨髓,可能今日的结局就是另外一个。 同样,若是当初温陌君坦然相告,许多事情也不会是这个模样。 “楚衔玉是谁?”想到这里,她最终问出了温陌君一直没说的那件事,若连她都是破国余孽之后,那楚衔玉是谁,他或许根本不是自己认为的那个人,所以温陌君才会下了杀机。 突然间,她开始明白苏闻的用心良苦。 如果自己的事如同当初的母亲一样,被人查了出来,自己的命运会如何?温陌君会作何选择?诏月的命运又会如何? 因为之前的任性已经让家族蒙羞的苏闻,不能再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乱国的元凶,更不能让身为陛下的温陌君成为诏月的罪人,出于这些担心,苏闻才会在温陌君称帝前后逼迫两人分开。 可是命运难解,如今的自己纵然不知自己的身份,依然给诏月带来了许许多多的麻烦,让诏月在腥风血雨之中摇摇欲坠。 当初她以为隔在她与温陌君之间的只是苏闻这条水渠,哪知如今才知隔在他们身边的却是命运的洪流。 果然,天还是不遂人愿。 温陌君见她问起了楚衔玉,不想再让她钻牛角尖,如实回答:“他是破国的人,而且还是皇室后裔,他蛰伏在了诏月那么久便是等着今日,将诏月的大门打开,任由西戎与凤灵的铁骑踏破诏月的江山与百姓的住所。” 苏珝错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是真正听闻到还是忍不住心酸,十几年的相处竟然还是难解隔肚皮的人心,楚衔玉竟然是破国的皇室后裔,其不然她想起了当初与温陌君出行的那一夜遇到的破国余孽,以及那个黑衣面具的男子。 当时未在意,但是后来在宫中又见到了他,才开始引起了注意,然而还未解开对方的身份,他们就已经被命运推入了另一个风波之中。 虽然不想说,但是也是事实。 “可是我也是破国余孽,我不属于这里。”若是他们是寻常人家该多好,不管经历什么,都可以自己的小家为中心,肆意的撒泼,肆意的欢笑,不管那么多的利益宠辱,不管那么多的争斗算计,来去自如。 可是他们不是。 “除了房间里的人,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的。”温陌君听着苏珝错的话,就明白今夜自己未必留得住她,语气不由的重了些。 “现在不知,那以后呢?”苏珝错目光含痛,“衔玉隐藏了那么些年,不还是被你知道了,我不想步他的后尘。” 温陌君听闻苏珝错的话,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僵在了半空,目光中绞着惊讶,绞着心痛,亦绞着绝望。 “你认为我会步步为营的算计你?” 苏珝错不吭声,就算他不会,但是当自己的身份被揭晓,不说破国余孽,就拿自己是乱伦遗腹,就足以让其他国家正大光明的为难诏月了。 纵然他有心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但是隔墙有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谁又能保证绝对不会有那一天,既然他已经成为了诏月的皇帝,既然他已经成为了诏月的天子,就必须担负起保卫国家,保护百姓的天责。 自己不能为他出力,但是也不能拖累他。 温陌君望着苏珝错,僵在半空的手仿佛是在经历众人沉默之后做出了决定,缓缓的握住了苏珝错的手。 掌心虽然冰冷,但是其中的含义却是无比郑重,以至于温陌君眼底都被这股坚毅之色充斥,“那我不做这皇帝如何?” 苏珝错闻言,只觉得心头仿佛被一滴滚烫的开水滴过,整颗心都开始变得沸腾。 而苏蔓吟闻言,惊不住从床上坐起来,大叫:“陛下,您……” 鬼诣知道苏珝错便是他的魔障,一遇到她,他就没了原则,也没了分寸,亲耳听闻这句话,只觉天下男女尽皆痴傻。 “这样,你可随在我身侧,触手可及?”温陌君见苏珝错怔愣着不说话,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钟诺涵因两军对峙,双方杀气渐露,而心惧的跑了进来,“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房门被打开,苏珝错与温陌君都将目光投向了门外,那群护住的锦衣暗卫如同铁壁紧紧的将房内的他们护在身后,哪怕是死也不会面不改色。 刀光沁着月色的银辉,泛着圈圈冷光,将房内的烛火之光都压了下去。 她的脑海间不由得浮现了寒江边,为保护楚衔玉而血战致死的那批将士,他们虽然是楚衔玉的人,但是他们也是诏月子民,他们都是在保卫诏月,效命陛下而战,誓死也要保护诏月的领土一寸也不被外敌所占。 若是以后,被他们拼尽性命保护的江山因自己染血,自己保护的家人因自己而被敌人所杀,她如何能接受!温陌君又会被后世诟病成什么样? 连钟覃都要想要自己名垂千史,连苏闻都想要苏家门楣光耀,自己又如何忍心让他被后世所骂? 想着,她被温陌君握住的手一挣,本以为他会握得死紧,但是不想只是这么一挣,就将他的力量土崩瓦解。 温陌君见她还是挣开了自己的手,自己将所有的心力拼到了这只手上,却还是只能被心意坚定的轻轻一挣就松开了。 她依然不肯为自己留下。 “纵然你不为帝,你我之间也没有缘分了,更何况你已经背负了多时的责任与使命早已经无法卸下。”苏珝错低着头,不去看温陌君此刻的神色,轻轻的说道。 温陌君眼色悲凉,疼痛在那一刻全部聚往了心尖,仿佛要它一夜之间枯死般剧烈疼痛着。 “你的心终于还是离开了朕。” 苏珝错本欲迈步离开,突闻温陌君这句话猛烈一抽,眼底沁雪,融化为水,瞬间就迷蒙了视线。 “这……”钟诺涵进门之后就觉得房间一片凌乱,再看里面的人神色各异,不知该如何接话。 外敌当前,他们却无以言对。 温陌君眉色染霜的望着苏珝错抬脚跨出了房门,眼中的各色光彩随着她的步步前行一一寂灭。 “娘娘!”鬼诣不忍温陌君面对这样分别,想要告诉她温陌君换血后的结果,刚出声就被温陌君厉眸阻止。 而苏珝错只是因鬼诣的话止了一刻的步伐,未听闻下一句继续往前走。 温陌君一手揪心,一手紧握成拳,纵然他再不济,也不需要怜悯来留住她,他要亲眼看着她的离开,哪怕就此心死如孤城,他也要记得这份煎熬。 门外的锦衣暗卫见苏珝错着一身红色长裙从里面走了出来,不明所以却让出了一条路,顺着那条路她缓步走了出去,她自己也清楚一旦自己从这里走出去,那么她就无法再绕回温陌君的心里了。 既然相爱不能成双,那么便相恨吧,这样好歹不会被轻易遗忘。 这样至少他才能好好做自己的事,无所顾忌的抵抗。 这样至少自己也算是回报了劳心一生的……父亲。 云穹见暗卫自动让出了一条小道,信步上前,走到两边最近的地方等到走出的人。 当对方的苍颜入眼时,他眼波骤然一凝,她竟然变成这般绝望的模样了! 苏珝错恍惚间看到有人向自己伸出了手,定睛一看,发觉是云穹,不由得她想起了另一人,她疾步上前,扶着云穹的手道:“带我去见容归。” 天地苍茫,她如同孤世浮萍想要找到一处安身之地,第一时间便想到他。 “我来受他的托而来。”云穹抬起另一只手覆住了她冰冷似雪的手,柔声答。 第209章 紧紧相依 苏珝错点头,任由他将自己带走。 房内的温陌君见到苏珝错迫不及待的握住了云穹的手,两人双双离去,当即就吐出一口血,强撑着心智猛然一垮,整个人瞬间倾塌。 “陛下!”鬼诣见此,大惊失色的上前去扶住她。 “陛下!”钟诺涵也是大惊,陛下这是怎么了,不是养身吗?怎会变得更加严重了。 苏蔓吟听闻外面的两声惊呼急急赶出来见到满嘴妖冶,晕厥过去的温陌君,抓着鬼诣的手,急促的问:“我的血海行不行?” 鬼诣见苏蔓吟撑着强弩之末的身子还为温陌君考虑,眼中一酸,狠心的摇头,“药石无灵,只能靠他的心智了。” 钟诺涵对两人的对话一知半解,但是也知不是询问之时,便闭嘴不言。 苏蔓吟一听鬼诣的话,瞬间潸然泪下。 “不过陛下一定会醒的。”半晌后,鬼诣将他扶上床,铿锵回答。 苏蔓吟疑惑,他却不解释,陛下可因爱而生,必然也可因恨而生。 只是……陛下下一次醒来就会性情大改了。 因为考虑到苏珝错的身子已经虚弱至极,只靠着某种不知名的念力所撑,云穹亲自御马,带着她望着寒江另一头的营帐赶去。 再度抵达寒江边,天色已渐亮,肚白的光自天边另一处撕开了一条口子,随着光由肚白转为了火红,漆黑的大地也被侵染了些许红色,如同猛兽奔驰的江水也泛着点点红光,以江为界,一边为红,一边为黑,整个天空格外的瑰丽。 绕江而过,他们才抵达了营帐处,苏珝错下马的时候才发觉原本是以队列行驶的他们不是何时脱离了队,率先到了这里。 云穹将她扶下,指着最中心的那一顶红白相间的营帐道:“他就在里面。” 苏珝错闻言,抬步就走了出去,走着走着,就转为了跑,仿佛是迫不及待般的越帐而入。 帐内刚好被随性的军医诊过脉的白玉容归还未醒,九虚一直拉着军医在询问什么,突然间余光瞥见一道红色身影从门口飞奔到了里面,无视两人凑到了床边,定定的不敢上前。 他目光一闪,拉着一脸不解的军医走了出去,待他再回身的时候,却发现苏珝错已经蜷缩着身子躺在了主子的另一侧,她抱着主子的手臂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 勾了勾嘴角,不计较苏珝错的一身染血,将帐内的火炉烧得稍微旺一些,以免她被冻着,才退了出去。 九虚刚走,苏珝错闭着的眼睛就睁开了,她紧紧的抱着白玉容归温暖的手臂,仿佛这样才不会觉得孤身一人,不会觉得整个世界冰凉刺骨。 或许是苏珝错的身上十分凉,也或许是她的气息白玉容归本就熟悉,当苏珝错瑟瑟发抖的时候,白玉容归就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不去确认抱着他手臂的人是谁,侧身便将蜷缩在里面的人抱住了。 苏珝错先是一怔,感觉温暖从四面八方溢来的时候,她闭上了眼,什么也不说,任由自己沉浸在温暖之中。 白玉容归亦什么都不问,只是紧紧的抱着她,仿佛将她四周的狂风暴雨都隔绝开了般。 外面的天空由夜转昼,许许暖阳自外面缓缓的泄了进来,将昨夜盘踞在四处的冰霜随着晨露一一蒸发,不多时外面就腾起了束束金光,照得四周熠熠生辉。 苏珝错的意识一直处于纷乱的状态,瞥见外面阳光大盛,眨了眨眼,才望出去。回眸间看到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就沉默的陪伴了自己一夜的白玉容归。 金色的光线流转在他举世无双的面颊上,衬得他肤若美瓷,面似冠玉。 淡雅的眉睫,细长的眼角,修长的鼻线,优美的唇瓣,每一处都是恰如其分,雍容非常。 打量间她冷不丁的突然发现对方睁开了眼,当即觉得有些局促,光想避开视线,转瞬又无所畏惧的正视。 白玉容归见她这般女子娇态,不由的勾了嘴角,“是否发现本王的容光依然不见丝毫,突然间有了一丝怦然心动?” 本是一句戏言,但是听闻的人却凝住了眼角。 一双似泉似泓的眼眸霎时染着郑重之色,仿佛是要确定一件很重要的事。 白玉容归第一次被她用这般专注的目光注视,目光微微有些闪烁,但是也还算坦荡。 “容归,除却之前,你可还有隐瞒我的事?”尝尽了欺骗,受够了欺瞒的她,希望可以遇见一个能够坦诚以对的人。 不管是好还是坏,只要不要瞒她,其他什么都好。 白玉容归微微动了动身,面对她这般直白的问话,背后的含义他已经明白了。 “阿珝,昨夜你是不是都知道了?”经过一夜的休整,她的脸色不紧不见半分恢复,被阳光一照,反而还带着几分透明之色。 苏珝错蓦地一怔,她想过千万句白玉容归会问及的话,但是却独独想不到会是这样一句。 “你是不是也知晓?”说到最后两个字,她的声音渐渐轻了。 “不要多想。”白玉容归伸手握紧了他的手,语气透着几分强硬,“有什么话你尽管问,既然你今天这么说了,那我一定不会再欺瞒你。” 苏珝错见他说得这么坦然,心头的疑虑被压了下去,他的目光融着暖暖的光辉投影入她的心田,却让她的心头泛起了层层苦涩。 “那你知道我的来历了,是吗?” 当时得闻她第一个反应便是自己的出身竟是这般的不堪,本以为自己不过是妾室之女,不得爱护,却不想自己竟是一个备受关爱而命运多舛至此的孽种! 她都接受不了自己的出身,旁人又该如何看待? 她如今知道苏闻的步步为营是为了不让自己步母亲的后尘,是父爱如山,但是她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样一份沉重至极同时也曾被她摔得支离破碎的亲情? 她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自己的父亲,视自己若至宝的父亲? 白玉容归听闻苏珝错颤抖的音调,心头狠狠一抽,将她紧紧的压在了心口,“我知道,我都知道。” “何时知道的?”苏珝错被他紧紧按在他胸前,只觉如今还有这样一个人这般在意自己,上天待她也不算太薄。 白玉容归目光倏地飘远,“还记得你与我一同坠崖的那一次吗?” 那样的刻骨明很,苏珝错自然不会忘。 若非他当时紧紧相逼,她之后又怎会与他之间保有一种暧昧情结,才有如今的紧紧相依。 “记得。” “就是那一夜的前夜。” “前夜?”苏珝错惊讶,记得那一夜之间自己是被白玉容易吊在城楼上的,苏闻竟然在双方并不和谐的现状下,深夜与他私见? “当时你的父亲来找我是想说服我念及你我的私情能将你释放,不要这样对你,以免为后期埋下隐患。”白玉容归缓然解释。 苏珝错听闻这句话,脑中不受控制的描摹着当时的情形,一想便觉得心酸至此。 “那你是怎么比他开口说起这件事的?” 白玉容归听闻她的措辞,轻声一笑,“你果然是了解我的,我的确是逼了他。然而当我知道整个的经过之后,对你便生出了许多让我自己的觉得莫名的情愫,起初我只是以为这不过是一个习惯,可以改掉,哪知一见到你与温陌君那遥遥相望的眼神,我的心就开始膨胀,一股名为嫉妒的怒火在我的心头熊熊燃烧着,以至于我不得不采取强势的方法来逼你道出心头所想。” “所以你认为我是抵死不认?”苏珝错听白玉容归说了一串,语气含着一丝笑意问道。 白玉容归也但笑不语,当初的自己急于求成,以为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她必然也会心有所想,做了一些傻事。 两人相依着没说话,一直等待在外面的九虚见两人安静了一会儿,似是聊完了,才站在门口往里道:“主子,您的药熬好了。” 里面的人被这一声半试探半提醒的声音惊醒,相互放开了手。 白玉容归看了看已经自己坐起来,往床边走的苏珝错,对外面道:“进来吧。” “是。”九虚掀帘而入。 白玉容归坐起身,反手就将站在床边的苏珝错的手握住,嘴角溢笑,眉梢露喜。 苏珝错被他抓住,先是轻轻的甩,见不起作用,对方反而越抓越紧,索性由着他了。 九虚见苏珝错别开脸站在床边,手被白玉容归握住,低头时微扬嘴角,端起药道:“主子。” 白玉容归接过药,一口喝尽,将碗给了九虚,道:“让徐军医再来一趟。” “是。”九虚转开,快步往外走去。 苏珝错见九虚来去匆匆,转过身望着白玉容归,道:“之前你不是中毒了吗?现在可好些了?找到下毒的人了吗?” 白玉容归拉她坐在了床边,道:“我让军医来,是给你看看伤,如果你想知道这件事,等你的伤上了药,我再一一告诉你。” 苏珝错听后,不由想到昨夜众人都在手忙脚乱的照顾着温陌君与苏蔓吟,无人注意到了她的伤。 也或许是注意到了,只是没说,这伤也就这么被遗忘了。 以前一直不觉得疼,但是如今被白玉容归这么一关切,倒觉得十分的疼。 第210章 心思诡谲 她望着眼露柔色的白玉容归,轻声的问了一句:“容归,你可是爱上我了?” 这个答案她似有似无的感觉得到,但是经历过温陌君那个情殇之后,她总是会担忧一份来得太快的感情,也会去得很快。 她怕自己还来不及感受的美好,再度在指尖稍纵即逝。 白玉容归蓦地对上她的视线,见她眼含隐忧,语露试探,似是在寻求确认,心头明白她这般求证不过是当初温陌君伤她太深,导致她不肯轻易再信任他人。 爱? 这个字他未经历,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对她的怜惜与爱护算不算是爱,但是他确定的是她在他心中是不同的,否则就不会因为她即将面对残酷的那个事实而气急攻心,吐血昏厥了,更不会再自己挣扎醒来后让人带信让云穹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出来。 可是这到底是不是爱? 苏珝错本以为白玉容归的答案纵然不是爱,至少也不会犹豫那么久,但是白玉容归迟迟不语的表情,让她的心再度落空。 目光落在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上,眼底浮现一片悲戚之色,她与容归素来便亲切些,两人因为在诏月皇宫内演戏而刻意做出了一些亲密动作,难道如今的亲密只不过是当初的习以为常? 他给自己的温暖不过是他万千风情中的其中一簇? 想到这里,她露出苦笑之态。 “阿珝。”白玉容归见苏珝错脸上浮现了悲色,心头不忍的拉紧了她的手,想要解释,但是张嘴之后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明白。”苏珝错摇头,苦笑转淡笑。 白玉容归一心想要灭了诏月,可见他的目标与野心与自己不是一个道上的,以后他必然也会走上同温陌君一样的道路,而站在他们那样位置的人,是不可能会考虑她的。 或者他们是不敢冒险,给自己埋下一个被众声讨伐,人人喊诛的隐患的。 所以她明白,这些温暖不过是他习惯性的给予,并非有特殊含义。 白玉容归见她脸色极淡,看起来并无异常,但是他却能看透她的那份假装的坚强,握着她的手用着近乎承诺的语气道:“不管发生什么,我的身边永远有你的位置。” 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是这种感觉他还需要时间确认,他素来对苏珝错都是予取予求的,他自己也分不清这到底是习惯还是其他。 阳光依旧灿烂,涂染在营帐外层,晕染出一大片金色光晕,衬得两人脸色铱金,目光蓄暖,但是莫名陷入的沉默却使得这片温暖淡了好许。 寒江另一头,一条宽敞的管道上,三辆马车在一队锦衣卫的护送下朝着诏月的方向极速行驶着。 一夜有时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当温陌君从鬼门关口游走了一圈回来后,便是这般感叹,短短一夜将他的命运又翻转回了原点,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模样,自己的世界里空无一人,冷得让他觉得彻身冻骨的寒。 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自己拼尽全力,想要与另一人偕老的心已死,剩下的不过是对她薄情的愤恨对其他万物的麻木。 “陛下,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即刻入城。”鬼诣从车辕上走进来,转答了外面寒烈想要对他说的话。 温陌君斜靠在车壁上,身子随着马车的前行而颠簸着,听闻鬼诣的话,他的举目放去,外面阳光灿烂,温暖如昔,景色亦如故,仿佛与他离开时并无别样,但是他却知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宫内的情况如何?” 这句话并未指明对谁说的,然而没多久便听闻寒烈的答复声。 “一直被楚衔玉的副将张涥暂扣的人马已经在昨夜入了城,只是昨夜为了将钟覃引出来,他不得不使用了非常手段,致使有一定数量的百姓伤亡。而且蕙妃连夜来找陛下,想来也是钟覃授意,一边是让一些臣子看到他是在秉公处理,并无越矩,另一方面悄然将自己的人马注入宫内,等待陛下今日的回归。” 鬼诣之前一直忙于吊理苏蔓吟与温陌君的身子,对他这一切的安排浑然不知,见他一直呆在别庄静心等换血之术以为他是真的信任苏闻可以处理一切,不想他竟然还留了后招,心头既是惊讶,又是后怕。 他的心思非常人所能窥视,他果然是天生的帝王心。 “这么说,今日等待朕的将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了。”温陌君闻言后,淡漠的勾唇,极尽冷情的笑中尽是露毕的锋芒与乍现的杀机。 见此,鬼诣不由的插了一句,“既然陛下预估到了一切,想必是知道如何解决的,不过鬼诣好奇为何陛下身在别庄却还能对这里的事了若指掌。” 温陌君垂了垂眼角,淡声道:“鬼诣,若朕有件事瞒了你,你可会怨朕?” 听闻这出乎意料的一言,鬼诣抬眼看他,见他的表情都被他泄在肩头的发遮了去,思量片刻答:“陛下定有自己的定夺,鬼诣不会。” “如此即好。”温陌君这才缓缓的抬起了头,从袖中掏出了一块纹有抽象的虎字符印,递给了他,道:“待会儿朕会让人原地休息,那时你趁人不备往东面去,顺着一条标记着印记的小路一直往前走,到尽头时会有人接应你,告诉你下一步。” 鬼诣望着温陌君手中的符印,眼有疑惑,“可是陛下您的身子还未恢复,此刻鬼诣离开怕是不妥。” “不必担忧,朕不会再倒下。”温陌君音色极淡,语气里尽是不容拒绝的威势。 鬼诣知他主意已定,只得叩首答:“鬼诣领旨。” 语毕抬起双手。 温陌君将符印放在了鬼诣的手中,语气颇重的叮嘱道:“鬼诣,如今你与寒烈是朕唯一信任的人了,你切莫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此局朕的生死就全全交给你了。” 鬼诣被温陌君被这般嘱托,眼底腾起一簇坚定的颜色,果断答:“鬼诣定不负陛下之期望。” “好。”温陌君说完这番话后重新倚着壁,闭目养神。 鬼诣望着手中的符印,将其妥帖收好。 没多久,温陌君提出原地休息,众人得令就此停步,这里已近皇城,锦衣卫严防死后生怕会有残孽会突然袭击,不敢松懈半分。 钟诺涵与苏蔓吟同乘,见到这里距离皇城不远,奈何一路苏蔓吟气息奄奄,她身边的素瑾却格外敏锐,让她不敢动作半分,马车一停,她几乎是立刻就下了马,寻思着给父亲传信,但是目及防守严密的锦衣卫,加上还有一个武功不识深浅的寒烈在,她仍不敢轻举妄动。 心头一阵思索后,才卸去了心思,反正父亲算到了今日陛下的回归,必然已经准备好了。 想到父亲,她不由想起那夜父亲趁着珍宝楼轰塌而进宫去见她时的表情,狰狞而癫狂,白玉容归用着巧言诱骗父亲为了一个名垂千史而乱了心智,若非那夜他在宫门哭挑衅苏闻与楚衔玉后回府的路上因为其他事耽搁,那夜被满门诛灭的钟府尸体中必然也有他。 只是可恨当初白玉容归已经不再宫中,而且父亲手里的兵力不是白玉容归的对手,逼得他不得不暂时放任白玉容归,同时也逼得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她虽不赞父亲的急功近利,但是老天已经不给她们机会蛰伏了,苏闻禁锢了她就是前兆,与其等着温陌君的狠决铲除,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趁着众人都不曾发现他的时候下手。 殊死一搏,生死由命。 温陌君下马后看了看苏蔓吟,见她脸色并未恢复,反而越来越不好,心头一阵一阵的发紧,“蔓吟,你可感觉好些了?” 苏蔓吟一直闭着的眼睛,因为听到温陌君的声音而睁开,“臣妾感觉好些了,陛下如何了?可觉得好了些?” 温陌君见眼前这个不复往昔娇美模样的苏蔓吟,心头百般不是滋味,因为苏闻自己对苏蔓吟可谓是事事不上心,甚至一再漠视她的关怀,到了今日才觉自己对她实属残忍。 想着,他来到苏蔓吟身旁,小心的将她揽入了怀中,低声道:“蔓吟,回宫之后朕可能会做出让你伤心的事,但是朕要保护诏月,所以别无选择。” 苏蔓吟贪婪的汲取着属于温陌君的气息与温暖,听着他的话,心思一转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嘴角含着一抹笑意道:“陛下有自己的无奈,臣妾理解。但是臣妾求陛下,不要伤害臣妾的父亲,他年事已高,陛下尽可让告老还乡,享清年之福。其他的事让臣妾来做,陛下若是能答应,臣妾纵死也心甘情愿。” 温陌君听着苏蔓吟的话,将下巴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心头好一阵翻腾。 苏蔓吟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非但不生气,反而心甘情愿的被自己摆布,这到底是怎样一份情痴。 他自认在感情上亦是痴傻,不想苏蔓吟比他更甚。 苏蔓吟见他不答,抬起纤细的手抓着温陌君的袖口道;“陛下不必迟疑,臣妾唯今不过是苟延残喘,若是能有意义的死去,臣妾的心便是欢喜的。” “别说了,蔓吟,别说了。”温陌君有些承受不足苏蔓吟的这份情痴,他突然有些怕,若是连苏蔓吟都不在了,那么他身边还有什么? “陛下,臣妾求您。”苏蔓吟见温陌君不答应,声音哽咽。 第211章 鬼诣与纤阿见面 温陌君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个卑劣的恶人,想要成全自己,又负担不起这份沉重的愧疚感。 素瑾一直默默的呆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主子至死还为陛下,为大人谋后路,眼中一酸,别开脸无声哭泣。 温陌君反复整理自己的情绪,沉默好一阵,才答:“朕答应你。” 苏蔓吟听闻这一声答应,才露出了笑靥,“陛下,臣妾此生最幸便是做了您身边对您有用的女子。” 温陌君身子一颤,喉头上下滚动,却一语不发,叮嘱素瑾照顾好她之后,转身下了马车。 钟诺涵不知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但是她转身望见温陌君脸上那死寂如冰的表情,与那自眼底缓缓淌出的那份绝厉之色时,心头蓦地一紧,好半晌才回神。 整支队伍重新出发,望着诏月皇城而去。 除了温陌君与寒烈没有人发现鬼诣的失踪。 幽静的林间,金色的光芒无处不在的脚下,树梢与身上铺开,鬼诣一手握着温陌君给他的符印,一边寻找着标有记号的树,环视四周,将路过的树由上至下的反复打量,才终于在树梢处看到了一截红布,迟疑的前行了百米,见另一处树梢亦是如此,他才放心前行。 小心的走完了小道,穿过一蹙接一蹙的树林与灌丛,他才走到一处绿茵草地,沿着山路蜿蜒而下,四周的景色如春般盎绿,就连寒冽的风到了这里都带上了几分春意,徐徐而来,温和拂面。 沿着温陌君的交代,他来到了山路的尽头,刚走过一处转角,就见到下马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安静伫立在路口。 那人发丝高束,着一身深蓝色棉装,看不见脸,看气势也是英气非凡。 他顺着路走下去,一直背对着他的人,听闻身后的脚步声,转身相对。 鬼诣步步前行,见对方转身,不知为何心却突然一紧,当对方的一个侧面映入眼帘的时候,他的脚步便收住了,呼吸仿佛被空气截断般滞住。 对方极快的动作,在他眼中却格外缓慢,格外漫长。 当那张熟悉的容颜映入眼帘,一丝不变,依然娇丽清秀,清灵逼人,只是那双眼睛不似之前生动,仿佛是被某些沉重的东西磨砺过一般。 对方看清来人是鬼诣时眼中亦是震惊,但是对方却收势得极快。 见他止步不前,便主动上前,虽然脸上极力压制,维持了平静,但是语气却泄露了她的紧张与忐忑。 “你,还好吗?” 鬼诣望着自己亲手送入黄土的人如今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脑子一直在收敛自己的情绪,但是却还是无法让他正常面对。 心头将她的名字唤了万千遍,但是嘴上却无法唤出一声。 对方见他如此震惊,轻声一叹,随即道:“陛下命我在这里等你,既然你来了,就随我来。” 鬼诣迈着漂浮的步伐跟着她一路行走,直到来到一处马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目光紧紧揪着她,难以置信道:“纤阿,你没死!你真的还活着!” “我还活着。”被他唤住的纤阿肯定的答复。 “这是为何?”鬼诣还是无法将前因后果理顺。 纤阿见他追问,粗略的解释了一下,“那夜我也以为我必死无疑,但是没想到在我再度睁开的时候已经在一处民房中,陛下身旁的侍卫寒烈告诉我,是陛下救了我,但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让我易容成为了元香,留在了庄妃娘娘身侧,一是为了保护与牵制娘娘,二则是为了探知娘娘的最终目的。” “保护与牵制?”鬼诣不明白。 “其中的详细我并不清楚,但是陛下似乎一直怀疑娘娘的身边一直有人,而且那人一直借助娘娘的手在翻云覆雨。” “可是那人不是白玉容归吗?”鬼诣疑惑,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但是白玉容归是谁,没人知道。” 鬼诣这才恍然,但是一想又觉不对,“白玉容归是西戎的人,想要对付诏月也不是没有可能,这跟他是谁没什么关系吧。” 纤阿却摇头,“陛下却不那么认为,所以让我细细观察娘娘,想从娘娘的身上得知更多关于白玉容归的消息。” 鬼诣听了之后,知道这件事没让他知道必然是牵扯颇深,也就不去纠缠。 纤阿见他不再追问,以为他是想明白了,就指着马棚中一批枣红色的马道:“你骑上它绕着这个山路下去,再直行十里,就可见到张涥副将,你只需将陛下给你的信物给他看,他便会毫不犹豫的跟你走,之后你们赶去诏月皇宫便是。” “你呢?”鬼诣见她清晰的为他解说了他的路程,却丝毫不提及她自己,出声问道。 “陛下交代了我其他事。”纤阿淡然回答。 鬼诣见纤阿对她十分淡然,淡然到几乎是公事公办的模样,有些气结,“你没死为何不肯对我说?也不来见我?” 纤阿侧眼看了看他,“我日日在娘娘身边,虽然不是经常见到你,但是你见了你许多次,只是你的心思都放在了为娘娘诊脉与理论上,次次没注意到我罢了。” 鬼诣听闻才想起,苏珝错的身旁好像是一只有个小丫头跟着的,只是每次他都没有细细打量而已。 “既然你活着,那……”说着他语气一顿,望着纤阿,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纤阿柔和的望着他,淡笑等待。 “那……”鬼诣鼓起勇气,才出口:“那我们可还有机会?” 纤阿闻言,笑意渐隐,“娘娘与陛下于我都有恩情,再他们之间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我可能无法回应你。” 鬼诣见纤阿依然如此,遇到苏珝错的事就事事以她为先,禁不住怒声道:“为何你次次都要考虑她,为何你就不能好好考虑考虑我!” 纤阿望着发怒的鬼诣,想起苏珝错之前提醒她的话,心头一苦,语气却坚持,“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若是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的,毕竟你还是有你自己的权利。” 听闻纤阿这番话,鬼诣觉得自己更是愤怒,“当初你是因为你我为敌,各自为主不能在一起,那么这一次你我之间没有这个问题,不过是庄妃与陛下,你我为何就不能在一起?” 纤阿见他真的动了气,望着他,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如何认为,但是我的想法便是若是娘娘不得幸福,那我也不会有幸福的感觉。娘娘与陛下本是一对,而且对我都有恩,我不能坐视他们渐行渐远。” “可是他们如今已经决裂,再无任何转机,难道你就要因此而耽误你一生!”鬼诣见纤阿顽固不化,不知道怎么说斥她。 纤阿抿嘴不说话。 鬼诣气极,翻身上马,怒气冲冲的绝尘而去。 不管是之前的她,还是如今的她,心头都没有将他放在她的心头,做任何据诶的那个,做任何事,她都是我行我素,一点不顾及他。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意! 纤阿站在原地,看着前方沙尘遍起,如烟似雾,遮住了那道马上的身影,眼中一涩,翻身上马再看了前方几眼后,才挥鞭御马与前方的人背驰而行。 她明白鬼诣的怒火,但是她就是这样迂腐的人,自己的卒子得不到幸福,被她真心以待的自己如何能忍心幸福。 而且娘娘并非对陛下无意,她不想还没努力就放弃。 天空清朗,泛着冬日少有的湛蓝色,白云悠然,清风徐徐,日光虽烈,却无聒噪之气,照在身上舒适至极。 苏珝错沐浴后上了药,换了一身衣服才从营帐中走出来,依然是她素日里爱穿的红衣,只是为了给她御寒在红衣比其他衣服要厚些,而且在衣襟与袖口处压了一圈柔软的狐毛,防止风灌入被寒气伤了身子。 站在寒江边,听着依然狂啸不止的江水,目光望着江面,静静出神。 “你刚上了药,这里寒气重,你还是不要站久了。”白玉容归见她迟迟未归,便出来寻她。 “容归,你说,衔玉安息了吗?”苏珝错望着江水,想到被他一掌打下去的楚衔玉,低声的问道。 白玉容归立刻观察她的表情,见到她只是很低迷,并未有怨怼,才出声答:“你希望他安息吗?” “那是自然。”苏珝错点头,随即又问:“你知道衔玉的身份吗?” 白玉容归站到了她身旁,为她挡去了从侧面来的冷讽,“知道。” “果然你们都知道。”苏珝错凄然一笑。 “阿珝。”白玉容归知道她还放不下楚衔玉,毕竟两人曾是好友,乍闻真相她也是情感为重,不由道:“你可怨他骗了你?” 苏珝错收回了落在江面的目光,将其朝着诏月的方向抛远,道:“不会,这本是他的私密,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曾伤害过我。” 白玉容归听到苏珝错的回答,望着头顶的蓝天,道:“阿珝,这个世界上有着许多我们不能控制的事,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己,就是是欺骗了你,也只是希望你幸福些,你可能明白?” 苏珝错闻言,冷冷的笑了笑,这个道理,她怎会不懂。 但是懂,未必就理解。 “这个方式或许对你们来说,是对我最好的,但是我认为的最好是并肩,是共苦,是分担,而非一无所知的彷徨与猜忌。” 第212章 有人来见 白玉容归听着她的话,心有些被触动,世间之人谁会不想有一个能与之并肩、共苦、分担的人,只是这样的可遇不可求罢了。 如今他身旁就有这样一个女子,他是该庆幸自己的命运不错,还是该苦笑命运戏弄。 苏珝错未听见身旁白玉容归的下一句话,目光重新回到了滔滔江水上,道:“容归,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诏月此刻如何,她不确定,但是经过昨夜的事她也能隐约感受到诏月的内忧外患,以及风雨飘摇,温陌君曾对她的控诉历历在目,声声在耳。 当初是为了报复他,为了报复苏闻,才被卷入了这场江山之战,如今得知一切并非自己所想,那自己该何去何从。 破国余孽,皇室后裔,那自己与同样是皇室后裔的楚衔玉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表亲? 想到这个,她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沉重,不管是过去和未来,只要一日破国余孽未除,自己是否就无法安静的生活。 对于那个破国她未有太多的感触,毕竟年深月久,加上她并未见过其他长辈继而无法产生太多的情绪,它在与不在与自己并未有太多的关系。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陷入了某种思绪,将昨夜被她遗落在床上的玉佩拿出来,道:“你还是随身带着它,它还是属于你的。” 苏珝错移目望着那块被他再度系在腰间的神秘玉佩,道:“它到底是什么?” “你会知道的。”系好之后,白玉容归这才回答了她之前的那个问题,“诏月虽然飘摇,但是还未成现欲坠的征兆,我的事情还未结束。” “为何你非要诏月亡?”苏珝错终于还是问出了压抑在自己心头许久的疑问。 自己想要诏月亡不过是她认为因为她自己失去了太多,如今解释清楚,她心头的这种感觉已经淡了不少,而白玉容归却似乎自始至终未变过,而且对于诏月他的恨他的狠竟不比她少。 这让她百思不解。 白玉容归闻言,将目光远眺到极限出,那里丛林遍起,山峦入画,再往后便是看不见的诏月轮廓。 “因为我的确是恨极了它。” 苏珝错听着白玉容归这句极短却含义极深的话,怔怔的看了他半许,随即挪开了目光,“若是觉得说得太苦,就别说了。” 重新翻开别人隐隐作疼的伤口,是她最不想做的事情,因为这种感觉她深有体会,她不愿逼迫他。 但是白玉容归却摇头,“纵然我现在不说,你之后也会知道的,我只是在想该以何种方式继续说下去。” 苏珝错不再插话,这件事既然对他影响那么大,那他说她便听,他不说她也无不会勉强。 两人并肩站立在江边,一阵风诏月的方向刮来,卷着江水的寒意扑面而来,让穿着红裙的苏珝错觉得有种沁寒的凉意。 就在两人都沉默的准备敞心相谈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稳却又突兀的声音。 “温陌君已经回到了诏月内城,我们的人只能按兵不动。” 苏珝错与白玉容归同时回身,便见云穹不知何时站在了离两人三米远的地方,望着两人,脸色淡然。 苏珝错听闻他的话,看了看白玉容归。 白玉容归听后却只是点了点头,“他自然是要回的,他怎会让江山被旁人夺了去。” 苏珝错听闻白玉容归略有深意的话,转眉沉思,这场仗从未平息,只是被不同的人操控了不同的过程而已。 “你们打算何时启程?”既然他的人都不曾撤出诏月皇城,那么他自然会回去。 白玉容归与云穹听闻她的话,两人相互看了一下,淡淡一笑没有答话。 苏珝错见两人表情有异,不由道:“你们难道不去?” 白玉容归笑着,道:“你刚刚询问的那个人此刻就在诏月皇城中。” 苏珝错闻言瞠目,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 “你说衔玉,还活着!” 见她这般惊讶,白玉容归点了点头,“是,那一夜不过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而已。” 既然她想要一种分担,那么他就给她。 “楚衔玉同你一样是破国之人,但是他却不是如外界所查到的身份,而是破国一代名将,同为国姓的萧山远的曾孙。所以一直被旁人以为他是破国皇太子萧煌之子,甚至我也一度被他蒙蔽,若非一早从苏闻口中知道了你,我一定如其他人一样认为着。” 云穹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是听闻白玉容归的话,他震惊的望着苏珝错,“容亲王,你说她……她才是破国皇室后裔!” 不是楚衔玉,是她! 这…… “是。”白玉容归肯定的回答。 而苏珝错却一直没说话,而是怔怔的望着白玉容归,好半晌才问道:“所以昨夜那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是你为楚衔玉而设的,为的就是让他消失在众人眼中,再以另一种旁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回了诏月。” “是。”白玉容归肯定了她的想法,“楚衔玉的身份暴露,若是被人查下去,必然会有人顺藤摸瓜,知晓你的身份,若是不从他身上终止,那么你总有一天会被暴露在天下人的眼中,这也是衔玉心甘去做的原因。” 楚衔玉是为了保护自己才愿冒险去斩断所有已经查到了他身上的线索,但是同另一个层面来看,就是因为楚衔玉曾对她生出过爱护之心,自己才会得闻他会出事而去找温陌君,才会有之后的一系列事情。 也就是说,温陌君换血不成功,苏蔓吟的虚弱至极,甚至于近乎苟延残喘,都是为了自己。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脑子灵光一过,望着白玉容归,目光突然间染上了一片厉色,“你之前是中毒了,是吗?” 白玉容归见她陡然转了话题,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 “你的毒什么时候解的?”苏珝错感觉有一种不明晰念力在催促自己,将这些不明晰转为清晰。 白玉容归这时才回了神,望着突然厉容的她,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声音极淡,像是擒着一抹笑意。 被他这么一问,苏珝错迟疑的摇头,“没有。” 虽然有一种感觉,但是她却抓不住。 而这时,有哨兵从从另一头跑来,对着几人汇报道:“回禀主子,王爷,外面有一名女子求见庄……”他似是觉得不妥,又换了个称呼,“求见姑娘。” 苏珝错对于称谓素来不在意,倒是白玉容归与云穹都多看了那个哨兵一眼。 “见吗?”白玉容归望着苏珝错,轻声问道。 苏珝错的目光从营帐的缝隙望出去,人影交错,白影旁立,曲折至极,她无法看到来人。 但是能来这里找她不被拿下的女子,除了她不会有旁人。 只是她来做什么。 天色进入午时,大盛的阳光却有些极致而返的减弱,金灿灿的光辉虽然还是一如之前,但是里面的那股温暖却淡了不少,随着一些不知何时而起的风刮过,寒气渐渐凝聚,等待着下一阵的突袭。 素来热闹喧哗的大街,少了平常的喧嚣,显露出格格不入的沉寂,人流如注的客栈与酒家仿佛被无数野兽袭击过般狼藉,门窗皆坏,里面的桌椅更是破碎的散了一地。 街上虽然有着一些歇息的人,但是他们都是面无表情,不知是被这遍地狼藉吓到,还是被即将蔓延而来的战火无力抵抗而消极等死。 随着一声声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从城门口传入了街道,歇息的人下意识的将目光挪了过去,听着一声声宛若踏在心头般清晰的马蹄声,他们的面无表情一寸寸的龟裂。 恐慌过头准备逃开时,却隐约发现一道修长如玉,稳立如山的身影出现在了城门之下,那人身着金色长袍,黑发黑眸,眉目间尽是一片凛然天威,虽然脸色不佳,但是整个人的气势却有着常居高位的不怒而威,他骑在马上一步步从门下走近,身后的大批将士紧随在后,宛若昼夜交替时那沉沉压来的夜色般气势磅礴。 正欲逃走的众人终于看清来人是谁,纷纷眼眶一热,更有不受控制之人,跑去跪在了那哒哒走来的马蹄下。 “陛下,陛下……” 一些坐在自己店中面对损失一筹莫展的人,听闻外面的那声高呼,纷纷跑了出来,一声出,万声附。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势浩大,气势盖天。 虽然他们不清楚自己的陛下为何会从外面归来,但是见到自己的天子,他们虔诚的信奉着,这一场政变给他们带来了不幸,带来了损失,但是他们相信自己的天子在,诏月就不会被侵犯,他们就心安。 温陌君望着脚下由稀稀拉拉渐渐变为密集如市的人流,心头十分感慨。 而钟诺涵听闻外面声势浩大的民心高呼,心头突然出现了不确定,如温陌君这般勤政爱民呢的皇帝,钟家真的能取而代之? “大家起身吧,不管昨夜的风雨如何肆虐,朕向大家保证,今夜之后诏月的城门必定牢不可破。”温陌君的声音很淡,但是里面的气势却仿佛与生俱来。 众人听闻温陌君的话,纷纷点头称是,温陌君的贤明,他们都是感受过的,此次的惊变虽然让他们十分惶恐,但是今日天子的出现让他们惶恐的心渐渐安定。 第213章 剖析人心 只要陛下回来,那么那些乱臣贼子定然会被绳之于法的。 而且双方对话间已经有一部分暗衣锦卫从另一边撤退。 人群碎碎细语间,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 “陛下,苏相被钟大人带到北市口去了,说是要斩首,还望陛下快去救苏相。” 苏闻虽然之前在朝堂上与温陌君有些不和,但是对百姓他还是十分在意,时不时的会去告慰他们,了解民生,还专门成立了一个接纳孤寡老人与孩童的小苑,让他们可以好好的生活,因此在百姓的心中,他是百年难遇的好官。 民生与威望比起以战功夺民心的楚衔玉,只高不低。 所以当那人的话遗、一落,四周的附和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苏闻要被斩首,苏曼吟听闻这个消息,掀帘而起,只着了一身素白长裙,脸色与身上的衣服同色,未等温陌君下旨,神色一凛对马车旁的一个百姓喝道:“何时的事!” 正起身的人见苏蔓吟突然出现在了温陌君后方的马车上,仔细辨认之后方知那是苏相之女,当今的苏妃娘娘。 离她最近的那个人被她的气势所惊,结巴道:“一……一刻钟……前。” 一刻钟! 苏曼吟几乎是怒上心头,回眸便望着温陌君,眼中尽是苦求。 温陌君知道钟覃所为,必然是为了吸引自己入他早早埋伏下的局,但见苏蔓吟的目光,想到她之前对自己说的话,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对随行的人吩咐道:“派一人先行去阻止钟覃,其他人随朕出发,立刻行动。” “是。”寒烈闻言,将手里的缰绳交给了鬼诣,得令而去。 鬼诣看了看眉色剑再无当初那份柔和与雅致之色的温陌君,心知他这一次的转变便是淡漠一切,不问其他,待他入了马车里面,扬鞭就望着另一头赶去。 百姓见温陌君朝着北市口赶去,自动让道,多一分的时间,对苏相来说就是多一份的生机。 苏曼吟得到温陌君那富含深意的一眼,就知道陛下能不能救下父亲,就全看自己能不能抓住钟覃的弱点了。 钟诺涵听闻外面声势滔天的求助声,再听温陌君似是要不顾一切的救下苏闻,心头就止不住的发慌。 当初父亲敢选择苏闻,就是因为陛下对苏闻的态,本以为两人关系告急,纵然陛下后来知道钟家为难了他,也应该不会过于怪罪,毕竟他们也算是为陛下做了他想要又碍于各种缘由不敢做的事。 但是为何陛下听闻苏闻要斩首的消息,非但没有觉得舒心,反而表情变得更为冷漠了呢? 这其中他们到底估算错了多少? 这一场战役后他们会失去什么? 苏曼吟看了看一直安然不出声的钟诺涵,想到她那夜不惜周折也赶到了别庄告诉陛下父亲的罪责,是想趁热打铁,还是想趁火打劫? “苏妃为何这般看着本宫?”钟诺涵虽然在深思,但是不代表她什么都观察不到。 只是她至今不明白,为何温陌君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宫去别庄?又为何带上了苏曼吟,带上了青瑶,却不带她。 想到青瑶,钟诺涵才想起,自昨夜被温陌君勒令回去休息之后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她,虽然青瑶当着众人的面借着苏珝错指责陛下的当口声明自己不会做诏月皇妃,但是陛下没有同意,而且凤灵皇帝也没有书信支持,她也是不可能说不就不的。 但是至今不见她的身影,又是为何? 她能发现,那陛下怎会没有发现,可既然是发现为何不去追捕? 难道是没发现? 钟诺涵觉得自己愈发的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了。 相比以前那个愿意跟自己彻夜长谈的陛下,如今的陛下变得格外诡谲,仿佛真正拥有了一颗属于帝王的冷酷之心。 苏曼吟被钟诺涵质问,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脸上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蕙妃似乎很紧张,怎么你与你父亲密谋的事情无法成真,到时候会弄巧成拙?” 钟诺涵亦淡然以对:“苏妃说什么,本宫不明白,本宫衷心为陛下为诏月,本宫的父亲更是忠诚于陛下,为诏月立下过不少功劳,既是忠臣,又怎会有密谋的事。” “是啊。蕙妃的话不虚,若是忠臣自然不会密谋什么,但是不是忠臣,哪怕是为诏月打下了整个天下,却依然不会得到陛下的信任。” “苏妃的话说得十分有深意,本宫虽然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对本宫说,但是本宫认同你的话,如果不是忠臣,陛下自然不会信。” “既然蕙妃懂得这个道理,又为何还要自寻死路。”苏曼吟冷笑。 “你此话何意!”钟诺涵见苏曼吟口出恶言,立刻蹙眉怒对。 “你不知?”苏曼吟靠在车壁上,望着因心虚而发怒的钟诺涵,“你真的不知?” 钟诺涵目光幽深的望着苏曼吟,想要从她虚弱的脸上找出可以反击的弱点。 但是苏曼吟表情极淡,让她无处可下手。 “本宫与蕙妃都是大家族出身,不管是礼仪还是家世都十分相似,你与我的爱好必然也十分相近,本宫曾问过自己,若是异地而处,本宫是否会为了一件可重可轻的事连夜奔波。本宫自认不会,本宫也相信蕙妃也不会。” 说着她看了一眼钟诺涵,见对方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继续道:“但是若这件事可以为家族,或者为自己带来不可估量的益处,那就另当别论了。” 钟诺涵冷冷的看着苏蔓吟,往日的温婉褪去,换上了一片严肃,“苏妃何以为据?” “你与你的父亲早早就盯着了皇后之位,但是皇后至尊,无显赫军功,无鼎力后援的你们若是不花点心思,是难以被垂青的。你曾以为以你的心计,以你对陛下的了解,你足以与本宫匹敌,甚至将本宫斗败,但是就在你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却杀出了一个苏珝错,起初你不认为她是特殊的,不在意陛下对她的迁就,但是后来你发现了,她不不仅特殊而且还很危险,甚至于你已经敏锐的察觉了陛下之前喜欢去你那里跟你呆着,就是因为你安静的样子,是因为与某人相似,而陛下那时就是通过你再看另一个人。所以当你察觉了这个之后,你就开始接近了她。” 钟诺涵听闻苏曼吟的话,脸色一丝一丝的泛白。 苏曼吟见自己猜对了,望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怜悯,“其实在对付苏珝错的立场上,本宫与你是一致的,只是本宫不愿以卵击石。但是你却不是,你想要独占后座,独享尊贵,甚至是独享陛下,所以你才一边与你的父亲一起利用外敌搅政,一边更加努力的接近苏珝错,想要知晓她更多的秘密,却不想虽然她看起来无害,但是戒备心极重,你虽有猜测,但是却一直没有证据。好不容易你终于等到了机会,陛下不在宫中,只有苏闻与楚衔玉在,你与你的父亲都认为是时机了,只要陛下不在,你父亲借助外敌的力量加上里面的你的里应外合,足够捏造让我父亲倒台的证据了。” 钟诺涵脸色发白的听着,望着苏曼吟的目光由怒转惧,她是如何得知其中的曲折的? 但是苏曼吟的话依然未完。 “只是你们估算错了陛下,估算了身为天子要看守整个诏月江山的陛下,纵然他对我父亲有成见,但是他却不会因此而否定他的功绩;你以为你父亲与楚衔玉演绎的那场闹剧,天衣无缝!” 钟诺涵听到后面的话,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剧烈的颤抖着,她不知道苏曼吟是如何知晓的! 苏曼吟见钟诺涵已经开始失控,心头得意,但是脸上的冷酷却不减,“你以为你们引来的外敌是可以信任的,不想对方却将你看作了棋子,你以为你可以扭转局面,将一切推脱在楚衔玉的身上,却不想楚衔玉出征之后便坠江而亡,没了可以推脱的人,你没有办法了。因为你清楚之前捏造的证据只要陛下细查一定会有缝可钻,之后顺藤摸瓜什么都会现形,最后你想到了苏珝错,那个让你嫉妒了许久的人,所以你早早启程来了别庄,等待她的到来。果然真让你等到了她,你清楚苏珝错对我父亲的恨意,知道她一定不会与你为敌,甚至还会坐实我父亲的罪名,但是你却没料到那一晚你竟然会一无所获,你满心期望的苏珝错不但没有对你捏造的证词加以佐证,而且还与陛下之间闹得不可开交,所以你只能闭嘴。继而等到其他的时机,你能等,但是你的父亲却不能,所以这一次你的父亲打算以我父亲为饵,来对付陛下。” 钟诺涵细汗密布了整个额头,听着苏曼吟几乎情景还原的推测,她震骇至极。 所有的伪装在那一刻轰塌。 “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你不可能会知道的!你不可能会察觉出本宫的心思的!” 不管是那份薄弱的情思,还是后来的那复杂矛盾的心思,连丘嬅都不知,她是如何得知的? 第214章 试图敞心 苏曼吟见钟诺涵这般惊慌,只是淡然的一笑,“你们以为你们的计划天衣无缝,无迹可寻,却不知你们都成为了陛下已放在棋盘上的棋子,你们每一步都是被陛下窥视的,如今你以为你心里等待的那个局还能困住陛下?” 钟诺涵身子蓦地失力靠在了摇摇晃晃的车壁上,整个人宛若被暴雨洗礼过般后怕悸心,之前的那份不安开始转为了恐惧在四肢百骸游走。 突然,她抬眼望着苏曼吟,“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本宫,你以为你能阻止这一切!” 苏曼吟却只是笑,没有回答。 她的笑没有一丝涟漪,更没有一丝情绪,看似空洞,却沉寂如水。 钟诺涵紧紧的盯着她,全身戒备生怕她会趁她不注意耍心机。 却不知两人对话间,她们已经随着温陌君的前行来到了北市口,也就是苏闻即将被斩首的地方。 北市口原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市井之地,但是后来却慢慢发展为了一个校场,最早的御林军军营就是在这里,只是到后面觉得它与皇宫之间隔着的距离太长,所以才将这里废弃,也就使得它不知不觉中就便为了刑场。 一座如城楼的哨岗矗立在街道的尽头,两扇红漆大门大大的敞开着,门口与门外都被如海的人流堆积着,每个人都在翘首以盼里面的动静。 马车刚走到街道的末端,就因人流过多而无法前行。 不得已,寒烈只得身子凌空,灌入内息大喝:“陛下在此,所有人极速退避!” 声势如虹,贯穿四周。 围在前方的人听闻陛下在身后,纷纷低手退避,片刻后,如海般密不可分的人流自动汇流到了两侧,留出了一道小道可供后方的马车直达里面的刑场。 寒烈的声势很大,即使隔着嘈杂的人流也直传入最里面的钟覃耳里,他听闻陛下已到,嘴角勾起志在必得的笑容,起身快步从邢台上方的官位走下,下楼梯时目光朝着人群四处的角落看了一眼,随即急急迎出去。 邢台中间身穿一身囚服,头发花白,五官被凌乱的头发盖住的苏闻,听闻陛下到来的消息,身子不可轻见的颤动了一下,不知陛下与蔓吟之间到底如何了? 里面的百姓听闻天子驾到,不敢挡路,纷纷退到两侧,钟覃从官位上下来,跪在人群之首,邢台之前,俯首恭迎。 寒烈的身形宛若劲松笔直的立在马车上,马蹄哒哒的踩在青石板路上,一声近一声,听在两旁的百姓耳里宛若惊雷,苏相叛国,陛下亲自前来到底是为苏相正名,还是只是来监斩? 钟覃听闻一步一步走入自己的包围之中的马蹄声,俯首间遮住的便是他狠绝的眉目。 这一次,他孤注一掷了! 不知是今日的空气过于炎热,还是四周的气氛变化明显,处在哨岗后方的人都觉得战战兢兢,仿佛有什么东西那马蹄声的靠近步步压在了心头,将心越压越沉,越来越无法顺畅呼吸。 刑场之内气氛蓄势待发,而寒江之外,营帐之中,亦是一片溺人的沉默。 苏珝错看着跪在营帐中心,头发高束,面容隐痛的纤阿,自来之后她就一直未开口,自上次自己强行出静思堂后,她再未见过纤阿,如今在见,心头既酸又涩。 纤阿不说话,她也耐心的等着,而自开始就一直坐在她身侧的白玉容归,见到纤阿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是也未出口相问,只是谦和的品着手里的茶。 九虚目不斜视的站在后方,收敛了气息,仿佛不存在一般。 而云穹则安坐在一旁,不言不语,亦不惊不动。 “主子。”纤阿终于出声。 一声主子,让云穹与苏珝错脸色都出现了微色的变化。 纤阿出口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口误,抬头看了看云穹,见对方一贯冷漠,再看苏珝错,依然脸上并无表情,沉默之后,朝着她扣了一首,道:“娘娘,今日奴婢前来,是想告诉娘娘一件事。” “本宫的纤阿已经死了,你不是她,不必这般轻贱自己。”苏珝错语气极淡的提醒。 “娘娘。”纤阿瞬间泪侵眼眶,当初的隐瞒,她可轻易原谅她,但是这一次的欺骗,她却这般疏离她。 物是人非,就是这般滋味吧。 “有话便说,不然万一你的主子发觉你不在诏月,跑到这里以为你有意叛变,到时候可不要怨本宫。”苏珝错眉色冷淡,催促道。 纤阿见隔阂已成,忍住眼泪,敛眉低头,道:“娘娘,今日钟覃将苏相压到诏月皇城的北市口准备斩首,娘娘若是还想见苏相最后一面,现在去或许还来得及!” “什么!”苏珝错冷淡的脸色瞬间破裂,苏闻要被钟覃斩首! 这是为何? 白玉容归见她这般激动,抬起手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冷静点。 但是苏珝错心头波涛汹猛,根本无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钟覃还活着!”虽然在静思堂内钟诺涵来找过她几次,但是她却一直不知钟覃还活着。 见苏珝错这样惊讶,纤阿的目光忽地乍现了一丝怜悯,继而望向了白玉容归,“这是容亲王亲手安排的,钟大人若是死了,那么诏月的内乱该怎么继续呢?” 苏珝错听着纤阿的话,一知半解,侧头望着斜靠着坐在椅子上的白玉容归,对方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的回望,两人的目光隔空交接,各自望入了对方的眼底。 白玉容归不解释,但是纤阿却不得不解释。 “娘娘,在你入静思堂的第二日,钟覃就领人去宫门闹过一次,也是那一夜珍宝楼倾塌,原因就是容亲王想要让外面不清楚事情发展的人知道钟覃带人入宫,弄垮了珍宝楼,盗走了里面的破国玉玺,所以也是在那一夜钟府被人想要抢夺玉玺的人血洗,而容亲王也漏算了钟覃未死,他以为这场战乱已经被掀起,所以顺着计划走下去,找来了西戎国的人,对诏月下了战书。”纤阿说着,转头看了看自己曾经效力的主子,心头复杂,但是嘴上的解说却还是不停,“楚衔玉的死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因为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不得不设计将这一层身份卸下,容亲王清楚陛下为何会选择这个时候出宫去别庄,所以他想法设法的引您出宫,为的就是见证楚衔玉死的这一幕,他更希望您可以连夜冲上别庄打乱陛下的治病进程,甚至想要借您的手杀了陛下,而您真的如了他的愿。” 纤阿的话说到了这里就止了,在她说话的时候,苏珝错的目光一直都不曾离开过白玉容归,他利用过她,但是她以为这一切利用早在之前她与温陌君决裂之后就已经停止了,但是却不知道原来这个利用一直到现在都未必停下。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的目光由淡然转为死寂,握着她的手不禁重了几分,目光望向纤阿,嘴角一勾,淡然的笑着:“你的话说得很对,也分析得很准确,但是本王很好奇你有证据证明你所言不虚? 自己之前的确都是这么计划的,但是他的心早在猜测苏珝错会上别庄,可能会知晓自己的身世的时候就软了。那一夜苏珝错连夜归来,满脸惊慌,满目痛楚的靠着他的时候,他就决定不想放手了。 他曾经设法让她恨过自己,没有成功。 他也曾施计想要杀了她,没有成功。 他曾将两人逼向不可回转的极端,依然没有成功。 既然上天都斩不断两人之间的牵绊,他为何还要逆天而行。 虽然他不清楚苏珝错对他到底具有什么样的意义,但是他清晰知道若是有一日天崩地裂,城吞地陷,他会不惜一切的会将自己身边最安全的地方留给她。 这是不是……爱? 举世无双,天地独有,且一生一世,矢志不更的爱? “容亲王算尽一切,怎会不将那些蛛丝马迹给擦去!不过只要娘娘随我回诏月,便可知纤阿所言是真还是假。”纤阿答得坚定。 她知道苏珝错被讨厌欺骗,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去了解的。 所以她等着苏珝错对白玉容归的质问。 但是等了好半晌,也不见苏珝错开口,抬头一看, 发觉苏珝错依然只是望着白玉容归,不问亦不动。 “娘娘,您难道不想知道真相?纤阿惊讶。 “曾经我以为所有的欺骗都是不好的,纵然是有着难言之言也是他们为自己的自私找到的借口,所以我才偏执的想要知道一切。但是如今……”苏珝错低头看了看白玉容归不肯放开的手,想着自己受尽伤害,无处可逃,只想着回到他身边靠着他的温暖来安慰自己的时候,她想自己以后一定不要自以为是。 “如今的我不想自以为是,他若是不说,那自有他的理由,我可以等他告诉我的那天,因为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是故意为之。” 这一番话自她嘴中说出十分不易,而白玉容归亲耳听闻这份体谅心头亦是澎湃起伏,他想过她会发脾气,也想过他会质问她,更想过她会拂袖而去,与纤阿一道回诏月,去证实自己的罪证。 但是他独独没有想到偏执如她,竟然会体谅他。 不只是他,就连一直不曾说话的云穹听闻苏珝错的话都震惊在了原地,仿佛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娘娘!”纤阿双眼溢恐慌,难以置信。 第215张 得闻后果 苏珝错听闻纤阿近乎痛心的呼唤,回头一脸莫名的望着她,自己不过是坦心而言,为何她这般惊讶。 纤阿望着一脸镇定的苏珝错,心头焦急,难道娘娘自己没有察觉自己的心思吗? 她与苏珝错分开也不过短短一月,难道这一月里容亲王就已经将陛下留在娘娘心头的根基全部拔出了吗? 同样跟纤阿一样震惊的云穹,听闻苏珝错的话,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他的心不期然有些揪扯感,不痛但是却让他极度不适。 纤阿望着紧握住苏珝错手的白玉容归,眼中有着决绝,“王爷,难道你忍心继续欺骗娘娘,直到一切事情都不可弥补才甘心吗?您对诏月有恨,那是您的事,为何您要拉着我家娘娘随你一同堕入那仇恨的深渊!” 苏珝错听不懂纤阿的话,什么时候不可弥补?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白玉容归恨着诏月,恨着温陌君,比她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她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会被他利用,但是她也心甘情愿。 但是再怎么也不至于如纤阿所说的那般严重。 白玉容归听闻纤阿的话,指尖的力道不可察觉的重了几分,他望着纤阿,“既然你说了这是本王自己的事,那你家娘娘的事也只是她自己的事,在怎么也轮不到你来这里说道。” “容亲王,没想到你是这么卑鄙的人!”纤阿见白玉容归这么说,怒斥道。 “纤阿!”云穹与苏珝错同时出声呵斥她。 苏珝错见云穹也出了声,忍了忍没发作。 云穹将话接了下去,“纤阿,虽然你已经通过上次的选择将你欠的性命与忠诚都归还给了本皇子,但是本皇子也曾是你的主子,而且这里还是我西戎的营帐,轮不到你造次,你若是再不识好歹,与我的朋友作对,便是与本皇子作对,那么本皇子对你将不再客气!” 纤阿听闻云穹的话,眼中的情绪一沉,望着云穹的目光十分复杂,最后还是闭嘴。 苏珝错见云穹厉声斥责了纤阿,转头看了看没有在意的白玉容归,便道:“纤阿,如今你的身份已经不适合呆在这里了,你若是说完了,那便回去吧,至于苏闻,不说他自己本身就是心智过人,还有一个苏蔓吟帮他,想来也不会有事。本宫暂时不会回去,你也不要再来,就当你的庄妃娘娘已经死了吧。” 不管诏月如今再发生什么事,她暂时都不想去想,刚刚从自己的身世中惊醒的她还没有从其中的震惊与伤痛中回神,无暇顾及那么多的事。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绝情也罢,她顾不了那么多的人的想法,尤其那些人未必需要她的插手。 “娘娘,您真的决定了!”纤阿听苏珝错的话,明白她是打算和陛下划清界限,与白玉容归在一起,脸上尽是惊痛。 苏珝错的脸色倏的变得不好看,“你听不懂本宫的话吗?本宫很清楚本宫的选择,不需要你一再的提醒,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本宫也不是当初的本宫,所有的事情已经不复当初,你既然活着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再搀和这些与你无关的事!” 纤阿活着,为何不可以为她自己而活,为何不可以为鬼诣而活,为何还要搀和在她不能解决的事情中,她不需要随从,也不需要奴婢! 更不需要时时提醒自己,那些她想要抛开的过去! 难道她真的不明白! 纤阿见苏珝错心意已决,看了看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却转变了苏珝错整个立场的苏珝错,再看已经与白玉容归同心同战线的前主子,虽然清楚自己的此行未必有用,但是却不想会是这样的光景。 当初迟迟放不下的东西,竟然在这个时候放下了! 娘娘真的不在意陛下了? 苏珝错不明白纤阿眼中那份沉重的悲痛从何而来,但是见纤阿缓缓起身,她眼中的怒色褪去。 白玉容归以为纤阿是要离开,浅浅的松了一口气,他不担忧纤阿对苏珝错的影响,他担忧的是纤阿会说出那一件事。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 已经打算转身离开的纤阿蓦地停住了步伐,轻轻侧头道:“既然娘娘已经不在意苏相,那么娘娘还在意陛下吗?” 这句话是她呆温陌君问的。 那一夜她去别庄汇报苏珝错出宫的消息下山没多久,就收到了温陌君的密信,要她联系张涥让他先按兵不动,之后便在路口等候接头人,很多事她虽然之前不知,但是如今她却知道了全部。 她清楚的知道陛下当初去别庄并非所谓的养身,而是救命。 但是因为娘娘的强行打断,陛下未能成功,而那天鬼诣的表情格外的凝重,加上陛下迫不及待的要张涥带兵入城,她就隐隐猜到陛下怕是救命不行,反被蚕食了精力。 若真是如此,那陛下必然是时日不多。 所以她才特意从诏月赶来,想告诉苏珝错。 只要她还有一丝不忍,那陛下就还有机会。 苏珝错听闻纤阿的问话,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 在意还是不在意? 他身上的毒是母亲下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但是下毒之人是母亲这是已经成为了历史的事实。 自己是前朝余孽,是可能会成为他敌人的祸患,这也是事实。 之前以为楚衔玉死了,但是如今看来却不尽然,置之死地而后生,背负着破国复兴的使命的他,怎会轻易寻思。加上还有白玉容归从中为他出谋划策,她几乎可以断定楚衔玉一定还活着。 而只要还有破国的人存在,那她的身份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知晓,乃至公开,到时候纵然她万般不愿,怕也身不由己。 怎么看,怎么算,她与温陌君之间的情分似乎都绝了,也断了。 如今她在意或亦不在意,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都是不抵命运而已。 “既然纤阿姑娘的话已经说完,那么本皇子就不留了。”云穹见纤阿还拖拖拉拉的不走,扬声对外面的人吩咐道:“来人!” “四皇子!”站在门口的人立刻进来。 “将这位姑娘请出去!以后她若敢再进来,不必客气!”云穹脸色转厉,凝声吩咐。 “是!”进来的人没有多问,架着纤阿就往外走。 “来,先坐下。”白玉容归担心苏珝错站久了,身子不适,拉着她要她坐在他腿上。 苏珝错脸上一惊,但是却抵不住溢上眉梢的那份柔色。 纤阿回眸看到的便是她眉色温柔的那一幕,想到如今陛下生死难定,还身陷囹囫,冲口而出:“娘娘,您跟纤阿回去吧,陛下需要你!” 苏珝错刚准备坐下的身子一僵,冷淡的凝视回头对她嘶喊的纤阿。 白玉容归的脸色亦是一僵,看了一眼云穹,云穹立刻对架着纤阿的人使眼色让他们将她带出去。 架着纤阿的人不敢耽误,将她往外拖。 纤阿的武功只是一些简单的拳脚,被两个经历过生死大战的士兵架着,自然是无法反抗,眼看就要被拖出了营帐,她清楚只要今日出去了,以后想要见到娘娘都是难如登天,更不要说告诉她真相了。 在她询问苏珝错是否在意陛下的时候,白玉容归的表情很微妙,可见他是知情的,但是却未告诉娘娘。 “陛下时日不多,娘娘真的不去看看陛下吗!”纤阿被两个人连拖带拽的拉了出去,声音却如同飓风刮去了帐内。 就是在她的话出口的那一瞬间,苏珝错冷淡的神色瞬间龟裂。 她踉跄的了一下,奋力睁开了白玉容归紧紧握住她的手,跑到了门口,目光染着日光,泛着点点金泽,道:“你为何说他时日不多!” 白玉容归望着自己空空的掌心,目光停留在一处空隙,不知在想什么。 纤阿见苏珝错追了过来,立刻泪染衣襟,“陛下去别庄不是回避,也不是逃离,而是为了救命!” “这个本宫知道,本宫问的是为何他会时日不多!”苏珝错见纤阿答非所问,声音急促。 “因为陛下的救命之术被娘娘打断了。”纤阿道出自己的推测。 苏珝错瞬间愣住,回想当时的情形,她记得自己是问过这个后果的,当时鬼诣要告诉她,却被打算,后来她以为不重要,而且见温陌君可以对她大声呵斥,可以稳若泰山的站立,她以为只是伤了他的身子,可以调养好的。 但是却不想结果会是这样。 云穹见苏珝错听闻纤阿的话,起初是惊讶的,随后看苏珝错震惊之下的表情哈还含着一抹隐痛,又恍然了,那夜白玉容归处心积虑的暗示苏珝错要她去别庄,应该就是知道那个时候的温陌君是什么情况,但是他是如何知晓温陌君正在经受生死考验的!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表情变了,着急的从另一头冲过来,“即使你口中的救命之术被打算,也未必就是你说的这个结果,这些不过是你的推测,是你想要骗阿珝回诏月的借口!” 他不曾说过这件事,就是知道在苏珝错的心中不管她跟温陌君会变得如何,但是她的心中始终都有一片净土属于他。 不是因为他的爱恋,也不是因为她的亏欠,而是当初最美的年华他们都给了彼此,两个人曾陪伴彼此走过了青涩韶华,那份情感非如今的任何人能给,也不是如今的他们能磨灭的。 第215章 回皇宫 若是苏珝错知道是自己的亲手截断了温陌君的生路,这对于已经千疮百孔的她来说,是何等的痛苦,他不敢想,更不敢让她经历! 纤阿见白玉容归还狡辩,正要挣扎出来,却听苏珝错低低的答了一句。 “是真的。” 低低的声音仿佛是一记冷风刮过白玉容归的心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怔在了那里。 纤阿见苏珝错信任了她,激动道:“娘娘,你随奴婢回去吧。” 苏珝错站在原地,没有看纤阿,反而转过身望着白玉容归,之间的那份信任感荡然无存,只留下一片令人心惊的麻木。 那晚脸色不正常补只是温陌君,还有苏蔓吟,她唇色泛灰,脸色泛青,而且双目的瞳孔处于半开放状态,怎么看都是命不久矣的人。 她当时被真相所惊,加上苏蔓吟进了里面,所以她一直没意识到,如今想起来竟觉得无比心寒。 连苏蔓吟的偶成了这样,那温陌君该是何等的痛苦与无望! “容归,你是否知道我若是打断了鬼诣的救命之术,会让温陌君存活的时日变短?” 白玉容归脸色倏地泛白,嘴唇紧紧抿着,不愿回答。 苏珝错见他的表情,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跄然一笑,声音难言悲恸之色,“我知道你的身不由己,我也知道你的恨意深重,我更知道你会时不时的利用我,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只是因为我理解你,清楚你被仇恨驱使得无法停下。可是容归,你绝对不可以借我的手来杀温陌君,绝对不可以!” 白玉容归听着苏珝错的话,只觉得没有握住她手的掌心冷得让他浑身发凉,他起身蹒跚的走到苏珝错身旁,目光深深的凝视她,解释道:“那晚我知道你会去找他,我也清楚他那时已经是关键时刻,起初我是想借你的手去杀了他的,但是后来我后悔了,我想阻止你,可是却晚了,没能阻止到你。阿珝,我是真心想要阻止你的!你可信我?” 苏珝错望着音色恳切的白玉容归,从两人认识以来,他不曾想自己解释过什么,最多的也不过就是告诉她之后的安排,但是如今他却一字一字的向自己解释着那晚的事,解释着自己的悔意,解释着自己不想看到这个结果的心意。 但是那又如何! 她的心在此刻起,就无法自由了! 她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手,那晚自己就是用这双手杀到了温陌君所在的别庄,而且还用这张嘴逼迫温陌君不得不出来阻止众人的悲愤情绪,还用这双眼卷着很恨,不顾他的挣扎与痛苦,深深的绞着他,想要将他搅得粉碎。 她……她……怎会忍心如此待他! 想到这里,苏珝错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暗下来了,所有的黑暗宛若潮水般一股接一股的朝着她涌来,而那边惊涛骇浪中,那片渺茫的生死中,再也不会有人对自己说:“阿错,来!” 她竟然亲手把文墨金逼入了死路! 真正的死路! 白玉容归间苏珝错不说话,但是眼底的色泽却缤纷各异,有彷徨,有痛苦,有悔恨,更有不可言说的绝望与伤痛。 “阿珝!”他知道若是苏珝错知道自己想要利用她杀温陌君,一定会跟自己反目,可是之前的准备被她那一句信任与等待击毁,那一刻他想要有她的幸福。 然而老天却只是给了他一个幻想,刚刚还聚在心头的温暖瞬间转为了道道巨浪,将他彭拜的内心瞬间冲了个七零八落。 如今的他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知该如何让她明白这个结果非他所要。 九虚一直站在身后,面对一次次分裂的白玉容归与苏珝错,他不知该以何种情感去劝慰了,每每曙光降临时,伴随着都是茫茫的黑暗,而这一次尤为最。 云穹望着白玉容归,他的选择没有错,只是输给了自己的心。 而苏珝错的责怪亦没有错,只是因为她错估了白玉容归想要毁灭诏月的心,低估了仇恨的力量。 所以两个人之间就有了一条界限。 对他而言,这不算是坏事。 苏珝错听闻白玉容归的那一声呼唤,回头看着他,自己一心想要敞心,却不想第一次试着体谅竟然换来的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的手不是没有献血,但是却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她的手上沾染着温陌君的命。 “容归,我要回皇宫。” 白玉容归顺势抓住了她的手,“你为何一定要回去!若是愧疚尽可不必,温陌君不需要你的那份悲悯!可若是因为残念,那我不可能会让你回去!” 苏珝错被他拽紧了手,听着他的话,脸上凝着不可动摇的坚定,“我要回诏月。” “温陌君纵然没有你的推波助澜,他也活不久的,你无须为这件事费神!”白玉容归见苏珝错丝毫不动摇,有些口不择言。 苏珝错听闻他的话,蓦地脸上一沉,“你不仅知道,而且你早就知道了!” 白玉容归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为何对温陌君的事那么清楚! “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不肯告诉我!”她以为自己可以不信其他人,却可以信任他,不想最后瞒她最深的人是他! 白玉容归察觉自己的口不择言,立刻就闭了嘴,抓着苏珝错的手时松时紧,宛若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慌乱无依。 “你若是为了温陌君离开,那么我可以请你为了我留下来吗?” 他相信在苏珝错的心中他并非不重要的,既然两个人好不容易想要靠近彼此了,那能不能为他留下? 此时此刻需要她的人不只有温陌君一人。 苏珝错感受着从指尖压迫而来的那股力道,这是白玉容归压着请求,含着征询的力道。 她回头看了看后方,不是因为纤阿在身后,而是因为后方是诏月,那里不仅有危在旦夕的温陌君,还有苏闻。 若是温陌君身子有恙,那苏闻呢! 还有活路吗! 如钟覃那种心机深沉的人,若是查出自己的身份,那苏家的人还有活路吗? 想到苏闻,想到自己对他的误解,再想到他为自己这个不孝女儿的付出,她的心仿佛被刀削一般的疼着。 “容归,那里不只有温陌君,还有我的家人。”温陌君她已经亏钱了良多,她不能忍受自己亲手害死他。 而自己的父亲,她也无法坐视不管,一个人独自承受了大半生的痛苦,如今要成为对付他,对付苏家的利器,她如何能心安? 白玉容归面对不为所动的苏珝错,惨淡一笑,放开了手,半摇头半蹒跚的退了回去。 苏珝错望着步步后退的白玉容归,他每退一步两人的距离就被拉远,空气仿佛被拉开了一道口子,随着他的后腿,这道口子不断的被撕大,到后面变为了一条难以跨域的鸿沟。 这件事她是怨白玉容归的,她可以忍受他其他的欺骗和利用,但是她无法容忍他借她的手杀温陌君。 而他就是清楚自己做不到,所以才不打算告诉自己,但是却仍旧毅然决然的选择这么做,说明他们两个人都对对方并未过多的看重。 “既是你的决定,我也不再阻拦。”白玉容归退到原先的位置上,缓然的坐下,轻声说道。 苏珝错见他不为难自己,转身就将纤阿从那两个人手中拉了出来,见她并无受伤后又放开了手。 “但是有件事你必须清楚。”白玉容归的声音似柔卷冷的传来,让她脚步一顿。 “你这一走出去,你我极可能成为敌人!” 苏珝错猛然回首。 云穹与九虚的目光都聚到了白玉容归脸上,他非得这么逼自己,逼她吗? “容亲王,本皇子以为……”云穹正要缓解这过于肃穆的气氛,却被白玉容归厉声打断。 “这件事四皇子还是不要插手得好,毕竟这件事与你无关。” 冷疏的语气,淡薄的音调,却含着一股沉沉的威压,让云穹不禁住了口。 九虚不忍见此,却也无法阻止,只能紧紧地站在白玉容归身后。 “这是你希望的吗?”苏珝错望着他,轻声问了一句。 “非我所愿,但若是你迈出了这一步,以后的情形将非你我能扭转的,就如你与温陌君走到今日的这一步,或许他日你我也会有这一天。” 苏珝错不堪承受的晃了一下,与温陌君这样已是她承受的极限,若是有一日她与白玉容归也成为了这般,她…… 可是要她知道自己犯下了错,却还装作不知,她更做不到。 她想说点什么,却难过的发现不管说什么,似乎都不能改变他们各自为营的局面。 “娘娘。”纤阿见苏珝错眸光闪动,没有离开,低低的唤了一声。 一句娘娘也叫醒了苏珝错,如今她的身份是诏月的庄妃,是温陌君的妾室。 “云穹。”无法坦然面对白玉容归,她只能回头对着另一侧的云穹道:“可否将夜行马借给本宫。” 云穹见苏珝错主动叫了他,侧头看了看唇色发白,却廓然不动,神色淡漠的白玉容归,笑道:“自然可以。” “如此,多谢。”苏珝错说完之后,什么都没对白玉容归说,转身就走了出去。 云穹起身也走了出去,为苏珝错张罗马的事。 九虚在众人都离开之后才对着宛若石墩的白玉容归轻声道:“主子明知姑娘知道会回去,为何不肯让她回去,非得逼她呢?” 第216章 针对苏闻 白玉容归闻言,却只是勾嘴角,似笑未笑,“是本王自恃过高,以为可以改变她的心意。” “姑娘对主子并非无意,只是……”九虚说到这里意识到后面的话不对,嘎然住嘴。 但是白玉容归却知道他后面的话,只是他还不够重要而已。 看,连九虚都能看出的这些, 他又怎能装作不在意。 “多谢。”苏珝错接过云穹递过来的缰绳,对着他诚意道谢。 云穹望着翻身上马的苏珝错,手放在了马头上轻轻抚摸着,苏珝错见状,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云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苏姑娘,希望你还没有忘记之前本皇子对你说的话。” 苏珝错起初被他的那声苏姑娘弄得一愣,随后听闻了后面的话,不由看着云穹,“四皇子指的是哪些话?” 云穹猜到她没记住,也不恼,放下手负于身后,望着马上的苏珝错道:“若是日后苏姑娘没有地方可去,尽管来找本皇子,本皇子一定会给你一处容身之所的。” 苏珝错听着云穹的话,只是淡然一笑,“若真有那一滩,本宫也怕是找一处安静之地,而非容身之所。” 虽然云穹叫她姑娘,但是她却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 只是无意中她似乎窥视了某种流淌在两人之间的那抹深绪。 云穹对苏珝错的话不以为然,“只要姑娘记得便好。” 苏珝错对于未发生的事并不十分在意,收回了目光,握住缰绳,道:“四皇子的好意本宫心领,不过还请四皇子不要忘记,本宫已经是诏月皇妃,而非未出阁的女子,不能称呼本宫为姑娘。” “一个称谓而已,何必较真。”云穹却淡笑回答, 苏珝错不去纠结,挥了缰绳,就策马飞奔而出。 纤阿不知苏珝错与云穹两个人说了什么,但是见苏珝错奔驰了出去,立刻扬鞭起跑,紧追在后。 日光渐稀,已经不如晨时那般生机勃勃,反而宛若老妪之色渐渐衰迟,苏珝错扬鞭飞奔在丛林绿波之下,浑身通透的黑色马儿在林间飞驰着。 寒江距离诏月不近,但是也不算太远,加上还是可夜行百里的良驹,抵达皇城也不过是两个时辰的光景。 然而越近诏月皇城,潜藏在苏珝错心头的那份焦灼就越是熊烈。 这边苏珝错飞奔赶去,那边气氛肃穆,静若空城的刑场,此刻气氛更是焦灼。 等候在四周的百姓见到金袍加身,身形修长,眉目尊贵的温陌君时,纷纷俯首,呼号天威。 温陌君受着众人的膜拜,身上的金袍宛若流光倾泻,日光交织而成,让众人不敢直视,只得称臣。 “臣不知陛下到来,有失远迎,还望陛下赎罪!”钟覃跪在人群最前方,恳恳请罪。 “不知则不怪,钟卿平身。”温陌君被寒烈从马上上扶下,慢慢走了过去。 “谢陛下!”钟覃起身躬身跟随在温陌君身后。 温陌君下了马车,目光就望着跪在刑场中央的苏闻,卸去了官府,撤去了管帽的他不过就是寻常百姓,鬓发花白,五官因为收押没能得到好生照料的关系而呈现出了老态,整个人不似朝堂上那般意气风发。 但是他跪着的身形却笔直如松,衬得他整个人虽落魄,却依然有种傲骨铮铮的感觉。 钟覃见温陌君望着苏闻,脸上含着恭敬之色,诚挚道:“陛下,苏相的罪名已经查证,他自己也供认不讳,臣想着陛下正在养身,也就未打扰,所以才斗胆监斩,臣并无不臣之心,更无诬陷之意,还望陛下明察。” 温陌君听闻钟覃的话,冷笑:“钟大人这般耿耿衷心,朕怎会不察!苏相纵然罪责滔天,但是他是两朝元老,而且苏家功绩不菲,要定罪也必须经过三堂会审,由数名德高望重的官员统一决定,钟大人这般衷心,怕是思虑朕的安危没有经过会审就定了苏相的罪吧。” 钟覃见温陌君猜得一分不差,心头骤惊,但是面目上却不敢松懈,“陛下说的是,若是按照律法定当如此,但是苏相并非一般人等,臣不敢让苏相有翻身之机!” 对话间,温陌君已经走到了主官位上坐下,钟覃随性在侧站立着。 面对钟覃的大逆之罪却未表现出震怒,反而平淡如水,让一旁的人都心头颤颤。 他望着苏闻,虽然跪着,但是苏闻的脸上依然有着对他的敬畏之色。 不由出声道:“那朕洗耳恭听钟卿的肺腑之言,看看我朝苏相到底犯下了多大的罪!” “是。”钟覃放眼看了看四周,他的眼线收到了他的暗示,纷纷正色等待时机。 “苏相是我朝重臣,肩负着为百姓牟利,为陛下分忧的大任,且苏相两朝元老,深得民心,应当重民计,知民声,了解百姓的凄苦安乐,但是苏相身为我朝大臣,是百姓信任的大人,是陛下信任的忠臣,但是这样的大人,这样的忠臣却为了一己之私,想要毁灭央央诏月,想要百姓流离失所,为了成就自己的可耻野心,还不惜放火烧去了众多百姓的赖以生存的家园,致使众多百姓无家可归,妻离子散,甚至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说道激动处,钟覃撩袍跪下,字字挚恳,道:“陛下,这样的谋逆之臣我诏月断断不能留啊!” 温陌君听闻钟覃对苏闻的控诉,抬眼望了一直没有出现动静的马车方向,随后才看向苏闻,声音低沉而持稳:“苏相,你可有话要为自己辩解?” 苏闻听闻温陌君的声音,见到他泛白的脸色,心头陡然一沉,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为何不见蔓吟? 他的目光在四周扫视了一圈,望着温陌君却未置一词。 钟覃见苏闻未对温陌君解释,俯首道:“陛下,苏相已经无言以对,这个罪名非臣不肯为苏相洗清,而是面对无辜的百姓,面对他们悲痛的眼神,面对他们殷殷关注,臣不敢徇私!” 温陌君望着一心想要落实苏闻罪责的钟覃,望着苏闻的目光重了几分,“苏闻,你身为一朝宰相,面对这样的现状,难道真的无话可说?” 苏闻的不言不语,他明白,是为了替他隐瞒他之前为了铲除异己而做出的牺牲,苏闻是代他在付出代价。 但是他如今也只是一个被老天握住了命脉的人,不知尽头的那一日何时就突然而至,他不需要流芳百世,也不需要永不相望,更不想无依无靠的活着。 所以他不需要苏闻这份好意,才一再的出言提醒。 苏闻见温陌君再度出言,希望他辩解几句,但是他也不能啊,这件事不仅仅关乎他自己,还关乎错儿,更关乎整个苏家。 他不知道钟覃是如何得知错儿的真实身份的, 但是他不能让一个已经被掩盖过去的事实毁了错儿,毁了苏家,所以他纵然心有冤屈,他也不能说,不可说。 但是陛下的这份心意,他明白,同时他也很感激。 温陌君等了片刻,苏闻依然是不置一词,想要将罪责揽下,他突然起身,拂手将桌上的东西掀翻在地。 所有人被他突发的气势震住,纷纷投以畏惧的目光。 “陛下。”钟覃见温陌君发怒,不知是在为苏闻的不争气,还是在为他暗藏不露的野心,唤了一声后,收敛了心神。 “苏闻身为我诏月再想,不管是他犯下了何种罪名,都必须经过三堂会审才能定夺,朕要看到真凭实据才能公正的处置他,让百姓也心服口服,所以朕今日便不对这件事做出定夺,待证据确凿之后再以!” 苏闻不肯为自己辩解,但是他却不能这样草菅人命。 “陛下!”钟覃见温陌君真的不肯为苏闻定罪,眼中一狠,余光扫向人群的四个角落。 这时,只见跪了一片的人海中,突然发生了一声悲恸嘶吼。 “陛下!您是我们的天子,您是我们的君王,更是我们仰仗的天,小民恳请陛下为小民做主,将苏闻这个贼子就此问斩,以此平息我们心头的冤屈与怒气!“ ”大胆!陛下的决定可是尔等能左右的!”寒烈自温陌君坐下之后就无声无息的站在他身后,若不是那个人对温陌君不敬,他还不会出声。 正是因为这一声爆喝,让百姓的目光都聚到了那个黑色身影上,对方冷眉寒目,气势压人,一看就是不凡之人,加之他身上还有一股常人没有的凛然之气,让他们微微有些畏惧。 一人被寒烈的气势压住,另一人又从另一头发声,“陛下,您是圣明的天子,昨夜一事虽然可三言两语被概括过去,但是留在我们心头的恐惧与悲痛却非语言能盖过的。陛下,您亲眼见到过自己的家人被埋火海,只能眼睁睁看着其死去的心情吗?你亲身看到过死里逃生,却发现四周都是火海的绝望吗?您知道四周呼救声与嘶喊声响彻云霄,却一日安挡不住那无情火舌烧毁一切的无奈吗?而且这些事,这些事都是可以避免的,若不是他苏闻放火,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他毁了我们的一切,是他给我们安乐的人生被悲痛终结,是他让我们后半生的希望就此轰塌,小民代所有在火海中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的人对陛下恳求,切莫姑息这等贼人!” 第217章 民心慌 那个人的声音一止,之前还细碎的声音瞬间就停止了,四周的人默不作声,纷纷对他的话表示了默认。 是啊,自己的家人被火舌吞噬,他们却无可奈何,面对所有声嘶竭力的哭喊,他们依然无可奈何,最终在他们的无可奈何中一条条生命就这么消纵即逝了,这种感觉可是位高权重的陛下能了解的! 紧随着那个声音的落定,左侧下方的人群中又拔起了一个声音:“陛下,虽然我们只是寻常百姓,但是我们也是自食其力,有血有肉的人,不是贼人苏闻掌中可以任意揉捏的筹码,更不是他争夺权势的棋子,我们没有没有高高在上的权势,也没有富可敌国的钱财,但是我们却是诏月的子民,是陛下最虔诚的信徒,还望陛下能听民声,为民伸冤!” 前面的平凡之音,加上最末的为民伸冤,将所有人心头的伤痛与悲恸全数牵引了出来,所有跪在地上的人都切切的望着端坐于上方,集尊贵与天威于一身的男子,这个男子是他们的天,他们希望这个天能看到他们心中的伤痛,为他们伸冤。 他面目沁寒,眼色阴冷的望着脚下跪了一大片的人,目光却在人群的四个偏角定住,钟覃之所以这般有恃无恐,仗着的就是这几个说话的人吧! 这些人藏于人群之中,一个接一个的说出所谓的民声,一言一句间将苏闻的罪定了不说,还将他推向了高处,他可以预想若是今日这件事无法达到这些人的目标,那之后诏月必然民愤四起,惶惶难安。 致使如今的他也不得不忌惮已经被悲痛与仇恨充斥着百姓,不能再强势为苏闻脱罪。 一直呆在马车之内的苏蔓吟听闻外面的民心被有心之人鼓动,将自己的父亲与自己的夫君都推向了风口浪尖,心中十分焦急,这必然是钟覃的目的。 想要利用民心来逼迫陛下,让他无法为自己的父亲脱罪! 想着她看着至今都未从震惊中回神的钟诺涵的身上,这样步步为营,谋算至深的人真的会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有所滞停吗? 这样被野心与生存扭曲的人格,还能放入那一点点的亲情吗? 外面的呼声因为温陌君的沉默而渐渐高涨,钟覃听着近乎鼎沸的人声,暗暗得意,纵然是九五至尊,纵然享有着独一无二的权势,也抵不过那滔滔的声势,这渐长的民愤。 眼看着所有百姓都近乎狂人的请求着温陌君想要他为其伸冤,重惩让他们家破人亡的罪人,他抓住机会,叩首扬声道:“陛下,如今民怨正起,想要择日再审,怕会让百姓觉得不公,苏相对自己犯下的罪行已经供认不讳了,此番陛下若是还不下决定,怕会让百姓失望,让天下失望啊!” 温陌君冷眉听着钟覃的劝说,嘴角紧抿,却依然不肯答话。 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马车后方传来了动静,苏蔓吟一身华袍,肩披白色的披风在素瑾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的手撑着马车顶部,望着下方乌压压跪了一地的百姓,心头猛然一惊,这些人宛若墨色狂潮般席向了独坐在高出的温陌君,那一刻她的心为温陌君而伤。 纵然是天子之身,拥有天下最尊贵的身份,拥有天下最好的一切,但是也不过是孤家寡人,甚至是孤立无援。 她的身子濒临极限,她拼尽全力也要为他挡去一星半点的波澜。 她的出现让温陌君有所深思,也让一直跪在刑场中间的苏闻微微一颤,他那如花似玉的女儿,短短数日竟然变得这般羸弱似纸,那惨败的皮肤,那孱弱的身躯,成为他此刻最深谙的隐痛。 她虽非他的亲女,但是她也是他亲眼看大,宛若亲生的女儿,他突然有些不忍,也有些后悔,若是自己当初不那么思虑长远,或许也就没了今日之景。 苏蔓吟的出现让被人言撩动的四周再度沉寂。 她看了看四周的人,目光温柔的望着前方端坐的温陌君,眼底是无声的支持,转而望向那群百姓,眼中的光芒陡然间转为了锐利。 “苏相身为两朝元老,为民之优而优,为民之苦而苦,当你们备受苦难的时候,是谁在第一时间为你们谋得了一处安神之地!当你们即将葬身火海,又是谁第一时间带领着人马前来搭救!如今你们一个个认为这样仁心赤赤的人是大奸大恶之人,你们不觉得愧疚吗?” 她的声音清亮而又清晰,随着日光的铺开散开,砸在那些人的心头。 众人因为她的话再度切切私语,有胆大的人望着邢台中间的人,眼中有愧色,但是却没有出言。 苏闻之所以能够在那个位置上呆得久,不仅是因为他过人的心智,更是他有着一颗体恤民情的心。 见气氛有了变化,隐藏在人群中的钟覃的眼线立刻出言,“纵然他有着功勋,但是这些并不能磨灭他给我们带来的苦难,你们这些当官的人哪能真的知道民苦,哪能真的体会我们的不易,一句话就可以让我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如今犯了错还不敢承认,一味的推卸,这就是你说的赤赤仁心!” “对啊,你看看曾经繁华的街道,你看看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都变为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他是宰相,就可以一手遮天,就可以无视法纪,无视天威,肆意而为吗?”另一人立刻附和。 苏蔓吟知道那些人就是煽动裙心的人,目光再度一冷,“照你们这么说,苏相还罪恶滔天了!你们当中有人是亲眼见过这场大火的起始的!有人是亲眼见到他去放火的!又有人见到他肆意而为了!” 在场的人无一吭声,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亲眼见到过。 钟覃见苏蔓吟出现后就力挽狂澜将原本针对苏闻的舆论压下,心头一怒,低首见怒视被他埋在人群的眼线,那些人接收了钟覃的目光,知道自己若是不成功,只能有一个结局,亦是紧张无比。 以往的诬陷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如今要面对当今天子来窜供,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义无反顾的往前。 “苏妃娘娘的话未免强人所难了,这里的人若是有一人亲眼见到怕此刻早已和无辜死在那场大火中的一样化为了一具尸体了。”另一人不屑轻讽,转而望着温陌君高举双手,行叩拜之礼道:“陛下,您是明君,我们这些百姓都无比相信你,虽然逝去的生命已经无可挽回,但是还请陛下能为生者多多考虑,不要让他们以及下一代的孩童知道,这个世界只要你有权就可灭人于朝夕之间。” 他的话音一落,那些无辜百姓的目光的诚诚的聚到了温陌君身上,那个人说的话纵然不是大多数人的心声,但也是许多人的肺腑之感。 这里是诏月皇城,聚集着各类王公贵族与各类宁狂权臣,若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不小心得罪了那些人,被打是常事。 而且仗势欺人的人也不是没有,大家都是苦于自己的百姓,无权无势,很多时候不得不隐忍,以此求得生存。 他们无时无刻不希望一句这样的话从天子的口中说出,纵然不可尽除那些贪官污吏与狂妄子弟,但是也可让他们的生命与安全得到一丝的保障。 “求陛下秉公处理此事,还我们一个公道。”所有人俯首齐呼,声势震天,回音盘旋百里犹在。 面对一双双满汉期望的眼睛,一双双含着炽热请求的眼睛,温陌君心头宛若被压下了一座大山,他怎会不明白天子脚下,权臣众多,百姓生存不尽如人意,但是他非一无所动,只是不便于他人透露而已。 那些人舌灿莲花,竟然将这些事也挑拨了出来,看来钟覃真是准备万全。 他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对付苏闻,还是为了动摇他这个皇位! 民怨一旦被掀起,后续的问题接踵而至,不说应接不暇,但是短时间内无法平息那是一定的。 如今众人目光乘赤,他不答便是默许了这类不平现象的蔓延,答了却又是对苏闻的罪名进一步论证。 苏闻一旦出事,影响怕不只是苏家,没有他在中间权衡,诏月内怒的问题怕是更加尖锐及激烈。 苏蔓吟见温陌君思虑良久依然不答话,便明白此刻他的心头已是失了些许分寸,那些人一句句,一字字将他逼到了一个极端的舆论要点上,不管他作何选择都会引来不利的结局。 她放眼四周望了望,高累的城墙后格外安静,日光打在城墙上泛着圈圈金晕,衬得城墙的后方暗影重重,窥之不明。 “娘娘。”素瑾一直扶着她,余光瞥见钟诺涵回神察觉了外面的鬼诣气氛,正朝着外面走来,低声唤了她一下。 与此同时,苏蔓吟的目光紧紧的望着温陌君,一寸不挪,而且将自己隐藏了多年的情愫都融了进去,仿佛要一眼将他永久铭记一般。 温陌君的目光四处游曳,并未察觉苏蔓吟那道过于温柔的凝视。 片刻之后,寂静的四周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嘶喊:“刺客!” 温陌君心神一凛,寒烈已经纵身跳出,拔剑站在了他的身前。 第218章 突殁 也就是那一刹那,苏蔓吟突然回神,扬袖拂过素瑾的头,悄然拔下了一支朱钗,朝着扶壁走出来的钟诺涵冲去。 “娘娘!”素瑾见苏蔓吟突然动作,大惊失色的唤了一声。 下一秒,却见苏蔓吟的身子突然倒飞着被踢了出来,她慌忙铺身去接,却晚了一步。苏蔓吟脖子上插着一支雕纹着栩栩如生的孔雀金钗,迎着日晖泛着璀璨夺目的光芒,然而金钗的末端鲜血喷溅,血流如注。 整个人朝着马车下方坠去,如纸般惨白的脸上血色尽褪.。 “娘娘!”素瑾凄厉一吼,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拉向了这里。 原本离马车近的人见到苏蔓吟突然坠了下来,纷纷退让,无一人敢接。 素瑾手忙脚乱的从上方爬下去。 苏蔓吟重重落地,溅起了片片尘埃。尘埃浮起,宛若浮游飘荡,隔着那片浮光,她望着手掌染血,跌撞走出来的钟诺涵,放声一吼:“护驾!蕙妃要刺杀陛下!” 此言一出,钟覃呲目,回头望着自己手染鲜血的女儿,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与此同时,一直隐藏在城墙之外的杀手,听闻惠妃在刺杀陛下,以为是钟覃在暗示他们动手,所有人纷纷从墙的另一头一涌而下。 跪在四周的百姓只见到一片暗色笼罩头顶,抬眼望去见到手执长剑,身穿黑衣,杀气森森的人从上方落下,大骇一声,纷纷逃走。 其中一个杀手一马当先冲过了人群, 跃上了高台,准备刺杀温陌君。寒烈察觉,扬剑一斩,跟杀手绞在了一起。 “娘娘!”素瑾的声音在喧杂的人群中响起,凄厉而痛楚。 苏闻见到苏蔓吟坠下马车那一瞬间,就已经按捺不住起身,只是被侩子手紧紧压住,不得挣脱,急得大声喊:“蔓吟!蔓吟!” 温陌君隔着寒烈与人群的缝隙,见到了苏蔓吟脖子间喷溅的鲜血,顿时心头一沉,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钟覃,眼底乍现杀机:“钟大人心思真是缜密,竟然连这一招都想到了,怕朕不随你的愿,想要将朕灭口!” 钟覃收回目光,望着眼前眼色迫人的温陌君,缓缓起身,“陛下既然猜到了,那臣就不隐瞒了,臣不敢灭陛下的口,但是那只是建立在臣足够自保的时候。” 钟覃是武将出身,随身有带刀的习惯,计划败露,他已经无路可退。 温陌君也站了起来,见钟覃握着匕首,就知他的杀机也起了。 不由淡然一笑,“钟大人自恃有武功在身,但是不要忘记了朕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人,你确定你要在众目睽睽下刺杀朕!你不怕坐上了这皇位,你也名不正言不顺!” “这不是陛下该思虑的。”钟覃知道温陌君有武功,但是此刻他面色苍白,步伐虚浮,一看就是重伤之症。 他虽然不敢在众目睽睽下对他下手,但是此刻四处混乱,到处厮杀,所有人都自顾不暇,谁还能顾及到这边。 要杀他,此刻便是最佳时机! “陛下!”寒烈刚将杀手大退,回身就见到钟覃拿出匕首与他对峙,心头一颤,大喝着追过去。 苏闻也看到了钟覃鬼迷心窍想要行刺温陌君的那一幕,放声大喊:“钟覃你要弑君,你要在天下人面前当一个丧心病狂的小人吗!” 这里的人虽然都是自顾不暇,但是也有不少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 杀手虽然多,但是更多的仍然是百姓,纵然他们想将这里的人都杀干净,阻挡这件事的流露。 但是总有漏网之鱼,而这些漏网之鱼一定会成为他日后最大的隐患。 钟覃侧头,见场中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在了这处,杀机毕露,对着他带来的杀手,道:“所有人一个不留!全杀!” 杀手是那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冷漠之辈,眼中没有什么君主权臣,只知道这件事成了之后,钟覃将支付他们万金,让他们衣食不愁。 收到金钱的驱使,他们便更加肆无忌惮,手起刀落,收割的尽是无辜百姓之命。 不多时,刑场上就血流满地,尸横遍野,流出的鲜血宛若一条条横贯在地面的线,纵横交错出了这片生杀炼狱。 苏蔓吟被素瑾扶着,泪无声落下,她能做的不过就是眼下的事了而且眼下的事不过就是等死而已。 苏闻望着被钟诺涵所伤的苏蔓吟,再看被钟覃盯着的温陌君,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视四周,每多看一寸,心里的罪就重一分。 若不是他非要隐瞒苏家的罪孽,若不是他执意要错儿的后半生计划好,若不是他偏执的一心想要光耀门楣的同时,让自己的其中一个女儿得到幸福,那一切都不会这样。 错儿不会恨他,蔓吟不对怨他,陛下不会不信他,那么其他人也就无可趁之机。 诏月的百姓也不会遭此绝难。 可是如今一起都无法逆转了,因为他,诏月难逃此劫,陛下难过今日。 诏月就要遭受覆顶之灾了! “父亲!”就在众人都倍感绝望的时候,钟诺涵隔着人群大声嘶喊着钟覃。 而她的身后素瑾握着从自己头上取下的发簪,紧紧的抵在了她的动脉处。 钟覃听闻身后的呼唤,缓慢回头,入眼的便是素瑾眼中的杀机与钟诺涵惊慌颤抖的嘴角。 “父亲。”钟诺涵望着与温陌君敌对的人,眼中噙着热泪。 她虽然知道这个场面必然免不了鲜血,免不了牺牲,但是看着那么多无辜的人在自己眼前倒下,看着满地的血腥,看着一个个完整的人在自己眼前被肢解,她还是有些不敢承受。 她再怎么察言观色,再怎么玲珑剔透,她也只是一个从深闺宅院中出来的女人。 懂得人心的黑暗,却不得战争的残酷,更受不了战争的惨状。 若不是素瑾突然发力挟持了她,她甚至连自己在哪里都混沌不清。 温陌君见素瑾对钟诺涵下手,紧绷着心弦朝着墙头看了看,里面厮杀声震天,外面却似乎悄然无声,没有马蹄声,没有呼喝声,甚至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如今的你们已经是困兽,想要突围,简直是做梦!”钟覃已经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在做这件事,眼看成功在即,他怎会停下。 说着他挥着匕首朝着温陌君刺去。 苏闻见状,惊慌的起身,之前还按着他的侩子手此刻已经被慌乱的局面所惊,不知踪迹,所以他可以起身跑过去。 “陛下。”他的错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他的罪孽再重,累及后人。 一切都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跟他们没有关系。 为何老天就是这般残忍! 温陌君见钟覃有所动作,立刻侧身闪开,内力皆散的他面对钟覃的刺杀只能躲闪,无法敌对,而且盈亏过重的身子也不可能撑得住太久。 寒烈听闻苏闻的声音,知道钟覃已经动手,对杀手出手更是狠厉,一挥一斩皆是夺命招术,但是那些杀手仿佛并不怕死,见寒烈杀心大起不退反进,拼死也要缠住他。 苏蔓吟听闻苏闻的声音,仰面躺在地上的她,费力的侧头就见到钟覃的匕首擦着温陌君的衣角,险险划过他的胸口,那一刻她的心生起了恨。 为何自己会不懂武!为何自己总是不能为他挡去血雨!为何自己总会只能为他解决这些繁琐的事,不能为他分担生死之忧! 为何……为何苏珝错……还不来! 钟覃反握匕首狠厉一划,匕首的尖端划断了系在温陌君身上的披风,披风瞬间飘落,摔在冰凉的地面。 温陌君急速闪躲,呼吸渐渐不稳,一只手也压在了胸口,唇色渐渐发白。 苏闻奋力的跑着,然而刚跑下邢台的他一落地就被一个杀手一个扫腿打翻在地,他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就开始发懵。 眼前出现了片刻的黑暗,之后才恢复光线,浑身剧痛无比,仿佛整个人被拆散了一般。 下一瞬,一个闪烁着光点的白点突然从上方刺下。 “父亲!” “老爷!” 两声惊呼自另一个方向传来,含着一通撕心裂肺灌入了他的耳朵,他才知这是剑尖,会瞬间取他性命的剑尖。 “钟覃!你若不停手,今日你的女儿就会死在你面前!”素瑾见苏闻要被对方杀了,心头的顾忌消失不见,保不住小姐的她不想再保不住老爷。 可笑她在后宫活了那么久,竟然连这点杀孽都不敢沾染。 钟覃听着素瑾的声音,脸色丝毫未变,紧盯着温陌君的目光染着狞狂,心头被即将成功的喜悦,被即将称帝的疯狂占据,根本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父亲!”钟诺涵见钟覃头也不回,整个心止不住的凉了下去,“您真的不管女儿吗?” 钟覃被后方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喊得心烦意乱,“我不只你一个女儿,死你一个又如何,更何况你是为大业而死,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你放心日后你的母亲我会好生照料的,你不必牵挂。” 钟诺涵听闻钟覃淡漠的话,心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了一道口子,她难以置信素来对她迁就有加,赞许肯定的父亲,会在今日说出这番话。 他的女儿是不少,但是最优秀的是她,最理解他苦心的是她,能支持他的人也是她。 他曾说她是他最看好,最优秀的孩子,所以才会被选入后宫,成为钟家最后的仪仗。 但是如今他竟然说他不需要她了。 第219章 生死一线 素瑾也没料到钟覃这般心狠,自己的亲身女儿都可不顾。 钟诺涵突然眼色一厉,主动将脖子送入素瑾的发簪末端,素瑾飞快察觉立刻扔开了发簪,但是还是晚了些,钟诺涵的脖子被划开了一道食指长的伤口,瞬间鲜血倾泻了整个肩头。 钟诺涵一语未发就跌了下去,身子落在被血沁过的地面,悄寂无声。 素瑾彷徨无依,心神错乱下也跌下了马车,六神无主却本能的朝着苏蔓吟爬去,嘴里喃喃道:“娘娘,娘娘。” “蔓吟。”苏蔓吟本就失血,经过这一番的放血,整个人感觉无比的冷,被素瑾抱起那股刺骨的冷却沁入骨髓般紧紧贴合。 “娘娘,这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没有援军,没有就住,国家危在旦夕,陛下危在旦夕,四周全是殷殷的红血,一切都让她感觉那么的绝望。 钟覃不管身后的动静,望着退无可退,只能扶柱喘息的温陌君,阴测测的笑道:“陛下,以后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臣再次恭送陛下升天!” 温陌君垂手而立,听完钟覃的话后,蓦地抬起脸,目光望着墙头之外的湛蓝天空,那里晴空万里,无一朵白云飘荡。 但是却有着温煦的东风徐徐而来。 “你没机会了。”他缓缓启唇,嘴角缓慢的绽放了一抹冷肃的笑意。 钟覃还未从他的话中体会出什么,突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擦着他的裤脚定在了他的脚边。 瞬间所有的期望退怯,所有的热血冷寂,一股彻骨至寒的冷意瞬间侵袭了他整个身心。 “钟覃,你竟然敢谋反!”张涥一身银亮盔甲,威风凛凛的立于墙头,血色的披风烈烈飞扬,手中的弓弩还保持着离弦的姿态。 钟覃被张涥的这一突然而至的声音震惊的愣在了原地,不等他反应,后方出现了一片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踩着喧嚣急急驶来,一声一声踩入他的耳朵,踢入他的脑海。 瞬间一股死亡之息笼罩在了他的全身。 “陛下,属下酒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张涥的身子从墙头一掠而下,银亮的盔甲映着浅金的日辉,破云而来,格外耀目。 他身子如同展翅的大鹏指摇而下,急急掠向温陌君所在的地方。 苏闻从地上爬起见到被百姓窜逃的大门被一片身着战服的士兵涌入,而且还牢牢的把关,鬼诣的身影在那群人中若隐若现,再见张涥破空而来,他知道之前的噩梦已经过去。 他起身看了看依然站在温陌君前,不肯离开的钟覃,不敢掉以轻心,人被逼入绝路,一定还会殊死一搏! 他不能让温陌君龙体有损! 如他所料,钟覃被绝望寸寸啃噬,被恐惧丝丝俘虏后,心神出现了一瞬的空白,随后被死亡笼罩的他突然回神,如今自己想要活命已经不可能了,还不如拉着温陌君一道下至黄泉,这样他也不虚此行了。 想着,他的身子再动,匕首泛着夺取人性命的寒光,对准已经无力躲避的温陌君的心口插去。 “陛下!”正在快步朝着温陌君走去的苏闻,见到此幕,心神紧凛,脚下的步伐更是迅速。 张涥的身子还飘在半空,见到钟覃还要垂死挣扎,不做迟疑,再度搭箭上弩,瞬发而至,渐渐准确的刺入钟覃的后背,正在举着匕首靠近温陌君的他,身子猛然一震,嘴角因羽箭的刺入而溢出了鲜血。 但是依然没能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张涥想要再度搭箭的时间不够,加快速度也无法在那个生死关头靠近温陌君,心头大骇。 鬼诣领着人从门口跑入,入眼的便是温陌君生死攸关的这一幕,他拼出全力奔跑,但是也无法阻止这样一幕。 一直心神难宁的苏蔓吟在张涥的声音中听出了不妥,想要回身望去,然却没了力气,只能下意识的低唤:“陛下。” 素瑾望着钟覃拼死也要杀了温陌君,整个人已经被那样惊险的情形震住,一时之间无法分心来照顾苏蔓吟。 钟诺涵半昏迷半清醒,睁眼望着还执迷不悟的钟覃,眼底尽是苍凉的嗤笑,机关算尽,舍尽一切,到头来亦不过是水月镜花,空梦一场。 温陌君看着直直逼来的匕首,它宛若吐着信子寸寸靠近的毒蛇,狰狞着它最美丽的色泽,张嘴要将他整个吃拆裹腹。 果然是天命难违吗? 自己还是终究难逃这一劫? 他扶着柱的手因为这不可逆转的命术而放开,此生最放不下的都已经放下,还有什么留恋的。 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而已。 寒烈因为自己的人进入战场的缘故,快速的从杀手中抽身,回头望着被钟覃的匕首逼至了胸口,且已经一脸无望的温陌君,不顾自身的伤势拼力一发,隔空对准钟覃的后背打出一掌。 那一掌凝聚了他此刻能聚上的所有内息,可以瞬间躲了他的性命。 然那个时刻,钟覃的匕首已经花开了温陌君纤薄的外衣,直直望着里面跳动的心脏刺去。 身后灌来的夺命之气他亦无所顾忌,他只要温陌君死! 众人倍感绝望,因为距离失了先机的他们,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钟覃将手中的匕首送入温陌君的体内。 就在众人都觉得希望渺茫的时候,一道红色的身影宛若虹光从另一头蹿入,紧接着一道寒光一过,红衣傲然伫立在钟覃后方,冷眼望着僵硬在原地的钟覃。 温陌君本是闭眼等死,但是一道熟悉的气息侵鼻而来的时候,他等死的瞬间被打破,以至于他连疼痛都没感觉到。 钟覃难以置信的战立着,看着掌心处的匕首刚感觉它刺入了温陌君的体内,他就被人一剑斩下,整个人便没了力气再将匕首送入温陌君的体内。 自己拼出的全力被身后的人一招打散,瞬间他眉色狰狞,眼底癫狂,嘴里不甘的喃喃道:“这是为何!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 众人见三人都未动一毫,张涥与苏闻都来至这处高台,两人脸上有洋溢着试探之色。 “陛下。” 苏闻望着立在最前方的那抹身影,虽然对方背对着自己,但是他清楚那人是谁。 瞬间热泪盈眶。 温陌君听着钟覃不敢相信的低喃,缓缓睁开了眼,入眼的便是那张熟悉得刻入了骨髓的脸,依旧是那身如红霞披身的红衣,她依然这般光艳夺目,依然这般姿容绝世。 但是他却没了当初为她倾倒的那份心。 胸口处传来了一丝痛楚,他伸手按住,退开了一步。 苏珝错见到他退开的动作,心痛入眼,张嘴道:“陌君。” 一声陌君让温陌君的脸色骤然一变,无数个昼夜交替的深夜他都无比心心念念的希冀着这个称呼的出现,可是它却迟迟没有出现。 然而近日它出现了。 他的目光瞬间望入了那双沁满了痛楚的眸中,那一刻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猛烈一缩。 虽然出现了,但是却过了最佳的时期,这份惊喜与悸动都已经荡然无存了。 苏闻与张涥都来到了高台,两人望着及时赶来的苏珝错,一人感激,一人动容。 寒烈也落身在温陌君身侧,望着苏珝错,再看温陌君的脸色,一时之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张涥察觉这诡异的气氛,张嘴想谢苏珝错。 不想这时,下方突然传来素瑾惊慌的尖叫,“陛下,娘娘不行了!娘娘!” 一句话盖过了场中所有的声音,吸引了站在高台上所有人的目光。 温陌君苍然的晃身,伸手抓住寒烈,沉声道:“寒烈,带朕过去!” 寒烈听闻立刻抱住温陌君往下放掠去。 苏珝错却在听闻温陌君的话后,呛然的后退了数步,心神震骇,他没了内息!而且他无法原谅自己! 从来都不曾在她面前后退的他,今日清晰的用自己的心与立场为她划出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让将两人都画地为牢。 苏闻本想说点什么,但是素瑾越哭越凶的声音让他心神难安,他只能叹息了一声,折身往下急促离去。 张涥见苏珝错不肯言语,沉默以待,再看下方已经被自己的人压住了局面,抿了抿嘴,纵身一跃,落入场中,准备清场。 纤阿在关键时刻蓄力将苏珝错从城头送下,见苏珝错成功的救下了温陌君,心头本是一松,但是听闻素瑾的惊呼,立刻从墙头跃下,同时也在人群中望见了鬼诣。 对方无暇顾及她,全身心都在为苏蔓吟续命。 她微微失落,再度扬起眼帘的时候,却见被苏珝错一剑斩下本应是生机渺茫的钟覃,突然站起,尽是死灰的脸上凝着最后一口气,举起匕首朝着苏珝错刺去。 苏珝错面朝邢台,背对着他,加上心神惧乱,没有察觉身后的杀机。 纤阿一看立刻惊慌大吼:“娘娘,小心背后。” 她的声音一出,最先回神的是温陌君,他本刚落身在苏蔓吟三米处,听闻纤阿的那声大吼,瞬间就回了身,望见那一幕心痛骤然袭来,本能的想要运力跃出,不想胸口处传来一阵搅动,张嘴便是一口暗红的鲜血。 “陛下。”寒烈见温陌君身形一晃,口吐鲜血,立刻扶住了他。 苏闻是第二个反应的,当时他刚下高台,听着纤阿的大喊,不由分说的就折身。 张涥起初没反应,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苏珝错对那声大喊充耳不闻,整个人孤零零的一动不动。 第220章 心裂成殇 下一刻,却见不懂武功的苏闻用着两条腿以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往上冲了去。 他震在了原地。 苏珝错的心神一直沉浸在温陌君之前的动作与那些含义之中,没有察觉纤阿的失措,更未察觉身后的杀机。 她呛然的往前走,突然见到落身的温陌君心骇的望着这边,张嘴便吐出了一口血,她才微微回神。 然而不等她看清后方的情景时,她就被一道大力推开,整个人失衡的往高台下跌去,她起初是失神的,在即将落地那一刻,她突然回神,一掌打在地面,身子借势反弹,还没上到高台处。 却听素瑾与纤阿两人同时大呼: “老爷!” “苏相大人!” 她的身子纵然一跃出现在了高台处,入眼的便是苏闻与钟覃两两相对的一幕,她从两人过于平静的表情中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落身走去。 钟覃望着苏闻,看着已经全被没入他心头的匕首,放声一笑,“你依然什么都得不到!” 苏闻却回以淡泊的笑容,“我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 苏珝错猝然的来到两人的身前,见到苏闻的白色囚衣被徐徐冒出的鲜血染透,而钟覃的手几乎没入了那片稠浓的血色中,扬手将两人分离,举手直接打向了钟覃的天灵盖。 钟覃身子一颤,口中的鲜血炸裂而出,苏珝错满眼杀机,将他扔下了高台。 落下的瞬间,钟覃眼前浮现了许多在世的情景,有众官的吹捧,有家人的陪伴,有女儿的孝顺,有陛下的赞赏等等,许许多多。 然这一切都成为了不可回退的回忆,自他选择了这条路之后,这些追忆就从他生命中消失。 没想到再度想起这些竟是这个时候。 突然间他想起了之前自己拿饭鬼迷心窍的话,侧目想要看看被自己放在心上疼惜过的女儿,但是却没了时间。 身后一麻,他的眼前就袭来一片暗海,将他全数笼罩其中,溺毙而亡。 苏珝错望着眼前被鲜血一点点吞噬的苏闻,痛楚还未散,又压了过来,不等她自己有所动作的时候,眼泪就已经无声而下。 苏闻望着苏珝错,这个自她母亲过世就不曾与他呆过的女儿,这个被他夺去了幸福的女儿,这个他最想将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给她的女儿。 他想对她说的话,有许多许多,但是望见她不断砸下的眼泪,所有的话都转为了嘴边的一声轻唤: “错儿。” 苏珝错望着唤完之后,身子就无可依靠而倒下的苏闻,慌忙上前将他接在了怀中,哭泣不止,无语凝噎。 “为父……为父想告诉你一件事。”事已至此,苏闻觉得不该再瞒着她了,甚至他认为若是自己早些告诉她,或许他们又是另一种光景。 苏珝错知道苏闻要说什么,颤声道:“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苏闻一惊,“所有?” “对,所有。”苏珝错点头。 苏闻秉着的一口气缓缓散去,“既然知道了,那你可还恨我?” 苏珝错哭得收不住气,蓦地摇头,“不恨。” “那就好。”苏闻缓然一笑,甚是欣慰。 这时被鬼诣抢救过来的苏蔓吟,也缓缓的睁开了眼,轻声唤道:“陛下。” 温陌君听闻了这声呼唤,心神一聚,伸手擦掉了唇上的血迹,沉住气踏着沉稳的步伐步步靠近苏蔓吟,心头却不知为何一直在颤,或许是被她对他的情深所感,或许是被她的无畏而震,更或许是因为某种存在于潜意识的愧疚。 当那张如纸般浅薄虚弱的脸映入眼帘时,他眼中一痛,屈膝蹲下,将她从素瑾的怀中接了过来,望着她沾染着血腥的脸,他的脸色瞬间就凝固了。 苏蔓吟被他抱着,纵然呼吸困难,也觉幸福十分。 “陛下。”她望着温陌君,声音虚弱无力。 “朕在。”温陌君压低了身子,轻声答。 “臣妾能为陛下做的,只有这一件事了,以后陛下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温陌君淡然的回答。 温陌君答这句话的时候,余光却一直在关注着邢台上方,另一张惨白得不见丝毫血色的脸。 苏珝错望着对自己欣慰一笑的苏闻,身子止不住的开始颤抖,心头仿佛有一只小虫在一口一口的啃食自己的心。 苏闻望着苏珝错,她的眉眼处与怜衣极像,都是那般的倔强与坚强,想着她,苏闻的目光嵌入了丝丝柔情:“错儿,为父就要去见你娘了,你一个人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之后的事情为父无法帮你了,只有你自己走下去。” 苏珝错泪流不止,“没有你的帮忙,我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 她不愿去承认自己得知真相之后,对苏闻的那份复杂感情,本以为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人,竟是为自己思虑长远的人,甚至是为了自己不惜赌上一切权势与名誉的人。 苏闻听着苏珝错任着性子的话,只是宽容的笑了笑。侧头往下望去,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温陌君与苏蔓吟格外醒目。 苏珝错见他目光望向了苏蔓吟,目光顺着望过去,正好与温陌君突然投来的目光撞在了一起,瞬间心头激荡四起。 “蔓吟。”苏闻轻声唤了一声自一开始就被他拉入这片漩涡的女儿,心头愧疚万分。 若非他一意孤行,借着她对温陌君的那份情意将她送入皇宫,或许她的命运不会被这般凄凉。 欲爱不得,欲恨不能,最后连自己的生死也不能主宰。 苏珝错见苏闻急急的往苏蔓吟的方向望去,忍住眼泪,道:“你想看看她吗?” 终归是他看大的孩子,苏蔓吟对他的意义不亚于她这个亲生女儿。 哪知苏闻却苍然的摇头,“不了,若是这个距离能让她下一世不遇见我,或许她才能真正的获得幸福,而不会再做一个长于富贵却不得亲情的棋子。” 苏珝错听着苏闻的话,蓦地一怔,下一世! 苏闻眼前的光渐渐暗淡,他没有再说话,而是望着天边的某处,眼底带着一丝缱绻,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那个人般,拉开了嘴角,扬起了温柔的笑意。 “错儿,为父要走了,你的母亲来接为父了。” 听闻母亲,苏珝错举目四处寻觅,但是入眼的都是一片看似灿烂实则冷漠的冰冷之地,刚止住的泪一下子又落了下来。 看着苏闻眼中的光彩宛若被溺入了水的画,一点点的剥落,她情难自禁,终于唤了一声:“父亲。” 苏闻乍闻这一声父亲,不禁泪染眼底,仿佛是等了多年的心愿终于放下了,嘴角绽放了一抹释然的笑。 苏珝错阻挡不了死别的距离,望着世间最后的港湾点点轰塌,她一面忍着不是为何奔腾不休的眼泪,一面又任由它肆意狂泻。 苏蔓吟却极为耳尖的听闻了苏蔓吟那一声饱含痛楚的呼喊,瞬间亦是泪眼婆娑。 “陛下,是不是父亲去了?” 她的视线已经没那么清晰了,看不清台上的人。 温陌君见苏珝错无声的痛哭,尽然冷漠的眼色流露出了一丝不忍,转而望见亦是不久人世的苏蔓吟又遮掩住了。 “恩,他走得很安详。” 苏蔓吟轻轻一笑,用尽了她的力气,“她在,父亲自然会安详。” 忽而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抓住了温陌君。“陛下,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要犹豫,也不要迟疑,顺着自己的心走,才不会为难了自己。” 温陌君听着苏蔓吟的叮嘱,望着台上的苏珝错,惨然的笑了一下,“朕已经没有心了。” 他将自己的心都掏给了那个人,但是那个人不仅不收下,还将它砸得粉碎,如今就连他都无法感受到自己的心了。 苏蔓吟听着温陌君的话,只觉得酸楚又苦涩,“陛下,蔓吟对您的爱宛若这风中尘埃,虽细微却不绝不灭,但是蔓吟却知你对她的爱宛若这日光由天至地不所不在,蔓吟不劝你要释怀,只望你日后好生爱护自己,享受这情爱之甘。” 因为她清楚,温陌君的日子也不会长。 带着对苏珝错的恨,带着对命运的怨,他一定不会善待自己,为难自己又无法宽恕别人,最终落得一人问津的下场。 所以她必须要提醒他。 “你一定要答应我!”她将自己的焦距牢牢的在他脸上对准,仿佛是用尽了生命之力在求得他的答案。 温陌君虽然封了心,但是却不是没了心,望着对自己至死不渝的苏蔓吟,望着这双一直对他无比信任的眼睛,他无法决绝她的任何要求。 “好。” 残留的余生已经失去了意义,怎么活下去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只是她希望自己这么答,自己也就随她。 生命中唯一的一次迁就,竟是在她即将死去的时候,他楞讽一笑,其实自己也是心冷的人,否则怎么这般有眼无珠。 苏蔓吟见他答应,无暇管这里面的真假,微笑的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说着她看了看苏珝错,蓦地动了动唇。 温陌君不知她在说什么,但是苏珝错却看懂了。 她们自小不和,以前自己还未失去亲情的时候,也是任性的小孩,父亲每次见到她们斗嘴都是出声制止,所以她们只能背着父亲,无声的动唇,你一句我一句的吵着。 也因为这样,她们才能瞬间懂对方说的话。 第221章 趁虚而入 她说:姐姐,这一次你赢了。 姐姐! 这个称谓宛若一只利箭瞬间刺入了苏珝错的心,望着怀中已经没了声息的苏闻,她再看即将熄灭生命之火的苏蔓吟,她无法承受。 世间唯一的两个亲人在自己面前逝去,自己只能无可奈何的望着,这种感觉太煎熬,让她有些心力交瘁。 一次次的阴谋,一次次的陷阱,一次次的利用,加之这一次的失去,她觉得从此世间再无属于她的东西。 欲冲口而出的嘶喊被她紧紧压在了喉咙,目光望着苏蔓吟,见对方的眼睛一点点的闭合,看着死亡之息将她一点点笼罩,苏珝错觉得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疼得她呼吸都颤抖了。 温陌君望着怀中一点点失温的苏蔓吟,眼中的某簇光束也在寸寸熄灭,当怀中的人彻底没了声息的时候,他的眼宛若沁了墨,黑得让人感觉绝望。 “娘娘!”素瑾望见苏蔓吟闭上了眼,大哭着扑过去,“娘娘,娘娘!” 然,无济于事。 逝者已逝,纵然断魂亦是无力回天。 苏珝错呆呆的坐在台上,望着下方被鲜血涂抹,被死魂充斥的血腥之地,眼中的泪已经止住,显得空洞而麻木。 纤阿自台下跑上望着无神的苏珝错,看了看已经了无生气的苏闻,蹲在她旁边道:“娘娘,请节哀。” 苏珝错抬眼望了望她,“你以为我可以阻止这一切,所以才不惜百里寻我,但是你失望了,这场杀戮依然不可抵挡的发生了,而且之后还有许多地方会沦为今日这样的炼狱,你可知。” 纤阿听着苏珝错的话一愣,“娘娘,奴婢并非这个意思……” “不必解释,我不想听。”苏珝错听着她左一句娘娘,右一句娘娘,只觉得心头更苦。 今时今日,她恐怕只能是一个娘娘了。 纤阿见苏珝错眼中光彩衰退,目光透过人群望着下方抱着苏蔓吟不知在想什么的温陌君,眼中情绪如海,沉似隐殇。 四周的杀戮声渐渐消弭,所有的杀手被张涥带来的人斩杀殆尽,将场面控制之后,张涥与鬼诣才来到温陌君身前跪下,“陛下,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温陌君抬眼看了看张涥,眼中已经没有之前的愧色与挣扎,而是换上了一份沉毅的冷芒,“今日之事不许外扬,对外便称是苏闻援军劫狱不成而大开杀戒。” 张涥与鬼诣闻言都是一愣,素瑾听着温陌君的话,望着苏蔓吟,眼底尽是愤怒。 “陛下为何要这般主张,难道娘娘与大人在你的心中竟是这般卑微吗?”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的话,眼中骤然聚起怒气,他为何非要这样对待忠烈的苏家! 这放火之事绝不是父亲所为,即便是他动手,那么抉择的人绝对不会是他。 温陌君却仿佛看不见所有的震惊,目光扫过昏迷的中诺韩道:“这是苏家该付出的代价!” 说完,苏珝错浑身一震。 代价! 这是苏家付出的代价,那么他是不是借题发挥呢! 苏家之人除了自己,哪一个对不起他了! 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从今开始,他就是帝王,一个不再被任何事物阻碍的冷酷君主。 素瑾也体会出了他口中的代价,转头就盯着苏珝错,而后惨然的笑了。 苏闻与苏蔓吟一生都在为诏月,为陛下,鞠躬尽瘁,到死也是为保护陛下,保护诏月,甚至是在保护苏珝错,但是最终依然因为她而被陛下记恨,被陛下仇视。 因为她,整个苏家将不再有安宁之日。 甚至可能在不久之后,诏月中再不会有苏家之人了。 “如今的一切,庄妃娘娘,你可满意?”她轻声相问,语气却极为刻薄,“你让你的父亲,你的姐姐为你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却依然得到了这般残酷的下场,你可畅快?” 苏珝错静静的望着素瑾,她对于苏蔓吟的意义就如当初的纤阿对自己的意义,她会说出这番话,自己心头也没什么不妥。 因为这一次温陌君彻底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之后苏家的反击,或者苏家的暗杀都必然以她为中心。 她对素瑾冷淡答:“事已不可改,本宫只能畅快,你再不甘不平,也是无力更改,如今你还能拿本宫如何?” 温陌君听着苏珝错冷淡非常的话,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抱起了苏蔓吟,步步朝着她那边走去。 张涥不懂其中的波澜,只能疑惑的望着。 鬼诣见到温陌君此刻的冷酷,低眉不语。 苏珝错望着那个身着金袍,步宇轩昂的走来的男子,一如当初的温隽五官,一如当初的画般眉目,但是却再也没了那份融骨入心的柔情。 他踏着鲜血走来。一步接着一步,血色在脚底蔓延,横纵交错,光离诡怪。 待他走至她身前,将苏蔓吟放在了苏闻的身旁。沉默的望着两具浑身染血的尸身,想到苏蔓吟临死前对自己的要求,他无声低咛:“蔓吟,恐怕朕要食言了!” 转而回身,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金袍袭身,日光汇聚,五官冷漠,眼色锋锐,如画的眉目此刻宛若被冰雪罩住了一般,冷气逼人。 他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盛在日光下,眼底泛起灿灿的金泽,长身玉立,整个人宛若不可侵犯的神谪,威压盖世。 “从今日,封庄妃为后,回宫之后举行封后大典!” 一音即落,全场皆惊。 在这场纷乱还未解决之时,在这里的生魂还未安息之时,在这里的生者还未从悲痛中回神,之时,温陌君竟在漫天的血雨中宣布了这样一个与极悲相反的喜事。 “陛下!”素瑾听闻温陌君的话,整个人就惊住了,娘娘尸骨未寒,灵魂未安,陛下竟然在这个时候宣布这个消息。 这无疑是在践踏娘娘的付出,是在折煞娘娘的额尊严,她受不了。 “你有异议?”温陌君脸色阴沉,仿佛变了个人一般,隐露君临天下之风。 素瑾双眼红透,望着这样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她无法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只能以悲愤的情绪望着他。 寒烈站在一直默默的随在温陌君的后方,听到他宣布这个消息,起初是喜悦的,但是余光在瞥见苏珝错的眼神时,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纤阿听闻温陌君的话,下一刻就望着苏珝错,见她脸色不喜反惧,心有不解:“娘娘,您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您不觉得高兴吗?” 苏珝错看了看纤阿,再看虽然震惊但是目光却时不时望向这边的鬼诣,不懂情爱的她怎会懂得沧海难为,山河枯竭的哀绝。 “陛下,此事怕……”鬼诣见温陌君说出一番话,不想这时后方的楼外传来的一阵喊杀声,如同一股自来的风,瞬间席卷了外面的死寂,踩碎了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安宁。 也是这样一阵风再度卷起了血雨,掀起了杀戮。 在众人措手不及的时候,一支黑色羽军从两边的门口窜入,速度快得晃眼。 张涥与寒烈最先反应,两人一上一下将温陌君护了起来。 “迎敌!”张涥见对方冲进去后,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 他的身后亲随的士兵立刻无所畏惧的往前跑着,每人都高举着手里的兵器,一身盔甲的士兵与另一方浑身黑甲的羽军汇在了一起,眨眼间便是开始了一场大战。 羽军入城之后,两道飘然的身影宛若浮云入世般翩然的落在了城头。 一身墨绿色大氅,眉眼如铸,锋硬非常;一人着红色大氅,黑发长扬,眉目柔雅,宛若从天而来的仙人,超凡脱俗。 苏珝错望着上方的人,她知道他们一定不会不凑这个热闹,但是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来了。 还来得那么快! 快得像是又一场的阴谋。 “差一点就错过了一场大戏。”云穹稳立墙头,望着脚下的人,嘴角拉来了一抹轻软的笑意。 温陌君仿佛早知道他们会来,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也没看苏珝错一眼,淡漠道:“四皇子来得正好,大戏才登场呢。” “是吗?本皇子看陛下的人马似乎都疲惫了不少。”云穹看着下方的血流成河,眼中没有半丝的怜悯,“这里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呐。” “这样才给了你们机会趁虚而入,不是吗?”温陌君轻松作答。 下方的战事已经触发,双方的人马宛若两块磁极般焦灼在一起,银光铺开,暗色却在蔓延,暗白之间时不时夹杂着一朵朵饶瑶盛放的血花,使得整个场面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呵呵呵。”白玉容归轻笑了两声,目光笔直的射向温陌君,“趁虚而入?你确定你有资格这么跟本王说这句话?” 温陌君望着白玉容归,嘴角轻扬,难辨喜怒,“朕是诏月的君主,是这里的主子,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白玉容归森冷一笑,目光瞥向了他身后的苏珝错,见到他们身旁躺着的血人,仔细一看后眼底骤然掠过一丝冷芒。 “本王的确错过了一场好戏。” 苏珝错见到白玉容归的时候,就别开了脸,没有与他正面对视,但是他声音过于耐人寻味,使得她不得不回眸,想看看他的表情。 这场战乱是他预料到的,自己的每一步都是他设想好了的,整件事情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掌控之内,那么他有没有预料到当初预定的计划会是这个结局! 第222章 没有资格 一夜之间她得知了真相,一夕之间她失去了最后的亲人,一夜一夕间她变为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但是对方却没有丝毫的愧疚感,甚至连一丝歉意都不能在那双诡暗的眼睛里找到。 然而在她要收回视线的时候,他的目光却又那么大胆的迎了过来,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将她死死锁住。 两人之间的波澜没有被其他人发觉,但是却被温陌君丝丝毫毫的收在了眼底。 纤阿站在苏珝错的身旁,一脸戒备的望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废话不必多说,今日你若是想破我诏月的国,想灭我诏月的势,怕是不可能的,哪怕是鱼死网破,朕也会领着我诏月的军队奋战到底!” 淡漠的语气,看淡生死的宁静,森森发寒的冷意。 苏珝错缓缓转头,看着如今截然不同的温陌君,终于在他身上找不到之前的一丝一毫的影子了。 仿佛是收到了她的注视,温陌君突然侧头看了看他。 苏珝错蓦地一愣,随即就被他眼中的那份杀伐之气所惊,猛然间她想起了那日他对她说的话。 他说:“诏月若亡,我必拿你殉国!” 此刻他的眉眼就染着这股纵死不悔的念力,让她无法挪开视线。 云穹与白玉容归听闻温陌君这句话,两人也是一惊,尤其是云穹,之前一直有所顾忌的温陌君突然就无所畏惧的迎对这类死战,这其中有何他不知情的隐情? 他扫了一眼身旁的白玉容归,不知道对方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陛下何必这般草木皆兵,为何不问问今日本皇子与容亲王所来有何意图?” 温陌君眼底卷起了一丝冷光,收回了与苏珝错对视的目光,瞥向站在城头的两人,道:“朕对你们的事不感兴趣,今日你们若不是为了破我诏月国门而来,那么请你们回去,若是为了其他,朕无心招待!” “陛下不必着急,本皇子此番前来就是为了一个人。”云穹纵身一跃,飞展往下。 “一个人?”温陌君咀嚼着这句话,嘴角漾开了一丝别有深意的笑意。 随着云穷的身形落在了满地的血污上,四周的混战似乎得到了某一方的压制,开始收敛。 “不知陛下肯不肯割爱?”云清信步走去,眼底难得出现一丝诚恳。 白玉容归依然站在城头,背光而立。 苏珝错望见云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心头猛然一跳,心头隐隐猜到了他的话。 她伸手轻轻的啦了拉温陌君的刨角,然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温陌君突然间僵直了身形。 侧头之时,温陌君有些恍惚,仿佛某些不可追忆的浮点正许许的朝自己压来。 “不要答应。”苏珝错的声音很轻,像极了当初怕他被苏闻发现而压低的那个声音。 然而不要答应几个字,又将他从某种恍惚的意境中拉醒。 “朕的决定轮不到你来左右。”他冷眉拂袖,挣开了苏珝错的拉扯。 苏珝错指尖一抽,那股颤动由肤入心,让心都开始了颤抖。 朕! 轮不到! 这几个字让她心头没有确定的东西渐渐迸裂,一股渐渐强烈的失去感牢牢地占据了她的心,揪扯着她的心弦。 “所以无论他们提任何要求,你都会答应,是吗?”她忍着一口气,咬牙问道。 温陌君错开她正好将她的话听在了耳里,“是。” 一个是字,让苏珝错轻声笑了出来。 云穹踏着鲜血来到了温陌君面前,两人对立,气势上各自为营,没有太偏差。 “陛下,本皇子今日只要带走了这个人,那么本皇子保证日后本皇子若是即位,十年不会侵犯你诏月。” 云穹下的誓极狠,抛出的利益极重,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好的。 温陌君听闻之后,不可情见的笑了,“四皇子的心未免太大了。” “看来陛下已经猜到了本皇子要什么了,只是陛不想答应这个条件。”云穹并不放弃,“你看看你的四周,因为之前的大战死去的人大多数都是无辜的百姓,你再想想古往今来的战争,又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了这种烽烟狼火中,你难道不认为这是一种没有意义的牺牲吗?你难道不认为有更好的方法解决吗?” “四皇子。”温陌君对于他的激励不以为然,轻笑着盯着他,道:“一你不是嫡子,未必能成诸君,二你未即位,无法承诺之后的事,三……”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苏珝错,才继续道:“今日之战,你未必能胜,你认为我这边人力匮乏,但是你不要忘记刚经历一番生死之战的人面对再度侵略土地的入侵者是可以不惜一切的,哪怕鱼死网破,也要宁为玉碎不为瓦求全。” 云穹听着温陌君的话,暗暗点头,脸上依然是轻松之色。 温陌君见次,再说了一句:“而且,你带来的兵不多,今日之战谁胜谁败还不一定!” 这句话才让云穹微微色变,盯了他一会儿道:“陛下果然心思缜密,如此陛下今日是断断不会割爱了?” “等你站到跟朕一个位置上的时候,再来跟朕谈条件吧。”温陌君漠然回答,眼底是沉似深渊。 云穹听闻他的答案,眼中绽放了一丝光泽,他大笑了几声,直道:“有趣,有趣。” 说着,他转身一跃,身子如同轻身巧燕掠上了墙头。 回身之前他眼色沉凝的对白玉容归道:“如你所想。” 转身之后,他笑意流畅,对着自己的人发出一声尖啸,然而拉着白玉容归几个错落就消失在了墙头。 温陌君见对方离去,没有跟苏珝错交代什么,径直离开。 苏珝错也未置一词,当听闻温陌君拒绝云穹的时候,她的心是松了一口气的,但是听闻他后面的话,她却心裂欲死。 她望着躺在地面不知一切的苏闻与苏蔓吟,你们的牺牲又算什么?他们的隐忍与付出到底有什么意义? 苏闻为了诏月,为了大义,为了忠诚为温陌君担负了骂名,虽然是为了救她而死,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何尝又不是为了温陌君而死。若非温陌君留在一人在这里孤军奋战,外敌入侵者,内防楚衔玉,他又如何会被数面夹击,落至被钟覃生擒的下场,从而才会发生如今的这一幕。 他以为温陌君还是当初那个贤明仁德的君主,但是他却不知温陌君早已破碎重生,如今的温陌君只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他竟然可以暗示云穹去争皇位,搅动欲动的风云,祸乱还算稳定的天下。 那他还有什么不可为? 还有什么能成为他心头不可触碰的软刺? 是夜,一场暴雨突袭了诏月,哗啦啦的雨势宛若江水泄洪般恢宏,雨水如同老天甩出的鞭子狠狠的抽在了地面与窗檐,整个天地被雨水覆盖,四处都被哗啦啦流出的雨水冲刷着。 白日发生的那场血腥被这场暴雨冲洗得不见踪影,干净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苏相府挂上了白色的灯笼,上方用黑字写着奠字,雨势激起的风吹得两个灯笼无声摇晃,形影单只,格外凄凉。 偌大的苏相一路染着白色的灯烛,从门口至大厅,都被惨白的白色遮住,如今的相府十分空荡,之前的丫鬟们与管家都被苏珝错遣走,苏闻还在的时候他们留下或许还能养老,但是如今苏相府只剩下了她,她自己都自顾不暇,哪能还照顾到他这里的人。 所以平日里人来人往的苏相府此刻只剩下了她一人,倍感冷清。 苏珝错沉默的跪在地上,身着一身素袍,头发披散,五官清瘦,整个人纤细单薄得如厅中的纸灯,只要风烈些都会让她四分五裂。 雨势哗哗而下,整个天空都陷入了这场磅礴的哀乐之中。 一道同样素白的人影从门口慢步来到了大厅,一手撑着一柄白伞,一手放于胸前,青丝轻绾,素雅至极。 他进去之后,苏珝错只是轻轻的侧头,没有说话。 他见她不言,放下了伞往里走,走到她身旁蹲下,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钱纸,扔进还在燃烧的火中,看着火光溢满眼眶后,才觉得冰冷的心处溢出了一丝温暖。 适才开口:“你可知今日我不惜让云穹兵临城下,也要来见你一面是为何?” 苏珝错望着那片燃烧的火焰,眼底一片猩红,“你想做的,我从未拦过你,更没有阻碍过你,为何你却要一步步将我逼到这个地步。” “你认为是我逼你?”焚火的人动作一顿,侧头望着她。 “容归。”苏珝错紧紧的那片火色,唤了面前的人一声。 身穿素服的白玉容归继续烧着手里的东西,声音被雨势盖着显得十分低沉:“当初我让你做过选择,也给过你机会,我不想让你知道那个消息就是怕会有这个结果,但是你一听温陌君会死就迫不及待的来,连劝说的机会都未给,这也算我逼迫你吗?” “可你明明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为何不从一开始就拦着我!”苏珝错猛然回首,愤恨的望着他。 白玉容归一愣,见她满脸尽是痛楚,避开了她的视线,才缓慢道:“你不是我,你怎知我就没拦过?” 苏珝错愣住。 “其实我拦过你很多次,甚至还提醒你,有些事不要去深究,能忘则忘。” 第224章 守灵 苏珝错细细搜索残存在脑中的记忆。 “我甚至告诉了你,整个诏月不信任的不只有你自己,暗示你的身边还有可信之人。” 苏珝错的记忆回归,那是两人在景国坠崖之后发生的事,也是那一晚两人第一次分道扬镳。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纤阿会没死?你是不是很疑惑当初珍宝楼轰塌回魂草到底去了哪里?”白玉容归见苏珝错又陷入了某种怔愕中,顺势席地而坐,与她静处一室。 苏珝错看着就势坐在自己身旁的白玉容归,“你知道?” 白玉容归淡淡一笑,答:“其实很简答,纤阿从一开始就是温陌君的人。” 苏珝错震惊,“可……她不是云穹的人?” 她的思绪瞬间被炸开,当初自己遇见她的时候就知道绝非偶然,也怀疑过她是温陌君的人,但是她曾夜里与云穹见过数回面,而且还深夜联系了云穹向他汇报了他想要知道的消息,她怎会变得温陌君的人? “这个也不难解释。”白玉容归知道她会震惊,继续解释:“温陌君跟以前的诏月皇帝不一样,他有着忧患意识与勃勃的野心,他想要将诏月带到更广阔的天地,学会了先下手为强。当然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选择,不管是诏月还是西戎或亦凤灵其实都有这样例子,比如云穹,比如我,比如之前被杀死的吕嫣。” 苏珝错笔直跪着的身子渐渐的弯曲,听着白玉容归的话,她隐约有些明白。 “你是说,纤阿其实是温陌君安插在云穹身边的暗哨,阴差阳错的被他带到了诏月,作为暗棋放在了我的身边。” “对。”白玉容归点头。 “那这些跟她没死有何关系?”纵然她是温陌君的人,但是当夜鬼诣和父亲都见证了纤阿的死,鬼诣是医者,怎会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白玉容归看出了她的疑虑,“若是温陌君不想让一些人知道这件事,你认为他会没有办法?” 一句反问让苏珝错无言以对,她自己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若不是这一次阴差阳错,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中了毒,更不会知道被苏闻隐瞒了多年的真相。 这是帝王家的秘密,非自己这等外人能知道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原来她早就被他划到了外人一列。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嘴角泛苦,眼中的光猝然成尖,“你的心至今都残留着他的残影吗?” 毫不相关的话,让苏珝错有些不敢抬眼。 “你看着我!”白玉容归不容她逃避,伸手攀住了她的后颈,迫使她的目光对他平视。 苏珝错不得不与他对视,从他的眼底清晰的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自己。 “当你知道一切之后,当你伤心欲绝的时候,当你无处安身的时候,你想到了我,难道你给我的讯号是假的吗?”白玉容归紧紧的扣紧了她的后颈,逼视她。 苏珝错被他瞪着,所有的胆怯无处遁形,但是她不能怯懦,“你想听什么,你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对你的……”白玉容归语气一顿,呼吸一滞道:“如何!” 最后两个字听起来气势汹汹,但是落在苏珝错的耳里,却多了那么一丝无奈。 也让她听出了白玉容归那份隐藏在他气势之下的惊慌。 “我知道。”这件事她不愿撒谎,从一开始的忽远忽近到之后的莫名抵触,再到之前的温暖相依,她清楚自己的心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或许是早就偏离,是她自己偏执的不愿承认。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做出这个选择?”白玉容归不解,既然都各自有情,为何她还要选择回到温陌君的身边。 “我理解你,可是你却不懂我。”苏珝错望着他,淡淡一笑,极尽苍凉。 白玉容归指尖一僵。 “温陌君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在我最无依的时候,在我最需要温暖的时候适时的出现,给予了我这世上最耀眼的阳光,最灿烂的希望,最美好的愿景,他伴着我走过了我生命的黑暗,让我有勇气接受光明。虽然他最后还是亲手把我推入了这个黑暗,但是我依然无法否定之前的那片阳光灿烂的日子,无法否定他曾努力想要给予我的一切美好,你怎能……”苏珝错说着声音渐渐哽咽,“你怎能借我的手去杀他!” 白玉容归望着她布满了挣扎与伤痛的眼,僵硬的指尖慢慢无力。 “如今在你的心里依然无法将我完整的接纳,是吗?” 苏珝错感觉到他指尖的抽离,不反抗,只是默默的望着他,“你还是不能理解我,是吗?” 白玉容归放开了手,轻然一笑,宛若最初那般的淡泊不惊。 转移了话题,“你不是一直不知道他想要的那棵回魂草去了哪里吗?” 苏珝错目光一沉,没有否认。 紧接着后方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对方浮水而行,脚步声被雨势盖住,片刻之后,身后的人开了口:“珝错。” 苏珝错猛然一惊,珝错!能这样唤她的人,只有一人。 脚步声渐近。 苏珝错一动不动。 来人走到灵柩前,屈膝跪下,恭敬的叩了三个头,才抬起头望着音容不在只剩两句冷棺的大厅 ,道:“苏相,虽然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是我诚心感激你对我破国血脉的爱护。” 苏珝错心头因见到楚衔玉而冒出的喜悦在听闻他对苏闻的话后就消失了,她差点忘记了楚衔玉也是破国余孽,虽然不是传言那般的皇族,但是也是名将之后。 他们的责任便是复兴破国。 对苏闻行完道别礼后,楚衔玉转身郑重的向苏珝错行了一个臣之礼,“主子,臣等待今日许久,还请主子不要忘记先帝的嘱托,担负起复兴我国的重任。” 苏珝错轻轻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是你的主子,也不能担起什么重任,我只想过我自己的生活,做我自己的事。” “主子,这是您天生的责任与义务,也是你逃躲不开的宿命。”楚衔玉似是料到了她会拒绝,俯首以待。 “宿命!”苏珝错听闻这个词,忍不住笑了,“那你可以当我早在一年前就死了,如今重生的我虽然有着苏珝错的名,但是却想过红姒的生活,我不想再成为某人的棋子,成为某人的软肋,成为被天下人谩骂的妖妃。我只想是我自己。” “主子!”楚衔玉见苏珝错还是不肯答应,抬头望着她,“你既生来就有了这个身份,那你就不该逃避属于你的责任,破国被灭虽然不是诏月主使,但是诏月的人却是最初的导火线,你难道一点都不想恢复自己的家园吗?你忍心看到那些破国子民在诏月中活得水生火热吗?你忍心看懂我们的子民被成为余孽而被诏月的人斩杀殆尽吗?” 苏珝错见楚衔玉紧逼不放也发了怒,“与我何干!他们水深火热,难道我没有吗?他们挣扎求存,难道我不是这样吗?不要拿你所谓的大仁大义来捆绑我,我只是一个女子,我只想简单而平静的生活,你不忍心他们受苦,你就忍心欺骗我,利用我,还这般为难我!楚衔玉,你到底将我看作了什么!” 楚衔玉见苏珝错发了怒,义正言辞的脸倏的暗了下去。 白玉容归看着两人,保持着看戏人的兴致与淡然。 “我不会答应你继承什么破国责任也不会担负复兴它的使命,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回答应。”苏珝错见楚衔玉不答话,坚持着将自己的立场表述明确。 不管是当初,但是现在,她都不想成为某一个国或某一个人的附属品。 虽然现实总是毫不留情的将她打入了现实,但是她还是要挣扎,要反抗。 加上如今温陌君已经时日不都,诏月必将迎来新一轮的风雨飘摇。 若是楚衔玉真有心,不会没有机会。 而让她一直看不懂的,便是白玉容归。 从始至终他一直处在温陌君的对立面,但是在心思不同的楚衔玉与云穹之间的周旋,让她看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 是想瓜分诏月,还是想引起一番龙争虎斗,继而坐享渔翁之利? 外面的雨不停歇的往下倾泻,仿佛是要这哀泣进行到底一般络绎不绝,四周的哗啦啦的雨势成为了唯一可与这漫天雨势媲美的声音,两者同鸣,凄转哀绝。 半晌之后,楚衔玉才道:“很多事不是全凭意愿而为的,你若不肯背负这个责任我也不逼你,但是希望你还记得当初我对你说过的话。” 苏珝错抬眸,目光看了看苏闻的棺柩,他一心都在隐藏自己的身份,也一心想要斩断她与破国之间的联系,更是一心想要她平安喜乐的过完这生。 但是自己的不知情,加上命运的不眷顾,事情一再的恶化,偏离了他的初心。 如今踏着他的死才走过一段崎岖之路的自己,不想违背他努力了那么久的心愿,更不想让他的死没了意义。 破国的事她是永远不会踏足的! 只是楚衔玉的那份提醒让她有些不安。 事情都是分不由己的,会不会有一天她又被现实一步步逼到某个她不敢预测的极端。 回神想要再对楚衔玉说点什么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迎雨走入了院中,淅沥的雨将他淋得浇湿,他却仿似浑然不觉继续往前走。 第225章 三年尘锦 “回魂草是楚衔玉派人拿走的,珍宝楼却是另一批得到破国玉玺的人毁了的。”白玉容归没有离开,保持着之前的坐姿呆在苏珝错的身边,轻声解说道。 “不重要了,这些事都不重要了。”苏珝错数回目光,望着冷冰冰的大厅。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事是重要的?”白玉容归一动不动,与她保持着不到一米的距离,灼灼凝视。 苏珝错目光停滞了片刻,才漠然答:“什么都不重要了。” “包括我吗?”白玉容归紧紧逼问。 苏珝错缓缓转眸,对上他幽深的眼底,缓慢道:“温陌君今日已经对外宣布封我为后,待这里的事处理完,我就要进宫接受封赏。” “所以你才留下来?”白玉容归惊愣,语气含着乍起的怒火。 “若是你想我离开,那你能不能放下你策划已久的一切,放弃你心中的仇恨,让温陌君安静的渡过完剩下的日子?”苏珝错见白玉容归的怒气,知道他还是在意自己的,忍不住说出了这个希冀。 白玉容归乍起的怒火瞬间消失于无形,t眼神中透着一种极深的暗色,“你这在跟我谈条件?” “你以为我在跟你谈条件?”苏珝错闻他的猜测,冷风一笑。 “那你为什么还要为他说话!” “你既然是这般认为,又何必来见我。” “我来是为了知道你的选择!” “我的选择?”苏珝错闻言,看了他一眼,“你希望我离开这里,还是希望我留在你的身边?” “我要听你的选择!”白玉容归深深的看着她,她那双过于静默的眼睛仿佛是他窥视不到了海,他越发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苏珝错轻轻的扫视了四周一眼,“这里明日之后就是一个废院了,不再是辉煌的苏相府,不再会有人来问津了。” 白玉容归眼底的光芒一收,静静的等着。 “而我,”苏珝错望向了他,语气微顿,却不迟疑,“明日我也将入宫,接受封典。” “你!”白玉容归听闻这个答案,气的整个人站了起来。 “我怎么?”苏珝错却毫不在意的举头迎视,“既然你我都有不能割舍的一切,那为何还要苦苦纠缠在一起,当你为了仇恨一再利用我的时候,当你决定借用我的手杀温陌君的时候,其实你早已预料到今日的这一幕,可是你明知会这样依然作此选择,如今你有什么资格为难我?” 白玉容归一愣,随后苍然一笑,是啊,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仇恨,她说出仇恨两个字的时候那么用力,但是她又如何能懂自己的仇从何起,恨又是从而何来。 “所以你坚持你自己的选择。” 苏珝错望着神色凄然的白玉容归,心头很是震惊,自她们相识以来,她见过从容的他,见过雅痞的他,也见过动怒的他,却不曾见过这般凄然的他。 这股恨到底是因何而起。 或许是与温陌君层层相瞒让她有了惧意,也或许是她信任白玉容归,一股冲动自心处窜出,使得她起身抓住了白玉容归的手,“你为何这般恨他?能不能告诉我?” 苏珝错的动作让白玉容归错愕了一下,面对她的追问,他只是稍适沉默,随即攀上了她的手,思绪瞬间便刨回到了许久之前。 半晌后,他才出声问道:“你可知我认识你多久了?” 这个措手不及的提问,让苏珝错瞬间就僵住了。努力回想之后,答:“快两年了。” 哪知白玉容归听她的答案后,却摇了头,“那是你认识我的时间。” 苏珝错一怔,他的答案让她有些迷蒙。 那是她认识他的时间? 难道不是他认识她的时间? 白玉容归见她那么迷茫,就知道她不知道,也是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又有谁知道。 “你想知道吗?”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得包裹住了她的手,声音回到了最初时的那份柔软。 苏珝错被他突然间温柔下去的声音所俘获,理智告诉她不要去知晓这些过于敏感的话,但是情感上她又没办法装作充耳不闻。 “想。” 最终她还是被情感左右。 白玉容归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大厅门口,望着铺天盖地的雨势,指着苏相府的大门,道:“当时第一次瞧见你,便是这扇门的。” 苏珝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扇门? “当时你有母亲,也有父亲,你的父亲将你抱在怀中,对你轻言细语的说着什么,你的母亲细心为你拢了拢外衫,还帮你校正被你弄歪的发髻,而你当时眼中满满的全是幸福之色,笑容宛若寒冬中的阳光一样耀眼,让我好生羡慕。” 苏珝错努力回想那个几乎不可能出现过的场景,然而却是徒劳,“后来呢?” “后来。”白玉容归眼底的那种追忆渐渐淡了,换上了一种失落,“后来我第二次见你便是这样的大雨天气,也是透过那扇门,你的身影小小的细细的被光从门缝中挤了出来。你孤单而又纤弱的跪在雨中,脸上那份我之前见到过的幸福感荡然无存,虽然你当时是背对着我的,但是我能知道你是不开心的,甚至是仇视的望着你前方的某个人或者某个物,那时的你开始学会了恨。” 苏珝错对这一幕还有印象,这样大的雨在诏月并不多见,而这样大的雨她还被罚跪在院中的机会更不多,唯一的一次便是母亲刚死后不久,是她头七的日子,苏闻对她避而不见,甚至不曾去祭拜,她才跑 到了苏闻的房外哭闹争吵,然后被一个旁系的长辈罚跪在院中,直至她被过大的雨势与极寒的湿气侵蚀得昏倒,这件事才作罢。 也是经过那次之后,她才恨了苏闻。 当初的幸福成为她心头最不可追忆的噩梦,让她谈之色变。 “再后来呢?”她不知道那晚自己跪在雨中,竟然还有一个人在身后看着。 白玉容归轻轻叹了一口气,“再后来便是我听闻诏月新帝登基还封了妃,本是悄然来此观礼的,但是不想却让我撞见了你与温陌君决裂的那一幕,还看到了他亲手将剑刺入了你的体内,你心痛如绞绝望欲死,让我忍不住出手救了你,也就有了之后你与我的相依相伴。” 苏珝错听着自己的前生所经变为了他简短的这几句话,虽然心头的那份酸楚与苦涩犹在胸口反复,但是却少了当初那份坚决的玉碎之气。 “所以你认识我几年了?” 白玉容归似叹似怅,“若是不算第一次的偶然相见,从之后你与温陌君相恋开始,我认识你整整三年了。” “那为何之前不告诉我这些?”很难想象,他竟然在暗处观察了自己那么久。 温陌君与她相识也不过是七八年,两人相恋的时间也不长,如他所言也就三年前开始,感情不长,但是却极深。 纵然没有那份悸动的爱,也留有那份美好的愿。 白玉容归低头望着她,此刻他的眼睛虽然不见当初的纯净,但是也有她特有的橙明,“之前是因为我不确定一件事,所以有些畏首畏尾。” 说着他双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由身侧移到了胸前。 苏珝错看着被他握住的手,心跳随着他的动作而鼓鼓跳跃,瞬间天地中那份因雨势而激荡的喧嚣退去,只余下耳畔那宛若惊雷的心跳声。 白玉容归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眉间流转着一片柔情。 “我这一世浮华,锦尘三年,皆是为你而颠,此生我想紧握你之手,让你感受我心头那浅柔的深情,你可能知?” 苏珝错纵然有所准备,但是狂乱的心跳让她已经没了章法,白玉容归的眉眼有着她从未见过的郑重,他握着她手的指尖是那般的坚持,三年,整整三年,在她刚庆幸自己遇见幸福的时候,他就已经关注了她。 因为知道她的心还留有另一个人的身影而暗暗神伤,踌躇不前,所以一直等到了现在。 “你能感觉得到吗?”白玉容归见她呆愣着不说话,用力抓紧了她的手,轻声问道。 苏珝错垂眸望着被他握紧的手,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玉容归会对她用情,是她没想到的。 还记得他曾说,若有情,他宁斩! “容归,我……”她目光有些散,思绪纷乱似麻。 “不要问我什么却不确定之类的话,若是今日我的所作所为你还不明白,那你便是在装傻!而且我做这个决定也不容易,我希望你可以不欺骗我,更不要欺骗你自己。” 苏珝错想要回避的路被他封死,使得她无法逃避。 “是你的不能接受我的感情,还是你不能放弃温陌君?”白玉容归看到她的迟疑,一针见血的问道。 苏珝错蓦地笑了,“你和我之间只有一个温陌君吗?” 他们之间若是只有一个温陌君,他们之间怎会被逼至这个地步。 白玉容归眼中骤然划过一丝暗芒,但是紧抓着她的手却不放,故意忽略了重点,“既然不是因为他,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容归!”苏珝错重声唤了他,每次两人一谈及他心头的隐晦的时候,白玉容归总是会以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来敷衍她。 “你可以利用我,你也可以隐瞒我,但是你不要忽略我。你的事我不问,是因为我一直认为你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我,可是我没想到你会因为我的信任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我,最后竟然拿我来做你最锋锐的那柄剑,只取温陌君的咽喉!” 第226章 难逢良机 “说来说去,你在意的就是这个,是吧!”白玉容归狠狠的瞪着她,“不管怎样你就是无法对温陌君狠心是吧!所以你至今心里都还有着他,是吧!” “白玉容归!”苏珝错被他连续的逼问弄得恼怒,“你们都说我偏执,但是你却比我还偏执,你的事你说也好,不说也罢,我不会逼你,但是我和你之间的问题,并不是温陌君的问题。青瑶为何会出现在诏月?楚衔玉的身份为何暴露?你在楚衔玉与云穹之间周旋,你又有什么目的?就算他日诏月覆灭,你就能收手吗?容归,我比你更加清楚仇恨的力量,你若是想要恨下去,我不会阻拦你,但是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温陌君的日子不多,就算你想要灭了诏月,也可以不用太着急,他不会阻碍你太久,而我在温陌君走之前不会离开诏月,这算是我对他的补偿。” 白玉容归听后,低低的笑了笑,整个胸腔都在震动,苏珝错感受着那份震动,心底哀伤一片。 “青瑶不是问题,楚衔玉的身份暴露,那是因为温陌君早已怀疑了他,让他不得不金蝉脱壳,我与云穹之间,和楚衔玉之间都是有各自的协议的,这个协议并不相冲,我的目的很明确,我只要诏月亡,之后的事我自有安排,不会抽不开身。纵然温陌君时日不多,但是这并不能说服我不对诏月下手,阿珝,我失去的,远比你想得要多!” 苏珝错见他一件事一件事的解释了,却唯独对后面的事绝口不提,只是以最后一句话概括了过去,心头微感失望。 但是答案已清,心意已明,她不知该如何劝慰他,更不知该如何阻扰他。 “既然如此,我的立场便是只要温陌君可以安然到他最后的时刻,其他的事我可以当做看不见,这是我最后的退让。” 白玉容归见她对温陌君依然不忍割舍,心头好不容易袒露的情转为了伤,沉沉的压在了心底。 他放开了苏珝错的手,之前还情意流转的眉目瞬间被冰霜覆盖,“这既是你的选择,那你我之间便是有缘无分,我可以放过诏月的任何人,唯独他温陌君,我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你就等着吧!” 说着他垂手拿起伞,衣角翩然,不染尘埃的决绝离开。 苏珝错望着白玉容归那般冷情的身影,久久没答话。 她和白玉容归之间怕是难逢良机。 夜里雨势一直瓢泼倾下,空气中都漫起了一层属于水的湿蕴与阴冷。 苏珝错一直跪在大厅中,从白玉容归与楚衔玉之后,再无一人前来祭奠,甚至差人来凭吊的人都没有。 她望着苏闻与苏曼吟棺柩,亏你们在世的时候受人追捧,死后竟然无一人来凭吊,到底是你们做人太失败,还是这里的人都没有心。 旁人的生死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场落幕的戏,没有任何的情绪,也没有任何的感情,起起落落亦是凡事。 侧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苏珝错用余光扫了一眼,看到来人是纤阿与素瑾后又收回了目光。 “娘娘,夜里湿气重,您先喝一点姜汤驱寒吧。”纤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前来,顿河递给她。 苏珝错眼角也吝啬给她,“如今本宫已经回了诏月,你不必代替温陌君监视本宫。”苏珝错冷言相对。 “娘娘,奴婢没有这个意思。”纤阿知道苏珝错在怪她,低头解释。 “你不是我的奴婢,不必这样卑贱的称呼自己。”苏珝错却不领情。 素瑾见苏珝错为难纤阿,走上前,冲她吼:“庄妃娘娘,你既然不需要也不用这般践踏一个人的心意吧,我以为你只是对你恨着的人是这般,但是没想到你对贴身跟了你那么久的人也这般刻薄,做人不能太自私!” “娘娘不是这样的人。”不等苏珝错反驳,纤阿已经出言为她辩解。 “纤阿你何必帮她说话,我又何尝不知她是什么人!”素瑾却以为纤阿是在为她开脱,“我家娘娘虽然恨着你,但是我家娘娘对待大人,对待陛下却是真心实意的,甚至对待身为奴婢的我也是诚诚相待,哪像她得到了一切却还在这里怨天尤人!” “素瑾姑娘!”纤阿见素瑾对苏珝错这般说话,脸色不虞,再怎么娘娘也是主子,她是奴婢,不管怎样都不该这样训斥他。 而且娘娘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 苏珝错望着素瑾,眼中亦是冷芒,“既然你这么衷心于你的主子,那为何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为什么不去阻止?本宫自私,是因为本宫从来不将自己的珍视的东西假手于人。你家娘娘若真是在意你,又怎会在明知自己会身故却不为你安排后路!” “你又不是我家娘娘,怎会不知道我家娘娘没那么做!”素瑾看不过她这般咄咄逼人又不将一切放在眼中的样子。 “素瑾姑娘,纵然我加娘娘不是你的主子,但是她也是主子,你不能这般跟她这么说话!”纤阿见素瑾对苏珝错毫无尊敬之意,忍不住出言维护。 苏珝错却不管纤阿的维护,嘴角一勾,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采,道:“既然如此,那便是你不愿意离开了!” “当然!”素瑾扬首回答。 主子对她是真心以待,就算她已经不在人世她也不能将主子生长的地方弃之不顾,就算苏珝错要赶她,她也不会离开主子半步。 哪怕终身不嫁,她也不会在意。 苏珝错听到她的回答,满意的点头,随即道:“既然这样,你以后就跟着本宫吧。” “凭什么!”素瑾听着苏珝错高高在上的语气,骤然一怒,大声反问。 “娘娘!”连纤阿也掩饰不住惊讶望着苏珝错,娘娘是真的不需要她了吗? 为何要将一个曾经与她主子一起处心积虑想要害死她的奴婢带在身边,难道她还不如一个身怀异心的人吗? 面对素瑾的大声反问,苏珝错猛然起身,扬手一挥,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素瑾措不及防扶着脸,跌撞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难以置信的望着苏珝错,她竟然在自己主子尸骨未寒的时候打了她。 “这一巴掌是告诉你,本宫是主,你是仆,你本没有反问的资格。”苏珝错放下手,身子宛如傲梅屹立在大厅之内,眼底尽是不可侵犯的光,“既然你不愿岁你前主子的愿返乡,那你就只能跟着本宫。还有本宫不管当初苏妃是如何宠你的,但是在本宫这里,你若再这般不敬不尊,本宫有的是法子治你。” 素瑾捂着脸,泪花盈转,望着气势逼人的苏珝错,心头万般不愿,却也只能被迫隐忍。 苏珝错见素瑾收了声,满意的挥了挥手,道:“明日便将苏相与苏妃入殓吧,午后便跟本宫一道入宫,若单不从,本宫必将你十族连诛!” 素瑾听闻,心头猛然发寒,十族连诛,这是在对她赶尽杀绝。 自己当初跟在主子身边给她下了不少绊子,如今她逼迫自己跟着她,是在报复自己,当着自己主子未寒的尸身宣布这个消息,更是在报复主子。 她相信自己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下黄泉追随主子了。 她缓缓放下了手,转身走向了来时的方向。 就算明日她会是苏珝错的奴婢,但是今日她至少还是主子的人,可以不听她的差遣。 苏珝错望着素瑾离去的背影,也没说话,动了动跪得发麻的膝盖,准备去自己的庭院去看看。 “娘娘,那奴婢呢?”纤阿见苏珝错不择手段也要留下素瑾,着急的望着她。 苏珝错欲提步的脚顿住,低眉淡然的看了她一眼,“你是自由身,跟本宫无关。” “娘娘。”纤阿见苏珝错根本不管她,腾出一只手抓着她的裙角,声音含泣,“当初是奴婢不对,不该隐瞒娘娘,但是娘娘奴婢从未想过害您啊!而且奴婢……奴婢也是身不由己,请娘娘开恩,不要抛下奴婢。” 苏珝错看着伸手抓紧自己裙角的纤阿,曾经自己也是这般心急的想要保护谋一份只属于自己的东西,然而却是徒劳,失去的就是失去了。 “晚了。”当初她一心一意的想给纤阿自由,甚至已经为她想好了退路,但是没想到纤阿最终会以那种方式离开,更没想到她还会以这样身份回来。 在认出纤阿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任人娱乐的傻子,每一次都倾心相付,但是每一次都换来了肝肠寸断的结局。 或许她有她的身不由己,但是自己何尝又不是身不由己,他们一步步将她逼到了不肯相信任何人的地步,又如何能要求她再忘却一切,重新开始呢。 “娘娘。”纤阿听闻苏珝错短短的两个字,顿时失控,“在没遇见您之前奴婢认为奴婢只是一个卑贱的奴婢,是您让奴婢看到奴婢还是一个有资格得到关心与快乐的人,奴婢不可能会离开您,您若是逼奴婢离开,那奴婢宁可一死,这样娘娘的心中还能保持当初与奴婢的那份关爱之情。” 说着纤阿将手中的碗砸向地面,快速的捡起碎片,朝着自己的脖子割去。 第227章 冒雨前来 纤阿的语速极快,动作更是快。 苏珝错听闻之后就转身,见她已经将碎片抹向了自己的脖子,一直平淡的脸掀起了一片惊涛,无法阻止,只能伸手握住碎片。 纤阿的用力极大,苏珝错阻止的力道也大,握住碎片的时候刚好碎片就抵到了纤阿的脖子,瞬间鲜血顺流而下。 纤阿本是闭眼求死,但是等了片刻未感觉半丝疼痛,喉间还有一种温热感。她意识到什么,瞬间睁开一看,便见到苏珝错漠然的望着她,而一股热流自喉间流入了自己的胸口,灼热得让她眼泪瞬间就落下了。 “娘娘。”她放开了手,声音颤抖。 那些从喉间留下的血不是她的,而是苏珝错的。 苏珝错见她放手,甩手扔开了碎片,被割破的指尖溢满了鲜血,随着她扔的动作滴落在了光滑的地面上,鲜艳而又刺目。 “娘娘,你是要留下奴婢了是吗?”纤阿满眼希冀的望着她。 然而苏珝错的眉目却不见变化,依然淡漠,“既然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就不要随意的轻贱,更不要肆意的放弃。” 纤阿望着她,不确定她的意思。 苏珝错见她不明白,耐着性子解释道:“既然你的命从来都不由你自己做主,那你又怎么能做主呢?你今日若真的死在了本宫手里,那温陌君又该如何给本宫定罪?天下人又该如何看待本宫?若是以前本宫是不会在意的,但是从现在本宫却十分在意这些,本宫希望你不要再犯傻。” 纤阿一愣,“娘娘还是不肯原谅奴婢吗?” 她现在的命是陛下给的不假,但是生或死却还是自己做主的。 就看苏珝错还愿不愿意让自己跟着而已。 苏珝错见纤阿还在坚持这个问题,伸手见自己的裙角从纤阿的手中扯出,转身离去,边走边道:“纤阿,我很难相信一个人,若那个人还背叛了我,那我就更难再继续相信下去了。” 纤阿跪在地上,泪水无声滂沱。视线隔着泪看不清苏珝错的身影,但是听到苏珝错的话,她忍不住裂了心。 她跪在大厅中,没有因为苏珝错的拒绝而离开,她安静又笔直的跪着,用这样的行动来证明自己不愿离去的心意。 外面的雨势随着夜色的加重渐渐变大,打在屋檐上宛若闷雷炸响,在夜深人静时听起来格外渗心。 迎着雨势,一道脚步声从外面走至,纤阿以为是苏珝错心软回来,惊喜转身却愣在了原地。 来人穿着一袭青衣,头发被一个玉冠束起,整个人清新秀丽,仿佛是雨中盛开的莲花。 “你……你怎么会来?”纤阿望着来人,惊愕之后才说出了这句话。 来人却不答话,静默的凝视她。 纤阿很快反应,“你既然来了,那么陛下也来了,陛下是去娘娘那处了吗?” “纤阿。”来人见她连续说了两句都是跟苏珝错有关的,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 纤阿被他叫了一声,定睛望去。 “在你的心里,我到底是什么位置?”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鬼诣。”纤阿唤着来人的名字,脸色有些为难。 鬼诣轻轻的勾唇,嘴角尽是讽刺,陛下本就是虚伐至极,回宫之后就吐血晕厥直到一个时辰前才醒了过来,醒来之后听闻苏珝错在这里,就草草的将事情处理,急急的赶了过来,自己三天三夜不曾合眼,本不打算来的,但是想到她在这里便鬼失神的来了,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会来?。 说得好像他本就该不来一样,让他格外寒心,出言提醒后却没有作用,对方的心思依然不在他身上,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蠢人。 纤阿见鬼诣眼下尽是青色,知道他随身跟在温陌君身边必然是许久未休息过,才找了个理由道:“既然来了,就下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好。” 鬼诣听着她吝啬的关怀,脸上的温柔渐渐消退,换上了一种没有情绪的表情,“不必管我,我自己可以找到休息的地方。” 纤阿见鬼诣有意疏离,也没有上前。 她的沉默与迟疑,让鬼诣心头腾起了一阵气愤,转身离去。 纤阿知道刚毅对她也有气,但是如今的情形她也无从选择,她欠了主子的情,也欠下了鬼诣的情,这两种都是她无法偿还的。 只是她的心中苏珝错更为重要,她比任何人都更加需要支持与体谅。 此刻被她惦记的苏珝错此刻正站在窗前,房间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只靠着从窗外被雨水稀释微弱的灯光将房间内照亮,虽然不能将四周看清楚,但是对于苏珝错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任由往昔的回忆寸寸涌上心头,肆虐在心尖,疼痛到直至麻木。 就在她被黑暗与疼痛淹没的时候,被她虚掩上的们突然发出一声吱呀声,让一直沉静的她陡然一惊。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一道身影随着门外的微光压了进来。 过于熟悉的身影,让她凝住了神。 温陌君走近房门后,没有往里走,扫视了四周一圈之后,准确的将目光定格在了她身上,两人的目光隔空交接,下一刻他便缓步走了过去。 苏珝错望着他,直到他走到了自己身前,她才酝酿好情绪开口:“陛下怎么来了?” 宫内宫外的事一大堆,加上还有一个昏迷未醒的钟诺涵,他这么快就将一切处理好了? 还是他这次来,就是为了来为难她,刺激她? 温陌君听闻苏珝错的话,止住了自己的步伐,借着微弱的光打量着四周,“这便是你的闺房?”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里。 苏珝错见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提出了自己的问题,看了看自己从小长到大的房间,道:“是。” 虽然少时苏闻对她不闻不问,但是这个房间的其他东西都是极好的,小到桌上的毫笔,大到那张床,无一不是苏闻亲自挑选的,每一个都是他的心意。 温陌君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房间的优点,伸手按在桌面上,抬起头看了看,不由笑道:“没想到这里至今都被人打扫得纤尘不染,看不出苏闻对你一切都那么在意。” 苏珝错听闻这句话,心头又是一疼,“是啊,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若是苏闻不隐瞒那么深,若是自己不那么偏激,若是苏蔓吟能够早些说出来,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是想像始终都是想象。 “你能想到什么!”温陌君冷哼一声,语气深沉的说道。 苏珝错被他一刺,没有发作,继续道:“陛下此番来是来看臣妾是不是逃走,还是来祭奠臣妾的父亲呢?” 温陌君见她又问起了自己的目的,身子一曲,坐在了圆桌旁,道:“朕想做什么,自有朕的主意,你不必多问,也不必多想。” 苏珝错见温陌君坐在了桌前,往前一凑,落座在他的身边道:“既是如此,臣妾便不问了。” 她的回答过于温顺,让温陌君不由侧眼看了她一眼,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变,伸手拿住了放在桌上的小杯子,径直把玩在指尖。 “如今苏相已死,苏妃也去了,苏相府也就空置下来了,你打算如何处置这苏相府?” 苏珝错见他问起了这个,神色如常的回答:“既然苏相府已经没有了苏相,那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该遣散的人臣妾都遣散了,该告老还乡的臣妾也吩咐人将他们好生的安置回老家的,不愿离开的也被臣妾逼迫他们离开了,不能他们守着一座空方虚耗岁月。” “你倒是想的全面。”温陌君似笑非笑的搭了一句。 苏珝错听出了他语间的嘲讽,不予理会。 “臣妾是陛下要封为皇后的人,自然是需要思虑周全些的。” 温陌君轻轻的哼了一声,不知是在轻讽自己,还是在轻讽她,目光盯着手中的杯子,继续把玩。 苏珝错望着他的动作,也默不作声的陪着。 没隔多久,温陌君又开口了:“苏妃身边之前是不是有个叫素瑾的宫婢?” 苏珝错闻言,暗暗的垂眸,点头答:“是。” “你可是将她遣走了?”他又问。 苏珝错摇头,“没有,臣妾知她心思敏锐,沉稳持重,便将她收为自己的人了。” 温陌君把玩东西的手猛然一顿。 苏珝错轻轻咬唇。 片刻后,温陌君道:“你倒是识才。” “多谢陛下夸奖。”苏珝错淡笑。 “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她?”温陌君见她笑了,眼底浮现了一丝戾气,冷言相逼。 苏珝错嘴角瞬间紧绷,“不敢,臣妾只是想苏妃娘娘定然希望臣妾如此做。” 温陌君眼底的戾气瞬间散去,继而望着她,“朕从来不知你苏珝错还有替人考虑的心。” 说到这个,苏珝错抬眼望着她,“陛下不知道的事,还很多。” “是吗?那朕愿闻其详。”温陌君放下了杯子,侧身对着她。 “陛下,可知许多事并非用眼看,用耳听就可以知道真相的。” “如此,你希望朕怎么看真相。” “日久见人心。” 苏珝错的话刚烙印,温陌君就怒然的抬手,但是却又被他隐隐压制,脸上一片隐忍之色。 “你能懂这句话!朕真是好生意外!” 第228章 苏祠争吵 说到日久,谁能比他久。 说到人心,谁又能比他懂。 苏珝错望着他的动作,侧脸迎上,“陛下以为臣妾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吗?陛下以为这世上独有你才有这类情感吗?” 温陌君缓缓放下了手,将它送到了苏珝错的侧脸上,拇指正欲婆娑她的脸颊,却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猝然后退,眼底是一片惊疑之色。 苏珝错看着他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的模样,脸上亦是隐忍之色。 “你真打算将素瑾留在你的身边?”沉默一阵后,温陌君侧过身用着冷硬的侧面面对她。 “是。”苏珝错点头,“陛下不同意?” 温陌君见她猜测到了自己的想法,淡淡勾唇,“你倒是善解人意,不过朕提醒你,你休想利用她来做什么,朕不会再让你为所欲为的。” “陛下言重了,臣妾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苏珝错冷声答。 “是吗?看来你与朕的想法不怎么相同。在朕的眼中庄妃素来就是我行我素,肆意妄为之辈。” 苏珝错望着他,神色淡淡,“陛下深夜前来就是说斥臣妾的吗?” 温陌君蓦地一愣,是啊,自己死里逃生急急赶来是为什么? 是为了见到冰冷无情的她,还是来找两人之间的刺。 “明日就回宫吧,朕已经派人去安排封后仪式了。”半晌后,他才说了这样一个理由。 算是为难也好,算是逼迫也罢,既然她回来了,那么他哪怕是死也不会让她再得自由。 既然他时日不多,那他就不必再忌讳那么多。 如今的她已经成为了别人心中的软肋,自己尽可好生利用。 “好。”苏珝错只是短暂的沉默,就平静回答。 这下轮到温陌君惊讶,见她脸色没有波动,这样平静的答应了他这个要求,他突然间就怒了。 她到底是不在意自己的处境,还是不在意自给她的名分。 若是以前的她,怎会在这个时候答应自己这个算是过分的要求。 怒火在心头一燃,片刻又熄了下去,他望着苏珝错,看了安四周,“既然你以后要入宫,相府都空置了,那你的房间也不必留下了。” 苏珝错望着他,没明白她的意思。 温陌君见她不明白,唇角一勾,再刺激了她一下,“放火烧了吧,反正这一切你早就不在意了,留在这里指不定又会引出多少祸端,明日之后朕会派人将整个苏相府都烧了,将你的秘密,将苏闻的秘密全部都掩埋,不让人再有可趁之机。” 苏珝错一听,只觉得手脚冰凉,这里不仅仅有着她痛苦的回忆,也有着她曾经幸福的痕迹,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一草一柜,都是她幸福的证据,是她心头最后的一片温暖。 如今温陌君竟然要放火烧了它,而且还要全部烧毁。 她忍住自己的表情,轻轻开口:“陛下真的要全部烧了吗?” “难道你还想担着随时被人翻出旧账的风险!”温陌君语气一厉,“你要记住明日的封后仪式结束,你便是我诏月的皇后,若是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这对于诏月来说,该是怎样的浩劫。” “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封臣妾为后?”想要做皇后的人多得是,为何还是要选择她。 温陌君见她问出这句话,伸手钳住她的下巴,一双温润的眼眸沁着丝丝寒气,“朕记得你曾告诉过朕,若是你不为诏月之后,那诏月就不会有皇后,如今朕给了你后位,你还不满意?” 今非昔比,她当初不过是仗着温陌君对她的纵容,挑衅温陌君底线。 可如今她是真的在慎重的考虑这个事。 “不是不满意,是怕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人知道的。” 比如楚衔玉,比如白玉容归,再比如云穹,这些领导着不同国家,统领着不同疆土的人。 “你不是正希望被人知道吗?你不是希望着诏月灭亡吗?难道你不想光复你的额破国,不想让你的子民重新拥有自己的国土与国君?” 苏珝错望着眼色渐深的温陌君,目光染着些许光泽,宛若黑暗中的幽火,晃入了温陌君的眼,“陛下以为臣妾回来是为了作破国的内线?” 温陌君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胸口猛然间涌起一阵刺痛,他微微蹙眉,放开了苏珝错,“不敢你有什么目的,但是你不要挑战朕的底线,也不要忘记朕对你说过的话,朕!”说着他 背过了身,“不会再对你予取予求,更不会让你肆意妄为。” “臣妾知道。”苏珝错苦笑,在之前的刑场她就知道了,若是有必要的话,温陌君还会好不犹豫的将她视作礼物送给其他国家的人。 “知道就好,朕现在绝不许任何东西威胁着诏月!包括你!” 温陌君的后面几个字咬字极重,含着一股杀伐之气。 “是。”苏珝错低声应答。 温陌君拂袖而去,们再度被合上,房内的黑暗重新聚集在了一起,暗得让苏珝错看不到光芒。 这便是她以后的生活。 天蒙亮,雨势稍减,由漂泊大雨转为了绵绵细雨,因为府中的人被苏珝错遣散,只剩下了她、素瑾与纤阿,三人不可能将苏闻与苏曼吟入殓,她只得向守在苏相府外的御林军求助。 一行人托着两个棺柩朝着苏家的祖祠行进,出城之后行了几里路就抵达了,因为苏家世代官宦,加上她与苏曼吟都同为诏月妃位,所以苏祠修筑得十分大气。 绿从青茵,静池桥梁,应有尽有。 若非内情人,旁人都会以为这里是一片幽静之地,而非坟冢。 绕过列祖列宗的墓碑,众人才来到一处新坟,这里便是为苏闻与苏曼吟准备的。 苏珝错挥手将他们将两个棺柩放入地底,然后封棺。 看着一抷柸的黄土将那黑色棺柩覆盖,苏珝错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苏闻真的走了,苏蔓吟也走了。 日后偌大的尘间她再无亲人了。 眼前浮现着苏闻生前的模样,还有少时那温慈的笑容,苏珝错觉得喉咙仿佛被火烤着般炙热,眼眶都不停的在抖,让她的视线越来越迷蒙。 “娘娘!大人。”素瑾看懂黑色的棺柩一寸寸被黄土覆盖,忍不住失声痛苦。 浅浅黄土,隔绝的便是一线的生死。 若是当初自己能多劝劝娘娘,能多跟大人沟通,或许……或许真的不会有如今的这一切。 纤阿扶着素瑾,不让她去阻扰封棺的进度,抬眼看了看苏珝错,发现她亦是眼眶通红,十分难过,想要说点劝慰的话,却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封棺即将落毕的时候,从门口处传来了阵阵悠扬的哭声,随着一群脚步的靠近,那片哭声越来越近,而且音色极为哀转,仿佛每一声都子肺腑发出一般。 苏珝错站在苏闻的墓前,收起了脸上的悲色,冷眼望着走来的一群人,那些人都是苏家的旁系,在苏家鼎盛的时候沾着光泽耀武扬威,但是在苏闻被定为逆贼时,他们也不见踪影,如今她被封后的消息传了出去,他们又巴巴的找来了,真是当她好欺负! “拦住他们!”她厉眸望去,直接扬手让御林军拦住的那行人。 正在动情哭嚎的苏演与家眷,见到突然拦住自己的御林军,先是一冷愣,随后望见不远处的苏珝错,继续哭喊:“庄妃娘娘,小民只是率着家眷来为亡兄磕头,还请娘娘准许我们通行。” “他不需要你们的磕头。”苏珝错放行,直接拒绝了他们,望见随行的人里面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后,还是心软的提醒了他们一句,“若是你们想尽力,就尽快离开这里。” 苏演见苏珝错直接拒绝了他们,还赶他们出皇城,心头一怒,当苏闻在世的时候,还没这样命令过他呢,她一个小辈怎可这般说话。 但是碍于之后的苏家还要仰仗她,也只得忍,“娘娘,小民只是来祭拜一下亡兄而已,而且小民在皇城已经住了半辈子,不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啊,还请娘娘通融。” “本宫只是在提醒你们,皇城对于你们已经不安全,你是想要荣华富贵还是想要自己的命,自己掂量吧。”苏珝错难得与他争,自己能出言提醒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苏闻在的时候没让他们离开,就是因为这么一层血缘,但是她不同,一层血缘她并不看在眼中,逼急了她也做得出冷眼旁观的事。 “你!”苏演见自己今日好心来帮苏闻送行,却被苏珝错挡在了这里,心头的怒火灼灼的燃烧。 他身旁的一个妇人见苏珝错对自己的老爷这样不客气,忍不住脾气,指着她吼:“我们再怎么也是你的长辈,纵容你如今已经贵为了娘娘,但是你依然是苏家的小辈,而且若不是你,我苏家又怎会走到如今的地步,你亲手逼死了自己的父亲,还逼死了自己的姐姐,要说资格,你才是最美资格站在这里的,要知道整个苏家都以着你与你的母亲为耻,若不是我们苏家在背后为你呈势,你以为你能有今日被封后的机会!” 苏珝错听闻那个妇人的话,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们果然是知道她身份的。 她冷笑:“苏家以本宫与本宫的母亲为耻!你信不信本宫现在就敢以大不敬之罪将你就地正法,本宫的身世如何轮不到你一介妇人来置喙,本宫再说一句,你们若是想活命就此刻离开。” 第229章 死里逃生 她的耐心有限,她的忍耐更是有限,若非这里是苏祠,若非这里苏闻正在入殓,她绝不可能连连提醒这些两次。 “你这是仗势欺人!”那个妇人见苏珝错毫不在意,还出言威胁,大声道:“天子脚下,你身为一宫娘娘竟然动不动就拿势压我们,你这是藐视王法!” 苏演没有开口,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夫人骂得不对打,当初在大哥要娶那个后患无穷的女人的时候,家里的人就不断的警告过他,是他充耳不闻,一步错,步步错,导致今日被定夺为谋逆之罪而亡。 说起来,他还连累了自己,若不是念及亲情连祭拜都不可能,却不想如今苏珝错这个孽种竟然还对他们这般不敬,他想着就是生气。 “我大哥竟然会生出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儿,我真是替他不值,苏家为了你与你的母亲蒙受了这次冤屈,你不但不对我们好些,还这样威胁我们,我们一定要去请见陛下,让他来定夺!”既然苏珝错不义在先,那就不要怪他们心狠了。 她的身世若是被公开,她的下场一定不会比苏闻轻。 苏珝错听懂了苏演的意思,只是冷淡一笑,“随你。” 素瑾见到苏演一行人来后就没有失态的痛苦,嘤嘤抽泣的看着黑棺被黄土覆盖,才望过去,见到他们对苏珝错这样指责,于礼来说虽然不合,但是于情来说却无措。 苏家若不是因为她,怎会有今日的凄景。 纤阿见苏家的人越说越不像话,放开素瑾就走了过去,道:“这里是我家娘娘的父亲与姐姐的入殓之地,不是市井,你们只是旁系,我家娘娘是嫡出,自然有权利不让你等祭拜,你们还是见好就收得好,免得之后落得人财两空。” “你是哪里来的贱婢,竟然这样跟我们说话!”苏演未怒,苏夫人又骂了起来,还作势就要越过御林军打纤阿。 苏珝错见此,瞪了纤阿一眼,若是之前自己的气势或许还能压制他们,但是纤阿一来,他们就借题发挥,更是难缠。 纤阿意识到自己不妥的举止,默声低头。 这时身后传来“葬毕”的吼声,苏珝错心头一痛,回头望去,便见之前还是坑如今却成为了墓的地方,从此她真的就是一个人了。 与此同时,苏演领着自己的家眷又开始呼天抢地的哭嚎。 纵然对方哭得撕心裂肺,苏珝错还是从他们的声音间隙中听闻了那声被声势盖过去的那声“陛下到”,她立刻回眸正好就见到苏演家眷中的那个孩子正在对她笑,那般天真无邪,那般纯净无瑕。 她脸色一肃,立刻对御林军的人吩咐道:“立刻将这些人给本宫轰出去,不要从正门走,从侧门离开,现在就离开!” “你!”苏演好不容易得到皇上来了,见苏珝错慌了,心里得意,脸上却是一脸怒色,“我们是来祭拜兄长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们!” 御林军正要上前,又止住,望着苏珝错。 苏珝错听着渐近的脚步,大声斥道:“本宫是主子,还是他们是!还不给本宫轰走!” “是。”迟疑的御林军这才架着他们,推着他们往另一头的侧门走。 “娘娘,这样是不是过分了!”素瑾见苏珝错真的轰走了旁系的人,瞪着她,“他们再怎么不对但也是苏家的人,他们来祭拜本就是应该的,娘娘又何必这般为难他们。” “本宫就是为难了,你要如何!”苏珝错毫不客气的反问。 素瑾嘴一绷,答不出话来。 纵然她刻意为难了自己自然不能如何,但是陛下来了,她就不能这般为所欲为了。 纤阿望着怒气冲冲的苏珝错,看了看苏家的人,虽然觉得娘娘过于着急,但是也没猜测出弑为何。 “陛下!陛下!”苏演被御林军推着走的时候,还在大叫。 苏珝错眼底冷光乍现,真是愚蠢。 如今温陌君正在一心为除去所有知道她身份的人,这些人不悄悄的离开,还在出现在这里,若真是祭拜她怎会阻拦,但是对方明显是来提醒自己要好生照顾苏家的,而且还暗自威胁她会将她的身份散播出去,她怎么能留。 若不是那个孩子过于无辜,她倒是愿意选择这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看着苏演一行人即将被带出侧门,这时那一声汇报声已经近在了咫尺,“陛下到!” 苏珝错不能再观察他们,屈身跪迎。 所有人听闻这声汇报,纷纷跪迎。 一道金色身影从绿从中出现,苏珝错与众人一并高呼:“臣妾(奴婢)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温陌君走过来之后,淡声让众人起身,才对苏珝错问道:“刚刚朕听闻有喧哗声,可是有人来闹事?” 苏珝错眼底一深,温陌君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正想出言反驳,素瑾却抢白。 “回禀陛下,是苏演一行来祭拜老爷的人,不过被娘娘赶走了。” 对于素瑾的抢白,温陌君并未追究,反而伸手扶起了苏珝错,语含斥责道:“庄妃不该这般失礼,既然他们要拜,就让他们拜好了。” 温陌君的手十分冰凉,仿佛一块寒冰,他略加重的力道对她说,有提醒也有暗示之意。 苏珝错想到那个笑脸,眉目一坚,道:“臣妾不想见他们,他们虽是苏家人,但是却也不是苏家人,这样的人不只臣妾就连父亲也会这般认为的。” “如今苏家你只剩下了这个叔父,说起来朕也没见过,不如让朕见见。”温陌君说着就吩咐寒烈去寻。 “陛下。”苏珝错反手握住了温陌君的手,眼中盛着请求,“臣妾真的不想见。” 温陌君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眼中显露了杀机,“但是朕想见,寒烈!” “是。”寒烈转身欲走。 “陛下,臣妾……求你!”苏珝错艰难出声。 温陌君眼中一深,嘴唇靠近了他的耳,在旁人看来是温陌君对苏珝错的亲昵爱抚,但是对苏珝错而言却不是。 “他们在你眼中只是陌生人,你为何要帮他们求情,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心软了?” 苏珝错轻轻闭眼,答:“臣妾只是不想陛下与臣妾一样,沾染太多的杀孽。” 温陌君眼中豁然一凝,转眸望向苏珝错,突然感觉手中有滑腻之感,低眉一看,见自己掌心处尽是鲜红的血迹,握着她的手不禁轻了几分,指尖轻柔的磨磋着她的掌心,勾勒出了一道伤痕。 这时寒烈已经将人带了回来。 “陛下,人已带回。” 苏珝错的眼睛猛然睁开,望向了那个孩子,见她怯怯的看着四周的人,眼中尽是无助,心头不由一痛。 温陌君在苏珝错目光望过去的时候,跟着看了过去,见到那个孩子他不由一怔,这才是令她心软的根源吧。 “小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苏演伏在地面,恭敬的对着温陌君行礼。 他身后的人也唯唯附和。 “你是苏闻的弟弟?”温陌君淡然开口,未松开苏珝错的手。 “回禀陛下,小民是。”苏演躬身应答。 “既然是来祭拜,就去吧。”温陌君感觉到指尖的稠腻感加重,没有与他周旋。 温陌君的冷淡让苏演也不敢过于放肆,迭迭应答:“是,小民这就去。” 苏家到了苏闻这一辈,就分为了官与商,而非当初官官相护,起初他不理解,为何要这样,但是今日一见温陌君,凭着一个商人对人的眼光,他看得出温陌君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更不像是一个被美色迷惑的人。 那为何苏家忠诚几代,却还是被安上了一个谋逆的罪名呢? 他打量的目光自然没有躲开温陌君的注视,待他上完香之后,不等苏演开口,温陌君就开口道:“苏相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但是朕希望你是糊涂一时聪明一时,今日祭拜之后就心无旁骛的打理你的生意吧,也不用记挂苏妃,朕不会因为苏相的一时罪过而怪了她,朕也希望你也是如此。” 苏演听着温陌君语意不明的话,心头直直打鼓,陛下的话意有所指,陛下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心无旁骛的照料自己的生意,是在提醒他远离皇城吗? 不必记挂庄妃,是在提醒他不要再记住庄妃的事,不要拿她的身世说事吗? “你可听清了?”温陌君见苏演弓着身没有答话,温和的追问了一句。 苏演慌忙回神,对合温陌君极为谦恭道:“小民听清了,小民不敢违抗圣命,定会牢记遵循的。” 苏珝错听着温陌君的话,再看已经有所领悟的苏演,没有答话,她能做的也也只有这一次,以后他苏演若是不长眼还要再犯,那么她也不会再留情面。 “如此甚好。”温陌君点头。 他看已经合棺的坟冢,凝视了两秒,再抬头看了看已经通明的天色,道:“苏妃,随朕回宫吧。” 苏珝错点头,“是。” 在送迎声中,温陌君牵着苏珝错的手离去。 纤阿与素瑾紧随在后,寒烈领着一行宫人也跟在了后方。 “老爷。”苏夫人仿佛如梦初醒,唤了唤身旁的苏演。 苏演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急促道:“我们即可出皇城,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啊!为何要离开啊,老爷。”苏夫人不解。 第230章 景如昔人非故1 苏演也未答,陛下的意思他已经确定了,苏闻谋逆之罪已定,按理来说应当诛连的,但是他却没有,不是因为他苏演有多厉害,而是苏珝错阻止了他。 正欲苏珝错为何要帮他,这个他就不去深想了,想到这里,他肃声提醒自己的亲眷:“日后切莫再提你是苏家人,更不要提皇后是苏家人,否则你我都要人头落地!” 一直不停歇的雨,自苏闻与苏蔓吟盖棺之后开始变得细小,由之前的雨滴转为了雨雾,白花花的水珠儿洒在树叶上,为它洗去了覆盖在表面的尘埃,露出了清晰的脉络。 原本黑暗灰蒙的天空因为这场通透的雨也变得湛蓝似海,明媚而纯净的蓝色浩瀚在天空中铺开,看起来宛若一块通透晶莹的蓝水晶,格外的美丽。 就是这样一片湛蓝的天空,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出现了缕缕金光,万千交织,错落成网,由上至下的将大地笼罩在了其中。 天气渐渐转好,诏月的势头也在渐渐转盛。 虽然昨日的刑场发生了一场残酷的杀戮,但是一场暴雨之后,地面的血迹冲洗得无影无踪,地面干净得没有一丝血迹的残留。 刑场外的热闹与喧哗也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因封后大典的即将开始而雀跃。 诏月的皇宫,一如当初那般巍峨万丈,金碧辉煌。 宫内风景如故,美景如昔,仿佛没有什么变化过。 祥福宫中摆设依旧,亭台楼阁,碧池石桥,依旧静默。 唯一的不同便是那满地的金妆,以及来往的人流。 宫殿之内,熏炉无声无息的吞吐着芳香,木质的衣架上一件绣着栩栩如生的七色彩凤的后袍被小心翼翼的挂着,每一个衣角与袖口都被整齐的压着。 里处,苏珝错浓妆艳抹,批泄在肩头的发被宫婢巧手绾起,露出她修长的脖颈,柳眉杏眼,巧鼻红唇,她的五官仍然清艳无双,只是在这个的寄出上多了一份慑人之势。 妆容定,为她梳妆的宫女纷纷后退,苏珝错轻轻起身,纤阿与素瑾都守在一边,见她起身,素瑾未动,但是纤阿却上前搀扶。 苏珝错见纤阿又迎了过来,未伸手出去,反而拿眼望着素瑾。 素瑾见苏珝错的目光望来,心头一惊,入宫之后,她真正属于了苏珝错的人,如今她还即将为后,自己不能反抗,只得盲从。 她低眉上前,躬身去接苏珝错的手。 苏珝错见素瑾靠了过来,脸上的冷色稍退。 纤阿见苏珝错起身,慌忙招呼其他宫女为苏珝错将后袍拉开,准备让她上身。 哪知苏珝错却径直路过了后袍,并未上身。 “娘娘。”纤阿见苏珝错不穿,惊讶的望着她。 难道娘娘不想成为陛下的皇后? “放着吧,本宫先出去走走。”苏珝错捏着素瑾的手,走了出去。 纤阿见苏珝错带着素瑾走了出去,没跟过去,将手里的后袍递给身后的宫女,道:“先放着吧,时辰到了的时候提醒一下娘娘,不要忘记便好。” “是。”宫女接过,点头回答。 苏珝错拉着素瑾,一边往前走,一边挥退四周的人。 其间素瑾抬头看了看苏珝错,发现自己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后,她果断的闭嘴了,这个时候的她生死已经交由苏珝错决定,但是能活着也没人会真的想死。 两人来到一处石桥,虽然是冬季,但是河水是从宫外泉宫中引入,且日日换水,水温保持在春日的温热,所以里面有着许多自由自在的小鱼在游动,它们三两成群,甚是惬意。 有一只游过桥下的时候,还调皮的跃出了水面,落水之后就不停的土泡泡,像是在跟她们两人嬉戏。 苏珝错站定在桥上,才放开了素瑾的手,目光静静的望着那只正在吐泡泡的鱼,对素瑾道:“你说本宫若是吩咐人将这一池的水给放了,或者找人将这个池给填了,它们还会快乐吗?” 素瑾被苏珝错这般一问,拢眉不答。 苏珝错没听到回答,目光轻轻一垂,继续道:“素瑾,你是苏蔓吟的人,你猜本宫想做什么?” 素瑾望着苏珝错,被她捉摸不定的问话弄得惊疑难定。 “奴婢不是娘娘的人,自然不清楚娘娘想要做什么。” 苏珝错听后,转过身,对苏军突然一笑,“本宫现在想做的事,只有你能帮助本宫。” 素瑾闻言,心头一震,“娘娘想要做什么!” 苏珝错的性子阴晴不定,她实在摸不准她的心思。 苏珝错却未及时答她,目光穿过素瑾的身后,望着那顶由远及近的黄色华盖,笑容不减反增。 “素瑾,你可知本宫为何一定要救下你。” “为何?”素瑾不明白苏珝错口中的救字含义,更不理解她说的一定要救下她的意思。 “因为你是唯一见证了温陌君整个解毒与毒发的人。”苏珝错笑着答,见到温陌君走近之后,她的手放在了素瑾的肩上,“本宫想知道温陌君对你的主子到底留的是情,还是愧!” 素瑾一惊,今日是苏珝错封后的日子,她说些这样诡秘难测的话,是为了什么! 她是见证了陛下的毒发,也见证了娘娘与陛下之间许多纠葛,但是她想知道这个做什么? 陛下对娘娘有的始终是愧,但是娘娘给陛下的却是甘心付出一切的情,难道她自己看不出来吗? 为何一定要通过她来试探? 猛然间,素瑾抓住了重点,苏珝错要试探她! 她要怎么来试探! 待她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苏珝错已经动手了。 那顶华盖已经在一片离得不远的绿从中停下了,说明有人已经从另一头寻来的。 她的手在素瑾的肩头微微一推,指尖开始发力,虽然她的内力并未恢复,但是也足够了。眼前的清晰影随即一花,所有的事物在眼中呈倒立的状态,让她感觉到一股难受的失重感。同时她也听到来人的脚步声骤然一顿,紧接着尖叫:“陛下,皇后娘娘……” 之后的她就听不清楚了,头朝下的被砸入了河水之中,溅起了无数的水花,所有水宛若空气间猛烈灌入鼻尖,沉浮间头疼如裂。 眯眼望着四周,却发现四处一片幽白,那些被砸入水中的自己吓到的鱼儿四处逃窜,避她不及。 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等着死生轮转的那一刻。 那顶华盖之下必然是天威凛凛的温陌君,他见到自己留下了素瑾,还将她带到了别处,一定会怀疑自己的动机,那么他一定会跟过来,见到自己猛然坠河,必然会大惊。 如此,若他心中对她无情,那么他自然会看出这是自己的小伎俩,不会屈身来救,反之他便是有请。 而为何非要素瑾,便是因为素瑾如今对他的意义就在于随时可以激起他对苏蔓吟的那份愧疚,若那份愧疚真的盖过了对她的情意,那么日后她纵然留在他身边也不会得到他的半死怜惜,但是若是没有,那么素瑾的命就危险了,如此她不得不依附自己,那么之后自己想要知道更多关于苏蔓吟与温陌君的事也就更容易了。 素瑾不比纤阿,她是从苏蔓吟少时就跟在她身边的人,苏蔓吟对他必然是知无不言,那么自己之前不知道的一切都能从她嘴里知道。 那么温陌君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一切,自己也有法子可以挖出来。 身子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淡,四周越来越冷,苏珝错金闭着眼等,这个时候便是她与温陌君的拉锯战。 而她这样做还有一个理由,她不想在今日成为他的皇后。 温陌君在见到苏珝错斜身落入河水的那一刻,心跳欲止,但是见她落水的时机就知道真相非自己所想,所以当素瑾震惊当场,以至于连他到了,都回不了神的时候,他也没有怪罪。 只是侧头对等待在一旁的宦官荣海问道:“今日这河里的水可曾换过?” 荣海一听,连忙答:“回避下,换过的,这水都是在每日的卯时换好的。” “恩。”温陌君点头,站在原地上,她不会水,不会撑太久的。 荣海便是刚刚扬声惊呼的人,见温陌君站在原地,像是不着急的样子,斟酌了一下试探道:“陛下,虽然这水是换过的,但是已经间隔了几个时辰,水温已经下降了许多,今日是封后的大日子,让娘娘在里面侵泡久了怕是会伤了身子。” 温陌君却不为所动。“无碍,等着吧。” 处于震惊中的素瑾被后方的声音所扰,清醒了过来,心头突然窜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苏珝错竟然诬陷她! 她咬着牙回身,望着温陌君,迟疑道:“陛下,奴婢……” 苏珝错是温陌君的心头所爱,容不得她受半死委屈,否则娘娘也不会为此而殇,日日郁怀。 刚刚情形落在他眼中怕已经成为了她推苏珝错的事实吧,自己是不是也在劫难逃。 正想着,被她唤了一声的温陌君,开了口,不是如她所想的怪罪,而是漠不在意的命令:“你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是。”她低头从另一侧退开。 水面波光嶙峋,光泽仿佛活了一般跳跃在温陌君的脸上,衬得他整个人神秘莫测。 荣海看了看不停冒出水纹的河面,心里有些急,这是冬季,纵然那里的水是泉宫引来的温水,但是为了不让鱼儿受热,这水温也不高,娘娘在下面呆了那么久,也是不妥啊。 第231章 景如昔人非故2 但是他看了看温陌君的脸色,由之前的持稳变为了越来越冷凝的沉色,看得出陛下也是着急的。 犹豫再三,他忍不住开口:“陛下,这……” 他的话还没完,就见到刚刚还站在身前的温陌君突然往前跑去,他立刻招呼:“快!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快去捞娘娘啊!” 身后的人如梦初醒,忙不迭的跑去。 但是还是比温陌君晚了一步,刚围拢桥面,就见温陌君一个箭头扎了下去,荣海见到温陌君这样奋不顾身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陛下!陛下!” 还好温陌君下去没多久,就浮了上来,他抱着半昏迷半混沌的苏珝错往岸边走,脸上既是愤怒又是担心,还未走到岸边他的手就迫切的伸到了她的脸颊侧,原本怒气冲冲的脸再触及到她跳动的脉搏的时候,瞬间臣归到了平静之色。 走到岸边,他毫不怜惜的将苏珝错扔在了岸边,苏珝错被重重的扔到了地面,意识不清的哼了一声,还未睁眼,就听到温陌君冷似寒冰的声音渗了过来。 “你以为这样就能不做朕的皇后吗?你想都别想!” 苏珝错听闻他的声音,缓缓睁了眼,动了动疼得厉害的后背,她坐了起来,冷笑道:“陛下多虑了,臣妾怎敢违逆您的旨意。” “最少是这样。”温陌君眉眼皆冷,看也不堪她。 苏珝错听着温陌君的冷言冷语,一股寒气由体外蔓延至了心内,“耽误了陛下选定的封后吉时,臣妾有罪还望陛下恕罪。” 温陌君低下眼角望着苏珝错,冷淡道:“这自然是要追究的,眼下你还是先回宫重新梳妆吧。” “陛下。”荣海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披风给温陌君披上,以防他发寒症。 苏珝错觉得喉间一痒,捂着嘴轻轻的咳嗽了几声。 温陌君见她湿漉漉的样子,弯身伸手准备抱起她。 苏珝错看出他的想法,伸手拒绝:“不劳陛下费心,臣妾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温陌君的手顿在了离她几寸的地方,他眉眼幽深的望着苏珝错,就见到苏珝低眉自己站了起来,正值冬季,她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衫,挽好的头发披散开来,将她纤细的身影遮挡住,整个人看起来娇小怜人。 他蹙着眉收回了自己的手,见等在一旁的素瑾并未有所行动,厉眸看去,吩咐道:“素瑾,扶你家娘娘回宫。” 素瑾抬眼望着温陌君,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随即低眉顺眼答:“是。” 立刻朝着苏珝错走去。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的话,只是轻轻的转动眼眸看了看温陌君,他是希望自己用素瑾,还是希望自己放了她? “娘娘,奴婢送您回殿。”素瑾不堪苏珝错,向她伸出手。 苏珝错没有犹豫,将手搭在了素瑾的手上,转身往回去的方向走去。 温陌君望着苏珝错回去的方向,目光一直不曾挪动。 荣海望着目不转睛的温陌君,正要说话,突然温陌君握着嘴开始剧烈的咳嗽。 “陛下。”荣海急急上前为他顺气。 苏珝错走了没多远,听闻身后那剧烈的咳嗽声,脚步蓦地一顿。 素瑾见苏珝错脚步一顿,也跟着停下。 “素瑾,当初的陛下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症状?”片刻之后,苏珝错低声问道。 素瑾抬眼看了苏珝错一眼,随即垂眉,“奴婢当初只是伺候着苏妃娘娘,对于陛下的一切并不熟悉。” “是吗?”苏珝错冷冷的勾唇。 “奴婢不敢欺瞒娘娘。”素瑾低眉答。 苏珝错侧眼睨了她一眼,“素瑾,你以为本宫会信?” 素瑾听闻脸色不曾变化,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不要以为本宫身边的人非你不可,也不要以为本宫拿你没办法,本宫留你在身边不是为了跟本宫作对的。”苏珝错见素瑾对自己还存排斥,出声警告道。 “奴婢断然不敢与娘娘作对。”素瑾放开了苏珝错的手,低着头重复。 后方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传来,苏珝错听得只觉心随着那阵声音一收一缩,反复煎熬。 她重新抬起了手,素瑾上前扶着。 “如今的温陌君已不是当初的温陌君,你最好不要表现出跟本宫作对的样子,否则本宫也保不了你。” 素瑾错愕的望着她,仿佛不能听懂她嘴中那句话 的意思。 苏珝错却不解释,两人顺着青石板路往宫殿走去。 到了殿门口,纤阿焦急的站在门口,远远看到苏珝错与素瑾一同归来,就急急的迎了过去,见到苏珝错梳妆好的妆容突然变为了模样,原本的容光焕发荡然无存,只剩下了凌乱狼狈,当即就不满素瑾,“娘娘怎会变为这个样子,素瑾,你是怎么照顾的。” 素瑾正在回味苏珝错之前的那句话,没理会。 苏珝错抽回了放在素瑾身上的手,对纤阿道:“为本宫准备沐浴的水。” “是。”纤阿立刻将她扶进去,吩咐里面的宫女将热碳升起来,其他人去准备热水,不多时苏珝错就泡在了浴桶中。 自己的试探被温陌君识破,还被他看出自己是在可以拖延,自己怕是有得罪了他。 但是前夜白玉容归的话不停歇的回荡在了耳边,让她的心压抑万分,当初的期愿不知何时就变了模样,如今的自己欠了温陌君,愧了白玉容归,也伤了自己。 为何白玉容归不肯退退步,为何自己会动摇了心,为何温陌君要瞒自己那么深! 她现在不想做什么皇后,也不想卷入他们的诸国对战,但是现实却并非如此,当初她无心时,温陌君紧抓不放,白玉容归无限纵容,可如今自己有心放下一切,温陌君却冷漠不管,白玉容归也不肯敞心。 这到底是她总是不逢时,还是命运从来不肯眷顾她。 她低着头,将自己闷入水中,想暂时停歇这不断的纷扰,但是刚沉下去,就有人扣住了她的后颈,将她从里面扯了出来,且动作太快太重,让她被水呛住了,咳嗽不止。 “你既然不愿为后,那当初为何要随他回宫?”一声冷冰冰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让苏珝错一惊。 沉下水让花瓣挡住自己的身子,她才抹开脸上的水去看来人。当白玉容归一身纯白皮裘,雍容雅致映入的她眼底的时候,她心头某处的逞强悄然塌落。 “你怎么来了。” 确定身子被铺满水面的花瓣挡住,什么也没露出来,她才望着他,嘴角难得上扬。 白玉容归望着肤洁如玉的她,挑衅般上前了两步,本以为苏珝错会仓促的躲,却不想她只是望着他淡淡的笑。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是不变的冷然,“本王听说娘娘刚刚坠河了,还被你家陛下亲自捞上来。” “你听说了。”苏珝错上扬的嘴角微微顿住,他竟然那么快就知道了,是在她身边安插了暗线,还是有人刻意通风报信。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事不关己的淡然,忍不住凑上前扶着浴桶的边缘,再度问道:“你既然有心拖延时辰,就说明你并不想成为温陌君的皇后,你既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为何如今又逃避着迟迟不愿去面对?告诉本王,这是为何?” 苏珝错望着凑到自己面前的白玉容归,心头紧张,脸上却一片沉静,“那么本宫也反问王爷一句,这里是本宫的寝宫,王爷是外臣,且还是外族人,为何听闻本宫坠河又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呢?” “你不清楚?还需要本王给你重复吗?”白玉容归伏在了浴桶边,语气悠长,呵气绵软的问道。 苏珝错感受到属于白玉容归的气息裹满她的四周,将她牢牢围困,身子一倾靠离了那个地方,却被白玉容归伸手拦住。 “怎么,娘娘如今对本王的友好也要避之不见?” “容归。”苏珝错看着他细长的手压住了自己的肩头,慢慢被水侵湿,“就算知道又如何,明白又如何,你我今日还有回头路可走?” 那一夜他要她转换选择,与他相随,但是却不肯给予温陌君最后的安宁,那如今又何必在她不肯退让的地界上再度试问。 当温陌君接她入宫的那一刻,当她答应跟温陌君回宫的那一刻,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就已经出现了,那一夜他若是懂得她心里的愧疚,或许今日的他们真的是另一个局面。 “为何没有?”白玉容归见苏珝错还是不肯退让,目光临摹着她清艳的容姿,他不明白这样柔弱的一张脸却有着不动如山的那份毅。 而且这份坚毅为何不用在他身上?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的目光沉毅中带着一份嘲笑,隐隐知道他来意绝不是跟自己求证什么,而是知道了什么跟自己有关且不利的事。 “你若是想对本宫说什么就说,若是没有那请王爷出去,今日之后本宫便是诏月的皇后,要以德服众,以雅修容。” 白玉容归听闻苏珝错言辞切切的话,嘴角忍不住溢出了轻笑,“你倒是极为相信他,哪怕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你,哪怕他的眼中已没有你的倒影,是吗?” “白玉容归,你认为我就是因为这个留下的吗?”苏珝错望着他,眼中的某些灿烂的光瞬间熄灭。 第232章 不可说 她留在温陌君的身边,除了希望他能给温陌君最后的安宁外,何尝不想给他一份安静,她清楚仇恨的力量,她不想他最后落得跟自己一样的下场,她希望能呆在温陌君身边,通过温陌君对她的爱恨交织的感情来知道两人的矛盾与根结,不要不死不休。 白玉容归与温陌君都是拥有得很少的人,经不起失去,她不想他再去尝自己尝过的苦,经历自己曾经历的痛。 “那你告诉我,你不是。”白玉容归静默的注视她。 苏珝错点头,“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何这般恨诏月,恨温陌君?” 那夜他说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两人都是少时,第二次见她的时候便是她刚跟温陌君在一起同时也是被苏闻遗忘的时候,那这期间他是不是都呆在诏月,他不是一年前才被确定当做质子被送往凤灵来的吗? 为何他又在年幼的时候就来了凤灵? 这跟他的恨有没有关联? “不能。”白玉容归不假思索的就回绝了她的要求。 “为何?”苏珝错见他拒绝,望着他索要理由。 白玉容归望着理直气壮的苏珝错,嘴角勾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因为这件事我发过誓,只告诉自己最亲近的人。” “所以我不是那个人。”苏珝错缓慢而平淡的陈述。 奈何心却陡然落空。 猛然间她想起了青瑶,自温陌君解毒未成的那一夜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她。 “青瑶知道。”她极力压制心里的不平静,但是语气还是将她出卖,让她无法平静。 白玉容归没料到苏珝错会想到青瑶身上,她是知道,但是她不是他最亲近的人,但是见苏珝错情绪有变,他也不解释。 “她是知道。” 苏珝错一听,只觉得一股怒火自心头迸发,她指着门口道:“出去!本宫不想看到你!” “你这是生气。”白玉容归见苏珝错一脸怒容,一直苦闷的心总算有了一丝发泄的缝隙。 苏珝错瞪着他,正准备再吼突然外面传来纤阿的声音:“陛下,娘娘在沐浴,要不您稍等一下?” “不必,朕进去看看。”温陌君淡淡的回答。 苏珝错屏住呼吸,看着温陌君那纤长的身影被日光投影在了闭合的门扇上,转头看着眼前还大刺刺站着的白玉容归,心头猛然一慌,这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白玉容归来得这么快,温陌君来得更是快。 “快走。”苏珝错对着白玉容归无声喊道。 白玉容归却不着急,反而痞兮兮的俯下身朝她靠近。 苏珝错心头更怒,奈何自己处在浴桶之中不能动作,只能气恼的瞪着他。 白玉容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俯身在她脸颊出落下一吻,低语道:“今夜我来找你。” 之后整个人突然间一拔,瞬间没了踪影。 与此同时,温陌君扬手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来。 苏珝错心头一凛,将身子沁到水下,安然的看着绕过屏风,走到里面的温陌君,嘴角一灿,笑道:“陛下是想看臣妾沐浴?” 温陌君的目光在室内搜索了好一阵,才悠悠然的落在苏珝错身上,“爱妃沐浴得时间不短了,不打算起吗”?“ “臣妾跌入了河,自然要多泡才能驱寒。”苏珝错浮在水中,不动声色的反击。 “爱妃的脸没上脂粉都那么红?”温陌君眼毒的瞅着她的脸,语气隐露凌然。 “臣妾泡了那么久,水又那么热,自然会红。”苏珝错坦然的望着他,见他脸色阴沉,反问了一句:“陛下在怀疑什么?” “朕希望朕只是怀疑!”说着温陌君就一脚将苏珝错后方的穿衣屏风踢倒,放在后方的木质衣架轰然倒地,砸得地面晃动了几下,而苏珝错准备沐浴之后换上的衣服也哗啦啦掉了一地。 “陛下!”荣海听闻里面的声响,不放心的外面唤了一声。 “娘娘。”纤阿听闻响动,也不放心的唤了一声。 苏珝错将外面的声音置之不理,侧头看向屏风后方一堆的狼藉,与空无一人的空间,转过头静静的望着温陌君,“陛下是想证明什么?” 温陌君仿佛没想到真的会没人,听闻苏珝错冷冰冰的质问,他绷着脸答:“朕刚刚听闻异响,怕是不干净的东西惊扰爱妃的沐浴,爱妃这么问,是在害怕朕发现什么吗?” “温陌君!”苏珝错差点失控站起来,但是想到自己还在沐浴,只能别去打饿忍着,“这里能惊扰臣妾沐浴的,只有陛下一人而已。” “既然爱妃已经沐浴得差不多,那就起来吧,时辰已经快到了,文武百官也在等着,爱妃不会想刚封后就被人诟病吧。”温陌君不管苏珝错的怒容,以冷淡对待一切。 “还亲陛下移驾,不然臣妾怎么出浴。”苏珝错不看他,漠然道。 温陌君余光看着她的浴桶,眼底一片深沉,但见苏珝错那怒火嗤嗤的目光,也就隐忍了下来,转身走了出去。 待门被人打开又闭合上,苏珝错才起身,拿过挂在浴桶旁边的长袍裹在了自己身上,回头望着一地散落的衣服,她又四周打量了一下,发现里面真的没人后,觉得十分惊奇,纵然白玉容归武功再好,但是要做到无声无息消失在这里,也并不容易。 他是如何做到的! 还有温陌君时如何确定这里有人的?而且临走时他的眼神,毫不遮掩的就是怀疑自己的浴桶中有人。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笑,一次次的背驰而行,终于将他给予自己的这份信任磨砺得半死不剩。 温陌君,你我之间到底还剩下了什么。 “娘娘。”苏珝错刚走出去,纤阿就从旁边拿出披风给她披上。 苏珝错看了看四周,随口的问了一句:“素瑾呢?” “奴婢不知。”纤阿摇头。 苏珝错看了看正在给她系披风的纤阿,再看等在院中的温陌君,没有说话。 倒是荣海看了看时辰,好意提醒到:“娘娘,时辰要到了,还请娘娘稍稍快些,莫让陛下与其他大臣等得太久。” “本宫知道。”苏珝错转身往另一头的主殿走去。 之前为她梳妆的那些人还在候着,见她走到铜镜前坐下后又开始为她挽发梳妆,就在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温陌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让荣海将一个椅子放在了祥福宫的门口,坐下等待。 宫女一看温陌君在胖守候,每个人望着苏珝错的目光都盛满了羡慕,身为一国之主的天子竟然对娘娘这般在意,连梳妆的时间都不忍分别,对娘娘定是格外的好。 这些羡慕的目光落在苏珝错的眼中只能换为一声无奈的叹息,温陌君之所以会留在这里,并非是感情甚笃,而是疑心太重。 而对于他的疑心,她没有办法缓解。 重新梳妆的时间比起之前第一次上妆要短些,但是也花费了温陌君整整两壶茶的时间,但是见到苏珝错容妆之后,将凤袍披上的那一刻,一直云淡风轻的坐着的他突然起身,让一直勤恳为苏珝错忙碌的人突然间也顿住了手里的动作。 荣海望着温陌君的突然动作也愣了一愣。 苏珝错正在观察自己的妆容,看着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有些不敢正视,这样尊贵的身份,这样郑重的妆容,这样迥然不同的自己,那个一身后袍,金光灿灿的自己,却不是真正的自己。 “来。”温陌君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惊得她反射的回眸。 却看到已经贴在自己身侧的温陌君,接过了身旁宫女手中的凤冠与朱钗,目不斜视的望着自己的头发,然后将东西小心的放到了她的头上。 苏珝错一动不动,两人如此近的距离,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头上突然一重,她微微紧眉,也没说话。 温陌君将手中的朱钗插到她的乌丝之间,当所有的头饰配齐,他还亲自将后袍为她穿上,苏珝错望着突然转变的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见苏珝错不动,催促道:“已经到时辰了。” 苏珝错这才转身,将后袍换上,与温陌君同出一辙的金色,如同阳光般灿烂的颜色,也是世上最金贵的颜色,更是独一无二的颜色。 温陌君见她穿上之后,打量了许久,曾经他无数次的想象过她穿上后袍成为自己的皇后的情形,但是却从未想过她是如此成为自己的皇后的。 更没想到原本是风雨同路的两人,会在这条路上走散了。 而且还回不去了。 “阿错。”温陌君低头牵起了温陌君的手,低声换道。 苏珝错僵硬着望着他,面对温陌君突然而来的柔声轻唤,不知该作何反应。 “今日你是我的皇后。”他俯身将苏珝错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苏珝错浑身紧绷,脑子瞬间空白。 荣海与纤阿见到这样的他们,眼底都露出了笑意。 “陛下,时辰到了。”虽然他们的感情好,但是今日的事情也不能被耽误,冒着温陌君责备的风险,荣海出口劝慰。 听闻荣海的声音,苏珝错才回眸看去,那个人看起来面生,自福全死后温陌君像从未跟过其他的宦官,这个人倒是有几分能耐,成为了他的近身总管。 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之后,苏珝错感觉不那么紧张,温陌君也从某种期盼已久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望着眼前脸色平淡,仿佛并不在意的苏珝错,只是淡淡一笑。 第233章 故意贬低 若是仔细观察,还能瞧见那丝被他用笑意掩盖的苦涩。 但是苏珝错的注意力都被拉开,也就没发现他的苦涩。 “走吧。”时辰已到,温陌君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苏珝错本想收回,但是想到即将面临的封后仪式,若是自己挣开了温陌君的手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风波,也就没有动。 随着圣驾望平日里温陌君上朝的正阳宫走去,路上苏珝错望着被温陌君牵在掌心里的手,心绪纷乱,身后明明跟着很多人,但是她却感觉这里只有两人一样。 “陛下,青瑶你打算如何处置?”不想路上过于安静,她随意挑了一个话题。 本是不经意的想起,但是问出口之后她才知原来她是在意的。 青瑶当初在别庄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成为温陌君的妃子,温陌君并未答应,自己那么久未见到她,她是呆在白玉容归的身边还是呆在温陌君的后宫。 温陌君目光微微一垂,答:“你希望朕如何处置她?” “陛下说笑了,臣妾哪敢左右陛下的决定。”苏珝错笑颜相推。 “若是朕偏要听你的意见呢。”温陌君半挑衅半逼迫道。 苏珝错眼睛一紧,随即笑道:“青瑶公主虽然是凤灵皇帝的掌中宝,但是这里是诏月,不是她能放肆的地方,而且面对这样美出众、胆色过人的公主,陛下会放心放她自由吗?” 温陌君听后,只是淡淡的一笑,“既然你知道,那为何还要问。” “臣妾若是知道,自然是不会问的。”苏珝错淡然接道。 “是吗?”温陌君扬起眼帘,目光抛远,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 转眼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正阳宫外,荣海立刻凑上前,站到入口处,向里面传声:“陛下到!庄妃娘娘到!” 声音一落,温陌君与苏珝错正好迈步走进,空旷的内庭中站着不少穿着官服的人,听闻荣海的声音,众人纷纷回神,躬身前行,来到温陌君的脚下匍匐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珝错已经习惯了这种万多如海,声若贯虹的场面,冷着脸看着四周的人。 温陌君对于这种场面已经驾轻就熟,沉住声音,道:“众卿免。” “谢陛下。”众人回复后,起身战立,却还是躬身退到了两侧。 温陌君握着苏珝错的手,缓步前行,踏着众人让开的小道,昂首挺胸的往前走,刚走到尾处,准备踏上长长的阶梯的时候,苏珝错突然发现在人群尾处站着三个女子,每人都穿着宫装,梳着高贵的发髻,身形似松傲然矗立。 见到温陌君与她携手前来,三人纷纷躬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见过庄妃。” 苏珝错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三个人分别是之前昏迷过去的中或含与许久不见的青瑶,以及一个素未谋面的清婉女子。 见到钟诺涵的时候她是惊讶的,虽然苏闻为温陌君担下了罪名,但是钟覃的罪也不轻,身为他的女儿钟诺涵非但没事,还好好的继续做着她的妃子,这一点足以让她疑惑。但是最让她疑惑的是另一个陌生女子,她又是谁? 今日不是她的封后仪式吗?为何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子在这里? 温陌君见苏珝错的目光掠过了钟诺涵与青瑶,直直的落在那个女子身上,便道:“这是朕打算今日与你一道接受封赏的誉妃。” “誉妃!”苏珝错的目光由疑惑转为了厉芒,这个女子是何来历,为何从没人向她透露过这个消息。 明明是封后,如今却与妃一起举行仪式,这是抬高了她,还是贬低了自己。 誉妃望见苏珝错,守礼的行礼,“庄妃姐姐。” 苏珝错眉心一蹙,没有搭理。 温陌君却侧头向誉妃伸出了手,还柔声道:“来,跟朕一起走。” “是。”誉妃微笑的起身,将手放到了温陌君的手中,脸上尽是羞涩而娇丽的笑。 钟诺涵望着苏珝错,眼底是一片历经沧桑的死寂与麻木,斗来斗去,没想到最终还是败给了她。 青瑶望着苏珝错,眼中有着毫不遮掩的恨意,若不是她的怂恿,如今她怎么可能会成为温陌君的妃子,还是一个不进行任何封受仪式的妃子。 苏珝错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去看温陌君与那个誉妃,随着他的牵引走到了平日他坐着的皇位前一齐转身。 温陌君目光沉静,语气稳毅道:“庄妃贤良淑德,端庄守礼,且甚得朕心,从今日起,庄妃为我诏月之后,为朕管理整个后宫。” 众人听闻这个消息,立刻屈膝:“陛下圣明,臣等赞同。” 苏珝错望着乌压压跪了一片的人,目光却掠过旁人,落在了文官之首的位置上,那里曾是苏闻站着的地方,如今已经换了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虽然也是如苏闻的年纪,花白了鬓发,但是看他心悦诚服的谦恭之相就知他是温陌君的人。 她的目光再移,落在了武官之首的位置,那里的位置曾是钟覃,钟覃的后方便是楚衔玉,如今站在那里的人却是莫峥,以及一个不相识的人。 一切物故景旧,却已是斑驳人非。 温陌君接受着众人的叩拜,继续道:“今日朕还有一个喜事要与众卿分享,便是文相之女文柔自今日起便是朕的誉妃,今日是难逢的良辰美日,晚上朕要在万福池举行庆典,朕希望能与众卿其乐,更希望能与百姓同乐。” “陛下贤明,臣等叩谢陛下恩典。”众官异口同声的谢恩。 苏珝错听到誉妃是文相之女的时候,脸色的冷淡维持不住,苏闻刚走,温陌君就已经找到了接替他的位子,还封了那个人的女儿直接为妃,还跟她同一日接受封赏,接受众官的朝拜,这是不是在告诉她,在未来的某一日,她还会与自己分享更多。 “既然众卿没有异议,那么就退朝吧。”温陌君放开了苏珝错与文柔的手,对众人道。 “是。”所有的官员跟来走场的一样,从头至尾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都是在附和着温陌君的决定。 温陌君侧眼看了看望着人群某处发呆的苏珝错,道:“皇后,走吧。” 苏珝错回头睨着温陌君,低声道:“陛下,你今日是故意的吗?” 温陌君冷漠一笑,“皇后为何这般以为?” 苏珝错紧抿着唇,这根本不用她想,他就是为贬低她。 温陌君见苏珝错怒而不争,微感意外,嘴角含着冷笑,低身伏在她耳边,道:“朕就是故意的,你想?” 他隐含挑衅的如何话落在苏珝错耳里,字字如针,狠狠的扎到了她的心里,“陛下为何要这样对我?” “为何?”温陌君冷冷一哼,冰冷的气息贴在苏珝错的脸上,声音如同这贴面的冷气一样的冷:“朕对你如何,你对朕又是如何?不说你我之间不可逾越的问题,你就单单问问你自己,你的心可一直如昔?” 苏珝错心头猛然一紧,嘴唇几动,却不知该答什么。 温陌君见苏珝错答不出话来,心头亦是猛地一抽,疼痛蔓延。他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底的情绪,又说了一句。 那句话让苏珝错险些落下泪来,而他却在说完之后,揽着云柔头也不回的离去。 “娘娘。”守在一旁的纤阿见温陌君离开,苏珝错还呆在上方,含笑上前将她扶着。 苏珝错推开了纤阿的手,自己走了下去。 望着外面突然乍现的金光,她却觉得十分的冷。 曾经她以为没有过不去的寒冬,没有过不去的疼痛,但是她现在才发现,有些事是过不去逇。 比如她曾因偏执犯下的错,比如温陌君。 “阿错,既然你我之间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那何不再狠一点。让你我之间早点有个结局。” 结局,如今的她如何能给他结局,他认为自己是白玉容归的人,认为自己的心背叛他,所以断定自己会为了白玉容归而杀了他吗? “娘娘。”纤阿从后方跑了出来,看到苏珝错走得酿跄,心急追上去。 苏珝错置若罔闻,眼中噙泪,第一次险些杀了他,已经让她后悔得无以复加了,但是今日的温陌君竟然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他们没有回头路了,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但是他怎么能武断的断定自己会杀了她,只是一年的时间,她到底变得多厉害,竟然让他怀疑自己到这个地步。 “娘娘。”纤阿追上来,扶着苍然欲到的苏珝错。 苏珝错见到来人是纤阿,伸手便将她推开,“别碰本宫,本宫可以自己走。” “娘娘。”纤阿被她推开,酿跄了几步才站定,见苏珝错眉目皆厉,怕自己惹她生气,不敢上前。 “你既然是他的人,就没必要跟着本宫。本宫不需要你。”苏珝错怒然转身,之前的温陌君的突访来得蹊跷,她不能不怀疑纤阿。 纤阿是温陌君潜伏了许久的棋子,如今她与温陌君的关系恶化成这样,她不敢用她,也用不起她。 “娘娘,您难道真的没办法接受纤阿了吗?”纤阿见苏珝错转身就要走,屈膝砰的跪在了地上。 苏珝错听闻后方的响声,脚步迟疑了一下。 “既然娘娘接受不了纤阿,那当日又何必救下纤阿,纤阿纵然之前对娘娘有所隐瞒,但是纤阿却不曾背叛过娘娘,为何娘娘不肯给纤阿一次机会!” 第234章 不知名的善意 “纤阿,本宫真的没有给你机会吗?”苏珝错俯视望着她泪眼婆娑的纤阿。 纤阿愣了一下,但是又很快反应,“娘娘以为纤阿去通风报信了?” 之前她拉着素瑾走到了桥边,没多久陛下就出现了,再然后娘娘坠河,陛下在外面等了没那多久又冲了进去,难道娘娘是认为陛下的反复跟她有关? 是她偷偷给陛下说了什么。 苏珝错没有否认,除了纤阿,她不知道还有谁能这样揣测她的心意,推测她的动机。 纤阿见苏珝错不否认,心头一痛,“娘娘为何这般笃定是奴婢所为,为何连一个申辩的几乎都不给奴婢,就给奴婢定了罪,奴婢不服!” “你如今不是就在跟本宫争辩吗!”苏珝错冷言相对。 “奴婢不知娘娘为何要将之前照顾苏妃素瑾要过来,更不明白娘娘为何这般信任她,反正这件事不是奴婢所为,就算之间奴婢受命于陛下,但是经过上次的生死一线,奴婢的命已经不受陛下所限,奴婢是一心一意为娘娘效命的,更是一心一意替娘娘着想的,奴婢不知该如何抵消娘娘对奴婢的怨气,但是奴婢相信终有一日娘娘会再度相信奴婢的。”纤阿说了一大串,将自己之前一直想说又不敢说的话都借着这机会说了出来,与其一直让两人之间互不信任,还不如说开来,让各自选择。 苏珝错听着纤阿不停歇的言辞,她的脸色没有变化,自苏闻过世,她就知道生命中未必还会有人为自己设身处地的考虑,或许纤阿是,但是当初的欺骗与隐瞒已经在她的心头留下了痕迹,想要磨灭并不容易。 “你先下去,本宫自己待会儿。” “是。”纤阿起身退开。 苏珝错继续往前走,今日是她封后的日子,一向冷清的后宫随处可见喜气的颜色,一路上她遇见了很多宫女,每个路过她的宫女都用着既惊讶又好气的盯着她,都屈腿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她起初有些迷蒙,她已经是皇后了,可是有哪一个刚封的皇后是独自一人走在宫内的,又有哪一个皇后封后的时候会让另一个妃子与自己同分福泽! 所以她只是淡淡的看了看那些陌生的人一眼,挥挥手让他们不要打扰她。 她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看着一池碧水,望着被碧水倒映着的蓝天,整个人突然间就放空了。 自己留下诏月一是希望白玉容归做事可以不要那么拒绝,二是对温陌君的愧疚,三是想知道白玉容归不肯提及,温陌君从不说起的恩怨。 温陌君对她的感情她一直清楚,所以之前才会那样的肆无忌惮,不惜搅得诏月满城风血,让他退到自己的底线,还被自己逼到了绝壁。 每每想起那一晚,自己亲手将他的生路转为了死路,自己的心就有些不堪重负,被痛苦与悔恨折双双折磨。 然而这份愧疚也仅仅只是愧疚。 温陌君或许已经察觉了自己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了,所以才会问出她的心是否依旧这样的话,但是他又是如何察觉的。 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还是他观察得要细微。 自己的留下到底是为了成全自己的愧疚偿还之心,还是为了折磨温陌君,折磨白玉容归,或亦折磨自己。 “皇后娘娘。” 就在苏珝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一道柔婉的女银从身后传来,让她的思绪瞬间退潮。 她缓缓转身,当文柔那端庄娴雅的模样入眼时,她心头某种不悦开始膨胀。 “誉妃。”她唇角轻勾,似笑非笑。 “娘娘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里站着,没让宫女们跟着,这里水多气凉,万一染了寒可怎么是好。”文柔关切的说着,还一边走上前,一边拿着身后宫女为她准备的披风,要给苏珝错披上。 苏珝错见她的动作,本能的远离了池边,伸手按住了她的手,道:“本宫与誉妃不熟,誉妃还是讲自己照顾好吧。” 这里离水太近,如果要做文章,她是防不胜防。 文柔见苏珝错拒绝了她的好意,脸上一怔,随即又笑道:“今日臣妾唐突了,本来臣妾打算同宜妃一样得个封号就行的,但是陛下坚持,臣妾也没办法,冲突了皇后娘娘的福泽与尊贵,还望娘娘不要介怀。” 苏珝错扬眉冷笑,竟然是来认错的。 “誉妃言重了,既然是陛下的主意,本宫也没什么可追究的,只是陛下对誉妃格外关爱,希望你不要辜负陛下的这份心意才好。” “是,臣妾谨遵娘娘的教诲。”文柔轻声附和。 “晚上陛下设宴,要忙活一阵,本宫先回宫歇息了,誉妃若是没事,也先去歇息一下吧。”苏珝错说着就要离开。 却被文柔拦下,“娘娘且等一下。” 苏珝错被她拦住,心头一凛,回身之后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誉妃有什么话非要现在跟本宫说吗?” 文柔轻轻扬眉,道:“娘娘误会的,臣妾只是想向娘娘求证一件事。” “求证?”苏珝错疑惑,她与文柔素未谋面,更别提交情了,有什么事需要她来跟自己求证。 见苏珝错疑惑,文柔又上前了两步,低声道:“娘娘身边可是有一个叫素瑾的宫婢?” 素瑾! 苏珝错一听就沉了眉,“是有的,怎么她做了什么事冒犯了誉妃吗?” “不是。”文柔摇头。 “那……?”苏珝错找不到理由了。 “娘娘不必猜测,之前臣妾去正阳宫外送家父,然后就听家父说,今日他去苏相府封府的时候,有一个穿着宫服的女子前去阻拦,说是要去找什么东西,家父是奉陛下旨意前去的,不能耽误,只能暂且将她收押。他跟臣妾说起的时候,臣妾依稀记得皇后身边刚来了一个宫婢,像是这个名字,所以就来跟娘娘确认一下。”文柔友好的跟她解释。 苏珝错听闻素瑾的名字的时候,脸色就变了,听完之后,她忍不住揶揄:“誉妃似乎对本宫的事十分关注啊、” “臣妾如今也是后宫一员,承蒙娘娘的恩泽,对娘娘的事情上心也是臣妾应遵循的本分。” “是吗?”苏珝错冷冷睨了她一眼,继续道:“既然素瑾在誉妃的手中,那不知誉妃有什么条件才能放人?” 文柔听苏珝错的话,就变了脸色,“娘娘认为臣妾是在利用素瑾来跟您谈条件?” “难道你没有条件?”苏珝错见惯了人心,更看透了宫中的人的心,自然不信誉妃这般示好是无欲无求的。 “臣妾没有条件,只要确定素瑾是娘娘的人,待会儿臣妾就会让家父放了她。” 文柔的声音夹着一丝怒气,仿佛是自己的真心相待被人泼了冷水般。 苏珝错多看了她几眼,难道自己看走了眼? “臣妾宫中还有事,臣妾先告退,待娘娘回宫,素瑾姑娘应该就回宫了。”文柔匆匆行了一礼,起身告退。 苏珝错也没有阻拦,看着文柔离开之后,才提步回宫。 素瑾竟然出宫了!她什么时候出的宫?又是怎么出的宫?出宫又是为了什么? 眼下她必须弄懂这件事。 回到祥福宫,刚踏进殿内,就见到素瑾笔直的跪在了门口,而纤阿站在门口一脸怒容的额指责她:“我就知道是你出卖了娘娘,亏得娘娘为了保你的命跟陛下强要了你,你这是在辜负娘娘,更是在与娘娘为敌,你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素瑾受着纤阿的指责,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娘娘。”守在门口的宫女见纤阿正在发火,不敢插话,抬眼见到苏珝错回来,立刻行礼。 纤阿见苏珝错回来,也跟着行礼。 而素瑾听闻苏珝错回来的消息,身子一僵,继而转身对着她行叩拜之礼。 “起吧。”苏珝错淡淡的吩咐了一声,随后又道:“除了纤阿与素瑾,其他人都下去吧。” “是。”其他宫女闻声退下。 待其他人离开之后,纤阿迫不及待的想苏珝错汇报消息:“娘娘,素瑾……” 但是话还未完,就被苏珝错扬手阻止了。 “有事进去说。” 纤阿一抿唇,点头称是。 素瑾也轻轻的点头,随在苏珝错之后走到了殿内。 回到宫殿之中,苏珝错落座在主位上,望着随后进来的素瑾,道:“你何时出的宫?” 素瑾闻言,再度屈膝跪下,“奴婢昨夜出的宫。” “昨夜。”苏珝错的手放在桌边。 纤阿见此,上前为她倒了一杯茶,然后退至在一旁。 苏珝错见着手边的茶,目光微微一滞,随即恢复了淡然。 “是。”素瑾点头。 “纤阿。”苏珝错见素瑾低着头,一副有话想说却又在犹豫的模样,转头望着纤阿。 “奴婢在。”纤阿走到苏珝错前方站着回应。 “本宫进门时,听闻你在指责素瑾,这又是怎么回事?”虽然她已经听出了一些,但是她还是想知道全部。 纤阿见她追问起了,也不隐瞒,如实禀告:“回娘娘,奴婢回宫之后,就遇见素瑾被誉妃那边的人送回来,她们将素瑾送回后还交给了奴婢一个东西。”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了以一个东西。 苏珝错的目光触及那个东西,瞬间就变了脸色,一掌拍在桌上,满脸怒容,怒斥道:“你何时在本宫手里拿走它的!” 纤阿手中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那块她几度还给了白玉容归,又被白玉容归塞回到她手里的玉佩,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就是楚衔玉坠江的那一晚。 第235章 旧事重提 之后她一直以为这块玉佩在自己身上,没多做在意,但是如今竟然在旁人的手中出现,她如何不怒! 素瑾何时有了这个能耐。 素瑾见苏勖粗发怒,抬头看了她一眼,咬着唇没有答话。 纤阿见素瑾不答话,继续道:“素瑾当时被文……相”纤阿说到文相忍不住看了看苏珝错的脸,见她只是眉心一皱没说话,才继续说下去:“拘押的时候,手里正是拿着这块玉佩,而且还一心想要入苏相府做什么,所幸文相知道她是娘娘的人,没有为难,而且还有誉妃娘娘在其中解围,才让文相压下了这件事,没有禀告给陛下,否则还不知道素瑾会做出对娘娘何等不利的事来呢!” 纤阿说得义正言辞,说完之后还瞪了素瑾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 苏珝错听闻纤阿的禀告,目光怒然望着不言不语的素瑾,“纤阿之言,可是真的?” 素瑾几番隐忍,最后还是不可推卸的点头了,“是真的,是奴婢拿到了这块玉佩,但是奴婢并非是偷盗了娘娘的东西,而是娘娘出现在别庄的那一夜不经意的遗落在了陛下的房内,被苏妃娘娘捡到,她交给奴婢的。” “那你为何不把它还给本宫,还要拿它出宫,还要闯苏相府,你难道不知道陛下已经下旨要封了苏相府吗?”苏珝错疑惑,这块玉佩虽然它不离身的带在身边,也知道是白玉容归交给自己的东西,但是她从来不知它真实的意义是什么。 如今素瑾拿着它要进苏相府,又是为何? 而且还有一件事。 “你是如何得知本宫与容亲王曾在宫中见面的?”虽然每次白玉容归来得都是明目张胆,但是以他的武功有人想要发现并不容易,她苏蔓吟没什么内里都没有,素瑾更是手无缚鸡之力,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不。”不想素瑾却摇了头,“奴婢是不知道,奴婢只是猜测,所以才写了一封密信给陛下,但是没想到陛下会真的相信那封密信,而且直接就来了娘娘的宫中。” 苏珝错瞠目,原来温陌君对她已经疑心到这个地步,一个没有根据的密信就已经将她定了罪。 他们之间真的只有恨与狠的两个不同的对立面吗? “虽然奴婢手里有这块玉佩,但是奴婢并不知它到底有什么作用,让奴婢这么做是……”素瑾说着语气一顿,脸上流露出了一份悲伤。 “是什么?”苏珝错声音放低。 “是苏妃娘娘告诉奴婢的。”素瑾低声回答。 苏珝错猛然一惊,苏蔓吟! 若是苏闻告诉素瑾的,或许她不会惊讶,但是为何是苏蔓吟。 “她为何要这般告诉你,她向你转达了什么,你一字不露的告诉本宫!”她觉得自己已经被一团接一团的迷雾弄得没了方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素瑾看了纤阿一眼,没有立刻答话。 纤阿接受到素瑾怀疑的目光,眼中一怒。 苏珝错明白她的意思,犹豫了一下,道:“纤阿,你先出去吧。” “娘娘。”纤阿望着苏珝错,眼中难掩失望,就算是真相大白,娘娘还是不信任她吗? “本宫的家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苏珝错简短的解释了一下。 “是。”纤阿无法反驳,将手中的玉佩放在了桌上,就退了出去。 纤阿也退下,殿中只剩下了她与素瑾两人,她开口道:“如今你可以说了吧。” 素瑾抬起头望着她,气息一下子就重了,一直隐忍的哽咽瞬间就爆发了:“二小姐,所有……所有被您遣散得家仆……都……都……” 苏珝错没料到素瑾会这么唤她,心弦一紧,又听她断断续续,抽泣难言,心头又是一沉,“都怎么了?” 素瑾的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他们所有人都不在人世了!” “轰”,苏珝错只觉得脑子里的某根弦突然炸裂,将她整个脑子都炸蒙了。 素瑾见苏珝错满脸震惊,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忍住哽咽,重复道:“无论是曾经照顾过老爷的管家,还是家里的普通家丁,所有人都在您遣走他们的当夜死在了城外,无一逃脱。” 苏珝错的身子一晃,险些站不住,眼泪瞬间自眼底冒起,她的声音低哑而虚弱,“你是如何知道的?” “昨日奴婢准备出宫,经过百花园时不经意听到的。”素瑾想到那么多条人命消逝,而且还是曾朝夕相处了好些年的姐妹,就忍不住眼泪。 虽然这些人并非苏珝错亲手所为,但是也是因为她才会造次劫难。 “你是听到谁说的。”苏珝错克制自己的情绪,试图保留一丝侥幸。 “是一个黑衣人向……”素瑾隔着泪水望了望苏珝错,道:“陛下汇报的。” 苏珝错听闻深吸了一口气,心处疼得厉害,吸入一些寒冷的空气才能缓解。 “娘娘可知为何陛下要这般狠心!为何陛下一定要杀了他们!”素瑾望着她,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面对素瑾的质问,苏珝错只能失落一笑,温陌君,你可知你这是逼我! 他所做的这一切一面是在保护她的身份不外泄,一边就是向她展示他残暴无情,心狠手辣的那一面。 “娘娘,你可知我家主子为何不惜自己死也要为陛下换得一丝生机?”素瑾望着苏珝错,她甚至比他们当事人更加清楚,温陌君对苏珝错的感情。 苏珝错唇角颤抖,“为何?” “那是因为我家娘娘深爱着陛下。”素瑾望着苏珝错,重声回答:“深爱到想要陛下得到自的幸福,深爱到只要陛下幸福她即便是死也无怨无悔,深爱到想要将陛下与你重归于好。” 苏珝错知道苏蔓吟爱着温陌君,但是却不知她是那般深爱。 她一直以为苏蔓吟只是在习惯性的抢夺她的东西。 “可是你是如何回报想要许你后半生幸福的陛下的,又是如何对待想要成全你们幸福的大小姐的。你将大小姐拼尽性命也要保全的陛下伤成了何等模样!”素瑾想到苏曼吟经历的苦楚,对苏珝错的怨恨蹭蹭上涨。 苏珝错默默的听着素瑾的指责,这些话,这些事已经成为了她心底不可消磨的伤疤,如今素瑾再度重提,无疑是又一次剖开了她的伤口。 素瑾见苏珝错怔住,忍不住将所有的事情经过都和盘托出,她不能容忍苏珝错这样不珍惜,辜负所有人的付出,将陛下逼上那万劫不复的道路。 “大小姐是苏家乃至整个整个诏月最先知晓真相的人,就在老爷知道无法阻止你与即将称帝的陛下在一起的时候,他作为一个父亲竟然亲身向大小姐跪下,声泪俱下的诉说着他这一生犯下的最大的罪孽,他知道因为你母亲的身份已经给苏家带来了压力,他不能再让你存在的隐患威胁到诏月,所以他请求大小姐入宫努力想办法成为陛下的皇后,而那一晚正是还未登基的陛下前来府中提亲的日子。老爷的无奈与痛苦大小姐看在眼里,而且她对陛下早就情根深种,无法推却,也就答应了。然而没多久陛下就知道苏相的打算,他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是后面没几天陛下却突然同意了,为此大小姐与老爷虽然疑惑,但是也放下了心。老爷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妥,怕陛下到时候又耍诈就派人去查,没想到结果却是陛下不知中了什么毒,会危及生命,所以才会突然改变了娶您的主意,甚至为了让您死心还将你许给了楚将军,再后来的事也就是你经历过的事。” 苏珝错曾经设想过最初的真相是什么样,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这个模样,苏闻对苏蔓吟下跪,苏蔓吟并非是为了抢夺而嫁给了温陌君,更没想到温陌君放弃自己的原因,竟然就是因为中毒。 “纵然他中毒,那为何就偏偏要舍下本宫?”苏珝错不明白,当初的他们是那么的信任对方,竟然还是抵不过一个毒。 素瑾见苏珝错扔语带责怪,冷笑勾唇反问:“娘娘,那件事已经快过去了两年,娘娘是否能忘记陛下对你的那充满杀机的眼神?” 苏珝错扶在桌边的手猛然收紧,忘不了,若非当初他那般决绝,自己又怎会由爱生恨。 素瑾看苏珝错的表情就知道她忘不掉,也放不下,但是想到自己的主子会枉死,她就忍不住不为温陌君辩解。 “那是当初的毒素会控制陛下的行为,而且会被他最在意的那个人狠下杀手,当初因那绝情一剑受伤的人,并不只有娘娘一人!” 苏珝错扶着桌边,都感觉身子在不断的失力,真相原是这般。 说来说去,温陌君从头到尾都是为了她。 哪怕是推开她,都是为了保全她。 “为何今日告诉本宫这些?” 可是如今时过境迁,就算知道了一切又能如何,已经是为时已晚。 “因为奴婢不想苏相与大小姐用命保全的陛下被二小姐逼上绝路。” 素瑾的话答得毫不避讳,苏珝错却无言以对。 温陌君的所作所为不就在诠释绝路一词吗? 杀戮,鲜血,人命,名誉,没有一样被他看入了眼中。 “奴婢只是想让娘娘知道,您如今索要的一切都是用许多人的生命换来的,不要轻易的将一个想要全心全意呵护你的人舍弃,更不要对一个被你伤得体无完肤的人心怀记恨。” 第236章 异状连连 “所以你认为本宫与温陌君之间有今日这一步,都是本宫促成的!”苏珝错心头冷笑,若当初他不隐瞒自己,或者不将自己许给楚衔玉,不思虑得那么深,他们怎会有今日。 就算知道了一切,除了加重自己的负罪感与愧疚感什么作用都没有。 如今的温陌君不说他们,甚至连她都无法触及他的内心,她又如何能起到什么作用。 “娘娘虽然人性本是自私,但是还是请你公平些,所有的事情虽然都差强人意,但是陛下对你如何,你还是清楚的,陛下就算不把全天下放在眼中,也不会不把你放在眼中。”素瑾俯首说着,而后又道:“而且陛下的时间不多,就算你如今心有另属,难道你连最后的安稳也不愿给他吗?” 心有另属! 剪短而又极具杀伤力的几个字,终于让苏珝错承受不住跌坐在了椅子上。 是不是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见异思迁! 温陌君是,素瑾是,那必然纤阿与鬼诣也看出来了。 “难道陛下所做的一切,还不能让娘娘心有所安,心有不忍吗?娘娘难道不认为陛下是一步步被您逼到那个位置上的吗?”素瑾一直压抑在心的苦闷找到了发泄口,全部都朝着苏珝错倾诉了出来。 当初她不言不语,但是现在她却忍不住。 若是温陌君不曾改变,若是他依然是一位明君,她或许不会这样的气愤,这样的不平。 素瑾的责怪,苏珝错听在了而耳里。 “纵然这一切跟本宫脱不了干系,但是本宫会这样尖锐锋芒何尝又不是被他们所逼。说来说去都是一个因果而已,若不是当初他温陌君种下了因,本宫又怎会造就今日的果。” 温陌君,他是为自己做了许多。 为了她他强势压下了众人的反对要封她为后,为了她他不惜让苏蔓吟死也想要活下去,为了她他不惜犯下重重杀孽也要保全她。 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这一切都发生在伤害之后,伤害已成,再多的柔情也不过是偿还而已。 “你道本宫心有另属,你可有证据!” “切实证据,娘娘您手里不就是吗?”素瑾望着那块玉佩,望着苏珝错。 苏珝错伸手拿起手边的玉佩,细细的看着,眼前不期然浮现了那张翩绝倾世的颜。 这块玉佩是他亲手交给他的,说是他的信物,那为何苏蔓吟会让素瑾拿着她去苏相府,这是不是又是苏闻的有一个未说的秘密? “你知它是什么东西?” “这是容亲王从不离身的信物,只是他如今给了娘娘。”素瑾说得笃定。 苏珝错盯着素瑾,眼色颇深,“你怎么知道的?” “是大小姐察觉出来的。”素瑾淡色回答。 苏蔓吟!苏珝错扶在左边的手悄然握紧,想不到她心细至此,竟然连这个都察觉了。 素瑾见苏珝错脸色沉重,之前还起伏得厉害的情绪,慢慢的平静了。 “娘娘,素瑾感谢您将素瑾要了过来,没让陛下杀了素瑾,所以从今日起,素瑾会好好服侍您,不会再做那些对娘娘不利的事,但是前提却是娘娘不要过于放纵。” 对于这番话,苏珝错是惊讶的,她以为素瑾能对她说出这些话,是做好了不会留在自己身边的准备的,但是没想到她却恰好相反,她竟然是为了留下。 素瑾是从苏相府中爬打出来的,又在宫中经历了几年的沉浮,心思与眼力自然敏锐。 “你可知苏蔓吟她是如何认出这块玉佩的?” 素瑾点头,“这块玉佩不是主子认出来是白玉容归的,而是这块玉佩曾在府中出现,苏妃娘娘还未入宫前对它印象颇深,因此见到容亲王身上有一块就很惊讶,后来见到它又到了娘娘手里,才有所察觉的。” 她的回答出乎苏珝错的医疗,她沉下一口气,道:“你起来吧。” “谢娘娘。”素瑾起身站着。 你先告诉本宫,今日你为何非要闯入苏相府,还拿着这块玉佩?”这块玉佩若若真的是之前就出现在了苏相府,那是不是代表其实父亲是认识白玉容归的。 但是为何她却从未在两人身上察觉到蛛丝马迹呢? 素瑾见苏珝错婆娑着那块玉佩,眼中是难得一见的柔和之色,起身站到了她身前,思忱道:“奴婢也不知,只是别庄那业苏妃娘娘趁人不备,拉着奴婢悄声的丁祖华奴婢说,若是有一日陛下下令封府,要奴婢一定要前去府中找找另一块的下落。” 苏珝错边婆娑边疑惑,这块玉佩之前是白玉容归不离身的东西,怎会出现在苏相府。 白玉容归不愿说的秘密难道又和父亲有关,或者与自己有关? “可是你今日没看到,所以你也不确定府中到底有没有第二块,是吗?” 素瑾点头,“是,所以奴婢今日才去前去看,但是却被文相拦住了。” 苏珝错听到文相,握着玉佩又问道:“这文相是什么来历?你可有听父亲或者苏蔓吟提过?” “没有,奴婢从未听过老爷提起过这个人,感觉是凭空冒出来的。”素瑾也疑惑,今日见到一个从天而降的誉妃的时候,她还怀疑过这人的意图。 凭空冒出来的! 这句话让苏珝错迷惑,温陌君不会任用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担任宰相一职,而且今日她站在那个高度看到的人都是一些曾在战场上有过一面或数面之缘的人,连莫峥都被他调到了前线,说明他是有心扶持自己人的。 那文相一定不会是凭空出现的,而是自己之前一直没有注意过的。 既然是自己没注意过的,那就是没交集的,但是之前誉妃给她的印象却是她对自己十分上心,而且好像还没有攻击力。 只是文相突然收押了素瑾,让她有些怀疑,按理来说素瑾是苏相府的人,而且在那里长大,纵然是想挣扎着进去看看旧居,也不为过。 但是文相却拦住了她,加上后来的誉妃突然示好,这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只是秉公办理而已。 “娘娘可是觉得文相有何可疑的地方?”素瑾见苏珝错提到文相之后就沉默不语了,不由追问。 “是有点可疑,不过现在还不确定。”苏珝错点头:“不过这件事还没定论,还得看之后那两人的行为才能断定。” “恩,奴婢会时时注意他们的。”素瑾点头。 苏珝错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望着素瑾,道:“之前父亲孙练出来的那批暗卫如今还在吗?” “在。”素瑾点头,随即从怀中摸出了一块一指长的铜笛,道:“这是老爷之前交给奴婢的,说是让奴婢代转苏妃娘娘的,如今奴婢将它给娘娘。” 苏珝错接过她手里的铜笛,铜金色的外观,表面光滑,看起来就是一个装饰品而已,挂在身上也不会太过突兀。 “这铜笛是老爷找号称神来之笔的大师所铸,吹凑之时没有声音,但是混合着风声与外面的其他声响,可以汇成一道只有暗卫才能听清的暗哨。” 苏珝错点头,这就是苏闻联系暗卫的工具,以后她若是要平衡温陌君与白玉容归之间的某些冲突,必须要有自己人,这支暗卫刚好有用。 这样她好一段时间都有事做了。 “你应该熟悉那些联络密语,今晚你先帮本宫约那些人在……”苏珝错说到这里,突然响起之前白玉容归叮嘱她今夜回来找她,如今温陌君对她疑心甚重,还不知道在她身边安插了多少暗哨,她还是谨慎为好。 素瑾见苏珝错话说一半,又止住了,测验看了她一眼,继续等下文。 苏珝错沉思之后,将手中的铜笛递给了素瑾,答:“在苏相府中见。” 如今宫中不说是风声鹤唳,但是眼目重重也是绰绰有余的。 约在苏相府一来自己是名正言顺,,哪怕是自己被人抓住也可以借父亲刚刚过世之名追忆,想来温陌君也不会太过于苛责她,二来那些暗卫在苏相府中秘密受训,自然清楚苏相府中她不清楚的机关暗道,那找到另一块玉佩希望也就大了些,三来自己也想看看苏闻到底在隐瞒她的身份上下了多大的苦心,竟然连一国皇帝都算计了进去。 “是,奴婢待会儿就去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去联系他们。“素瑾双手接过铜笛,正色答。 苏珝错却摇头,“虽然要隐秘,但是不用过于隐秘。” 素瑾心思一转,就领悟,“奴婢明白娘娘的饿意思。” “好,你去吧。”苏徐聪点头。 “奴婢告退。”素瑾我这铜笛走了出去。 苏珝错望着出去的素瑾,虽然素瑾已经跟了她,但是她的心依然是想着苏蔓吟的,只要自己不做跟温陌君作对的事,她自然不会跟自己反着来。 倒是纤阿,她到底在自己与温陌君之间扮演者什么角色。 而温陌君又在自己的身边安插了多少的暗哨。 这些,她都必须要弄清楚。 时间眨眼即逝,晃眼间就到了晚上,当星星之火绵延为万家灯火时,温陌君领着苏珝错与其他妃子浩荡出宫。 万福池位于诏月皇城的东南方向,是一处天然泉水,不知是何时开始有了将钱币投入湖中乞求神明恩泽,神明就可听见的传言,刚开始的人时候是有些人慕名前来,但是后后面它的名声越来越开,众人将它推崇得越来越神化,后来不知怎么就有了好些年轻男女千里寻来向它诉求姻缘。 慢慢的,万福池名声大噪,也就成为诏月祭祀祈福时的必经场所。 第237章 请君入瓮 1 今日对于大多数诏月人来说,是个大日子,这一日诏月封后,这一日内乱平定,这一日四周领国前来道贺,这一日齐乐升平,这一日他们还能有幸目睹天颜。 但是也有一小部分人被排拒在了这片欢乐之中,那些都是在那场内乱刑场中活下来却失去了家人的人,看到每一家灯火通明,看到每一家其乐融融,看到每一片温馨晴暖的场景,他们都会眼溢泪水。 四周越来繁华,越是喧闹,他们的心就越孤单,越痛苦。 而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君主给他们的,身为天子不能庇佑臣民,还让臣民遭此劫难,他是不称职的! 随着一队身穿黑色骑军服的御林军在前开路,后方的黄色马车很快就出现了众人眼中,被御林军隔开的人群好奇又欣喜的往前涌,每个人都想要率先看到天子之颜。 人群攒动,耳边尽是鼎沸的呼喝声,当温陌君的马车沿着人们让开的路一直往下走的时候,四周的人纷纷下跪,齐齐呼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之类的话。 虽然已经习惯了众人对温陌君的膜拜,但是苏珝错却是第一次听闻众人对她的殷切呼唤,她轻轻看了一眼温陌君,本来她不打算与他共乘,但是温陌君却不许,身为皇后不与陛下一道乘车反而要自己做一个,于礼不合不说,还会引得百姓猜想连连。 她也只得迎着头皮与他一道,所幸上车之后温陌君就视她如无物,一面对百姓和颜悦色,一边对她又冷若冰霜。 她没有温陌君的对话,也落得安静。 越靠前,人越多,虽然人群中间被御林军用身体隔出了一条小道,但是到后面百姓的力量越来越大,将那条小道压缩为可供一人通行的路。 不得已,温陌君与苏珝错只得下来走,反正离万福池也很近,两人也没介意。 温陌君率先下车,苏珝错跟在后方,她本以为温陌君是不会打理她的,但是不想他刚跳下去,就对她伸出了手。 苏珝错看了看四周殷切的目光,没有扭捏,伸出了手,既然温陌君想要百姓看到皇帝与皇后之间恩爱的一幕,那她就成全他吧。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后,后方人群就爆发出一阵私语。 “看吧,我说陛下是极爱皇后娘娘的,他们可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在一起的呢?”一人欢喜道。 “是啊,我也听说了,陛下与皇后娘娘之间就生情,只是命运多舛,到如今才共结连理。”另一人也感叹。 苏珝错听到了那些人的对话,回头望着温陌君,见他侧脸锋利,唇角紧抿,仿佛没有听见那两人的话一般,也就没多嘴。 他们之间的事怎会变为这些人的谈资? 虽然百姓谈论皇室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谈论,也是不恰时宜的。 想着事的时候,苏珝错没注意脚下,后袍的裙摆有些长,她抬脚走上阶梯的时候,不小心踩住绊了一下,身子就朝着温陌君那边靠去。 温陌君见她的重量突然压来,心弦倏的一紧,不得不双手接住。 苏珝错眼前一晃,下一瞬就对上了温陌君的眼,见到他眼中那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心瞬间揪住。 被他表面的冷漠压抑着的,是对自己的在意? 或许是苏珝错突然忧伤的眼让温陌君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敛容用一只手将她与他之间那支咫尺之距推为了一臂之距。 “皇后娘娘小心些,不要再百姓与百官面前失了礼仪。” 淡漠的语气与那稍纵即逝的紧张让苏珝错刚升起的一丝怀疑瞬间消散,“是臣妾疏忽,臣妾会小心的。” 温陌君轻轻的捏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了万福池边,目光似无意的扫视了一下万福池底的一处隐秘刻字,状若无常的离开。 苏珝错低着头没注意温陌君那别有深意的一眼,与他沿着道往万福池后方的翠庭园竹走去。 走上高处了一层楼的上房,正面面对的正是已经起身躬身候在桌前的百官,与悲御林军隔在了五十米外的如浪人海。 万福池似乎知道温陌君是为祈福而来,四处都是象征美好红火的红绸,就连灯芯也是红色的,远远看来倒是像极了嫁娶红妆。 温陌君站在台上,面对众生齐呼万岁的百官与百姓,放开了苏珝错展臂一呼:“大家起身把,今日不分君臣,不分主仆,只有同乐,只有同庆!” “谢陛下!”众人再谢,声波如潮。 苏珝错站在温陌君的身旁,有些明白温陌君身上那不显自露的尊贵之气是从何人来了,长期站在这样的高度,长期受着众人的膜拜,自然会有着盖过常人的气势与锋芒。 下一刻,她目光一转,突然在百官的前方看到了白玉容归,她忍不住倾身去确定,见站在文相之前的人果真是白玉容归后,她呼吸一下子就沉了。 白玉容归穿着他不知何时起开始爱上的红氅,身若傲梅,面似冠玉,站在人群中也有着不容忽视的卓光。 而他的身侧便是云穹,依然是那件碧绿色的大氅,只是为了道贺,身上的配物就反锁精致了些。 她再打量一下其他位置,发现今夜来了好些她没见过的人,但是看那些人的位置高于一般的官员,而且还无端端的高出了一小阶,她就知道那些人就是邻国道贺的人。 温陌君就地而坐,地上有着纯手工做的毛织品,所以柔软而暖和,加上这个上房的四粥有着丝丝暖意由外渗内,这里面可谓是十分温暖。 苏珝错就势坐在了他的左手边,而从另一个马车上下来的誉妃,蕙妃与宜妃三人则分别坐在两人的身后。 钟诺涵刚好坐在了苏珝错的后方,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钟诺涵,钟覃的罪可谓是包了天,但是没想到钟诺涵却未被牵连,这倒是让她意外。 但是想起钟覃挟持着温陌君时对钟诺涵的置之不理,她才隐约明白,不过又是一个父亲想要成全自己生机的谎言而已。 钟诺涵见苏珝错回头望着她,怔了许久,才挤出一分极为苦涩的笑,如今的她虽然活着,但是陛下定不会搭理她,在这后宫没有陛下的恩宠就无疑是死路一条。 这样的活着,无疑是苟延残喘。 苏珝错收回了目光,对红诺涵对视的那一眼她看到了许多自己曾经有过的情绪。 青瑶一直在关注苏珝错,见她与钟诺涵对视了一会儿,冷冷的一哼,如今的她力排众人坐上了皇后之位,还让自己也入了这后宫,是最得利的那个人。 但是她不会让苏珝错一直得利下去的! 文柔坐在了钟诺涵与青瑶之间,听青瑶冷哼了一声,轻轻侧目望去,换来了青瑶更为不屑的蔑视,她收回了目光,暗暗沉下了眼底的光。 说是宴会,其间自然少不了一些热闹的玩意,不一会人就上来了一群唱戏的人,众人都在兴趣盎然的看着的时候,苏珝错有些坐不住,她自小对这类过于沉闷的东西不感兴趣。 她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准备向温陌君找个由头去一躺苏相府,抬眼就见到白玉容归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她身上,见她回望了过去,便伸手用食指摸着自己的右脸,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懒意。 苏珝错想起上午被他偷亲过的脸颊就是他此刻自己摸的那半张脸,登时就红了脸。 温陌君虽然目光在看那边的戏,但是心思都放在了苏珝错身上,见她突然红脸,转眸就朝着白玉容归的方向望去。 却见对方低头喝茶,没有迎视。 他只得将目光定格在身旁的苏珝错身上,“皇后没喝酒,怎么脸就醉了。” 苏珝错又被他逮住,缓出一口气道:“这个房间有些热,臣妾想出去透透气,不知陛下可能同意?” 温陌君望着她,见她眼色坦然,目光骤然一缩,却没有拒绝:“去吧。” “谢陛下。”苏珝错道谢之后就起身,往外走。 后方的三人见苏珝错离开,再看没露意思异常的温陌君,各自看了一眼,都没有答话。 温陌君转过的目光一直定格在白玉容归身上,在苏珝错走出房间后,白玉容归刚好也起了身,朝着外围走去。 他一口将杯子中一滴未沾的酒灌入了嘴中,一股辛辣混合着疼痛流入了胸腔,他轻轻的喘气,将手里的杯子握得死紧,甚至连额角都紧绷了起来。 “陛下,您可是对这戏班子不满?”荣海一直候在一旁听后温陌君的吩咐,见他突然间变了脸色,像是发怒的征兆,忙不迭的跑过来询问。 走近之后,才发现温陌君的脸色更似骇人。 温陌君努力舒缓自己的情绪,思虑沉敛了半天后,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纸条递给荣海,低声道:“将这个交给莫将军。” 荣海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耽搁,立刻道:“奴才这就去。” 温陌君闭着眼努力让子放松下来,但是每每一想到自己的猜测不是猜测,而是事实,他就无法克制这份痛苦的蔓延。 阿错,阿错。 他在心里不断的轻唤着这两个字,无助的乞求着。 后方的三人虽然看不见温陌君的表情,但是见他的动作,也感到了不妙。 三人同时心神一凛,难道是有事发生? 第238章 请君入瓮 2 荣海握着温陌君给莫峥的纸条,快步来到了莫峥的身前,低声道:“莫将军。” 莫峥本是在与张涥聊着,听荣海一唤,便对张涥笑笑,转头望着他。 荣海对着张涥拘礼一笑,附耳在莫峥边道:“莫将军,这是陛下让奴才交给您的。” 莫峥的手中被他塞入了纸条,将手握紧,重重点头。 “张将军与莫将军尽兴,奴才不不打扰了。”荣海转达完温陌君的意思,便离去。 “荣公公,好走。”张涥抱拳相送。 见荣海走远,张涥笑盈盈的道:“莫兄,可是陛下又有什么指示?” 莫峥抿唇一笑,“哪里,荣公公来只是说陛下待会儿让我进宫给他汇报一下如今的情势。” 张涥见此,嘿嘿一笑,“原是如此,来,今日封后举国同庆,你我还是畅饮才好。” “是是是,我也正有此意。”莫峥哈哈一笑,举杯邀道。 两人畅饮了一阵,莫峥寻了一个由头离开,张涥自斟了一杯,转头望着文相的方向。 文相正在与人攀谈,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回头看了张涥一眼。 两人的目光交汇,文相微微颔首。 万福池的四周有着许多小亭小筑,供来这里的人歇息,张涥从一头进入了到一个小筑,文相从另一头进入。 两人隔着一条小河道,对立而望。 “刚刚温陌君吩咐莫峥出去办事了。”张涥站在一头,声音不高不低,随着流水缓缓流入了另一头的文相耳里。 “皇后娘娘呢?”文相反问。 “不在席上。” 文相听到后,脚步一顿,目光倏地望向后方,然后道:“你立刻找人去寻皇后娘娘。” “为何?”张涥不解,就算她不在席上也不代表有什么啊。 “之后再跟你解释。”文相说着就急步离去, 张涥望着苏闻急匆匆的离去,也不敢耽误,看了看四周,走到了别处。 万福池后方,重重阁楼之后,苏珝错站在一处可仰头就见明月的缺口处,望着那轮姣姣之月,她眼睛有些迷蒙。 突然间身旁的纤阿出声,“娘娘。” 苏珝错低头就见她目光紧紧的看着某处,她顺着望去就见一片阴影之中,有一道盖过一切的红影超然而立。 她疑惑,他何时开始独钟红色了? “你先出去吧,本宫还要再待会儿。” “娘娘。”纤阿见苏珝错让她出去,明显是要与白玉容归独处,不赞同的唤了一声。 “怎么想违抗本宫的旨意?”苏珝错睨她。 “奴婢不敢。”纤阿低头。 “那就退下。” 纤阿无奈退下。 苏珝错望着他,见一直处在阴影中的他在纤阿退出之后,慢慢的走了出来。 她站定了几秒,才走出去,然她刚要踏出屋檐的遮掩时,一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提醒她:“皇后娘娘,请留步。” 苏珝错闻言四处的看了看,但是四周除了一片一片的阴影什么都没有。 白玉容归走着见苏珝错顿住了脚步,没出声,但是目光却带上疑惑,因为他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苏珝错思量了一下,对白玉容归摇了头,之后决绝的转身离开。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突然离开,目光凌厉的四处搜寻,瞥见阴影之下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隔空便打出了一掌。 对方见他这么快就锁定了他的位置,还闪电的出手,立刻迎对,却还是晚了一步,只是一招,他的性命就被眼前这个姿容绝色的男子捏在了手中。 “你是谁的人?”白玉容归看着这个毫不起眼的人,心头暗惊,这些人隐匿之术可谓是出神入化,若非自己曾见识过这类高手,恐怕也很难找得出他。 隐匿之人望着白玉容归眼中渐渐显露的杀气,解释道:“小的没有坏意,只是奉旨来提醒二位而已。” “本王就是在问你,你是谁的人!”白玉容归见他有意转移话题,手中的力道重了几分。 可是那人却还是不愿回答,只是道:“我们不会伤害皇后娘娘的。” 白玉容归闻言,脑海中一道利光闪过,厉声道:“你是破国的人?” 隐匿之人没想到白玉容归一猜就准,当下不敢与对方纠缠太久,立刻出手。 白玉容归本是在盘问,加上知道对方对苏珝错无恶意,力道虽然加重,但是也没太狠,然而对方突然发力,朝他面部打来,他立刻后腿避开,不料对方就抓住这个空隙,身子一展再度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他站在原地,放眼四周,这个人的藏匿之术十分了得,第一次被抓包,第二次就会更加小心,想要找出来就不容易了。 不过对方的身份他已经清楚了,也就不重要了。 想不到破国的人竟然入了宫,他们还真是从未死心过啊。 这诏月果真是不得安宁了! 苏珝错被人暗中提醒,没多久就走了出来,见到纤阿未离开,一直在后方等着,敛去脸上的那些惊讶,神色如常的走过去。 “娘娘。”纤阿没想到她出来得那么快,惊讶的迎上来。 “这期间有谁路过了这里?”苏珝错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纤阿摇头,“没有人进出过这里。” “是。”纤阿搀着她往前走。 但是没走两步,苏珝错突然伸手揪着衣服,弯着腰往地面跌去。。 纤阿脸色大变,急急搀着她,焦急道:“娘娘,您怎么了?” 苏珝错刚蹲下身,那阵突发的心悸就消失了,让她觉得莫名。 但是想到后面要去苏相府,她将计就计,道:“没事了,本宫只是觉得头有些疼,想先行回宫,你代本宫跟陛下说一声吧。” 纤阿见苏珝错额头冒汗,像是十分难受的样子,不放心道:“娘娘要不要让御医来跟您看看?” “没事,本宫回宫歇息便是。”苏珝错放开了她的手,见她不走,声音冷了下去,“你难道真想监视本宫不成!”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一句话戳痛了纤阿为她担忧的心,她低着头,就抛开了。 苏珝错看了看四周,时辰差不多了,素瑾应该在苏相府内等着了。 不管温陌君之后会如何想,现在她还是想先去探探路。 纤阿带着苏珝错的吩咐往前跑,跑了几步还是不放心,刚刚苏珝错的脸色不好,万一晕倒,那里人都没有会出事的。 思及此处她折身,找了一个宫女让她去请御医来一躺,对方答应,她折身去找苏珝错。 但是她没想到苏珝错真的没有呆在原地,那里空无一人了。 她惊愕的站在了原地。 同时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一道稍显急促的脚步声率先来到此处,见到纤阿一个呆愣着站在原地,他眼中的担忧瞬间退去,换上了风雨欲来的狂怒。 “你找人来寻御医,有何事?” 他冷然出声将处于震惊中的纤阿拉了回来,她回身望着温陌君,见到他眼底渐起的风云,敛容正色道::“回禀陛下,是娘娘不适,不过鬼医已经为娘娘诊脉,送她回宫了,奴婢在这里等着,就是为了告诉陛下这个消息。” 温陌君见纤阿懂得了自己眼中的提醒,满意点头,对着身后的荣海道:“告诉外面的臣子,说皇后不适,朕随她回宫了,至于誉妃、惠妃和宜妃你就候着吧,看她们是要回宫,还是要待会儿,你再行安排。” “是,奴才遵旨。”荣海听闻吩咐,躬身回答。 “你随朕回宫吧。”温陌君对着纤阿再交代了一句,折身往外走去。 “是。” 这里有荣海善后,她悄悄擦了擦自己的汗,急急跟着温陌君。 但是一路上温陌君对苏珝错的事一字不提,一句不问,上了马车就一个人呆在了里面。 寒烈一直等在万福池外,见温陌君入了马车,纤阿也坐了上来,便问:“陛下回宫吗?” “恩。”温陌君沉声应道。 “是。”韩丽挥鞭驱马,往皇宫的方向驶去。 纤阿垂下眼帘,想着苏珝错可能会去的地方,发现她根本就不能找到这个地方。 寒烈虽然没问发生了什么,但是主子的突然离场,与纤阿的默不作声,他也猜到了一些,估计又是与二小姐,不,如今的皇后娘娘有关。 到了宫门口,温陌君吩咐寒烈停下,寒烈与纤阿下马,温陌君掀帘而出,寒烈伸手将他扶下,其他宫人前来将马车驱走。 “陛下,是要去勤政殿,还是乾和宫?”寒烈见温陌君下了马车后,目光望着宫殿,有些迷茫,轻声试问。 温陌君垂下眼帘,测验看了看纤阿,道:“纤阿,你带朕去祥福宫吧。” “是。”纤阿点头。 寒烈默声随行,几人走了不远突然温陌君就顿住了脚步。 “陛下。”纤阿不解。 寒烈见问哦军转过身望着他,刚要出口,就听温陌君低声道:“寒烈,你去苏相府,看看皇后是否在那里,若是在,强行将她带回来。” 寒烈听后,低头领命:“是。” 转身欲走,却再度被温陌君叫住。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温陌君没有立刻答话,像是在思量考虑着什么,半晌后才道:“你派你的亲信在苏相府外候着,待你与皇后离开后,一把火烧了苏相府。” 寒烈闻言,震惊望着温陌君。 纤阿听闻更惊骇,“陛下为何要烧了苏相府?” 娘娘定然不会容忍陛下的这个行为,到时候两人必然再生裂缝。 温陌君并不理会,更没有收回成命的打算, 寒烈沉下一口气,只得答应。 第239章 请君入瓮 3 看着寒烈领命而去,纤阿望着温陌君,满腔的疑惑与焦急在面对温陌君冷似冰霜的脸色时,也只能咽下去。 万福池外热闹飞弹,纵然温陌君与苏珝错缺席,也依然抵挡不住后续安排上场的绚烂烟花,各色花火在黑压压的夜空上绽放,宛若盛开在人们的心上,让他们感受到了阵阵暖意与希望。 与万福池隔了三条街的苏相府,虽然可目及那片绚丽之色,但是却无法感染其欢乐之喜。 身后的各色焰火嗖嗖的冲上,轰炸成花。让站在苏相府中的苏珝错忍不住回身凝视,、。 “娘娘,怎么了?”素瑾见苏珝错不动,看了看那阵焰火,觉得没什么出奇,便出声询问。 “没事。”苏珝错回头,脸色然然。 “娘娘这边。”素瑾走到苏珝错前方引路。 苏相府是苏珝错生长却不熟悉的地方,尤其是苏闻与苏蔓吟的那一头。 当素瑾带着她穿梭在不大但是却复杂的长廊小道时,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里是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她竟然除了自己那一头其他的地方,她几乎从未涉猎,就算曾经路过,也被后面那漫长的岁月磨灭了。 两人绕过一个人工凿成的湖泊,来到中心处的凉亭,苏珝错方言四周除去幽幽池水什么都不见,但是她没有出声问,因为苏素瑾已经走到一处刻有文字的雕柱边,伸手触摸某个机关按钮了。 “娘娘,机关便在这个错字上。”素瑾指着雕柱上刻纹出的那个错字,语气重了几分。 苏珝错迎目看去,就见到一排金色的繁文字下一个错字,只觉眼眶一热,某种被自己压抑着的感情再度席上了心头。 素瑾却未在那错字上多言,伸手按照雕刻的纹路将错字描摹后,苏珝错就感觉自己站着额的地面开始隐隐的颤动,像是站在了被煮沸的地面上一样高低不平,起伏不定。 下一刻,平整的地面突然凹下去了一个足足一米宽口子的缺口。 苏珝错紧紧盯着,就见到口子缺口缓缓下陷,然后盛着那块凹下去的地面平块朝下方的两侧退去,露出了一截灰色的阶梯,斜着往下通行。 苏珝错见到后,就要往下塔,却被素瑾拦住,“娘娘且等,奴婢走前面,为娘娘探路。” 苏珝错听闻,看了看她沉静的模样拒绝了,“就算有危险,本宫也足以自保,你还在跟在本宫后面吧。” 素瑾只是习惯了当初对苏蔓吟身先士卒,但是没想到苏珝错会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自己率先下去,微微一愣,急忙拔腿跟上。 下面是一个甬道,里面仿佛是许久未开 ,空气稀薄,呼吸时中有着一丝窒息感,不过随着入口被打开,新鲜空气的灌入这种感觉很快冲淡。 随着她们的走进去,入口自动闭合,里面瞬间就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两人心弦一紧,不敢动弹。 但是下一瞬墙上的壁火遇风就燃,立刻将其他壁火引燃,照亮了苏珝错她们脚下的路。 苏珝错扶着墙,打量着四周青色的石墙,这里的雕工已经是被磨平,一看就是经过了十年以上的时间形成的。 有了壁火的光,她们不再站住,开始往下走。 “素瑾,你之前来过这里吗?”苏珝错边走边问。 “苏妃娘娘曾带奴婢来过一次,沿着这条阶梯往下走,然后走过前方的那扇门,就可以抵达一片空地。那里就是老爷秘密训练的暗卫的地方。”素瑾回答。 “那些暗卫基本都被父亲派出去了的吗?”苏珝错疑惑,苏闻秘密训练了多年的暗卫不应该会明目张胆的在街头出行的,那他们平日会呆在什么地方。 素瑾闻言,轻轻的笑了,“老爷思虑深远,那些暗卫早就被老爷化整为零,融入了一般的百姓生活之中,若非特意召唤,他们不会出动。” 苏珝错恍然,难怪就连是自己也没有察觉过苏闻的这番心思,他竟然处理得这般细微。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了一扇石门,门后是一排只有五阶的阶梯,下方便是一个圆形的练习台,四周都放着弓弩、剑、刀、斧、匕首、鞭子等等武器,而且墙上还嵌入了许多银色的暗器,有银针、飞镖、弹珠、,甚至还有纸片,每一样东西都让苏珝错眼界大开。 她足以想象当初的苏闻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在训练他们,若是她成为了温陌君的皇后,不说她的隐患,就说温陌君看似随和,实则隐忍的性子,定会做出只娶她一人的事,到时候触动了朝中某些人的底线,定会有人针对她。 一旦所有的锋芒都落在了她身上,那么她身上的秘密再遮掩也是瞒不住的。 那么,诏月危矣。 到时候他就会需要这批人来束缚某些想要煽风点火的人,震慑那些心有异心的人。 但是这步棋太过险恶,他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会选。 然而阴差阳错,后面的温陌君发现自己体内的毒,才会有一年前的那一幕。 苏珝错陷入自己的思绪,没留意站在圆形看台上的人。 倒是素瑾在旁轻轻的提醒了她,才让她回神。 面对前方有百人数的暗卫,心头有些难受,苏闻花费了数十年的心血训练的暗卫,如今这折损得只剩下了这些人。 “二小姐。”暗卫们见到苏珝错出现在这里,就知道苏闻已经不在了,脸上没有过多的波动,因为常年训练的他们已经学会了隐藏情绪,或者说对一切麻木了。 就算平常混迹在人群中,也脱不下那虚伪的面具。 苏珝错见他们称她为二小姐,没有称皇后娘娘,满意的点头,那她也不用称本宫了。 “既然你们都是父亲亲自训练出来的人,我自然是信任你们的,如今父亲已经不在,今后你们将无条件的听从我的安排,你们要清楚站在你们面前的不是诏月的皇后,只是你们的主子,而且你们今后也只能听从我的命令,哪怕是当今陛下要吩咐你们,你们也不可以听从!” 她既然要了他们,那么就要他们全部的忠诚。 “是。”众人异口同声。 对于他们来说,受尽了折磨,洗去了人性的他们,能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个忠诚。 “很好。”她点头,“从今日起,我会给你们安排一系列的事,要你们去完成,而且这些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旦失败,不说你们就连我可能都难逃一劫。你们可怕死?” “不怕!”人群铿锵回应。 做了暗卫他们就做好了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准备,怎会怕死! “甚好。”苏珝错笑了,“今夜我来了这里,但是不排除有人监视了我,所以今夜我只是跟大家打个照面,让大家认得我,之后的事我会再转达。”说到这里,苏珝错看了看人群,又道:你们这里可有领头人?” 众人看了看对方,这个还真没有,当初都是苏闻在安排一切,他们当中没有首领这一说,但是没隔多久众人一致的又将目光送到人群后方的某个人身上。 那个人见大家都望着他,稳住气从后方走出来,目不斜视的盯着地面,来到苏珝错面前,抱拳道:“属下严羲,见过主子。” 苏珝错打量了他一番,此人体格健硕,步伐稳健,却气息绵长,踏步无声,一看就知是武功底子极好的。 那么他在这里面应该也是拔萃的。 “严羲,我记住了。”苏珝错点头,随后对那些人道:“严羲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是。”众人起身。 “离开的时候尽量小心,若是发现有什么异状,不要理会,尽快离开,切记一定不要被人抓住。”苏珝错虽然不清楚外面会如何,但是这个点温陌君肯定已经发现了她的离开,难保他不会再猜测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到时候他若看到自己的集合暗卫,怕又是一番风云变动。 “是。”他们得令,不得违背。 人群从四周的各个出口散开,不多时就如同流沙般消失在了粗口,整个地下室就剩下了素瑾、苏珝错与严羲三人。 “不知主子有何吩咐?”严羲见苏珝错神色郑重的望着他,心知自己的担子不会轻,主动询问道。 “那是自然。”苏珝错侧目望着他,严羲虽然五官不出众,但是棱角分明,骨骼清晰的他身上却有一股属于自己的气质,而这种气质是无形显露且不可复制的。 “主子尽管吩咐,严羲定当竭尽全力完成。” 苏珝错错开了目光,低头道:“严羲,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我寻觅回魂草的下落。” “回魂草?”严羲惊讶的望着她,回魂草极为珍稀,当今世上也不多见,极为难寻。 “嗯。”苏珝错点头,“我要你们分成两路人马,一路将目光锁定在楚衔玉身上,另一路人马负责打听回魂草的各路消息,我要知道哪个地方最有可能找到。” 严羲听闻苏珝错提及了楚衔玉,定定的望着她:“主子如何确定楚衔玉未死?” 当初他的司训可是传回了诏月,苏相还为其哀吊了整整一日呢。 “因为我亲眼见过。” 苏珝错的答案让严羲更加震惊。 “而且他应该不会离开诏月,你可派人悄悄的四处走访,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下落。” “是。”严羲郑重领命。 第240章 秘密地下 “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不要让我空等。”见严羲领命,苏珝错语重心长的交代。 白玉容归之前提过回魂草在楚衔玉手上,但是她却不知是真是假,而且经过了那么久,难保楚衔玉不会将它用作他途。 而且这世上回魂草虽然难觅,但是并不是没有,她想并分两路找寻它,若是有它,或许温陌君还可有一线生机。 但是若是迟迟没有回音,那就不妙。 “属下自会尽力而为。”严羲敛容答。 “好,你去吧。”苏珝错朝着挥手。 严羲转身往后方走。 素瑾一直站在一旁听着苏珝错与严羲的对话,见严羲走后,上前对苏珝错道:“娘娘走这边,入口只能入,不能出。” “嗯。”苏珝错跟在了她身后。 两人刚走下圆形的练习台,却见一道人影宛若风卷般掠了过来。 对方的身影太快,苏珝错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将气提了起来,但是见来人来至她面前便停下,又收起了外泄的内力。 “主子,外面有人!”来人的面目渐渐清晰,不是旁人,正是刚刚去而复返的严羲。 苏珝错一听严羲的声音,立刻就知道一定是温陌君的人来了。 心头一沉,脸上却未见多慌乱,“这里可还有其他出口?” 素瑾望着严羲,她对这里自然没有他对这里熟悉。 严羲则点头,“主自清跟属下走。” 苏珝错跟上去,素瑾断后,在几个回廊中绕行了一阵,三人沿着一条迂回的阶梯走上了一处平台,那里有灯火,但是四周的石门紧闭,像是一个密闭空间。 严羲停下了脚步,指着上方的一处角落,道:“这里就是出口。” 苏珝错也走上去了两步,侧耳聆听片刻道:“上方可有人?” 严羲也附耳静听,素瑾见两人都在努力听上方的声息,不自觉的将呼吸放缓了些,一会儿后,严羲摇头,“上方没有声息。” “那快上去。”苏珝错当机立断,“严羲,启动开关。” “是。”严羲走上一处平滑的墙面,伸手在墙上的碰触了几下,一个一米宽的口字形出口呈现在了众人的头顶。 苏珝错拉着素瑾就跃了上去,严羲断后拔地而起。 三人从下方跃出后,发现出口竟是一件房间。 苏珝错扫了四周几眼,发觉十分熟悉,定睛一看时,惊愕的发现这竟是自己的闺房,心头瞬间涌现了一股别样的情绪。 “严羲,这个出口是谁经常出入的?” 严羲不知这里是何地方,见苏珝错问起,回想了一下答:“上一个主子。” 苏珝错猜到,却没想到真的是他。 在自己浑然不知的若干个夜晚,苏闻是否曾悄悄的出现在这里,关注着了自己许久,或亦从自己这里走到母亲那处别院辗转来回了多少次。 素瑾也认出了这是苏珝错的房间,这个出口是她不知道的地方,自然也是苏蔓吟不知道的地方,只是她还是有些吃惊。 但是人已逝,纵然有再多的凄艾也只能化为悠然一叹。 严羲一直在关注外面,没有将目光放在四周,自然也没注意到苏珝错与素瑾的微妙表情。 苏珝错只是沉浸了一小会儿,就收回了心神,如今不是缅怀的时候。 “主子,有人来这边了。”严羲听着一串脚步声从另一头来到了这边,对苏珝错汇报道。 “有多少?”苏珝错心头一凛,来得这么快。 看来对方对苏相府身为熟悉啊,对她也熟悉啊。 “二十人左右。”严羲再答。 “二十人。”苏珝错一听就沉默了。 素瑾见两人一问一答,自己不懂武功,根本插不进话,如今听闻有二十人朝这边来,心头有些紧张,若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自然可以圆过去,但是如今多了个严羲,万一被人看见,就要误会了。 “娘娘,这可怎么是好?”越想越乱,素瑾无计可施,只得询问苏珝错的意思。 苏珝错也在思虑这件事,看了看严羲,“你可能从脚步上辩解对方的内力?” “能,为首的那个人是个练家子,武功不低,对方来得很快,若是属下不动,他未必能感觉到属下的存在,但是若对方冲到门边踢开了门,属下就会暴露。”严羲冷静的判断。 苏珝错也清楚既然温陌君防着她,那么今夜他派出的人自然不会弱,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运力一掌打在了她房间中的屏风中,屏风受力朝地面倒去,即将砸向地面的时候,她对严羲低喝:“快找个地方藏好。” 严羲一愣,没想到苏珝错会为了让他隐匿故意闹出这样的声音,身子一抽,整个人就遁空在了房间。 “咣噹”一声,整个屏风砸在地面碎裂成残渣,苏珝错不迟疑,目光望见那些细末,袖子一卷,将自己悄悄藏起来的一把软件从墙上刮下。 “娘娘。”素瑾见苏珝错捏住了剑,心头一慌,出声低唤。 苏珝错却未解决,听到脚步声因为那声巨响更近,她望着素瑾,低声道:“为难你了。” 素瑾明白苏珝错的打算后,点头,下一刻就觉得眼前两道银光划过,手臂处就传来了撕裂的疼。 苏珝错手未停,将软件抛向半空,对素瑾道:“你随机应变。” 软剑凌空,落下之后宛若蛇舞,紧紧缠绕着苏珝错,为了不让温陌君看出是自己的故意为之,她不得不改变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用剑方式,变为这般凌乱而杀气淋漓的手法。 软剑落地,素瑾望着瞬间就血染后袍的苏珝错,大叫了一声:“娘娘!” 已经来到门外的莫峥听闻里面发出的一声尖叫,心惊不妙,立刻踹门入门。 门被人踹开,素瑾惊慌回头,泪染眼眶。 苏珝错被她接在怀中,脸色苍白,浑身染血。 莫峥一看,暗叫糟了,忙不迭的迎上去,“皇后娘娘!这是发生了何事?” 苏珝错轻轻的闭着眼,素瑾则抽抽泣泣道:“将军,娘娘会苏相府准备收拾点自己喜欢的旧物回宫收着,哪知来到自己的房间发现里面竟然有人,而且那人见到娘娘二话不说就出手了,娘娘拼力抵抗,奈何之前旧伤未愈,与那人交手不久就落败,那人本想杀了娘娘与奴婢,所幸将军及时赶到,还请将军救救我家娘娘。” 莫峥来时就感觉这房间有三人的气息,只是有一道气息似有似无,到后面一声巨响后那道气息瞬间就消失了,才急急赶来。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看到苏珝错紧闭着眼,脸色越来越白,他不敢耽误,这个人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不能得罪。 即刻吩咐后方的人,“你们将这里包围,不能让任何人进出!” “是。”在门口守着的士兵朗声道。 而后又对素瑾,道:“还请姑娘作证,情非得已,莫峥失礼了。” 素瑾点头。 他抱起苏珝错就往外走,走时还分神关注了一下里面,没发现可疑的地方,这才大步匆匆的迈了出去。 对准自己的副将交代了一番,就马不停蹄的抱着苏珝错小跑了出去。 副将在他急急出去之后,派人将苏相府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若是那人没有出去,刚好将其围困,若是那人离开,那么他可能还会再回来。 他站在苏相府门口,轻轻的握紧了之前莫峥悄然塞给他的纸条,见众人都严阵以待后随意的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打开了纸条查看了上方的内容,脸色骤然一变。 陛下竟然要烧了苏相府! 片刻之后,副将拿着纸条转身走了出去。 而就在他刚刚看纸条的地方,严羲披着满身的阴影走了出来,这些人不必莫峥,纵然有武,但是与他不是一个等级,他根本不避讳。 他藏身在树上,想看看从哪个方向出去,能更好的突围,没想到对方会在属下掏出一张纸条,他就没动,对方看完上方的内容,他也看完了里面的内容。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陛下竟然要烧了苏相府! 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严重的时候,他不敢耽误,如今主子被那人送往宫中,皇宫守卫森严且高手如云,他一人自然闯不进去,那么只能下去拖延的方式了。 希望主子能尽快察觉不妥。 夜色暗沉,无声蔓延,四周都是目不可及的黑色,它将万物牢牢的笼罩着,不让它们脱离自己的世界。 然而已是深夜的街头,静籁又空旷,一辆马车的急速行驶踏空了这份空籁,急急奔驰着往宫门口行进。 守宫门的人远远看到来人是莫峥,听闻他大喝开门后,不敢耽误,立刻推门。 莫峥长驱直入,宫门合闭。 与此同时,一道疾风随着莫峥入宫的那一瞬间,随着一道入了宫,莫峥心急之下没有察觉异样,倒是躺在马车中的苏珝错感觉了不对。 但是对方没有动作,她也就没动,如今的她是昏迷的,那就继续装下去。 如今能让温陌君不追问,不怀疑的办法,也只有这个。 希望他会顾及自己的伤,暂时不过问这件事。 疾风掠过屋檐,收势站住,月色皎洁如洗,红影却绚丽如霞,他望着那方入了宫还未停下的马车,再看莫峥那紧绷的表情,眼中陡然一沉。 温陌君这是要闹什么。 第241章 疑与信 莫峥本是驾着马车往理处走,但是一过前方的正阳宫宫门就无法使用马车前行,所幸寒烈正好来到了正阳宫门前,见到马车的道来就立马迎了上来。 “寒侍卫,皇后娘娘……”莫峥跳下马车,望着寒烈欲言又止。 寒烈的目光立刻锁定在了车帘上,素瑾还坐在上方,见到她手臂上的两道划痕,他的心暗叫不好。 撩开窗帘,就见到倚着车壁,无声无息的苏珝错,且对方也是浑身染血,眼色登时就深了。 他转头挥手让后方的轿撵后来,将苏珝错快速的搬入了轿撵,对莫峥道:“莫将军,希望你还没有忘记陛下的嘱托。” “莫峥没有。”莫峥敛容,正色回答。 “那请将军先去处理那边的事吧,皇后娘娘这边陛下会处理的。”寒烈对他暗示。 “那有劳寒侍卫了。”莫峥知道这件事陛下没有外扬的意思,自己也会守口如瓶,送苏珝错到这里他的职责就已经完成,再多就不是他能处理的事了。 “莫将军,请便。”寒烈也不迁拒,招呼宫人抬轿,就极速往祥福宫的方向奔去。 莫峥也立刻出宫,苏相府的事还未解决,他必须尽快去处理。 一身红衣的白玉容归见到苏珝错一身染血的被寒烈从车上抱下,心头猛然一惊,随即想到她是从苏相府出来的,蹙眉不解,但见寒烈将她极速的送往祥福宫的方向,知道温陌君还在那边,自己不方便露面。 又见莫峥马不停蹄的出了宫,心思一转,折身追着莫峥而去。 寒烈走着走着,就觉得身后有一束别有深意的目光,蓦然回首,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也就没细究。 抵达祥福宫门口,温陌君已经闻讯站在了门口,见寒烈率着一干宫人抬着轿撵走了过来,他沉着脸色,大步上前。 寒烈扬手让宫人停轿,素瑾随着人群停住,见温陌君大步走了过来,脸上喜怒不显,阴晴不明,当即从人群中挣扎而出,跪下地上道:“陛下,娘娘因为思父心切,加上想要去收拾一些曾用过的旧物来宫中收房才去了苏相府,但是不想里面竟有人埋伏,若非莫将军及时赶到,娘娘和奴婢怕都遭遇不测了,还请陛下念在娘娘身上有伤,不要迁怒娘娘,奴婢愿一力承担,望陛下垂怜。” 温陌君还未说话,素瑾就已经为苏珝错辩解了,让他眼色更是深沉。 “你家娘娘受伤了?”所有的话中只有这一句话被他听在了耳中。 “是。”素瑾见温陌君提取了这句话,心头微微一松,只要陛下还对娘娘有垂怜之心,那么娘娘就可自保。 温陌君没有再问,将目光转动了寒烈身上,见寒烈点头这才上前撩起了轿帘,其他宫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低着头死死的盯着地面。 温陌君自以为心中有准备,但是当苏珝错那一身血色入眼时,他的瞳孔还是剧烈的收缩了一下,随即又沉寂为暗沉不变的墨色。 苏珝错斜斜的靠在里面,身上的伤口没有处理,还在溢血,她脸上的妆容已经被血染花,头饰也乱了,但是她此刻却十分安静,安静得仿佛再也不会醒过来一般。 温陌君想到这个,不受控的将她从里面捞了出来,抱起就往里冲,已经被派到祥福宫外候着的御医见温陌君抱着染血的苏珝错从外面进来后,就忙不迭的跟了进去。 “你们快给皇后看看,定不能让她有性命之忧!”温陌君将苏珝错放在了床上,厉声对涌进来的几名德高望重的御医喝令道。 “臣定当竭尽全力。”众人不清楚苏珝错的伤势不敢打包票,只能颤巍巍的领旨。 但是温陌君却顾不得他们的为难,直接下了死令:“朕不管,只要她不醒,你们就别想活。” 几名御医一听,各自都变了脸色,随即不答话,立刻展开了对苏珝错的伤口判定与处理。 温陌君在里面坐着觉得无法呼吸,折身走到了外间,呼吸是好了些,但是心却怎么也无法安定。 寒烈与素瑾默默的站在外间,与他一道等候。 “素瑾,你们真的只是去收拾旧物?”温陌君坐下之后,对素瑾问道。 素瑾闻言,坦然点头,“是。” “那为何会遇袭?”温陌君逼问,遇袭与保护只是一线之差,难道她真的是前者? 他有些怀疑。 素瑾知道温陌君会不信,脸色没有变化,只是声音低了些,“虽然奴婢是一夜失去了主子,但是娘娘却是一夜间失去连自己仅有的亲人,娘娘脸上虽然没有表露,但是心头也是极苦的。娘娘知道陛下要封苏相府,没有反对陛下的决定,只是不想陛下认为娘娘是故意作对的,所以才会悄悄去苏相府,不敢让陛下知道。” 说话间被温陌君派到偏殿的纤阿也回来了,听闻素瑾的话,目光不由自主的往里面,但是却什么都没问,默默的走到了素瑾的旁边站定。 温陌君听着素瑾的话,似信非信,若真是如此,她怎会对自己开不了口,而且在他的记忆中苏珝错不是这样的人,但是若不是这样,那么就是自己的最不希望的那样。 就在他正在犹豫该不该信任素瑾的话时候,鬼诣从外面进来。 纤阿望见鬼诣,目光一下子就定在了他身上,但是对方却吝啬得一个眼角都不肯给她,她只得失落的垂下头。 “你来了。”温陌君只有面对他时声音才带着以往才有的那股暖意。 “陛下。”鬼诣见到他恭敬的行了一礼。 “你去吧。”温陌君没有交代,直接让他进去了。 “是。”他也不询问,径直走了进去。 所有人又站在了外面,温陌君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说话,时间慢慢的过去,一分一秒都感觉是在煎熬。 又过了好一会儿,荣海的身影出现在了祥福宫外,他缓步走了进来,对温陌君道:“陛下,各位娘娘已经回了宫,都在各自的殿中歇息了。她们本要过来看,但是奴才担心这个时辰或许您已歇息,就让娘娘们明日再来。” “嗯。”温陌君敷衍的回应。 荣海听温陌君的语气就知道他无心关注其他事,目光流转了四周,不见苏珝错,看了看内殿投影出来的灯火照得里面人影交错,他知道可能是苏珝错出了事,便没有多问,安静的退到了他身后。 众人忐忑不安的等待了好一阵,里面的人才终于陆续的走了出来,率先出来的是御医中最年长资深的老者。 “回禀陛下。”他走出来后,躬身对温陌君行礼,“娘娘的伤势已经处理好,虽然伤口较多,但是所幸都不严重,只是娘娘之前的旧伤未愈,加上这一次有些失血过多,整个人有些虚弱,所以至今未苏醒,不过已经无性命之虞,只要好生调养就可恢复。” 温陌君听闻失血过多几个字的时候,心头一突,但是听闻无性命之虞后,悬了半天的心才放下。 “辛苦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臣配好药之后,再送过来给娘娘服用。”那人又答了一句,这才退下。 其他人跟着那人一起退下,温陌君这才调转步伐往里走。 素瑾与纤阿看了看温陌君,见他没让他们跟上,也就没有跟过去。 连荣海都站在了原地。 鬼诣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见到温陌君走了进来,只是看他了一眼,没有其他表示。 温陌君走到苏珝错的床边,见到她一头乌斯在身后披散开来,如墨的色泽衬的她白皙的皮肤宛若初雪般刺白。 “她没大碍了,是吗?” “是,虽然伤口不严重,但是伤她的人出手挑剔,招招都此在了最易留疤的位置,要想消除疤痕,还费些时日与精力。” 温陌君听闻鬼诣的话,望着苏珝错依然不睁开的眼睛,轻声一笑道:“留疤?” 鬼诣将药品收放好之后,见温陌君依然站在苏珝错床前,不言不语,却一分不离,不由道:“陛下,你若是舍不得,就不要逼自己,也不要将一切事情推向不可回转的极端。” 温陌君置若罔闻,目光依然不动,下一瞬他伸手提起了苏珝错,见她没有变化,甚至连睫毛都不曾颤抖,他眼底腾起了一片怒火。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装!” “陛下!”鬼诣见温陌君突然对苏珝错动了手,立刻上前阻止。 温陌君依然不理睬,望着头发无力垂着,双眼不肯睁开的苏珝错,眼底更是怒火狂起,“你故意在你身上划下这些疤,是想提醒朕,还是要朕不能忘!苏珝错,你以为至今你还有资格跟朕玩这种把戏!你以为朕还会为你受影响吗!” 鬼诣见温陌君十分生气,低头看了看苏珝错,见她像个玩偶般无力的脑袋搭在温陌君的手上,一时不确定到底她是不是在装。 但是没一会儿,见到她身上已经止住的鲜血突然又流了出来,他才压住温陌君,“陛下,你冷静点,她的伤口又裂了!” 温陌君感觉到抓着她衣襟的手溢着丝丝温热,这才惊吓的放开手。 苏珝错如同枯叶离树般落下,砸在了床上。 胸口一团猩红。 外面的人听闻温陌君的低吼与鬼诣的惊呼,都往前张望了一下,想要从侧面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第242章 心渐远 但是里面被垂幔与屏风挡得严实,大家都没能看到什么。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鬼诣从里面走了出来,荣海往里张望了一下,以后道:“鬼医,陛下可是还在里面?” 鬼诣点点头,“陛下今夜怕是不会离开了。” 荣海闻言颔首。 纤阿心系苏珝错,一直没见到她,心里就不放心,凑到鬼诣身前询问:“娘娘如何了?” 鬼诣见纤阿时时对苏珝错的事都很上心,望着她,分不清是自嘲还是在笑她,扬了扬嘴角,道:“皇后娘娘正得圣宠,自然有老天庇佑,你不必忧心。” 纤阿听着鬼诣略微讽刺的话,知道自己一向他打听娘娘的消息就会有此局面,但是她还忍不住,她虽然是在娘娘的消息,但是心里却还是希望鬼诣都多看她两眼。 她呐呐的点头,“没事就好。’ 素瑾站在纤阿的身后,鬼诣的目光略过失落的纤阿望着她,道:“今夜你们好生照顾你们娘娘,若是有什么不适尽管来找我。” “多谢鬼医。”素瑾得到叮嘱,福身谢礼。 起身之时她的目光落在了纤阿身上,看出了纤阿与鬼诣之间的暗涌,又道:“纤阿,我去照顾娘娘,你先送送鬼医吧。” “我?”纤阿一愣,没料到素瑾会这么说,回头触及鬼诣眼底瞬间蔓上的讽刺,她有些局促的站在了原地。 鬼诣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素瑾看了看迟疑的纤阿,微微摇头,已经陷入这个是非之地的人,都是无法得到幸福的,哪怕是曾经被温陌君捧在掌心的苏珝错,如今也被他弃之于地下。 若是两人有心,就不要错过。 纤阿能不能想通就看她自己了。 她转身往里走,一直没动的纤阿望见鬼诣的背影即将被夜色融化,终于鼓起勇气迈了出去。 荣海望着纤阿突然往外跑去,玲珑的心思一转就明白纤阿与鬼诣之间的波动,暗暗一笑,随着素瑾一道入内。 两人进去之后,就见到苏珝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上的后袍已经换下,白色的亵衣衬得她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吹散。 而温陌君独自站在窗外,凝视着窗外的一切,背对着他们。 素瑾看了看荣海,荣海走上前,对温陌君谦恭道:“陛下今夜可是要在祥福宫歇息,奴才这就去准备。” “等等。”温陌君出声阻止了荣海。 荣海意外的回身,随即站住,“陛下,还有什么要吩咐奴才去做的?” 温陌君深深的吐纳着压抑在胸腔的空气,好半刻才转身,用着无比平静的声音道:“今夜真去宜妃处。” 素瑾听闻温陌君的话,下意识的望着安然躺在床上的人。 但是床上的并未表现出失态。 倒是荣海迟疑了一下,见温陌君不像是随口之言,立刻躬身,“是,奴才这就去传话,让宜妃娘娘做准备。” “不必,朕现在就过去。”温陌君仿佛是等不及,冷着脸就迈着步伐走了出去。 荣海见此,脸上尽是忐忑之色,不敢耽误立刻跟上。 素瑾见温陌君离开,福身送迎,“恭送陛下。” 外面的门被人合上,殿内一片寂静,素瑾走到窗户,见到温陌君的金色身影被层层夜色,与重重阴影吞噬不见,这才收回了目光。 望着床上依然一动不动的人,道:“娘娘,这一次您是赌赢了,还是输了?” 一直未醒的苏珝错听闻素瑾的问话,这才撑开了眼,目光盯着上方的床罩,低声道:“本宫自然是赢了。” 温陌君就算会怀疑自己,也不会再问自己了,若是今夜他真的留下,或许她还会悠悠转醒,再跟他秉烛夜谈,但是他却离开了。 而且还是迫不及待的离开,想要去到宜妃的身边。 他用着自己的行动与心意不断的论证着他不需要她,他不会再怜惜她。 素瑾听着苏珝错的回答,却没有一丝的欣喜,“娘娘认为这个胜利真的有必要吗?” 既然可以两个人解决的,为何非得赌上各自的一切。 必要吗? 苏珝错其实在问过自己,但是事情到了今日,还有什么必要或不必要的论证,她想退时温陌君不放,而温陌君想退时,自己却不送,所以两人一拉一拽将各自都逼到了绝壁。 如今的温陌君认为她是铁了心要对付诏月,还是帮着白玉容归对付他,而白玉容归又认为自己对温陌君余情未了,又是在与他作对。 其实她不过就是想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何都要这样你死我亡的斗争着,而且白玉容归明知温陌君命不久矣,却依然不肯退步,不肯放手,不让他好生的离开。 她想要知道的,就是这样一个为何。 “本宫累了,素瑾你也下去休息吧。”她想得疲惫,重新闭上了眼。 素瑾见她一脸倦色,没有再问,“是,奴婢告退。” 说是告退,其实也只是换到了殿外,苏珝错身上的伤虽然没有大碍,但是伤口不少,加上她为了不让温陌君出口相问,每一道伤口都割在了明显处,数量不小,万一夜里伤口不适,她也好第一时间发觉,不让苏珝错真的昏过去。 夜色淡宁,如同一层纱罩笼罩在万物之上,朦胧了灯火,模糊了殿梁,迷离了夜景。 纤阿顺着月色铺成的白霜之路追出去,望着绵绵不绝的暗色在前方沉淀,看到鬼诣那道孤单的身影就要堕入那片暗色,她忍不住出声叫住他:“鬼诣!” 鬼诣听闻后方的呼唤,瞬间就听出了来人,脚步不顿,继续往前行。 纤阿见鬼诣听闻自己的呼唤不停反快,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展身跃了过去,虽然她武功不高,但是要追上不会武功的他却是轻而易举。 故意望着突然从上方降下的纤阿,眉梢聚到了月的清冷,语气也分外疏离,“娘娘可是还有其他交代,需要纤阿姑娘转达,鬼诣听着便是。” 纤阿听闻鬼诣泾渭分明的话,定定的额望着他,“如今的你真的要对我这般冷漠?” “冷漠!”鬼诣一听就破了功,“当初我将你逼到选二择一的悬崖上,你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放弃我,我一次又一次的为你涉险时,你却心心念念着你的主子,我放心一切要与你海角相随,你依然不改初衷,坚持回了宫,说起冷漠,你我谁为最!” 纤阿听着鬼诣的指责,无言可驳,可是一次次与鬼诣相见就似挖心的感觉,让她真的觉得有些承受不了。 “或许是我自私,或许是我忽略了你,但是鬼诣我可不可以请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我们之间是否还能有回旋的余地?只要主子的问题解决,我就随你浪天涯,走海角,在这之前你能不能不要故意冷淡我,好不好?” 鬼诣见纤阿第一次对他示弱,心头不是不心疼,但是想到她一次次为了苏珝错而抛却了他,他的心就窒息得快要死去一般。 “除非你答应我,只要我离宫,你就相随,我就不会这样对你!” 纤阿一听,心就痛了,“只能这样?” 哪怕是她望着他凄凄请求,哪怕她已经答应只要苏珝错的问题一完自己就与他一世相随,也不能拉回他的心? 鬼诣见纤阿还是不肯放下苏珝错的事,心头一怒,双手捏住纤阿的肩,“你为何就这般放不下苏珝错,她今日的困境与苦楚又岂是你在就能解决的,你见到的全是她的无奈,她的悲哀,她的无助,那你何时见到了我的!” 纤阿被鬼诣捏痛了肩,但是她不敢吭声,如今流转在鬼诣脸上的是她不曾见过的痛心与失望。 “你可知当初你死在我怀中,我的心情是如何的绝望!你可知当得知你还活着,我的心情又是如何的雀跃,然而当你对我说出有缘无分的时候,对我又是怎样的打击与痛苦,这些你看到了吗?” 一些伤口一旦撕开,就很难收住,而鬼诣已经被这样的痛苦反复折磨了数次,所以才失了控。 纤阿望着近乎嘶吼的鬼诣,眼底溢出了泪光,“我知道当初隐瞒了你,是我不对,但是我只是一个奴婢,我有我的主子与使命,我不能不完成。就算是重生了,我还是当初的纤阿,若是主子还身处在这片吃人的漩涡之中,我就不能各自偷欢,更不能苟活于世,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啊!” “所以你为了坚持你所谓的道义与忠诚,选择了我作为你的鸡肋,可有可无地鸡肋,那你今日又何必眼巴巴的找来,又何必泪眼婆娑的请求我!”鬼诣怒不可揭。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放不下你,我无法忍受与你的有缘无分,但是我也不想放下我的主子不管,她如今的处境稍有不慎就是死,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处理完这些事,你连这都不能答应吗?”纤阿被鬼诣的怒火所染,语气中也染上了怨气。 “不能!”鬼诣想也不想的就否定了她。 纤阿猛然怔住,见鬼诣神色坚定,不似气懵时说出的话,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她后退了几步,脱离了鬼诣的掌心,凄然的笑道:“好。” 鬼诣感觉掌心处那片温暖退离,身体与心头一片寒冷,被他遗忘在天边的理智这才回了拢,但是当他还没理清楚自己之前冲口而出的是什么时,就听纤阿含着恩断义绝的声音如同惊雷般打了过来。 第243章 火势 “今夜纤阿失态了,让鬼医大人见笑,从今夜起纤阿会忘记所有发生一切,清楚的记得自的身份,不会再给鬼医大人徒添任何麻烦。” 鬼诣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望着纤阿斩意决绝的脸,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纤阿见鬼诣不出言辩驳半句,心底处最后一丝希望也灭了。 “纤阿告退,鬼医大人走好。” 说完,她展身一跃,不敢用走的方式离开他,因为她怕自己会没有力气,所以必须趁着自己还能控制自己的时候,快速的离开。 这个人不会再怜惜她的泪,也不会再在意她的心境,所以她也不想对方见到她的脆弱。 然,鬼诣望着决绝,甚至是用着他挽留不住的速度离开的纤阿,眼中尽是痛意,原来她是那么迫不及待的离开自己。 那自己又何必挽留,强制留下的不过也只是一个空壳,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而自己不需要那堆空壳。 纤阿回去时,眼眶是红的。 素瑾没有多问,倒是纤阿站过去后,主动关切着苏珝错,“素瑾,娘娘如何了?陛下还在里面吗?” 素瑾摇头,“陛下走了,娘娘已经歇息。” “陛下走了!”纤阿意外,以前陛下知道娘娘受伤,知道娘娘不愿见他,也会守在院中等待,如今娘娘受伤,陛下竟然狠心走了。 “嗯,去了宜妃那里。”素瑾点头。 纤阿一听去宜妃那里,目光看了看里面,“娘娘可是因为这个才歇息的?” 素瑾淡淡一笑,没有答话。 纤阿以为真是这样,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如今自己也帮不上忙,眼看着明明有缘的两个人生生将各自的缘分磨灭成了末,散在了生命的长河中被淹没,心头既是惋惜,又是悲怜。 “纤阿,娘娘看起来对你并不好,为何你还在意她?”素瑾突然问了一句。 纤阿听后,略带局促道:“不是娘娘待我不好,娘娘待我很好,只是我与娘娘之间有了界嫌,才会这样。” 素瑾不清楚纤阿与苏珝错之间的经过,但是苏珝错自小在苏相府中有没有贴己之人,加上她对纤阿总是疾言厉色,所以她一直以为苏珝错待纤阿也是不好的。 然而之前在苏相府中她却将自己揽在了身后,而且为了不让温陌君对她下手将她硬要了过来,抱住了她。 她又觉得苏珝错似乎不坏,所以才会这般问, “原是这样。” 纤阿见素瑾问起了苏珝错,想到她之前是苏蔓吟的人,虽然苏蔓吟与娘娘是姐妹,但是对娘娘不好,还曾派人追杀娘娘,就忍不住提醒她。 “素瑾,虽然你如今是娘娘的人,可是我并不是十分相信你,只是碍于娘娘不敢对你如何,但是你若是敢做出对娘娘不利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素瑾听闻纤阿的话,只是淡淡一笑。 或许苏珝错并非是她最初的那个样子。 纤阿本是累极,但是让素瑾一个守着苏珝错,她不放心,所以也撑着跟着守在殿外。 而里面躺着的苏珝错,一直辗转难眠,最后所幸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望着从窗户泄进来的银辉,她怔怔的失了神。 怔懵间,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脸颊处传来一阵轻柔的抚摸,她立刻惊醒。 目光慌乱间突然就望进了对方那片深翰如海的眼眸中,无法自拔。 “为了一个侍婢,值得吗?”对方婆娑着她的脸颊,目光却望着她被衣衫遮住的伤口,叹息问道。 苏珝错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未动,低声道:“你为何来了?” 这个时辰,这个动作,就算她不看也知道是白玉容归,更何况能用这个语气对她说话了。 白玉容归从暗处走进银辉之下,身长似玉,五官若仙,他悠然的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苏珝错的视线相平,才道:“你不来找我,那我只好来找你了。为何又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伤害了自己?” “情非得已。”苏珝错简答的解释。 “是吗?”白玉容归却不尽信,“你这样做,难道不是为了温陌君愧疚难受,然后不再过问你的目的与动机吗?” 苏珝错目光一僵,随即粲然一笑,“是。” 她的肯定落入白玉容归耳中,让他的心腾起了一丝恼怒,“所以你赢了?” 其实她与温陌君是很相似的人,两人身上都有着旁人没有的固执,就如她之前对温陌君的恨,以及如今温陌君对她的恨,和她那份不可挽救的愧疚。 苏珝错摇头,“没有。” “那你难受吗?”白玉容归放下了婆娑她脸颊的手,语气极淡。 苏珝错听出了他语气间的恼怒,也不道明,反而笑得妖冶,“你比我更难受。” 白玉容归的恼怒瞬间被她安抚,他起身坐到了苏珝错的床边,伸手将她拥入了怀中,温存片刻后道:“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苏珝错没有回答,任由他将自己抱紧,说了一个跟他问话毫不相关的话:“我动了我父亲的暗卫,让他们找寻回魂草。” 白玉容归手臂一僵,“你还在为他的事费心?” “如果这能够让他活久一点,或者受的苦少一点,那也是有意义的。”苏珝错解释。 白玉容归试图不让自己走入那不平衡的情绪,但是失败了。 他放开了手,起身走至苏珝错窗口,望着冷冷的夜色来平息自己心头的怒火。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放开了她,四周的冷空气侵袭,她只得用被子裹紧了自己。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不再说话,回神望着她,目光中有探究,有不解,更有着没有遮掩的怒色。 他抬起手指着窗外,冷声道:“在你为他苦苦寻觅回魂草的时候,你可知他在做什么?” 苏珝错不明所以的抬头,顺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那片夜色茫茫,漫无边际。 “怎么了?”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没看出来,又道:“你仔细看。” 苏珝错狐疑的再看,才发觉沉沉夜色下仿佛有一片别样的异色在蔓延,那个方向好像是城外。想着她再努力的分辨了一下,发觉那里是城南,而苏相府就在城南,她不由起身走到窗户口,想要透过厚重的云层看到更多。 目光不敢移动,一直死死的看着那片蔓延的异色,突然间见到那片异色下作涌着一道猩红,微弱的红色虽然不艳,但是也红得通透。 她心一跳,艰难出声:“那边……是……是不是在……着火?” 白玉容归没有回答,但是答案已经透过沉静的目光传递给了她。 苏珝错心猛然一缩,紧紧拽住白玉容归的衣袍,急促道:“告诉我,那不是苏相府!” 白玉容归回以同样的沉默。 “轰”—— 苏珝错觉得脑子突然炸开,所有的想法都化作了空白,所有的知觉在那一刻消失,整个人靠着一股本能在支撑。 因为睁得太久,眼中的泪开始不绝的留下。 冲刷着她看不见光的眼睛,耳边呼呼的风声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在那片压抑的宫殿中,待视线被泪水冲刷,重获光明的时候,她看到之前只是一道猩红的火光如今变为了一团溢满火色的游龙,蜿蜒盘踞,熊熊焚烈。 她刺目欲裂,奋不顾身的就朝那团火冲去。 白玉容归慢了她半步,到的时候就见到苏珝错衣袂飘飘宛若扑火之蝶朝着那团烈焰扎去,心跳骤停,快速掠进。 苏珝错意识朦胧,望着那团正在吞噬她的家的火龙,满目猩红,根本顾不了其他。突然坠势被隔空一收,下一秒她就被人拦腰抱住。 “放开我!”她挣扎着大吼,她的家正在被火吞噬,她不能让这个火烧毁她唯一的家。 “阿珝,冷静点!”白玉容归没想到苏珝错会这样在意这里,望着那团赤火,心头蔓起了一丝愧疚。 若非自己有意拖延,她或许也不会这般痛彻心扉。 “容归,你放开我!”苏珝错从惊乱中抽出了理智,看清了来人,但是心思却全部压在了下方熊熊燃烧大火之中,“那是我的家,容归,那是我的家。” 苏珝错的哭喊落在白玉容归耳中,化为了心上那渐渐强烈的同感,“阿珝,不要去,你若是去,你会和家一起没有的。” “不!不!”苏珝错摇头,她已经没有了父亲,没有了妹妹,不能没有家了。 这里不仅仅是她成长的地方,更是她唯一获得过幸福的地方。 所有的美好年华都留在了这里。 没了这里,她就连自己的根都没有了。 “你还会有家的,还会有的。”白玉容归紧紧的抱住她,低声劝慰:“只要你要,我就给你。” 苏珝错听闻却露出了悲凉一笑,给不了的! 他给不了她的!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依然痛不欲生,还不肯死心想要靠近那团足够将人焚为灰烬的炙火,心一横,放开了苏珝错,拉着她的手,道:“你不怕死,我也不怕死,既然你想去,我陪你!” 一直挣扎不休的苏珝错听闻他的这句话,一下子就僵住了。 你不怕死,我也不怕死,既然你想去,我陪你! 这句话那般坚决,坚决到让她不得不镇定下来。 白玉容归的话无异于是在告诉她,他可以陪她一起死! 想到这个,她的泪再度失控。 能承诺陪她一起死,为何就独独就是不能成全她的愧疚,为何还是坚持与命不久矣的温陌君为敌,为何不肯舍弃心头的恨?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没有再挣扎,但是眼中的泪却滂沱而下,心疼不已,将她按入了自己的怀中,死死的守护。 第244章 得闻莫峥身份 而此时,在宜妃处歇息的温陌君,突然被一阵心悸惊醒,他伧然的四处张巡,却满眼都是空寂。 “陛下,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放在他的肩上,柔润的问道。 温陌君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按住自己的心处,将目光投到了窗外,望着那明亮皎月的孤月,突然对殿外的荣海吼道:“荣海!” 一直守在殿外有些昏昏欲睡的荣海,突闻这声急唤,立刻醒神,忙不迭的进去:“陛下,奴才在。” “莫峥可回来过?”温陌君的声音隔着垂幔飘了出来。 荣海努力回想了一下,答:“不曾。” 听闻这个消息,温陌君直接从床下下去,走到了殿外。 文柔见到温陌君突然离开,心有所疑,但是不敢多问,只得起身披着披风,跟着他走出去。 温陌君走到殿外,来到院中,望着黑色的夜空下突然闪现的一片红光,放在心处的手还未放开,那里的心悸让他有些迷惘。 他站在那里,只穿了一件单衣,文柔见到之后慌忙将他的大氅披在了他身上,“陛下,外面凉,若是有事可吩咐下人去做。” 关切的话语,温柔的声音,与当初苏珝错那般的相似,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他望着温柔,目光却是在透过她问另一个人,“你是不是在怪我?” 她的声音太轻,即便是离他较近的文柔也听不清,“陛下,刚刚是在问臣妾什么?” 这番问话,打碎了温陌君某种沉迷,让他瞬间惊醒。 “荣海!”望着那片诡异的红光,他大声对荣海喊道。 荣海本就在门口,听闻他的呼唤,急急上前,“陛下。” “传朕旨意,即刻出宫,让莫峥将军快快快宫!”心悸之后,心还是不可自抑的慌乱着。 或许是他错估了苏相府对苏珝错的影响,也错估了苏珝错对家的眷恋。 希望这个时候还来得及。 就在这时,守在宫门口的宫婢突然从大门口走近,“陛下,皇后娘娘宫中的两位共滚求见,不知您要见吗?” 温陌君听闻,慌乱的心不由一沉,“宣。” “是。”传话宫女立刻往回走传话。 文柔见温陌君短短片刻,脸色多变至此,再看那团意外的红光,那是什么? 但是她知道温陌君不会告诉她,也就没多问。 不多时,素瑾与纤阿从外面走进,进院的第一眼就见到温陌君与文柔不知为何都站在了院中,想到苏珝错突然失踪,两人也顾及不了太多,冲到温陌君身前就跪下,道:“陛下,皇后娘娘深夜突然失踪,奴婢找寻了许久都没找到,还望陛下做主详查缘故。” 素瑾也在旁补充,“皇后娘娘本是好好歇着的,却突然不见,奴婢询问过了其他人,众人均摇头未见过娘娘,娘娘失踪实在蹊跷,还望陛下详查。” 他们的不明所以,落在温陌君的耳朵里,宛若铁铮铮的事实,一个他不敢相信的事实。 纤阿与素瑾见温陌君没答话,只是愣着站在那里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一脸莫名。 荣海听着素瑾与纤阿的详述,想到自己之前替陛下传达给莫峥将军的话,瞬间明白那件事跟皇后脱不了干系。 当下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温陌君沉默了片刻,正准备说话,就看到宫门口又有一道身影小跑着过来。 文柔看了看大家,没想到她这里竟然会如此热闹的一天。 那道身影渐近,荣海认出了那是守乾和宫的宫人,立刻直言质问:“守职期间为何擅自职位!” “回禀陛下。”那人来到温陌君身前就曲腿跪下,气喘吁吁道:“莫峥将军刚刚回宫说是有要紧的事要回禀陛下,要求立即面圣,奴才不敢耽搁这才急急的赶了过来。” 荣海听闻莫峥已经回宫,立刻将目光落在了温陌君身上,果然就见到温陌君身子微微一晃,神色一下子就暗了下去。 “可是只有莫峥将军?”他见温陌君不回话,替他问了一句。 还没缓过气的那人又看了看温陌君,嘴唇微微一抿,像是有什么话不好直接讲。 “可是还有其他人?”温陌君见他神色有异,立刻追问。 “还有……”那人语气一顿,才道:“还有皇后娘娘,奴才来传话的时候,皇后娘娘刚好进殿与莫峥将军相见。” 温陌君听后,不再犹豫,迈步就往外面走去。 “陛下,奴才为您掌灯。”荣海猝不及防,随手抢过身旁宫女的掌灯,立刻追上去。 素瑾与纤阿各自起身,同时看了一眼柔弱的文柔,见对方一派婉然的模样,没多言就离开了。 之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 文柔站院中犹豫了一会儿,叫了一声贴身照顾自己的宫女,由她掌灯,也赶去了乾和宫。 夜色安静,皇宫之中也沉浸在安静的夜色之下,然而不多时,夜的安静就被一声声打斗声刺破。 殿门不知何时被人卸下,露出完整的殿内摆设,殿中的烛火风雨飘摇,仿佛下一刻就是被风撕碎。 院中的树木被人连根拔起,泥土与碎枝狼藉的散落了一地。 而半空中,还有两道打得难舍难分的身影。 温陌君与其他人急急赶往乾和宫后,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所有人包括温陌君都是震惊非常。 荣海见到苏珝错还在与莫峥动粗,站在下方急声唤道:“皇后娘娘,莫峥将军,陛下已到,你们快些停手!快些停手啊!” 上方正在试图压制莫峥的苏珝错,根本不管下方荣海的呼唤,一招接一招的发向莫峥。 而莫峥一方面要考虑不要伤了她,一面又要牢牢束缚她,不敢掉以轻心,坚持了那么久,身体也有些疲惫。听闻荣海的叫声,有意要收手。 奈何苏珝错紧抓不放,让他不得不继续迎战。 “娘娘,别打了,娘娘!”纤阿见到苏珝错当着陛下的面也有收敛,急得大喊。 素瑾望着苏珝错,满目疑惑。 娘娘为何失踪,又为何与莫峥将军打得难舍难分。 两人的缠斗还在继续,苏珝错已经连续两掌击在了莫峥的身上,莫峥口吐鲜血,却不能让她减弱自己的攻势。 温陌君见此,才不得不出言阻止:“阿错,住手!”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的声音,低头看了他一眼,正要再度打向莫峥的手卸去了大半的力道,收身落地。 莫峥没有苏珝错的制衡,也稳稳的落地。 温陌君见两人都停下了手,对着四周的人道:“除了皇后与莫峥,其他人退出百米,不得有误。” “是。”荣海得令,领着众人朝着外面退去。 见所有人退下,温陌君才继续道:“你们将乾和宫几乎夷为平地,你们最好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的质问,一双沉静的眼眸冷冷的望着莫峥,斜斜勾唇,“陛下难道真的不清楚这是为何?” 温陌君被苏珝错讽刺,脸色又是一僵,回头将目光定格在了莫峥身上。 莫峥被两人的目光同时发难,放开捂胸的手,对温陌君谦恭答:“回禀陛下,臣只是奉您之命去做事,没有与皇后娘娘发生任何冲突,倒是皇后娘娘突然出现,就跟臣动起了手。” 温陌君听闻莫峥的话,侧头望着苏珝错,低声道:“皇后可是如此?” 苏珝错听莫峥答非所问,冷冷的撇开了眼,“本宫自然知道莫将军是奉陛下之命去烧苏相府,但是本宫为难你的是并不是这件事,莫峥将军,你真的想不起来?” 若非白玉容归突然看着莫峥拿出了一块可疑的信封扔入大火,将他曾听闻耳线告诉他的消息告诉了自己,或许自己也想不到莫峥会是那种人。 莫峥被苏珝错连番质问,心头一凛,目光忽明忽暗的望着苏珝错,难道她看出了自己的身份?还是知晓了当初自己与苏相之间的协议? 这件事是苏相与自己之间的秘密,就连陛下都是瞒着的,为的就是引出当初潜伏在宫中的黑手。 虽然结果事与愿违,但是这件事确实两人心照不宣的隐闻。 “皇后所说之事,莫峥你可能清楚?”温陌君见苏珝错眼眶泛红,不像说谎的样子,天平不由向她啊头倾斜了些。 温陌君也追问了,莫峥看了看苏珝错,再看温陌君,重重的沉下一口气,娓娓道来:“其实臣与苏相是旧时,当初苏相落难时曾来臣父母亲的农家寻求庇佑,臣的父母亲心性善良,没有犹豫就接纳了苏相,但是第二日当苏相离开之后,臣的父母亲就暴毙在了外出务农的路上,为此臣与苏相曾心有怨恨,但是后来臣与苏相冰释前嫌,也就没有隔阂。” 温陌君听他简单的解释,没说话,侧眼望着苏珝错。 苏珝错听闻莫峥的解释,再度冷笑:“若是真如你说言,那为何在陛下离宫期间,苏相监国期间,你会与苏相倒戈相向,甚至刀剑相见,若非有人刻意救了他,他早已成为你的剑下亡魂,你这般心狠,这般歹毒,怎配为一国将军!” 想到苏问曾被他逼到死路,苏珝错就咽不下这口气,而且也不信他的话,她知道当初苏闻一力担负诏月是举步为艰,但是不曾想是那般艰难。 而自己却从未帮过忙,甚至还未他添乱。 想到这里,她愧疚自责的心又开始作祟。 第245章 于心不忍 若是自己早些知道真相,或许苏闻也根本不会被逼到死路一条的路上,至少不会成为钟覃的俘虏,温陌君的替罪羔羊。 “陛下。”莫峥见苏珝错不信,屈膝跪在地上,神色郑重的望着温陌君,“臣所言句句属实,当初苏相的目的就是想要对方安插在宫中的耳目知道我们内乱,好让对方得意露出马脚,我们才能顺藤摸瓜,但是没想到后来事情发展远远偏离了当初我们预定的,。臣以性命起誓,所言没有半字是假,还望陛下明察。” “这件事已经随着苏相的死淹没黄土,有什么可查证的。”苏珝错见莫峥脸色不似有假,但是内心还是排斥去相信。 仿佛查清楚这件事,就能消减自己对苏闻的亏欠与自责。 温陌君见莫峥说到这个地步,苏闻不在,这件事要查也是如苏珝错所言根本无从下手,但是不查苏珝错却内心难安。 反复思量下,他对莫峥道:“虽然你说自己所言不假,但是无证据,加上你也承认了皇后所定的罪,为了平息皇后的怨气,朕也不得不对你实施处罚,违抗圣旨,擅自冒险,朕罚你一年俸禄,且降职一等,你可服气?” “臣没有异议。”莫峥恭敬领旨。 温陌君见此,又望向苏珝错,“皇后,朕的处罚你可满意?” 苏珝错垂着眼帘,没有立刻答话。 纵然再多的补偿,也还不了当初的亏欠。 温陌君见苏珝错没有回话,气势一强,道:“既然皇后也没有异议,莫峥你退下吧。” “是,沉告退。”莫峥领旨离开。 满地狼藉中苏珝错与温陌君迎面而立,四下无人时温陌君才看到苏珝错身上的那件大氅,虽然是她偏爱的大红色,但是这绣工与做工一看就非宫中所出。 心头腾起一股怒火,他压抑着声音问道:“皇后,为何这么晚出去?” 苏珝错见温陌君又问起了这个,往另一边走了几步,答:“陛下要下旨烧臣妾的家,难道臣妾不该去缅怀一下吗?而且陛下为何要下旨烧臣妾的家,能否给臣妾一个合理的解释?” “既然你已入宫为后,苏相府中也就没有主事的人,而且你也将其他人遣散出府,朕烧了它也是常理之中,没什么解释不解释的。”温陌君淡声回答。 “既然是这样,陛下为何要在臣妾去过苏相府之后烧毁那里,陛下是不是想掩盖藏在苏相府中的秘密,或者是对臣妾的父亲愧疚难当,试图眼不见为净!” “混账!”温陌君大声一喝:“皇后,你可知你已经失礼!” “臣妾知道。”苏珝错满不在乎的回答,“刚刚臣妾在这里对诏月大臣出手救已经是失态,如今质问陛下的决定,更是有悖妇德,如此陛下可废臣妾这个皇后,臣妾断不会有异议!” 这个皇后本不是她所愿,是他认为自己想要的,甚至是为了禁锢自己,报复自己才封赏的,她本就不稀罕。 “你!”温陌君见苏珝错将他费尽心力她张罗的后位嗤之以鼻,心头一怒,胸口处就传来一阵绞痛,他伸手按住胸口,咬着唇不答话。 苏珝错见温陌君表情陡然一变,欲伸手相扶,下一刻又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温陌君弓着身站立,虽然此刻他是多么的不想再她面前露出自己这样虚弱的样子,但是疼痛袭来,非常人所想,他也无力维持自己的好形象。 疼痛宛若游蛇,撕扯着他体内各处经脉,让他不能成言。 苏珝错见温陌君弓着的身子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是要跌在地上,心头的怒火与怨气未散,但是见到他这般模样,她又于心不忍。 “陛下,可是不舒服,臣妾这就去差人请鬼诣过来。” 温陌君蹲着身,一手按胸,一手撑地,听闻苏珝错的话,无声一笑,“你难道不是希望朕就此死去吗?” 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死字瞬间刺痛的苏珝错的神经,“陛下多虑了,臣妾的荣光与富贵都与陛下紧密相连,臣妾不能让陛下有任何危险。” 温陌君听着苏珝错生硬的解释,目光一抬,望着她披在身上的那件大氅,道:“既然你清楚你的一切与朕息息相关,那为何还要跟其他人私下相见!”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的话,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目光望过去,见温陌君的目光落在了她披在身上的大氅上,瞬间领悟。 没想到他眼厉如此,看出了这件大氅非她所有。 “若非陛下想要隐瞒臣妾做一些事,臣妾又何必深夜出宫去阻止。” 温陌君的胸口疼得厉害,让他鼻尖都溢出了汗,身子难以维持平衡,他索性坐在了地面。 苏珝错见他跌坐在地,脸上血色全无,尽是如霜的雪色,心头一抽,忍不住上前了两步。 她的不忍被温陌君看在了眼底,被疼痛折磨得有些无力抵抗的他,突然向苏珝错伸出了手。 苏珝错不明白温陌君要做什么,见他抬起了手,是想要让自己走过去,迟疑的不敢上前。 温陌君见苏珝错不信他,胸口的疼痛往心处靠近,引得他的心直直发颤。 “阿错,如今你是真不信我了?” 一声阿错,让苏珝错瞬间就模糊了眼,想到两人之间的阴差阳错,想到两人之间的物是人非,她的心也不必温陌君好受到哪里。 他们都曾将对方逼入死路,而如今的温陌君尤为甚。 她无法拒绝温陌君那双写满了期求的眼睛,终于迈动双腿靠近了他。 当她的手滑入自己的掌心时,温陌君轻轻的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细微的笑意。 苏珝错蹲跪在他身前,看着他冷汗密布,脸色近乎透明,忍不住心头的酸楚,道:“我让人去找鬼诣,你等一下。” 她正要起身,却又被温陌君拉入了怀中。 久违的温暖包裹住苏珝错的那一刻,她一直死守的心理防线被冲垮,虽然两人如今已经不可能恢复如初,但是曾经鲜活在两人生命中的那段回忆也是不可替代的。 “阿错,你我真的要不死不休吗?”温陌君的低喃缓缓的淌在了苏珝错的耳边。 苏珝错被他问住,僵直了身子。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理智,“陛下,臣妾……” “不要叫我陛下,我不想做你的陛下!”温陌君打断了她的话。 苏珝错泪沁眼眶,声音有着压制不了的颤抖,“陌……陌君。” 温陌君听闻这声久违的呼唤,心头一热,柔声相应:“我在。” “陌君,可是我……”苏珝错感受着突然卸下了心防的温陌君不知所错,虽然两人如今近似咫尺,但是却依然无法缩短一直横贯在两人之间的鸿沟。 “可是我……我已经……”她想跟他坦诚自己的心,然而试了多次也无法出口。 “不要说,不要说。”温陌君紧紧的靠在她的肩头,低声重复。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的声音,闭上了眼,任由泪水无声而下。 “其实……”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又开了口,仔细的听着。 “我一直都……清楚……”温陌君的声因越来越低。 苏珝错收敛心神,等着他的下文。 不想下一瞬,她感觉肩头一重,突然间温陌君整个人就猝不及防的往另一边倒去。 “陌君!”苏珝错大惊失色,伸手想要拉住他,但是他倾得厉害,她没有办法阻止,随着他一并倒向了另一边。 见温陌君紧闭着眼,唇色尽褪,苏珝错这才扯着嗓子对外面的人喊道:“荣海,快去请鬼诣!快去!” 荣海早在之前就听闻苏珝错唤陛下的名讳,知道一定出事了,急急往里面赶,又听苏珝错嘶声让他去找鬼诣,不敢耽误,转身往外面跑去。 素瑾与纤阿见荣海跑开,两人才从外面跑进。 进去之后就见到苏珝错抱着温陌君,无声哭泣,两人都是一愣,犹豫着不敢上前。 还是后来的文柔见温陌君还躺在地上,大声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陛下还躺在地上吗?还不将他移到殿内!” 众人才回神,连声答是。 苏珝错望着被众人抬入殿中的温陌君,整个人还处于惊愣状态。 没多久,鬼诣就来了,看着满院的狼藉,不作反应,提着药箱便目不斜视的入了殿。 苏珝错站在殿中,望着人影绰绰的殿中,思绪还未回神。 “皇后娘娘不必过于忧虑,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文柔上前将手放在苏珝错的手上,劝慰道。 苏珝错本能的避开了对方的触碰,让文柔有一瞬间的尴尬。 她也是之后才觉自己失仪,淡淡一笑道:“本宫不喜与不熟悉的人碰触,宜妃还是不要触碰本宫得好。” “是臣妾疏忽了,臣妾一定记得。”文柔也不扭捏,点头称道。 苏珝错盯着里面,记挂着温陌君的身体状况,没有再言。 而文柔却看了看四周,低声对苏珝错,道:“其实娘娘不必防范臣妾,臣妾与娘娘是一条心。” 苏珝错听闻文柔的话,眉心一蹙,仿佛是没理解。 文柔却对她友好一笑,解释道:“臣妾不会与娘娘为敌,请娘娘相信这一点,今夜之事臣妾的父亲并未得到确切消息,才会没禀告娘娘。” “本宫并无怪罪宜妃之心,宜妃不必解释。”苏珝错不明白文柔再度对自己示好,是何缘由。 第246章 可疑的示好 “而且本宫对于誉妃的立场也是不在意的,誉妃不必与本宫套近乎。” 在这后宫中少一个党羽,就少一分是非,如今她停在这后宫并不是为了皇后这个头衔,也不是为了为了圣宠,与她自然是不同的。 文柔见苏珝错对她仍有疏离,误解了她的意图,再度解释道:“皇后娘娘,臣妾并非靠拢娘娘,而是想让娘娘知道,你我有着相同的目的,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苏苏珝错听闻文柔的话,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相同的目的? 同一条船上的人? “你知道本宫留在宫中的目的?”这个文柔是那一派的人,她之前以为她与文相都是忠于温陌君的人,但是这个文柔的诡异举动与暗有所指的说话,让她又怀疑了自己的初定。 文柔闻言,淡淡一笑,“是。” 苏珝错惊愕,难道她也是白玉容归的人? 可是宫中不是有青瑶吗?为何又来了一个人? 如果不是,她是属于哪一派的? 西戎?还是其他附属国? 文柔见苏珝错仍有怀疑,轻轻一叹道:“若是娘娘还不肯相信臣妾,那臣妾只能让娘娘见一个人了。” “见一个人?”苏珝错更是不解,她与文柔之间难不成还有相熟的人。 “是。”文柔点头,只要见了他,她应该就不会再怀疑自己了。 “现在?”苏珝错看了看仍然没有其他消息传出的内殿,心有拒绝之意。 “今夜太过仓促,臣妾没有准备,不如明日,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苏珝错也想知道文柔再三想自己示好的原因,轻轻点头。 月过中天,夜色深浓,寒湿之气也到了最为深重的时候,苏珝错与文柔站在殿外等了两个时辰,里面的人依然在忙碌,没有一个人出来。 荣海在门口候着,张巡着往里看去,见鬼诣与其他御医还在为陛下的就诊忙碌,回头看了看已经站了两个时辰的苏珝错与文柔,走过去请示道:“皇后娘娘,誉妃娘娘,陛下如今还在就诊,而且外头更深露重,两位娘娘站了那么久也累了,不如先回宫稍作休息,奴才在这里盯着,待有消息奴才立刻给两位娘娘传话,您们看可好?” 文柔在外头站了那么久,的确有些累,听闻荣海的话,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回头望着目光一直牢牢锁住里面的苏珝错。 “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苏珝错见文柔征求她的意见,目光再看了看里面,自己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若是这么站着,还真不能保证不出问题。 温陌君有鬼医照顾着,而且还有荣海在这里候着,她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回去也好。 “那回去吧。”她点点头,随即又对荣昊道:“你在这里盯紧里面的情况,若是有消息了,立刻差人给本宫回话。” “是,皇后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的。”荣海连连点头。 “嗯,那本宫先回宫了。”苏珝错说着,纤阿与素瑾就从旁边走出,一左一右的来到了她的身边。 “臣妾与皇后一道出去。”文柔见苏珝错决定离开,领着自己的人跟在了苏珝错的后方。 “奴才恭送皇后娘娘与誉妃娘娘。”荣海在后方送迎。 苏珝错与文柔走出了乾和宫,踏出宫门的时候,苏珝错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后方的牌匾,想到之前温陌君病发,还拽着她不肯松手的场景,她心头又浮起了一丝疼痛。 他日后可会经常如此,这种痛苦是否会伴随着他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娘娘。”素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才回神,“怎么?” “誉妃娘娘在跟娘娘道别。”素瑾提醒着她。 苏珝错才望向请辞的文柔,“嗯,那就各自回宫吧,誉妃路上多小小心。” “谢皇后娘娘叮嘱。”文柔微微欠身,“臣妾先行告退,明日臣妾再来拜访娘娘。” “嗯。”苏珝错随意的迎合着。 两路人马在乾和宫门口分别,各自望着相反的方向回宫。 路上风声清晰,呼呼回荡。 纤阿与素瑾望着走在前面一语不发的苏珝错,两人都有话想问,但见苏珝错的脸色又不如该何问起。 一路沉默,几人回到了祥福宫。 “你们下去吧,本宫想休息了。”苏珝错走到殿门口对还要相随的纤阿与素瑾叮嘱道。 “是。”纤阿与素瑾同时应声。 苏珝错推开门走了进去,纤阿与素瑾被折腾了一宿,也累了,没有多迟疑就回房休息。 而苏珝错进去之后,见到白玉容归安然的坐在自己的床边,一动不动,见她走进去之后,才勾了勾嘴角。 “他还是不信你?” 乾和宫发生的一切虽然他未在现场,但是也想猜测得七七八八,见到苏珝错脸上的倦色,他就知道如今的温陌君不敢对她有所信任。 苏珝错眼皮都没抬,走到床边,仰面躺在了锦被上,道:“容归,这世上可还有回魂草?” 白玉容归一听就倾身压过去,撑着身子悬在了她身子的上方,语气有着一丝恼意,“你还在为回魂草的事伤脑筋!你难道不认为这是一厢情愿吗?他未必需要你的回魂草,也未必会领你的情。” “我知道啊。”苏珝错低声回答, “可是容归,你可知我看到他痛苦万分的时候,心里也会难受,如果不是当初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强行打断了他与苏曼吟的续命之术,他是不会有今日的。” “可是就算没有你的打算,他温陌君也不会活得久,那个毒深入他体内已经十余年,他的五脏六腑早就被毒素侵蚀,就算有解药,就算换了血,也未必能活得久。” 苏珝错听闻白玉容归的话,目光缓缓的落在了他脸上,“为何你对他中毒的时间这么清楚,为何你知道温陌君的续命之术是换血?” 就连亲眼所见的她都很难相信,一个人的血可以过继到另一人身上,而白玉容归不在现场,却将一切实施情况猜测得这么准确。 白玉容归到底在诏月皇宫中安插了多少眼线? 他与温陌君的不死不休真的不能叫停吗? 白玉容归见一说起温陌君,苏珝错的脸上就不可自抑的流露出一种真切的关怀之情,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缓慢的滑过她的五官,看向了她的脸颊。 “你真的很像知道为何我这般恨诏月,这般恨温陌君?” 苏珝错心头一动,“你愿意说?” 见苏珝错表情微变,白玉容归冷哼一笑,“不愿意。” 苏珝错刚生出的希冀瞬间散去,不想自己过于沉溺这个话题,伤了两人的和气。 她转移了话题。“容归,你可熟悉文相?” “文相?”白玉容归微微扬眉。 “嗯,刚继任我父亲宰相之位的人。” 白玉容归收身重新坐在了床边,手指放在了被苏珝错系在腰间的玉佩上,道:“听说过,不算了解。” “那么他就不是你的人,是不是?”苏勖粗见白玉容归又在摆弄这块玉佩,仰起头,看着床顶道。 “不是.” “可是好奇怪,誉妃也就是文相之女,她两度对我示好,而且说她与我有着相同的目的,说她不会成为我的敌人。” “她这么说?”白玉容归指尖的动作一顿,略有所思。 “嗯,所以我再想她是哪一派的人。” “之前万福池宴,你我相见时突然出声的那个人,你还有印象吗?”白玉容归突然问了一句。 苏珝错一愣,白玉容归不提她就差点忘记了,但是他不会无缘无故提起一个陌生的人,所以她一下子就坐起来了。 “怎么,他是不是有什么可疑之处?” 白玉容归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望着她道:“你可知在诏月,在皇宫,在温陌君的身边,到底有多少人是在保护他的,又有多少人是要害他的?” 苏珝错眼波一沉,“你的意思是……” 白玉容归放下了手,轻轻的站了起来,一边锊自己的衣衫,一边道:“那个人能出声提醒你,就说明他不会是你的敌人。而在这里,对方不是你的敌人,那么就会是温陌君的敌人。” “你的意思,”苏珝错蹙着眉,“我不太懂。” 什么叫不是她的敌人,就是温陌君的敌人。 “你不要忘记, 你的身份。”白玉容归见苏珝错不明白,俯视她提醒道。 她的身份。 苏珝错想到这个,不由闭上了眼,是啊,她怎么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无比敏感的身份。 “可是知道的人不多,不是吗?”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还不肯面对,走到她身前,屈身贴近她的脸道:“就算知道的人不多,你以为就不会有人透风!” 苏珝错猛然睁开眼,他的意思是宫中已经有破国的人混进来了? 那个提醒她们不要见面的人就是破国的旧部?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复兴什么破国,那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跟这些纷争扯上关系。” “可是你才是真正的破国皇室,而且还是唯一的血脉,这是你不可逃脱的责任与使命。”白玉容归的目光渐渐尖锐,“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发生的,不管你做不做,它都会发生。” “那你呢!”苏珝错望着白玉容归,“你身上又有什么责任,你当初找上我除了知道我同一样恨着诏月,恨着温陌君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第247章 相互质疑 白玉容归没想到苏珝错会想到这一出,缓缓的收了身,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声音染上了丝丝冷意。 “我是早就知道。” 苏珝错没想到她会听到肯定的答案,瞬间就愣住了。 白玉容归静静的望着她,也没有再答话。 半晌后,苏珝错忍住心头突然迸发的撕扯之感,低声道:“白玉容归,你与我之间真的有过名为真心的东西吗?” 如果说一开始的接触就是有目的的,那么之后的一切便都是建立在欺骗、隐瞒与利用上的,那还能被称为真的吗? 为什么他总是可以在自己原谅了他一件事后,又暴露另一间伤害自己的事来折磨自己,为什么她的原谅总是抵不过伤害? 白玉容归听闻她的这声质问,眼中某种希冀的光熄灭,在苏珝错怀疑他一早就知道她身份的时候,他想试试她对自己的信任,但是没想到两人经历了那么多,而且之间自己已经将自己最真的那份情拿给她看了,她竟然还是让他失望了。 “苏珝错,你都这么认为,那我无话可说。”他冷着面容,不去看她。 苏珝错听着白玉容归的话,目光中尽是掩饰不住的伤痛,“你难道不想解释一下?” 她不相信白玉容归真的知道还会这样瞒着自己,就算他因为自己的恨利用过自己,欺骗过自己,但是她一直认为他是逼不得已。 可是若这件事他不解释,那她就无法劝说自己,所有的事情如果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和欺骗,那她怎么还能相信他之后的一切是出于真心。 在宫外她没有亲人,在宫内她没有仪仗,但是她不慌,也不乱。 那是因为她知道不管何时,只要她回头,白玉容归就会在。 她需要的不是白玉容归的冷讽,也不是置气,而是一个让她宽心的解释。 让她不再怀疑他,全身心的相信着他。 白玉容归没有因为苏珝错的这句问话而改变心意,反而冷漠一笑,“你能问出口,就说明已经是不信任我,那我解释什么都是徒劳。。” “白玉容归!”苏珝错被他自暴自弃的态度刺激得忍不住怒火,站起来怒斥:“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一意孤行,偏执自私的人吗!我想听你的解释,难道不是因为信任吗?你身上有着太多我看不到的秘密,难道我不需要一些安慰来支撑自己不去怀疑你吗?” “你若是真的选择了信任我,你怎会需要解释与安慰。”白玉容归见苏珝错站了起来,眼中尽是分毫不退的锋芒。 苏珝错听着他的反驳,脸上的怒火凝固,“你可知看不透你的我纵然想要信任你,也是有心无力。你眼中的我宛若白纸,我眼中的你却浩瀚似海,你可以瞬息间控制一切你想控制的,知晓你想知晓的一切,可是我却永远无法去探知到你想要藏住的秘密,你我相识多年,你我生死与共,那为何你却做不到坦诚!为何明知我面对不可知的一切会惊慌,你还是一字不提!难道这就是你的说的全身心信赖吗?” 白玉容归听完苏珝错的话,萦绕在心头的怒火渐渐消退,脸上露出了介乎与悲哀与绝望的神色。 “阿珝。”他伸手想要去摸苏珝错的脸,但是她却躲开了。 他微微一怔,眼中的痛色更是明显,缓缓放下了手道:“你可知那些事不是我不想让你知道,而是不想你背负太多,不想你沾染太多的苦楚。” 苏珝错听后,只是嗤笑了一声,道:“容归,你以为你是懂我的,却不想这才是我的一厢情愿。” 白玉容归讶异抬眸。 苏珝错却疲于去分辨他的情绪,转而躺回了床上,道:“你走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说完就闭上了眼。 白玉容归望着躺回床上的苏珝错,瞬息间眼中流露了许多复杂而深厚的情感。 他怎会不懂她。 她对他说过,她需要的不是利用隐瞒与欺骗的保护,更不需要以保护带来的伤害,她要的就是并肩与坦诚。 她想要帮助自己在意的人分担伤害,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绝口不提自己与诏月的渊源,因为这是她又一道躲不开的伤害。 就算知道她会生气,会怀疑,但是他还是会选择如苏闻,如温陌君的方式来保护她 苏珝错躺在床上,却一直在注意着白玉容归的举动,她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他真的在意她,定会有些安慰与解释。 但是她没想到,自己等了片刻,等来了却是一股从外灌入的冷风。 她泄了一口气,才睁开眼,然而看到空无一人的大殿,看着被打开的窗户,她重新闭上了眼。 因为心里有事所以她也睡得不安稳,天色刚明,她就忍不住彻夜难眠的折磨坐了起来,走下床准备找人来替自己梳洗,刚打开门就见到素瑾望着门口处,像是在目送谁离开,便开口道:“谁来过?” 素瑾被突然响在耳边的声音惊到,转头见到是苏珝错后,欠身答:“回娘娘,是荣海公公,他刚刚来传话说陛下已经无碍,让娘娘不必在记挂。” “那陛下醒了吗?”苏珝错听闻温陌君无恙,缓缓的放下心。 “荣海公公未言明,但是听他的语气,大致是醒了。” “那你快帮本宫洗漱,去一趟乾和宫吧。”苏珝错说着转身走入了殿内。 “是。”素瑾立刻开始张罗。 梳洗完毕,苏珝错从镜子看了看素瑾,又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四周,才道:“纤阿呢?” “昨夜她守的娘娘上半夜,才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应该还未醒吧。”素瑾边为她簪发,边答。 “昨夜辛苦你们了。”苏珝错淡声道。 “这是奴婢们的本分,娘娘昨夜没睡好吗?眼下的青色有些重,奴婢多用些脂粉将它盖住吧。” 苏珝错本想答不必,但是想到要去见温陌君,怕失了仪容又被他说斥,便点头。 素瑾为她簪好发后,又将她的妆加浓了些,前后忙活了半个时辰才出门。 刚明的天色此刻已经是大亮,而且天边处隐有一圈金晕在铺展蔓延,格外耀眼。 前往乾和宫的路上会路过百卉园,这里有着一年四季都会盛开的花种,日日锦簇,夜夜喧哗,花开不败。 苏珝错望着那片经久不衰的瑰色,心头隐隐喟叹,花容常相似,人色易衰迟。 来到乾和宫门外,就见到钟诺涵与青瑶先她一步走了进去。 “娘娘。”素瑾微迟疑。 “进去吧,没什么迟疑的。”苏珝错直接迈步走进。 钟诺涵与她之间经过钟覃斩首苏闻的事后,难明敌友,而青瑶也与她却因为白玉容归而注定只能做敌人。 两个人都是她如今不得不防的对象。 “皇后娘娘到!”荣海见到苏珝错进来,立刻宣报。 钟诺涵与青瑶刚来到刚里面,还没来得及对床上的温陌君行礼,就听闻外面的宣报,只得走到一旁躬身恭迎。 苏珝错走入殿内,两人立刻问安:“皇后娘娘金安。” “宜妃、蕙妃不必多礼,坐吧。”苏珝错摆出皇后的架势,端然一笑,径直坐在了温陌君的床边。 “谢皇后娘娘。”两人起身分别坐在床边的位置。 “陛下可感觉好些了?”苏珝错见两人落座后,就将目光转到了靠坐在床上的温陌君身上,关切道。 温陌君脸色依然苍白,唇色也未恢复红润,看起来还是十分虚弱,但是神态上却跟常人无二。 “朕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陛下可要好生保重才是。”青瑶立刻接话:“今早臣妾听闻陛下这里昨夜遭贼人袭击,就连莫峥将军都受了伤,臣妾刚刚还在和蕙妃姐姐说呢,怎么会有这般胆大妄为的贼子,竟然到皇宫来放肆,陛下一定要狠狠严惩,才能杀鸡儆猴,威慑另一些蠢蠢欲动的人。” 苏珝错听闻青瑶故意说给她的话,充耳不闻。 温陌君神色如常,仿佛没听出来一般,点头道:“那人已经被抓住,交由刑部在处理,宜妃不必担忧,朕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陛下圣明,臣妾等自然是放心的。”钟诺涵也插了话,随后望着苏珝错,笑着道:“听闻昨夜皇后娘娘也过来了,不知皇后可有受伤?” 昨夜她们回宫之后,没多久就出现了这样的事,难道跟她没关系? 苏珝错见钟诺涵怀疑了她,淡淡一笑,“有劳蕙妃记挂,本宫很好。” “也是,皇后娘娘又不是一般人,怎会轻易受损。”青瑶阴阳怪气的接话。 “好了,既然蕙妃和宜妃都看过朕了,就退下吧,朕还有事要对皇后说。”温陌君见两人有意针对苏珝错,出言维护道。 青瑶与钟诺涵各自看了一眼,才起身道:“是,臣妾告退。” 待两人离去,苏珝错望着揉眉心的温陌君,低声道:“陛下真的没事了吗?” 温陌君听后放下了手,睁开眼,道:“你是关心朕,还是担心朕会撑不住?” “有差别吗?”苏珝错不以为然。 “若是关心,说明是你放心不下朕,若手担心,那么便是另外的人放心不下朕。”温陌君靠在靠枕上解释。 苏珝错望着他,看不出隐藏在他淡然之下的是什么波澜,因此只能避开他的目光,道:“陛下以为臣妾是哪一种?” “朕不知道。”温陌君果断的摇头。 第248章 文柔的目的 苏珝错又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仿佛是要透过她的神色看穿什么,不由低眉道:“那臣妾回答的,陛下可会相信?” 温陌君见苏珝错跟她绕来绕去没有回答,微微叹息了一声,道:“不管朕信不信,你不想回答却是真的。” 苏珝错语塞,目光定格在地面好一阵,才道:“臣妾只是……” 但是他的话还未完,温陌君又将话接了过去。 “朕知道,他还在。” 苏珝错愕然,他?温陌君说的是哪个他? “朕知道。”温陌君伸出手按住了她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一字一顿道:“白玉容归,还在诏月。” 苏珝错身子往后倾了几寸,震惊的望着温陌君。 见苏珝错这般表情,温陌君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透着几分无情。 “朕试图说服自己,相信你一大早的赶过来是因为记挂朕,毕竟昨夜朕是那般的清真流露。” 苏珝错僵住身子,觉得喉咙处传来一阵火烧的疼。 “可是你不是。”温陌君继续道,他的手虽然按住了苏珝错,但是手掌却没有一丝温度,反而沁着刺骨的凉,“你一大早来见朕,只是为了帮他来打探情报,想知道朕到底还是不是活着,而不是真心实意的关心!” 说着,温陌君突然发力,捏紧了苏珝错的手,仿佛只能这样,他心处的疼才能得到暂时的发泄。 苏珝错被他捏痛,微微扬起眼帘,迟疑着往上看。 “你身为朕的皇后,对朕有着异心,就不要在朕面前作关切的戏,朕看得厌烦。” 苏珝错的眼睛落入温陌君那充满了嘲讽与冷笑的眼中,只觉得身子仿佛被忽然间置入了冰窖一般,冷的刺骨。 温陌君望着苏珝错陡然僵直的身子,与那震惊之下的痛色,强逼着自己转移了视线,就算她会难受,但是也只是愧疚感与怜悯心在作祟。 她的心中已经没了他。 她流露出的一切问候语关切都不过是有所图……而已。 正想着,被他按住的手突然扔开了他的手,他转眸望了过去,就见到苏珝错缓缓的站起了身,眼中有着亮眼的光泽,但是神色却是那般的倨傲。 “陛下看出来了,那么臣妾就不演了。” 一句话宛若离线的箭瞬间刺入了他的心。 苏珝错见温陌君身子一颤,嘴角勾起了冷笑,居高临下道:“既然陛下知道他在,那臣妾也不掩饰,是的,他就是在,昨夜我们才见过,看来陛下皇宫守卫也不过如此,依然可以让人来去自如,陛下若是想要防着一些人,怕是要好好调教一下的御林军了!” “哼。”温陌君冷哼,“朕自然会好好调教的,你要知道朕既然敢放他进来,就有办法让他出不去,皇后,你想听吗?” “你!”苏珝错听闻温陌君是有意让白玉容归在皇宫中来去自如,心头既惊又怕,“陛下想做什么!” “做什么?”温陌君重新靠在软枕上,一派的懒倦,“朕也想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勾引一国皇后,这可是不小的罪名!要是被诏月百姓,被天下人知道,他白玉容归可担得起这样的骂声?” 苏珝错震骇。万夫怒指,万众怒对的滋味她很清楚,但是,“你有何凭证证明他有罪!” 温陌君见苏珝错还有一丝侥幸,目光冰冷的望向她,“证据!只要朕想,可以给天下人看到所有他们想要看到的。” 苏珝错身子一晃,嗤笑自己的天真,他是一国之君,想要无中生有又有多难。 而且她相信温陌君的话一定不会是说说而已。 如果他要做,她又怎么能阻止。 “那你有什么条件,不去为难他?” 温陌君听闻苏旭错的话,眼中厉光骤然一闪,她为了白玉容归竟然放软了态度,跟他低头。 他无声冷笑,“那你今夜陪镇。” 苏珝错一听,立刻就竖了眉。 “怎么,不愿意?”温陌君视若不见。 苏珝错忍住怒火,灿然一笑,答:“好啊,那么臣妾今夜等陛下来见。” 温陌君听后,不自觉的直起了身,眼底是即将迸发的怒火。 随后他重新靠回了靠枕上,似笑非笑,极为冷漠:“好。” “那臣妾不打扰陛下休息了,臣妾告退。”苏珝错仓促行礼,急步离开。 温陌君测眼看着苏珝错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素瑾之前被荣海拦住,站在门口等着,见到钟诺涵与清瑶都出来,还不见自己娘娘出来,不停往里张望。等到见到苏珝错出来后,立刻迎了上前:“娘娘。” 苏珝错却跟没听到一搬,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皇后娘娘,这……”荣海刚开口,就被苏珝错的漠然打断,望着她不虞的神色,呐呐的不敢开口。 “荣公公,奴婢告退。”素瑾对着荣海行告退礼就退开了。 荣海一脸莫名的望望殿内,又望望已经走远的苏珝错,随即往里走去。但是见到温陌君已经重新休息,没有打扰就退了出来。 苏珝错离开乾和宫后刚回到祥福宫,纤阿就迎了出来,“娘娘去了哪里?奴婢一醒来就没见到您。” 苏珝错听后,测眼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纤阿见她脸色不对,就知她情绪不对,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但是想到殿内的那个人,她又不得不开口:“娘娘,誉妃娘娘来了。” 苏珝错欲进去的脚步一顿,回头望着纤阿:“誉妃来了?” 她才想起昨夜两人的对话,她是来找她说明身份的。 “是,誉妃娘娘已经等您一刻钟了。”纤阿点头。 “你们在外面候着吧。”苏珝错挥手让素瑾不用跟,也拒绝了纤阿的跟随。 “是。”素瑾与纤阿都站在了殿外。 “皇后娘娘,臣妾等您好久了。” 苏珝错刚入殿内,文柔就迎了过来。 “嗯。”苏珝错点头,看只有她一人,便落坐在主位上。 文柔自觉的坐在了侧位上,“娘娘可是刚从乾和宫回来?” “你为何没去?”苏珝错看了看她,随口问道。 昨夜陪着她在寒风等,今日听闻温陌君好转的消息却不去。 “臣妾想今早皇后娘娘会去,另外两个姐姐一定也会去,陛下见了你们应该没心思见臣妾了,就不去打扰陛下休息了,晚点再去。”文柔温柔一笑,解释道。 苏珝错冷笑,“你到是体贴。” “毕竟臣妾如今也是陛下的妃子,自然要多考虑一些。” “既然你是陛下的妃子,那为何还要跟陛下厌烦的本宫站一条线,不怕陛下迁怒你?”苏珝错挑眉。 文柔却自若应对:“既然能跟娘娘说这些话,臣妾自然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本宫不解你到底要拿什么说服本宫相信你?” 文柔见苏珝错问到了关键处,左右看了看,将茶水倒了出来,用手指沾着水写了一个字。 起初苏珝错没认出,辨认了半天,却突然就愣在了那里。 文柔见苏珝错愣住,就知自己这个字起作用了。 “娘娘如今可相信臣妾了?” 苏珝错突然回眸,不假思索的对文柔出看了了手。 文柔措不及防,只觉耳畔突然响起了尖啸声,苏珝错突然而来的掌风如同锋利的刀,还未到达她面前就已经割得她的脸生疼。 “皇后娘娘。”她惊呼着仓皇后退,想要避开。 苏珝错却未减速度,手刃成刀劈向了她。 文柔避无可避,本能的伸手一挡,挡得住苏珝错的手,却挡不住她的内息,本是气势汹汹的一掌却突然在她面门处停住,但是凌厉的内息顺着面门的两侧滑开,冲散了她的发髻。 苏珝错见文柔无力反抗自己,卷起袖口闪身回到了位置上。 文柔却惊魂未定,半惊慌半惊惧的望着苏珝错,“皇后娘娘为何要这般对待臣妾!” “本宫提醒你,就算你有那人给你撑腰,但是也不要想打本宫的注意,你们的所求的本宫没有兴趣。”苏珝错不顾文柔的惊慌,漠然道。 “皇后娘娘,您是我们的主子,我们所求便是主子所求,不是您没兴趣就可以避开的,这是命数,也是定数。”文柔很快镇定了下来,忍住惊惧,平静道。 苏珝错淡淡的看着她,“你以为用这种捆绑就能让本宫退步!别天真了,本宫这是第一次面对你们,也希望是最后一次,破国已经不在,这是命也是劫,非人力可改。既然上天让破国灭了,哪怕你们费尽心机,蛰伏百年,那也还会是这个结局,本宫只是一介女子,没有那么大的胸襟与抱负来实现你们的目标与期望,也不会为了你们而委屈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所以本宫奉劝你们不要来打扰本宫,更不要坏本宫的事,否则下一次那一掌会毫不犹豫的打在你的天灵盖!” 文柔没有料到自己表明身份之后会得到苏珝错这样决绝的拒绝,更没想到苏珝错竟然还会威胁她,当即就愣住了。 苏珝错见文柔反应不及,也不想与她再多费口舌,直接喊外面的素瑾。 素瑾听闻之后,立刻跑进来:“娘娘,有何吩咐?” “代本宫送送誉妃。” “是。”素瑾点头,对文柔道:“誉妃娘娘,请。” 文柔见苏珝错不给她机会说话,望着她好一阵,才开口道:“臣妾告退。” 第249章 暗中联手 阳光大盛扫尽了寒冬的阴霾与沉重,暖意洋洋的阳光徐徐的照耀着大地,青草与花丛都被金辉所染,流转出几分夺目之色。 一个从乾和宫从跑出的奴才快速的穿过了清香四溢,欣欣向荣的花丛,来到一处幽雅的清亭,对着里面的人汇报道:“回禀娘娘,皇后娘娘已经离去,而且离去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凉亭中钟诺涵与青瑶对立而坐,一个花容之姿,一个雅月之容,一灵动一娴熟,分外养颜。 听闻奴才的回话,青瑶压讶异扬眉:“皇后娘娘离去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是。”那人低首肯定回答。 钟诺涵一听,又问:“那你们站在外面,可有听闻异响?” “这倒没有,两位娘娘走后没多久,皇后就出来了。” “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青瑶伸手挥退了那人,随即向随身跟着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领悟极快,从怀中拿出了一袋银子,递给那人。 “谢娘娘,谢娘娘。”那人接过银子急急谢恩,之后就被青瑶的人领走。 “蕙妃姐姐在宫中已有年头,也见证了陛下与皇后之间的爱恨情仇,不知蕙妃姐姐如何看待如今陛下与皇后之间的关系?”青瑶见钟诺涵自若的喝茶,没有挑起话题,主动将话题摊开。 钟诺涵是她们之中在皇宫中呆得最久的人,见过的风浪与人心比她们更多,听闻青瑶的话,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望着青瑶道:“宜妃这些日子跟本宫走得这么近,不怕被旁人置喙吗?” 虽然陛下没有赐死她,但是也变相的将她打入了冷宫,加上钟覃之间为了一己之私,引得城外的百姓血流成河,宫里宫外对她的是非都不曾断过。一般见到她都是能避则避,能躲则躲,但是唯独青瑶见到她,是主动接近的。 青瑶听闻钟诺涵的质问,轻轻的抿唇笑了,“妹妹等姐姐这句话许久了。” 钟诺涵意外:“哦!为何?” “姐姐是宫中的老人,之前在宫中与朝中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而且陛下也曾亲口夸赞姐姐玲珑聪慧,蕙质兰心,按理来说就算苏妃不幸去世,也不该轮到一个有着妖妃之称,祸国之孽的人来做皇后,难道姐姐不会不甘心吗?” 青瑶的话一下子就戳中了钟诺涵的内心,纵然她如今的声誉再怎么不堪,但是她也不是一点都没有资格,陛下既然能封庄妃为后,自然也是有法子封她的。 但是她清楚,即便是有法子,陛下也未必会去做。 因为他心中的净土已经被另一人侵染,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和苏蔓吟一样,败了。 “皇后不仅仅是天下的国母,更是陛下心中的那一双人,本宫不是,自然也不会妄求。” “何以见得?”青瑶话锋一转,再度反问。 钟诺涵淡淡一笑,笑容之下是无法道明的苦涩与不敢乞求的无奈,“宜妃虽然是才入宫的,但是你也该听说过陛下与皇后之间的事吧!” 如今温陌君与苏珝错之间的故事,不说外面的人津津乐道,就连宫中的人也是议论不止的,他们都认为这是老天开眼,让一对有情人重新聚首。 “臣妾自然是听过的,但是再怎么动听,也是曾经。” 曾经! 钟诺涵听闻青瑶的话,心头一动,但是她经过诸多磨难打磨学会了不动声色。 “妹妹的话是何意思?陛下与皇后之间情比金坚,纵然之前有过误会,但是两人已经冰释前嫌,否则陛下又怎会力排众难封她为皇后呢。” “呵呵。”青瑶听完钟诺涵的话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姐姐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想要别人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 钟诺涵望着她,没接话。 青瑶望着钟诺涵身子凑近了她几分,低声道:“陛下或许是为了皇后而封后,但是皇后却未必是为了陛下而受之。” 钟诺涵听闻只觉心跳忽地加快,她轻轻握住了手里的丝绢,压低声音道:“妹妹为何这般认为?可有什么证据?” 青瑶却收回了身,笑得意味深长,“证据自然是有的,只是现在还不能拿出来,但是妹妹可以帮姐姐一把。” “帮本宫?”钟诺涵再度意外,“你怎么帮本宫?” 已经走入绝壁的她,还能有什么机会再逢生机。 “刚刚妹妹不是已经提醒过姐姐了吗?”青瑶继续笑着。 钟诺涵望着她,“你知道什么?” 除了掌握苏珝错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什么能让她这般信誓旦旦。 “姐姐果然聪慧,知道妹妹手中有着东西。”青瑶笑得无害,见钟诺涵眼中的试探,继续道:“但是这件事东西妹妹还不打算这个时候告诉姐姐,不过只要姐姐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妹妹就会为姐姐选择下一步,保证姐姐可达成心愿。” 钟诺涵见青瑶说得笃定而自信,对于她手中掌握的那个东西半怀疑半相信。 “你为何要这般帮本宫?”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友好。 “妹妹只是为姐姐不平,你不必她苏珝错差,为何要接受这不公平的结果。” “你以为本宫会信?”钟诺涵冷笑。 “好吧,既然姐姐不相信,那么妹妹就说实话。”青瑶动了动身,重新望着钟诺涵道:“因为妹妹与姐姐一样,见不得苏珝错好,姐姐应当记得别庄那一夜吧。” 钟诺涵点头。 “那一夜妹妹明确说过不嫁诏月皇帝,但是苏珝错她却强人所难,将妹妹逼近了宫,做了这皇宫的牢笼。” “既然你已经进了这扇门,你就更应该清楚只有你站到最高的位置上才能让所有对你不好的人全部报复。”钟诺涵还是不信。 青瑶却摇头,“妹妹与姐姐不同,姐姐甘愿留在这后宫忍受这一切除了禁锢之外,还有一分对陛下眷恋,但是妹妹没有,妹妹眷恋的人不在这里,所以妹妹选择帮助姐姐为的不仅仅是将苏珝错拉下马,看她落魄痛苦的样子,更是为了自己。” 钟诺涵一瞬间就领悟了她的话,“那么你帮助本宫,就是为了本宫成功之时,助你出宫?” “是。”青瑶答得干脆。 “你又如何能断定本宫一定能成功,而你眷恋的那个人会一直等着你?”过尽千帆却发现相随之人早已消失,才是这世间最悲哀的事。 但是青瑶却无所畏惧,“他一定会等,而姐姐一定会成功。” 只要苏珝错一日不离开诏月,白玉容归就一日不会放弃,只要他不放弃,那苏珝错就绝对坐不稳皇后的宝座。 钟诺涵望着青瑶眼中流露的自信,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与其这样半死不活的耗着,还不如再拼一拼,如今她也是一无所有的人,若是今生拼尽全力也得不到那份眷恋,那么还不如就这么玉碎。 至少不会有遗憾。 苏蔓吟对他痴心不改,甘心为他而死,那她为何不能。 当初自己不动,是因为清楚温陌君与苏珝错之间情感太深,容不得他人插足,但是青瑶告诉了她事实并非如此,就如同将四周是墙的绝境凿出了一个可窥视生机的洞,让她看到了一丝曙光。 为了这丝曙光,她可以拼出一切。 她端起了手边的茶,邀青瑶共饮,“既然妹妹这般自信,那本宫就承妹妹这份情,若日后真的达成所愿,本宫一定不会食言。” 青瑶见钟诺涵答应,会心一笑、 两杯相击,盟约结成。 午时,外头的日光变得刺眼,因为这是冬日难得一见的艳阳,素瑾与纤阿张罗着将祥福宫中许久未用过的被褥拿到院中去晒。 苏珝错闲来无事,拿着书坐在有阳光照着的窗前,一边享受难得的宁静,一边看着书,十分惬意。 但是这份惬意却未持续太久,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 “看来你做这个皇后十分得心应手。”一道冷淡的声音自别处传来。 苏珝错头也不抬,最近这皇宫的守卫真不怎么样,这些人来去得跟自家的后院一样。 “珝错!”后方的人见苏珝错不理他,忍不住唤了她的名字。 苏珝错看书的目光一顿,但是也未答话。 “难道你真的想就此终老吗?”后方的人蹿到了她身前,抢过了她的书,逼她看自己。 如他所想,苏珝错动了,也看向了他,当楚衔玉那张温雅之容入眼时,她没有意外。 “看来你的眼线已经将本宫的意思转达了,既然你清楚本宫的态度,那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楚衔玉见苏珝错对他一脸漠然,将书甩到一边,“你是破国的皇族,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更是我们继续保卫家园的动力,你难道真的要为了自己而漠视相信我们的百姓,期盼家园回归的子民?你难道不为他们想想吗?” 苏珝错听后,冷冷勾唇,“为何本宫要为别人而想,为何本宫要为别人而活,为何本宫就不能为自己而考虑, 他们生死与本宫何干,这诏月也是太平盛世,破国已经不存在了,又何必打着复兴的名义来展开一场不必要的杀戮。” 楚衔玉被她所说的话惊住。 “楚衔玉,没有一场杀戮是名正言顺的,没有一个国家的子民都应当遭受这个劫难,既然你们深知失去家园,失去家人,失去国家的痛苦,也清楚破国的百姓是无辜遭受此难,那为何又要学会其他人一样将这些痛苦太给其他更为无辜的诏月百姓,你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第250章 隔墙有耳 楚衔玉错愕的望着苏珝错,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心头一直坚信的东西第一次有了一丝迟疑。 她说得不错,这样做的确是在谋划另一场杀戮,将其他人拽入痛苦的深渊。 但是他是破国的人,他想要为挽回自己的国家,想为其他想要归根的百姓找到回家的路,难道他又错了吗? 楚衔玉不说话,但是她却不能不表明自己的态度。 “既然你来了,那本宫就再说一次,本宫不会答应你的要求,更不会成为你们所谓的动力,本宫如今是诏月的皇后,不会背叛诏月。” 她望着楚衔玉,说得字字铿锵。 楚衔玉听完她的话,凝视了她好一阵,才道:“纵然你如今是诏月的皇后,但是你可知他并未将你看作了自己人,你不会背叛诏月,但是你能确定他会相信你不会背叛?” 苏珝错目光一僵,楚衔玉所说的他必然就是温陌君,如今的他跟她之间连一般人都不如,自己所有的行为都被他看作了别有用心,他自然不会相信她。 “不信又如何,这是本宫和他之间的事。” 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能在做出对他不利的事。 楚衔玉没料到如今苏珝错对他会是这般的生疏与冷淡,听闻她的话后,轻轻一笑:“很多事情不是你说拒绝就可以的,否则苏闻也不会为你劳心劳力的了一生。” “所以你想暴露本宫的身份?”苏珝错淡声问道。 苏闻用尽一切手段想要掩盖住自己的身份,温陌君也是这样,如果想要她成为他们的一员,楚衔玉能做的就只有这件事。 楚衔玉见苏珝错毫不在意的相问,纵然不忍,却也不得不答:“若是日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那我也不会心软。” 苏珝错听后,紧绷的唇角微微放松,“只有这一路条可走。如今的你还有第二条路吗?” 她虽然也是破国的余孽,还是唯一的皇族余孽,但是她生在诏月,长在诏月,纵然没有温陌君,她也不可能会做出叛离自己家园的事。 “我会尽可能的让你答应。”楚衔玉诚诚的说着。 但是苏珝错却冷笑的打断他,“你不必白费心机了,本宫说了不答应就是不答应,纵然是你也不能让本宫改变主意,你若是坚持,那尽管去做,本宫不怕!” 楚衔玉一动不动的望着她,眼中的情绪似海上的浪潮起起落落,半天都无法平静。 苏珝错没理会她眼中的风起云涌,伸手指着外面,道:“今日你来,本宫没惊动其他人,就是为了再次强调本宫的态度,也希望你能尊重本宫。若是再有下一次,本宫也不会手下留情!” “皇后娘娘的意思便是要与鄙人划清界限,各自为营?”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出了一直徘徊在心头的这句话。 当初亲见自己坠江时,她也是那般奋不顾身的相救,甚至为了自己还与温陌君破裂,导致了如今温陌君对她的不信任,那为何如今却又能和他断得干脆。 难道她真的不念旧情了吗? 苏珝错听闻他的话,神色并未有多大的改变,依然淡淡的,“是,你我之间如今只能如此!” 只能如此几个字刺痛了楚衔玉脑中的某根弦让他突然间就伸手抓住了苏珝错的手臂,苏珝错见楚衔玉抓住了她,轻轻一笑,“怎么,想要跟本宫动手。” 如今她有伤在身,未必敌得过楚衔玉,但是这里是祥福宫,只要她大声一喊,不愁楚衔玉不放手。 楚衔玉这才松手,脸上的表情十分矛盾,看了看满不在乎的苏珝错,继而沉气道:“皇后娘娘以为如今你又能解释得清楚吗?” 苏珝错还没从他的话中听出什么,就见楚衔玉猛地朝着另一侧的窗户出手。她顺眼望去,就见到本是半和的窗户突然被震开,同时一道身影极其快速的掠过了那个缝隙。 “谁!”苏珝错立刻跃过楚衔玉,朝着窗户追去。 但是还是慢了半步,对方的身影已经彻底没了踪影。 她伸手扣紧了窗沿,那人是谁? “娘娘!”站在殿外的素瑾与纤阿听闻苏珝错突然的厉喝,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 苏珝错回身看向身后,却见殿内已经没有楚衔玉的身影,敛了敛心神道:“没事。” “哦。”素瑾与纤阿点头,一人给她倒水,一人将她扶到另一边坐下。 苏珝错接过茶水,想了一下对素瑾问道:“刚刚你们可看到有什么人出去过?” 素瑾听后细想了一下,答:“奴婢没看到有人出入过祥福宫。”随即见苏珝错神色沉重,忍不住又问:“刚刚可是发生了什么,娘娘可以说出来,奴婢好为娘娘分析分析。” 纤阿听着素瑾的话,抬眼朝苏珝错看去,正好与她往来的目光相接,她微微握紧了手,低着头道:“那奴婢告……” “刚刚是有人来过。”苏珝错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对素瑾开口。 纤阿猛地抬眼,不敢置信的望着苏珝错。 苏珝错却仿佛没看见一般, 继续道:“刚刚本宫呆在宫内,依稀看到窗前有人闪过,本想追出去的,但是对方动作太快,本宫刚到窗边就已经没有人影了,所以才问问你们。” 素瑾听苏珝错这么说,不由露出疑惑的神色,“这就奇怪了,奴婢们的确没看到啊。” 纤阿也插画:“不过娘娘那一声低喝之后,奴婢也是模糊的见到一道灰影闪过,不过速度太快,奴婢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看错。” 那人的身后不是素瑾与纤阿能捕捉的,但是那人出现在祥福宫还趴在那扇窗户下偷听,而且逃走的时候身形极快,想来他对于祥福宫并不陌生,而且应该是故意跑到那边去的。 对方说不定此刻也隐藏在宫中,只是藏得好,没有被发现而已。 想到这里,苏珝错忽的站了起来,将杯子一下子砸在了地面。 “娘娘!”素瑾与纤阿措不及防苏珝错的反应,两人都跪下心有不安的望着她。 “本宫的凤钗不见了,你们俩现在就去将所有祥福宫的人集合起来,然后带人给本宫一间一间的查,看看是谁那么大胆竟然偷走本宫的御赐凤钗!” 纤阿一时没反应过来,素瑾却很快的反应,俯首答:“是,奴婢这就去。” 素瑾出去时,顺手将纤阿也拉了出去。 两人站在门口,望着正在忙碌的众人,大声道:“大家将手里的东西全部放下,全部集中到院子中心来!” 众人听到素瑾的召唤,疑惑的面面相觑,却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活往中间聚拢。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一人不解的问道。 素瑾又对纤阿道:“你带人去其他地方看看,还有没有遗漏。” 纤阿虽然不明白苏珝错为何突然说凤钗掉了,但是见素瑾严肃的神色也不敢耽误,点头之后就领着身后的一些人朝别的地方找去,确定大家都在前院集合之后,才领着人回去。 素瑾见纤阿对她点头,也对她点了点头,转过头望着大家,拔高声音道:“大家听着,皇后娘娘的凤钗突然不见,今早梳妆的时候我亲眼看到它还在梳妆台上,但是刚刚娘娘却发现它不见了,而且殿内我们也找了个遍,依然没有。这个凤钗可是陛下御赐,天下间不会有第二只的祥瑞之物,若是丢失了,后果我不用多说,大家也应该心中有数,所以在这里我先问问大家,可有人见到过?” 众人听闻御赐的凤钗掉了,哗然一惊,纷纷摇头。 “素瑾姑姑,我们没有见到过,而且皇后娘娘有严令言传不得入内,奴婢们怎会见到过那凤钗呢?”一人辩解。 “是啊,我们怎会有胆子拿那么重要的东西呢,还请素瑾姑姑明察。”另一人也附和。 素瑾见大家都摇头表示没见过,放眼四周后继续道:“我自然是相信你们大多数人是没有见过的,但是凤钗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一定是有人趁娘娘不注意拿走了它,若是那个人还在你们当中,还请他主动站出来,不要让大家为你一个人背黑锅!” “是啊,如果是谁拿了就尽快站出来,偷盗宫中财物而且还是凤钗,这个罪可不是一般的罪,你不要连累我们啊!”一人被素瑾的话吓到,四周张勋,想要找出那个人。 被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开始慌了,这凤钗可是皇后独享的,还是陛下亲手所赐,若是偷了它,判个死罪也不为过。 “是啊,那个凤钗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就算你拿到手了也没用的,这个东西没有敢手,在你的手中不过就是一道催命符,你还是拿出来,说明皇后娘娘念及你知错能改,还能大发慈悲的原谅你,你还是站出来吧。”另一人劝说道。 素瑾听这其他人为了自己不被牵连开始劝说,目光掠过一张又一张脸,四周没人,那个人就算速度再快,被发现了的话但时间也不可能出得去,而且所有人都被聚在了这里,那个人若是没出去,那么此刻一定还在人群之中。 纤阿望着众人的辩解,仔细盯着人群和欧洲那个的每一张脸,娘娘的凤钗或许只是个借口,为的是将那个人逼出来。 第251章 寻人 但是那个人真的在里面吗? 就在素瑾与纤阿都不确定那个人就在其中的时候,人群尾部的角落,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女轻轻掀起眼帘看了看两人。 没想到自己的躲在那里会被发现,本想一开始就跑出去将情况汇报给陛下的,但是没想到自己一出来就见到众人在忙碌,她若是空手走老走去必然会引起怀疑,想要从墙头走又怕遇上巡逻的人暴露自己,本想蛰伏一下,挑个时间再走,哪知就被素瑾叫拢, 这下进退两难,更不敢有所动作了。 有了一个人的抱怨,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慢慢的,四周的人因为素瑾的沉默都开始抱怨。 苏珝错坐在里面听,对于素瑾的处理她十分认可,不管那个人在不在人群之中,她都必须让那个人接受教训。 不是每个人都是他能监视的。 素瑾等了一会儿,见人群之中依然没有人出现承担,本就严肃的脸瞬间就冷了下去,“既然你那么沉得住气,那我也不浪费时间了,此事事关重大,我就去请教娘娘出来,看她怎么顶夺!” “啊!”众人一听要请皇后娘娘出来,又慌了,虽然如今庄妃已经成为了皇后,但是关于庄妃的一切并没有因其成为了皇后而变化。 在他们眼中庄妃依然是那个行事乖张,狂狷放肆的人,对她无不惧怕。 素瑾不管众人的表情,看了一眼纤阿,让她注意外面,自己进了殿内。 苏珝错见素瑾进来,就知道对方沉住了气,没有出现。 “娘娘,奴婢以为那个人可能已经不在其中了,否则这番舆论之下,他怎还能独善其身?”素瑾向苏珝错说着自己的心结。 “万一他就是沉得住气呢?”苏珝错却不这么认为。 素瑾听后也觉有可能,“可是若是对方真的沉得住气,那还有什么办法能逼出他来呢?” 苏珝错轻轻一笑,脸上的霜色开始沉淀。 “你觉得呢?” 素瑾看着苏珝错嘴角的笑意,格外诡异妖冶,心头的弦紧紧绷起,有些明白她的意思,迟疑着道:“可是娘娘,若那人不在其中,那这样做会不会惊动陛下?” “若是她在正好能必出,若是她不在,那么就用那些人将她揪出来,本宫不信她在祥福宫蛰伏了那么久,会没有人知道她。” 素瑾明白苏珝错的意思,“是,奴婢这就去办。” 苏珝错却挥手,“本宫也出去看看。” 素瑾惊讶的望着她,随即点头:“是。” 她一走出去,外面的饿低语声就止住了,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怔怔的望着她。 苏珝错扫视了四周一圈,坐在了素瑾未她搬来的宽椅上,神色懒散道:“今日本宫无意罚你们,只是你们当中的人太不自觉,让本宫不得不做点什么来平息心头的怒火。” “娘娘,奴婢真的没有看到您的凤钗啊!”前排的宫女被苏珝错的气势所吓,屈腿跪在地上喊冤。 “是啊,还请娘娘明察!”其他人也纷纷跪下附和。 “查,本宫自然是会查的,但是不是现在。”苏珝错望着乌压压跪下的人,目光一直在其中来回穿插。 众人听苏珝错的话,纷纷不解,什么就不是现在。 苏珝错很快给了他们解释,“本宫之前已经给了那人机会,也给了你们机会,但是你们都没要,你们都是本宫的人,但是却连本宫的凤钗都守不住,本宫拿你们来做什么!” 所有人匍匐在地,不敢再喊。 “如今你们还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那你们认为本宫该不该罚你们!”苏珝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越来越凌厉,渐渐的眼中蓄起了一丝杀气。 在她不停的在搜寻那个人时候,人群后方的那个人也在牢牢的看着她,见她眼中有戾气,心头猛地一沉,她不会真的要做什么吧! “可是娘娘,奴婢们真的是冤枉的。”前排的宫女已经被苏珝错过于冷厉的脸色吓到,声音开始颤抖。 “你是无辜的,那本宫呢,你们知道那是陛下御赐的,如今它丢了,难道本宫不会被罚吗?难道本宫就不无辜了吗!”苏珝错厉眼望去。 众人被苏珝错这般一训,更是噤若寒蝉。 “素瑾,”见众人不说话了,苏珝错唤了一声素瑾。 “奴婢在。”素瑾立刻走到了她面前。 纤阿站在一旁,看了看苏珝错的脸色,心头突然间升起了一股不安,这种感觉像极了第一次遇见苏旭错被她逼着杀人的感觉一样。 “将她……”苏珝错随手指着离她最近的那名宫女,“捆绑之后带到后院去,本宫要看看你们到底能多沉得住气!” 后院! 众人一听就慌了,后院看起来什么,但是那里却又一口深不见底的水井,若是要不动声色的杀死一个宫婢,那里便是最隐蔽的地方。 皇后娘娘这是要杀了她! 宫女自己也领悟到了,花容失色的朝苏珝错跪着扑去,“皇后娘娘,奴婢没有偷您的凤钗,真的没有,请皇后娘娘开恩,求皇后娘娘饶命!” “怎么,难道还要本宫亲自动手!”苏珝错见素瑾望着那名宫女,没有动手,冷声问道。 “是。”素瑾忍住心里的惧怕,伸手抓走那名宫女。 “娘娘!”纤阿见素瑾带走了那名无辜的人,想要为其辩解,但是触及到苏珝错眼中不容置疑的冷色与那份冷漠之容,话就说不出口了。 “本宫本没有心思要为难大家,但是你们当中的人太不识趣,非得逼本宫不得不这样做。”苏珝错望着瑟瑟发抖的众人,故意离间道。 众人见苏珝错杀心起,身心俱怕,他们卑微似蝼蚁,只要她一句话他们就可死无葬身之地,可是若是能活,谁又会想死。 而且刚刚被拖走的别人,下一刻说不定就是自己。 这样的等待与沉默,太煎熬,太折磨。 他们不该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娘娘!”人群外围一个小公公开口了:“奴才……奴才有话要说!” 苏珝错见到有人开口,轻轻勾唇:“说!” “奴才之前在修剪树枝,突然就感觉眼前晃过了一道灰影,虽然奴才没有看清对方的脸,但是奴才看对方身形纤小,体态轻盈,像极了女子之姿。”他颤颤抖抖的将整句话说完,呼吸急促的等着苏珝错的下文。 “女子!”苏珝错重复着这两个字,将目光锁定在了宫女身上。 所有的宫女被她的目光锁定,瞬间惊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直觉一股属于死亡的阴影将她们笼罩。 而所有的宦官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是。”小公公卖力的点头,“这个奴才很肯定。” 苏珝错听后又笑了,但是她的笑意落在他人眼中便是死神的召唤,让他们不得不心惊胆战的等着下文。 “既然这样,你能否凭着记忆帮本宫将那人找出来!” 话音一落,小公公脸色一僵,人群尾处的那名宫女身子也变得僵直。 她清楚皇后娘娘一定会逼她现身,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逼她,那些人都是无辜的,都是因为她而被牵连的,但是她身上有着不可违背的皇命,若非陛下首肯自己都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 所以她也只能任其发展。 如今听闻那个小公公的话,她的心开始发慌,难道自己真的暴露了? “奴……奴才遵旨。”小公公朝着苏珝错叩首。 “去吧。”苏珝错挥手让他上前一个一个的仔细辨认。 小公公穿梭在宫女之间只要他的脚步在一个宫女身前停留,苏珝错就会示意纤阿前去将那名宫女拉出来,一个辨认再度弄得大家人心惶惶,有些顶不住压力的宫女已经开始嘤嘤哭泣。 那些被拉出来的宫女更是面色如土,浑身颤抖。 “闭嘴!”苏珝错听闻哭泣声渐渐高涨,怒声呵斥。 正在哭泣的宫女立刻伸手捂住嘴,但是眼泪还是在不停的落下。 人群尾处的宫女见到其他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也心有不忍,但是她不能现身,所以只能将自己撑在地上的手悄悄的抓紧。 时间缓慢且惊心的从每一个人身旁流过,不多时已经有十名宫女被带出了人群,跪在一边等死。 小公公也走过了大半的人群,当初他只是模糊的见到一个人影,未看清对方面容,就算记得她的身段,但是宫中的女子身段都比较相似,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从这些人中将她找出来。 苏珝错看了看已经被剔出来的宫女,再看小公公那茫然又纠结的脸,有些没了耐心,“如何?你可能分辨得出?” “奴才……奴才正在努力回想。”小公公立刻躬身解释。 “那需要本宫帮你想嘛?”苏珝错漠然反问。 “不需要,奴才很快就想起来了。”小公公被苏珝错的冷漠惊得心头直跳,不多时脸上的汗密如雨下。 “本宫再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如果还不能找出来,那你就和她们一起去后院吧。”苏珝错眼底浮现出一抹明显的戾气,话音间尽是森森杀气。 小公公一听,直觉双腿发软,本就没底的心彻底慌乱了,走在人群中惊惧欲死。 那名一直努力克制自己的宫女,听闻苏珝错充满杀气的话,握紧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隐隐颤抖,仿佛一根一根的要扎入掌心一般。 第252章 突访 她用余光看了看那无辜的十名宫女,还有正朝着她步步走来的小公公,若是自己被认出,那无可厚非,不过是死路一条。 但是若是没认出,自己侥幸就会让其他十一人为她丧命。 已经有一个宫女成为了她的垫背,她到底该不该继续隐忍。 在她思考的间隙,小公公往前走着,感觉越走四周越黑暗,受不住宫女们那一双双求生的眼睛,更忍不了内心煎熬的折磨,他在那名宫女的身前突然转身,朝着苏珝错跪下。 “请皇后娘娘开恩,奴才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而且本只看到了一眼,已经记不清对方的特征,奴才实在是认不出来,还请娘娘饶命!” 苏珝错听着他的求饶,只是动了动身,笑得冷酷,“所以你刚刚是在戏耍本宫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他一边叩首,一边摇头。 其他因他那句那人是女子而获救的宦官看到他惹祸上身,都是一脸的爱莫能助。 纤阿见那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但是看着苏珝错已经明显不悦的脸色她不敢贸然求情,也只能看着。 苏珝错望着怕得要死的小公公,目光再四周扫视了一下,声音冷得将周围都结起了冰,“祥福宫的人可是都聚在这里了,一个不剩?” 众人纷纷自看,纤阿按人数清点后,答:“回娘娘,都在的。” “都在。”苏珝错缓缓起了身。 众人见苏珝错有动作,将头压得更低。 “既然你们无法将那个人给本宫找出来,那就……”苏珝错嘴角的笑意突然绽放,宛若迎着日光瞬间绽放的牡丹,雍容华贵,耀眼夺目,“全部杖毙吧!”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娘娘开恩,娘娘开恩!” “娘娘不要啊,求娘娘饶命!” 求情求饶之声宛若惊雷在静谧的祥福宫内响起,此起彼伏,声声不绝。 “娘娘!”纤阿听苏珝错的话,也跟着下跪,“请娘娘三思。” 素瑾正好从后院回来,见到纤阿随着一众人都朝着苏珝错下跪,微微敛眉,朝着苏珝错走进,“娘娘已经办妥。” 苏珝错没有答话,目光穿过素瑾的肩头望着跪在她脚下的纤阿。 纤阿被苏珝错注视,有些忐忑,娘娘的眼神好奇怪。 苏珝错的沉默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的罩住了所有人的心。 那名宫女也觉得心如火噬,分秒难熬。 众人的苦苦哀求,苏珝错不屑一顾,就在那名宫女几乎忍不住的时候,突然间,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紧接着一抹娇笑自门处传来。 “哟,皇后娘娘娘的宫中好热闹!” 那名宫女微微弓起的身子倏地换下来,她重新调整姿势,继续跪着。 苏珝错在瞥见那道身影进来的时候,目光就一直游离在众多的宫女与宦官身上,所以她捕捉到了那名宫女忽然的放松。 她冷笑,有趣! 听闻声音,她就知道来人是青瑶。回眸一瞥,便见披一身梅色大氅,姿妍俏丽的她走了进来。 她回身站定,似笑非笑道:“宜妃来本宫这里做什么?” 青瑶绕开跪了一地的下人,走到苏珝错的身前,笑脸相迎,却不答反问:“娘娘今儿是怎么了,臣妾刚从外面进来不见一个宫人传报,还以为你们这里有什么大事儿呢!” “本宫今日没心情见你,素瑾……”苏珝错的送客二字还未出口。 青瑶就已经接话了,“臣妾是奉陛下的口谕来的。” 苏珝错凝视她,“口谕!” 青瑶似乎没听出苏珝错语气中的怒意,放眼四周见到全是战战兢兢,抽泣不止的人,不由好奇:“在传达陛下的口谕之前,臣妾很好奇娘娘宫中发生了何事,让娘娘这般大动干戈迁怒了所有的下人?” “这是本宫的事,与宜妃没有关系。”苏珝错冷然拒绝回答,见青瑶对她不怀好意的笑,又道:“既然陛下让你来传话,那就说,不然本宫就要请你出去了!” “皇后娘娘这般心急的赶臣妾走,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臣妾,或者是在掩藏什么。”青瑶试探。 苏珝错眼露怒气,望着不依不饶的青瑶,正要发火。 这时外面又进来了一个人。 苏珝错怒目望去,就见到荣海迎面跑来,见到跪了一地的奴才与宫女,没有表现出异常,只是靠近苏珝错的步伐急了几分。 “荣公公来本宫这里做什么?”今日是怎么了,自己要试探内鬼,就有一个接一个的人出来捣乱。 “皇后娘娘金安,宜妃娘娘安。”荣海跑进之后,分别朝两人行礼。 “荣公公免礼。”青瑶识礼的虚扶荣海。 “谢娘娘。”荣海起身后,急急对着苏珝错道:“娘娘,陛下有请,特差老奴来接娘娘。” 苏珝错一听,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人群后方的那个宫女身上,那宫女正抬起头,忽然苏珝错的目光逼来,她猝不及防愣在了当场,随后慌忙低下了头。 她心跳如鼓,不停的反问自己,难道是皇后娘娘看出了什么? “不知陛下找本宫所谓何事?”苏珝错见她心虚,唇角扬起了叵测的笑,转而对荣海问道。 “奴才不知,还请皇后娘娘过去一趟。”荣海俯首回答。 正欲走,苏珝错又停下了脚步,荣海伸出手为她引路见她停下也站住。 “荣公公,刚刚陛下可有让其他人来传达旨意?”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是望着青瑶的。 青瑶仿佛早知道她会这般问一样,毫不惊慌的迎视。 荣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苏珝错,决定如实答:“陛下吩咐老奴来请娘娘,至于其他的,老奴就不知道了。” 苏珝错恍然点头,也就是青瑶未必是假传圣旨。 “宜妃,既然本宫要去陛下那边了,你的话也就省了,本宫自会问陛下的,你没事先回去吧。” “是,臣妾这就告退。”青瑶淡然一笑,俯身请辞。 “素瑾。”苏珝错看了看四周的人,叫了一声素瑾。 “奴婢在。”素瑾立刻迎了上来。 跪在地上的人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汇聚到了苏珝错身上,都在等待着死亡的来袭。 “让他们都散了吧。”苏珝错说着,握住了素瑾扶来的手,看向了人群后方的人。 素瑾感觉到苏珝错的刻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轻轻的点头,“是。” 众人听闻苏珝错只是吩咐将他们带下去,而不是杖毙,跪在中间的人轻轻的颤了一下身子,跌坐在了地上。 荣海虽然没问苏珝错这里什么情况,但是也留了几分心思在关注这些。 “荣公公,走吧。”苏珝错见荣昊在留意这些人,淡淡一笑道。 “是。”他立刻收神,扶着苏珝错往外面走去。 “娘娘不需要人跟着吗?’素瑾见苏珝错一个人就跟着荣海走了,不放心的问。 这时一直跪在地上的纤阿才抬起了头,就听闻苏珝错道:“不必了,你们就好好处理之后的饿事吧。” “是。”素瑾看了一眼纤阿,无奈的摇头。 纤阿看素瑾的表情,心头蓦地又是一突,好像自己又做错了。 苏珝错收起目光随荣海走了出去,临行之前她蔑视了青瑶一眼,不管今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那个宫女的命她要定了。 青瑶望着苏珝错深凝的那一眼,只是淡然的笑着。 外面的阳光比起祥福宫中的更加耀眼,也更加温暖,行走在阳光下整个人都觉得十分舒适。 荣海看了看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自己仪容的苏珝错,躬身道:“皇后娘娘。” “恩?”苏珝错心有所动,但是嘴上却是懒倦。 “奴才冒昧的问一句,娘娘的宫中之前可是发生了什么,娘娘才将所有人的聚集在了一起?”荣海忍了忍还是问出了口。 “荣公公这是代人问呢,还是随口一问?”苏珝错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鬓发,懒声问道。 “是奴才疑惑,还望娘娘能为奴才解惑。”荣海赔笑。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本宫贴身佩蒂的一个东西不见了,本宫就问他们有没有见到,但是他们每一个人告诉本宫。”苏珝错说着,又侧头问了荣海一句,“荣公公可是认为本宫做得过分了?” “不敢,不敢。”荣海急忙否认,“照顾娘娘是他们的分内之事,娘娘的贴身之物不见了,自然也是他们的失职,娘娘生气盘问他们也是正常的。” “荣公公倒是懂礼的人。”苏珝错笑着夸赞。 “谢娘娘夸奖。”荣海躬身笑道。 苏珝错也没有再接话。 荣海看了看苏珝错,话在心头却又不知改如何开口。 苏珝错轻轻撇了荣海一眼,道:“荣公公可是还有话要对本宫说?” 荣海一愣,随后讪讪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娘娘。” “有什么话就说吧,本宫现在还有听你说话的心情。”待会儿见了温陌君,她怕是没有心情听了。 荣海忙不迭的答是,加快了几步与后方的人拉开了距离后,才道:“娘娘,奴才虽然跟着陛下的时间不长,但是之前也是在陛下身旁候着的,见到过很多样子的陛下,但是独独没有见过陛下如今的样子。” 苏珝错脚下的步伐慢了些,“陛下什么样子?” “昨夜陛下其实半夜就醒了,一直咳血不止,而且还在发烧,但是陛下怎么也不肯喝药,不管鬼医大人怎么劝说都没用,后来陛下烧得有些糊涂,嘴里念叨着您的名字,鬼诣也半哄半骗的将陛下喝下了药。” 第253章 爱恨不清 苏珝错听后,脚下的步伐完全顿住了,昨夜的温陌君竟是那般吗? 那为何今早还对她那般疾言厉色,看起来一点都不像重病的人。 荣海见苏珝错停下了脚步,继续道:“奴才不知道娘娘与陛下之间是怎么了,但是 奴才想请娘娘能多顺着陛下一些,毕竟……毕竟……” 荣海的声音有些颤,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苏珝错拿开了放在他手臂上的手,仓皇道:“你别说了。” 荣海忍住情绪,点头:“是。” 苏珝错走到一旁,望着面前那池碧若翡翠的清水,冷冷的风迎面吹来,让她纷乱的情绪渐渐静了下来。 苏珝错走到一旁,望着面前那池碧若翡翠的清水,冷冷的风迎面吹来,让她纷乱的情绪渐渐静了下来。 “荣海。”她出声唤了唤身后的人。 “奴才在。”荣海正身听命。 “你可知温陌君身边的寒烈去哪里了?”从她封后那天开始,寒烈几乎就没了踪影。 换往常,他是不会离开温陌君的,更何况如今的温陌君。 但是他却失踪了那么长的时间。 “奴才不知。”荣还摇头,“陛下从未对奴才说过政事,有设么都是和鬼医大人一起商量的。” 苏珝错听后,沉下了一口气,又问:“那这些日子鬼诣与陛下见面可勤?” 她想知道的是温陌君到底有没有找人去查白玉容归。 “还好,鬼医大人来见陛下都是日常的请脉。”荣海答。 “走吧。”苏珝错在他最重没问出什么,索性不问了。 “是。”荣海重新扶着她往乾和宫走去。 刚走到门边,就见鬼诣拎着药箱走了出来,见苏珝错来,便道:“陛下已经歇息,娘娘还是稍后再来吧。” 荣海想要说话,苏珝错示意他退开,他默声退下。 “鬼诣,本宫有话要对你说。”她走到鬼诣的身前,望着他。 鬼诣听完她的话,没有拒绝。 两人散步般来到了乾和宫外面的僻静小路,绕过一片树林,来到一处清净的凉亭后,苏珝错走进去坐下。 鬼诣跟上,却未坐,而是站在了一旁。 “不知娘娘有何话要问鬼诣?” 苏珝错见鬼诣对她并不热络,也不怪罪,看着他,目光澄明而清澈,“寒烈去了哪里?” 鬼诣没料到苏旭粗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寒烈,他侧目看了一下她,道:“娘娘为何要关心他的去处,难道没有人比他的去处更加让娘娘坐立难安吗?” 苏珝错听着鬼诣含着暗讽的话,虽然心头不悦,但是还是忍住了,“你是想让本宫问陛下,还是问其他人呢?” “娘娘竟然还能想到其他人,真是好宽的心。”鬼诣再度讽刺。 “鬼诣!”苏珝错的忍耐力有限,被他一而再的讽刺,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鬼诣气愤的移开了目光,冷哼不语。 “寒烈是不是去找回魂草了?”苏珝错道出了心头的猜测。 鬼诣一听,脸色微变。 苏珝错抓住他的表情,暗暗放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猜得不错。 寒烈一定是去寻觅回魂草了,而不是去查白玉容归他们了。 但是缓下来的心想要寒烈都不得不出宫去寻觅它,那温陌君的身子到底虚弱到了哪一个程度? 她看了看鬼诣, 见鬼诣依然默然不语,心头一慌,急促问道:“陛下的身子如今是什么情况?是不是恶化了?” 荣海刚刚不是说昨夜温陌君高烧不退,且还咳血不止。 鬼诣听闻苏珝错的关切,脸上的冷讽之意更重,“这难道不是娘娘期盼的吗?” “鬼诣,你不要以为本宫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苏珝错见鬼诣始终对她冷嘲热讽,怒气上头。 “鬼诣也不会再容忍娘娘伤害陛下!”鬼诣也毫不示弱的回击了她一句。 苏珝错愣住,伤害。 鬼诣见苏珝错愣住,气势弱了下去,抓住机会反击,“难道娘娘当初不是为了让陛下死才出现在别庄的吗?难道娘娘不是从一开始就想着如何将陛下逼入绝路吗?难道娘娘如今不是背叛了陛下吗!” 苏珝错身子一晃,过于犀利的逼问让她后退了几步。 背叛,是啊,她背叛了温陌君。 可是,可是一切不都是他隐瞒在先,伤害在后造成的吗? “娘娘当初那般的爱着陛下,那为何看不出陛下前后突然的变化是事出有因,纵然你不知道陛下的事出有因,但是你没看到陛下在看到你重新回来的欣喜与纵容吗?你难道就没有一刻想要好好听陛下说,好好的想想既然陛下还在意你,那你们为何还会走到越来越坏的那一步!” 鬼诣的指责还在继续,苏珝错听着他的指责,竟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思绪在脑中发张,好半天她才开口:“你说的这些你以为本宫没想过吗?你以为本宫没有给过他机会吗?你以为本宫的怨,本宫的恨都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吗?” 纵然温陌君如今命悬一线,但是她也是一无所有。 两个人论起伤害,谁都不比谁少。 “既然娘娘还怨着陛下,那为何还要当陛下的皇后,为何还要留在陛下的身边,为何要让陛下最后的日子都不平静。” “本宫……”苏珝错呼吸一促。 “如果娘娘留下来只是为了愧疚与偿还,那么鬼诣奉劝娘娘一句,放弃吧,陛下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与赎罪,尤其是你的。”鬼诣说完之后,定定的望着苏珝错。 一直为温陌君抱不平的神色中隐隐浮现了一丝请求。 苏珝错眼睛一热,目光抬起又垂下,垂下又弹起,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既然娘娘的心已经不在陛下身上,那娘娘还在迟疑什么,不要再给陛下添麻烦了,你可知最近陛下为了你的事伤了多少神,磨了多少心。可就算是折磨,陛下也不愿放开你,所以鬼诣希望娘娘能真正为陛下考虑一下,如果你还希望陛下平静的生活的话。” 苏珝错听后,心头起伏的情绪久久不能平定。 一日的时光短似冷箭,一收一发的光景就已经过去了一日。 望着漫天时隐时现的星辰,苏珝错有些茫然,自己的选择真是错了吗? 她以为这样是最好的,既可以缓解温陌君与白玉容归之间的硝烟,又可以带给温陌君少许的平静,但是没想到事实竟然是她的存在,对温陌君来说就是折磨。 只要看到她,温陌君就会落身于地狱。 可纵然是自己苦不堪言,但是温陌君却从未说过要放开她,反而用着诏月与其他东西来困住她。 这到底是爱的包容,还是恨在作祟。 “娘娘。”荣海从殿内走出,来到坐在门外廊上的苏珝错身前。 “陛下醒了吗?”苏珝错收回心神,望着荣海。 荣海无奈的摇头。 “那本宫继续等。” 荣海本想劝说她一下,但是见苏珝错神色坚毅,也没有劝阻。 “那奴才去为娘娘准备晚膳。” “不必了,本宫不饿。”苏珝错摇头。 “外面起风了,要不然娘娘还是去里屋等吧。” 苏珝错迟疑了一会儿,随即才起身往里走,“你出去吧,本宫在这里就行了。” “是。”荣海转身退了出去。 待四周安静下来,苏珝错望着明晃晃的灯火,突然有些不敢往里走。 灯火充斥在殿中的每个角落,但是却扫不进这里的清冷,反而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看起来更加形单影只。 突然里面传来一阵压低的咳嗽,她猛然一惊,那咳嗽声接连不止,声音也越来越大,她急急往里走去,就见到本是躺在床上的温陌君,已经支起了半个身子伏在床边。 她倒了一杯水,走过去,伸手放在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温陌君伏着身,咳了半天才停下,只是后背起伏得厉害,像是因为咳嗽闭气如今才缓过神一样。 苏珝错听着咳嗽声止,将另一只手中的水杯递了出去,“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温陌君正在调整呼吸,突闻苏珝错的声音,惊愕的转头,就见到果然是她。 当即抬手推掉了她递过来的杯子,“你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 自己差荣海去请她的时候是白天,如今天都黑了,她才出现。 苏珝错望着因他的动作而脱手的杯子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解释道:“臣妾来时,陛下在休息,所以臣妾……” “所以你又回去了,等到听闻朕要醒了又跑回来,以为这样朕就不会发现是吗!”温陌君帮她把话接了下去。 苏珝错一愣,抬起头望着温陌君,见他脸色如纸苍白,心头的怒火又压了回去。 “臣妾没有走,臣妾怕打扰陛下歇息,所以在外面等着。’” 这下轮到温陌君惊讶,他没想到苏珝错如今还有耐心等他。 看着碎了一地的杯子,心头有些后悔。 但是想到苏珝错如今的关心与在意也不过是还债,他的后悔再度湮灭。 “那为何又进来了?” “臣妾是因为……” “因为听到朕咳嗽,怕朕会出事,忍不住内心的愧疚所以才急急进来的,是吗?”温陌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整个胸口都疼了。 苏珝错望着总是抢她话的温陌君,随即苦涩一笑,“既然陛下都不忍心臣妾了,那为何还要差人来找臣妾,给自己找不快!” “这么说,皇后已经不想见朕了。”温陌君的声音冷了下去。 第254章 祭祀 “陛下一定要这么想臣妾吗?”苏珝错望着温陌君,脸上溢着一层淡淡的伤色。 温陌君被她问及,脸色一凝,却没有反驳。 苏珝错本就没抱希望,见到他没有反驳,收起了脸上的伤色,想起之前青瑶来找她,又道:“陛下之前让宜妃来传达您的旨意,臣妾没听,不知陛下有什么话要对臣妾说。” “宜妃?”温陌君疑惑。 苏珝错看他的表情,心头一沉,难不成青瑶骗她? 但是随即又认为应该不可能,她再怎么恨她,也不会编这样经不起推敲的谎。 下一瞬温陌君开口了:“宜妃与蕙妃之前来看朕,说起最近宫中不顺之事众多,提议说去宫外的玄贞观祈福,朕答应了,就让她去传达给你。” 苏珝错扬眉,“既然陛下都决定了,那臣妾也只能遵从,只是臣妾对这类事情并不熟悉……” “朕知道你不熟悉,所以将蕙妃去张罗这些事了。”温陌君再度接话。 苏珝错侧眼凝视,她的意思不过是想温陌君给她找个帮手,不料他却是这般打算的。 “蕙妃!臣妾很疑惑,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蕙妃?” 钟覃的事虽然告了一个段落,但是身为他女儿的钟诺涵难道就没有责任,当初自己强行出宫也是受了她的影响,以前以为她是跟自己站在一边的,但是所有的事情如今想下来,竟有些牵强。 钟诺涵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她不想去深究,反正她今生想要在这后宫翻身也不可能了。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温陌君会做出这个决定。 历来这些事都是由后宫主事之人张罗的,他倒好,这件事非但没有跟她商量,而且连张罗的人选都自行拟定了。 既然他那般不待见自己,自己呆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温陌君见苏珝错问起了钟诺涵,侧目望着她,“她既然还是蕙妃,自然就是朕的人,朕为何要处置?” “照陛下的意思,这后宫除了臣妾其他都是你的人,所以你宁可相信他们,也不可能会相信臣妾是吗?” “朕为何不信你,你难道不清楚缘由吗?” “陛下不必再说了。”苏珝错怕再说下去,她会更加的口不择言,“既然这是陛下的主意,那么臣妾就遵陛下的旨意而行,这些事不需要臣妾插手,臣妾自然那不会去过问。但是臣妾也希望陛下不要插手臣妾的生活,否则臣妾依然会反击。” 说着她就起了身,“陛下如今需要休息,臣妾在这里会打扰陛下休息,那臣妾就告退了。” 温陌君望着起身往外走去的苏珝错,不明白她为何会因为这件事而生气,明明她自己也说不擅长这件事不是吗? 只是她说的不让他插手她的生活的意思是,不要安排他的人去监视她吗? 她是察觉了吗? 苏珝错走了几步又停下,“陛下,若是有一日你想要收回这个皇后之位,尽管跟臣妾说,臣妾不会吝啬将这个位置让出去。” 温陌君听闻她的话,突然觉得胸口一滞,还没来得及反问,就看着苏珝错走了出去。 他前倾着身子压抑着胸口的不适,目光却穿过窗户望着出了殿门直接往前走去的苏珝错,自己费尽千辛为她保下的位置,在她眼中就这么的不值一提,就这么的一文不值吗? 那自己如今将她留下身边,折磨着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荣海见苏珝错怒气冲冲的出去,怕温陌君有事,急急从外面走进来,见到温陌君撑在床边喘息,立马上前,“陛下,您可是有不适之处?需不需要老奴找鬼医大人来一趟?” “不必,朕已经好多了。”温陌君放开手,靠在了床头。 “可是陛下的脸色还是不好,还是多休息一下。”荣海将他扶下之后,站在了一边。 “今日祥福宫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温陌君想到苏珝错的话,禁不住出口询问。 荣海见他问起,如实禀报:“奴才去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在惩罚祥福宫的人,不过离开的时候娘娘已经没有再怪罪了。” “回禀陛下,奴才打听过,娘娘说是随身携带贴身之物遗失。” 温陌君缓缓点头,又道:“那你与她是何时离开的祥福宫?” “奴才传话后娘娘就随奴才过来了,来的时候正好遇见鬼医大人出去,提醒了娘娘等陛下醒来再进,然后两人就去别处聊聊几句,回来之后娘娘就坐在外面直到天黑,奴才见四周起风了,娘娘穿得单薄,怕她染寒生病,就劝说娘娘进来了,没多久陛下就醒过来了。” 荣海将整个经过简单的叙述着,没有遗漏。 温陌君听着听着心头豁然一滞,她真的一直在等自己,而自己却一再的怀疑她,不肯相信她,甚至还怀疑她别有用心。 难怪她会那般失望,以至于离开时留下那样一句话。 荣海见温陌君听完,没有欣喜却更为沉重,心头打鼓,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去找鬼诣来,真有话要问他。”温陌君低声说道。 “是,奴才这就去。”荣海转身走出去。 当四周重新回归到死寂,当周围没有任何声息的时候,温陌君缓缓起身,走下了床,虽然还是有些有气无力,但是他还是固执的站在了窗口。举目眺望看向了祥福宫的方向,如今夜色来临,四周都是黑暗的海洋,纵然这里灯火明亮,但是他却觉得分外迷惘。 为何他们两人总是这样阴差阳错的错过对方的真心,为何他总是会不由自自主的曲解她的善意,他眼睁睁的看着各自的伤害在加重,却无能无力。 难道他们真的是前缘已尽? 披着夜色,苏珝错踏着石径回祥福宫,然而走到半路就遇上了从祥福宫方向回来的鬼诣,她脚步的步伐一顿,站着望着他。 但是鬼诣似乎没有看到他,目光望着地面,一步一缓的走着,像是有心事。 “鬼诣。”眼看着他快要撞上自己,苏珝错才出声唤醒了他。 鬼诣如梦初醒的抬头,见苏珝错站在两步远的位置上看着他,他立刻收起了情绪,躬身道:“鬼诣不知皇后娘娘在前,险些失礼,还望娘娘莫怪。” 苏珝错看他,又看了看他后方的祥福宫,笑道:“不知本宫的宫里发生了何事,竟然惊动了鬼医大人?” “娘娘误会了,鬼诣只是去了蕙妃娘娘处,路过了娘娘这边,并非是刻意前来。”鬼诣解释。 “蕙妃?”苏珝错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往前走了一步。 鬼诣见她走近,立刻后退了一步。 “蕙妃又如何了?刚被授以重任该是欣喜若狂才是,怎会不适?”苏珝错站定又问。 “她……”鬼诣微微蹙眉。 “鬼诣。”苏珝错不想听他的解释,打断了他,“你若是真的放不下,就带她走。” 鬼诣见自己的伎俩被拆穿,没有再装,反而收起了彬彬有礼之姿,答:“娘娘以为我没有想过?” “那为何你与纤阿之间还会沦落至此?”苏珝错不解。 “那是因为娘娘你。”鬼诣抬起头望着她,眼中有些一丝责怪。 苏珝错意外听到这个答案。 “纤阿说她曾经欺骗了你,才害得你有如今的苦果,所以不管再难她也不会再度欺骗你,隐瞒你,更不会丢下你。” 苏珝错听闻,心头微微颤动,她竟然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很清楚娘娘,你不需要她。” 面对鬼诣的目光,苏珝错没有躲闪,反而坦然的迎视,“对,本宫不需要她,所以你想尽办法待她走吧。” “晚了。”鬼诣侧身挪开了视线,“不说她不会跟我走,如今连我都不能走了。” 苏珝错听后,脸色一变,“是不是因为温陌君!” “娘娘的心里一直很清楚,又何必反复的问呢!” 苏珝错再上前了一步,厉声道:“你一直再说他命不久矣,命不久矣,那他如何到底还能撑多久!” 昨夜就已经咳血不止,那之后呢? 他的身子还能经得起几次折腾? “娘娘真的想知道?”鬼诣转身问道。 “是。”苏珝错点头。 “两个月。”鬼诣用着无比沉重的语气说出了答案。 苏珝错深吸一口气也挡不住扑面而来的伤痛,两个月,何其短暂,何其残酷。 “所以娘娘还是不要再去惊扰陛下,让他做完自己想做的事安心养身吧。”鬼诣最后再的叮嘱了她一句,与她错身而过。 “鬼诣。”苏珝错忍住心伤,叫住了他,“若是有回魂草呢?” “就算有它,也只能是好生保养,才能多活一年。”鬼诣顿步回答。 苏珝错听后,点点头,“本宫知道了。” 鬼诣侧头看了看声音突然哽咽的苏珝错,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如今两人到了这个地步,不是他一个外人能劝慰的,他能做的就是多为温陌君争取一些宁静时刻。 回魂草虽然能延长他的寿命,但是它有多珍贵,有多难觅,寒烈出去寻觅已经半月有余,一点消息都没有,可见其艰难。 苏珝错失魂落魄的往回走,一直等在殿外的素瑾与纤阿见到苏珝错独自走了回来,纷纷迎上去。 “娘娘为何一人独自回来了?荣公公没送您吗?”素瑾疑惑。 苏珝错没有答话,只是继续往里走。 纤阿站在她后方,有些不知所措。 第255章 萌生退意 苏珝错走了两步,突然一顿,回头望着纤阿,“纤阿,随本宫进来。” 纤阿一愣,随后点头答是。 素瑾望着她们,没有答话,随着她们走进去,守在了门外。 “娘娘不知您何话要对纤阿说?”纤阿站在殿中,望着自进门起,就一直盯着她不说话的苏珝错,小声问道。 “纤阿。”苏珝错终于说话了。 “奴婢在。”纤阿低头答。 “为何不随鬼诣走?”她淡声问道。 “娘娘。”纤阿没想到苏珝错会问她这件事,抿着唇不愿提。 “为何?”苏珝错再问。 “因为……”纤阿绞着手,思索着怎么回答。 “本宫要听实话。”苏珝错提醒道。 “娘娘。”纤阿抬头望着她,见苏珝错厉眼相对,又低下头,“奴婢……奴婢不想离开娘娘。” 苏珝错听闻她的话,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你欺骗过本宫一次,本宫不需要你了,日后你跟鬼诣走吧,不要呆在这里了。” “娘娘,娘娘。”纤阿一听,立刻就跪下了,“奴婢不想离开,请娘娘不要赶奴婢走。” “本宫回来的路上遇见了鬼诣。”苏珝错不理会她的哀泣,低声说着。 纤阿听到鬼诣两个字,咬着唇低低的哭。 “他对你有心,你对他有意,你们不应该被卷入这场不属于你们的战场,纤阿,本宫当初带你出去就是一心给你自由的,不管你愿意或者不愿意,本宫都不会收回自己说出去的话。” “娘娘。”纤阿嘤嘤抽泣,不知该怎么让她改变心意。 “本宫的处境你也看到了,无论一个人的感情是有限的,若是他真的绝望了,死心了,那你对他就什么都不是了,难道你还想步本宫的后尘?你真的忍心让他一个人在那里煎熬?你真的不怕你们也会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 纤阿想着鬼诣的质责,想到他的不忿,想到他的嘶吼,她是怕的,她怕自己过尽千帆后想要再度寻觅那一片温柔时,一切已付诸东流。 她怕自己蓦然回首时,身后已是一片绝望的深渊。 可是纵然是怕,但是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苏珝错。 “奴婢怕,但是娘娘……” “够了!”苏珝错见纤阿还在犹豫,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既然怕那就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明日起,本宫会将你指派到鬼诣身边,替本宫好好照顾陛下,你若敢不从,那明日起你就不是我祥福宫的人,不是我苏珝错的人,之后你是生是死与本宫再无干系。” “娘娘!”纤阿知道苏珝错是为她好,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可是她最怕的就是这个时候,这个结果。 娘娘如今四面楚歌,身份的事还未解决,难保朝中之人不对拿这件事说事,陛下如今又不庇护娘娘,还加上一个神出鬼没,目的不明的容亲王,以及虎视眈眈的西戎四皇子,他们之中任意一个人都可能将娘娘逼入绝境。 而且娘娘身边还有一个曾要害她的素瑾,她怎么能放心离开。 但是苏珝错却不理会她,指着大门,低喝道:“出去!” 纤阿双手撑地,泪难以自已。 “素瑾。”苏珝错扬声喊了外面的人,素瑾立刻推门而入,苏珝错便指着纤阿对她道:“将她带出去吧,本宫累了,想休息。” “是。”素瑾本是想等着苏珝错与纤阿的话说完,跟她汇报今日情况的,但是听闻她后面的话也只能将嘴中的话压下去。 素瑾扶起纤阿,她没有挣扎,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苏珝错。 苏珝错对纤阿那道目不转睛的实现视而不见,不管纤阿是真心还是假意,这是她身为主子,能为他张罗的最后一件事。 当殿门被合上,所有的悲伤都被隔绝在了门外的时候,苏珝错才起身从殿中走入了寝殿,一身疲惫的她躺在床上,拥着被子闭上了眼。 夜深人静,风过无痕,一切都是那么的冷清与……寂寞。 她好像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日子。 仿佛一切又回归了原点。 但是那个原点却没有了疼她的苏闻,以及爱她的人。 迷糊的睡去,朦胧间感觉自己的身旁多了一个人,指尖下意识的摸索,刚触及到一个有别于自己体温的东西,就被对方抓住了手。 “既然是睡觉,怎么这般不老实?”一道含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同玉石相击般温润低柔。 她听闻之后,豁然睁眼,就见到白玉容归安然的躺在自己的身旁,如雅月般的玉容隐在窗幔交错而成的阴影下,显得格外的勾心。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脑子一空,之前的情绪涌上心头,她顾不得其他伸手抱住了白玉容归。 白玉容归被她的举止愣住,怔愕得半天没回神,感觉到胸前一阵温热,他心有余悸的从怀中将那颗脑袋给挖出来,却见对方双眼红透,泪水涟涟,心头一抽,重新将她按了回去。 “别哭,我在呢。”他忍住心头的惊惧,暗叹原来是眼泪,不是鲜血。 苏珝错不知道为何一旦靠近他,泪水就是收不住,反而奔腾得愈发凶猛。 白玉容归任由她抱着她,虽然有些心疼,但是却也十分享受,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两人安宁相拥,一人沉溺,一人纵容,就连清冷的月光都刻意避开了他们,不忍将冷色侵染入这温馨一景。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苏珝错总算从自己的情绪中挣扎而出,白玉容归一边用自己的袖子为她拭泪,一边温柔的笑。 “今日你这边的动静,我可是一分不落的听说了呢。” “你从哪里听所的。”苏珝错的声音还有些鼻音,随后想到青瑶,她突然抓住白玉容归的手,道:“你没在我这里,去了哪里?” 白玉容归望着她兴师问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担心我被其他美人勾走了?” “哼。”苏珝错不屑一哼,“再美也没我美。” 白玉容归听后,笑得不可自抑,“你这样真可爱。” 苏珝错听闻可爱两个字脸色就不好了,“我这是近墨者黑。” 习惯了白玉容归的不着调,所以自己也被影响了。 白玉容归不辩解,“这样没什么不好。” “今天温陌君找我了。”苏珝错低声道。 白玉容归继续将她搂在怀中,“然后呢?” “他不信任我,认为我的一切关心都是逢场作戏,都是因为你才会关心他的。” “嗯,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白玉容归赞同。 “明日我要纤阿安排到鬼诣身边做助手,想要她好好珍惜眼前人。”苏珝错继续。 “很好。”白玉容归夸奖,随后低头望着她,“那我呢?” “今日鬼诣告诉我,温陌君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说着这个的时候,苏珝错仍然无法平静。 白玉容归没答话了,将下巴抵紧了她的额头。 “容归。”苏珝错伸手环住了白玉容归的脖子,低声唤道。 “我在。”白玉容归温柔低喃, “我想珍惜你。”苏珝错抛开了一切包袱,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白玉容归闻言,心头一痛随即一暖,将脸贴在她的脸上,紧紧相依,密不可分。 “所以我想找到回魂草,然后就退出所有纷争,跟你在一起。”苏珝错闭上眼,紧紧抱着他。 白玉容归收紧了手,“阿珝。” “我在。”苏珝错听闻他呢喃的声音,心头一融,不忍放开。 两人耳鬓厮磨,恋恋不舍。 “我也想珍惜你。”白玉容归低声道。 苏珝错眼睛一热,感觉眼泪又要溢出来了。 “那你可以信任我吗?”相信她不会说谎,相信她不会伤害他,更相信她不会背叛他。 “阿珝。”白玉容归面对这样低声相求的苏珝错,无法抵挡,“我答应你,只要温陌君不紧逼,我就慢慢收手。” “好,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她没有要求白玉容归立刻放弃,已经入骨的恨哪有那么容易摒除,所以能听到慢慢收手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所以她知足了。 两人在祥福宫中各自许诺,而另一头分外冷清的乾和宫内,却灯火明亮,温陌君坐在殿中,听闻自己安插在祥福宫中的探子的汇报,脸色瞬间腾起骇浪。 “你说什么!” 探子见温陌君勃然大怒,跃跃发作,有些畏惧,但是却也不敢不答:“白玉容归入祥福宫,至今未出。” 说音一落,他前方的书案被人掀翻,上方的笔墨纸砚摔了一地,因为对方的力气太大,好一些东西被摔碎,残片碎渣叮叮当当的碎了一地。 “陛下。”探子不敢再答,惊惧叩首。 温陌君却难以平静,至今未出,白玉容归竟然一直呆在祥福宫,竟然陪她过夜。 “这是第几次了?”他压抑不住怒火,嘶声问道。 “自娘娘回宫,已经是第二次了。”探子答得分外惊心。 温陌君听后怒极反笑,笑得格外狰狞可怖。 “今日还有谁来过?” “还有一个蒙面的人,不过娘娘与他没呆多久,就将他赶出来了。”探子说着,语气顿了一下,思考了小片刻才继续道:“为此还发现了奴婢,娘娘为了将奴婢找出来特意召集了所有人,奴婢猜想娘娘已经知道奴婢的身份了。” 温陌君听闻她的话,眼中的戾光一闪,“既然你暴露了,那你应该清楚你该做什么!” 第256章 棋子碎 “是,奴婢明白。”探子叩首回答。 “好了,你的使命到此结束,你出去吧。温陌君听完了所有汇报,挥退了她。 “是。”探子从另一头的窗户跃了出去。 探子离开,鬼诣从暗处走了出来,望着一地的残渣,以及被残渣的光线扭曲的温陌君,他站在下方,低声道:“陛下真的不能放手吗?” 温陌君本是怒火中烧,听闻鬼诣的话,他侧眼望去,眼中尽是森然的杀气,“你说呢?” 为了她,自己一退再退直至今日他还在想着退,可是她呢,早已忘情失心,丝毫不在意他,那他算什么? 两人从分开到重聚他的心一直不曾变,可是她却变了。 自己之前是想过要放弃,但是听闻她今日连连见了两个自己的敌人,却只字不提;发现了自己的密探,也不明说,还让他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他在她心中如今还剩下什么? “陛下。”鬼诣望着已经开始濒临崩溃的温陌君,没有被他的戾气吓到,反倒是靠近了他一步,“当断则断,必受其乱。如今的一切你若是坚持下去,真的不会后悔吗?” 温陌君望着鬼诣,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有的只是清晰的理智与冷静,这件事如果他坚持下去,会是什么结局? 不后悔? 自己会后悔吗? “你很了解她,也很清楚如今她为何会留在这里,那为何你就不肯相信自己的心感受到的一切,物是人非便是物是人非,不管你如何强硬的留下她,也不会改变这个结果。”鬼诣低声的说着。 温陌君却被他的话击溃,他跌撞的后退,绊到宽椅后跌坐在了上方,一双满是戾气的目光无力的望着地面,彷徨无依。 “陛下,懂得放下才是成全自己。”鬼诣见他已经崩溃,再留下一句话,重新走入了暗处。 温陌君独自坐在一片狼藉的殿中,望着满地的碎渣,他重重的喘息着。 懂得放下才是成全自己。 第二日,苏珝错刚醒就听闻外面的人闹哄哄的,她低头看了看四周,才发现白玉容归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自己一点都没察觉。 伸手摸了摸还有余温的锦被,她淡定一笑,随后朝外面喊了一声:“素瑾。” 素瑾没有像往日一样跑进来,她撩开被子走下床,外面的喧闹声更大。 “小声点,娘娘还没起呢!”素瑾的声音在窃窃私语的人声中响亮了些。 “可是 ……可”一名宫女结巴的说不全一句话。 苏珝错亲自打开了门,就见到一群宫女战战兢兢的聚在了院中,“发生了何事?” 素瑾隔着人群听见苏珝错的声音,立刻色变,“娘娘。” 其他人见到苏珝错,纷纷惊惧,躬身行礼,“娘娘金安。” 苏珝错没说话,目光划过众人,等待素瑾的汇报。 素瑾见苏珝错等着她们的汇报,拨开人群走了过去,“回娘娘,昨日娘娘交代奴婢好生注意的那名宫女,今日暴毙在自己的房中。” “暴毙?”苏珝错意外。 “是。”素瑾点头,又道:“是与她同房间的秋音发现的。” “秋音呢?”苏珝错又问。 “秋音因为被吓到,至今还恐慌异常无法问话。” “那个宫女是如何暴毙的?” “这个奴婢未问出来,秋音至今都还是惊魂未定,除了哭泣和摇头什么都答不出来。”素瑾为难道。 “除了她就没人知道了,是吗?”苏珝错看了看其他人。 其他人摇头。 “带本宫去见秋音。”苏珝错吩咐素瑾。 “是,娘娘请随奴婢来。”素瑾扶着苏珝错往侧殿走去。 来到一处僻静的灰色厢房,素瑾指着一扇打开的门,里面还传出了丝丝抽泣声,道:“娘娘,便是这里。” “走吧。”苏珝错径直走了过去。 一名宫女一直握着哭泣的宫女的手,柔声劝慰道:“别怕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哭泣的宫女哭得不可自抑,没法休止。 苏珝错刚走进去,劝慰哭泣宫女的人就发现,立刻拉着她一并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起来吧。”苏珝错望着一直劝慰哭泣宫女的女子,道:“她可是秋音?” “谢娘娘。”那名边起身边答:“回娘娘的话,她是秋音。” 苏珝错看了看至今还露出几分怯怯之色的秋音,走到她的身前,低声道:“你可知今日暴毙的宫女是什么名字?” “她……她……”秋音望着苏珝错,心头的惊惧更重,“她是……秋……秋夕。” “那你可知昨夜她是否出去过?”苏珝错看了看神色惊惧的她,又问了一句。 秋音摇头,“奴婢不知,不知。” “那你是何时发现她已经死了的?” 秋音被问及这个问题,浑身颤抖不止,双目恐慌无助,横肆在脸上的泪水更加汹涌。 “奴婢……奴婢……”哽咽到后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是不敢说,还是说不出?”苏珝错看她惊惧非常,逼问了一下。 “娘娘。”一直握着秋音的手的宫女见苏珝错逼迫秋音,忍不住求情:“秋音自见过秋夕死去那一幕的时候,就一直惊惧非常,很是不安,还请娘娘先不要逼迫她,免得适得其反。” “你在教本宫如何问话?”苏珝错侧眼望去,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威慑所有人。 “娘娘息怒,奴婢不敢!”那名宫女立刻跪下。 “既然不敢就不要做。”苏珝错没管那人,继续问秋音,“你最后见到秋夕是在哪里?” 秋音一脸痛苦,“就在今早,臣妾……臣妾出去洗漱前还跟她聊了几句,可是后来……后来……” “说!”苏珝错见秋音神色慌乱,知道她又会答不出,厉声呵斥道。 “后来……回来就见到秋夕……”秋音说着望向了房梁,浑身颤抖不堪,“秋夕……秋夕……自缢在这里,脸色青紫,舌头好长,好可怕……好可怕!!”秋音说着尖叫着抱住了自己,躲到了被窝之中。 “秋音。”那名一直陪着她的宫女担忧的望过去。 苏珝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肯定答案,看了看那名宫女,道:“你好生照顾她,待会儿本宫会让人去请御医来问她看看的。” “是。”那名宫女点头。 “素瑾,走吧。”苏珝错侧头看了看一直守在一边的素瑾道。 “是。”素瑾看了看那两名宫女,扶着苏珝错走开。 两人走在回主殿的路上,素瑾看了看苏珝错,低声问道:“娘娘,秋夕之死是意外吗?” 苏珝错冷笑,“你觉得呢?” “奴婢认为不是。”素瑾摇头,“太巧合了,娘娘正要审讯她,她就死了。” “对于一颗已经暴露的棋子,棋主自然不会自用,失去了意义棋子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苏珝错望着某处,淡笑着答。 温陌君这是你的意思,是吗? 素瑾听着苏珝错的话,有些心有余悸,“娘娘的意思是,这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不敢说。 苏珝错听后却轻轻一叹,“本宫宁可认为不是。” 温陌君虽然身为皇帝,但是一直以德服人,以贤出众,纵然有些手段,但是这些手段从不会用在她身上,更不会这般草菅人命。 可是不管她再怎么不想去相信,事实就是如此。 温陌君做了。 而且就是对她做的。 素瑾听闻苏珝错的话,只觉心扉一震,许久说不出话来。 苏珝错也没有答话,两人回殿,素瑾为她梳妆,其他宫女端着水盆,脂粉与服饰在一旁等候,一通忙碌之后,素瑾才问苏珝错:“娘娘可是将纤阿派出去了,今日都不曾见过她。” 若是往常,纤阿早就在旁候着了。 “嗯。”苏珝错点头,“本宫让她去了鬼诣那边,她懂医理,可以帮助鬼诣照顾好陛下。” 素瑾听后恍然点头,随后好奇的望着苏珝错,小声道:“娘娘,奴婢可否问一个关于纤阿的问题?” 苏珝错正在看桌上的脂粉,听闻她的话,只是略略抬眼,“什么?” “纤阿与鬼医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而且好像还有几分情愫。”素瑾含笑问道。 苏珝错听后无声一笑,“你看出来了?” “嗯,总觉得纤阿望着鬼医的眼神很像……”素瑾的语气一顿,咬住了唇。 “像谁?”苏珝错随口一问。 素瑾看了看苏珝错无常的脸色,才低低道:“像极了苏妃娘娘望着陛下的眼神。” 苏珝错目光一顿。 “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要提起苏妃娘娘的。”素瑾从苏珝错细微的动作就能推断她的心理,知道她这样就是不悦,立刻跪下解释。 苏珝错沉下一口气,叹息道:“你是苏蔓吟身旁的老人,跟随她多年,本宫不怪你。只是在皇宫中你还是少提她为妙,因为如今的陛下未必受得住这个名字。” “是,谢娘娘提醒。”素瑾起身重新为她绾发。 “素瑾,你还有家人吗?”苏珝错被素瑾的话勾起了往昔的回忆,不自觉又多了一句嘴。 素瑾想到家人,目光也是一黯,“奴婢自小就被老爷带回了府,连自己从哪里来都不知道,怎会知道奴婢还有没有家人,应该是没有吧。” 苏珝错望着素瑾,“你与本宫也算是同病相怜。” 素瑾望着苏珝错,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第257章 许诺 温陌君的身子一病就养了半月,这半月里所有的事情都是文相在打理,只是每三日他都会进宫跟陛温陌君汇报情况,温陌君听后并无异议,也算是肯定他的能力。朝堂中的其他官员看似没有异议,但是里面的风起云涌,自然也不会消弭。 而文相每次出宫之后,文柔总是会无意的经过祥福宫,找苏珝错说说话,谈谈心。 开始的时候苏珝错总是抗拒,但是文柔看起来文文弱弱,但是性子却是极为坚韧的,回拒不了苏珝错也只得由着她。 这日,文相从前朝离开,文柔又朝祥福宫走去。 苏珝错已经习惯了她的到来,听着素瑾的汇报,她只是无奈道:“去将茶沏好吧,本宫想去殿外坐坐。” “是。”素瑾吩咐人将苏珝错用的桌椅都搬了出去。 “皇后娘娘,臣妾又来了。”刚搬出去,就听到文柔从门口传来的声音。 “誉妃,坐。”苏珝错指着已经安放好的椅子,淡声道。 “谢皇后娘娘。”文柔优雅落座,两人的宫女都止步在了十步远的地方,由两人私聊。 “今日你来,可又是文相入宫?”苏珝错觉四周过于安静,随意挑起了话题。 “是啊。”文柔轻声一笑,答。 “为何你父亲每每入宫,你就要来本宫这里?”苏珝错不解。 “因为每次父亲出宫前都会找人转达臣妾,多来娘娘处走动,希望娘娘慎重考虑之前臣妾与楚大人告诉娘娘的事。”文柔柔声解释。 苏珝错冷笑,“当初没有本宫存在的时候你们不也是做得很好,为何如今非得拉着本宫?” “以前再怎么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就不一样了。”文柔淡笑以对。 “你认为本宫会改变主意?”苏珝错反问。 文柔望着苏珝错,端起手边的茶杯,道:“不会。” 苏珝错目光一怔,随即笑了出来,“那你还风雨无阻的来?” 说到这个文柔一脸真诚的望着苏珝错,“若是臣妾说臣妾是真心喜欢跟娘娘相的,娘娘相信吗?” 苏珝错听闻之后,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沉静了片刻,才道:“在这后宫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心。” “娘娘说得对,所以臣妾才未对娘娘这般实说。”文柔放下杯子,答得坦然。 文柔这样的是说,让苏珝错心头有了一丝兴致。文柔能表示出对她的善意,那么她应该比自己更加关注其他二人的心思。 “如今宜妃和蕙妃之间已经达成了一致的协议,你可知?” “她们那样也算是狼狈为奸吧。”文柔扬扬眉,接话道。 苏珝错定睛看了她一眼,突然发现眼前这个文柔似乎与当初第一次和第二次见面不一样,以前的她过于文弱,如今的她却是有些开朗,或者说是率性。 “这个词本宫喜欢。”她也自然的接话。 文柔见苏珝错这般接话,兴致就来了,“听闻娘娘以前与蕙妃之间也曾达成过一致的协议,没想到如今她还是调转枪头与别人联盟来对付娘娘你。” “所以说这后宫最不能信的就是人心。”苏珝错不想去解释以前的事,若是可以她连回想都不想。 文柔听闻没有反驳,环视了四周发现她宫中除了树就没有其他的花卉,不由好奇:“皇后娘娘,为何你不栽种些花草在院中?” “花太娇弱,太脆弱,本宫不喜欢。” “皇后娘娘果然与众不同。”文柔笑着夸赞。 苏珝错只是礼节性的一笑,正要说话,就见门口有人进来,定睛一看是荣海。 “皇后娘娘金安,誉妃娘娘安。”荣海进门之后,就屈膝行礼。 “容公公免礼。”苏珝错站了起来。 “谢娘娘。”荣海立刻起身,见到文柔后,笑道:“誉妃娘娘也在,那太好了,待会儿奴才可以偷偷懒不跑第二次了。” “荣公公这般说,可是陛下有什么要事?”文柔恢复了端雅纤弱之姿。 苏珝错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是的。”荣海说着望着苏珝错,继续道:“之前宜妃娘娘与蕙妃娘娘提议出宫去玄贞观祈福,陛下的身子不便,如今陛下的身子无碍,就将时间确定下来了。” “何时?”苏珝错询问。 “因为宜妃娘娘与蕙妃娘娘早就将一切准备就绪,所以陛下就定于明日,而且还要在玄贞观住一夜,老奴想到时间紧凑不怕娘娘准备不及,不敢耽误的赶过来了。”荣海笑着说道。 “还要住一夜?”苏珝错意外。 “是啊,娘娘快些着手准备,老奴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两位娘娘了。”荣海说着再行一礼,转身退下。 “没想到宜妃与蕙妃对这次的祭祀这般上心,娘娘要多加小心才是。”文柔想着提醒了苏珝错一句。 苏珝错听后,脸色没什么变化,“时间仓促,誉妃还是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吧。” “是,臣妾告退。”文柔点头,俯身行礼。 苏珝错点点头,文柔就与她的宫女退下。 素瑾在两人离开之后,疑惑道:“娘娘,这誉妃娘娘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苏珝错听后,淡淡一笑,“她是破国的人。” “啊!”素瑾大惊,“那陛下知道吗?她既然是破国人那如果入宫做什么,而且还与娘娘这般频繁往来,若是陛下知道,那娘娘的处境……” “本宫的身份也不怎么干净,还能比现在更坏吗?”苏珝错自嘲道。 “奴婢失言,望娘娘莫怪。”素瑾见自己的话又触及了她的隐痛,后悔不已。 “没事,这对于你与陛下来说本就不是秘密。”不过素瑾的话的确提醒了她。 温陌君到底知不知文相与文柔的身份,若是知道为何还要重用他们,若是不知道,那他又为何会信任他们。 要知道经过苏闻与钟覃之事,温陌君是只信任自己人的人。 那个文相到底有何能耐,能让温陌君直接封相? 楚衔玉最近都未出现过,那这次祭祀会不会再逢意外? 夜里素瑾才将她的东西收拾好,苏珝错沐浴之后,简单的清点了一下,将素瑾特意为她准备的一切绸缎给扔了出去。 “本宫是奉旨出去祭祀的,又不是游山玩水的,这些东西用不上。” 素瑾见苏珝错将那些花色富贵的绸缎扔出来,有些着急:“娘娘难道不想缓解您与陛下之间的处境吗?” 苏珝错疑惑的望着她,“所以你的意思?” “娘娘与陛下在一起那么久了,娘娘的肚子一直没反应,难道您不觉得不正常?”素瑾望着她,以直白的话告诉了她自己的目的。 苏珝错明白之后,当即就冷下了脸,“本宫没觉得不正常。” 素瑾见苏珝错脸色不虞,但是该说的话她还是要说,“娘娘,若是您有了子嗣,陛下对你的看法一定会改变,到时候你们一定能再度和好,而且您有了子嗣,陛下一定不会容忍其他妃子对您的不怀好意,更不会纵容她们谋划对付您,这样您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苏珝错听后,冷漠一笑,“这后宫难道还有安全之地可言?” “对于别人那肯定没有,但是对于娘娘,陛下定会倾其所有来护娘娘安全。”素瑾答得郑重。 苏珝错不想反复纠结这个话题,扬手打算了素瑾的劝说,“本宫今日累了,你退下吧。” “娘娘。”素瑾还想说点什么。 苏珝错脸色一怒,大喝:“出去!” 素瑾见她发怒,这才不情不愿的走出来。 素瑾出去之后,苏珝错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素瑾不说自己都没在意,从自己入宫以来,温陌君不曾碰过她,这换到以前或许她会不高兴,但是如今她却很庆幸。 不管怎样,她与温陌君之间都是不可能了。 不期然另一张容颜自脑海沉入心头,若非袒露心扉,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已经这般的依赖他。 “既然沐浴了,为何不擦擦头反而坐在这里发愣?”耳畔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紧接着一直贴在自己身后的发被人撩起,轻轻揉搓。 苏珝错心头一动,往后靠去。 正在为她擦发的人,见到她往怀中倒来,不得不分出一只手轻轻的搂住她,“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也有这般小女儿的一面。” “不好吗?”苏珝错靠着他,疑惑的问。 对方的手拦住了她的腰,含笑道:“好,怎会不好。” 苏珝错会心一笑,靠得理所应当。 “我听闻你们明日要出宫,而且还要在外住宿一夜。”白玉容归扔开了手帕,握住了她的手。 “你的消息真灵通。”苏珝错笑道。 “对你,我一向都是谨慎小心的。”白玉容归轻轻的将她压在了心头,声音低柔而认真。 “为何要对我谨慎且小心?”苏珝错疑惑,若是以前她可想通,可是如今她却有些不明白。 白玉容归轻声笑了笑,“因为想要珍惜,不得不更加的小心翼翼,怕会不经意就让你受伤。” 苏珝错听着白玉容归的话,从他怀中起身,回神望着他,“容归,告诉我,我们会有未来的,对吗?” 她不想再经历那种付出真心又被人拒之门外的苦,也不想去承受那得而复失的痛,她如今想要的就是一个可以携手并进的现在与触手可及的未来。 白玉容归认真的凝视她,“天地为证,星月为鉴,你我之间一定会有未来的。” “好。”苏珝错粲然一笑,星光尽褪。 白玉容归温柔弯唇,似万花飞盏。 第258章 内有乾坤的补药 同一片月色下,温陌君站在屋檐下,长身独立,望着浩瀚夜色,眼黑如墨。 “陛下,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纤阿姑娘送来的补药,您要喝吗?”荣海端着一碗汤药来到文墨军事身后,低声询问。 温陌君轻轻的回身,望着那碗补药,目光隐隐有着几分异光在浮动。 荣海见温陌君不动,看了看他的脸色,缓缓的劝慰:“陛下,这半月皇后日日都差纤阿姑娘来,可见娘娘对陛下是一片真心,如此陛下可否消消气,接受娘娘的一片心意呢?” 温陌君听着荣海的劝慰,眼前划过那张倔强而清冷的脸,久久没答话。 荣海看温陌君还是不动,自己能做到也只能如此,看来陛下与皇后娘娘果真是隔阂太深。轻轻叹息了一声,他转身欲走。 不想身后的温陌君却叫住了他,“荣海。” 他惊喜转身,“奴才在。” “将药放入殿中吧,朕待会儿喝。”他用眼神示意荣海放进去。 “是。”荣海笑着将药放了进去。 待出来后,温陌君又道:“纤阿可离开了?” “没有,纤阿姑娘怕陛下又会将补药退回来,不敢离开。” “将她带进来,朕有话要问她。” “是,奴才这就去。”荣海转身就往外走。 恢弘的宫殿下,如银似霜的玉石路上,纤阿静静的站着,本是娇小的身子因为月光的迷离而被拉得格外纤长。 一直无人问津的她突然听闻前方响起了脚步声,她微微抬起了眼帘,见到来人是荣海,轻轻的叹息了一口气,道:“荣公公,是不是陛下又……” “纤阿姑娘,陛下让你进去,有话要问你。”荣海喜上眉梢。 ““啊!真的?”纤阿意外,陛下对娘娘一直不闻不问,自己才会想着借娘娘的名义来关切陛下,希望陛下能对娘娘释怀,原谅娘娘的一切,重新对娘娘上心。 但是没想到陛下一直不肯接受娘娘的心意,本以为这一次也不例外,但是没想到陛下却要见她了。 那是不是说明陛下对娘娘依然是旧情难忘。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荣海见纤阿不敢相信,直直挥手让她跟着自己进去,“切莫让陛下的等久了。” “是,是。”纤阿立刻随在他身后走进去。 来到乾和宫门口,荣海止步,让纤阿自己进去。 纤阿深吸一口气,才迈步走进。 “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安。”走进去之后,她目不斜视的恭敬行礼。 温陌君坐在上方,补药的碗已经见底了,他看了看匍匐的纤阿,沉声道:“真的是你家娘娘吩咐你送来的?” “是的。”纤阿稳住有些发虚的心,尽量让自己的谎言听起来真实,“皇后娘娘十分关心陛下,怕陛下不相信,特意命奴婢到鬼医的身侧一面好生照顾陛下,一面将陛下的情况反映给她,以此关心着陛下。” “将你安排在鬼诣的身边/?”温陌君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含着一丝疑惑。 “是。”纤阿不知温陌君是信还是不信,反正如今她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荣海。”温陌君没有再问她,反而叫了一声荣海。 “奴才在。”荣海立刻出现在殿门口。 “将鬼诣找来。”温陌君单淡声道。 荣海看了一眼纤阿,躬身垂首答:“是。” 纤阿没想到温陌君会这样的不信任,听闻他要去找鬼诣来,她的心微微一慌,但是也被她强制忍住了。 不多时,鬼诣出现在了门口,见到纤阿跪着,温陌君脸色阴着,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陛下。”他对着温陌君行礼。 “鬼诣。”温陌君见他走了进来,如今在这后宫他能信任一些的人也就是他了。 不是他怀疑纤阿,不是他不肯相信,而是他不敢相信。 苏珝错与他之间早就已经分道扬镳,而且缘分已尽,他不敢相信她如今还会回心转意。 所以他需要一个自己信任的人告诉自己,这是真的。 “纤阿说她是奉皇后之命跟随你的,这可是真的、” 鬼诣被温陌问及这个,看了看纤阿,见她低着头,将目光落在温陌君身上,“是。” 温陌君心头一涌,又问:“那你今日可去过祥福宫?” “这段时间臣不曾去。” 纤阿听闻他的话,抬起头希冀的看了他一言。 鬼诣本不想理会,但是面对那双满是乞求的眼,他的嘴就不听使唤。 “不过近日娘娘倒是经常差纤阿来问臣, 关于一些药物的药性以及作用。” 温陌君这才点头,若是如此,那说明她真的有心在关心着自己。 纤阿听闻鬼诣后面一句话,见到温陌君脸色消融,投以他感激一笑。 鬼诣却视若不见。 “好了,没事了,你们下去吧。” “是。”纤阿与鬼诣一齐出声,退了出去。 出去之后,纤阿正欲对鬼诣说话,但是鬼诣却刻意避开了她,走得极快。 “鬼诣。”纤阿不管那么多追上去。拦住了他。 鬼诣脸色极为冷淡,“纤阿姑娘,还有事吗?” 他的疏离与冷淡让纤阿心头的热度渐渐冷了下来,“我……我……” “如果纤阿姑娘没事,那我就先走了。”鬼诣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来气,绕开她又走。 “等一下。”纤阿也不知自己怎么会那么不受控制,还要厚着脸皮去栏他。 鬼诣不得不止步,淡漠凝视他。 纤阿憋了半天,才开口:“今晚谢谢你。” “不必。”鬼诣恼怒的推开她,自己还在期待什么,自己做的这些换来的不过是薄薄的谢谢二字。 那么他不需要。 纤阿见鬼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心头又冷又怒,“你真的这般不愿见到我?” 鬼诣听后神色未变,淡色道:“纤阿姑娘既然知道,又何必反复拦着鬼某。” “我们之间真的只能这样?”自己努力了那么久,难道他还看不出自己的心意吗? 还是他其实就不愿意看。 当初自己的话太过决绝让他彻底死了心,断了念。 “不然你以为我们之间还能有变化?”鬼诣冷笑着反问。 纤阿听闻他的肯定答案,拦着他的手突然失力,缓缓的放下。 鬼诣见她放下了手,是在放自己走,心头不由再怒。 “你若是只有这点信念就趁早放弃吧。” 纤阿抬起头,一脸莫名的望着他,他这是在鼓励她,还是在劝说她放弃。 鬼诣见她不理解,苍凉的一笑,“你为了苏珝错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不懈,但是你用在我身上的心思却只有那么一点,你冒着欺君之罪也要缓和苏珝错与陛下之间的矛盾,但是你却连死死拽紧我的勇气都没有,纤阿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是为了什么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纤阿仔细的听着鬼诣的话,但是却未出一言反驳。 鬼诣静默的等待了一会儿,见纤阿似是无话可说,也就没有再犹豫,转身即走。 纤阿见鬼诣再度扔下她走了,不由的苦笑,自己呆在他身边已有半月,这段期间他不是对自己视若无睹,就是漠然冷视,两个人即使同处一地也是无话可言,好不容易今日他帮助了自己,让自己心有所期。 不想结果依然如此,是否他们之间的缘分真的断在了那一日的宫外。 所以如今自己再怎么想要挽留,也是徒劳。 纤阿与鬼诣之间的情形,一分不落的落入了另一个藏身于一角宫墙之后的青瑶眼中。 “娘娘这……?”身旁的宫女见青瑶一直沉默的望着外面的人,疑惑出声。 青瑶别有深意的一笑,道:“先告诉本宫,那件事办得如何?” 说到这个,那名宫女得意汇报道:“娘娘放心,那个东西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入了那碗汤药之中,而且陛下已经服下。” “做得好。”青瑶含笑点头。 “谢娘娘夸奖。”宫女躬身谢恩。 “不过陛下的警戒心真是超乎本宫所想,,没想到他至今连皇后也不信了,竟然迟迟不肯服药。”青瑶半感叹半低语。 宫女不知青瑶说这句话的意思,不敢擅自接话。 青瑶沉默了片刻,转头望向当空的皓月,嘴角扬起了一丝真切的笑意,“但是他最终还是喝下了,那么本宫的计划就开始了,本宫倒要看看他对苏珝错到底能有多大的容忍心。” 但是见到刚刚的那一幕,她转动了一下眼珠,道:“娘娘,刚刚那名宫女可是皇后身边的贴己之人,我们是否可以在她身上做做文章?” “不过是一个奴婢,没什么大作用,本宫自有安排,你不必插手。”青瑶的声音冷了下去,她最不喜欢被人打乱计划。 “是是是,奴婢失察请娘娘莫怪。”宫女立刻认错。 青瑶举目望向祥福宫的方向,这里正值月色最浓郁的那一处,四周被银辉充斥,宛若白昼,格外的刺眼。 苏珝错,你以为你能得到他!不可能的,本宫怎会让你占有他,绝对不可能! 昼夜交替,在地平面上拉开了一道金色的弧线,日光顺着那道弧线开始蜿蜒爬出,丝丝缕缕的侵染着被黑暗覆盖的天地。 不多时,树梢、绿草、屋檐上都被投影下了一片璀璨的金光,分外夺目。 正阳宫宫门口,一座宽敞尊贵的御驾马车默默的候着,四周站满了随驾宫女与公公,青瑶与钟诺涵到得最早,文柔稍迟,三个姿色各异却同样出众的美人站在宫门口,相互含笑凝视。 第259章 出行 “誉妃娘娘,来得真早啊。”青瑶望着文柔,笑得意味深长。 文柔看到钟诺涵与青瑶,回异端庄一笑,“惠妃姐姐,宜妃妹妹,你们也来得那么早。” 钟诺涵淡淡一笑,“算起来这还是本宫第二次见到誉妃呢。” “可不是,臣妾听闻誉妃姐姐似乎与皇后娘娘极为亲近,经常去她的宫中呢。”青瑶笑意不减,话说的更加的露骨了。 文柔听闻青瑶刻意离间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和气,“宜妃妹妹说得不假,本宫的确经常与皇后娘娘处,但是身为妃嫔日日想皇后请安也是常事,倒是本宫很疑惑,同为妃嫔的宜妃妹妹与蕙妃姐姐倒是很少去,不知这件事被陛下知晓,会不会治你们一个目无尊长之罪。” 青瑶与钟诺涵一听文柔的话,就知道她是一个硬茬,正欲再言,就被长长的宣报声打断。 “陛下到,皇后娘娘到。” 三人立刻敛容,并列成排,齐齐恭迎:“臣妾恭迎陛下,皇后娘娘。” 站在一旁的其他宫人们也纷纷跪地恭迎。 温陌君携着苏珝错走至皇撵前,淡声道:“不必多礼,大家起身吧。” “是。”三人轻吟吟的应声。 后方的人也随之而起。 文柔见苏珝错与温陌君一道来,看着她回以微笑,苏珝错并未回应她,对于她来文柔并不比起他两人来得安全,人前人后文柔的差异太大,而且她始终对文柔的身份耿耿于怀。 更对温陌君对文家的重用摸不着头脑。 所以如今还是静观其变则好。 文柔见苏珝错不搭理她,也不表现出失落,反而笑得更是端和,“陛下,吉时快到了,咱们应该启程吧。” 对于文柔的出言,温陌君只是略略蹙眉,这本应是苏珝错提醒她的,但是见苏珝错有些发怔,他也没表现出多大的情绪,看着众人道:“朕与皇后共乘,其他爱妃要怎么结伴就随你们。” “是。”三人齐齐应声。 显然青瑶与钟诺涵则是一起,文柔一个形单影只的独坐一乘。 众人分配好之后,各自上车。 上车之前,苏珝错侧眼看了看钟诺涵,正好钟诺涵也回头望她,两人的目光一交汇,苏珝错清晰的看到她眼底浮现的冷厉。 随即两人同时回眸,各自上车。 “起驾!”荣海长悠悠的声音在外面扬起,整个队伍磅礴出发。 随着马车一颠一颠的晃悠,苏珝错与温陌君的身子都为之共舞。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温陌君看了看一直不曾言语的苏珝错,撩窗看了看外面,刚刚出城,外面是一片绿茵大道,格外生机。 “皇后,可喜欢宫外?”他望着外面,对苏珝错问道。 苏珝错闻言,举目望去,正好从缝隙间看到一丝丝绿色滑窗而过,风从缝隙中灌进来,不似宫中那般压抑古板,带着阳光的暖,绿草的香与大地的广,闻起来沁人心脾。 “喜欢。”她若是不喜欢外面的世界,当初又怎会于集市桥头见到他,又怎会有这之后这纷乱的纠葛。 “那你想一直生活在宫外吗?”温陌君又问了一句。 苏珝错狐疑的将目光投过去,“陛下为何这般问?” 温陌君放下了幔子,侧头望着她,道:“只是觉得有些不了解皇后了,想多问问皇后的喜好。” 一句听似随口的话,却让苏珝错心头一滞。 原来他们之间早已经不了解了。 一场场阴差阳错,一场场各自为敌,一场场痛不欲生,终于将系在两人心头的绳索彻底崩断,终于他也不堪重负了。 “了解自然不是三言两语能问清楚的,而且陛下也不必刻意了解臣妾,臣妾……” 苏珝错的话还未完,温陌君就低声打断了她。 “阿错,你可还爱着我?” 苏珝错未出口的话就这么哽在了喉间。 温陌君见苏珝错表情僵住,又问了一句:“阿错,你可还爱着我?” 我,他用的是我。 苏珝错渐渐放松了身子,但是心却放松不下来,反而越扯越紧,紧得仿佛要将一直潜藏在心底的那份背叛扯出来。 温陌君见苏珝错神色僵硬,迟迟不语,心头就有了答案。 然而温陌君的沉默却让苏珝错更觉得窒息,两个人若是真的要计算一下,那么她应该才是最先放弃的人。 而温陌君才是苦苦坚持的那个人。 可是如今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皇后。” 苏珝错思量间,温陌君的声音又从身侧压来。 “这几日,你可安排了纤阿到鬼诣处?” “有。”苏珝错低声答。 虽然不知他为何这般问,她还是如实回答。 “回宫之后将纤阿调回去吧。”温陌君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 苏珝错疑惑的回眸,为何温陌君的话这般前言不搭后语,是自己忽略了什么,还是他又在算计着什么。 一番鬼使神差的思虑后,苏珝错反问了一句,“陛下,你可还爱着臣妾?” 温陌君闻言,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只是呼吸深了些。 苏珝错牢牢的盯着他,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问,这样的问题只会让她的处境愈发尴尬,愈发难堪,但是她却挡不住心头那一闪而过的执念,或许在找一个放弃的理由,也或许想断了自己某个念头。 等待中,她的心紧张而忐忑,痛苦而煎熬。 终于等来了答案。 “不爱。” 可是当这两个字入耳的时候,她却觉得心在发颤。 “朕不爱你。”温陌君再重复了一次。 就算她是关心他的,就算他确定她不是不在意他,但是这种在意已经变味,不属于苏珝错与温陌君之间,只属于皇帝与皇后之间。 那么身为皇帝的他又怎会爱一个冷冰冰的皇后。 所以他不爱。 他也相信她等的,就是这个答案。 这一句话后,两人再未交谈,明明只是一左一右不到半米的距离,却宛若前世今生般不可逾越。 另一边的车厢,青瑶与钟诺涵共乘,钟诺涵时不时的撩起窗幔想要窥视前方的情况,但是隔着不近的距离,加上还有重重身影在中间交错,她根本就看不清。 “你在担心什么?”青瑶见钟诺涵坐立不安,蹙眉问道。 “这件事真的没问题?”钟诺涵不安的望着她。 “你若是怕,那你还有什么魄力做一国之后。”青瑶低斥。 “可是这件事不是说说而已的,你给陛下下的什么药,若是陛下殡天,那我做那皇后又有什么用。”钟诺涵越想越觉得太冒险,如今诏月还未从之前的大战中恢复过来,若是这个节骨眼上温陌君再出问题,那诏月不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那她还做什么皇后,不殉国就不错了。 青瑶没想到钟诺涵在利欲熏心下还能想到这一环,微微一笑,道:“你要知道,我要的就是诏月,就算温陌君出事诏月也不会遭受其难,而且到时候诏月依然需要一个皇帝,只是这个皇后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人。” “真的?”钟诺涵还是觉得不妥。 可是自己如今无权无势,就连之前父亲的暗卫都被诛连,整个家族除了自己谁都未能幸免,所以她也无法知晓青瑶帮助她的真正目的。 但是她却清楚一个女人不可能毫无根据,无欲无求的帮她。 所以她才会不安。 “你若是不信,你尽可推出,要成为皇后的人不是非你不可。”青瑶见计划已经展开,钟诺涵却畏首畏尾,便激她一下,“而且你要知道苏珝错虽然没找你的麻烦,但是你当初利用了她的事她可没忘,如今不找你不代表就是放过你了,你清楚她的手段,难道不你怕?难道不怕她一句话就可处死你,就如处死她殿中那个宫女一样?” 钟诺涵一愣,最近都在传苏珝错为了凤钗生生将一名宫女逼得以死证明清白的谣言,苏珝错的为人她的确清楚,就是因为清楚她才会怕。 但是青瑶的话不假,只要苏珝错一日在宫中,她就觉得有把刀悬在了自己头上,那种感觉太煎熬了。 加上如今的温陌君对她宛若路边小草,毫不在意。 想到这里,她一直飘摇的心渐渐定了下来。 与其这样担惊受怕,还不如拼一拼。 “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见钟诺涵坚定了心意,青瑶微笑着问道。 “我要陛下活着,否则我宁可死在他手中。”钟诺涵半威胁半警告的说道。 青瑶听闻之后,眼底暗藏着一丝厉芒,随即被她用笑意掩藏,“姐姐不必担心,妹妹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但是妹妹也希望姐姐不要反悔。” 钟诺涵知道她说的就是之前她秘密让她将里面的人偷梁换柱的事,扬唇一笑,“那是自然,妹妹的人此刻已经在玄贞观了。” “姐姐冰雪聪慧,妹妹也自愧不及。”青瑶听闻自己的人已入观,嘴角压了下去。 苏珝错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带他逃出去! 与此同时,在众人离去的皇宫内,一处雅致的北院中,白玉容归独自靠在软榻上,眉目深思,脸色稍凝。 他望着前方,沉声道:“所以你暂时要退出这场角逐?” 被他看着的人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当初和你联盟不过就是想让父皇看到我的能力,相信我可以掌握诏月,但是如今父皇不在,而且西戎还处于内乱中,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第260章 玄贞观 “那你是有把握获胜的?”白玉容归没有表达意见,继续追问。 ? “在父皇即将驾崩前,就已经有一封指明要我登基的密旨发了出来。” ? “既然这样,”白玉容归仰起头,一张绝世之容被漂浮着尘埃的阳光笼罩,完美似神謫, “那本王爷只能恭喜你了,云穹。” ?云穹呵呵一笑,“希望你能早日达成所愿。” ?虽然当初是抱着渔翁之心来看鹬蚌相争的,但是在相争的过程中他对白玉容归却有了新的认识,也就改变了当初的态度。 对于白玉容归,他是友好多于算计的。 “这是自然。”白玉容归谦然一笑,这愿自然会达,只是这个愿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愿望。 “那你还打算在这里呆多久?”云穹看了看四周,轻笑着问。 “不会太久。”只要打听到回魂草的下落,那他就可以带着她功成身退。 云穹见白玉容归眉色突然间涌现了一丝柔意,好奇道:“难不成你是在等某个佳人?” “有那么明显吗?”白玉容归坐了起来,似叹却笑着道。 云穹见他没否认,忍不住又问:“能让容亲王这般牵挂的佳人不知是何家闺秀?” 若是他真是为了某个佳人才呆在这里,那那个佳人此刻一定在这宫中,而在这宫中的人他几乎都不用多想,能让白玉容归入眼的人屈指可数。 想到这里,他不由多看了白玉容归几眼,既然他有心与携佳人之手,那么是不是证明他还可能会因为佳人而转变计划,所以他才会不为难自己。 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会这般轻易的放过自己。 云穹的想法虽然白玉容归未能看出全部,但是也能猜测一二。 “那个佳人不算闺秀,四皇子不必在意,若是日后有机会你自然会见到。” 云穹听着他的话,心头一惊,还真是为了一个女子。 而且那个女子的身份他不用猜,也清楚了,他还是栽在了她的手上。 “那今日别过了,日后有机会就来西戎。” “甚好,若是有机会定会去找你的。”白玉容归起身相送。 云穹拜别后,白玉容归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朝着暗处打了一个眼色,一个浑身黑装的男子从里面走出。 “主子,有何吩咐?” 白玉容归见出来的人不是九虚,而是铁树,疑惑的问了一句:“九虚呢?” “大人被青瑶公主派走了,说是要出去祭祀,怕有人对她不利。”铁树低声回答。 “对她不利,她不去招惹别人已是万幸。”白玉容归冷哼,本想让铁树将九虚换回来,但是想到苏珝错也在,九虚在多少也能护得住她,也就打消了念头。 “你跟上四皇子,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回了西戎。记住切莫被人发现!” “是。”铁树领旨,即刻离去。 排走了铁树,他独自在殿中踱了几步,想到回魂草,纵身一跃离开了宫殿。 阳光明媚,照在路面远远看去宛若镶嵌了金般璀璨。 经过一个半时辰的颠簸,苏珝错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选贞观,它位于诏月东面的山顶处,四周树木葱翠,云雾环绕,加上它本身修筑风格与大山的山脉走势融于一体,有着匠心独运,鬼斧神工的风采与独特,使得来过的人都对它格外的推崇。 因为是御驾亲征,刻意屏蔽了不干人等,所以她们抵达玄贞观之后,原本人流如注,香火繁盛的玄贞观露出了少有的冷清与安静之景。 观中的人审批青色常山,头戴同色观帽,迎风而立,分列在门前候着。 “陛下到,皇后娘娘到!” 随着荣海的一声宣报,山谷回响,余音回荡,所有人都在这未绝的音调中屈膝下跪。 “道人玄智率领观中弟子恭迎陛下与皇后大驾。”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从外面灌注,使得苏珝错微微抬眼。 温陌君在众人恭迎的时候,就起身往外走去,苏珝错也跟着走出去。 当绵延曲折的山路入眼,当片片翠绿之色灌入眼中的时候,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那是久违的,属于自由的味道。 “皇后娘娘小心。”素瑾见到苏珝错走了下来,上前扶住。 苏珝错下了车,后方的青瑶与钟诺涵以及文柔都在自己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温陌君待她们几人走进,几乎没有迟疑,就向文柔伸出了手,低声道:“誉妃,来朕身边。” 文柔讶然,看了看苏珝错,见苏珝错神色只是有细微的怔凝立刻又恢复了正常后,才扬起娇笑走了过去,“是,陛下。” 青瑶与钟诺涵见温陌君这样偏爱文柔,两人看着苏珝错的目光都是复杂且得意的。 一直被温陌君捧在掌心的她,也尝到了这种痛。 老天爷是开眼的。 素瑾见温陌君对苏珝错视若无睹,看了看苏珝错,见她没有表现出异样,才低下了头。 温陌君握住了文柔的手,对着众人道:“皇后,各位爱妃,随朕进去吧。” “是。”身后传来一片应声。 “皇后娘娘一起吧。”众人起身后,文柔出声唤了苏珝错。 苏珝错抬眼看了看神色漠然的温陌君,淡容道:“本宫跟在陛下身后就行。” 温陌君听闻苏珝错的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继而往前走着,对还跪了一地的人道:“免礼,大家都起身吧。” “谢陛下。”众人起身。 玄智上前靠近了温陌君,“陛下,道人便是这选贞观的掌门,请陛下随道人来。” “有劳。”温陌君淡淡颔首,在玄智的领引下往前走。 文柔被他牵着往前走。 玄智见被温陌君牵着的人衣着虽然华贵,但是却像是妃制,便将目光又落在了苏珝错身上,与帝色同系的服饰与装扮,怎么看她都是皇后。 但是为何陛下不牵着皇后的手,反而要牵着一个妃子的手。 苏珝错见玄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转身引路,脸色不由一沉,这是温陌君故意为之,是要让天下人都见到她这个皇后的不得君心。 “娘娘。”素瑾见温陌君已经往前走了,苏珝错却不动,i低声提醒道。 苏珝错收起心神,往前走。 青瑶与钟诺涵随在苏珝错身后,见温陌君不管苏珝错,反而在众目睽睽下牵着文柔的手上前走,忍不住低笑:“还以为这种祭天祈福的事本是陛下与皇后一道同行的,没想到陛下却选了别人,皇后娘娘,你也不过如此。” 苏珝错听闻青瑶的落井下石,淡淡一笑,“不管本宫如何的如此,但是本宫也是皇后,一国之母,一宫之主,依然比你来得尊贵。再说了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这诏月是陛下的诏月,陛下想带谁,不想带谁,都是陛下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妃位的人来置喙!” 青瑶被苏珝错的话噎住,脸色不虞的冷哼了一声。 钟诺涵没有插话,看了看气愤不已的青瑶,再看神色如常的苏珝错,眼底亦是一片深色。 “陛下,这边请。”玄智带着温陌君绕过了大门,朝着里面走。 温陌君握着文柔的手,一道走进。 苏珝错跟在后方无声无息。 这根其他庙宇不同,这里是一处道馆,因为环境过于仙气,因此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呈现出了别处没有的欣荣与生气,路过一片从葱翠的树木,恰逢清风拂过,树枝上还残留着好多轻盈剔透的露珠,簌簌落下,宛若细雨。 ”这地方真是比其他地方有灵气,就连这些寻常的树木都看起来比其他地方来得葱翠茂密。”钟诺涵望着四周的树木,惊喜道。 青瑶也认可,“这里的山清水秀,的确是个好地方。” 文柔听闻后方的声音,不由回头看了看身侧的苏珝错,“姐姐可是这般认为?” 文柔的刻意友好,让苏珝错有些不悦的蹙眉。 不知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本不想理会,哪知温陌君也不知怎么的,插入了进来。 “朕也觉着这是好地方,今夜咱们留宿这里,享受一下这份灵气,如何?” 青瑶听闻,不等其他人回话,欣喜道:“陛下说的是,臣妾也极喜爱这个地方。” 苏珝错看了看过分热情的青瑶,依然只字未答。 倒是前方引路的玄智,听闻他们的话,躬身对温陌君道:“道人接到陛下要在鄙观住宿一夜,已经吩咐其他弟子将陛下与各位娘娘的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若是此刻想去,道人也可为陛下带路。” “陛下,臣妾想先去看看住所,熟悉一下环境。”青瑶听闻玄智的话,就忍不住雀跃,满眼期待的望着温陌君。 钟诺涵虽然没开口,但是目光也是灼灼的。 面对这样一个灵秀逼人,神清气爽的好地方,任谁都会先关注住所吧。 “皇后与誉妃认为如何?”温陌君征求苏珝错与文柔的意见。 文柔挽着他,笑得娇丽,“臣妾认为都可以。” “臣妾亦然。”苏珝错淡声附和。 反正两件事都不是她感兴趣的,谁先谁后她并不在意。 温陌君听闻,便对道长道:“玄智,你安排其他人先将皇后及几位娘娘先领到住所看看吧你带朕去看看祭坛。” “是,那道人就先安排自己的徒弟带皇后与各位娘娘先去。“说着他朝人群后方看去,一个小道士从人群中抛出来,对着玄智作揖,“师傅。” “青烨,你帮为师将各位娘娘先带至住所处歇息一下。” “是,师傅。”小道士低头领命。 第261章 水珠 “陛下,这边请。”玄智望着温陌君,侧身继续引路。 温陌君这才放开了文柔的手,临行时还特意叮嘱了她一句:“去了那边,没事不要乱跑,就在那里呆着吧。” 一声充满关切的话语,让其他三人微微色变。 其中最为明显的便是钟诺涵,原以为只要除去了苏珝错,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的走上那个位置,但是没想到如今又杀出来了一个文柔。 “是。”文柔被温陌君这般关切,忍不住羞涩的一笑。 “恩。”温陌君这才与玄智一道离开。 “各位娘娘,请随小道来。”靑烨目不斜视的望着地面,躬身伸手指着另一边,谨然道。 “皇后娘娘,臣妾与您一起走吧。”温陌君一走,。文柔立刻就走到了苏珝错身旁。 她的举动毫不疑问引得其他两人侧目。 苏珝错虽然不在意这些,但是也不愿成为被人时时关注的对象,所以对她冷淡些:“路这么宽,你随意。” “谢皇后娘娘。”文柔忽略那丝冷淡,笑脸迎去。 文柔与苏珝错的一道行走,落在青瑶与钟诺涵眼中无疑是两人统一战线,对抗她们。 两人互看了一眼,没有多说话。 一路无话,气氛十分压抑,靑烨引路也引得十分小心,也是因为他的过分小心,所以苏珝错才多看了他几眼,按理说不过是引路,他应该那么紧张才是。 后方的青瑶见苏珝错一直盯着小道士看,怕她看出什么,出声道:“小道士,平日里你们这里可是热闹非凡啊?” 苏珝错回头看了看青瑶,眼中的疑惑未退。 而靑烨被问话,起初是一惊,随后紧张答:“是的,平日里道观里是有许多的香客,很热闹。” 或许是靑烨过于无趣了,也或许是怕自己说多错多,青瑶只是那一句话就没开口了。 绕过了几处庭院,小道士指着一处宽敞且无墙束缚的雅苑,对她们道:“这里便是师傅为各位娘娘准备的住所。” 红砖瓦砌,浮雕凉亭,潺潺细流,葱翠绿树,环境幽雅,布置精巧。 而且在雅苑的中心还有一株足足四人合抱的大树,枝繁叶茂,宛若在这里矗立了上百年一般。 “这一棵便是玄贞观的百年古树,也是玄贞观的镇馆之宝。”靑烨见所有人都望着这棵古树,便低声解释,“传说从前这里是一处悬崖,这棵古树便傍崖而生,随着山川移动,地质变化,它不断的去适应环境,突破自身的局限性才有了今日的百年不倒,繁荣昌盛。玄贞观能被外人传诵,多半也是因为这棵古树有关。” “本宫幼时就听闻过这棵古树的故事,听说它还曾一场暴雨中庇护了十个从这里经过的百姓,因此才被众人铭记尊崇的。”钟诺涵望着古树,无不敬仰道。 “凤灵的山水虽然秀灵,但是却从未有过这般倔强茁壮的古树,生命真是神奇。”青瑶举头望着宛若可只手遮天的古树枝节,也由衷的赞叹。 文柔看着古树,心头亦是暗暗称奇。 唯独苏珝错望着这棵上百年的古树,脸上没有半丝的变化,能这般成长,这棵树必然经历了漫长的风雨,同时也经历了常人不知的风霜与考验,百年的时间沉淀出来的不仅是生命的茁壮,更是生命的脆弱。 不知这棵树的树根接受了多少生命的生机,共饮了多少温热的鲜血,见证多少了历史桑田。 有的时候,活着未必是一件好事。 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斑驳的印记。 “各位娘娘,这便是你们的住处,南方为主位,供陛下与皇后娘娘共住,其他的几个厢房就见三位娘娘如何分配,小道就不参与了。”靑烨见众人欣赏得差不多,适时插话。 “蕙妃姐姐,不知您想选哪一处?”文柔听此,友好的出声询问年份最长的钟诺涵。 钟诺涵看了看苏珝错,眼底有着隐晦的嫉妒,听闻文柔的话放眼四周看了看,指着北边的厢房道:“本宫要那处吧。” 北面被东西两面包围,若是今夜有变,自己与主院的距离加上地理位置也足以让她有所防范。 文柔听后点头称好,转头正欲问青瑶,青瑶却不问自答:“妹妹要西面厢房吧,那里离树木最近,空气格外的清新。” “甚好,那东面的厢房正好剩下。”文柔欣喜一笑。 “当然了,誉妃姐姐与皇后情同姐妹,那处厢房姐姐纵是不争,妹妹也不敢要的。”青瑶在旁讽刺道。 “一切都是自主的选择,妹妹何必这样咬文嚼字,意气用事。”反复被青瑶讽刺,纵然心性如文柔这般好,也忍不住反唇相讥。 “难道不是吗?”青瑶却不怕,继续挑衅。 “够了!”苏珝错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了皇室的颜面,出声阻止:“这里不是后宫闲院,更不是喧闹集市,两位妹妹还是适可而止得好,莫在为这件小事争吵,让外人看了笑话,更不要让陛下难堪。” 青瑶与文柔闭嘴。 “皇后,既然住处我们也看了,不如让这位小道人带我们去陛下那边,祭祀仪式该是要开始了。”钟诺涵见四周安静下来了,提议道。 苏珝错看了看天色,点头道:“好吧。”随后又对小道士和颜道:“有劳小道人。” “不敢,这是小道的本分。”靑烨目不斜视,仿佛未听见他们的话一般,立刻躬身将她们引向祭坛处。 “是。”钟诺涵与文柔齐齐福身,青瑶缓步跟在最后。 路上她的目光状似无意的扫视着院落,实则都在观察四周的分布情况,今晚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容哥哥,我要你看到不是苏珝错才能给你一切,我也可以,而且还能比她给你更多。 走了一会儿,远远的就望见一处突起的小山峰上,温陌君一袭金衣迎风而立,衣发齐飞,风姿卓然。 而他身旁的玄智道风仙骨,仿佛看淡红尘般傲然独立。 “师傅。”靑烨走上去之后先对玄智行礼,随后才向温陌君叩拜,“陛下万安。” 玄智含笑望着靑烨。 温陌君看着跪着的靑烨,还未开口,就见苏珝错与文柔几人走了过来。 “陛下。”走近之后,她们齐齐行礼。 他挥手免礼,继续对玄智道:“那之后的祭祀仪式就交由道长了。” “这是道人的荣幸,更是道人的本分,还请陛下放心。”玄智轻然行礼,衣袂翩然,举止尽显大家风范。 所谓祭祀不过是玄智站在摆放着一个古老仪盘与其他道家用具的桌前,手起身舞,且喋喋念词的祈求着什么。 以温陌君为首,苏珝错为次,钟诺涵、文柔及青瑶在第三列,随性的其他宫人尽数跪在末处的阵型叩拜。 祭祀不过是一个形式,它不一定具有实际的意义,但是却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 苏珝错对于这些虚礼向来不在意,但是看到虔诚的温陌君,她也只得打起精神。 祭祀的时间不长,最后玄智将一碗清水抛空,身子一旋,手快速的抓过放于桌上的桃剑,腾空而起,纵袖一挥,水从碗里流泻而出,却被他极快的出手斩为了点点水珠滞于半空,随后隔空一推,将水珠打出,且朝温陌君与她边推来。 她心头一惊,不是为这水珠,而是被玄智这一动作后的内力所惊。 这样的功力,这样的内息若是单打独斗,她自认她没有赢的胜算。 思量间水珠已经穿过温陌君朝着她扑面而来,让她不由想起第一次苏蔓吟主张的祭祀,想起突然在自己身前蒸发的水珠,她心有余悸,若是这一幕在这里重演,她几乎可以预料自己被推下后位,囚于宫中的凄景。 于是她暗自运力,将即将落在自己身上的水珠转向,朝着两边砸去。 “陛下,礼成,祭祀仪式完毕。”玄智因为刚刚露的那手有些气虚,所以留意苏珝错的动作,走到温陌君身前,恭敬道。 “好。”温陌君撩袍起身,“辛苦道长了。” “为陛下所用,是道人的荣幸,能为诏月百姓祭祀祈福更是道人的福惠,陛下不必道谢。”玄智依然是垂眉的模样,但是苏珝错却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 只是不确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她放眼四周,才惊觉天色已暗,像是要入夜般的阴沉。 心头一突,出宫至今最多也就两个半时辰,此刻应该是申时,而且她还记得之前从住所中出来依然是阳光明媚,为何一场祭祀之后却变为了这般。 难道是要下雨了吗? 她心里隐有担忧。 “陛下与各位娘娘舟车劳顿,想必都累了,不如先去雅苑歇息,待晚膳备下,道人再差人来请陛下与娘娘们来用膳。”玄智弓着身,提议道。 温陌君看了看天色,莫名其妙感觉到一股倦意,便点头:“如此甚好,朕的确有些乏了。” “那道人这就为陛下和娘娘们引路。”玄智说着就率先走了下去。 “道长。”苏珝错立刻上前一步,叫住了他。 玄智听闻,身子微顿,才缓过神礼貌道:“皇后娘娘,可有其他吩咐?” 她的出声让温陌君与其他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 青瑶见苏珝错突然发问,心头亦是一紧。 第262章 惴惴不安 “请问如今是什么时辰,走了一路,本宫连时辰都忘记了。”苏珝错含笑解释。 玄智听闻她的话,心头警觉,脸上却是融和之色,“如今已是戌时了,您看天色都要黑了。” 苏珝错听闻回头看了看,随即点头道:“是啊,天都要黑了。” 玄智听苏珝错的话才慢慢的放下心弦,“皇后娘娘可还有其他要问的?” “没有了,让道长见笑了。”苏珝错歉然一笑。 “皇后娘娘客气。”玄智躬身行礼,随后转身。 温陌君见苏珝错叫住玄智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正好见到她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心头不由疑惑,难道这里有何不对劲的地方? 一行人往住所走去,每个人脸上有洋溢着许许疲色,仿佛是长途跋涉之后的力竭之感。 苏珝错有点这种感觉,但是却并不是很明显,只是觉得四肢有些软怠。 回到了住所,温陌君没有多问,直接进入到主院休息。 苏珝错缓了些才回去,回去之前她再看了一眼青瑶,见她神色倦怠也是一副恹恹之态,这才回了院。 主院内有两处左右对列的厢房,中间隔着一处假山,溪水泉泉,与天同色,幽雅而静谧。 温陌君在左,苏珝错在右,她进去的时候荣海已经守在了门外,温陌君房内没有动静像是休息了,她也转身入了房内。 进去之后,她没有立刻休息,反而站在了窗口仰望天空。 “娘娘,您乏吗?”素瑾见一路上苏珝错都是走走停停,回来之后也没嚷着休息不由出声询问。 “素瑾,这一路你可看到鬼诣与纤阿同行?”苏珝错努力回想,均想不起鬼诣与纤阿两人是否随行在侧。 素瑾拧眉苦想,“像是没有。” 苏珝错眉心一蹙,怎么会,温陌君身子这个情况,怎会不带鬼诣呢? 她又抬头看了看夜色,发现其已经昏暗入夜。 “素瑾,如今是什么时辰?” 素瑾抬头看了看天色,答:“应该是刚过申时。” “不对。”苏珝错低声摇头。 “娘娘认为何处不对?”素瑾听苏珝错这样说,疑惑问道。 “我们出宫至今不过两个半时辰,最多也就三个时辰,而且一路我们未用午膳,来了玄贞观之后就直接举行的祭祀仪式,怎么会直接就入夜了,再怎么算也该是刚到戌时。” “娘娘莫不是忘记了,我们刚入玄真观的时候已经在道长的张罗下用过了午膳。”素瑾听苏珝错这般说,更是疑惑。 “你何时用过?”苏珝错比她更加震惊。 素瑾见苏珝错这般震惊,努力的苦想了一阵,却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娘娘,您真的忘记了?” “本宫很确定,没有用过!”苏珝错一字一顿道。 见素瑾一脸困惑,她脑中灵光划过,指着天色对素瑾道:“素瑾,告诉本宫你看到的天色是何模样?” 素瑾一听,脸上的困惑与疑虑更重,抬头看了半许,答:“如今已经入夜,皓月当空,天上布满了闪烁星辰,天地一片静谧祥和之色。” 苏珝错听闻,心头大骇,她惊疑的望着素瑾,“素瑾,你可知本宫眼中的天色是如何的?” 素瑾一听,脸色亦是一僵,“娘娘看到的是什么?” “阳光刚褪,残辉仍余,整个天色有着即将入夜的昏暗。” 苏珝错的话一落,对素瑾的冲击不小,“娘娘,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您与奴婢眼中天色竟然差了那么多?” 苏珝错摇头,这其中的曲折她也不清楚。 只是一如观内她本能的就觉得这里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却不知是哪里不对。 “素瑾, 你之前可来过这里?” “不曾,这里距离皇城有着不短的距离,老爷当初不愿小姐们冒险来这里,因此从未来过。”素瑾如实回答。 想着苏珝错的话,默默地在心头计算路程。 苏珝错听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窗上道:“素瑾,这里不对劲。” 计算过路程后的素瑾猛地抬起头,脸上惊异难掩,“奴婢也这般认为,路程是对的,但是时辰不对。” 苏珝错的手在窗沿上收紧,继而又道:“素瑾,联系严羲,让他即刻带人朝这边赶。” 严羲是所有暗卫中她唯一没有安排外出的人,也是暗卫中武功较高的。 素瑾听闻苏珝错沉重的语气,知道这件事另有蹊跷,不敢耽误,即刻领命:“是,奴婢这就去。” “快去吧。”苏珝错将随身携带的铜笛递给了她,挥手让她出去。 素瑾从房中踏出,寻觅到一处隐秘处开始吹奏。 苏珝错担心她会遇到意外,因此不着痕迹的在一旁等着,一会儿之后素瑾从隐秘处走出来,对她点头。 苏珝错没有底的心这才微微有了些底气。 两人回到厢房门口,正欲迈腿进去,就见钟诺涵突然出现在了房中。 “蕙妃娘娘。”素瑾望着独坐在房中的钟诺涵,回头望着苏珝错。 苏珝错见到钟诺涵心头的弦一紧,但是脸上的淡色却不退。 “蕙妃为何来了本宫的房中?” 她虽然不清楚当初白玉容归与钟覃之间的协议是如何达成的,但是在钟覃利用苏闻那一刻,在钟覃身亡之后,他与白玉容归之间的协议必然已经破了。 那么她与钟诺涵之间那种间接性的合作也应该到了尽头。 既然如此,她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钟诺涵见苏珝错对她十分冷淡,望了望四周,起身道:“皇后娘娘,臣妾有话要对您说,也只能对您说。” 苏珝错凝视了她片刻,才看向素瑾。 素瑾知道两人要密谈,对着两人行礼之后,转身走了出去,去时还将房门给两人合上。 对面的荣海见素瑾也走了出来,对着她颔首。 素瑾回以他欠身之礼。 房内苏珝错绕过钟诺涵坐在了房中的主位上,将手放在椅子旁的桌面上,指尖轻轻的敲着桌面,含笑道:“蕙妃有何话要对本宫说?” 钟诺涵见苏珝错神态正常,眼中清明,福身问了一句:“娘娘如今感觉如何?” “感觉。”苏珝错嚼住这两个字,声音含着一丝深意,“蕙妃为何这般问本宫,本宫很是费解?” 钟诺涵见苏珝错不信她,微微一笑,望着苏珝错一字一顿道:“娘娘,如今刚过到申时,外面天色大亮,阳光明媚,您可知?” 一句话让苏珝错某个推测成真。 “所以,蕙妃真正想对本宫说的话是什么?”她沉着脸问道。 说到这里,钟诺涵突然对她屈膝下跪。 苏珝错身子一动,却未起身,反而凝重的望着她。 “回禀娘娘,臣妾想告诉娘娘,今夜在玄贞观中会有一边倒的屠杀,请娘娘不要坐视不理,援助陛下。”钟诺涵跪在地上,对着苏珝错切切言道。 苏珝错听闻心头大骇,她猜测过有心之人会在这个时候做文章,但是没想到从钟诺涵口中听到的会是一边倒的屠杀! “你拿什么让本宫信你?”纵然心头震撼,但是苏珝错仍未掉以轻心。 若是钟诺涵真的知道什么,为何不早早告诉温陌君,不告诉她,反而要在迫在眉睫的时候来找她,这其中必然还有蹊跷。 钟诺涵见苏珝错戒备心还是未退,俯身道:“此刻娘娘房中焚燃的烛火中有迷药成分,只是成分不重,需要长时间焚燃才会有所作用。” 苏珝错的目光陡然转到烛火之上,眼中一片深色。 “还有,”钟诺涵见苏珝错脸色微变,“刚刚祭祀仪式,道长巧妙斩碎的清水,也是混有迷药成分的。” 苏珝错心头一沉,那水珠果然有异。 钟诺涵不敢看苏珝错的表情,继续道:“待会儿道长挥让大家前去用膳,那个膳食中还是会混有迷药成分。” 经过祭祀一事,苏珝错知道钟诺涵所说的不假,只是她不确定钟诺涵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她能知晓得这般清楚,那么她一定是策划者之一。 既然是之一,那为何要叛变对方,为何要将一切对她和盘托出,这是另一个阴谋,还是其他? “这些迷药的主要作用是什么?” “主要是让你们相信你们所看到的。”钟诺涵答得笼统。 “看到的?”苏珝错心头的警铃再次作动,“包括这玄贞观?” 她能想到的便是这个。 而这个足以让她再度震惊。 “是。”钟诺涵答得毫不犹豫。 听到这个答案,苏珝错猛然从位置上起来,走到钟诺涵处,眼色逼人道:“你既然深知其中奥妙,必然是主谋之一,说!你们到底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钟诺涵被苏珝错逼近,听着她的凛凛寒音,抬起头道:“娘娘难道猜不到与臣妾合谋之人?” 苏珝错见她来的时候,心头已经有所猜测,如今她这样一问,她几乎可以断定了。 “宜妃。” “娘娘果然聪慧极致,什么都瞒不住娘娘。”钟诺涵极淡一笑。 “既然你们策划了这一切,为何你要在即将成功之时选择背叛你的盟友?”苏珝错相信她的话,但是却不信她这个人。 背叛对她来说似乎是家常便饭,以前是,如今是,那么以后也不会有改变。 “那是因为宜妃想要破坏臣妾与她之间的合作前提。”钟诺涵扬声回答。 “合作前提?”苏珝错疑惑。 第263章 相商 “对,臣妾虽然有些不择手段,但是臣妾也有自己的底线与原则。” “蕙妃这是在解释当初你对本宫的利用与叛变吗?”苏珝错冷笑,当初若不是自己信任了她,被他的言语蛊惑,或许今日她与温陌君之间会有不同的结局。 不至于处于这样极端的位置。 “当初之事臣妾知道有愧于娘娘,但是臣妾不后悔,你我之间本就是位置不同考虑不同,若是当日异地而处,娘娘未必不会如臣妾一样做出选择。” 苏珝错没有反驳,钟诺涵说得不假,若是异地而处,她或许会比钟诺涵做得更绝。 但是这不过是想象而已,事实依然是她才是受害者。 “既然你十分清楚你与本宫之间的旧怨,那你也该清楚,本宫不会再同一个地方摔倒第二次,那么你打算如何说服本宫答应你?” 钟诺涵听苏珝错的语气就知道她是有所求,“只要娘娘这一次相信臣妾,臣妾可为娘娘做任何事。” “任何事!”苏珝错再度冷笑,“如今的蕙妃,还能为本宫做什么?” “娘娘自己都说,臣妾是主谋之一,难道娘娘不想知道全局,从而各个击破?” 苏珝错望着她。 “如今娘娘的处境说起来,比臣妾更加的危险,就算娘娘如今还能保持清醒,但是却依然防不住那无孔不入的迷药与来势汹汹的杀气,娘娘难道就不怕吗?” 苏珝错听着她的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对面的温陌君。 如果这一次真的是青瑶插手,那必然与凤灵有关,也与白玉容归有关,那么首当其重点额就是温陌君。 白玉容归答应了她会慢慢放手,如今青瑶的计划她无法断定一定与白玉容归无关,但是她却不会这样无凭无据的怀疑他。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温陌君?” 钟诺涵听闻苏珝错的问话,知道温陌君是苏珝错的弱点。 “这就是臣妾来找娘娘的目的。娘娘应当清楚,陛下身子不好,中了迷药本就是对他身子的进一步破坏,加上之后还要发生的事难保陛下不会受其影响,加重病情,若是娘娘还不想陛下就此魂断,那么臣妾就是娘娘唯一可以破局的重要棋子。” “你为何要要在这个时候选择帮助本宫,或者是帮助陛下。”苏珝错耿耿于怀的还是这个,若不是极为重要的缘由,她还是不愿相信钟诺涵。 若是她故伎重施,那么她就在钟诺涵身上输得一败涂地。 “娘娘还是不肯相信臣妾?”钟诺涵难以置信的望着她,自己的话已经这般直白简明,她竟然还是不信。 “不信。”苏珝错直言不讳,“对于蕙妃,本宫可不敢冒险,就算你如今是向着本宫的,但是难保你之后不会再次倒戈相向。” 钟诺涵听着苏珝错质疑的话,自嘲的笑了一声,“既然如此,皇后娘娘就是不需要臣妾了。” “不是不需要,而是不敢要。” 钟诺涵的目光紧紧的望着苏珝错,继而轻轻侧头,回望了身后的方向。 “这样,娘娘可能信臣妾?” 苏珝错看到钟诺涵的动作,目光不自觉顺着她望去,身后空无一物,但是那却是温陌君歇息的方向。 突然间,她望着钟诺涵的目光有着豁然开朗的惊愕。 难道……她也对温陌君生出了真心? 这个事实让苏珝错脸色微变,之前钟诺涵对她的照顾与之后的利用,其中的缘由终于让苏珝错有所了解了。 “娘娘还是不肯相信臣妾?”钟诺涵见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珝错对她还是有些迟疑,心头不由一沉。 “既然你当初决定与青瑶,为何没有想到她会有毁约的一日,你既然不忍让他遭受此难,那为何又要答应与她的结盟,甚至还策划了这样一场杀戮,你觉得你此刻是幡然醒悟还是另谋生路?”苏珝错虽然对这个认知感到惊讶,但是钟诺涵的捉摸不透犹胜温陌君,让她不敢妄下断论。 钟诺涵的话已经说多够多了,但是苏珝错对她的迟疑让她感到绝望。 “臣妾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自保,当初以为有宜妃相助臣妾可以翻身,但是没想到却是堕入了另一个阴谋之中,臣妾明知一个人无欲无求帮助臣妾定是有蹊跷的,但是想到陛下,臣妾还是一心选择信任,但是不想如今看到的事实与自己当初预估的差距太多,故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找娘娘,既然娘娘不信,那就当臣妾没来过。你知晓的就装作不知道,之后您打算如何,臣妾也不想知道,天无绝人之路,希望陛下能靠着上天的恩泽逃过这一劫吧。” 说完,钟诺涵就自动起身。准备离去。 只是她没有走正门,而是走到一处墙角,轻轻敲了敲墙面,墙角的地面就突然出现了一道入口,像极了苏相府中的密道。 “娘娘,这是臣妾能给您的最后提示。” 留下这句话后,钟诺涵悄然离开。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钟诺涵的身影一淡出视线,素瑾就急切的望着苏珝错。 苏珝错对于钟诺涵告诉她的话,亦是余惊犹在,她不像是说谎,但是在这个关头她出现在这里,还告诉自己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真是为了温陌君。 此时此刻,苏珝错的对面的厢房,温陌君半靠在椅子上,望着跪在脚下的隐卫,这次出行虽然是为祭祀而来,但是他却有所防范,而且这次的祭祀还是青瑶推举的,一路上虽然未看出明显的异常,但是不代表没有。 “你们可在此处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跪在地上的隐卫听闻温陌君的问话答:“属下一直在查看,从外观与来往的人上看没有异常。” “没有异常吗?”温陌君想到之前苏珝错突然凝重的脸色,还是无法释怀。 “是,属下没发现。”隐卫垂眉答。 温陌君微微颔首,又问:“寒烈那边可有消息了?” “寒首领此刻正在极南之地,那里是最可能出现回魂草的地方,他已经去了三日,至今还未有消息传出,想必还在为回魂草费心。” “恩,来时宫中可有变化?”温陌君觉得有些乏,但是想到之后的事他不得不打起精神。 “西戎四皇子从东北角进了宫,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出来了,想必是见了容亲王,之后容亲王也在宫中消失,去处不明。” 温陌君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但是两人同时消失却让他不得不警觉。 “你派人守在门口的四周,随时注意着周边的情况,随时向朕禀告。” “是。”隐卫抱手领旨,“陛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今夜是个不眠之夜,想来不会平静,你今夜就留在朕的身边吧。”如今的他没有寒烈在旁,自身的内力就散得差不多,若是有变,他连自护的能力都没有。 “是,属下去将陛下交代的事安排好之后,即刻回来。” “去吧。”温陌君觉得身心疲惫,挥手道。 正当隐卫要走,他准备休息的时候,荣海急匆匆从外面走进,“陛下。” “何事?”他揉着眉,难言倦色。 荣海见温陌君精神不太好,但是想到皇后还在门外等着,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请示:“陛下,皇后娘娘求见,此刻就在门外。” “皇后?”温陌君放下手,疑惑道。 “是,不知陛下是见还是不见。”荣海躬身询问。 “让她进来吧。”这个时候她来,应该是有事。 “是。”荣海退身出去。 温陌君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精神些。 但是苏珝错一走进去,就看穿了他眉目间难掩的倦色,忍不住关切:“陛下可是身子不适?” 一说到身子,温陌君脸色就绷住。 “朕很好,皇后不必担心。” 温陌君的淡然听在苏珝错耳里,就是一种婉拒,一种拒绝她关心,拒绝她靠近的信号。 温陌君见她不说话,再度出声:“皇后亲自前来,是否有事要与朕说?” “陛下知道臣妾有事要说?”苏珝错意外的望着温陌君,难道他也认出了什么。 温陌君是从她那深凝的神色看出来的,只是他不会这么说。 “皇后一般不会来朕这边,除非是有事要跟朕说。” 苏珝错听闻之后,淡淡的一笑,“臣妾的确是有事要告诉陛下。” 说着她吩咐素瑾去外面等着。 素瑾躬身告退。 温陌君见苏珝错支退了旁人,就知她要说的事必然是大事。 “不知陛之前是否来过这玄真观?”苏珝错望着温陌君,低声问道。 温陌君看着苏珝错办许,才道:“皇后为何这般问、” 苏珝错见温陌君这般答,该是来过,于是又问:“若是陛下来过,那不知陛下是否看出了不同之处?” “朕少时曾来过,因为时间长久如今已记不清,再说事隔那么久纵然有变化,也是常理之中,不知皇后为何出此一问?” “臣妾这般问,是想确定臣妾所感受的是不是有误。”苏珝错缓慢道。 “有误?”苏珝错的话让温陌君没有头绪,眼带疑惑问道。 苏珝错见温陌君没有看出变化,脸色倏的凝重,看来他也中了迷药。 “陛下,你可知在臣妾眼中这天色是如何的?” 温陌君听她这么说,心头敲鼓,难道这其中还有猫腻不成! “你的眼中它是如何?” 第264章 道出事实 “阳光明媚,光芒万丈。”苏珝错缓慢的道出四个字。 温陌君的脸色却因为听到这几个字而骤变,“你说什么!” “在陛下的眼中它如今是否已入夜,四周暗沉沉的,没有丝毫日光。”苏珝错不理会温陌君的震惊,继续说道。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温陌君骇然的望着苏珝错,自己这般小心,竟然还是被人趁虚而入。 “陛下是怀疑臣妾!”温陌君的质问在苏珝错的脑海中最先形成的便是这个意识,这件事他竟然首先怀疑的是她。 “那皇后为何会知晓其中的蹊跷?”温陌君没有否认自己的怀疑。 苏珝错听后跄然一笑,失去的信任如同她对温陌君那份已经被凝固在往昔的感情一样不会再回来。 “是您的蕙妃告诉臣妾的。” “蕙妃?”温陌君还是有些迟疑,当初她与蕙妃之间也是密切合作,亲密无间,蕙妃的意图难道没有丝毫她的意思吗? 苏珝错冷下了脸色, “不管陛下信不信臣妾,今夜陛下还是小心为妙,尤其是不要碰那些烛火和膳食。” 温陌君的目光倏的望向了房内的烛火,眼底燃起了簇簇与火光一同摇曳的阴色。 “既然皇后来了,何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朕?” “陛下如今还想听臣妾之言吗?不怕臣妾又骗了你!”苏珝错反言相讥。 “朕不是信你,而是相信蕙妃。”温陌君侧开脸,藏住了眼底悄然泄露的悔色,继续道:“她冒着生命危险来告诉你,说明她自己已经处于了危险之中,你作为她眼中最为可靠的人,她不会骗你,也不能骗你。” “陛下倒是了解你的爱妃。” 温陌君重重的沉下一口气,不,他是不了解,若是了解众人,又怎会在半路丢了她。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字不落的跟朕说说吧。” “陛下这是在命令臣妾吗?”他的火气下去了,但是苏珝错的却没有。 “你若肯说,便当是朕的命令吧。”温陌君不想跟她再绕这个死题,伸手压了压眉,将一股由心而生的疲惫压了下去。 苏珝错本是想要继续借题发挥的,但是见温陌君似是累极了,却有所不忍,因此也就没再纠缠。 “刚刚蕙妃从一处密道来见了臣妾,告诉臣妾这里有危险,而且对方已经将迷药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在了所有人身上,而这迷药的功效便是让所有人错估时辰,此刻应当是刚过申时,但是在你们眼中它却已经入夜。” 温陌君立刻反应,“难道在皇后眼中这天色不是黑夜之色?” 苏珝错点头,“的确不是,不过也不是申时该有的明亮。” “你是如何察觉的?” “直觉,长期以来养成的直觉。”苏珝错淡声回答。 温陌君不会傻到问她这直觉是如何长期养成的,因为这又会剥开两人之间那不敢面对的往昔。 因此他绕开了这个话题。 “那让所有人错估了时间,对方有有何打算?” 苏珝错摇头,“臣妾不知,蕙妃未说,臣妾想了许久也未想到,因此来问问陛下。” 温陌君听后也是一脸凝重,他将手放在唇边,作思考状。 苏珝错也未插嘴,努力的想要理出一些什么。 但似乎两人沉默了半晌也未想到答案。 “朕其实也一直认为这件事有所蹊跷,但是也没有找到实证,如今你我能做的不过也是防范。” 苏珝错听后没有否定,但是想到一个问题,不由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面对苏珝错静谧不语的目光,温陌君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道:“怎么,朕身上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让皇后这般看着朕?” “陛下为何一直不问,这件事的幕后之人是谁?” 温陌君见她问起这个,不由一笑,“那是因为朕知道。” 苏珝错听到这个答案,脸色一僵,“既然陛下知道,那为何还要上当!” 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学会不去深思太多,不去独自负担太多。 她语气中隐藏的暗火,温陌君捕捉到了,但是他却未多在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句话让苏珝错无反驳之言,不管是以前的他还是如今的他,所作所为皆是有着自己的意图,非他所信不会知晓,而她由始至终都是被他遗忘在外的那一个。 或许是习惯了这样,苏珝错的情绪忽然间就平静了下来。 “既然是这样,那不知陛下将鬼诣与纤阿安排到了哪里去了?”一走路来,她都没有发现两人的身影。 “朕担心会有变化,让鬼诣率兵迟了一个时辰出发,算起来此刻他们应该抵达了四周,只是没有朕的命令而一直未动作。”温陌君低声道。 “陛下果然早有准备。”苏珝错淡笑,随即看了看天色,再过不久应该会有人会出来,不由道:“陛下既然已经有了准备,何不转客为主?” “你的意思是?”温陌君望着她。 “他们如今还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与计划都被陛下与臣妾知晓,只要能打乱他们的计划,他们自然会慌,人一慌就容易犯错。”苏珝错略有所指道。 温陌君有所领悟的点头。 时间分秒流逝,天色一分一分的被墨色晕染,苏珝错让温陌君熄灭了烛火,虽然在温陌君眼中四周是漆黑如夜,但是在苏珝错眼中四周的景物却不断的在往白昼转,之前在她眼中略显昏暗的天色,在她内力催发下渐渐呈现了真实状态。 两人共处一室,她的目光一直在房内游走,而温陌君实在疲乏,撑着手就在椅子上小憩。 不多时,院中传来了一声细动。 “娘娘。”素瑾心弦紧绷,听闻这声声音立刻靠向了苏珝错。 温陌君的隐卫也突然出现,挡在了温陌君面前。 苏珝错看到那个隐卫,微微一愣,因为温陌君对他的存在只字未提。然而她只是怔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常色。 她打开门朝外面走去。 “皇后。”温陌君见她无所畏惧的往外走,低声唤了她一下。 苏珝错回首。 “小心。” 极淡的声音,极短的叮咛,让苏珝错听后勾起了一丝笑意。 走出去的时候,荣海正一脸迷惘的盯着四周,听闻脚步声回头见到苏珝错,低声劝道:“娘娘还是莫轻举妄动,让老奴先去看看。” “荣公公不必。”苏珝错放眼四周,对方发出声响却未现身,而且那个声响的方向似乎是她的房间。 荣海狐疑的望着她,正要说话。 却感觉耳边突然刮起了一阵风。 下一刻回身就见一个灰衣男子出现在了自己身前。 “啊!”他惊讶的低呼。 “主子,严羲到。”灰衣男子不理会荣海,径直向着苏珝错行礼。 “来得好。”苏珝错淡笑,“随本宫进来吧。” “是。”严羲随着她走入了温陌君的房中。 温陌君见到一个陌生的灰衣男子走入了他的房间,目光由他转至了苏珝错身上。 “这是父亲之前训练的暗卫,如今是臣妾的人。”苏珝错简单的解释。 “陛下。”严羲见道温陌君只是行了一个抱拳之礼。 温陌君望着他,让挡在身前的隐卫自动退下。 隐卫遁去,他才对严羲道:“既然皇后相信你,朕也不会怀疑你。” “是。”严羲没有谢恩,继而收手默声战立。 “严羲,你带了多少人来?”苏珝错低身问道。 “二十人。”严羲缓声答。 “来时可看到四周有何异常?”苏珝错又问。 “属下入观时,隐约感觉到四周有许多收敛的气息,难辨敌友。” 苏珝错听后望向温陌君,“陛下,这些人可是鬼诣他们?” “或许是。”温陌君不能肯定,一个时辰差距有的时候差的不只是路程的远近,还有一路无法预估的变化。 苏珝错听懂了他的话,随即又对严羲道:“严羲,如今是什么时辰。” “刚好是戌时。”严羲没有看天色,却答得极为肯定。 他的回答让温陌君的脸色再度一变,因为在他眼中的时辰如今至少也是亥时。 温陌君的细微表情没有被苏珝错遗落,她望着温陌君,用着劝慰的语气道:“陛下已经中了迷药,若是信臣妾,那便让严羲为你运力逼药,可好?” 温陌君明白苏珝错的意思,隐卫自身也中了迷药,若是在自己运力逼后再为自己逼,那以后的交手必然会有所影响。 可是不逼,等的话怕是整宿过去也未必会有好转。 苏珝错见温陌君在思量,神色淡然的等着。 素瑾见温陌君如今连苏珝错都要防着,想到苏曼吟,心头不由一疼,这就是娘娘以命换来的陛下,疑心深至此。 反复思量后,温陌君才点头应允:“好。” 苏珝错让严羲前去,自己在殿外护法。 半个时辰过,严羲为温陌君逼出了迷药,只是他身子过于虚弱,不得不躺下休息。 也是趁着他休息的片刻,苏珝错才将严羲叫了出来。 素瑾去了殿内守着,荣海也跟了进去,照顾着温陌君,苏珝错才问道:“如何,其他人可有回魂草的消息?" “三日前,属下曾收到书信,说是有人说极南之地曾是回魂草生长的茂盛之地,他们已经进入极南之地了,而我们的人刚入极南之地就巧遇了陛下的贴身侍卫,寒烈。”严羲如实禀报。 第265章 杀心显 “让那边的人多配合陛下的寒烈,尽可能早些寻觅到回魂草。”苏珝错低声吩咐。 “是,属下会将主子的话传递给他们的。” 只要找到回魂草,那么她的牵挂就会少一些,对温陌君的愧疚就会少一些,这样离去也能安心些。 又过了半个时辰,严羲与他带来的人如同影魅般安置在了厢房的之中。 苏珝错一直没有进房间,站在外面听着动静。 “娘娘,您连午膳都未用,需不需要臣妾去准备?”素瑾看着苏珝错凝重的表情,低声问道。 苏珝错刚要答,就听房门被人敲响。 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无声的四周突然响起时,还是扯紧了许多人的心弦。 荣海听闻声音,立刻从房内走出。 苏珝错制止了素瑾的应声,将目光投在走出来的荣海身上。 荣海领悟,走到门前扬声对外面的人询问道:“谁?” “有劳公公回禀陛下,说是膳食已经备好,请陛下与皇后娘娘移驾用膳。”门外传来玄智的声音。 荣海听后回头望着苏珝错,等到她的答复。 苏珝错对他摇头。 荣海便道:“多谢道长盛情,但是不巧陛下身子不适正在歇息,皇后娘娘刚刚照顾完陛下此刻也在休息,怕是走不开。 玄智一听,脸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随即又道:“不知陛下现今如何,需不需要道人去找寻医者来看看。” “这道长就不必担心,陛下带有随从的御医。” “如此,那道人安排其他人将膳食给陛下与娘娘送来吧,还请公公代为转达。” “老奴定然会的。” “那道人就不叨扰陛下歇息了,告辞。” “道长慢走。” 苏珝错站在房门口,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渐离去,她向暗处的人打了个眼色,黑衣人拔地而起,匍匐在屋顶观察了片刻,纵身跃下道:“回主子,那道人已经走远。” “你们好生在外面守着。”她点点头,随即转身走入了房内。 荣海跟着走了进去。 这时温陌君已经醒来,脸色比起之前好了许多。 “刚是玄智来过了,是吗?” “是。”苏珝错走过去,坐在了他床边。 “娘娘,接下来怎么办?”荣海虽然不知细末处,但是也知自己与对方隔门对话必然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苏珝错听后,望着温陌君,淡笑道:“接下来对方应该很快就会有动作了。” “只怕是整个玄真观都是对方的人了。”温陌君坐起来,轻声道。 “纵然是,你我也能绝处逢生。”苏珝错不想温陌君过于忧虑,出言鼓励。 温陌君听后,嘴角勾起了极淡的笑。 “那就看看他们接下里会如何做吧。” 与温陌君同在一院的青瑶,此刻正从密道出去,站在一处隐秘之地,听闻玄智对她的汇报,她不由质疑:“你可是让他们看出什么?” “属下自认没有行差走错,应该不会才是。”玄智肯定答,却又百思不得解。 “既然不是,那为何他们突然对你生出了怀疑之心。”青瑶也没想明白,本想趁着用膳的时候将最后一味药下在其中,让温陌君与苏珝错失去反抗之力,好让她予取予求,但是没想到对方却突然来了这么一手。 “属下不知。”玄智不会笨到怀疑青瑶那边的部署,随即又道:“公主,那接了下来该如何做?” “能如何做,对方已经有所防范,必然会反击,所以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青瑶恼怒的望着他。 玄智被她看着,心虚的低下了头,却不敢不应:“是,属下这就去办。” 从密道回去后,青瑶就来到了文柔的房门前,或许苏珝错会怀疑到她头上,但是温陌君如今对文柔格外疼惜,自己若是叫上她,温陌君必然不会不管。 想到这里,她伸手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却疑惑的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青瑶心思一沉,推门而入,却发现其中空空如也。 “宜妃妹妹,怎么了?”身后钟诺涵的声音传了过来。 “姐姐可曾看到誉妃?”青瑶转身厉色问道。 钟诺涵摇头,“不曾,怎么了?” “看来,计划是真的被人看穿了。”青瑶的脸色极为难看。 钟诺涵听她这么说,脸上尽是震惊之色,“怎么会,你我都是暗箱操作的,怎会有人知道?” “蕙妃姐姐,没有背叛妹妹吧?”青瑶疑声对钟诺涵问道。 “妹妹这是怀疑了本宫!”钟诺涵的脸上难掩怒色。 青瑶只是试探一问,见钟诺涵微露怒容,只好道:“蕙妃姐姐别介意,妹妹不过是随口一问,并非有意怀疑姐姐。” 心头的疑虑还未退,但是如今还不是她与钟诺涵撕破脸的时候。 “若是妹妹怀疑本宫,可将人把本宫囚禁起来。”钟诺涵的怒色却未退,望着她又道。 “姐姐莫怪,是妹妹糊涂。”青瑶歉意一笑。 钟诺涵额脸色稍霁,“若是计划败露,那妹妹打算如何?” “本想拉着誉妃去找陛下的,没想到却晚了一步。”此刻她怕是已经与苏珝错一起了。 钟诺涵讶异扬眉,“那妹妹如今打算如何?” “自然是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知道,若是知道了,那妹妹也只得硬来了。”青瑶冷下了脸,眼露杀机。 钟诺涵看得心头隐动,但是却未表露丝毫。 “那本宫与妹妹同去。” “好。” 雅苑极大,但是四周却极为安静,真正的夜色开始在地面上游走,走在满是树木的绿园中,耳边尽是摇曳的婆娑声,与另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 在静谧之中,两人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一片片安宁之色都是风雨欲来的压抑之态。 穿过中间的绿园,来到了温陌君的房前,见里面漆一片,就连平日里守在门外的荣海都不在外面。 两人脸色都是微变。 走到离房门还剩十步的地方,青瑶突然拦住了钟诺涵,“别走了!” “怎么了?”钟诺涵不解。 青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觉得越是走近,脑海中的意识就越重,仿佛只要靠近那扇门,自己就会性命堪忧一般。 “很危险。” 钟诺涵还未领悟通透,就被她拉着往后退。 两人站在三米远的地方后,青瑶对她道:“你出声询问一下。” 钟诺涵点点头,扬声道:“陛下,臣妾求见。” 紧闭的房门没有声息。 青瑶示意她再喊一声。 “陛下,臣妾求见,您在里面吗?”钟诺涵再喊。 但是依然没有声音。 青瑶脸色瞬间变得沉重。 钟诺涵两度没有听到声音,也知道温陌君定然是有所防范了,心头微微一松,纵然苏珝错不信任自己,但是也信了自己的警告。 “看来,他们真的察觉了什么。”青瑶的声音低低幽幽,在寂静的四周屡屡回荡,格外沁心。 “那妹妹打算如何?”钟诺涵大惊一问。 “既然这样就不必遮掩了。”如今整个玄真观都是她的人,就算温陌君之前有所防范,但是如今的玄真观宛若铜墙铁壁,只出不入,他纵然想拖延时间等救兵,也是枉然。 “你!”钟诺涵惊讶的望着她,难道现在她就想鱼死网破。 “玄智!”青瑶扬声一喊,雅苑的门就被人从外面踢破。 “公主!”玄智褪下了道服,穿着一身紧装从外面冲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数十个穿着同样颜色的紧装,只是相比玄智,没了头上的那顶玉冠。 同时在后方的几处房屋之上,还有同样一群人背着弓弩,蛰伏等待。 钟诺涵看着这个仗势,脸色一瞬间就沉了下去。 青瑶眼带恨意的望着那扇门,此刻不去苏珝错的房间她也只知道她在其中。 隔着房门,苏珝错也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好一阵细碎声,从呼吸判断,四周全是人,包括对面的屋顶上也有人。 青瑶为了不让他们有可趁之机,也是绞尽了脑汁。 “如何?”她对着里面的人问道。 正在寻找苏珝错所说的那个密道的文柔、素瑾和荣海,此刻已经被外面那阵肃穆之气惊得满头大汗了。 使得严羲也不得入加入其中,“主子,这四周都是实心,无空隙的地方,怕是没有密道。” “没有!”苏珝错惊讶,这里是主屋,难道他们是算准了温陌君会住,所以才未策划密道! 这样的话,那他们就不得不突围了。 “娘娘,这里像是真的没有。”素瑾擦了擦汗,着急道, 看来钟诺涵的担心不假,青瑶也是一心想要温陌君死。 “那现在如何是好啊?”荣海听闻没有密道,无助的望着温陌君与苏珝错,没了主意。 温陌君沉着脸,未出声。 苏珝错见此,只得道:“那就突围,想办法去到本宫那边,本宫那边有密道。” “主子,既然对方知道您那边有密道,看到所有人往那边撤,会不会直接将另一头堵死,将我们逼入死路呢?”严羲有所顾忌,询问道。 他的话让苏珝错脸色也是一沉,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若是此刻过去,说不定青瑶看穿了他们的目的,真的做得出这种事呢! 可是留在这里,若是外面的人强行攻入,那也是危险万分。 苏珝错脸上的沉色与严羲刚刚的那番话,让荣海与素瑾都感觉到死神的脚步在靠近,他们是在场胡总唯一不会武功的人,若是外面的人攻进来,他们连自保都成问题。 想到这个,两人也是分外焦灼。 第266章 对阵 “这墙面有多厚?”温陌君在众人彷徨之际,目光望着后方的那堵墙,沉声道。 众人愕然。 而他的隐卫却从另一头走出,手掌放于墙面来回的抚摸试探后,答:“大约七寸多。” 苏珝错听着隐卫的回答,知道温陌君的意图,便问道:“可行吗?” 雅苑地势较小,活动不开,若是被为围住也抵挡不了多久。 而且青瑶敢在这个时候叫板,必然也是有底气的。 恐怕此刻在外面的鬼诣等人如今还在苦恼怎么进来吧。 所以此刻他们若能出了这里,才是最好的。 “试试吧。”温陌君从榻上下来,荣海急忙去扶住。 “陛下这是做什么?”文柔看着温陌君起身,迎过来却比荣海慢了一步,疑惑对苏珝错问道。 “砸墙。”苏珝错看着隐卫上前,伸手敲了敲墙面,解释道。 文柔一听更加惊讶了,;“用什么砸,他这个人去砸还是他身上的剑去戳?” 苏珝错看了她一眼,没答话。 温陌君被荣海扶着退到了她身前,她望着温陌君,“陛下觉得可行吗?” 七寸的墙面,靠着隐卫那一双肉掌可能吗? “既然陛下与皇后娘娘金口难开,那臣妾就不客气了!” 外面青瑶的叫嚣止住,随着她话音的落下,苏珝错猛然回身,听到了许多正在靠近的脚步声。 “严羲,辅助隐卫破墙。”她身子一定,内力催发,朝着门口走去。 严羲也感觉到了许多人朝着这边冲了过来,但是碍于苏珝错的命令,他还是只能走到墙面,与隐卫各自看了一眼,双双拔剑。 “娘娘。” “皇后。” 素瑾与文柔见到苏珝错走到了门外,两人都担心的叫了她一声。 荣海望着她亦是一脸焦急,看了看脸色分外阴沉的温陌君,没有出声。 温陌君望着苏珝错毫不犹豫的走到了门前,想出去守住这扇门,为他们谋得更多的时间,心头既是愤怒,又是自责。 他恨极了此刻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苏珝错没有停留,打开门,身子宛若飓风般刮了出去,强横的内息直接将迎面冲来的就近几人全部掀翻。 同时被她打开的房门“砰”的一声合上,仿佛将所有的危险都隔绝了一般。 青瑶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内息之气时,就紧绷着身子去承受,当苏珝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她勾唇一笑:“皇后娘娘,您终于肯现身了!” “宜妃这是要做什么!”苏珝错站在门口,一身金色衣袍无风自扬,她扫视了四周,院中黑衣劲客拔剑备战,屋顶还有弓弩之手在蛰伏,所有的刀剑锋芒尽数对准了这扇薄弱的门,意思再明显不过。 钟诺涵见到苏珝错走出来,一直悬着的心微微着了点地。 “臣妾见陛下与皇后迟迟不现身,担心两位的安危,故带人过来营救。”青瑶神色如常的解释。 “是吗?那如今你看到了本宫,还认为是陛下与本宫遭遇不测?”苏珝错自然是不信的,她倒要看青瑶能装多久。 “臣妾确定娘娘是没什么事了,但是为何不见陛下?”青瑶笑着反问。 “陛下不是差人说了吗?身子不适,正在歇息,宜妃还是不要打搅得好。” “可是臣妾十分记挂陛下,若是陛下真没事,何不让臣妾去见见陛下?”青瑶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苏珝错见青瑶走过来,眼底的冷光一现,“宜妃这是在担心陛下,还是别有所图,你还要演吗?” “演?”青瑶听闻这个字,放声一笑,“臣妾可没有演,倒是姐姐,明知陛下无事,为何不让臣妾见见陛下,难不成是姐姐绑了陛下,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苏珝错提起内力,“既然你已经有了答案,就不要废话了,要想进去,先过本宫这关!” 要她进去见温陌君,无异于是将刀口放在了温陌君脖子上,迷药刚解,谁知道心性不定的青瑶还有什么后招。 她定然不能让青瑶进去! “皇后这般心虚定然是做了对陛下不利的事,所有人听令!”青瑶止住步伐,对着外面的人喝令道:“皇后挟持陛下,本宫虽未妃嫔,但是救陛下之事本宫责无旁贷!皇后以下犯上,图谋不轨,快给本宫将她拿下!” “是。”所有人往苏珝错靠拢。 刀光连片,银辉结海,冰冷冷的光瞬间包围了苏珝错。 门内的人将苏珝错与青瑶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对青瑶这欲加之罪众人都是愤慨不已。 “陛下,这……”文柔望着温陌君,想要让他说点什么,但是她也知道这是无济于事。 青瑶身为宜妃,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必然是做足了准备的,能给苏珝错加上罪名更是将她看做了死人的。 就算此刻温陌君说话,也不会被采纳,相反还会将他暴露在刀光剑影之下。 温陌君自然也是听到外面的对话的,也知道苏珝错此刻正在面对什么,他的心一直在鼓噪让他出去,不要让她再为他流血。 但是他的荔枝却在压抑着鼓噪的心,告诉他不要出去,既然她出去了就是不想让他有危险,不能辜负她的苦心。 素瑾帮不上忙,只能忍着煎熬,将目光转移到别处。 正好见到隐卫与严羲两人扬臂挥剑,墙面就仿佛一块泡沫,瞬间就被整齐削去指节那么粗的一层。 “严羲,要快!”她忍不住叮咛。 严羲回头看了她一眼,默默点头。 里面的墙面正在被两人合力打薄,只要到达一定厚度,他们就可用内力震散,但是破墙十分讲技巧,否则稍不注意就会使得整个房屋倾塌,到时候会得不偿失。 里面的响动一直被苏珝错倾听着,同时她还要用更大的声音来盖住里面的声音。 眼前银光白仁削面而过,她弯腰抬腿,将最近的踢出去,反手一抓,弹回身子,将手中的剑使成飞花,把临近门前的一批人搅得血肉横飞,逼得他们不得不退。 不多时,她的脚下已是一片血土。 青瑶见自己的人被苏珝错逼回来,而且身上还受着不同程度的伤,气得怒骂:“你们这些唇彩,难道不会周旋吗?不知道拖着她,从另一面进攻吗?” “公主不是属下不进攻,而是她防守得太死,属下找不到破绽!”一人捂着肩头,苦着脸道。 “真是一群废物!”青瑶怒骂,既然这些人近不了苏珝错的身,那就换,“弓箭手准备!” “青瑶公主!”钟诺涵见青瑶要使用弓箭,忍不住出声。 “别烦本宫!”青瑶正在气头上,哪管得了她。 “公主!”钟诺涵\只得拉着她,“观外还有着陛下的人马呢,你若是直接这么做,让他们奋起反抗,突围而入,到时候场面一乱,就什么都做不了!” 青瑶听着她的话,脸上的怒色一滞。 苏珝错看青瑶被劝住,四周又安静了下来,担心里面的动静被人知晓,即刻就挑衅:“怎么,青瑶知道怕了?不敢上前!” “你胡说什么!”青瑶的性子容不得别人说她弱,尤其对方还是苏珝错,”本公主还是怕什么!” “那你怎么不敢攻,不是要抓本宫吗?不是要杀了本宫吗?就你这点能耐,这点胆识,还是回去做梦吧!” “你!”青瑶被苏珝错的挑衅气得不轻。 钟诺涵见苏珝错一心要激怒青瑶,不明白她为何这般做,要知道这四周的人虽然不多,胆识也不是她一个人可以杀完的,她这样无异于找死。 “你什么你!如果是怕了,现在就给本宫滚,不要在这里碍眼!”苏珝错不饶人的继续挑衅。 “我看你这是找死!”青瑶被苏珝错彻底惹怒,一张娇俏的脸上尽是愠怒。 苏珝错知道她是要动箭阵了,手发箭不比刀剑,它可以从任何一个角度切入,极为刁钻的射向她,防不胜防。 “准备!”青瑶见苏珝错脸色变得沉重,嘴角尽是森冷之笑,“本宫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何神通,能一直屹立不倒!” 话音一落,百箭齐发,密集如雨,铺天盖地的朝着苏珝错呼啸而去。 外面接连的颇省听得温陌君心猛然一揪,无法力挽狂澜的他只能将希望放在隐卫与苏珝错口中的严羲身上。 “快!” “是,'隐卫听闻温陌君的催促,沉声相应。 严羲与他手中的动作更快了。 “啊!”外面传来一声嘶叫,素瑾与文柔都下意识的往外看,分辨出受伤的人不是苏珝错后,两人的心却无法放松。 荣海扶着温陌君等在一旁,前方是奋力破墙的严羲与隐卫,后方是嘶叫连连的沙场,耳边还有着温陌君那急促不稳的呼吸,让他大气都不敢出。 只能不断的低头擦汗,缓解心头的紧张与忐忑。 “继续!”青瑶见苏珝错退到最里处,还抓走了两个她的人作盾牌在那里死守,脸色的怒色越来越重。 “嗖嗖嗖”的几声连续破空声,门栓上被盯入了好几支箭,因为定入的力气太大,以至于箭尾的羽毛都在颤抖。 苏珝错伸手摸了一下侧脸,指尖上沾染了几许鲜血,那边是那几只箭擦着面门过去的时候被划破的。 “你不是很厉害,怎么你也会受伤!”青瑶望着苏珝错脸上的伤口,虽然小,但是却坏在了脸上。 第267章 不安 这样,她如花似玉的脸蛋就要破相了。 苏珝错见她这么得意,伸手再擦了一下脸颊,冷哼道:“不过是一张皮囊而已,你得意什么!” “是吗?女以悦己者容,你已经没了容,还有人会感到悦吗?” 两人对话的短暂空隙,青瑶后方的弓弩手已经全部架好了弓箭,随时准备发射下一发。 苏珝错见到前方的箭再度上阵,知道这会是一场硬仗,侧耳听了听后方的动静,似是还未成功,握着剑的手不由的紧了紧。 青瑶见苏珝错往后看,眼中的光泽一亮,想起了一个被她忽略的事实,“皇后似乎没中迷药。” “怎么,意外吗?”苏珝错淡笑。 “自然意外,不过皇后想来观察入微,这也不奇怪,更何况你如今就是本公主的瓮中之蹩,没有迷药也无妨。” “是吗?”苏珝错脸色不变,“那就看看宜妃你的能耐如何了!” 话音一落,百支羽箭再度破空,之前被她抓住的两人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箭刺得没了缝隙,宛若一个刺猬般蜷缩着,死气沉沉。 苏珝错望着盖天而来的箭雨,眼前却浮现了另一张脸,容归,你如今在哪儿? 玄真观中险象环生,而另一处雅静之地却幽谧淡宁。 两人隔桌而坐,一人眉目绝丽,雍容雅致,一人眉目清冷,俊容平淡。桌上的热茶扑哧扑哧的煮着,袅袅升起的烟雾朦胧了两人的轮廓。 “你还是不肯告诉本王回魂草的下落?”隔着烟云雾扰,白玉容归望着对面的一身青色长袍的楚衔玉,低声再问。 “我是真的不知。”楚衔玉神色未变,语气依然冷淡。 “当初你与苏闻一并在宫中带着,那一夜珍宝楼轰塌,在宫人清点宝物的时候,独独少了回魂草,你说你不知,你认为本王会信?” 楚衔玉的目光不动,哪怕白玉容归已经将话挑明,他也无动于衷。 “我说不知就是不知。” “你难道还要本王带人来强搜吗?”白玉容归性子本是好的,但是面对这样的楚衔玉也不禁动了怒。 “你若是找得到,也可以。” 不想,楚衔玉竟然嘴硬至此。 白玉容归听后,神色更是凝重,“你要什么?” 楚衔玉这才抬眼看了看他。 “告诉本王,你要如何才肯交出回魂草!”白玉容归又问。 “容亲王,果然是最懂得人心的。”楚衔玉似笑非笑的夸赞着。 “你有要求就提,只要本王能办到,决不推辞。” “这件事容亲王一定能做到,而且不费吹灰之力。”楚衔玉望着白玉容归,含笑回答。 “说!”白玉容归望着楚衔玉,心头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帮我劝说珝错复兴破国!” 白玉容归听闻之后,恍然一笑,“本王就知道你会提这个。” “如何,这件事对于容亲王来说是不是易如反掌。”楚衔玉说到这句话,心头泛起了几分苦涩。 当初与她格外交好的人是自己,如今却变为了别人。 “你也认为这件事非她不可?”白玉容归的笑渐渐褪去。 “容亲王这句话是何意?” “万福池那一夜,本王曾与一个破国余孽交手,对方会只有在破国时期出现过的藏匿术,难道这不是你的安排?”白玉容归娓娓叙说。 楚衔玉听闻之后,笑意放大了些,“容亲王可有证据?” 白玉容易对他的问话不以为意,“难道没有证据,就不是你所为?” 楚衔玉被他反呛,垂下了眉,“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答不答应随你。” 白玉容归正欲再言,却突然间眼前发黑,胸口骤然发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挤压着它一般。 楚衔玉见白玉容归突然变脸,目光一瞠。 不过呼吸间,他又恢复了正常。 但是他的动作却未放下,垂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他又猛然抬头,盯着楚衔玉。 楚衔玉被他一系列难以琢磨的动作一愣,“怎么?” “今夜可有你的人随温陌君出宫?”白玉容归按住胸口,那里有一阵悸动在作祟,是祸不是福。 虽然它来得莫名,但是他却很肯定一定是那边出了事。 楚衔玉见温陌君突然问起了这件事,脸色不由一沉,“你怎会这般问?” 话是未提及苏珝错,但是他的戏也在那一刻不自觉的悬了起来。 白玉容归是否是感知到了什么,是不是苏珝错遇到了危险,那为何自己的人迟迟没有音信? “有的对不对!”白玉容过说着就起身,“把你的人借给本王,本王要去一趟玄真观!” 楚衔玉还未答话,白玉容归的身影已经掠过了自己。 白玉容归往前走着,压在心口的手却不敢放开,这种感觉在第一次苏珝错被温陌君贯心时出现过,在苏珝错坠崖时出现过。 每一次出现,伴随的都是她的大难。 是他大意了,他以为只要青瑶这边没动静,苏珝错那边就不会出事。 没想到她还是出事。 可恨自己远在数十里之外,鞭长莫及。 “我要跟你一起去!”楚衔玉追出来,白玉容归已经跃上了马。 心急之下,他也不顾许多,招呼自己的人跟上,也翻身上马。 白玉容归比他先一步策马疾驰,他扬鞭追上,见他脸色极为难看,心一下子也落至了谷底。 “她真的出事了?” “你的人难道都不曾联系你吗?你们不联系不怕中途会出事吗?你怎可这样马虎!”白玉容归看也不堪他,出声指责道。 楚衔玉听闻他的指责,想要反驳,但是也无从辩解。 “你我哪怕是不歇不停的赶,也要一个时辰才能到,一个时辰足以发生很多事了。” 白玉容归想要拼死赶路的心突然被楚衔玉这句话弄得七上八下,一个时辰不长不短,但是足以安排出很多事来阻拦他们的抵达。 “你有没有在温陌君身边安排暗线,今日你有没有将你的人插足他的身边,如今可否起到作用 ?”一想到苏珝错此刻正处于他不知晓水深火热,他的心就无法安定下来。 这般急促慌乱的白玉容归也让楚衔玉心头变得不安宁,文相那边不曾传出消息,那说明文柔那边还没有经历太危险的事,而且今日自己未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并未安插太多的眼线去那边。 白玉容归见楚衔玉迟滞的脸色就看出这件事也是他忽略的,当下手中的鞭抽得更加的狠,拼命赶路的同时一路还在联系自己的人。 猛然间想到铁树说九虚是被青瑶借走的,难不成苏珝错的危险是青瑶造成的? 想到这个,他的心变得更加的不安。 阿珝。 日光正盛,白炽炽从四面八方占据着视线,突然间一群密如细雨的箭连天接地的铺盖而来,苏珝错一身金衣站在阴影处,退到了不能再退的地方,手中的剑在身前飞舞凝结成一个圆形的盾牌,但是这样的防护有限。 许多的箭呼呼而来的时候,她自己都能够断定有许多地方她顾及不到的地方。 里面依然还未传出成功的动静。 前一批箭雨被自己斩落在脚下,后一批箭雨瞬发而至,不得之下,她再拿起一柄剑,双手挥舞,两道银光盾牌在胸前结成,一支支箭自身前逼来在旋转的盾牌前绞碎。开始的时候,还能应付,坚持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的内力便有着枯竭之症,纵然她有着不俗的武功,也有着不俗的坚持力,但是长时间处于被打压之下,且孤军奋战。 纵有神通,也无法阻挡枯竭之症。 力不所及之时,一支漏网之鱼自腋下越过,穿破她的左手衣袖,直直往后方定去。苏珝错被这股力牵引,正在运力的左手突然被制衡。她低头一看,就见到那支箭载着她的衣袖将她牢牢的定在了门上。 她用力一挣,衣帛传来“呲啦”一声,被她撕开,但是却未解除限制。 另一批密麻的箭雨再度掀起。 伴随着“呲呲呲”的几声之后,她的衣服不断的被箭穿过,连带着她整个衣衫都被划破,接连被定在了门上,限制了她四肢,局限了她的动作。 苏珝错侧头望着青瑶,这必然是她想要的对付自己的招术。 “皇后娘娘,如何?臣妾算是将您擒住了吧!”青瑶见苏珝错宛若等待烹制的家禽被定在了门上,笑得洋洋得意。 “是吗?”苏珝错握着剑的手垂着,脸上是不认输的坚韧。 “难道娘娘这样还能力挽狂澜?”青瑶不以为意。 苏珝错淡淡一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数度经历生死的本宫缴械投降?” 与青瑶说话间,她的手未停,一直在抽丝剥茧的将自己从禁锢中抽出。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青瑶没发现她的动作,见她已经成为了刀俎,还在用表面的淡然来掩盖自己的惊慌,出言嘲讽道。 苏珝错不再反驳,而是望着那些蛰伏在屋顶,将羽箭再度架好的人,就算自己能从上一次的缝隙中偷生,那这一次呢? 内力正在严重耗损,没有休息与调息的时间,她觉得越来越吃力。 里面迟迟不传来动静,让她坚持得格外辛苦。 但是已经坚持了那么久,要让放弃挣扎,她又做不到。 第268章 负伤 所以她刻意将自己不太乱的气息隐装成混乱,让青瑶掉以轻心,自负得不去用箭阵。 果然,下一刻青瑶见她呼吸急促,额间冒汗,一副灾难支撑的模样,立马表现出更为得意的表情。 “看来皇后娘娘也是普通之人,也有力竭身枯的这一刻。” 苏珝错喘着气,没有接话。 “既然这样,臣妾就不那么着急将你逼入死路。”说着,青瑶看了看四周那些受伤却未危及生命的人,道:“你们先陪皇后玩玩。” 继而又对后方从未出手的人,吩咐道:“你们找机会突围,本宫今夜要活捉挟持陛下的贼人!” “是。”众人听后吩咐,分路行动。 苏珝错垂下眼帘,悄然用余光注意着靠近的人。 那些人听信青瑶的话,以为苏珝错真是体力不支,因此靠近的时候有那么些掉以轻心。这样的轻敌让苏珝错有了可趁之机。 危机来临,她握剑的手瞬间一紧,整个人从被禁锢的姿势中挣扎而出,衣帛瞬间发出脆弱的撕裂声。 靠近苏珝错最近的人本能的感受到危机,想退时也来不及,苏珝错手中的剑速度极快,一点不亚于羽箭破空的速度,她一边往前冲,被撕裂的衣帛一边还发出撕裂声,所幸她里面还有一件红色的长裙,否则此刻露在众人眼中额的就是她贴身的亵衣。 也是因为自己一向怕出意外,一直防范着。 所以她才会这般肆无忌惮。 所有靠近她的人十招之内,通通都被她打了出去。然即便是全神贯注的交战,也有一分一寸是她顾及不了,见一个人想要从旁边冲到她后方,她身子一转,挥剑斩去。那人惊险一避,举剑相迎,她收剑反击,却无法顾及从另一侧斩来的剑,就这样第一道伤口就出现在了她的肩头。 疼痛袭来,让她咬牙继续与那些人纠缠。 玄智见自己的人与苏珝错纠缠那么久,还捞不到好,心头既是急又是气,他知道当今皇后有武艺傍身,但是却不知她竟然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被她惊艳的同时,一颗想要与她同战的心渐渐火热。 外面的混战一批接一批,惨叫声一声连一声,文柔与素瑾站在靠近门的地方,看到一道道被光折射得扭曲的身影在门上映出各类曲线,两人都是分外的紧张,她们不知道苏珝错还能撑多久,而破墙的人还有多久。 温陌君也是一动不动的望着门上的影子,一直等待着的心在不断拉长的时间中受尽煎熬。 “差不多了!”身后终于传来严羲与隐卫异口同声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将剑收回了剑鞘之中。 “哎,你们怎么不削了?”荣海见两人停下了动作,还将剑都收了回去,大惊道。 温陌君三人也回头。 “可以了。”隐卫望着温陌君,躬身回复。 温陌君紧绷的脸色总算有了几分缓和,“动手!” “是。”隐卫领命。 而严羲只是微微颔首。 抬头的时间看了看外面,眼中的色泽更深。 门外的苏珝错呼吸微促,身上的后袍已经被彻底撕毁,此刻的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红色长裙,手握着一柄染血的剑只身独立。 青瑶望着呼吸微乱的她不敢相信苏珝错到底是真的乱,还是又在装。 “公主,让属下上吧。”玄智见青瑶望着苏珝错的脸色愈发愠怒,主动请缨。 青瑶的确被苏珝错的耐打弄得心烦气躁,玄智的请命让她脸色并未有好转,反而是更加的深凝。 “你可有把握?”她也担心,一刻不将他们解决,就会有一刻的变化。 到时候会面临更加混乱的局面。 “属下尽力而为。”纵然有几分把握,这也不是玄智会说的。 苏珝错一介女子竟然有此浩瀚内力,且还这般出神入化,他此刻邀战已是输了气势与礼节,但是若是不战,他又会感到遗憾。 别于两者,他宁可失去前者,也要达成后者。 “那你去吧。”事到如今,青瑶也只得答应。 这里的人虽然都被钟诺涵秘密换成了自己的人,但是温陌君一直蛰伏不出,苏珝错又抵死不让,让她有些担心。 若是此刻不能将两人一起生擒,那必然会后患无穷。 “是。”玄智一人主动上前。 苏珝错之前就一直在关注玄智,他站在人群之中是不起眼的,但是往往总是这种人是一鸣惊人的。 “得罪了。”交手之前,玄智还是为自己的决定表示了歉意。 苏珝错只是淡然一笑,“既然已经决定趁人之危,又何必跟本宫来这个虚礼!” 说完,两人交手。 剑光似火,在两人的交战中不断的被放大,被拉长,两人的身影过于鬼魅,以至于青瑶自己都不得不主动后退,避开战火圈。 当初与苏珝错交手败了之后,她虽一心想一洗前耻,但是接连发生的事却让她无暇顾及自身的能力,疏于懈怠,所以此刻她与苏珝错交手,她依然不会有胜算。 所以她只能靠智取。 苏珝错如今算是被玄智缠住,那她就有时间去突围了。 “你们现在给本宫上,给本宫打破那扇门!”她指着苏珝错身后的门,大声道。 她后方从未加入战局的人,立刻主动走出了五人,躬身称是后上前。 苏珝错见青瑶再三的想要破门,不管与玄智还在缠斗,就要抽身。 玄智自然是知道她的动作的,见她想要抽身,立刻挥剑相阻。 苏珝错见那几人已经近到了门边,面对玄智的纠缠,手中的剑挥舞得更快,但是因为内力的耗损已经无法发挥出之前的气势。刚出手就被玄智截断,紧接着还被他反攻。 苏珝错气极,抬腿一踢将脚下的剑扔了出去。那五人正好走到屋檐下,一道银光自眼角处逼来,五人纷纷侧身避开。 回头见苏珝错虽然挣扎,但是却还无法从玄智手中脱身,继而继续前行。 站在房内的素瑾与文柔见到一只手的轮廓清晰的出现在门前,两人都惊骇的后退。 “陛下。”荣海也拉着温陌君朝着隐卫那头靠去。 危险即将降临。 正在被玄智奋战的苏珝错见此,下手尽显狠厉之态,连续发了五招,招招比准了玄智的死门,使得他不得不凝神作战。 苏珝错见那些人即将破门,身子一折,不等玄智回神就急发而出。 前方的五人眼看胜利在即,根本没料到会苏珝错会折身而返,甚至青瑶都没料到,她看到那五人已经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门前,准备伸手推门。哪知下一幕那五人竟全部被摔了出来,同时另一道黑影从另一头射出,将刚出现在门口的红影顶向了后方的雕柱。 与此同时,房内传来一阵巨响,因为声音过大以至于她站着的地面都为之颤动了好一阵。 正当她举目再要追的时候,就见黑影突然一道力弹开,往她这边砸来。 她讶异后退,眼前瞬间出现了一片灰雾,让她看不清是如何发生的。 灰雾片刻之后散去,她定睛一看,出现在她眼前的便是大开的房门,以及门后那被直接破了一个洞的墙面。 而那个朝她砸来的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伤了苏珝错的玄智。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到手的肉,竟然还是飞走了! “属下也疑惑,明明属下已经伤了对方,但是突然另一道黑影出现,直接将属下弹了出来。”从地上爬起来的玄智也是一脸不解。 “愣着做什么!给本宫追!若是这次失败了,不说你们,本宫也是一个死!”青瑶气急败坏,这些人都是从父皇那里要来的人,都说是精英,但是没想到还是不敌一个苏珝错。 那些人被青瑶喝令着往前追,青瑶与钟诺涵紧紧在后。 突然间青瑶回神,盯着钟诺涵,“当真是苏珝错自己察觉的?不是你去通风报信?” 钟诺涵没料到这个时候青瑶还怀疑到了她,当即就凝色道:“若是青瑶公主不信,那此刻就杀了本宫吧。” 青瑶见钟诺涵一脸决绝,心有疑惑,却也没出手,“最好不是你背叛的本宫,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钟诺涵心头微微一松,算是再逃一劫了。 青瑶的人沿着断墙冲了出去,但是出去之后,面对空无人影以及茂密的树林,一时之间无法辩解对方的逃离方向,只能滞留在原地。 青瑶走出来后,见四周安静,苏珝错等人却没了踪迹,气得一掌打在了离她最近的人身上,那人侧妃而出,当即倒地不起。 众人一看,又是一声倒吸。 “找!给本宫好好的找!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找出来!”玄真观已经被她封死,就算门外有鬼诣等人,但是一时半刻他们也进不来,而且温陌君他们也出不去,他们此刻应该是躲在了某处。 “是!”玄智立刻将人分成了几批,在玄真观中开始地毯式搜索。 而破墙而出的温陌君等人,其实并未逃得多远,只是走得迂回,让他们无法辨清他们的方向,听闻四周散开的脚步声之后,他们才从灌木中走出来。 “接下来如何是好啊?”文柔望着温陌君,轻声道。 而温陌君则目不转睛的望着严羲,以及被他保护在怀中的苏珝错。 第269章 险象环生 1 见危机暂过,苏珝错从严羲怀中走出,之前她被玄智逼到雕柱之上,眼看就被他的剑划手臂,严羲突然从一旁蹿了出来,以强悍的内息直接将玄智逼开,抱起她就往房间冲。 若不是他,此刻她还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严羲,其他人呢?”她记得严羲说他带了二十人来这里,但是从之前到现在她都只看到他一人。 “主子稍等,他们被安置在玄贞观的各处,属下这就集合他们。”严羲见苏珝错没什么大事,摸出胸口的银笛吹了起来。 相比素瑾那奇异的笛声,他吹出的笛声似风诉,似雨泣,与自然融为一体,更难让人察觉。 联系了自己人后,苏珝错回神望着温陌君,“陛下,不知鬼诣此刻是否就在观外?” 温陌君在苏珝错走出严羲的怀中时就挪开了目光,此刻听闻苏珝错的话,放眼四周后,道:“应该是,只是朕在想为何他们至今都未进来。” 苏珝错却未想太久,便道:“宜妃竟然决定做这件事,必然会考虑陛下,那她在众人都入观之后一定会有所防范,至于为何鬼诣他们至今未进来,或许是因为进不来,或亦有什么东西阻挡着他们,使得他们暂时进不来。” “你认为是什么东西阻挡了他们?”温陌君挑眉。 “就像当初臣妾第一次见鬼诣的时候。”苏珝错淡声回答。 温陌君眼色微融,原来她还记得。 “只是臣妾认为这个比鬼诣所用的,还有厉害,让鬼诣十分头疼,否则他不会至今不进来。” “既然如此,此刻先寻觅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地方等着吧。”温陌君正说着。 突然间十几条黑影从上空无声落下,仿佛是突然降临一般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主子!”众人落地,齐齐跪地,向着苏珝错行礼。 望着那些黑衣人,温陌君的脸上维持着平淡无波的淡然,这些人应该就是苏闻之前秘密训练的暗卫,当初训练也是为了保护苏珝错。 如今还真的用在这上头。 “起吧。”苏珝错见到他们,疑惑的望着严羲,“既然他们一直在,为何之前你一直没让他们出现。” 说到这个,严羲脸上浮现了一丝自责,“属下以为主子暂时不会有危险,所以将他们全部安排出去观察环境了,是属下判断失误才导致主子受伤的,还请主子处罚!” “暂时不必,这笔账出去之后,本宫跟你算。”苏珝错没理会他的请罪,转而望着其他人,“你们观察力那么久,可有发现异常?” 十余人相互望了望,其中一人躬身答:“这玄真观里的人应该是全部被人换了,原先的人尽数被灭口,尸体全部堆在了后山,那些人都是被一刀毙命的,而这观中还内玉乾坤,有着许多的密道与暗室,但是属下还无法知晓是什么用途。” 苏珝错听闻他们的话,回头看了看温陌君,才继续道:“既然你们已经查看完了这里的一切,那就带我们去相对安全的地方暂作歇息吧。” 只要他们在观中,青瑶就一定可以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而此刻她需要时间休息,否则无法应对接下来的交战。 “是。”那人领命,起身引路。 十几暗卫将苏珝错等人护在了里面,小心前行。 见到那些暗卫对苏珝错言听计从,对温陌君视若无睹,连礼都未行,文柔就一直在关注温陌君,见他始终眉色淡淡,容色平静,心头疑惑,但是却也没相问。 如今她与苏珝错一道被困在观中该有好几个时辰了,其间不曾与父亲和大人沟通,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意识到事情不对,继而来寻她? 想到大人,她的目光不由得再度落在了苏珝错身上,她既然是破国唯一的皇室血脉,为何就是不肯复兴母国,反而要继续维护诏月呢? 若是说以前或许是为了眼前的这位陛下,但是两人不是已经貌合神离了吗? 那为何还是不肯答应他们的要求呢? 她想不明白。 众人几经周折,来到一处假山中的密室,谨慎入内之后,苏珝错留了两人在外面把风,其他人都进到了里面。 因为烛火有迷药成分,众人不敢轻易使用。 素瑾见此,从怀中拿出一截宫烛,再从袖中拿出一个火星子,吹了之后点燃。 “素瑾姑娘,竟然还有随身携带火烛的习惯?”文柔惊讶的望着她。 苏珝错也是一脸讶异。 素瑾听闻之后,淡淡点头:“因为担心娘娘夜里会叫奴婢,因此为了方便照路,奴婢一直都有随身携带火烛的习惯。” “皇后娘娘的宫婢真是贴心。”文柔听后半羡慕半感叹道。 苏珝错听后,对着素瑾淡笑。 “这是素瑾的本分。”素瑾低眉回答。 对话间,苏珝错因为肩头的伤口微微蹙眉,不想却落入温陌君的眼中。 他目光扫视了她一下,就见到被她挡住的左肩肩头有血迹,沉声道:“你受伤了?”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不碍事。” “过来,朕看看。”温陌君却不那么认为。 她素来都是逞强之人,就算是断了手也会淡然答没事。 苏珝错见温陌君这般厉色,不好反驳,只得走过去。 严羲听闻温陌君这般说,才知苏珝错受了伤。 而素瑾与文柔更是惊讶,因为苏珝错的刻意不言,所以她们都没发现。 素瑾想要靠近,但是见温陌君似是要看苏珝错的伤口,没有贸然过去。 密室之中尽是人,温陌君纵然想看苏珝错的伤口也不好过于将划破的衣服撩开,只能轻轻的扯起染血的布料,细致的看了片刻。 虽然血流得不少,但是伤口却不是极深。 他将目光望向苏珝错的人,气势不怒而威,“你们当中谁有药?” 众人被他过于沉寂的目光扫视,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面面相觑之后,人群中才有人接话。 “小民这里有。” “拿过来!”温陌君眉也不抬道。 “是。”那人被温陌君身上那股不容忽视的王者之气所摄,双手递上了药。 温陌君拿过来之后,看了一眼荣海,荣海就心领神会。 素瑾也有所领悟,走到荣海旁边,挡住后方温陌君的动作。 苏珝错看了看正在为自己撕开肩头被鲜血侵染继而贴在肉上的衣服,虽然她极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太多的异样,但是自己的细微表情却总是逃不过温陌君的眼睛。 他的动作越来越轻,目光越来越专注。 “陛下,可是不上药的,这个伤本来就不重。”她对温陌君打量的目光,低声道。 温陌君也难得没有嘲讽她,用着平和的音调道:“不处理,之后会更严重,万一留疤就不好了。” 苏珝错听闻他突然柔和的声音,不由再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但是他却仿佛专注于上药而没在意。 两人距离很近,以至于她不敢再言。 这样的安宁,对于他们而言属于久违的熟悉感,她还是不要再破坏了。 药很快上好,为了不让苏珝错的伤口再恶化,也为了不让她的肤色过于在众人眼下暴露,温陌君还解下了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 暖意来袭,苏珝错有一刻的怔凝,随即淡然一笑,算是谢过了。 他们安然躲在密室之中,青瑶的人却多次搜寻无果,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消逝,青瑶心急如焚。 若是再拖延下去,她的计划就要前功尽弃了。 “公主,稍安勿躁。”玄智见青瑶已经怒火中烧了,出言劝慰,“他们一定没有出去,一定还在这观中,属下再去找一遍,一定有我们忽略的地方。” “本公主怎么可能不急!”青瑶大声斥责,自己是背着容哥哥在做这些事,若是走露了风声,被他提前知道,凭他对苏珝错的袒护,她还能捞得到好吗? 虽然自己以需要保护为名将九虚要了过来,但是她不敢用,九虚是他的心腹,有着敏锐的心思,对苏珝错也是多加袒护。 所以她才将他安排了在了观外,一则是不让容哥哥起疑,二便是不让他进来帮助苏珝错。 当一切已成定局,纵然容哥哥对她有怨,也会看在自己用心良苦为他夺回了诏月而谅解她的。 但是偏偏苏珝错也十分敏锐,察觉了她的计划,而且至今她还找不到苏珝错的人,她如何能不急。 加上她还没想到温陌君将鬼诣也带来了,而且还是刻意迟了一个时辰出发,此刻他也在观外,虽然九虚与鬼诣是在对立的两面,但是若是时间再拖延下去,难保两人不碰头,一旦碰头自己的目的就盖不住了。 越想她就越急。 玄智见青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等青瑶发话就对自己的人道:“再出去找,务必见他们带到公主面前。” “等等。”青瑶却阻止了。 “公主,可想到了其他法子?”玄智脸含希冀道。 青瑶白了他一眼,“你可有派了人监视九虚?” 玄智想到那个面目冷酷,气度不凡的男子,微微有些虚,“有的。” 但是他不能保证那个人至今未被发现。 青瑶听后,也想到了玄智的问题,若是九虚发现了的话,那她就不得不加快自己的动作了。 玄真观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若是他们要真的一心想藏起来,自己自然是要费时间和精力去寻觅的。 这样下去,对自己不利。 但是手中也没有可利用的人质,威胁这条路也走不通。 第270章 险象环生2 既然阴的走不通,那为今之计她只剩下了一条路可走了。 “公主,要不要属下先去找人去看看九虚那边的情况?”玄智望着脸色愈发难看的青瑶底气不足的问道。 “不必!”青瑶直接拒绝了,眼下管不到九虚那边了,只能心狠了。 “那公主的意思?”玄智拖长音试探道。 青瑶望着四处无人的观中,若是只要苏珝错他们还在,就一定不会躲得了太久。、 “放火!”思及此处,她的心头已经没有一点犹豫了。 纵然这有些大费周章,但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如今这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玄智听闻青瑶的话,心头亦是一惊,但是他也清楚如今仪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好,属下这就去做。” “等等。”青瑶又叫住了他。 “公主还有何吩咐?”玄智以为她又要改变心意,站定道。 、 “从他们的住所开始烧。”青瑶推测苏珝错应该还会想办法回去,而且他们的住所因为是特意叮嘱过的,位置偏远,一时之间也不会被其他人发觉。 “是。”玄智领命离去。 钟诺涵一直与青瑶一起,见到她想要放火烧了这里,心头一惊,眼下她也不知道苏珝错一行人到底去了哪里,这火要是烧起来,还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会不会阻住了他们的生路。 青瑶回头正好见到钟诺涵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厉目望去,“怎么,怕你的陛下会死在这里?” “怎会。”钟诺涵淡笑否认,“如今青瑶公主已经许诺了本宫更好的未来,本宫怎会留恋这个不属于自己的皇帝。” “知道就好。”青瑶没去分辩她话中的真假,继续道:“一个皇帝可以心怀江山,可以心系天下,也可以心系女人,但是绝对不可以只独钟一个女人,更不能为一个女人耽误天下,罔顾苍生。” 说着的时候,她的眼前自动的浮现了白玉容归的脸,那张让她心心念念久久不忘的人,他的心是否也如温陌君一样将心放在那个女人身上。 不过不重要,今夜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化,不管是江山,还是天下格局,还是他的心。 钟诺涵听着青瑶的话,低着头也言语。 玄真观外五十里处,那里天地昏暗,雾气弥漫,明明是不见日光的天,却有着比白昼更为喧噪的齐鸣。 以哒哒的马蹄为首,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各类兽鸣鸟啼。 风声回旋在林间,也无法将这急促的声音压住。 一道身影携风而来,轻然的落在了急促的马蹄前。 马上的人急急收紧缰绳。 马下的人不看上面的人,沉默的站着。 白玉容归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人就是之前那个藏匿之术了得的那人,平凡无奇的五官,却有着让人一眼就可认出的念力。 “前方情况如何?” 楚衔玉望着他,没有呼名字,直言问道。 那人也未对楚衔玉行礼,继续保持着自己的低眉的动作,答:“方圆数十里,无任何动静。” “玄真观呢?”白玉容归忍不住插话。 眼看着已经行驶了一半,他的心已经快焦躁得没法继续再平静了。 那人听闻白玉容归的声音,抬眼看了过去,但是也是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答:“那里寂静无声,但是外面却围了不少人,看起来里面像是不怎么平静。” 白玉容归听那人的话,就知道他一定还打听出了什么,又问:“你可能看出那些人是何人?” 对于白玉容归的出声,那人的脸色没有波澜,“都是士兵装扮,但是都只是在外面围着,没有进去,看起来应该是帝军。” 白玉容归听后,缓缓点头,若是温陌君都带了人过去,那说明他应该清楚今夜他是有危险的,既然他知道为何还要以身犯险,而且还托带上苏珝错。 这其中有什么乾坤? 容不得他太久,突然见他就敏锐的看到前方的山顶处,隐隐有一片无法与夜色相溶的暗红色在明灭。 “那是!”他指着那边红光,心头一紧。 楚衔玉随机也将目光投了过去,定睛看了几瞬,他脸色大变,“不好,那是火。” 话音刚落,脸旁就呼啸而来的一阵风沙。 隔着风沙,他看到白玉容归马不停顿的狂奔着。 同时还看到他朝着天上扔出了什么,只见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一下子炸开了一团银光,闪烁迎上,在夜空上绚烂弥漫开,宛若绽放在夜空上的银色花海。 玄真观外,里里外外足足围了两层的人,他们都小心的收敛着自己的气息,一动不动的蛰伏在自己的地方。 他们的四周都被不同程度的雾气所侵,而他们的前方最是浓郁,仿佛是未被劈开的混沌之地一样,可见度极低。 几声婆娑声之后,纤阿穿着一身夜行装来到了人群中央的几人身前。 此刻鬼诣正与莫峥、张涥在讨论着到底如何才能将眼前这个迷阵破开。 “纤阿请旨,前去探路,望鬼诣大人与莫将军能答应奴婢的请求。”她屈膝在两人身前跪下。 张涥与莫峥两人都对看了一眼,才认出这是时常伴随在苏珝错身旁的那个宫女,听闻她的话,莫峥和颜悦色道:“纤阿姑娘,你先别急,我们正在想法子,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能鲁莽。” 纤阿却坚持,“陛下与娘娘在里面那么久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们又被这个奇怪的阵法困得不得上前,难道将军不怕继续拖下去,会让陛下与娘娘的危险更多一分吗?” 莫峥被纤阿的这句话弄得不知该如何接话。 张涥见莫峥被纤阿堵住,也上前道:“姑娘所言不假,但是正是因为事关陛下与娘娘的安慰,所以才不得不慎重而为之,而且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解决这迷阵,才能搭救被困在的里面的人。” “可是你们一直堵在这里,能商量出什么,还不如我先去探探路,看看有什么其他的出口或者突破口,这样或许还能改变现在的僵局。” 看纤阿眉目的坚定,鬼诣不等张涥再言,直接质问她,“照你这么说,我与其他两位将军在这里商议都是在浪费时间了?” 纤阿立刻低眉,“纤阿不敢。” “纤阿姑娘,希望你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是皇后娘娘调遣来学习医术的,不是来逞强的,而且我们比你更焦急的想要知道里面的情形,比你更加想要救出陛下与娘娘,还请你不要来添乱。”鬼诣冷言厉色道。 莫峥与张涥见一时谦和有礼的鬼诣对这一个宫女说出这样一番疾言厉色的话,两人不由多看了纤阿几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纤阿没听出鬼诣语气中的劝慰,倒是将他的刻意为难与拒绝之意听得格外清楚,当即就红了眼眶。 鬼诣见她眼眶红红,知道她又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去解释,反正多说无意,何必自讨没趣。邀了两人准备继续讨论,却听地势较高处的士兵,指着一处惊声道:“将军,你看!” 众人将目光移了过去,只见浩瀚无际的夜色下,突显了一团诡异的妖红。 而且那团红光顺着风还在扩散,闪烁。 “不好!”莫峥一眼看出,惊声道。 “怎么?”张涥隔着雾,看得不是很真切。 鬼诣被一些人挡住了视线,只能依稀的看到一些异常,但是看不全,听闻莫峥的声音,心头随着一紧。 “那是火!”莫峥指着那团红光大声道。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玄真观内起火,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绝不是意外,而且从那团火光看来,火势绝对不会小,若是继续烧下去,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想要逃生的人也肯定出不来,这样的话陛下与娘娘都极有可能会死在里面。 想到这个可能,众人就有些坐不住。 “眼下必须突破迷阵,不能耽搁了!”张涥想到苏珝错与文柔都有可能葬身火海,就无法淡定了。 鬼诣想到温陌君也不能平静,他的身子此刻想必已经有所损伤,若是在被浓烟所灼,那就不妙了。 “那快想想法子啊!”莫峥抓了抓脑袋,绞尽脑汁。 就在几人都在焦灼的想办法的时候,突然人群中又发出一记惊叹。 “那是谁,怎么冲到下方的浓雾之中了?” 鬼诣第一时间回身,隔着下方浓密得看不清的雾气,他也看清了那道身影,当即他就垮下了脸。 “二位将军,稍等。” 匆匆撂下这句话后,他就直直追着那道身影而去。 “哎!”莫峥想要挽留,也慢了一步。 张涥见此,无奈的摇头,“既然鬼诣决定了就随他,反正你我之中他才是最懂这种异术的人,让他去破吧,你我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可突围的地方。” “也好。”莫峥同意,希望上天眷顾吧。 外面的火势因为四周被灌木而没有很快的铺开,但是四周的温度已经渐渐变得灼热,躲在密室中的苏珝错与温陌君闻到空气中不寻常的焦味,知道火势就在他们不远处。 虽然四周的空气还不至于呛人,但是也支撑不了多久。 第271章 九虚 之前本想暂时躲在这里,看看能不能等到外面的人回来的,但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这里离他们的住所不远,过不了多久就会被燃起来的。 “主子,火已经沿着两方的房屋烧了过来。”在外面放哨的人,见到火势宛若火浪扑了过来,从外面冲了进来。 苏珝错听闻他们的汇报,蹙眉深思。 温陌君听闻也是一脸的沉思,这无疑是青瑶在逼他们,她算准了他们没有逃得多远,此刻一定还会在周围等待,若是现在不出去,那他们可能会被呛死或者烧死,但是现在出去,那也未必安全。 想到自己可能会死,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身旁的苏珝错身上。 苏珝错本是在想法子,感受到温陌君的目光,她怯生生的将目光看去,当温陌君那一眼的痛色灌入眼中时,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温陌君见自己的心思被窥视,仓皇的移开了目光。 “娘娘。”被震骇到极致的素瑾突然从极度的惊惧中恢复了几分理智,“咱们还是出去吧,都不安全,还不如出去,说不定殊死一搏还能拼出一条生路,加上外面还有陛下的人接应,也未必全是死路。” 素瑾的话是苏珝错心里的话,她主张就算是死也不要死得这般憋屈。 “陛下以为如何?”她将自己的个人情绪遮掩,平静的望着温陌君。 温陌君见她这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低头无声的苦笑,随即仰首答:“随你决定。” 纵然是死,有她他也无憾。 “那就出去。” 打定了主意,苏珝错不再犹豫,起身牵衣的时候发觉这件披风是温陌君的,手中的动作一顿,随即还是扯下了披风。 走到温陌君身前,伸手绕过了他的脖子,不顾温陌君吃惊的目光,低声道:“陛下,一定要活着,不管怎样,你都不可以死。” 若是这一次难逃一死,她希望死去的那个人不是他。 温陌君过于震惊她突然的温柔,以至于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眼前浮现的全是回忆中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那般生动,那般留恋,那般不舍。 其实他,很舍得不她。 苏珝错为他系好披风之后,转身欲走,不想下一秒却被拉入了一个怀抱,那个怀抱有着她熟悉的气味,却没有她熟悉的温暖。 她先是僵硬着身子,随后放松了下来。 荣海与素瑾望着紧紧相拥的温陌君与苏珝错,脸上都是喜悦之色。 隐卫与暗卫这这一场景自动的视而不见,生死一线,有此温情实属常情。 “这一次……”温陌君的唇贴在苏珝错的耳边,一字一句都牵扯着她的呼吸,“朕纵然会死,也会保你周全。” 急促的马蹄声,与马儿受不住那皮开肉绽的大力的嘶鸣声,一声声的撕扯着沉寂的夜色。 绕过了一片清冷的树林,白玉容归御马来到山脚,望着山顶处愈发妖冶的红色,他的心骤然一缩,为何每次她面临危机的时候,自己总是不在她身边。 早知道自己就该陪着她,寸步不离。 他再狠狠的抽了一鞭,让马儿往上走。 但是马儿已经精疲力尽,无法再走,被他大力一抽,一下子就倒下。 他一跃而起,立在树枝上看着自己的马儿口吐白沫,心急如焚,楚衔玉不知是真的被他甩下还是自己有了别的计策迟迟没有追上来,他只得提气施展轻功朝上追去。 玄真观外百米皆是茫茫白雾,雾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而且雾气中的森冷之气也随着温度的降下而加重,站在雾气之外的莫峥与张涥都因为僵冷而不得不起身跳动。 “你说鬼医与那个宫女不会出事吗?”莫峥望着宛若雪地的前方,担忧的问道。 “不知。”张涥摇头,“这雾气甚是怪异,随着夜色渐深而如雪如霜般冷得冻人。” “是啊。我行军打仗那么多年,也未见过这般奇怪的东西。”莫峥说着,也觉得棘手。 两人正在聊着,突然一道黑影自林间窜出,笔直的朝着两人掠来。 “谁!”莫峥警觉性高,率先反应把剑对峙。 张涥也反应过来,把剑迎敌,不想剑还未拔出剑,眼前一道银光划过,虎口一阵手中的剑再度被人重新打了剑鞘。 他抬头才见莫峥已经与来人纠缠在了一起,空气中飘散了几缕碎发,他顺手抓来一看,脸色瞬间就白了。 这是自己的。 他才反应过来,刚刚那道近在眼前的寒光定是莫峥为了救自己而出手为自己挡开另一柄剑的剑。 那个黑影是谁,怎会这般厉害! 他平定自己的惊惧之色,拔剑加入了莫峥与黑影的战斗,两人联手,黑影虽然有些被制衡,但是他们也无法将对方倒。 其他的士兵见到将军与黑影打了起立,纷纷围圈站立,做观望状。 银光飞溅,剑气横肆,迫使下方观战的人不得不朝旁边挪开了几米,百招之后,黑影手中的剑被打落,同时莫峥与张涥分别受了黑影一掌,两人跄然后退。 “你是何人!”虽然受了内伤,但是张涥却不失气势,发生质问。 黑影一身黑衣,发丝飞扬,面目冷酷,仿佛根本不将二人看在眼里。 “你们又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莫峥看着黑影的面容,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张涥见对方不理会自己的问话,反而质问了他们,再度举剑,“这里是皇家重地,你擅自闯入便是你不对,你还有何脸面质疑我们的身份!” “这么说你们是诏月陛下的人马了?”黑影听闻之后,脸色依然冷木。 “竟然用这种语气提起我朝天子,你出现在这里到底有何目的!”张涥见那人张狂,不由怒然斥责。 黑影不屑一顾,但是却回头望着被浓雾锁住的玄真观。 在张涥要被黑影冷淡态度气死的时候,莫峥才想起了那人是谁,但是想起来之后他更惊惧了。 “敢问阁下可是凤灵荣亲王的随行侍卫?” 被问及的黑影回头看了莫峥一眼,没答话,算是默认。 “凤灵的人!”张涥意外。 确定了对方身份就是荣亲王近身侍卫,莫峥更不能让他留下了,“既然你是凤灵的人,那还请你离开这里,这里是我朝天子祈福的地方,还请你尊重我朝风俗,尊重我朝天子,不要妄生事端。” 穿着一身黑衣的九虚见莫峥驱他走,眼带怒意的看去,“我奉我家王爷叮嘱,前来护卫我朝公主,也就是你们的宜妃娘娘,你有何资格让我离开!” “既然是我国娘娘,那自然是由我们保护,荣亲王这样吩咐你前来保护,是不是有失礼数!”莫峥被他斥责,据理力争。 “若是你们得力,我家王爷又何必让我来?”九虚望了望四周的迷雾,再度质问。 莫峥被戳到要害,脸色憋屈。 张涥总算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事因,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他能从另一边走来,是不是说明他有方法解开这迷阵,救出主子。 “既然都是为了主子,那我们还是先不要争执了,凤灵与诏月已经和亲,你又是宜妃娘娘的人,那不如我们好好商议一下怎么破除迷阵得好,否则主子们在里面困久了会有危险。” 莫峥虽然不情愿,眼下也不得不放下成见,鬼诣与纤阿已经进去了好一阵,生死不明,陛下也在观中不知安危,眼下还是破阵才是最好。 九虚见张涥出言调和,脸上的冷色未退,但是也没反对,他被青瑶公主安排来了这里,但是却未让他入观,反而找了一些人来看守他,看来是为了算计诏月皇帝了,但是他听闻出行的人还有皇后,而且他们进观那么久没有音信,让他觉得不妙。 从后山绕到了前面,起初是看到红光,之后看到了主子发出的信号,刚想要确定主子的位置,不想又遇见了他们,他才明确了观内出事了,而且一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那么最危险的人必然是苏珝错与温陌君,温陌君如何他不在意,但是苏珝错有什么,他不得不在意了,她可是被自己主子刻在了心头的人,若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主子如今还在来的路上,来了之后这些人一定会成为他的绊脚石,要不要趁此先解决。 他再看了看四周,对方人不少,想要解决并不容易。 张涥见九虚没有反对,主动请教道:“不知阁下从那边回来,可有其他发现?” 九虚打定了主意,抬眼看了看两人道:“你们想要破解这迷阵?” “是。” “当然。” 两人都是肯定一答。 “要破其实并不难。”九虚指着东西两面道:“你们各率一队人马去到两头,找寻一处配以红绸铜镜的地方,将东西砸碎,并烧毁红绸,就可以了。” 莫峥与张涥听闻,不由瞠目:“就这样?” “你们若是不信可不做。”九虚难得解释,这个阵法主子曾解过,而且还是青瑶公主最擅长的,自然不会错。 第272章 惊险一幕 莫峥看了看张涥,征求着意见,张涥定睛看了九虚几眼,观内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容不得他们考虑太久。 “好,我们去。” 莫峥见他答应,也只得答应。 九虚有些意外张涥对他的信任,将目光挪过去,却见张涥郑重的望着他,道:“想必你不会不顾陛下与皇后的安危的。” 他口中的皇后二字咬得极重,似是想到了什么,也似是在确定什么。 九虚并未回应,继而站在原地放眼观中。 观内火光四起,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与足以撕裂肺的热气,而且随着火光的愈演愈烈,将周围的热度都提了上去。 苏珝错一行人走在火光之中,四周都是红彤彤的颜色,感觉整个天地都燃烧了一般。 她被温陌君护在胸口,没有被灼热的空气烫到。 但是温陌君却整个人暴露热度之中,整个人被熏得热汗淋漓,脸色通红。 “陛下小心。”荣海被熏着脚下一拌,酿跄了几步,站定后忙不迭的扶着,提醒道。 “没事。”温陌君一直小心的护着苏珝错,无暇回应,只能敷衍回答。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苏珝错挣开了温陌君的手,想要从他怀中退出来。 “别动。”温陌君却坚持。 苏珝错感觉温陌君胸口一直在颤,像是在隐忍咳嗽,她直接从他怀中退了出来,“我没事,不需要被护着。” 温陌君胸口一凉,侧目又望见苏珝错冷淡的眉目,心头一痛,没有再说什么。 苏珝错看温陌君渐渐变得冷硬的脸,知道温陌君误会了。但是这种事也解释不清,如今只要她与温陌君靠近一分,她想到白玉容归就会觉得愧疚。 她不想之后再将几个人推至于不可挽回的地步。 “娘娘。”素瑾见他们两个人又像是又僵了,身手拉了拉她。 “你别管。”苏珝错知道素瑾的意思,但是她顾及不了。 “娘娘,陛下好像脸色不对。”素瑾拉住苏珝错,惊声道。 苏珝错回头,正好就见到温陌君在荣海的扶持下,还在望地面跪去,而且他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脸色十分不好看。 “陛下。”她立刻往温陌君那边冲,但是冲到一半,就到一群黑衣人从四周的屋顶冒出,由四面八方灌了下来。 “娘娘!”素瑾见到脸色大变,拉着她就要往后退。 苏珝错挣开她的手,想要朝温陌君跑去,然而四周的黑衣人却不管不顾的宛若洪流边灌到两人的中间。 刀光剑影就在一瞬。 苏珝错望着银晃晃的刀光接连的砍了过来,迫使她不得不放弃上前的步伐,转而后退。 温陌君见苏珝错起初是不管不顾的朝自己扑来,最后被横贯而来的刀光斩退,伸到一半的手再度冷却,仿佛看到往昔的片段也在指尖被斩成了无数片。 再度不复原。 由于黑衣人的出现,严羲与众多暗卫及温陌君的隐卫都不得不加入战局,瞬间场面乱作了一团。 一柄寒光横面而来,苏珝错往后一弯,再扭转身子躲开,随手一抓,抓住对方的手一拧,将剑抢了过来,横剑一贯,穿透了对方的身体,因为她的出手过快,以至于对方的动作都滞留在当时刺杀她的动作就宛若山倒般塌了下去。 荣海见温陌君脸色不对,不敢动他,只能用自己笨拙的身子克制自己的恐惧挡在温陌君身前,面色带惧。 温陌君的隐卫也在奋力厮杀那些从天而降的黑衣人,面对无孔不入的黑衣人,他也分身不暇。 “严羲,去陛下那边。”苏珝错见荣海难以招架那些宛若游龙的黑衣人,厉声吩咐道。 严羲看了看苏珝错能应付,点头朝温陌君那边灌去。 有了严羲的帮助,荣海自然就省力多了,严羲对战经验比起隐卫来说只多不少,很快就将那边的人制住了,所以隐卫那边就有了空隙。 “护着陛下,退!”严羲挡住又一波进攻的人,对隐卫低喝道。 隐卫见严羲挡住了敌人,没有过多的犹豫,扶着温陌君就往别处逃去。 苏珝错见隐卫扶着温陌君去了另一处,将这边交给了十个暗卫,另带走其他九名暗卫去接应他们。 果不其然,隐卫走了没多远,又碰上了青瑶亲代的一群黑衣人拦住去路,瞬间杀成了一片。 “皇后娘娘,臣妾还以为你是刀枪不入呢,看来也不过如此。”青瑶第一眼看到的是苏珝错,看着她一身伤,冷笑道。 “本宫虽然不是刀枪不入,但是宜妃的人也不是什么独当一面之辈,三两下你的人不就倒下了一片吗?”苏珝错吩咐暗卫加入战局,自己站在了一旁观战。 素瑾一直站在她身后,提防着其他随时会扑上来的人。 “玄智。”青瑶知道暂时动不了她,但是不代表她不能动其他人,反正她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温陌君的。 玄智听闻她的吩咐,直接纵身一跃,朝温陌君那边而去。 苏珝错一直提防青瑶的动作,听她喊身旁的人时就已经提气,对方一有动作,她就扑了过去。 青瑶仿佛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一般,又吩咐一个人与她当空拦截,虽然只是一瞬,但是也足够让她无法及时扑至温陌君身边。 “啊!”耳畔传来一声荣海的尖叫。 苏珝错对准对方的面门就是一掌,还未回身就听闻素瑾尖声呼唤: “娘娘。” 她旋身回落,就见温陌君仿佛疼得厉害,整个人都蜷缩成了一团。而荣海的脸上狰狞着一条横贯了整个面目的伤口,鲜血直流,分外可怖,但是他却牢牢的护着温陌君,不让对方的一刀一剑伤到他。 素瑾看到已是泪流满面,但是却无可奈何,只能不断的唤她的名字。 苏珝错将手中的剑掷出去,把离温陌君最近的人震慑,他回头就见到穿着红衣的苏珝错踏空而来,而且眼中尽是杀气,不知为何他看到对方的眼神就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在他迟疑的那一瞬,苏珝错再度出手,随即便将他踢飞了出去。 但是对方的人吗,连绵不绝,仿佛永远也不会停止肃杀一般,前仆后继的扑来。 苏珝错就站在离温陌君只有五步远的地方却总也靠不近,那些黑衣人宛若雨后春竹不断的冒出来。 荣海因为护着温陌君浑身都沾满了鲜血,素瑾见到荣海无法护住温陌君也加入了保护他的战列,虽然她不懂武,但是身为仆人,保护主子是他们的职责与使命,更是他们无法抗拒的宿命。 “严羲!”眼看着四周的人越来越多,苏珝错有些力不从心,一面要拦住趁虚而入准备袭击温陌君的人,一面还要截杀想要刺杀她的人。 正在另一面被缠斗的严羲听闻苏珝错的呼唤,手下的招数变换得更快,出手也愈发的狠烈,几乎是一进一退间就可夺人之性命。 但是也远不及苏珝错那边被人围困的败局。 “皇后娘娘,劝你还是不要逞强了,本公主的人不是你一己之力能够抗衡的!”青瑶看着苦苦支撑也不愿放弃的苏珝错出声提醒道。 虽然她不喜欢苏珝错,但是心里也是佩服她的,这样的局面她竟然苦苦支撑了那么久,但是易地而出,若是容哥哥遇到了同样的处境,她也会不惜一切的救出她。 她会这样不惜一切是因为容哥哥与她是命,是活下去的动力,是她今生的不可替代,所以她才会无所畏惧。 那苏珝错呢?她不是喜欢着容哥哥吗?不是已经和温陌君划清了界限吗?那为何还能为他这样拼命? 她对容哥哥的感情又多少真心? 苏珝错对青瑶的劝慰置若罔闻,手中虽然没有剑,但是对付起那些人她也没有手软。 一掌打去,那些人也有筋脉尽碎的,但是人总有穷极,有着无法抗拒的极限。 当有一个人在她眼前倒下,她因为内力的耗损以及浑身的无力不得不单膝跪在地上,稍作歇息。 而一直被体内的毒素所影响的温陌君经过一番煎熬,有所缓解,使得他一直混沌的脑子有了一刻的清明。 耳畔回荡着青瑶与苏珝错的对话,他的目光急切的寻觅苏珝错的身影,感觉她就在前方不远处时,他抬眼望去,就那一眼他呲目欲裂。 苏珝错单膝跪地,气喘不休,脸色一片惨白,而且在她未察觉的后方一道人影自上贯下,明晃晃的剑刺伤了他的眼,扯痛了他的心。 “阿错!”那一刻他忘记了两人的鸿沟,忘记了两人的距离,忘记了两人之间已经成为过去的感情,一心想要护她周全。 伴随着温陌君那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唤,苏珝错才抬起头,这时心头警铃大作,她脸色一凝,一股杀气自上方贯下。 想要躲开,但是在望着温陌君突然来袭的身影怔愕了半秒。 短短的半秒,不过瞬息间却险些成为温陌君眼中不可挽回的刻骨之痛。 在见到苏珝错察觉有危险却不动的那一幕时,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最挖心的回忆瞬间席上了脑海,那一刻他头疼如裂。 扎根在心底的毒素在那一刻仿佛迸发了出来,一股不由他控制的心魔在心底盘结,疯狂生长。 第273章 破镜难圆 “娘娘!”素瑾看到那一幕心胆欲裂,惊慌失色。 青瑶见到苏珝错即将被杀,眼底倾泻出一片得意之色。 一直在外观战的钟诺涵见到温陌君毒发那一刻就险些冲过去,用尽力气将自己的冲动克制后,又发现苏珝错命悬一线,心再度悬起。 不由得抓紧了自己的绣帕,试图以此安慰自己。 “主子!” 紧接着严羲破空而来,欲扎入苏珝错脑子的剑被打偏了方向,没能成功。 看到剑被打飞,温陌君霎时惨白的脸惊悸犹在。 素瑾见没能成功后,受尽煎熬的心终于崩溃,哭了出来。 严羲见苏珝错无恙,这才从另一边跌下,他虽有不俗的武艺,却也招架不住这些络绎不绝的杀手,也是身心俱疲。 厮杀还未结束,青瑶眼看苏珝错再度绝处逢生,恨不得此刻就撕碎了她。 于是一直蛰伏未发的箭阵再度启用。 此刻四周未熄灭的火势已经顺着干燥的屋檐与四周的树木燃得更是轰烈,火灼的颜色有着气吞山河之势,那一刻天地不再是无边无际的墨色,而是变为了如火如荼的红色。 宛若夕阳西下时的那抹残阳,分外怵心。 提着内息好不容易来到半山腰的白玉容归,望着四周的越来越红的天空,想到此刻苏珝错还在观中,就顾不了许多拼足了内力继续赶。 而上方被九虚利用来破除迷阵的莫峥与张涥已经来到了他所说的位置,且已经找到了那个红绸铜镜,两人屏息等待九虚发射信号的那一刻。 由于两人都各自站在了高处,可望见观中的某些场景,但是当看不清其他事物的火光入眼时,他们还是忍不住心颤了一下。 陛下与皇后娘娘在里面许久,而且里面的厮杀声依稀能闻,他们无法知道对方的人数,但是却清楚温陌君带进去的人是不多的。 经过那么久的奋战,纵然是武艺超群的皇后怕也是难以支撑。 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破阵,更不知温陌君是否能等那么久。 思量间,被火光映红的天空突然炸放了一圈银色的火花,零星的银光漫天铺散,像极了随风飘散的蒲公英。 看到这个信号,莫峥与张涥两人同时撕下了悬挂在树上的红绸与铜镜,之后等待着。 白玉容归听闻信号声,抬头见到上方的银光,眼底瞬间浮现一片深色。 玄真观内果然有鬼! 不多时,四周传来了好几声细碎的簌簌声,他在树梢站定未往前行走。 片刻后,他的四周就出现了几缕身影,那些身影仿佛是由墨而聚,极为鬼魅。 “主子。”几人来到他的四面屈膝跪下。 “你们来了。”白玉容归一直没有底的心,此刻有了几分把握。 “属下来迟,还望主子赎罪。” “不迟,刚好。”|白玉容归说完之后,纵身一跃,朝山头掠去。 几人紧随在后。 有了几人为他护航,他就不需要继续耗损自己的内里,借着他们的力很快就抵达了山头。 入眼的便是茫茫的雾气,但是这片雾气似乎还在散,不断的被稀释,变得浅薄。 九虚见到白玉容归一身红衣出现,起初是一惊,随即闪身出现,对着他恭敬道:“主子,您来了。” 白玉容归见到他在,目光不由的往里面望去,“如今里面形势如何?” “公主擅自诏了凤灵的暗军团来诏月,而且将整个玄真观的人全部替换,此刻温陌君与姑娘都在里面,而且进去的时间不短,属下在外面但是也能听闻里面的不安分,公主要对付他们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从事发至今已有一段时间,里面的厮杀未至止,说明姑娘与温陌君都还健在,但是怕也支撑不了太久。”九虚将自己打听来的与自己猜测的都说了出来,以便白玉容归定夺。 白玉容归听闻九虚的话,眼中的优思更重。 “里面的厮杀持续了多久?”| “怕有一个时辰。”九虚保守估计,他是一个时辰被青瑶安置在外面的。 听闻这个答案,白玉容归的脸色忍不住一僵,“那你可清楚青瑶布局的细节?” “属下不知。”九虚摇头,随即又道:“属下从后山绕到前山,发现青瑶公主的迷阵,但是由于属下无法同时在三个方位破坏阵眼,所以借助了莫峥与另一名年轻将领去完成,此刻他们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白玉容归点头,此刻便是他们进去的最好时机,若是完了,温陌君的人来怕双方免不了开战。 “走吧。” 决定之后,白玉容归直接命令道。 “是。”众人附和,几人身形一展,几个错落就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莫峥与张涥回来碰头,四周搜孙皆不见九虚的身影,两人疑惑了一阵,也直接带兵进去救援。 路上九虚将之前的事事无巨细的都跟白玉容归汇报,当说到另一名面生的年轻将领对他表现出无条件的信任时,白玉容归的脸再度深思,随即道:“不必在意,他们暂时不会是你我的敌人。” 那个将领该是破国的人,所以他认为自己不会伤害苏珝错,自然就不会怀疑自己的人。 往里走了几步,他的步伐又顿。 九虚与其他人不解,随步而停。 “你立刻去山脚下等着,看看半个时辰内会不会有人出现,若是没有立刻汇报给本王。”白玉容归指着另一侧的人,沉声命令。 其他人虽然不解为何他会突然分散人手,但是也不会拒绝,直接回身离去。 “走吧。”待那人离开,白玉容归才继续前行。 不多时一扇门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没有犹豫直接将门踹开,堂而皇之的闯了进去。 而此时,被青瑶的人围困几乎到了绝境的苏珝错,看着温陌君奔扑而来,亦是震惊万分,所幸她还有一丝理智残存。 在严羲出手的那一瞬,她扑向了温陌君的方向,两人的身体抱在一起,朝反方向倒去。 温陌君在苏珝错入怀的那一刻,就用力的抱紧了她,就她扑来的力道直接仰面倒下。 苏珝错清楚两人的重量会让他受伤,在临近地面的那一刻,她强行发力扭转了两人的方向,生生将准备承受两人重量的温陌君翻到了上面。 温陌君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承受着两人的重量落了地。 落地那一刻,苏珝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挤在了一起,后背的疼与前面的挤压将她整个人死死的压紧,所有的内脏都仿佛移了位般剧痛着。 但是她咬紧了牙,不让自己发出声。 却不知因为自己过于用力,落地那一刻她的唇就被压出血。 “阿错!”温陌君落地后就势一滚,挪开了身子,见到苏珝错嘴角流下了一丝血迹,不由伸手重新抱住了她。 苏珝错觉得浑身都疼,整个人仿佛被狠狠碾压了一般,但是听闻温陌君着急的声音,她强迫自己不晕过去,撑开了眼。道:“臣妾没事,陛下不必忧心。” 温陌君听闻苏珝错的那声臣妾与陛下,心头的关切瞬间凝固,忍着怒气道:“你若是要疏离朕,又何必前来救朕。” 苏珝错头昏脑涨没听出他语气中压抑的怒气,自然开口解释:“是陛下先奋不顾身的想要救臣妾啊,臣妾自然不能让陛下龙体有损。” 话音刚落,温陌君抱着她的手就失力。 苏珝错没有防备,整个人再度摔在了地上。 她想坐起来,不想胸口因为之前的挤压暂时还不动随意挪动,她只能躺着才能保持呼吸的顺畅。 温陌君见她受了伤,手不自觉的伸出,但是想到她的话,又不得不收回来,他们之间是破镜难圆,就算还有一丝情感在牵系,但是也绝对不是他想要的那一种。 “苏珝错,你到底希望朕如何做?” 当自己想要狠心离开的时候,她总是会不管不顾的靠近自己,然而当自己鼓起一次又一次的勇气接近她的时候,她又会刻意的收敛自己,刻意与自己生疏。 这般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他时而身处云端, 时而又让他跌落地狱,这样的感觉太折磨。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低低的声音,倏地僵住。见温陌君坐在自己的身侧,目光带着一种万物俱灭的绝望,她不敢直视,心头瞬间漫上了一层痛色。 两个人只要在一起,只要会说话,只要能见面,那都是伤害。 因为两人之间过于熟悉,过于亲密,曾经亲密无间,所以两个人之间有着许多的习惯,而且这种习惯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下转为了本能。 然而这种本能却是极为伤人的。 尤其是对如今的他们。 想到这里,她忍痛重新做了起来,回头望着被素瑾扶着荣海,再看四周还在为他们厮杀的暗卫,脑中浮现了那些望眼欲穿,等待家人回归的老人。 心头感触连连,最后将影像定为了白玉容归那张绝世倾城的脸。 而后,她睁开了眼,她已经害死了他一次,不能再让他再被她连累。 反正青瑶想要的人就是她,而且她相信此刻的白玉容归一定在设法救她,所以她是有活下去的机会的。 而温陌君,决不可再为她而冒险。 “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青瑶吩咐四周的弓弩手架起弩,脸露得意的望着苏珝错,“本公主给你们一个机会,还有何话要交代?” 第274章 毒发 温陌君听闻青瑶的话,脸色不见半分慌乱,反而透着一种看破一切的淡然,“宜妃你可知你这一声令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他的语气过于平淡也过于温和,让青瑶有一瞬的惊慌,但是很快这点惊慌就随着心头的坚定淡去。 “陛下认为臣妾会有什么后果?”她回以温陌君同样温和的笑容。 “宜妃难道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能盖过天下人的眼不成,纵然你今日将这里的所有人杀尽,你以为你就可以高枕无忧?”苏珝错见青瑶的眼中隐露杀机,从温陌君的怀中起身,出声质问道。 “呵呵呵。”青瑶听闻苏珝错的话,不惊反而捂嘴笑了起来,“难道皇后这是这般看待臣妾的?” 苏珝错见青瑶这般模样,看了看旁边的温陌君,他的心思仿佛没有放在这里,只是呆愣愣的望着自己空空的手,似茫然。 见苏珝错没有猜到自己的计谋,青瑶得意走近了苏珝错,一切已经胜券在握,她还有何可惧? 苏珝错见青瑶靠近了自己,身子不由的后倾了一些,但是却被青瑶伸手揪住了衣襟。 “苏珝错,你以为本公主这般蠢吗?” 苏勖错没有答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渐渐凝固。 “你以为本公主处心积虑的让你们出了诏月皇宫,还会让你们毫发无损的回去?” “你还做了什么?”苏珝错惊讶,除了替换所有玄真观的人,安排这些杀手她还做了什么! 青瑶的冷笑声在耳边响起,她抓住苏珝错的衣襟蓄力,“当然还有,半个时辰前我的人已经化妆成你与温陌君的模样带着一星宫人回了皇宫,此刻怕已经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了。” “你!”青瑶的所作所为完全超乎了她的意料,她竟然为了这一夜谋划得这般细致。 “而且我的人伪装技巧十分了得,不会轻易被人看穿的,只要今夜解决了你们,明日回去之后,我会安排你与温陌君得体的死去,之后诏月会重新择主!”青瑶很满意苏珝错听闻自己计划的表情,这些事情是她为容哥哥而做,也只能是她来做。 苏珝错整个人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掏空了所有心思她也不明白,为何青瑶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就算凤灵在想吞并诏月,也完全可以等温陌君死后,不需要再大费人力与财力,甚至还要担着被万众讨伐的风险来做这件事。 “你为何要这般做?”她实在想不明白。 “你不明白。”青瑶望着苏珝错,伸手一推,将她推开。 苏珝错后退着站定,素瑾本是扶着荣海的,见青瑶对苏珝错出手,将荣海扶到一旁安置好后朝苏珝错奔去。 “娘娘。” 苏珝错却仿佛听不见,她目光直直的望着青瑶,“为什么?” 青瑶是不是知道着她不知道的,青瑶是不是清楚为何白玉容归这般恨着温陌君? 青瑶见苏珝错追问为何,她嘴角的笑意不减,转身指着温陌君,“你既然想知道,为何不问问他?” 苏珝错将目光移到温陌君身上,眼中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她张嘴想问,但是却不知怎么开口。 青瑶见苏珝错不敢问,眼色一冷,拔出了一直佩戴在身上的剑,以着极为蔑视的动作挑起了温陌君的下巴,一字一顿道:“你难道不觉得是你欠了他吗?” 苏珝错听闻,整个人就愣住,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她听不懂? 而温陌君本是出于呆愣状态,被青瑶挑起了下巴,锋锐的剑身寸寸被刺入了皮肤,鲜血一丝一丝的溢出,让他呆愣的眼神渐渐聚了神。 青瑶见温陌君不开口,冷哼着,“这本就是你欠他的。” 一句接一句的“你欠了他”,瞬间让温陌君聚神的眼眸绽放了一丝鬼魅的红光。 那缕红光与他下巴流出的鲜血如出一辙,红得刺目,红得诡冶,红得让人心头发慌。 因为那丝红光,温陌君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呼吸霎时急促,一股说不出的心悸瞬间揪紧了青瑶的心。 “陛下!”站在一边的钟诺涵见温陌君眼眸瞬间泛红,暗叫不好,出言想唤醒他却是徒劳无功。 苏珝错见青瑶对温陌君不客气,本是怒意翻腾,但是她也察觉了不对,却未发现是温陌君的改变引起的,正要凝力再度出手,却听钟诺涵突然出声一叫,她立马站定了脚步,抬眼便见温陌君那清明似水的眼眸仿佛被人点上了朱砂,红得妖媚,红得怵心。 “啊!”素瑾见到眼中尽是血色的温陌君吓得连连后退。 “你为何这般表情?”苏珝错伸手抓住了后退的素瑾,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怕,但是心里却又觉得这样的温陌君似曾相识。 “娘娘,陛下……陛下……”素瑾看到那双血眸惊惧的不敢凝视,“陛下是毒发了!” “毒发!”苏珝错听闻这两个字一下子就放开素瑾的手想要往前冲。 “娘娘!”素瑾立刻抓住了她,紧张道:“娘娘,此刻谁都能过去,就您不行。” 虽然温陌君一直在压抑,但是体内翻腾的毒素却像是不受控制了一样。若是苏珝错这个时候过去,必然凶多吉少。 苏珝错不明白素瑾的话,抬头看着被青瑶用剑抵住的温陌君,那样的他是她见所未见的。 青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温陌君,一时之间没反应。 正是因为她的惊愕,让一直挣扎的温陌君找到了空隙,明明已经没有内力的他却用着常人不可及的速度扣下了青瑶的剑,并且回身间便将青瑶限制在了自己的周围,握剑的手隔空一挥,反转而下,从他的后方往正在朝他腰处靠去的青瑶刺去。 “啊!”青瑶猝不及防惊叫出声。 “公主!”离她最近的玄智立刻上前相救。 玄智跃身而起,挥剑当空斩下。 苏珝错见此,不顾青瑶的阻拦,纵身跳出,想要截断玄智的剑,但是却晚了一步,剑身擦着她的指尖斩下,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自指尖渗透至心窝。 温陌君内力皆散,怎么可能招架得住。 “陛下!”钟诺涵见玄智那一剑斩得杀气淋漓,连苏珝错都未能截断,心头大骇。 顾不得许多,就奋身扑过去,伸手将温陌君连带着青瑶一同推开。 苏珝错听闻钟诺涵那惊慌失措的声音,心头又是一缩,待她顺眼望去时就见钟诺涵趴在地上,后背上横贯着一条斩碎脊骨的伤口,狰狞可怖,让她的身体瞬间被鲜血覆盖。 而此时没有得手的玄智并未收手,手中的剑稍作调试,再度出击,笔直的朝着被推至在一旁的温陌君刺去。 苏珝错见到之后,伸手抓住垂落的枝桠,拉着它往温陌君那边坠去,与正在逼来的玄智正面迎对,她落地就放开了枝桠,枝桠被扯到了极限,瞬间收势弹回。 玄智一心只想击杀温陌君,没顾忌到苏珝错手中的小把戏,待剑尖逼近两人时,突然间眼睛被什么东西大力打到,他哀嚎一声,闭着眼往后退。 苏珝错趁势而上,身子飞掠而出,一脚将他踹回了原先他站着的地方。 正欲回头,余光却瞄见一丝寒光逼来,使得她不得不折身往后退。 然而当她站定后,冷厉的转身看向对她出手的那个人时,她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 站在她对面的握剑的,还对她出手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之前一心想要保护的人,温陌君。 心头的震骇未退,她的目光就错开人群,望向了站在一旁无声哭泣的素瑾,眼中尽是疑惑。 这便是毒发后的温陌君吗? 为何毒发后会是这个样子? 为何毒发后他对她出手? 素瑾见苏珝错迷茫的望着她,想要出口解释,但是却不知从何说起。 “苏珝错,看吧,这就是你的下场!”之前被钟诺涵大力推开的青瑶从地上爬了起来,但是脸色却不好看,起身之后手也一直紧紧的压住后腰。 但是她看到温陌君与苏珝错拔刀相向的那一幕,觉得大快人心。 纵然是爱她的人,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她到底有何值得人怜惜的。 苏珝错没理会青瑶,但是脑中却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一幕,那个时候的温陌君也是这般对她的,出手无情,下手狠厉。 一刀一剑,一招一式,都对准了她的死穴。 突然间她明白了温陌君从不肯坦言的无奈与悲伤,也懂得了他那份无法释怀的痛苦与后悔。 “温陌君。”她出声唤了他的名字。 温陌君听闻这声呼唤,一直在努力克制心里那股冲动的他瞬间有了一丝清明,他艰难的张开了眼,往苏珝错望去,见她一脸悲伤的望着自己,他再低头一看,看着手中的剑,一瞬间就明白了。 他脸色瞬间就惨白,握着剑的手不断的颤抖,随即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四周的厮杀在继续,惨叫声也是不绝不止,但是他们没有一个的表情能比过他,他痛苦的后退,每一步都是那么的用力,仿佛是用着自己所有的心里在做这一件事。 苏珝错望着他,看着他的颤抖,看着他的痛苦,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陛下。”这时趴在地上,口吐鲜血的钟诺涵回头轻轻的往温陌君看去,看到他的完好,嘴角挂着一丝释怀的笑意。 第275章 惊险一刻 自己一生所求已经无法实现,却不想如今连最后的乞求也无法看到,不过今生做他的妃,还能为他而死,也算是圆满。 父亲犯下的错,她犯下的错,都来不及偿还,她就撑不住了。 她有着千言万语想要对温陌君说,但是如今都没了说的必要。 这个本就是一个秘密,还不如就让它继续被当作秘密。 “保重。” 不管是为了谁,只要保重就好。 温陌君正陷入了天人之战,听闻钟诺涵的声音,见到她一身是血,虚弱不堪,留下一句保重之后便无声无息,他瞬间就觉得难以承受。 他本是最命短的人,本是苟延残喘的人,但是却有着一个接一个的人为他而死,他何德何能能承受得起这般恩惠。 当初留下钟诺涵也不过是觉得不想诏月在自己手中杀孽太重,也是一时的恻隐之心,但是若是想到会有今日,他宁可早早的将她送出宫去。 “陛下,不忍了吗?”青瑶一直在盯着温陌君,见他表情有变,低笑着出声,随即望向苏珝错,“皇后,你难道不认为她该死吗?” 苏珝错没料到钟诺涵会救温陌君,她以为钟诺涵朝青瑶靠近就是放弃了诏月的一切,不想她竟然还没有放弃温陌君。 心头起伏难定,就被青瑶问话,她忍不住怒色,手往身侧一放,离她最近的一柄剑就自动到了她的手中,她举剑指着青瑶,“更应该死的人是你!” 若不是她突生那么多的是非,想要将诏月搅得鸡犬不宁,还要夺走温陌君的一切,怎会又今夜的杀戮。 青瑶见苏珝错拿剑指着自己,眼中聚集了杀气,弯唇又笑,“是吗?不尽然吧,本公主却认为最该死的人不是本公主,而是你。” 容哥哥的欢喜忧愁是为了她,温陌君的喜怒哀乐是为了她,甚至连云穹与楚衔玉都对着她有着偏爱与袒护,她不过是一个庶女,而且还是一个背负着不堪过去的罪人,凭什么得到那么多人的特殊对待。 她一国公主,锦衣玉食,纵然不是在宫中长大,但是也是被父皇所重视的一个,她拿什么和自己争,和自己斗。 更何况她根本不了解容哥哥,有什么资格让容哥哥为了他放弃自己苦心经营那么久的一切! 苏珝错听闻青瑶的话,默不作声,此刻已经不是狡辩争执的时候了。 温陌君还处于毒发与压抑的状态,稍不注意自己可能就会再度步一年前的后尘,她和他都经不起这样的跗骨之痛。 青瑶看穿了苏珝错的迟疑,伸手用力的按住后腰,大声道:“陛下,你难道忘记了你的皇后早就不属于你了,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她做的你的皇后不过是可怜你,不忍心让你孤独死去而已,她只是在偿还她欠你的,不是因为爱你。她根本不爱你!” 温陌君听闻青瑶的话,一直苦苦压抑的心魔开始不受自控的膨胀,握着剑的手背突起了根根青筋,惨白的脸色也变得狰狞。 “青瑶!你胡说什么!”苏珝错见青瑶是在刻意激怒温陌君,大声制止。 青瑶是想借他的手解决了自己,再让温陌君背负这个罪名,日日折磨生不如死。 这样既报复了自己,也报复了温陌君。 一举两得。 她不能让青瑶得逞。 同时她往后看,后方的厮杀还在持续,严羲与温陌君的隐卫都杀红了眼,对于她这边的情况一概不知,而荣海靠坐着,无力的垂着脑袋,像是已经晕厥过去。 素瑾身无缚鸡之力,就算是在场也什么作用。 剩下的便是死去的钟诺涵,与青瑶的人。 为何往外面的人迟迟不进来,为何容归还没到? 难道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吗? 此时,已经入了玄真观大门的白玉容归,看着寂静无声的四周,不知苏珝错所在何处,到处都归于安静,仿佛之前看到的火势并未出现在这里。 然而空气却隐隐夹杂着一丝焦味,让他确定这里就是在发生大事。 “主子,再往里看看吧。”九虚见白玉容归站在原地,四处张望,提议道。 “这里有多大?”白玉容归自然知道得往里走,但是该从哪边往里走,如今火势渐大,这里虽然那暂时没有被波及,但是闻着空气中的焦味也知道这里迟早会被火所覆盖。 要是自己选择错误,对于在里面备受煎熬的苏珝错来说,就是死亡。 他不想造就这幕局势。 九虚放眼四周,答:“属下从外围由后山绕到前山花费了近半个时辰,想来这里应该不小,而且属下猜测若是青瑶公主准备对温陌君与苏姑娘发难,必然会将他们安置在最里处,这样才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那你认为我们从哪里进去最快?”白玉容归等不了半个时辰,一刻钟他都等不住,必须要快。 “若是这样,那只能分头行事。”九虚建议。 “就这样。”白玉容归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本王自己走,你也单独走一列,其他人两人为队,朝四处散开去搜寻,有消息就发出信号来告知其他人。” “是!”众人得令,四处奔散。 白玉容归从未来过玄真观对于它的布局一概不知,但是想到苏珝错可能会在最里面,他就纵身跃起,一分不误,急急往里赶去。 阿珝,等我。 怀着这份希冀他穿梭在夜色下,腾跃在月色中,行驶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却丝毫不见杀气与血腥之气。 若是这里面正在进行一场外人看不见的屠杀,那么四周必然是血流成河,横尸满地的,但是这里的地面依然是洁净如洗,尘埃全无。 难道自己走错了? 白玉容归站在屋顶,朝四周看去,前方已经是火势较为强烈的地方,哪怕是他站在这里,也能感觉到一股股热浪挤压着空气朝着自己一卷一卷的袭来。 难道他们还在里面? 还在这滔天的火势之中? 想到这个可能,他卷进了自己的衣袍,一头扎入了火海之中。 如他所想,因为被青瑶的人拉住了脚步,加上苏珝错一行人所在的地方离火源不远,所以此刻她们的四周也腾起了团团火苗,它们就着四周的干燥屋梁与垂幔,还有其他易燃物品奋力的燃烧着。 面对已经高过人的火势,青瑶依然面不改色,见温陌君脸上尽是青色,而且满头是汗,还能抵挡住心底的心魔,继续鼓噪道:“陛下,怎么你一点都不介意皇后的心不在你这里?她明明不愿成为你的皇后,但是最终却成为了你的皇后,除了对你的怜悯,还有的便是对另一人的忠贞。” 苏珝错听闻青瑶的话,忍不住出手,但是她的剑还未到青瑶的那边,就被温陌君厉势斩下。 他的剑丝丝的压在了苏珝错的剑上,让苏珝错动弹不得。 “真的?”他噙着充满了血色的眼瞳,望着苏珝错。 苏珝错摇头,“不是。” “皇后娘娘难道至今也不肯说实话吗?”青瑶知道苏珝错会否认,所以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敢说,你难道没有背叛陛下,没有为自己打算,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吗?” 青瑶的每一句话都问在了温陌君的要害上,苏珝错对他不仅有着怜悯,还有着背叛,如今她竟然还想着如何逃离自己。 “你住口!”苏珝错见青瑶越说温陌君的脸色就越差,强行打断。然后她凝视温陌君,“你不要相信她。” “那我又如何相信你!”温陌君濒临崩溃的边缘,“你告诉我,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有没有想过帮助白玉容归夺得我手中的一切?” “温陌君!”苏珝错见温陌君中了青瑶的圈套,大声喊着他。 “你说啊!”温陌君也焦躁的大声唤她,“到底有没有!” “青瑶!”苏珝错无法欺骗他,更无法回答他,抬手挥开温陌君的剑,就朝着青瑶刺去。 青瑶见苏珝错的剑避开了温陌君,朝自己逼来,捂着后腰仓惶的后退。 “如何,你怕了?你慌了?为何不敢承认自己的想法,为何不敢承认你爱的人不是他,为何不敢让他知晓,你不愿离开的真正原因。苏珝错,你到底爱着谁!” 她的连番质问,让苏珝错心头打乱。 出手的剑看起来凌厉无比,实则却是杂乱无章。 但是温陌君却一字不落的将青瑶逼问苏珝错的话听了进去,原来自己一直被蒙蔽在鼓里,原来她早就想着离开这里,原来她留下不仅是因为愧疚更是因为对自己的怜悯。 自己的逞强,自己的坚持,在她眼中早就成为了笑话。 他那般的爱护她,他那般的深爱她,为何她就不肯体谅自己一点点!为何就是不肯妥协一些!为何可以这般漠视的践踏自己的心意! 难道自己犯下的错真的是罪无可恕,哪怕是恨,她都不愿要了。 任由自己在这片无望中沉溺至死! “苏珝错!”他举着剑,对苏珝错嘶声大吼。 苏珝错回头望去,就见温陌君满目猩红,神志不清的挥着剑朝着斩来。 “你杀不了我的。”青瑶余光瞥见了一道盖过所有火光的艳丽之色从天而来,她抿唇一笑,悄然拔出腰间的细鞭。 苏珝错一边要顾及温陌君,一边要提防青瑶,没有看到那道奋不顾身的身影。 正欲擒住青瑶再招架温陌君,却不料一道银丝破空而出,蜿蜒似蛇,朝着温陌君的心口呼啸而去。 第277章 隐殇 温陌君被心头压抑不住的心魔驱使着,招招朝着苏珝错的死穴而去。 “娘娘,小心呐!”素瑾见温陌君对苏珝错出手,每一招每一式都是那般的狠厉绝情,立刻朝那边跑去。 突破火光,携着寒风宛若离弦之箭般急速而来的白玉容归,听闻素瑾的呼吼,目光越过层层浮动的水光,就见到苏珝错满脸杀气剑尖直逼青瑶的面门。 而她的身后,温陌君亦是一脸杀气,而且双目不知为何猩红如血,举剑朝着她后背砍去。 “阿珝!”他失声大叫,同时加快了自己掠过去的速度。 苏珝错全身心都在青瑶朝温陌君心口那一击上,没有听闻后方的呼唤,反而看着青瑶突然发力朝温陌君心口刺去,不惜扔开剑,伸手抓住了青瑶的细鞭。 “你以为这样就拦得住?”青瑶见她想要阻止这个趋势,冷笑着讽刺。 苏珝错不理会,往前冲的力度,与她往后拉力度形成了一股摩擦力,让她的掌心很快就发热,想到那个细鞭很快会灌入温陌君心口,她强忍着不肯放手。 但是温陌君却看不见她的坚持,朝她斩去的剑一刻不停,划破了空气,呼呼而来。 “阿珝!”白玉容归见苏珝错不躲,反而握着青瑶的鞭子站着不动,再次出声大喊。 但是苏珝错置若罔闻。 见此,不得已他只能隔空出手,可因为顾虑着怕伤了她下手不重,只是让苏珝错的身子往外面偏了些,正好松开了那个鞭子。 苏珝错不知为何自己会突然滑了手,眼看细鞭就要穿透温陌君,呲目渔猎,扑身上前。 “苏珝错!”白玉容归见到她的动作,吓得心跳都止了。 自己百般阻拦,她却依然为了他人奋不顾身! 这一次苏珝错听到了白玉容归的呼唤,她侧目望来,只见白玉容归满目诧异,眼底含伤的望着她。 她心神一震,却停不下自己的趋势,只能对他歉然一笑。 温陌君被毒素所侵蚀,神智意志处于混沌的状态,乍闻耳边白玉容归那一道嘶声之唤,心头陡然一颤,眼中恢复了一分清明,虽然只是一分,也足以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 以及苏珝错那张越靠越近的脸,和越靠越近的身。 一瞬间,他全醒了。 一年前那股噬心之痛从记忆深处涌来,短短瞬息间就让他疼得指尖发颤。 触及身前那从另一头甩来的鞭子,听着那被内力灌入的鞭子撕开了空气,呼啸而来,他冲着苏珝错张嘴,那个走字还未来得及出口,就见苏珝错已经扑身上前。 鞭子激起的气流撕破了她肩后的衣衫,朝着她光洁的皮肤刺去。 “阿错。”温陌君无法阻止,只能颤着声音唤着她。 苏珝错闭上眼等待着心头再度被贯穿的那一刻,却不想感觉到后背那股凉意之后,身子突然从侧面抱住,那一刻一直尖啸在耳边的声音突然间消失了,只留下那个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下一瞬,一股温热且滚烫的气息从脖间留下,将她全身各处的神经收紧。 她伸手抱住那人的腰,手下熟悉的触感让她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来人。 也正是因为认出了,所以她的身心都在颤抖。 “容归。”低低的声音,隐忍着极大的酸楚。 对方却没有回答她,抱住她的身子一直往旁边倾泻。 苏珝错随着他的坠势直直往下落,手惊慌的在他身上摸了一下,当掌心触摸到一处硌手的伤口时,她心骤然一缩。 那里便是温热血流的源泉。 两人相拥着重重落地,但是她依然被白玉容归死死的护在了胸前。 一落地苏珝错就忍不住眼中的酸涩,从他的身上挣扎起身,伸手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但是白玉容归却死死的握住了她的手,静静的凝视他。 “让我看看。”苏珝错眼带请求的望着他。 “适才你为何不躲?”白玉容归却不听她的,死死的盯着她问道。 “我……”苏珝错本觉得自己没什么心虚的, 但是望见白玉容归镇定的表情下那无法隐藏的心悸,她就忍不住心虚。 “回答我。”白玉容归间她不答,握着她的手不由再紧了几分。 “容哥哥。” 就在苏珝错举棋不定的时候,青瑶脸色惊慌的从一旁跑出来,望见白玉容归红袍之下不断溢出的血色,她惊骇道:“你受伤了!” 白玉容归对苏珝错的无法回答,十分失望。 按住因为救他而被温陌君的剑划破的腹部,无视她伸手的搀扶,从地上起了身。 这时四周的火势渐大,众人的呼吸也觉得愈来愈艰难,呛人的浓烟无孔不入的钻入鼻尖,沉入肺腑,引得不少人开始咳嗽。 其中温陌君的咳嗽声最为急促与厉害。 “陛下。”素瑾见苏珝错被白玉容归救下,来到了温陌君身前,将他扶住。 而温陌君不看其他人,一双眼睛动也不动的望着苏珝错,眼底亦是一片深沉的痛色,仿佛刚刚他犯下了又一个无法挽回的错。 白玉容归见青瑶走来,本是要拒绝的,但是看她脸色不对,立刻反应过来:“你也受伤了?” 青瑶见白玉容归关切着她,苍白的脸色晕开了一丝甜腻的柔色,“不碍事。” 苏珝错坐在地上看着四周的火势,看着被火色染得猩红的夜空,突然觉得很无助,为何他们每个人身边都有人,唯独自己没有。 “主子。”好不容易摆脱了那般的纠缠,严羲心系苏珝错,从那头掠了过来。 此时,四周的火势已经抱成团了,将他们死死的围困在了里面。 苏珝错听闻严羲的声音,才从恍惚中回神,自己起了身。 同时又一道黑影自上空落下,来至白玉容归身前,抱拳道:“主子。” 苏珝错认出黑影便是九虚,不由将目光移向了白玉容归。 白玉容归将手搭在青瑶的肩上,一派的随性,低声道:“你来得正好,顺便把这里的人都解决了吧。” 九虚听闻,第一时间就看向了苏珝错,然后用眼神征询。 “容哥哥,事到如今,你不能再心软。”青瑶怕白玉容归还会对苏珝错有所不忍,出言提醒道。 她的计划已经展开不管是因为什么, 都无法扭转日后凤灵与诏月对立的局面。况且这个时候温陌君的人还未入内,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此刻再不动手,那日后就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那诏月就迟迟难以回到他的手中,他就永远名不正言不顺。 白玉容归垂下眼眸,青瑶的提醒他自然是清楚的,可是如今苏珝错再场,若是自己动手杀了温陌君,那必然两人之间也会出现不可弥补的裂缝。 “容哥哥。”青瑶见白玉容归迟迟不肯下决定,出声催促道。 苏珝错站在离白玉容归与温陌君都不远的地方,目光一直在徘徊,一边是咳嗽不止的温陌君,一边是神色冷漠的白玉容归。 他的决定很重要,不仅仅是温陌君的问题,还有他们之间的问题。 她希望白玉容归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让她为难。 因为他清楚温陌君对于自己的意义,就算没了那份感情,也有着不可替代的情分。 白玉容归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的侧头,因为受伤脸色微微泛白,但是也挡不住他独有的风华。 苏珝错见他望过来,无声的唤了他一声,希望他能懂自己。 白玉容归目光微闪,明白了苏珝错所求,但是想到刚刚苏珝错奋不顾身为温陌君挡去那致命一击的那一幕,他的心就忍不住颤抖。 若是自己晚来一步,结果会如何? 为何她一直要求自己相信她,却这般辜负自己的信任。既然与温陌君之间已经情断,为何还要为了他不顾自身的性命。 她,从不曾这般护着自己。 想到这里,白玉容归眼中的迟疑转为了坚定。 “杀了他们。” 苏珝错听闻白玉容归的话,眼中的希冀崩析。 “是。”九虚得到了吩咐,转身望着四周的人,所有的人都经历了一场不算短的打斗,不管是内力还是体力上都不及他。 加上他本身又是个中高手,若是此刻动手,不说四周浓烟呛鼻,混淆视线,就说体力与内力的悬殊,就足以让九虚力压群雄。 严羲听闻白玉容归的话,知道自己也被列入了诛杀的那一列,但是他却依然不忘自己的职责,牢牢守护在苏珝错。 苏珝错一脸悲色的望着白玉容容归,希冀他能改变主意。 青瑶见白玉容归对温陌君下了杀心,望着苏珝错的目光隐透胜利之色,就算此刻他对苏珝错还留有眷恋也无妨,只要温陌君这件事横在他们之间,那么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不少的问题,继而两人之间隔阂加深,误会连连,最后必然会分道扬镳。 她不着急。 青瑶的得意落在苏珝错眼中却有着另一层含义,比起自己,容归更为信任的人或许是她,否则她又怎会得知他不愿谈及的事。 就怎会一再的怀疑她。 更不会明知她的担忧却视而不见。 第278章 被逼反目 想到这里,苏珝错脸上的悲色更重。 “主子,多加小心。”严羲看到四周的火势蔓延了过来,热浪随着空气朝着他们压来,周围的温度骤然上升,凝神戒备,生怕不注意就让苏珝错置身了险地。 对于严羲的保护,苏珝错回以了一个浅笑。 而后她回头望着温陌君,因为四周的空气越发的稀薄,他死死的揪着自己的衣襟,呼吸十分艰难,惨白的脸色因为瞥过而泛着红润之色。 “容归。”她随手捡起了被温陌君扔到一边的剑,缓缓起身,唤了一声白玉容归。 白玉容归听闻苏珝错的声音,本不欲回头,但是却还是没忍住。 青瑶怕苏珝错耍诡计,警觉的提防着她。 “你真的决定了吗?”问这句话的时候,苏珝错不敢看白玉容归,怕看到他眼中的不容置疑,或者无尽的失望。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不看他,问出这句话,胸口一滞,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容哥哥是你,尽做这类出尔反尔的话。”青瑶立刻接话斥责苏珝错。 苏珝错听闻之后,没有反驳,的确她是出尔反尔,对温陌君是,对白玉容归亦是。 当初的愿景在现实面前碎得彻底,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愿去相信自己的那些承诺。 但是这一次,她只求白玉容归能明白,自己不是要与他为敌,而是让他暂且不要为难温陌君。 诏月他可以拿走,帝位他可以夺去,但是唯独温陌君,能不能让他最后的日子走得平静。 或许这是她自私,但是她也别无选择。 温陌君不能在她眼前死,更不能因为她而死。 青瑶欲再言,却被白玉容归阻止。 他的目光敛去了过多的沉重情愫,转为了如同深谷幽潭般的沉寂。 “阿珝,我若是不敢决定,你当如何?” 苏珝错这才举目望去,眼底映着妖娆的火光,瞳孔之中尽是烈焰之泽,分外烈目。 温陌君一直喘不过气,却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 闻白玉容归的话,他揪着衣襟缓缓抬头,望着不远处的苏珝错。 白玉容归的话,仿佛是一道禁灭一切的魔咒,霎时间四周除了火势的灼烧与树木的爆裂声,什么都不剩。 苏珝错站在两人的中间,孤独而无助,望着漫天的墨色,心头压过一阵接一阵的绝望之感,真的只能如此吗? “你是不敢回答,还是不想回答?”白玉容归并没有因苏珝错的迟疑而放过这个话题,反而逼进了一步。 苏珝错握剑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望着白玉容归的目光在沉默之中渐渐变得坚决。 “若是你意已决,那我拼尽全力也要护得他周全。” 白玉容归闻言,眼中的光彩瞬间黯灭,仿佛一息间他整个世界都被推入了无底深渊,窒息感与无助感疯狂的朝他的心间堆聚,压得他眼前霎时一黑。 他闭上眼,不让自己被那股情绪所影响,也克制自己不对苏珝错出手。 但是他却忍不住自己心头对温陌君的恨。 猛然间他挣开了眼,身子一闪就绕过了苏珝错。 苏珝错虽然察觉不妥,极快应对,但是却还是晚了一步。 “容归!” 她出声的那一刻,素瑾被白玉容归扔到了一边,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而温陌君被他单手扼住咽喉,脚尖离地,整个人被悬挂了起来。 “陛下!”温陌君的隐卫见到他被白玉容归扼住了咽喉,吓得声音都发颤,打退了缠住自己的人不要命的朝这边赶来。 苏珝错也追了过去,手死死的扣紧白玉容归的手,声音哽咽道:“你答应我的,只要他不招惹你,你就不会为难他,容归,容归。” 白玉容归被苏珝错抓住手臂,脸上的戾气盘踞不退,“我是答应了你,但是他却在不断的招惹我!” “容归,放开他,我求你。”苏珝错丢开了自己的骄傲,放软了态度求他。 温陌君如此已经是虚弱至此,眼下还没有鬼诣在侧,稍有不慎或许他就会没命。 “我不放,你又能如何?”白玉容归没料到苏珝错会有为了他人求自己的一日,心头的怒火更重,戾气更是彰显。 “容归 !你可不可以不要逼我!”苏珝错狠狠的推了白玉容归,不小心撕扯到了他的伤口,迫使他不得不放开的温陌君。 他蹒跚着步伐,跌撞着退到了一边,目光一寸不离的望着朝温陌君跑去的苏珝错,眼中一片死寂,任由鲜血自指缝间留下。 “容哥哥。”青瑶见白玉容归的伤口被扯到,捂着自己的伤口,缓步来到了他面前,见他还望着苏珝错不动,声含怨气道:“你这是何必,明知她非你良人,又何必这般为难自己!” “陛下,陛下。”苏珝错跑到温陌君身边,将他起来,就他急喘不休,一副不能呼吸的模样,吓得手脚冰凉,六神无主。 “素瑾。”她不知道这时候该找谁,本能的望向了离她最近的素瑾。 素瑾手脚皆伤不能直行,只能半跪着爬到苏珝错那边,见温陌君这样痛苦,眼睛就湿润了,“如今娘娘可懂得了陛下的不得已?” “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珝错强行打断,她不想再去听任何温陌君对她好的话,更不想知道自己竟是在他这般深情之下背叛了他。 她不想看到这般不堪的自己。 素瑾见苏珝错不想知道,没有再言,伸手在温陌君胸口处的一个穴位上一按,随即又让苏珝错扶起他为他在后背上顺气,过了一会儿温陌君才缓过气来。 严羲因为之前没有守护苏珝错,此刻正是寸步不离的挡在苏珝错身前。 温陌君的隐卫也归位,两人挡在前面将里面的他们挡得严实。 白玉容归见此刻苏珝错整颗心都扑在了温陌君身上,声音自胸口的颤抖中发出,“你不怨我逼你,可我也不想你一再逼我,但是你我却一直都在逼迫对方,如今我也不怕再逼你一步。” 苏珝错听闻白玉容归的话,骇然回头,却他冰冷的唤了一声九虚。 九虚握着剑自那边走出,与此同时,一直收敛气息的其他几人也随着出现,呈半圆站立。 白玉容归挥了挥手,随即快步走到另一头,鲜红的身影走入融入火光之中,再难找出。 苏珝错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耳畔再响刀剑之声。 火势烧得四周甘草的枯木啪啪作响,刀尖相撞之声随同脆响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血腥之气与血肉被火烧得腐臭的味道。 “娘娘,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吧,陛下会支撑不住的。”素瑾见温陌君缓过气,却依然气虚恹恹,对苏珝错提醒道。 苏珝错低头看温陌君,见他目光无神,呼吸微弱,点头将他扶起。 严羲与隐卫知道她们想找地方出去,招架对方的时候,也刻意朝别处挪去。 九虚发觉了他们的意图,从后方的位置一跃朝前,想要从严羲与隐卫二人中间突围而出,直逼温陌君面门,却被严防死守的两人拦住。 “娘娘,这边。”素瑾借着火光看到一条小径,扶着温陌君朝这边走。 九虚见他们入了小径就不好动手,悄然从人缝中退出。 严羲察觉想要追,却被其他人拦住。 苏珝错正扶着温陌君朝小径走,还未入内,就闻后方有剑气破空的声音,她将剑反握朝后一刺,后方传来衣角扫地的声音,紧接着一道身影自后方拔出。 苏珝错也拔地而起,落身在温陌君与素瑾身前,一副守卫之姿。 “姑娘,你……”九虚本想趁着苏珝错无法回神的时刻下手,不想她竟然这般紧张的防备着他,心生无奈。 “九虚,你若是想伤他,就先杀了我。”苏珝错知道自己是为难了他,但是眼下温陌君的安全最为重要,她也是无可奈何。 “姑娘真的值得吗?”九虚不忍对她出手,再出声一问。 苏珝错听闻值得二字,抿唇愁思,“如今已不是值不值得能考证的,我欠了他,不想再欠。” 温陌君本以为苏珝错是不舍自己被人所杀,却不想听来的却是一个欠字,当下气血翻涌,又后退了一步,脸色更是惨白得近乎透明。 “陛下。”素瑾见温陌君难以支撑,惊慌的出声。 苏珝错闻言,举起剑对准九虚,“能否让我们离开?” “你们可以,他不行。”九虚清晰的划分出了生死之线。 苏珝错听闻,闭上眼收剑准备出手,一道破空声擦着她的眉睫射入了她后方的树干上,树干因为箭尖射入的力道过大而簌簌颤动。 “苏珝错!”九虚的后方传来一道戾气极重的警告。 虽然只有短短的三个字,足以让苏珝错知道对方的决心。 “姑娘!”九虚见此,脸色微变,希望苏珝错能改变自己的心意。 为了一个温陌君再度推开了主子,不值得。 苏珝错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又出了手。 站在火光之下的白玉容归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他本想警告她不要再前进,不要再逼他,但是她却这般无视自己的容忍,继续漠视着他的退让。 “容哥哥,你还有伤不要过于动气。”青瑶见两人果真陷入了僵局,心头满是喜色。 “滚开!”白玉容归被苏珝错搅得心烦意乱,那还能听其他人的话,伸手挥开了青瑶,上前了数步观望九虚与苏珝错的对峙。 第279章 噬心一箭 见苏珝错再度出了手,他又拔出了一剑,她就真的这般在意温陌君,甚至超过了他? ? 因为苏珝错的迎战使得九虚也不得不应战,但是怕伤了她主子会怪罪,九虚招架得也是束手束脚。 ? 温陌君见苏珝错真的跟他们动了手,心头的嘲弄更重,既是无情有何必有义! 白玉容归看着九虚被苏珝错逼得节节败退,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苏珝错缠住了九虚,回头望着了看被黑衣人缠得无法脱身的严羲与隐卫,目光一厉,怒声对素瑾喝道:“素瑾,带陛下走!” “陛下!”素瑾看眼瞎形势十分严峻,伸手扶住他往外走。 却不料温陌君却费力睁开了素瑾的搀扶,目光灼灼的望着苏珝错,一字一顿:“朕不走。” 纵然今日他在劫难逃,他也不会走。 哪怕是死,他也不要接受苏珝错的愧疚与偿还。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的话,脸上尽是催促之色,“你快走!” “朕不走!”温陌君答得坚决,转身望着不远处搭箭却迟迟未射的白玉容归,当初他一直不明白为何一个凤灵来的王爷一来诏月就表现出了极深的恨意,还暗地里运作的手段搅动风云,对准诏月的弱点与他的命脉。 如今他明白了。 不对,是在之前就猜测到了,只是一直不敢相信。 白玉容归望着温陌君看来的目光,从他深沉而震惊的眼中读懂了他认出自己的深意,然而认出了又如何,这一切本该是他的。 若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没有交到温陌君手上,很多事情都不一样。 甚至连苏珝错的命运都会不同。 白玉容归眼中毫不遮掩的恨,让温陌君身子不可轻见的一晃,果然是他。 这些年的有一个隐痛在这一刻爆发。 天意弄人! 苏珝错无法从九虚的剑下脱身,也无法杀了九虚脱围,看着白玉容归与温陌君之间无声弥漫的风云,她只能干着急。 素瑾站在一边无法帮上忙,更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此刻四周的 火势已经蔓延了过来,原本翠绿的树枝与青草被火舌映得通红,火色如同不可扑灭般无法阻碍的超他们掠来,每个人脸上都狰狞着火色的枝蔓,彰显着那份由心而出的恐惧。 “既然你不想走,那就留下吧。”白玉容归将对准苏珝错的箭折转收回,瞄准了温陌君。 温陌君只是淡然一笑,仿佛对准他的不是箭,只是一支枯枝。 “容归!”苏珝错见白玉容归调转了方向,骇得瞠目,扬声制止。 白玉容归却不理,“温陌君,这是你欠我的。” 温陌君听闻,淡然的容色倏地变得郑重,“有本事尽管来取。” “那是自然,”白玉容归漠然回答,说着将箭往他那边收了几分。 苏珝错看两人又是即将开战的姿态,手下的功夫运作得更是迅速,心慌则乱,她的剑在对上九虚的剑时被他截住。九虚本是要僵着她,但是却不想她用力一抽,想要将压住的剑拔出来,九虚只得再用力。 一推一收间,剑不知怎的就从手中脱了出去,九虚不知,用力一甩想将剑从她手中拔出,不料一用力就将剑往后方甩去。 他们自己是清楚的,但是四周的人却看不清楚。 剑自苏珝错手中飞出后,就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起初苏珝错与九虚都没注意,苏珝错徒手与他交手,九虚一手将剑压在身后,腾出另一只手招架苏珝错,却不想后方突然传来青瑶一声尖叫。 “容哥哥!” 两人同时停手,尤其是苏珝错抓着九虚越过他,看向后方。 只见剑气破空,正望着白玉容归的面门刺去,丝毫不落,白玉容归因为过于震惊,而久久收不回目光。 直到青瑶那一声嘶喊才将他从朦胧中拉了回来,他心头极尽失望,收势躲开,心思恍惚之中没注意到被自己拉紧的箭,不小心让它从弓弩之上飞射了出去。 而目标就对准了温陌君。 苏珝错见到箭离弦射出,脸色大变,朝温陌君追去。她以为温陌君躲不开,不想温陌君反应极快,闪身躲开。 她猝不及防,就见到箭凌厉的割破了空气笔直射来。 胸前被刺中,强劲的后坐力让她稳不住身子往后退去,退之不及整个人就往后栽倒。 “娘娘。”素瑾看到苏珝错中箭后就扑身上前,正好借助苏珝错的身子。 温陌君稍慢些,却也跑了出去。 “姑娘!”九虚见到苏珝错被箭刺中,惊诧的望着,随即看向自己的主子。 白玉容归满目惊愕,见到苏珝错中箭之后立刻扔开了手里的弓弩,突然间眼前一暗,青瑶挡在了他的身前,听闻她一声轻吟,他就看着青瑶的身子也软软的倒了下来,让他不得不先接住青瑶。 “阿错。”温陌君不顾呛鼻浓烟,跑着上前,见苏珝错嘴角溢血,胸前晕开了一团猩红之色,蹲身握住了苏珝错的手,脸色惊惶。 苏珝错觉得胸前剧痛,没有注意到温陌君的神色,反而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白玉容归,见他紧张的抱着青瑶,根本不管她,心头又是一痛。 气血翻涌间,张嘴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阿错。”温陌君见苏珝错又吐血,将她从素瑾的怀中接过来,小心的护着。 九虚看到这始料不及的一幕,也僵在了原地。 “容哥哥,你没事就好。”青瑶怕白玉容归跑到苏珝错的身边,死死的揪住了他的手。 白玉容归见青瑶中剑,侧头看向苏珝错,正好见到她吐血的那一幕,心头担忧不已,但事青瑶受伤他又不能不管。 陷入两难。 正在这时,一直与黑衣人缠斗的严羲与隐卫都因难敌众手,而被他们打落在地。剑尖抵在他们咽喉间,扣住了他们。 “主子。”其中一个黑衣人来到白玉容归身前,躬身等待他的下一个指令。 严羲与隐卫的被擒让苏珝错不顾伤痛直起了身,温陌君如今就是瓮中之鳖,白玉容归真的会杀了他? 白玉容归正处焦躁烦闷之时,听闻黑衣人的请示,看着被俘获的他们,目光怒视着苏珝错,他到现在都不肯相信苏珝错扔出的剑是朝着他扎来的。 “容哥哥。”青瑶连续受伤,失血严重,有些头晕,为了不让白玉容归再对苏珝错心软,她刻意将自己的虚弱加深了几分。 看起来楚楚可怜。 而胸口还插着箭+的苏珝错,虽然嘴角还挂着血,但是却丝毫看不出虚弱之色,反而因为白玉容归看来的目光而显得气势凛凛。 “杀了他们!”白玉容归见苏珝错至今还袒护这温陌君,心头有怨更有怒,出口不留情面。 “白玉容归!”苏珝错听闻他的话就撑起身子想起来,但是因为体力耗损与身体虚弱而再度跌坐在地。 “娘娘。”素瑾急忙扶着她。 温陌君也撑着她,眼中有着深情的伤,也有着极痛的情,他忍着自己的矛盾之感,对苏珝错低声道:“就算今日是死,我也不惧。” 就算此刻他因为愧疚,因为自责,因为想要偿还而留下,那他也认了。 既然她已经坚定不移的选择站在自己身边,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苏珝错听闻他的话,看着原本温隽俊朗的他此刻鬓发也乱了,脸上也沾染了些许尘土,一身尊贵的衣袍更是狼狈,她隐忍着疼,摇头道:“你不能死。” 白玉容归见两人当着他的面还在眉目传情,怒火疯狂的燃烧着,促使他一下子就抱起了青瑶,对着九虚及其他人命令道:“给本王通通杀了,一个不留!” “是!”黑衣人得令,转身走来,个个杀气腾腾。 “容归!”苏珝错见白玉容归脸色阴沉,眼中冰冷,是真的动了杀机。 不顾伤情,自己拼力折断了箭,站了起来。 让走到温陌君等人身前的九虚不得不再度停下了步伐。 白玉容归被她一喊,迟疑了步伐。 “容哥哥。”青瑶怕白玉容归再呆下去又会改变主意,唤了他一声就假装晕了过去。 见到她晕了过去,白玉容归再度迈开脚步。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不理自己,反而因为青瑶的装腔作势而心急如焚,还不顾自己想要离开,怒火冲上头,想要往前追,却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让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再度栽了下去。 “姑娘!”九虚见苏珝错脸色一变,整个人一下子就跌了下去,急忙上前接住。 他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哪怕是离得不远的温陌君也不及。 抱住苏珝错之后,他不耽误直接将她送至白玉容归那头。 “娘娘!”素瑾见苏珝错晕倒,想要上前,却被黑衣人明晃晃的刀拦住。 温陌君想要突围,却被黑衣人挥掌打退。 隐卫见对方对温陌君出手,不顾咽喉的刀剑,殊死一搏,再度与对方纠缠在一起。 严羲见九虚将苏珝错抱走,纵身想要去追,却被另两名黑衣人拦住。 白玉容归听闻九虚的声音,迈出的脚步再度停下,见他紧张的抱住上半身都是血的苏珝错从那边过来,一直滞留在心口的怒火一下子就消失了。 将青瑶随手塞到一直留在自己的黑衣人手中后,急切的将苏珝错接了过来,一边为她擦拭嘴角的血迹,一边急唤:“阿珝,阿珝!” 第280章 等不到的春暖花开 1 苏珝错却浑然不觉。 白玉容归看着她胸前的伤,看着她嘴角流下的血,想着她一次次为温陌君奋不顾身,他就忍不住心头的暴怒。 为何她还要对温陌君念念不忘,为何她还要当着他的面跟温陌君眉来眼去,为何还要为温陌君受那么多伤。 为何她的一切都是为了温陌君! “主子,这……”九虚望着已经不省人事的苏珝错,再看已经濒临狂怒的白玉容归,不知接下来到底是该怎么做。 被白玉容归塞到一边的青瑶闭着眼,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也能从他起伏不定的呼吸中察觉他的犹豫,心头愤恨万分,但是却又不敢动弹。 一个苏珝错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他可以放弃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与不惜一切也想要恢复的一切? 白玉容归望着苏珝错安静的脸,目光一深再深,最终还是开了口:“将他们全部拘起来,听候发落!” 九虚听闻之后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他真怕白玉容归还坚持要将他们杀了,虽然他们该死,但是若是为了他们影响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并不值得。 “是。” 白玉容归率先抱着苏珝错从火势中跃出,而九虚加入了黑衣人与严羲等人的对抗,三招之后,严羲落败,隐卫拼死反抗被九虚一剑毙命。 温陌君与素瑾无力反抗九虚的强横,只能被他带走。 出来之后九虚清点了人数,除了自己的人,被青瑶带来的人几乎被折损殆尽,除却受伤的玄智与几个不起眼的人,其他全部死在了里面。 “大人,这里的火如何处理?”黑衣人看了看被带出的人,望着已经还在熊熊燃烧着的玄真观,请示道。 九虚望着那片火海,看了看从苏珝错被主子带走之后就一语不发的温陌君,淡声道:“就这样吧,任由它烧,明日会有人来处理这一切的。” “是。”黑衣人不再询问。 九虚转身离去,任由身后的火势灼灼滔天。 第二日清晨,一些为了早起来祭拜的百姓邀约着来玄真观,三两成行有说有笑,顺着山路来到玄真观的地点,不想看到的却是惊骇的一片废墟。 众人惊慌,六神无主。 “这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妇人望着偌大的玄真观变为了如今的废墟,有些回不了神。 “这里好像是被烧了,看,这些灰烬就是大伙造成的 。”一人指着被焚为灰烬的残渣说道。 “可不是,真是被火烧了。”另一人附和。 “昨日不是封观迎接贵客吗?怎会着火!”起初的那人不得其解。 “昨夜这里的火势不小,那为何你我均未见呢?”一人也是疑惑。 “不行,这得报官。”最后一人提议。 其他几人听闻赞同的点头。 “是该报官,好好的一个玄真观怎会莫名其妙着了火!” “是啊,这是亵渎神灵,诏月会被上天记恨的。” 几人说着沿着下山路的下山,来到市集之后,去到了官府报官,起初官员没在意,但是猛然间想起昨日去玄真观的人正是陛下一行人,心头猛然一惊。火速上报。 上面的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也继续上报,最后来到了文相处,他听闻其他官员的话,捋着胡须,脸色郑重道:“此言当真?” 昨夜他未曾接到任何消息,若是有的话,柔儿不可能不告诉自己啊,而且大人也不会坐视不理才对。 “千真万确,下官还亲自带人前去查看了,整个玄真观一夜间化为了废墟。”禀报的那名官员言辞切切。 文相放开了捋胡须的手,眼中厉光一闪,道:“此事先不要声张,让本相先进宫一趟再说。” “是,有劳文相。”官员恭敬行礼。 文相不敢耽误,即刻启程入了宫。 出乎他的衣意料,当他请旨入宫时,守在乾和殿门外的宫人并未阻拦,他怀着疑惑走了进去,就见到温陌君穿着一袭金袍,眉目淡漠,专注的望着手下的奏折,头也不抬道:“文相,急匆匆而来,不知有何事要禀告?” 文相收起惊讶,肃容道:“是这样的,不知陛下可听闻玄真观一夜间被烧为了废墟?” 温陌君握笔的手一顿,微微扬眉道:“哦?有这种事,朕还不知道。” 他放下了笔,淡然的望着文相,继续道:“这件事是何时发生的?” 文相低着头,拱手答:“就在一个时辰前,臣也是从下面的人口中听到的,说是一群去祭拜的妇人亲眼所见,县令与其他不快也前去查看,证明了她们所言不假。” 他抬眼瞄了瞄温陌君,又道:“不知陛下何时回来的,之前不是说要休息一夜才回来吗?” “昨夜皇后身子不适,朕决定回来了。”温陌君随口解释,随后又道:“对于这件事,不知文相如何看待?” 文相听闻温陌君这般问,眉头一跳,“不知陛下何意?” 温陌君听闻,将手放在了桌面轻轻的敲着,一声接一声荡入文相耳中,惊得他心跳加剧。 “文相不认为这是一场蓄谋吗?” “陛下!”文相听闻他的话,惊得跪在了地上。 “怎么,朕又没说这件事是文相所为,文相为何这般惧怕?”温陌君溢笑。 “陛下明察,这件事定然与臣没有关系。”文相心跳如鼓,“陛下圣明,臣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若非皇后不适那陛下与皇后就危险了,臣恳请陛下严查此事,绝不姑息那些有歹心之人!” “文相倒是忠心耿耿。”温陌君寓意不明的说道。 “为君分忧,是臣之责。”文相忐忑回应。 “既然这件事有蹊跷之处,那朕便将查证真相一事,托付文相了,还请文相无比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查清楚,以实告知朕。” 文相听闻温陌君的话,以额触地答:“臣领旨。” “文相可还有其他事?”温陌君见他答应,嘴角挂起了一丝异样的笑容。 “回陛下,没有了。”文相说着再行一礼,“臣告退。” 温陌君没有回应。 文相躬身退了出去。 离去之时文相还特意打量了一下站在温陌君旁边的那名宦官,不是之前的荣海,而是一个面生的人,那人五官凌厉,气质不凡,不像是后宫之人。 待文相离去,一直端坐在龙椅之上的温陌君,突然沉吟一笑。 站在一旁的宦官侧眼望去,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才出声道:“主子既然已经决定不让其他人知晓昨夜的事,那为何还要吩咐他去查证昨夜之事呢?” 温陌君听闻之后,将身子斜靠入宽椅之中,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道:“这件事藏不住的,但是由他去查才最为合适。” “是。”那人听后,没有再问。 倒是温陌君抬手摸着下巴,对他道:“九虚,你说本王做这个皇帝如何?” 穿着宦官服饰的九虚听闻,郑重答:“主子尊贵,气质过人,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可是……”被九虚成为主子的温陌君听闻,用力的在而后一扯,一个薄薄的人皮面具被撕下,迎着日光泛着浅浅的粉色。 人皮面具之后,是一张兼具雅月与风容的脸,五官绝丽,出类拔萃。 一双眼睛融着一份柔波,却又在流转间透着一股寒冽之态。 “本王想要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的做,而不是披着这样一张人皮面具偷偷摸摸的做。” “主子想要的,一定会得到的。”九虚低眉回答。 “是啊,本王想要有什么得不到。”这句话他说得低沉,似是说个自己听的。 半晌后,白玉容归再度开口,“你先去牢中看看温陌君他们,本王先去后面看看她。” “是。”九虚离去之时又响起昨夜半路寻觅到的鬼诣与纤阿,又道:“陛下,鬼诣与姑娘身旁的那个侍女还是让他们关在牢中吗?” 听闻鬼诣的名字,白玉容归的面色有一刻的怔凝,而后想到纤阿,他敛眉答:“就让他们继续关着吧。” “是。”九虚领命离去。 白玉容归往另一处走去,绕过蜿蜒长廊,踏过冰凉石桥,路过姹紫嫣红,最终周转的来到了素日里常宿的风露殿。 此时殿内空无声响,仿佛没有人一般。 但是仔细聆听,可听闻一声均匀的呼吸声。 他小心的推开门走进去,地面十分光洁,日光照在地面都有泛出层层银辉。四周的布置如他们第一次入宫时一模一样,就算他不时的会入宫来这里,也不曾改变过这里的格局。 撩开垂幔,慢步的来到床边,苏珝错着一身白色亵衣,安然的拥被而眠,神色安宁,五官柔静,银辉柔和的打在她的脸上,衬得她肌肤如雪,格外柔美。 白玉容归屈身坐在床边,伸出指尖轻轻的触摸着她沉默的容颜,由眉骨到脸颊,再由脸颊到嘴角,每一处他都熟悉无比,每一处都让他念念不忘。 “阿珝。”他目光痴恋的望着还在眠着的人,仿佛昨夜的那份揪心之痛已经过去,只要她醒来就会是春暖花开。 被唤的人还是在睡,仿佛正在贪恋着一场美梦。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尖脆的声音。 “王爷,青瑶公主醒了,要奴婢来请你过去一趟。” 白玉容归听闻打破这份眷恋的声音,眉头霎时皱起,挥袖便将推开的房门关上,声音低沉的传了出去,“本王有空自会去看,你们只管费心照顾好公主便是。” 门外传话的宫女听闻房门合上的声音,就知道白玉容归心情不佳,见他不愿见公主,不敢强留,只得怯生生的称是离开。 第281章 等不到的春暖花开 2 宫女回去之后,青瑶还未恢复气血,脸色苍白的斜躺着靠在软枕上。 “公主。” 虽然青瑶已经是诏月的宜妃,但是从昨夜起她就命令其他人喊她为公主,仿佛这样就有什么东西没变过一样。 “如何?容哥哥来了吗?”青瑶撑起身子,一眼期盼的往外张望。 宫女不敢看青瑶, 垂目看地面。 青瑶看宫女表情有异,眼中的希冀一下子就凝固,声音有着结霜的沉重:“容哥哥没来?” 宫女依然低着头,听后轻轻的点头。 青瑶一气,伸手便将床边宫女为她放着的各类糕点全部掀翻,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 “公主。”众人见她生气,纷纷下跪。 “容哥哥此刻在哪里?”青瑶情绪起伏不定,却压抑着自己的妒火。 传话的那个宫女听闻青瑶的声音,便知此刻她的情绪尤为不好,自己如实回答定然会让她勃然大怒。但是她也不敢隐瞒真相,思量之后,她躬着身低头道:“王爷……在风露殿。” “风露殿!”青瑶一听就气得从床上坐起来,不想撕裂到伤口,又不得不伸手撑在床边,目光带着一股子狠厉。 “那苏珝错也在那里!” “是,皇后也在。”宫女如实回答。 青瑶一手按住伤口,一手又将锦被给扔下,气得青筋暴起。 又是苏珝错! “公主请息怒,您身上还有伤,不可动作过大。”照顾青瑶起居的宫女怕她撕裂伤口,出声提醒道。 青瑶正在气头上,无暇管顾其他,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莫名心烦,挥手道:“你们下去吧。” “是。”众人怯声回应。 青瑶坐在床边,猛然间又想起一事,叫住了日常照顾她的宫女,又道:“玄智呢?” 照顾她的宫女俯身道:“昨夜王爷带着公主与皇后回来,玄智大人就已经不去去处,奴婢以为是公主派他出去了呢。” “是本公主派他出去的,他彻夜未回吗?”青瑶凝目,昨夜白玉容归的出现,让她担心事情有变。 所以趁乱派出了玄智去接应之前要接应那一批伪装好的“温陌君”与“苏珝错”等人,但是没想到竟是一夜未归。 这是怎么回事? 宫女看出了她的优色,低声道:“公主可需要奴婢去打听一下?” 青瑶低眉想了一会儿,“不必,若是败露,那只会暴露自己,若是成功,他自然会回来找本公主。” “是。”宫女点头。 青瑶挥手让她也下去,自己坐在房内没多久,就听闻屋顶上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道身影便从开着的窗户中钻了进来。 “公主。” 青瑶抬眼看了看来人,眼中腾起了丝丝厉光,“昨夜的情况如何?” 来人便是之前青瑶询问的玄智,他一身黑色劲装,后面背负着一柄剑,宛若一个江湖剑客。 面对青瑶的问话,他肃着容将事情做了一个汇报。 “昨夜属下奉公主之命前去接应那些人,不想属下沿着制定好的路线行驶了一路,也不见一个人影。属下顿感疑惑,却又没有停下,继续沿着那条路走到了尾,来到了诏月皇城之外,见到城门紧闭,以为是他们已经入城,没有多想,直接入了城潜入宫中,不想找遍了整个诏月皇宫也不见他们。属下认为事情有变,想要回去告诉公主,不想刚出城就见到王爷的人驾着马车进了城,属下以为是事情有变,才随着军队入了城,兜兜转转的来到了公主面前。” 青瑶听着玄智的汇报,脸色满是阴郁,“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昨夜后行的人去哪儿了?” “是。”玄智低头等待青瑶的责骂。 青瑶没出声,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青瑶因为有伤不能长坐,坐了一会儿后又靠在了床上,道:“你认为这件事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是什么?” 自己安排的后行之人主要是用于替换与伪装温陌君与苏珝错的,那些人却不翼而飞,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已经将所有可能算计在内,到底还有什么遗漏。 玄智听闻青瑶的问话,也躬身沉思。 青瑶指尖缠着几缕碎发,沉思了许久,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人,惊得她不由的坐直了身子。 玄智见她神色有异,定睛望去,“公主可是想到了某个人?” 青瑶点头,缓声道:“楚衔玉。” 玄智一听,脸色微变,“公主是说那个一直潜伏在诏月,温陌君平顶多场内乱的玉面将军!” “是。”青瑶气愤的垂手,她怎么把另一个对苏珝错念念不忘的人忘记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的消息,但是除了他还会有谁这般不顾一切的保护苏珝错。 那这件事容哥哥可否知情? 楚衔玉的所作所为是否也有容哥哥的意思? “那公主接下来打算如何,需要属下怎么做?”清楚了对方的身份,玄智主动询问接下来的安排。 青瑶却摇头,“这件事还没定论,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而且还不知道这是否是容哥哥的决定,我们先不要妄动,免得让容哥哥怪罪。” 玄智听闻后,也点头认同:“属下明白,那属下随时等候公主的命令。” “恩,”青瑶点头,重新靠回了床上。 玄智默声退出。 风露殿中,白玉容归独自坐在苏珝错的床边已有两个时辰,其间九虚来见说是有其他大臣求见,他没心情一概不见,扰得前朝又是一片风波。 “陛下这是怎么了?为何今日谁都不见?”一位想要求见却被拒在宫门的官员疑惑抱怨。 “可不是,自此之前陛下可从未有过这个脾性,难道是陛下是在为昨夜玄真观的事烦恼。”另一人也道出疑惑。 “或许是。”其他人附和,众人见陛下不会见他们,纷纷垂手离去。 人群之后,一道青袍长影蓦然伫立,在他们离开皇宫之后,纵身一跃,熟门熟路的朝着风露殿掠去。 坐在殿中的白玉容归早早的察觉了屋顶的脚步声,抬头往上看去,对方似乎不怕被他发现,反而闲适的走来走去。 他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苏珝错,走出房门,拔身跃了上去。 见到那道青影立在屋檐之上后,他信步走去,不等对方回身,就开口道:“楚将军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反而要躲在这里。” 青影回身,五官温雅,气质不凡,正是一日不见的楚衔玉。 听闻他的话,楚衔玉回以淡笑,“容亲王何以认为楚某是躲在了这里?” “这难道还需要猜吗?”白玉容归燎泡坐在了屋檐上,目光放视四周。 楚衔玉没有接话,顺势也坐在了屋檐之上,望着晴朗的天空许久,才道:“她还好吗?” 白玉容归仰身躺在了屋檐上,将双手交叠枕在了脑后,答:“你认为什么样的她是好的,什么样的她是不好的?” 楚衔玉一手随意的吹在身侧, 一手放在膝上,目光抛远,“若是论心而言,她是不好的,可是这也是命。” “既知这是命,又何必问一些无谓的话。”白玉容归打断了他的臆想。 楚衔玉听闻点偷笑了起来,“是啊,明知不可能却还是想再证明一下,的确有些傻。” 白玉容归没有接话,两人沉默的坐了一会儿。 他才重新开口道:“昨夜你没跟来,后面发生了什么?” 既然青瑶已经动手,除了将玄真观换为自己的主场外,一定还有其他的防范招数,不这样顾全大局,她定不会贸然出手。 楚衔玉听闻白玉容归的话,不知该说他料事如神,还是该说他心思过人。 嘴角半僵硬,半扬起道:“昨夜我拦下了一批人。” “恩。”白玉容归等着下文。 “那些人里面,”说着楚衔玉将目光收回,落在了离他不远的白玉容归身上,“有温陌君和苏珝错,还有与他们一道来的所有人。” 白玉容归听后,脸色微变,转头望着楚衔玉,昨夜阿珝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就连温陌君也没离开过,那昨夜他见到的人必然不会是她。 若是不是,那就是青瑶的人。 楚衔玉见白玉容归脸色变得凝重,道:“纵然你不信这也是事实,你身边的人想要为你除去的人不只是温陌君而已。” 楚衔玉的话十分明确,让白玉容归的目光渐渐有了冷色。 “这件事我会处理。”继而停顿了片刻,又道:“既然你知道这是对付他最好的机会,也是你瞒过她的最好机会,那为何不顺水推舟,先入这诏月皇宫,让诏月一夜间易主?” “你又如何得知,我是不想的。”楚衔玉笑意不减,却染上了丝丝苦意。 白玉容归讶然挑眉,“这么说还是因为她?” “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是。”楚衔玉伸手拂了拂衣角的灰尘,继续道:“没有她,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名不正言不顺。 白玉容归听闻之后,眼底亦是一片深色、随即他转移了话题,“那些人都死了吧。” “当然。”楚衔玉含笑点头,斩草不除根一向不是他的风格。 “那么接下来,就看你我谁能夺得这诏月了。”白玉容归唇畔生花,妖冶惑人。 楚衔玉听闻他的话,嘴角的苦涩褪去,绽放了一丝溢彩,“那是自然。” 两人迎视时,下方的房内传来了一声轻吟,白玉容归听闻,对楚衔玉一笑,起身跳了下去。 第282章 等不到的春暖花开3 楚衔玉见白玉容归下去了,步伐游离了一下,还是决定站在屋顶,收敛气息。 不出白玉容归所料,当他从门口走进去的时候,苏珝错正好醒来,撑起上半身四处张望。 “你醒了。”心头的欣喜在想到昨夜的情形被压抑了下去,脸上也不见之前那份惊喜之色,沉着深深郁色。 苏珝错看着四周的布置有些眼熟,还没想起来是哪里,就见到白玉容归推门而入,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个地方是风露殿。 看着一如往昔的布局与摆饰,她闭着唇没答话。 白玉容归跟她倒了杯水,走到她床边撩袍将她扶了起来,道:“感觉如何?这还有疼痛之处?” 苏珝错低头看了看被箭刺中的地方,才发觉自己的衣服已被换下,如今穿在身上的是一件白色亵衣。 “喝点水吧。”白玉容归以为她嗓子不舒服,说不了话。 苏珝错被他小心翼翼的扶起来,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水,轻啄了几口,等到嗓子温润之后,第一句话问的便是:“温陌君此刻现在何处?” 白玉容归始料不及,被她突然的一问弄得愣在了原地。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不答话,以为他已经将温陌君杀了,手中的杯子倏地落在了地上,呼吸一下子急促,扯得伤口隐隐作痛。 “他,在哪里?” 白玉容归被她再度逼问,之前还留在脸上的柔色被撕碎,只留下一片近乎麻木的冷淡。 “你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他么?” 苏珝错陷入情绪,听闻他冷淡不已的话,眼底隐现一丝水光,“你还是杀了他!” 白玉容归见她眼底泛出水光,闪电出手将她的手被抓住,脸色未狰狞,语气却染上了一抹狞色,“在你眼中的我就是这般模样,是吗?” 苏珝错蓦地愣住,依稀的从他的话语间听出了不同的含义,她望着冷色逼人的他,迟疑道:“你没杀他?” 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关心温陌君,如今反复的向他确认,纵然是对她一向忍耐有度的他,也无法招架。 他抽回了握住她手臂的手,目光四处探寻,却不知要落在何处。 “现在不杀,不代表以后也不杀。这得看本王的心情。” 苏珝错领悟,“你把他关起来了!” 白玉容归见她猜到,也不隐瞒,“是啊,他作为诏月的皇帝,如今却被本王拘禁在了诏月的牢狱之中,不得自由。” “白玉容归!”苏珝错没想到白玉容归会用这个方式来打击温陌君。 他们两人都是人中龙凤,也都心高气傲。 温陌君身为诏月的君主, 竟然被囚犯的名义被压入了天牢,这对他是多大的打击与讽刺,其中的滋味非常人能体会的。 “怎么,你现在是在为他抱不平!”白玉容归听闻苏珝错音调都变了,眼中厉光一闪,转身逼问。 苏珝错被他的目光牢牢擒获,看到里面的锋芒,她心头猛然一慌,知道自己是触犯了他的底线。 不想两人再陷入僵局,不由放软了态度,“你与温陌君之间到底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为何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将诏月从他手中夺走?“ “夺走!”白玉容归听闻这个措辞,忍不住讽刺,“他继承了诏月的皇位,所以名正言顺,而我拿走这一切,就叫做夺,叫做强,叫做不择手段,是吗?”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越说脸上的戾气就越重,伸手拉住了白玉容归,“对不起,是我说得不对,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要这般处心积虑的对付他?” 对不起三个字,一瞬间让白玉容归锋芒紧露的眼睛散去了锋芒,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反手握着苏珝错的手,将自己的头靠在了她的肩头。 “阿珝,就算我是不择手段,也有我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你可能明白?” 苏珝错见他靠在自己身上,伸手抱住了他,“若是太苦,告诉我可好?有什么我愿意与你一同分担?” 隐忍已久的白玉容归险些因为她的这句话而底线崩溃,他动了动身,将苏珝错抱得更紧,他想告诉她,这一切本就是他的,但是又怕她寻根究底,想要知道更为清楚的事实。 他不敢说。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极度没有安全感,心疼回以同样的力道,“容归,我不想逼你,可是事到如今我也忍不住,我想要知道你的痛苦根源,也想知道你的憎恶根源,你可不可以不要将我拒之门外。” “阿珝。”白玉容归不想她误会,但是又不忍再度拒绝,心头矛盾万分,却找不到一个双全之法,所以只能不断的唤着她的名字。 苏珝错听闻耳畔一声接一声的阿珝,却始终听不到关于那个真相一字半句,对他的心疼渐渐转为了一股自嘲。 不是她要这么想,而是现实容不得她再找借口。 “容归,为何青瑶能知道,而我却不能?” 白玉容归的身子僵住。 苏珝错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掌心下那突然紧绷的肌肉,那一瞬间她的逞强碎为了残檐断壁。 白玉容归缓缓地将头从她身上移开,低着的眉目让苏珝错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克制着自己的颤抖,硬声道:“青瑶对你可谓是全心全意,而你对她也不是没有感情,你们之间有着什么连我都不能插足的秘密?” “你认为我是欺骗你!”白玉容归扣紧了自己的五指,同时也揪住了苏珝错的手。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不明白,为何你明知我不喜欢被人欺骗,更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那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我这样对你!”白玉容归听到她说起这个,心头一直强忍的痛悉数爆发:“昨夜你为了温陌君不惜以命相搏,而后竟然对我出手,让我失手伤了你。我内疚,我心疼,你全都视之不见,为了温陌君还要撑着受伤的身子继续与我抗衡。你昏倒之后我六神无主,为了不让你有性命之忧连夜将你带回了皇宫紧急医治,怕你会半夜不舒服,我之前不曾离开你半步。而你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问温陌君的。在你的心中,又何时真的将我看做了你可信可亲之人?” 苏珝错听闻白玉容归的话,一股气横在胸口,无法发泄,哽得她难受。 “昨夜我不是要对你出手,而是希望你能……” 她的话未完,就被温陌君强行打断,“是为了不让我与温陌君之间展开你死我活的争斗吧!” 苏珝错被他强话,只能瞪着他。 白玉容归知道自己所猜不假,继续道:“不只是昨夜,之前你我就因温陌君的事争吵过,冷战过,但是你依然不肯退让,依然为了他跟我吵闹,最后还不惜决裂,苏珝错,我真怀疑你之前说的找到回魂草就随我离开,这个承诺是不是你的缓兵之计!你会不会临到那时,跟温陌君联手将我彻底除之!” 苏珝错听完白玉容归的话,气得浑身颤抖,“容归,这是你的肺腑之言,还是你的臆想猜测?” “重要吗?”白玉容归冷笑,“如今的你不正在验证我的猜测吗?” 苏珝错怒视他,对于他的想法她不知该如何解释,更不知该如何去让他明白自己,她不过就是想让他给温陌君最后的日子一个平静,不要对一个将死之人过于苛刻。 但是这就是那么难。 难道他们几乎又反目成仇!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不解释,只是瞪着他,心头更怒,“怎么,是无话可说,还是认为我说得不假。” “你若是认为你眼中的我就是这个样子,我无话可说。”苏珝错不擅长去解释过于复杂的东西,索性不解释。 白玉容归看她破罐破摔的模样,胸口有气不知何处发泄,起身在床边踱步,也觉呼吸不畅。 苏珝错知道他被自己气得不轻,但是自己的怒火也是不小,竟然怀疑她怀疑到了认为她也会出手杀他,而且 还是和温陌君联手杀他,这不仅仅是对她不信任那么简单而已。 “你打算如何处置温陌君等人?”昨夜被他拘禁的人应该不只温陌君一人,还有严羲与素瑾等人。 想着她不由疑惑,不是说昨夜温陌君还派了人在外面等候吗?为何白玉容归都进来了,其他人却迟迟不来? 而且鬼诣与纤阿也不见人影。 白玉容归听闻她还在问温陌君,整个脑子都被快她气炸,他绝色之容布满了熊烈怒火,眼中更是杀气弥漫,“你认为我会顾及你不对他下手吗?你错了,我留着他,只是为了要你亲眼看着他在你面前死去!” 苏珝错本还想问她鬼诣与纤阿的下落,听闻他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以至于耳边的声音都消匿了。 只剩下他宛若洪钟的声音在重复着最后的那句话。 “容归。”等她从惊愕中回神,就看到白玉容归决然离去的背影已经布至了门前,她脸色一变,掀被从床上走下,追了出去。 在白玉容归即将跨出门外的时候,她抓住了他的手,摇头道:“不要,容归,不要。” 白玉容归看着她骤然砸下的泪,心头一缩,但是他却没有心软,漠然的望着她,“温陌君一日不死,你我之间就一日不得安宁,纵然这般做你会恨我,但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第283章 风云暗伏 苏珝错听闻白玉容归那般坚决的话,心头震荡难平。 ? 还未开口,白玉容归宛若冷风割面的声音再度袭来。 ? “阿珝,就算是你,也休想让我放过他!” ? 苏珝错紧紧抓住他的手,倏地失力,仿佛握不住一般无力。 ? 白玉容归间苏珝错低眼不吭声,脸上寸寸蔓延着悲伤与痛色,他勃然大怒,拂袖扇过苏珝错的手,不做任何停留的走了出去。 ?? 苏珝错望着他走出去,心头一片跄然。 ? 白玉容归走后没多久,屋顶上再度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猛然一惊,抬头看去只见一角青衣飘扬而下,来人五官温雅,气质柔和,看向她的目光含着惋惜,融着轻叹。 ? “衔玉。”她顿感意外,而后想到他从上面下来,应该将自己与白玉容归的对话听完了。 ? 楚衔玉落地之后,缓步走向了她,“这么多年,你的性子还是不曾变过,依然这般执拗。” ? 苏珝错想起两人自寒江那一夜之后,至今才见了两面,脸上表情有些僵,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 ? 所有的事情就在那一晚变了样。 ? 自己的身份,温陌君的毒,楚衔玉的身份,以及其他的风云变动。 ? “你怎么来了?”思来想去,发现无旧情可续,便问出了这么一句稍显生疏的话语。 ? 显然楚衔玉也被她这般客气的话弄得一愣,而后靠近她的脚步也顿住了,望着两步之远的她,低声道:“你不该与他争执的,你这样做对于你对于他对于温陌君都没有好处。” ? 苏珝错清楚自己这样求白玉容归会适得其反,但是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办法, 温陌君被囚于宫中,他的人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自然不会有人前来营救,而她如今也被白玉容归置之不理,说不定下一刻她也会被他所囚。 ? 若不这样做,她还能如何。 ? 楚衔玉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 轻声道:“真的是无路可走吗?你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 苏珝错听闻楚衔玉略有暗示的话,抬起头疑惑的望着他。 ? 楚衔玉见她还没领悟,淡淡一笑,“当初苏相费劲千辛为你隐藏真实身份,难道他就没有想过你的身份会有被揭露的一天,没有因为这个可能而做出对策?” ? 苏珝错瞠目,第一时间就瞪住了他,“你为何会有这般猜测?” ? 为何折腾了那么久,她始终觉得自己还是被置身事外了。 ? 为何他们一个一个的都感觉知道着她不知道的事。 ? “我是想着苏相不是那种走一步看一步的人,而是走一步算百步的人,这样的他怎会不为你准备万全。”楚衔玉解释。 ? 苏珝错这才领悟到了重点,是啊,她怎么忘记了。 ? 但是想到苏相,她就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 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他身上,“你不求什么,只是为了帮我?” ? 当初那般言辞切切的要她复兴破国,如今这样出言帮她真的是随口之言。 ? 被诸多事情磨砺过的心已经开始学不会全然的信任,尤其是一直想要利用她的人。 ? 楚衔玉愣在了原地,仿佛是没料到她会这般问。 ? 苏珝错见楚衔玉愣住,心头隐约浮现了一丝自责,但是她却没有开口解释。 倒是楚衔玉反应过来回以她苦涩一笑,道:“如今你已经不信任任何人了。” “我说过我是不信任何人。”苏珝错随口回答。 “是吗?”楚衔玉明显不信,“包括白玉容归。” 苏珝错提及这个名字,嘴角不自然的抿起。 楚衔玉不想去追究一些让自己伤心的事,继续了之前的话题,“如果你真的想要做点什么,你会想到办法的。” 说着,他见苏珝错寒冬之下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亵衣站在门口,伸手解下自己的外衫,递给她。 苏珝错下意识的一退。 让楚衔玉心头被扎入了一刀。 苏珝错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想要解释,不想他却先开了口。 “我的话已尽,其他的就靠你自己想了,你身上还有伤应多注意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苏珝错看着楚衔玉自若的将外衫重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就转身离去,想要唤住他说点什么,却发现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 注定的阴差阳错,就不可能会有其他的交集。 楚衔玉仿佛一刻也不想耽搁,说完自己想说的,转身便离去。 直到走出了殿外,来到一处僻静之地,他才顿住步伐,伸手扶住了身前的一棵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压抑的情感全数奔涌而来。 “大人为何要这般提醒公主,难道这样不会将她往诏月的人身边推去吗?这样对于我们很不利。”身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语气中含着不解以及沉重的提醒。 楚衔玉背对着他,将自己一瞬间失控的情绪全部收敛了回来。 “你以为她会改变自己的心意,成为我们的领袖?” “可是这是公主的责任。”身后的人坚持。 “你何时见过她想要担负起这份责任。”楚衔玉直起身,缓缓的回身。 他的后方一名年轻将领默然站立,面对他的质问,对方显然无力招架。 “张涥,你不是第一次见公主了,你难道还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被叫住的年轻将领张涥脸色一愣,无力反驳这句话。 楚衔玉见张涥无话可说,便道:“再说你我不过是想要借着灭诏月的势头,让其他人知道破国将再展往日的锋芒,只要达成这个目的,其他的未必就必须名正言顺不可。” 张涥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大人的意思是……?” “如今凤灵的容亲王对温陌君誓不罢休,而公主又一心想要袒护温陌君,这就加重了容亲王对温陌君的恨意,如此下去,再加上一些有心人的领引,说不定诏月会不用我们动手就可破灭,到时候你我只需趁势而上,一定会有所收获。” 张涥瞬间领悟他的意思,“大人深谋远虑,是末将唐突了。” 楚衔玉听后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情绪,反而望着他,道:“告诉文相,如今两方斗得厉害,让他先稍安勿躁,静观一阵再说,至于其他的,我会亲自去处理。” “是,末将一定将大人的意见转达给文相。”张涥领命,躬身行礼。 “嗯。”楚衔玉点头,随即消失在了张涥的眼中。 而另一头被楚衔玉有所指点的苏珝错,回到房中的床上,沉思了一会儿,便出声喊了一声素瑾,大门很快被人推开,但是进来的人不是素瑾,却是一个陌生的小宫女。 “素瑾呢?”她不习惯用自己不熟悉的人,所以对那小宫女的口气并不友善。 小宫女见苏珝错语气中隐露不悦,忐忑的站在那里,道:“奴婢不知,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不知!”苏珝错心头一惊,想到那一夜自己昏厥之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那你帮我去请……陛下,说我有要事找他。” 说到陛下的时候,她是有些迟疑的,但是如今温陌君被白玉容归所囚,而宫中竟然没有一丝波澜,前朝也不闻半丝风波,那只有一个可能。 就是如今有人正在隐瞒这个事实,而且还有人在扮演着温陌君。 那么这个人只会是白玉容归。 “是,奴婢这就去。”小宫女听着苏珝错的声音愈发严厉,不敢耽误,着急的出了门。 几番周折来到乾和殿,见到门外站着一群宫人,里面灯火通明,她小心翼翼的走到殿前。 守在门外的宫人看她面生,出言喝止道:“你是何人,找陛下所为何事?” 小宫女恭谨行礼,如实回报:“奴婢是皇后娘娘处的宫女,替皇后娘娘传言,有要事求见陛下。” 宫人一听是皇后娘娘处,没有耽搁,当即道:“你且等候片刻。” “有劳公公。”小宫女安静等着。 宫人走到殿前,轻轻敲门,等待里面的人说话。 而殿内悄无声息,仿佛无人之境一般。 宫人在殿前等了片刻,本想回拒了小宫女,但是想到皇后不是省油的灯,万一怪罪自己担待不住,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敲了一次。 等了片刻,里面仍不闻声息。 正欲折身,紧闭的大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荣海公公冷着脸走了出来。 “公公。”宫人立刻回身行礼。 “陛下正在歇息,有何要紧之事要这时禀告。”他的声音不似往日的尖细,反而有着一丝沉郁的低稳。 宫人不敢隐瞒只道是皇后那边差人来求见陛下,荣海听闻目光瞟了一下站在台阶下的人,随即走了出来,将殿内小心的带上,不让外面的人窥视到里面的狼藉。 宫人见荣海亲自走了出来,知道他是要去回话,侧开让开了道。 荣海往小宫女处走去,不等小宫女开口,便道:“既然皇后派你来此,自然是有要事,但是陛下此刻已休息,不容人打扰,那我便与你走一趟吧。” 小宫女听闻,心头一紧,行礼道:“多谢公公体谅。” “走吧。”荣海走下了台阶,往前走去。 两人绕过小径,直达风露殿外,荣海站在门口,容小宫女前去回禀。 卧在床上的苏珝错听闻荣海亲前来,而白玉容归不来之时,目光好奇的看了看外面,伸手让小宫女扶她起身后道:“让他进来吧。” “是。”小宫女走到门外邀荣海入内。 第284章 劝言 苏珝错望着走进来的荣海的第一眼就知道对方是假扮的,但是他明知自己会看穿还愿前来,说明他是自己熟悉的人,而且还有话要对自己说。 “你先退下吧。”她挥手让宫女先退下。 “是。”小宫女折身退出,将殿门合上。 苏珝错看了看来人,对方也看着他,静默之后,苏珝错率先出言。 “好久不见,九虚。” 见自己被识破,九虚伸手扯下了脸上的面具,“姑娘果然认出了我。” 苏珝错听闻九虚还称自己为姑娘,便知道此刻做在乾和殿的人便是白玉容归无疑。 “你既然肯来见我,说明你清楚我是有话想说。” 九虚站在离苏珝错五米远的地方,听闻她的话,没有反驳,“是。” 主子在之前与她见面之后,回去就拿酒解愁,此刻已经昏醉不醒。她这时差人来见,必然不是说不见就能回绝的,所以自己才不得不来。 “温陌君等人此刻被关押在何处!” 果然苏珝错客套之后,选择了单刀直入。 九虚听闻她的问话,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望着苏珝错,道:“姑娘如今是为了什么而留在这里?” 苏珝错被他问住,抬眼不解的望着他。 九虚见她没领悟,也不着急,缓缓说道:“主子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最初的目标留在了这里,而且也一直为了这个目标在努力,而这个目标当初也是姑娘的目标,如今姑娘放弃了自己的执念,可是主子却没有,姑娘却在责怪主子为何不肯放下,不肯化干戈为玉帛,那姑娘可曾想过,若是真的有那么容易放下,当初主子又为何会放弃在凤灵的一切只身来到这里作质子。” 苏珝错被九虚的话问住,他的声音没有责怪,也没有说教,有的只是陈述事实的冷静与理智。 也就是这样的冷静与理智让她突然才惊觉了自己的自私。 其实白玉容归自始而终都不曾变过,唯一变的只有自己。 “九虚,你是否觉得我很自私。”苏珝错声音微低,语气有着自责,她总是以自己的需求与期望在要求别人,却不知。 九虚见苏珝错脸色有愧,答:“姑娘只是在拿自己的立场在说自己的话。” 九虚虽然没有说透,但是苏珝错也明白,他其实也是怨自己的。 白玉容归其实也只是站在了自己的角度,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 可是就是因为他们都站在了各自的立场,所以才会有没有相互理解的力量与包容,所以才会这般争执不休。 “九虚,我有件事想要请求你帮我。” 九虚见苏珝错直入主题,嘴角微紧,“不知姑娘有何事需要帮助?” “九虚,我知道如今要见温陌君肯定不行,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是你能否让保护我的暗卫回来,那是我父亲的人,我不能让他们有事。”苏珝错眼露真诚的望着他。 九虚心头缓缓舒了一口气,如苏珝错所言,若是她今夜请求自己去见温陌君,自己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但是若只是安排保护她的暗卫回来,倒也不是难事。 “这件事九虚会跟主子禀告的,请姑娘放心。” 苏珝错见他答应,便笑道:“多谢你,我还想问问之前跟我一起的那个宫女素瑾,眼下在何处,为何没有在风露殿?” 九虚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想起那一夜是有一个宫女与她随行,后来好像是被自己的人直接与那一批人压在了一起。 “是九虚疏忽,可能将姑娘的宫婢与其他人一起拘押,九虚待会儿就去找人将她带出来。” “原是这样,那就有劳你了。”苏珝错释怀一笑。 “姑娘客气。”九虚谦礼回道。 苏珝错将自己所求都说了出来,九虚已经答应会帮他说话,那白玉容归那头定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毕竟自己要的人都是自己的人,而不是与温陌君有关的。 想到白玉容归,不由想到之前他怒气冲冲离去的样子,她咬着唇,道:“九虚,眼下你们是如何打算的?难道要一直装下去不成?” 九虚见她打听他们的计划,嘴间少有迟疑,便道:“一切都是主子在安排,但是想必不会这样太久。” 苏珝错听闻心头一紧,那就是白玉容归不久之后真的会杀了温陌君! 她忍住诧异,又道:“容归,此刻还好吗?” 其实整件事都怪不得他,若非自己一再的袒护温陌君,他也不至于暴跳如雷。但是昨夜之事是青瑶一手策划,若非有白玉容归做后盾,青瑶怎会这般张狂,行事果决,不给他们留任何的退路。 九虚见苏珝错绕了一圈,终于问及了主子,脸色才缓和了下来,道:“主子如今在乾和殿中休息,不过休息之前主子将自己彻底的灌醉了,此刻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他醉了!”苏珝错顿觉意外,她与白玉容归相识甚久,自然知道白玉容归有着千杯不醉的体质,如今竟然醉得不省人事,那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仿佛是知道她所想,九虚继续道:“其实不是主子真的醉了,而是主子想醉,这样就可逃避一些他不敢面对的事,就少来一分伤痛。” 苏珝错心头一涩,明白了九虚的话。 白玉容归是被自己伤了心。 九虚看苏珝错的表情就知道她是十分关心着主子,不由提醒道:“主子此刻虽然生着姑娘的气,但是一直将姑娘紧紧系于心间。姑娘不知自姑娘告诉主子会和他在一起之后,主子就已经做出了退步,自动解除了与西戎同谋诏月的协议。而且昨夜主子还为了帮助姑娘找寻回魂草去找了楚衔玉,但是话还未开始就得知姑娘出事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一路上主子与姑娘牵肠挂肚,担忧万分,看到火势滔天,想到你被困其中主子的心更是焦急不已,最后终于见到了姑娘,心头还来不及欢愉就被姑娘一心想要为了救温陌君的那一幕所刺伤。一路下来,主子为姑娘所牵心,姑娘可知?” 苏珝错听闻九虚的一番话,只觉心头隐隐作痛,原来他真的与那件事无关,是自己多疑错怪了他。 她没想到真相竟是这般,他为了自己不远千里,马不停蹄的赶来,还为了自己奋不顾身跨越火海,最后却被自己刺痛了心。 自己真是愚蠢! 怎会有怀疑他的念头! 难怪他会对自己失望至此。 九虚的话已尽,便不多言,只是道:“姑娘若是信了主子,还请姑娘不要让主子独自忍受折磨。九虚的话说完,这就去找寻姑娘的宫婢。” 苏珝错看着九虚离去,便坐不住,自己下床,披着厚重的大氅,任由头发披散,打开门走了出去。 “娘娘,这么晚,您这是去哪儿啊?”守在门口的宫女见苏珝错披头散发的走了出来,吓了一条,急急追问。 苏珝错脚步不停,只道:“本宫有事要去乾和殿,你们不必跟着,留在这里即可。” “可是,娘娘夜深路滑,奴婢要……” 宫女的话未完,苏珝错就已经大步离去,将她们抛之脑后。 她眼下只是心急的想要去见白玉容归,此刻他看起来酩酊大醉,其实怕是苦不堪言吧。 自己不能让他独自忍受痛楚。 想到这个,她脚下更是快,走到乾和殿前已是气喘吁吁,胸口的伤还未痊愈,她不好动作太大,看着已到乾和殿,她调整着呼吸走了过去。 守在殿外的宫人看到苏珝错只身前来,大惊失色的上前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陛下可在里面?”苏珝错望着紧闭的殿门,里面的灯火有些黯淡,看起来里面的人的确是休息了。 “是。”宫人应声答,随后迟疑道:“可是……皇后娘娘,陛下……已经歇息。” “本宫知道,但是本宫要进去。”苏珝错说着继续往前走。 “娘娘,娘娘,可否容奴才进去禀告?”宫人担心吵醒陛下被怪罪,不敢让苏珝错直接进去。 “不必。”苏珝错直言拒绝,“本宫直接进去。” “可是娘娘……” “好了!”苏珝错见对方有意阻拦,声音不由放大了些。 “娘娘恕罪。”宫人见苏珝错动怒,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以额触地不敢再拦。 “若是陛下怪罪,本宫一力承担,你们只需守在外面即可。”苏珝错见宫人不动,迈步从人群中走出。 临近殿门时,回神对跪了一地的人道:“从现在起,任何人来见都不能放他们进来,否则本宫要你们人头落地。” 自己来了,难保青瑶不会闻风而来,她不能让青瑶再来进蛊惑之言,破坏她与白玉容归之间。 “是,奴才领旨。”宫人们谨记在心,不敢违背。 苏珝错这才推门走了进去,虽然知道白玉容归已醉,但是走进去才知殿内早已一片狼藉,宫灯书简,案几矮凳,翻了一地。 走到里处,空的酒罐子也七七八八的躺了一地,罐口还有着未尽的酒水在不断的滴落,宛若某人心头的泪,沁了满地。 苏珝错小心的绕开那些罐子,直达嘴里出,就见白玉容归仰面躺在软榻上,垂下的手中还抓着一个酒罐,不知里面的酒是否喝完。 她走过去,跪在榻前,小心的将酒罐从他手中挪出放好,才握着他的手直起身,凑到了他的脸前,轻声唤道:“容归。” 第285章 消融 白玉容归的外袍在他铺开,乌黑的发丝倾泻般的铺在外袍上,眉目似弯月,眼梢若清弦,唇如桃花,即使他是这般静默的躺在这里,不发生息,也足以惊艳尘世。 苏珝错一手将他的手攥紧,另一手朝着他的脸探去,白玉容归宛若沉睡,久久不醒。 “容归。”她再唤一声,声音低吟,仿似道不尽的缠绵。 被她握住的手微微抽动了一下,被她拂过的眉尖下那双眼睛隐隐颤动,她心头一喜,目光牢牢的锁住他,等待他醒来。 白玉容归从昏沉中醒来,入眼的便是清冷的屋梁,与四周悄寂的空气,他眉头不禁一蹙,正要动才发觉自己的脸被什么东西盖住。 下意识低头去寻,便见苏珝错眼闪泪光,一目温柔的望着他。 瞬间,他心弦一紧,挥手就要挣离她。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看见她的脸色一变,就知不妙,被握住的手有挣扎之势时她双手将他的手紧紧压在怀中,嘴里不断的喊着他。 “容归,容归。” 白玉容归见挣扎不开,脸色冷了下去,五官清冷寒烈似外间呼啸而过的风,“你来这里做什么?想要揭发我吗?想要让其他人都知道他们的陛下是旁人装扮的吗?” “不是。”苏珝错从未想过这个,听闻他的怀疑,她的心疼作了一团。 她也明白,之前自己的怀疑在他的心头是怎样一道伤。 “那你来做什么?”白玉容归见她不肯撒手,便不挣扎,任由她抱住,只是目光绕开了她,盯着上方冰冷的屋梁。 “容归,对不起。”苏珝错忍住自己的哽咽,跟他道歉。 白玉容归听闻这个对不起,身子不由的僵直。 “是我不该怀疑你,更不该为了温陌君一再跟你冲突,一再的为难你。”苏珝错低着头,轻声说着。 白玉容归仰面躺着,本是怒翻腾着股股怒气的胸口因为她的道歉,而渐渐散去了怒火,但是他还是未离她。 “容归。”苏珝错见白玉容归不离她,这才抬眼望着他,“你能不能原谅我?” 白玉容归的目光渐渐从屋梁转至了她脸上,见自己的目光一到她身上,她眼中的泪就滴落了下去,他不由伸出手去接,泪滴入掌心,却渗入了他的心,瞬间疼了起来。 他望着掌心的透明的泪滴,轻声道:“阿珝,你可知我最不愿见你哭。” 苏珝错吸了一口气,忍住自己的泪不让它往下落。 她的隐忍落在白玉容归眼中,却让他更是难受。 “可是我更不愿见你,在我的面前不敢哭。” 苏珝错好不容易忍住的累瞬间决堤。 “你与温陌君有着我插足不了的过去,有着我不能感受的温暖,更有着我倾尽所有也无法压盖的美好。可是阿珝,我想竭尽所能的让你快乐,我想相信你跟你一起离开这个磨人的地方,我更想与你携手踏遍万水千山,你可知?” 苏珝错泣难自抑,“对不起。” 自自己道出心头所想的时候,白玉容归就在着手安排退下一事,她不知道白玉容归身上背负着什么,但是她清楚他能做出这个决定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百般权衡的,可是没想到自己昨夜不断为温陌君出生入死,一瞬间就打破了他心头的信念与希冀。 白玉容归再听她的对不起,不禁坐了起来,伸手捻起了她的下巴,让她的痛色倾泻灌入自己的眼底。 “阿珝,我想听并不是这句。” 自己所做所为并非是为了要她后悔,更不是为了逼迫她,之前觉得所有的过去是不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封尘的,但是不可否认在听闻今生还可与她携手看尽繁华的时候,自己的心动摇了。 就如当初自己不相信会动情一般,再度动摇。 苏珝错望着白玉容归温柔的凝来的目光,明白了他的希望。她挪动了自己的身子往白玉容归身上靠去,将头放在了他的腿上上,道:“容归,你我都是从恨中走出来的人,你十分懂我,可是我却不能十分懂你,我恨惭愧,但是容归,我的身边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你。” 说着,苏珝错放开了白玉容归的手,伸手抱住了他。 白玉容归虽然没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话,但是不能没有他也足矣让他满足。 他倾身抱住了苏珝错,而苏珝错因为他的温暖而再度泣不成声。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抱住她。 这段时间虽然自己时不时的陪在她的身边,但是却一直不曾体谅过她有多难。楚衔玉那边的逼迫,加上温陌君的施压,她怕早就撑不住了。 否则也不会道出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 所幸她这般失态,这般肆无忌惮的哭泣,自己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在苏珝错尽数发泄着近段时间的各种委屈与惊慌的时候,殿外一直苦等不见白玉容归前来的青瑶终于坐不住,从她那边赶了过来,本来以为自己可以畅通无阻,不想自己刚走到台阶前,就被宫人拦住。 “宜妃娘娘,请留步。陛下已歇息,交代任何人不得打扰,还请娘娘过些时候再来。” “好大的胆子,竟敢挡本宫的架。既然陛下正在歇息,你更应该让本宫进去照顾陛下,让开!”青瑶是铁了心要见里面的人的,容不得旁人阻拦,作势要闯。 宫人见青瑶不好对付,躬身跪下道:“娘娘息怒,陛下有交代,奴才不敢不从。” “你的意思是本宫的话你就可不听了。”若是里面的人是温陌君,青瑶定不会这么说,但是她清楚里面的人不是,所以知道对方是有意不见,所以才会这般闹。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请娘娘见谅。”宫人对青瑶的胡搅蛮缠无力招架,但是之前苏珝错的交代他更不敢违背。 青瑶刻意为难宫人的话都一字不露的落入了殿中的两人耳中,苏珝错这才收拾了情绪,从白玉容归腿上起身,边擦眼泪边道:“是我交代他们不让任何人进来的。” 白玉容归轻轻颔首,伸手替她擦去另一边的泪眼,道:“做得好。” 苏珝错听闻之后,抿唇一笑。 白玉容归顺势拉着她的手,将她从榻下捞起来,仿佛了怀中紧紧环住,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不羁与调笑,“我知道你是不愿意让其他人打扰我们,我明白的。” 苏珝错本意是不怕青瑶冲进来再巧设胡编,落在他耳中成为了这个意思,也是哭笑不得。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将枕在自己的肩头,便淡声对外面正准备大闹的人道:“宜妃,朕已歇息,有事明日再谈。” 青瑶听里面的人说话,声音与温陌君极为相似,却有着白玉容归独有的音色,再看被烛火投影在门上的剪影,便道:“陛下,臣妾有要事求见。” “朕不是说了吗?有事明日再谈。” 里面的声音已经含着一丝怒意,青瑶听后纵然再不快,也不好强行硬闯,在门口枯站了一盏茶的功夫,才不甘不愿的转身离去。 听闻脚步声离去,苏珝错才从白玉容归肩头直起身,不等她说话,白玉容归已经伸手解开了她的亵衣。 苏珝错一看,大惊,“你……” “别动。”白玉容归没想到她会那么大的反应,伸出另一只手按住了她,道:“我看看你的伤。” 苏珝错才知自己想岔,脸色一烫,别开了脸。 白玉容归看着里面裹着的纱布洁白如初,没有血丝沁透,才将她从怀中掏出,放在自己身旁,揽着她一齐躺在了榻上。 四周染着火炉驱散寒气,殿内一片温暖之色。 苏珝错与白玉容归并肩躺在狭小的榻上,却觉得这是她最为幸福的时刻。 “容归。”她与他沉默了许久,以为身旁的人已经睡着,出声试探。 “我在。”白玉容归低柔的回答,同时紧了紧拦住她的肩。 “你我多久没有这般安静的相处过了?”苏珝错回忆着问道。 “嗯。”白玉容归唇角微扬,“是很久了。” “容归,我无意要你放弃你坚持已久的目标。”苏珝错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只是希望本就时日不多的他能平静走完这截路,我、你、他我们三个人的人生起伏跌宕,也算是同病相怜,况且他……曾给予了我不曾想过的一切,所以我也会有这般希望。” 白玉容归见她再提温陌君,目光微微一沉,却没有打断。 苏珝错见他没有出声,怕他会再度不悦,侧身将自己紧紧的靠着他道:“但是你若因为这件事而痛苦,那我不会强求。” “你会选择用你的方式来保护他,是吗?”白玉容归替她补完了她想要说的话。 “容归。”苏珝错不知道他是否生气,伸手抱住了他,免得他再将自己扔下去,“我不会伤害你,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我……我不能失去你。” 白玉容归听闻她的话,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当初我就是被你的这份倔强所吸引,如今也被你的这份倔强所苦恼。” 苏珝错不知这是好是坏,不松手。 白玉容归也侧过身,两人一面相对,苏珝错这才看到他脸上弥漫的不是怒气,而是无奈,和一丝纵容。 “我不想你再因这件事而痛苦,更不想看到你再受伤,阿珝,我们还是按之前的计划走吧。” 第286章 温馨 苏珝错听闻白玉容归的话,心头一喜,“容归?” 白玉容归凑近她在她的额头落下一记轻柔而长情的吻,“你若是没了这份倔强,你便不是你,我不想要一个只有躯壳的你。” 苏珝错动容,环住了他的脖子,道:“容归,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定不让你为难。” 若是说没有这份倔强的她不是她,那她亦认为没有那份果决的容归,也不是她的容归。 白玉容归见她有所退步,将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道:“以前我没弄懂我的名字,为何是容归,我一直在想我的容为谁而归,如今才知,我是为你而归。” 为你而归。 天下间最动情的话也不过如此。 外面寒风冷冽,两人却紧紧相依,用温暖掩盖了一切寒烈。 第二日天还未亮,苏珝错就醒了,醒来之时正好见到白玉容归已经戴上了温陌君的人皮面具,看着那张不属于他的脸,她的心头不由划过了几分心疼。 而他身旁的九虚也披着荣海的皮囊,百般贴合,毫无破绽。 她主动下床走向了他,白玉容归正在九虚的张罗下更衣,听闻后方的声音,他温柔一笑,就见到一道皓白的手腕从后方环住了自己,然后一道温暖自后方蔓延至心尖。 “怎么被多睡睡,天色还早。”他裹住那双手,眼底尽是柔色。 九虚见苏珝错靠近的时候就退到了一边,没有出声,但是看着两人重归于好,眼中也是满满的喜色。 苏珝错靠着白玉容归的背,将脸紧紧的贴着他,低声道:“委屈你了。” 若不是青瑶自作主张,如今他也不会受此委屈。 白玉容归若是想要这个皇位,必然会直接行事,而不是这般小心翼翼,甚至还带上了不属于自己的面皮。 “不会,这已是眼下最好的办法。”白玉容归闭上眼享受着难得的幸福时刻。 祸兮福兮,福兮祸兮,若非走到今日这一步,他又怎会得知苏珝错待她情真至此。 苏珝错听他不在意,轻声一笑,“那你打算这样多久?难保其他对温陌君十分熟悉的人不会看破。” 白玉容归听闻她的话,微微颔首,“整个朝堂自然有着对他十分熟悉之人。” “首当其冲,应属莫峥。他本为御林军统领,忠心耿耿,后因楚衔玉叛变,被温陌君委以重任,由他与张涥瓜分了楚衔玉曾有的军权。而张涥本事破国之人,如今也属于楚衔玉的人,所以他不会在意这件事,而莫峥深受皇恩,若是得知温陌君有难,必然会不惜一切为他披荆斩棘。” “我知道。”白玉容归转过身,捧起她的脸,道:“但是这些不足为惧,重要的是你我心意相通,心愿一致。”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无所畏惧,对他欣然一笑,“是。” 如今她已然决定与他携手归隐,不问世事,那她自然会为此而努力。 白玉容归轻轻一笑,虽然顶着温陌君的面皮,但是笑容却有着他独有的洒脱与真挚,“其实我现在并不讨厌这个皮囊。” 苏珝错不解:“为何?” “因为它,我可以和你正大光明的相守,纵然不长,但我愿足矣。” 苏珝错听闻他的甜蜜之言,低头浅笑。 等在一旁的九虚见两人你侬我侬半天无法分离,张望了一下窗外,天色已渐亮,外满还有群臣在等,主子虽然想要这诏月天下,也想要诏月民不聊生,但是因为顾及姑娘在这里还要暂时立足,所以才这般忍气吞声,不敢妄为。 既然已经选择这样做,那他也只得恪尽身为随从的职责。 “主子,时辰已到。” 苏珝错听闻九虚的提醒,面带娇羞道:“我耽搁你早朝的时辰了,你快去更衣吧。” 白玉容归却不舍,俯身将自己埋进她的发丝间,流连忘返。 “阿珝,你可知今生得你之心,什么我都愿意割舍。” 当初自负,不让自己为情所乱,但是却不想情劫难过,最终自己也没逃过这命定的一劫,但是他心甘情愿。 苏珝错听闻他的话,只觉胸口暖意绵绵,一浪接一浪,让她有些不分梦与实。 “容归,我亦然。”曾经压抑的心动已经转为了根深蒂固的根结牢牢盘踞心尖,若是要拔出非诛心而不可为。 只是她对自己醒悟得晚,有些后悔,但是也所幸自己还在合适的时间醒悟了。 至少不晚。 “陛下。”九虚看着愈发明亮的天,再度出言提醒。 “九虚。”白玉容归被人打断幸福,出声警告。 九虚低眉顺眼,恭敬战立。 苏珝错见九虚被他责怪,伸手将白玉容归从怀中推出来,“好了,去上朝吧,别让其他人看出破绽。” “好。”白玉容归见她发话,含笑着点头,随即又道:“在这里等我可好?” 苏珝错含笑点头,“好。” 白玉容归留恋的看了她几眼,道:“你身上还有伤,不要劳累,多多休息,其他的事我会妥善处理。” 妥善两个字让苏珝错会心一笑,包括温陌君。 “好,我信你。” 白玉容归见她答应了自己,这才放开她,张开双手,道:“九虚更衣。” “是。”九虚低眉上前主动继续之前未完的任务。 更衣完毕之后,白玉容归傲然站立,苏珝错望着他眼中难掩惊艳之色,当初温陌君穿着那身金袍,只是觉得贵气逼人,非常人所及。 但是当白玉容归穿着这身金袍,她却觉得浑体天成,光芒万丈,似晨曦破晓那一刻让玩物失色,尽沾光辉。 纵然有着那张不属于他的脸,这样的气质也无法阻挡。 所谓与生俱来,便是这般。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定定的望着自己,收起了自己的气势,一摇一晃的走了过去,道:“小美人儿,乖乖等本王回来,不可调皮闹事。” 苏珝错见他又恢复了往日的雅痞之气,无奈撇嘴,道:“是,主子。” 白玉容归哈哈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九虚随行在后,走出门后,殿门合闭,白玉容归骤然止步,对同样停下的九虚道:“你留在这里,为她挡去不该来烦扰她的人。” 九虚领悟,“是。” 白玉容归在一群宫人的迎接下离去,九虚则站在了殿门口。 不出白玉容归所料,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青瑶就再度来到了乾和殿,见到荣海站在门口,心头十分意外。 明明温陌君已经被收押,为何荣海还在这里?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 “宜妃娘娘,陛下已去早朝,不知娘娘到此处有何事?”九虚见青瑶出现,直接走出拦住了她。 青瑶见荣海未对自己行礼就这般质问自己,怒火嗖的燃起,“好大胆的奴才,见到本宫不行礼不说,还质问本宫的行踪,看来宫中的规矩在你眼中宛若草芥。” 九虚动也不动地看着她,道:“娘娘明知陛下已去早朝,还特意这个来这里,娘娘所图为何?” 青瑶被他这般一说,脸色微变,昨夜她在这里吃了闭门羹之后,就去苏珝错所在的风露殿,但是却被告知她去了乾和殿,她当时就怒火中烧,差点没将这个风露殿拆了。 她轻清楚白玉容归格外袒护苏珝错,他在自己定然不会逃到好处,所以算着他会以温陌君的面目去早朝才忍耐着怒火,今晨来这里,本以为可以与苏珝错正面对峙,再打击她,不想荣海却拦住了她。 “好狂妄的奴才,本宫常来这里,你竟然敢不把本宫放眼中,说话这般没有分寸,没有尊卑,看来陛下平日里太好,让你得意忘形了,那今日本宫便来为陛下说教一下你!” 九虚看青瑶不知进退,反而还要闹事,顾及里面还在休息的苏珝错,他上前一步,周身气势一发道:“青瑶公主,这里是主子的殿,你若是闹事,便是对主子不敬,你真的要这样做?” 青瑶胸口本来是聚集着冲天的怒火,但是听闻荣海那一声青瑶公主便瞬间熄灭,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荣海不是荣海,而是九虚。 九虚是白玉容归最为看重的人,自己不知情况这般训斥他,若是被容哥哥知道,无异于僭越,那自己必然对容哥哥怪罪。 因此,她不得不改变脸色,故作惊讶道:“本宫是宜妃,你为何称本宫公主?你是谁?” 九虚不想去拆穿她,但是一些话还是必须说。 “奴才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应当清楚,哪些事当做,哪些事不当做, 否则便得不偿失。” 青瑶听闻九虚含着警告,与偏袒的话,心头一怒,但是却未表露。 “谢荣海公公提醒,本宫知道了,既然陛下不在,本宫改日再来。” “娘娘慢走,奴才不送。”九虚躬身相送。 青瑶拂袖离去。 路上一直站在青瑶身后的宫女不明白其中的乾坤,见她被欺负还不得不忍受这份屈辱,义愤填膺道:“娘娘为何被一个奴才所惊惧,纵然他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但也只是一个奴才,娘娘不该这般任由他。” 青瑶本就是怒火灼心,听闻她的话,怒声道:“蠢货!他可不是一般的奴才!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回宫!” 容哥哥替换了温陌君这家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少。 不过苏珝错倒是有福气,没有容哥哥,还有对容哥哥忠心耿耿的九虚相护,让她暂时不能奈何她,但是来日方长,等着看吧。 容哥哥对诏月的恨,对温陌君的恨,超乎她的想象。 这件事不会就这样无疾而终的! 不会的! 第287章 入牢救人 虽然九虚已经尽量不影响苏珝错了,但是苏珝错还是听到了青瑶与他的对话,对于九虚的维护,她知道是出于白玉容归的缘故,但是她还是觉得心头温暖。 等到外面的声响消失了之后,她坐起身披了外袍从榻上下去,走到外间的桌前,对外面的九虚道:“荣海。” 九虚听闻里面的呼唤,转身便推入内,“皇后娘娘,可是需要什么?” 苏珝错看了看外面的人,再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九虚点头将门合上,然后走近了她几步,道:“姑娘。” “昨日我托你的事办得如何?”苏珝错想知道如今素瑾与严羲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九虚听后,恍然道:“我已经去看过他们了,你的宫婢此刻正在别的地方梳洗,稍后就回过来,而你的暗卫因为我不知道到底有些什么人,所以还未确定。” “既然是这样,那你放心让我亲自去一趟吗?”苏珝错望着他,含笑问道。 九虚脸色隐有迟疑。 苏珝错看出他的犹豫,继而又道:“若是不行,我不会勉强,。” 九虚微微抿唇,思忱了一会儿答:“姑娘何时去?” 主子交代不让姑娘去看温陌君,却未言明她不可以去其他地方,而且姑娘如今与主子之间已经有了情分,想必也不会让主子失望。 苏珝错听闻之后嘴角的笑意未变,而眼底的沉色却农了些,“现在就可以,不然待会儿他回来,没看到我就不好了。” 九虚点头,侧身领路道:“姑娘请随我来。” 苏珝错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乾和殿,守在殿门口的人见苏珝错出来,本欲跟着的,但是被她拒绝了,只需九虚一人就足够了。 其他人也就守在了原地、 苏珝错虽然之前一直呆在宫中,也走过不少的地方,但是去牢狱的路她却从未走过,在九虚的带领下,他们从繁华的小径走到了落败的荒芜之路。 明明已经熬过了严寒,是等待新绿的时候,但是这条路上不管是树,还是景都给人一种枯朽的颓败之感。 枯黄得近乎灰败的叶子打着旋儿从上方飘落,轻轻扬扬,孤苦伶仃的砸在了地面,无人问津。 忽然间她想起了苏闻穿着囚服走在这条毫无生气的路上的情形,明明是许久之前的感受,如今却清晰得仿佛正在发生一般。 死亡来临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明知它来了,却不能躲,只能折磨的等待。 当初的他就是这般状态。 心头的忧伤还未退去,前方的九虚却止住了脚步。 “姑娘。” 苏珝错回神,望向九虚,才知他们已经不知不觉的来到了牢门前,这座牢门不似之前看押她的静思堂,这是一座真正的牢狱,还未进去就被空气中一股久经风霜的血锈味扑鼻而来,因为震惊有一刻她险些没忍住。 她敛容站在门口,对着九虚道:“就是这里。” 若是严羲他们在这里,那温陌君会不户也在这里。 “是。”九虚撕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本尊之容,走了进去。 守在两旁的人看到九虚没有阻拦,反而恭谨的鞠躬。 “姑娘请随我来。”九虚回头叮嘱着苏珝错,让她跟着自己。 苏珝错跟着九虚往里走,里面因为光线过于幽暗,所以四角都分别放着一个火架,里面燃烧着旺盛的炭火,将四周照亮。 一路往里走,从幽暗到明亮,再从明亮到幽暗,反复几次之后,九虚才在一扇铁门前顿步。 苏珝错随之而停,目光悄然的打量四周,虽然这里没有其他的噪音,但是她依稀能感觉到这里的不平静。 九虚摸出钥匙打开了门,让苏珝错先行,她迈步走入,这才看到两边全是用铁栅栏围起的牢房,足足有数十间之多,因此她所占在的甬道被两边的牢房排列拉得格外的长。 仿佛一直走到尽头一般。 想到温陌君可能会在这里,她的心十分的矛盾。 不想为难白玉容归,也希望温陌君能相安无事。 她忍住自己的这点痴想,保持着如常的神色。 “大人。”苏珝错刚整理好情绪,就听前方的甬道尽头映出了两道身影,随着火光的晃动,摇曳而来。 “不必拘礼,今日我只是来带走几个人的。”九虚伸手阻止了他们靠近。 两人顿足,没有靠近,恭声答是。 苏珝错却明显感觉两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自己身上,她顺着甬道望去,依然看不清两人的五官,还是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但是她没过多的在意,只当是白玉容归的人。 九虚随即打开了一扇牢房的门,警戒的看了看里面的人,确定没危险后才对苏珝错道:“姑娘真便是严羲的牢房。” 苏珝错听闻之后,直接走了进去,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当她走进去之后就察觉从身侧袭来的一丝杀气,没有过多的迟疑她翻身躲开。 九虚也察觉了异常,在苏珝错躲开的时候,迎身而上,只是一脚便将对方踢翻在地。 “严羲。”苏珝错站稳之后,怕严羲再出动作,出声叫了他的名字。 本是凝神戒备的严羲听闻苏珝错的声音,立刻就卸下了防御,转身对着苏珝错下跪,“主子。” 九虚的身影让开,苏珝错才看到严羲,本以为他只是受了伤,但是没想到不过一夜间,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烂,身上与手臂上都是密麻的划痕,而且每一道都沁出了血,错综盘踞,看起来很严重。 但是他还能出手,说明并不是自己所看到的这般严重。 “委屈你了,跟我走吧。” 严羲意外的望着她,随即看了看一语不发的九虚,有些不解。 昨夜两方的人马都在厮杀,应该是树敌才是,那为何这个人会帮助主子找寻自己,还同意主子的话放了自己。 难道他们之间不是树敌? 不过眼下不是询问这些的时候,还是先出去才说。 “是。”他收起锋芒,敛容站在一侧。 “其他人呢?是不是都在这里?”苏珝错记得那晚还有其他人来救援了她们。 严羲听闻苏珝错的询问,脸上不由浮现了一丝哀痛,“前来的弟大部分都为主子尽忠了,留下的也应该都在这里。” 苏珝错听闻他的话,脸色微变。 九虚听她问起了其他人,便道:“昨夜的人基本都在这里,姑娘若是想找,那就一间一间的看,若是我就把他们放出来。” “好。”苏珝错知道昨夜的战况惨烈,如今听闻折损过半更是觉得难受,这些人若非为自己说不定现在还活着呢。 有了苏珝错的带领,严羲很快便将自己的人从牢狱之中认出并带了出来,看到与自己一样死里逃生的兄弟,他脸上难言感慨之色。 众人望着苏珝错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纷纷下跪道:“多谢主子,日后为了主子若是有吩咐,我们万死不辞。” 苏珝错望着对自己跪下的人,虽寥寥可数,却气势盖天。 “好,你们的承诺我记住了。你们起身吧。” “谢主子。”众人起身。 “大家如今还有伤在身,先养伤吧,之后有事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 “是。” 九虚看着众人对苏珝错的忠诚,脸上没有过多的波澜,始终平淡的站在一旁。 自己的人救出之后,苏珝错也没有停留,对他道:“九虚,我们可以回去了。” “好。”九虚点头,领着一众人等走了出去。 苏珝错在半路上让九虚去安置她的人,但是却将严羲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九虚只是看了看严羲,才转身离去。 苏珝错望着九虚离去之后,对严羲道:“随我来。” 严羲见苏珝错神色有异,看了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跟上去。 来到一处僻静,苏珝错走到一片阴影之下,才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严羲,我问你一件事。” 严羲听苏珝错的声音变得十分慎重,躬身道:“主子有何话要问?” “那个牢狱之中除了你们,可还有其他人?”苏珝错自听闻九虚那句大部分都在这里后就有些心绪不宁。 大部分人在这里,就说明还有其他人不在这里。 里面不用想也可以猜到会有温陌君。 “属下进了牢狱之后,除了用暗号与其他人取得了联系,确定他们在其中之外,剩下的一概不知。” “你身上的伤都是那一晚所留吗?”苏珝错又问。 严羲点头,“是的,虽然对方囚禁了我们,但是未对我们用刑。” 苏珝错缓缓的点头,他身在其中都不知其变,那她就更不知道了。 “你的伤如何?” “谢主子关怀,属下的伤都是皮外之上,并无大碍。” “严羲,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之后我会需要你的帮忙的。”苏珝错说着眼中添上了一丝忧色。 严羲不知苏珝错的安排,但是听闻他这般说,便点头:“是。” “走吧。”白玉容归即将下朝归来,自己还是早些回去。 回到乾和殿,白玉容归还未回来,苏珝错进去之后,便坐在床上,呆愣出神,直至午时,九虚安置好她的暗卫前来回话,她才回神。 “都安置好了?”她笑问九虚。 九虚点头,“他们都集中安置在了城外的御林军军营之中,不会有人怀疑的,姑娘尽可放心。” 苏珝错一愣,御林军军营,那不是日后自己要用他们都会被他所知,这是他自己的安排,还是请示过白玉容归之后的安排。 第288章 施计献媚 “有劳你了。”她藏住了自己的情绪,淡笑以对。 “姑娘满意便好。”九虚谦和回答。 “你家主子呢?为何还没回来?”苏珝错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午膳的时辰,他还是未回。 说到这个,九虚抬头看了看她,答:“主子正在前朝忙,还请姑娘见谅。” “忙?”苏珝错听闻这个字,不有多看了九虚两眼。 九虚不敢对之对视,仓促点头。 “是被前朝的热拖住了脚步,还是被后宫之人拦住了去路?”苏珝错见九虚躲闪便知其中有猫腻,不过在这宫中能够有胆子拦温陌君的人,很少。 而胆敢拦白玉容归的人,却有一个。 九虚没想到苏珝错会看破,惊讶的望着她。 “怎么回事?”昨夜青瑶来见被拒绝,如今竟然胆敢去拦路了。 看来是她对青瑶太过温和了。 九虚见瞒不住也就不瞒了,“主子下朝之后本是准备回来的,但是半路遇见公主那边的侍女前来拦住,说公主自昨夜起就高烧不退,宫中的御医已经前去候诊,但是却不见好转,所以她才斗胆去见陛下,望陛下去看看公主,想想法子。” “她的病应该在不久前就得到了较大的改善吧。”苏珝错含笑道。 九虚望着苏珝错,对她将后面的事猜得这般准,表示钦佩。 “姑娘料事如神,一刻钟前陛下差人来让九虚转达,说公主因病虚弱,希望他陪伴片刻,所以他就不回来与你共用午膳了,还特意叫人被你准备了你喜爱的菜色,此刻已经在殿外候着了,姑娘你现在要用膳吗?” 苏珝错听后,从床上起身,走到了垂幔之外,“既然青瑶公主病弱,此刻需要陛下的陪伴,那我这个皇后总不能不闻不问传出去会说我失德。” 九虚讶然的望着她,“那姑娘是要……?” “继续带本宫去宜妃的宫殿吧,本宫要去看看她。”苏珝错说着就迈步走了出去。 九虚见苏珝错走出去,火速的跟上。 后面等待传膳的人不知情况,见苏珝错走了,只得傻傻的跟上。 一路颠簸,从宫北走到了宫西,所幸所有食材因为寒冬的缘故,都用着温热的火煨着的,所以抵达青瑶所在的宫殿时,还是温热的。 外面守着的宫女见到苏珝错率着一干人等走来,惊吓得纷纷站立,跪地行礼,“奴婢恭迎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起吧。”苏珝错随手一挥,让他们起身。 “谢皇后娘娘。”宫女起身。 “你们家娘娘如今可好些了?”苏珝错见她们没有通报,也没有让开,声音一沉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我家娘娘此刻已经醒来,御医说只需静养即可,并无大碍。”一名宫女出声回答。 “是吗?”苏珝错冷然一笑,目光倏的望着那些人,道:“本宫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你们赶快去通报吧。” 宫女见苏珝错要进去,脸色一变,挡在她脚下道:“娘娘,我家娘娘与陛下正在用膳,还请娘娘择日再来。” “你是在赶本宫走!”苏珝错脸色一怒,高声斥问。 “奴婢不敢。”宫女匍匐在地。 “那还不让开,本宫是皇后,你们有几个胆子胆敢拦住本宫!这是宜妃给你们立下的规矩,还是你们刻意在为难本宫!”苏珝错大怒。 “娘娘,奴婢没有那意思,还请娘娘明察。”那名宫女被苏珝错的气势所压,不敢妄自出言,只能求饶。 “荣海。”苏珝错侧头看了一眼随性的九虚。 九虚立刻反应,“奴才在。” “将这个不知尊卑的奴婢拉下去,给本宫重打二十棍。”余光一瞥,见其他宫女欲求情,又加了一句:“谁敢求情,每人赏十棍。” 欲求情的人立刻惊惧的闭嘴。 “是。”九虚伸手抓着那名宫女就走开了。 苏珝错望着其他人,“如何?你们还要拦本宫吗?” “奴婢不敢。”剩下的人纷纷虚软下跪。 殿中的青瑶苍白着一张脸,望着坐在自己床边看着自己的白玉容归,脸带娇色道:“陛下臣妾还是觉得头晕,陛下喂臣妾用膳可好?” 白玉容归侧头看了看端着药膳等在一边的宫女,再看青瑶慵懒的神态,没有答应。 “陛下。”青瑶扭着身子靠着他的肩,娇弱的望着他,撒娇道。 白玉容归低头看了看她,伸手将她推开道:“宜妃,你既然病了,那就好好养着,朕还有一堆政务未处理完,朕先走了。” “陛下。”青瑶见他要走,不舍的拉住了他的手,请求道:“陛下已有数日不见臣妾,如今臣妾还在病中,陛下竟然不顾臣妾的伤病这般绝情的对待臣妾,臣妾好生难受。” 白玉容归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自己那只被她拉住的手。 若是平时,青瑶早就识趣的放开了。 但是这一次青瑶不肯放,若是现在放开了他,那他一定就会回去陪苏珝错,她不能让苏珝错再蛊惑他。 “青瑶,够了。”白玉容归对青瑶是有所隐忍的,但是不是没有底线。 他低沉而凝重的嗓音打碎了青瑶脸上的娇色,但是握着他的手却依然不肯松。 “容哥哥。”叫陛下已是无用,所幸她豁出去了。 白玉容归见她在下人面前叫了自己,目光隐含杀气的看着她,又看向旁边的人。 一旁的宫女见白玉容归杀气凛凛的眼神刺来,心头一慌,屈膝跪下。 “容哥哥不必如此,既然能被青瑶留在身边伺候,自然也是青瑶信得过的人,难道容哥哥是怀疑青瑶了不成。”青瑶安抚着白玉容归的情绪。 “青瑶,我和你不同,就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是你却不知道我真正所图是什么。”白玉容归挣开了她的手。 “容哥哥。”青瑶直起身想要再度抓住,但是白玉容归躲闪极快,瞬息间已经退至了床边的五米远。 青瑶见他如此避讳自己,心头疼若刀刺,“容哥哥,你真不懂青瑶?” “就是因为懂,所以才不想瞒你。”白玉容归想到在凤灵时她对自己的庇佑,心头总有一份心软,但是为了苏珝错,他也只得硬下心来。 然而话未出口,就被青瑶神色惊慌的打断。 “容哥哥,不要说,我不想听。” 白玉容归见此,隐忍着没开口,继而转过身道:“你好好养伤吧。” 青瑶望着白玉容归的背影,心伤至裂。 “娘娘……” 就在这时,门外的宫女来到了门前,高呼行礼。 “何事!”情绪不平的请啊哟听闻外面的呼声,大声质问。 “奴婢参见陛下。”宫女没想到刚跪在门边,陛下就走了出来,立刻再度行礼。 “何事?”白玉容归也开口询问。 宫女看了看里面,又看了看眼前这双皇靴,不知该先回答谁,所幸就一起回答:“皇后娘娘已经来到了殿外,说是来见娘娘。” “皇后。”白玉容归听闻这两个字,之前还寒风烈烈的眼瞬间裹入了暖风,柔意四散。 青瑶听闻皇后两个字,伸手揪紧了被角,何时不来,偏偏这时! 她还未发话,就听外面宫女的声音再度响起。 “奴婢恭送陛下。” 青瑶一听,直接将手中的锦被推下,胸口聚着怒火,烧得她难受,她起身下床,扑倒梳妆镜前将上面的所有东西倾数推倒。 东西霹雳劈啦的碎了一地,仿佛她此刻的心灼裂成灰。 “娘娘。”一旁的宫女见青瑶这般模样,想要劝慰。 “滚!”青瑶却不听,情绪激动的将她赶出去。 宫女无奈只得出去,任由里面的人疯狂的发泄着,砸着殿内所有的一切。 而一直站在门边没有得到回应的苏珝错耐心也将耗尽,看来自己真的太给青瑶脸了,所以她才这般得意忘形,不知分寸。 她直接跃过守门的几人进去,刚走到院中就见绿从之中一缕金辉耀眼来袭,她惊讶的顿足。不多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入眼,她微笑着站在原地等待。 “皇后怎么来了?”虽然人还未完全走出,但是问候已经提前抵达。 苏珝错听闻之后,伸出手道:“臣妾在等陛下。" 白玉容归的手自然插入她的指缝,将其中的空隙填满,歉意道:“是朕疏忽了,让你久等了。” “不算,陛下回来了。”苏珝错含笑答。 “你还未用膳吧,我们回去吧。”白玉容归不提青瑶的事,拉着她往回走。 苏珝错也不问,反而惋惜道:“臣妾听闻宜妃妹妹病了,想着陛下要照顾她不能用膳,专门讲膳食从乾和殿提了过来呢。” “在这里你吃不好,朕也就吃不好,那何必让你我都不好呢。”白玉容归含笑解释,脚步不停。 “陛下说得是。”苏珝错顺从的由着他,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其他宫女看到两人这般恩爱,各自都惊讶得回不了神,前些日子还听闻陛下与皇后之间争吵不休,怎么如今却如胶似漆,恩爱至此。 果然是君心难测啊! “陛下。”处置了犯错宫女的九虚回来正好见到两人携手走来,躬身退到一边。 白玉容归轻轻颔首,一行人跟在身后又沿路返回。 第289章 相互信任 回到乾和殿,白玉容归摒退了众人,只留九虚在旁候着,严羲被苏珝错安置到一旁的偏殿中养伤,没有出现在这里,因此殿中也只有他们三人。 “今日你去了牢狱。”白玉容归与她一道在桌前坐下,没让她为自己布菜,反而自己起身来为她张罗。 苏珝错点头,“我去把父亲留给我的暗卫带了出来,他们都是为了我才出手的,不是敌人。” “我知道。”白玉容归将她喜爱的菜色仿佛她的碗中,坐了下来。 “你介意吗?”苏珝错知道他对温陌君有所忌讳,但是不知她对自己的父亲可有介怀。 毕竟他之前交给自己的玉佩曾在苏相府出现,不知道他是否与父亲之间有着什么。 白玉容归听问她的话,对她温柔一笑,“我不会介意,那可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嫁妆。” 苏珝错被他这么一说,脸上一烫,闭嘴不答。 白玉容归看她脸带娇色,嘴角含笑,也没有说话。 两人用膳之后,守在外面的人才进来禀报。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宫女素瑾在外等候召见。” 白玉容归没有表态,望着苏珝错,让她决定。 “让她进来吧。” “是。”外面的人转身出去,不多时就带着素瑾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陛下,皇后娘娘。”素瑾进来之后,就恭敬行礼。 “起来吧。”白玉容归沉着声道。 “谢陛下。”素瑾低头起身。 “昨夜混乱,你可有受伤?”苏珝错见素瑾稍显拘禁,并未让她上前,关切的询问了一句。 “奴婢没事。”素瑾抬头看了看苏珝错,微笑回答。 “那就好,你也受惊,今日就不必伺候本宫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有需要本宫会差人去寻你的。” 素瑾听闻苏珝错的话,看了看她旁边的温陌君,眼色略微迟疑,最后还是点头答应:“谢娘娘体恤,奴婢告退。” “恩。”苏珝错点头。 “九虚你先也下去吧。” 素瑾走后,白玉容归也挥退了九虚。 苏珝错眼带疑惑的望着他,却见他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万般留恋。 “以前我总觉得只要站在了这个位置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用哟的一切,但是这两日的体会却让我觉得相差甚远。” 苏珝错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挑起了这个话题,疑惑道:“为何突然间这般说?” “那是因为我现在才清楚,我想要什么。”白玉容归说着握紧了她的手,眼底尽是深沉而浓郁的光泽。 苏珝错听后,忍不住嘴角上扬,“你真的确定?” 劳碌半生的计划,期盼半世的希望,真的不那马重要了吗? “阿珝。”白玉容归放开她的手,捧着了她的脸,眼中的光泽转为了道不尽的温柔,绵绵不绝的渗入苏珝错的眼中。 苏珝错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眼中亦是一片柔色,“我在。” “你也选定我了,是吗?”他低声轻问,仿佛还有着不确定。 苏珝错没有犹豫点头,“是,只有你。” 白玉容归听后,指尖挪到了她的唇上,脸上浮现了一丝得意的笑意,“阿珝,你可知我曾吻过你。” 苏旭粗瞪大了眼,“什么时候?” 难道是昨夜自己昏迷的时候。 白玉容归看她眨巴的眼,低吟着笑出了声,“不是昨夜。” 对他猜出了自己的心里,苏珝错表示无语,随即又问:“到底是什么时候?虽然我记不得,但是你一定不会在我清醒的时候做的。” “对啊。”白玉容归点头,“那个时候你若是醒着,必然会恼我。” 苏珝错努力回想,依然想不起丝毫。 白玉容归眼中浮现了一丝怜惜,道:“是你我同坠崖的那一夜。” 苏珝错听后一怔,同坠崖的那夜,是他们第一次决裂,那一夜他身受重伤,而她也浑身是伤,两人都是伤痕累累,却无法相依相靠。 那时她的心头就对他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情感,而她一直认为那是一种信任的感觉,而非情。 现在想来,心疼依然。 “你当时被一剑穿身,如今可有留疤?”她抬头望着他。 白玉容归听她这般问,心头划过隐痛,但是脸上却洋溢着笑容,“纵然有,那也是甜蜜的伤口。” 苏珝错伸手抱住他,将自己贴近了他,“容归,之前你独自坚持,辛苦你了。” 白玉容归低唇轻轻吻了吻她,将她抱紧,“是啊,当初一个人,真的好辛苦,但是现在不会,一切都值得。” 从察觉到自己对她的不同,第一时间涌上心头的不是欢愉,而是恐慌,为了压制住自己心头的慌乱,不让它扩大影响自己,其间有过刻意绝情,也有过故意的伤害,甚至还下过杀手,但是还是因自己不舍而中途折断。 早知自己会这般心疼,这般痛苦,他一定不会在开始的时候就选择斩。 那样好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苏珝错不知道他的话是说的之前的他,还是之前他们之间的事,想到自己不曾参与过的他的过去,斟酌着开口:“容归,我知道你不愿被提及你过去的事,但是我还是想了解一下你的过去。” 白玉容归听她再度主动提起,抱着她的手紧了一下。 苏珝错察觉,将自己紧紧地贴近了他,道:“这是你痛苦的根源,也是你至今还无法愈合的伤口,我不想不想你因为我而任由它在你的体内隐隐作疼,更不愿你委屈自己来让我安心。”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饿事了。”白玉容归低声道。 “容归,我不是让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可以再等一段,我可以等你,若是之后你仍不愿说,那我便不问,而且以后都不再问。”既然这是他自己都不愿提起的痛苦,她不想过于逼迫他,虽然她隐隐感觉到事情不是自己所能猜测道的。 只要日后他们在一起,可以远离这里,他的心总有一日能重获自由。 白玉容归抱着她的手紧了又紧,反复的收紧,仿佛是要将苏珝错整个人嵌入自己的骨血一般。 苏珝错感知他的起伏,再度断定事情不简单。 好半晌之后,头顶才传来了白玉容归低沉得近乎嘶哑的声音。 “阿珝,我不会瞒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将事情好好捋一遍就告诉你。” 苏珝错不忍再逼,不顾被他收紧的疼,伸手用力的抱紧了他,答:“好,我信你。” 白玉容归陪到她用过晚膳得知文相入宫进谏,才起身往勤政殿赶去。 九虚本是要留下的,但是苏珝错说自己呆在这里没事,让白玉容归带走了他。 两人离去之后,苏旭粗坐着等了一会儿没有听闻其他的异动才对外面的守殿的宫女道:“去将素瑾给本宫找来。” “是,请娘娘稍等。”外面的人得令而去。 片刻之后,素瑾来到了殿中,对苏珝错行了一礼之后,道:“娘娘。” 苏珝错看了一眼将素瑾送进来的人,对方直接退身出去。 “素瑾。”她才继续开口:“告诉本宫,你在牢中还见到了什么人?” 素瑾听苏珝错这么一问,望着苏珝错的目光带着一丝质疑,“奴婢被押入牢中还被人监视着,没有见到其他人。” 苏珝错望着素瑾的目光,向来对人观察入微的她捕捉到了她眼中的质疑,目光一厉,再问:“真的一个都没有看到?” 素瑾咬唇,似是挣扎。 苏珝错缓缓起身,走到素瑾身前,声音不高不低,却含着极重的提醒语气。 “素瑾,你当初跟本宫的时候,本宫就告诉过你,本宫的人只需忠诚,否则便是一无是处,这样的人本宫是不要的。” 素瑾被她警告,目光闪烁着迟疑。 “如何, 你还坚持敷衍本宫?”苏珝错最后一次提醒。 素瑾低头屈膝跪下,“皇后娘娘。” 苏珝错见她跪下,知道她是要说了,不答话,沉默的饿等待着。 “既然娘娘问了奴婢,那么奴婢斗胆问娘娘一句,如今的陛下是否就是凤灵国的容亲王。”素瑾低着头,道出了心头的疑虑。 苏珝错震惊,白玉容归假扮温陌君的事,非亲近之人是不可知的,为何素瑾一出狱就看穿了! 苏珝错的震惊被素瑾看在了眼里,她知道自己的猜测不错。 “娘娘如今是什么态度,奴婢能信吗?” 苏珝错难以置信的望着她,“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娘娘自来了皇宫开始就一心想要与陛下为敌,想要诏月民不聊生,如今诏月被凤灵的人所侵占,陛下被凤灵的人所拘押,娘娘不仅相安无事,还能让对方放出奴婢等人,可足见娘娘与容亲王之间的亲密。娘娘之前与奴婢时候的话,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苏珝错听着她的话,脸上的震惊之色凝固。 素瑾看她无言以对,继续道:“如今诏月危在旦夕,陛下生死不明,本是娘娘最好的时机,那您又何必找人将素瑾从牢狱中带出来,素瑾生是诏月人,死是诏月鬼,断不会为娘娘做出任何诏月的事。” 素瑾的坚持与忠诚,让苏珝错不知道怎么去接话。 惊愕了半天才道:“照你的话,本宫确定你还见过其他人。” “是又如何,娘娘若是想从奴婢的嘴中问到其他人的讯息,那还请娘娘省了这份心,奴婢断不会告知娘娘。” 第290章 被识破 “素瑾!”苏珝错见素瑾执拗至此,引诱动怒,“本宫今日找你来这里,还询问你其他人的情况,你为何就认定本宫会害了你们!” “事已至此,难道还不能证明吗?”素瑾望着苏珝错,“娘娘与容亲王相依相伴,宛若璧人,娘娘难道还能背叛了他不成!” 苏珝错沉默。 “既然娘娘不可能背叛,那么娘娘必定会伤害陛下,至陛下和诏月于万般险境之中。” “素瑾!你可是认为了本宫会害了陛下,但是你难道不相信本宫断不会毁去父亲用性命保下的诏月吗?”苏珝错没想到一夜之间自己在素瑾的心中已经成为了卖国之人,白玉容归也成为了窃国之人。 素瑾听闻她提起了苏闻,一腔怨气哽在了心间。 苏闻死时的情形她没有忘,因为在那一夜自己的主子也死了,但是她也没能忘记那一夜苏珝错的表情,那般的痛苦,那般的后悔,那般的绝望。 一切真相无情被揭开,所有伤痛悉数恢复,痛入骨髓。 “你认为本宫背叛了你们,但是你可曾想过温陌君被刺杀的那一夜,若非容亲王及时赶到,他那一夜便会交代到那里。容亲王的目的我清楚,但是若他真的要落井下石,你认为温陌君还能活到现在,你们还能活到现在,诏月还能保持现在的平静!”苏珝错见素瑾没说胡,出言逼问。 素瑾自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苏珝错的话,但是在她的眼中这就是有所图谋。 “娘娘不必为容亲王这样的窃国者开脱,虽然奴婢只是小小的宫婢,但是奴婢也知忠懂孝,不会做背叛自己国家的事。” “啪——” 她的话音刚落,苏珝错抬头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素瑾措不及防,却不改初衷,“既然如此,娘娘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处死奴婢吧,这样至少奴婢也保住了这点忠诚!”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苏珝错脸上尽是怒火,“若是本宫无意知晓真相,又怎么在无人时招你前来问话!若是本宫无意阻止容亲王与笔下之间的矛盾,你又如何能这般畅所欲言!你就知你那点没有价值的忠义,却看不透你侍奉的主子!” 素瑾听闻苏珝错的话,愣在了原地。 “本宫若是真有心要陛下出事,让诏月大乱,本宫又何必等到如今,当粗又何必奋不顾身的相救,素瑾,你跟在苏蔓吟身旁的那股机灵劲儿去哪儿了!如今的你怎会这般愚昧不堪!”苏珝错怒声厉骂。 素瑾被骂,低着头不知如何反驳。 “再说了。你以为你如今死了,就能阻止一些什么,就能掩盖一些什么吗?你的死其实毫无意义。”苏珝错收起脸上的怒火,折身往回走。 “娘娘。”素瑾见苏珝错转身离去,跪着地上爬着上前,但是苏旭粗却脚步不顿,素瑾只得泣声道:“奴婢有话对您说。” 苏珝错目光微垂,却依然 不顿步继续往里走。 素瑾爬着前行,拉住了苏珝错的裙角,“求娘娘救救陛下。” 苏珝错的脚步蓦然一顿,低下头,“救?” 素瑾见苏珝错站住了,放开手,对她行大礼,道:“在娘娘来牢狱的前一个时辰,本该关在那里的陛下突然被转移,奴婢听闻外面有动静,便好奇凑上前,便见陛下一身是血,被那些人拖着去了别的地方,如今生死不明。还请娘娘救救陛下!” 一身是血,被人拖着走! 苏珝错想到那一幕,胸前的伤口仿佛瞬间被人撕裂了一般,呼吸困难。 “你妹看错?” “奴婢不敢期满娘娘,奴婢所言所见均为事实。”素瑾磕着头回答。 “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见到过?”苏珝错还是不敢相信。 “奴婢不知。”素瑾摇头。 苏珝错震惊难定,不由闭上了眼,这件事只是素瑾一人之言,她不能轻信,白玉容归但应了她不会再卷帘这片权势之地,也会妥善处理一切。 她不能下定论。 “娘娘,眼下该如何是好?”素瑾告诉了苏珝错,全然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她身上。 “先不动,本宫自有安排。”苏珝错望着素瑾,低声道。 其实心头对于素瑾她是有些心寒的,两人也是经历生死的,但是素瑾对她始终是有所保留,相比来说纤阿对她是尽职得多。 想到纤阿,苏珝错才迟迟开口:“你在牢中可见到了纤阿?” 素瑾低头想了想,“奴婢见过,纤阿也在其中。” 苏珝错点点头,“可还有其他人。” 对于那一夜守在外面始终没有攻入玄真观的人,她始终耿耿于怀,那些人到底去了哪里,怎会至温陌君与危险之中不顾? “牢中有很多人,奴婢不知那些人是否都是那夜进去的,所以奴婢也无法断定。” “好吧,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既然已经知道了一些消息,苏珝错便不想留她。 素瑾知道苏珝错与自己有所失望,有些失落,“是。” 素瑾离去,乾和殿内只剩下了她一人。 楚衔玉之前的提醒在清晰在耳,但是眼下还未找到合适的时机出去,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弄清楚温陌君现况到底如何,他那晚毒发之后身子必然虚弱,任何的不经意都可能使他丧命,如此一来,救出他才是最刻不容缓的事。 只可惜因为自己将暗卫救出来相当于是将自己的人交给了容归,眼下若是让他们行动,那容桂必然会知道,他若是知道自己背着他还在为温陌君的事着急,两人之间定会生出界嫌。 她不想再让两人多生事端,必须找寻其他人的帮助。 思寻了大半天心头也没个可以信任的人,苏珝错无力的靠在榻上,望着已经西下的夕阳,愁思满溢。 蔚蓝的天色因为夕阳的金黄而绽放出瑰丽的灿黄光色,天地仿佛被镀上了一层薄金,熠熠生辉,就连树梢,草尖都结着欲滴的金汁,阳光温暖且覆盖万里,扫尽了四周的阴霾之色,让人看着也觉着希望顿生。 万丈光华说的便是这般景象。 而她的心中有一个如同这个阳光一样光芒万丈的人,为了这个人,她想要全身心相信的人,她想要自己去揭晓真相。 同样的时间,勤政殿内虽有不少余晖从窗口灌入,但是却驱不散殿中盘踞已久的压抑。 白玉容归带着温陌君的面具,端坐在上方。 而他的下方,则是跪在地上,倍感压力的文相。 “这就是文相查了一日告诉朕的结果?” 白玉容归的声音听起来平淡不惊,里面的威慑力却让文相局促万分。 “臣有负陛下所托,还请陛下责罚。” “文相可知这件事关乎我诏月国本,一个蓄谋刺杀一国皇帝的人你都查不到,还有脸跟朕请罪!”白玉容归的声音含着明显的怒意。 “臣有罪。”文相俯身认罪。 “文相你身为我诏月的宰相,无法造福人民不说,还不能为朕分忧,朕要你何用!” “陛下。”文相听闻他勃然大怒的话,心头有些紧张。 策划刺杀温陌君的事他实不知情,本想联系柔儿探知实情,奈何陛下一回宫便封锁了宫中与外界的一切消息,柔儿那边音讯杳无。 随后他猜测是大人所为,所以不敢细查,故意前来请旨刺探陛下的心思,哪知对方滴水不露,让他无缝可插。 反而将自己推入了这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文相,你可是还有话说?”白玉容归见文相出言,眉捎的怒色没有退去,但是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文相见他有意给自己机会,立刻抓住。 “臣辜负陛下的嘱托是臣之罪,但是臣身为诏月宰相,理当为陛下分忧,为民解难,还请陛下给臣机会,容臣戴罪立功,给陛下与万民一个交代。” 白玉容归见文相是识时务的主儿,点头应允:“文相,这件事既然你完成得有难度,那朕便将莫峥派给你,你们一文一武要好好为我诏月效力。” “陛下。”文相听温陌君要把莫峥派给他,脸色一变想要拒绝。 不想却被她看穿,“怎么,文相可是还有其他人可选?” 文相抬头望着他,对方语气中的耐人寻味他怎会听不出,同时心里也在发怵,为何他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对话。 难道是他看出了什么? 怎么可能!之前他对一切浑然不知,如今一副对一切了然于心的样子,这是为何? 难不成在玄真观的那一夜,发生的事将这一切捅破? 可若真是这样,那他怎会容忍自己还出现在这里,还担任着宰相一职? 文相想不通透。 白玉容归见文相一眼深思,不去打破,耐心的等待。 片刻之后,文相回神,识相道:“陛下圣明,莫峥将军是陛下的心腹大将,之前又屡立大功,臣若是能和莫峥将军一起查这件事,必然事半功倍。” 白玉容归听闻文相这样吹捧,回以冷然一笑,“好话不必所在前头,你只管你的事,切莫让朕再失望,否则当心你一家老小的人头。” “是!”文相被他警告,不敢多想,匍身领旨。 目的达到,白玉容归一改端庄之姿,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道:“文相若没其他事,就退下吧。” “是,臣告退。”文相立刻请旨告退。 第291章 玉佩再现 看着文相离去,九虚才对白玉容归道:“主子,这样会让他有所慌乱吗?” 白玉容归伸手按住自己的唇角,指尖微微摩擦,“看他的样子,应该会有所防范,也算是有作用。” “那我们接下来还是继续吗?”九虚听闻之后,试探着问道。 白玉容归稍作停顿了一下,“等一日看看情形,再做决定吧。” 莫峥是温陌君的人,这一次自己放他出来,就看他会怎么做了。 九虚知道他的用意,没有再答话。 莫峥一出来,必然会有人兴风作浪,只是看那人到底是要怎么兴风作浪。 文相从宫中回去,刚到自己的府邸,就被管家告知,已有部分官员在等待。 他听后,直接去到了大厅见客。 走进之时,就见张涥率着其他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文相。”张恒起身对他拱手。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文相微微点头,管家被他泡上一壶茶之后,恭敬告退,整个大厅只剩下了他们几人。 “文相,今日进宫可刺探到陛下的虚实了?”一名官位率先开口。 其他人纷纷投以目光,以作询问。 说到这个,文相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 “文相为何叹气?可是事情不顺利?”张涥见他的表情,心头一沉,追问道。 “此事的确不顺。”文相重声回答。 众人听闻文相的回答,纷纷变脸。 “文相何出此言?”另一人又问。 “陛下一听我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勃然大怒,还险些撤掉了我的宰相之职,不能再试探,我只能收敛,之后他竟然将莫峥安排给了我。” 众人听闻莫峥二字,再看文相凝重的表情,都露出惊讶的神色,“陛下这般做是巧合,还是有意试探?” 张涥听闻文相的话,脸色也渐渐凝重,“文相认为是后者。” 文相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 他一点头,在场的人都惊了,纷纷惊讶:“这怎么可能!” “是啊,陛下当初委任文相为一国宰相,若陛下真是有所察觉,那陛下怎会放心将一国之权交给文相呢?” “对啊,陛下这般做或许只是无意为之,而且我们素日都是遵规守纪,不应该会被看出来才是啊。” 众人都表示不解。 不受他们,就连文相自己都市一途雾水,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有了这个直觉。 张涥看了看四周浮动的人心,望着文相,道:“你可确定,这不是偶然?” 文相再叹一口气,“自玄真观中回来,我本想联系柔儿看能否从她的嘴中知道什么,但是吗,没想到回来之后宫中与外界的联系全都被切断,连她的面我都没有见到过,我本就觉得十分怪异,如今陛下又突然这般安排,让我不得不起疑心。” 张涥听闻之后微微颔首,“这件事但却不得不防。” 听张涥这般说,文相期待道:“张将军,不知大人那边可有其他安排?是否知晓如今的变化?” “大人那边我还未知会,想来他应该还不知道。” “这件事就有劳张将军转告大人了,眼下我也只能听从陛下的吩咐,先做下去,之后若是大人另有安排,还望将军早早告知,好让我做好准备。”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饿答案,文相准备散客。 如今温陌君对他已然是有了防备之心,难保自己的身边会不知不觉的混入眼线,还是小心为上。 “好。”张涥知道文相疲乏,主动起身请辞,“那本将就先行离开。” 其他人见张涥离去,也纷纷起身请辞:“小臣也离开。” “诸位好走,本相就不送了。”文相抬头行礼,告别众人。 一行人离去,文相府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此刻的宫中看起来也是万分宁静,只是在这片宁静之下,还有着隐隐压抑的喧嚣。 为了打破苏旭粗与白玉容归之间的和谐,青瑶将自己一个人锁在了殿中,冥思苦想。 但是一想到此刻他们两人就在享受幸福的时候,她的心就如被猫爪一般难受至极。怨气得不到舒缓,情绪不断的被推至濒临点,她冲动的将殿内的一切砸了个粉碎。 外面的人听闻了这声动静,但是却无一人敢上前劝言。 就在这时,一名她悄然安插在乾和殿的内应急匆匆从外面走进,见众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外面,里面又不断的想起物品碎裂声,心头一紧。 “奴婢有要事求见娘娘,还望姐姐前去通传一声。”她向离她最近的人说道。 对方却一脸惊惧,摇头拒绝。 “娘娘此刻情绪极为不好,你还是之后再来吧。” “奴婢真是有要事禀告,不能拖延。”内应万分着急。 但是宫女还是不愿,可又怕之后青瑶怪罪,又道:“要不然你自己去敲门吧。” 内应被她这么一说,心头更紧,但是想到公主的交代,她不敢耽搁,也就只得鼓起勇气前去敲门。 不出所料,门声刚响起,里面就穿啦一声怒斥:“滚!” 宫女被青瑶恶劣的语气吓到,咬唇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公主,奴婢是乾和殿的,有要事要禀报。” 乾和殿! 青瑶一听这几个字,就忍住了怒火,“你进来吧。” “是。”宫女在外推门而入。 看到里面一片狼藉,残渣满地,已有所准备的她并未表现出多惊讶,找了一个可下脚的地方,她屈膝跪在地上,“公主。” “你又何等要事要禀报?”青瑶散着发,披着袍,随意的坐在了榻前。 “公主,今日皇后娘娘单独见了素瑾,然后之后就呆在其中没出来。”宫女慢慢汇报。 青瑶听闻她的话,不由蹙眉,“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宫女惊讶的望着她,正欲再言。 不想青瑶却径直冒了火,“本公主让你前去做内应,不是让你去打听苏珝错的日常,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公主息怒,奴婢的话还未完。”宫女见青瑶又动了怒,立刻补全自己的话。 “说!”青瑶怒气冲冲的吼道。 “虽然皇后娘娘未外出,但是奴婢却感觉有人进去了。” “你看到谁进去了?”青瑶果然来了兴趣。 “对方的身影投影在门上,格外修长壮硕,不像是女子之身。” 青瑶听闻目光倏地落在了她身上,“说细点。” “皇后娘娘下午私见了一名男子,两人关上房门在里面呆了好一阵呢。”宫女这才将真正的事实道了出来。 青瑶听闻这个消息,脸色一变,隐溢出笑意,“你确定真有人进去?对方真的是一名男子?” “是,奴婢确定。”宫女肯定回答。 青瑶在殿中踱了几步,随后又道:“这件事有多少人知晓?” 宫女仿佛知道她早有此问,所以对答如流:“奴婢当时就是怕日后有变,没有证据,所以拉着几名私下与奴婢交好的宫女一齐听的。‘ “好,这算是有人证了。”青瑶拍手。 现在就缺物证。 宫女见青瑶脸色好转,忍不住得意一笑,“既然对方来了第一次那必然会来第二次,奴婢会随时盯着,只要那人来奴婢就立刻来找您,到时候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都不作数,眼见为实,才是最有力的。” 青瑶听闻之后,赞赏的望着她,“好,这件事本宫就交给你了,若是做得好,本宫重重有赏。” “谢公主,奴婢定不负使命。”宫女受令。 乾和殿中,苏珝错靠在软椅中,手中拿着费了半天劲才让严羲从祥福宫中找出来的玉佩,镂空花纹宛若蔓藤缠绕相依,勾勒出一片别有深意的花纹。 严羲站在苏珝错身旁,望着她看着玉佩出神,忍不住问道:“主子可是看出了它的不同之处?” 苏珝错定睛看了几秒,摇头道:“不知道,当初这块玉佩交给本宫手中的时候,本宫就觉得它不是凡品,但是过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些事,本宫依然找不到它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严羲听闻她的话,低头垂思了一会儿,答:“主子,这块玉佩属下曾见过。” 苏珝错意外的抬眼,“何时?” 之前素瑾也说见过,难道这块玉佩真的在苏相府中出现过?还是这就是那块玉佩? 可是这本是容归给的,再怎么也不应该从苏相府中出来啊。 “时间太久远,属下记不清,但是属下肯定这一定在苏相府中出现过。” “那你可还记得它是在什么地方出现的?”苏珝错坐直了身子。 若是真的在苏相府中出现,那自己必然还需要去一样苏相府。 虽然它已经化为了一座废墟,但是地下的宫格应该还有所保留。 严羲低头想了许久,才道:“应该是属下刚入苏相府的那会儿的事了,当时苏相的腰间正好挂着那一块玉。” 说着他又继续想。 苏珝错见他回想,没有打断他,耐心的等待着。 没一会儿,严羲激动地抬头,道:“当时属下听早些入相府的人说这是苏相与怜衣夫人的定情信物,他从不离身。” 苏珝错倍感震惊的望着手中的玉佩,难以置信这竟是父亲与母亲的定情信物,还从不离身。 那容归这块玉佩从哪里来,当初他交给她的时候,说这是他的信物,而且还很重要,让她不要离身。 若是这块玉佩跟母亲有关,那容归是如何得到的? 她握紧了手,当初母亲的死除了之前自己知晓的因素,是否还有着自己不清楚的因素? 第292章 意外传闻 时间悄然推移,苏珝错在得知了有一个自己始料不及的消息之后,就一直坐在殿中,没有出去。 慢慢的天空被墨色侵袭,寸寸蚕食,变为了最浓郁的暗色。 因为没有她的允许,守在外面的宫人不敢入内,看着夜色降临,外面的人想进去为她掌灯,不想手钢棚上门,就听到她冷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不许进来。” “娘娘,这天都黑了,奴才为您掌灯吧。” “不必。”她依然拒绝。 那人没法,只能退下, 刚退下,就见两站宫灯由远及近,脚步声踏在地面,听到许多的摩擦声,隔着夜幕望去,借着微弱的灯火,隐约可见走在前方的人气势不凡。 不等外面的人宣报,他们已经全数跪下。 “陛下。” 白玉容归远远的就见到这边的宫殿内灭有灯,走近之后,出声责怪道:“都这么晚了,为何不帮皇后掌灯,你们怎么做下人的!” “陛下恕罪。”跪在前方的人解释,“自您离开之后,娘娘一直没有离开宫殿,也不让奴才们进去伺候,奴才之前请示是否要掌灯,娘娘说不必,让奴才们不要打扰,所以奴才才守在门外的。” “就算皇后不同意, 难道你们不知道将外面的灯掌好吗?这里黑漆漆的,若是皇后有何闪失,你们如何担待!” “陛下恕罪,奴才知错。”那名宫人立刻认罪。 其他人也纷纷低头认罪。 白玉容归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再说,举步往里走去。 带着荣海面具的九虚,望着他们,“既然有罪,那就当罚,来人!” “在。”后面的人立刻上前。 “将这些人全部拖下去,打十棍以示惩戒。” “是。” 其他人听闻这个惩罚,都松了一口气,挨打总好过于掉脑袋。 “谢公公仁慈。”众人一齐道谢。 九虚挥挥手,让后面的人将他们悉数拖走。 随后又安排了一批新的人上前替补,他率着那群人守在了殿外。 外面的喧闹并不能惊扰里面的平静,白玉容归走推开门走进去,见到里面夜色弥漫,外检不见苏珝错的身影,便举步往里走。 眼睛期初逐步适应这样的光纤,他闭上眼驻足了几秒后再睁开,四周也就不那么黑,绕过垂幔往里走,正好就见到苏珝错穿着一身单衣,坐在软榻上背对着他,趴在窗户上,望着外面。 他见到她这般模样,脱下了鞋套,走上了软榻,从后方将她环住。 苏珝错早知道来人是他,没有挣扎,顺着他抱着她的姿势靠入了他的怀中。 白玉容归轻轻呼吸,鼻息间满满全是她的味道,让他觉得十分满足。 但是见苏珝错不说话,他低声问道:“怎么不肯掌灯?” 苏珝错知道他会问,听后目光望着悬挂高空的明月,道:“好久没那么安静过了,好久没这么赏过月了,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宁静的夜色了。” 白玉容归听她这么说,抱着她顺势坐在了软榻上,抬头望着宛若明盘的孤月,道:“举头望月皆思乡,你是不是想苏相了?” 苏珝错没想到白玉容易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蜷缩着伏在他的胸前,道:“是,我想他了,他在世时我一心都希望他死,希望苏家灭,但是没想到如今一切成真,我却是那么的思念之前的拥有,也自责着以前自己的无知与愚昧。” “事实总是比你我想得要难,否则苏相也不会为了你而劳碌半生,谋划半世,他生前不得你所挂念,死后却得你缅怀,他若真泉下有知,必然会觉高兴。”白玉容归安慰。 “是吗?”苏珝错的声音依然低落,“苏蔓吟也去陪他了,有着那样一个为自己付出与牺牲的女儿,苏闻还会记得我这个从不听他话,一心任性固执的女儿?” “怎么不会?”白玉容归耐心劝解,“你是他最心疼的女儿,也是他最骄傲的女儿,苏家没有他虽然是失去了富贵,但是苏家若是没了你,估计连根基都保不住。你虽认为你自己是骄纵任性,但是这也是他宠爱你,纵容你的表现,他怎会忘记你?” 苏珝错听着他的劝解,伸手握住了抱着自己的手,低声道:“容归。” “恩。”白玉容归低声相应。 “你说人可有下一世?” 对于这个问题,白玉容归不曾研究,但是今时今势,他却认真的思索了许久。 “或许是有的。” “那你说下一世我是否还会遇上苏闻,遇上苏蔓吟。”苏珝错说着抬头望着他,“是否还能再遇见你?” 她想遇见任何人,却唯独不想再遇温陌君,在他身上自己犯的错太多,太沉,与其下一世也纠缠不清,还不如这一世就断得干净。 白玉容归听闻她的下一世想遇见他,心头荡漾,“会的。” 白玉容归听闻她的下一世想遇见他,心头荡漾,“会的。” “若是有下一世,你可还会找寻我?”苏珝错听到他的回答,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白玉容归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伸手将他紧紧拥住,直到感觉到两人的心都贴紧了,才道:“阿珝,只要你在,我便会寻,无论是一世还是几世。” 明明是颇为撩拨心弦的话,但是苏珝错听得却觉心痛不已。 她将脸埋入白玉容归的心口,紧紧的依着他,道:“容归,为何是我?” 一生之中会遇到多少人,如他这般惊艳尘世的人,不用一生,光是一刻便能让遇见他的人芳心沉沦,为他弃声忘死。 而自己在这片人中细微入尘埃,怎就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 让他甘心为她几世颠沛,几世流离。 她的话虽然简短,且莫名,但是白玉容归却轻而易举的听懂了,他将她从怀中掏出,一双清目融着柔和的月辉,宛若清泉幽池泛起柔波涟漪。 “这是我的缘,也是你我的命中注定。” 无须刻意迎合,也无法人为回避,一切都是命定。 月若银辉,披了两人一身,柔和的光线从两人的身旁流淌而过,折射在两人的后方,浓浓的夜色也被劈开了缝隙,为两人留住了一处隽永之地。 第二日因为苏珝错思父,白玉容归特意陪苏珝错出宫,不想刚走到宫门处就见九虚一脸凝色的走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白玉容归的脸色就变了。 苏珝错知道他那边有事要耽搁,便道:“你若是有事就去忙,我去去就回。” 白玉容归替她拢了拢衣肩,道:“外面又传言说我不是温陌君,真正的温陌君被囚禁在宫中,我必须立刻处理这件事,不能陪你。我让九虚跟着你,你一路小心。” “不必,你在宫中也是危险万分,我出去足以自保,你不必担心我。” “可是这样我才能放心。”白玉容归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只要你没事,我就无所畏惧。” 苏珝错听闻他的话,眼底一润,“我有严羲,和其他暗卫,可若是你连九虚都给我了,我又怎能放心?” 白玉容归听她的话,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应你便是。” 苏旭粗跟着一笑。 “好了,你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白玉容归说着放开了手,心有不舍道。 “好。”苏珝错含笑回答。 两人于宫门口分别,苏珝错入马车前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站在那里对她笑,跟着弯唇,才进去。 马车哒哒启程,白玉容归眼中的文柔随着马车的离去而渐渐冷却,回身望着九虚的时候,眼底已是一片冰霜。 “这个传言是何时兴起的?” 九虚闻后,立刻躬身回答:“属下也不知,是刚刚青瑶公主急匆匆来禀报的。此刻她就在勤政殿内等您。” 白玉容归目光一沉,随后转身,“去勤政殿。” 九虚紧随在后。 “昨夜莫峥的事可办好了?”路上白玉容归想起了昨日的事,又问了一句。 “是,属下已经将莫峥带出,今早他已经集合了一队人马,去了文相府。” “你可觉出他有异常之处?”白玉容归脑中快速的划过几张脸,这些都是他的怀疑对象。 “没有,之前他是与所有人分开关押的,他没有认出属下,对属下的解释也十分认可,应该没有察觉什么。”九虚一边回响,一边回答。 白玉容归却不放心,看着勤政殿快到,他回身对九虚道:“你不必随本王进去,你召集人马出宫去查查市井之流,看是否会有突破。” “是,”九虚止步领旨。 白玉容归一撩衣袍,迈步走了进去,进去之后殿门闭合,所有人都在外等候。 宫外官道,哒哒的马蹄声不断溢出,本自若行走在大街上的人都纷纷散开回避,苏珝错听闻外面小声的嘘声,吩咐赶马车的人小心些,不赶时间。 对方应声称是,收敛了气焰,安静行驶。 苏相府本就离皇宫不远,绕过前方的两条街,就来到一座牌匾都染上腐朽枯纹的府邸。 “娘娘,到了。”素瑾一直在苏旭粗的身边,马车停下之后就跳了下去,掀起车帘对靠在里面休息的苏珝错说道。 苏珝错沉下一口气,才抬起头走了出来。 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当满目苍夷入眼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她站在马车前驻足不前。 第293章 苏相府 “娘娘。”素瑾见苏珝错驻足不前,出声提醒了一下。 但是苏珝错望着那已然成为废墟的地方,还是觉得心头难以平静。 这就是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 这就是曾经显赫一时的苏相府。 这就是曾功勋盖国,三潮为相的苏家。 当所有的繁华变为天边浮云,当所有的富贵化为了落败,当所有的绫罗绸缎都成为空中飘散的浮尘时,这里不过是一片荒脊之地。 什么都留不下,什么都留得住。 苏珝错缓缓的收回了目光,才迈步走了出去。 严羲与素瑾一左一右的跟在她身后。 每一步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苏珝错的目光就有些恍惚,但是这样的情绪没持续多久,她就驱散了,自己此行出来并非真的是为了缅怀过去,而是另有安排。 虽然苏相府因为那场大火变得面目全非,但是大致的修筑轮廓还是保留了的,为了不耽搁寻找的时间,苏珝错对素瑾与严羲命令道:“你们去找地下入口,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玉佩的线索,本宫在上面寻找。” “娘娘,您独自一人过于危险,还是让奴婢陪着你吧。”素瑾听苏珝错一个人,就觉得不妥。 苏珝错测验睨了她一眼,“你认为你能帮得上本宫?” 素瑾被她这般一问,不得不止住了嘴,自己什么都不会,断然不能保护她。 “可是娘娘一人……” “好了!别浪费时间,快去!”苏珝错厉声打断,示意严羲尽快行动。 “主子若是在上面遇到危险,尽可联系严羲,严羲定会最快赶来。”严羲懂了苏珝错的嘱托,抓着素瑾的肩膀,让她跟自己一起走。 苏珝错见到他与素瑾一起离开,转身往另一边走去,若是那个玉佩出现在这里过,而且又是母亲给父亲的定情信物,那必然珍贵。加上若是其中还内有缘由的话,他必然会妥善放寸。 而真个苏相府他认为安全的地方一便是母亲的庭院,二便是地下的训练场。 所以兵分两路才是最快捷的。 她凭着回忆从满地废墟中找寻去到母亲庭院的路,最直观的便是那一棵上了百年的大树,穿过残留的绿林,苏珝错很快就看到了那棵树。 顺着树的方向往前走,来到了那间房屋,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因为那场大火这里的房屋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一半轰塌一半犹存,但是存下来的也成为了危楼。 风一过都能带走片片尘土,人进去定然是不安全的。 她站在树下,望着已经成为了残垣的庭院,曾经他以为这里是荒院 ,但是她推开门走进去时却看到了不一样的布置,如今她站在这里,认为它不会是废墟的时候,这里却真的变为了废墟,什么都没能幸免于难。 驻足站立了许久,她才迈步重新往里走,门已经不见了,她走到墙边往里看,这里虽然看起来危险,但是自己却不是一定进不去。 想着,她提气从另一头的窗户滚了进去,没有多想直接动手寻找,从地毯到桌脚,从桌脚到床下,从床下到梳妆台,每一处能找的地方她都努力寻找,最后还讲目光定在了墙上,试图从这些没有疑点的地方找寻一些机关或者暗格。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苏珝错一无所获,她坐在地上,望着杂乱的四周,努力回想曾经母亲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但是时间已久,现在想也不能全部想起。 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异动,她反身就从地上起身,警觉的望着四周,屏息等待着对方的靠近。 外面的脚步声没有她这边小心翼翼,反而带着一种急促于焦灼,不管不顾的朝这边跑来。 苏珝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她正好现身,突然外面却想起了一道声音。 “娘娘!” 她再度止步,努力从记忆中搜寻这道声音的主人,却发现并不熟悉。 外面的人似是很确定她在里面,于是又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苏珝错还是没有动。 外面的人却不放弃,继续道:“皇后娘娘,臣有要事求见,请娘娘出来一见。” 听了那么久,苏珝错总算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应该是与她游过数面之缘的莫峥。 但是莫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容不得她想太多,外面的莫峥已经开始焦急。 “娘娘,臣的时间不多,臣是奉陛下之命前来见娘娘的。” 陛下! 苏珝错不认为这个陛下就是白玉容归扮演的那个,应该是温陌君本人。 想到这里,她站不住,直接钻了出去。 莫峥正焦急如焚的时候,见到一道影子从里面扎了出来,定睛一看认出是苏珝错后,即刻冲了过去。 “皇后娘娘。” “莫将军为何知道本宫今日会来这里?而且这般确定本宫就在这里?”苏珝错望着莫峥,厉声问道。 “不是臣知道娘娘在这里,而是臣从昨夜起就一直等在这里,见娘娘进来之后等待了一段时间才出来相见。” 苏珝错听着莫峥的解释更不明白了,“你为何要在这里等?你在等什么?” “臣在等娘娘。”莫峥抬起头望着她。 “你为何知道本宫会来。”苏珝错迷惑。 “不似臣知道,而是陛下告诉臣一定要来这里等您,说您一定会出现。” “陛下!”苏珝错心头已经肯定他口中的陛下,一定就是温陌君。 “娘娘或许不知,如今的陛下并非陛下,真正的陛下还被关押着。”莫峥以为苏珝错是不知道,所以才表现得这般惊讶,解释道。 “那陛下如今被关押在哪里?”苏珝错听莫峥见过温陌君,就细问了起来。 “陛下到底在那里,臣也无法确定,臣昨日被放出来之后不能保证陛下如今还在那里。”莫峥沉着脸回答。 苏珝错却从他的话中听到了一个讯息,“你的意思是陛下每见过一个人就会被转移?” 当初素瑾就是在转移过程中见到温陌君的,如今也是不知下落。 “臣只是担心,但是却不知这是否是这样。”莫峥也有些摸不清。 苏珝错听后愁绪更重,苦思不得起解,转头又问他,“你为何会被放出来?” “是现在的陛下放臣出来的,要臣辅佐文相查玄真观一案。” “要你和文相一切查案?”苏珝错再次惊讶。 文柔对她格外殷勤,而且是属于楚衔玉的人,也就是破国余孽,那么文相必然也是。 莫峥是温陌君的人,为何将他们放在一起? 难道莫峥也是破国的人? 可是他是奉温陌君所命前来这里的,又不像是。 既然不是,那这又是为何? “是的。”莫峥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不等苏珝错再问其他,径直跪下请求道:“皇后娘娘,如今宫中只有您能救陛下了,臣代表诏月万千百姓,请求娘娘救救陛下。” 苏珝错见莫峥突然对她下跪,惊慌的后腿了一步,听完他的话后又不得不站定。 莫峥见她不答话,低头再磕了一个头,“娘娘,您一直知道陛下身子虚弱,经不得酷刑衍问,而且陛下本就有伤在身,若是一直这样被关押着怕会有搜捕侧,那诏月就危险了,所有对照月虎视眈眈的人都回去前来叫嚣,到时候诏月的百姓必将陷入苦难之中,那时就大乱了。” “你说陛下受刑了?”苏珝错心头一抽,瞪着他问。 “陛下全身都染着血迹,不知道是不是受刑,但是陛下的脸色很不好,而且说话也是有气无力,若非臣被人封住了筋脉,臣拼死也会将陛下带出。娘娘,如今整个诏月陛下信任的人只有你,还特意吩咐臣在这里等您,难道娘娘真的不愿绑陛下吗?” 他们之间不是和好如初了吗?不是曾相爱甚深吗? 为何她迟迟不肯答应。 苏珝错沉默了片刻,答:“你可知如今陛下被关在哪里?” 莫峥见她问起,眼中生出了一份希望,“静思堂。” 苏珝错瞠目,姜思堂! 此时,宫中的勤政殿内白玉容归一手撑额,一手扶桌,低声对站在下面的人道:“青瑶,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容哥哥,不信我?”青瑶没想到自己都这般说了,他还不肯直接去。 白玉容归缓缓抬眼,眼中是目光可触及的千里冰封,“我问你!你从哪里听来的!” “容哥哥,若是不信,那现在就跟青瑶去看,眼见为实,如何?”青瑶笃定此刻正是苏珝错正在与其他男人见面,怒声建议道。 白玉容归听她再提这件事,直接狠厉的在桌上一拍喝道:“够了,这件事不许再提!” 青瑶见白玉容归生气,趁势而发:“容哥哥既然那么相信她,那又怕什么,这件事不提在容哥哥的心里就真的过得去,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白玉容归瞪着青瑶,“我信他。” “是吗?当初信任她的人何其多,那你看又有几人真的得到了她的信任?温陌君,楚衔玉和你,你们哪一个又真的被她所信!” 第294章 眼见为实 白玉容归别开脸,不与她争执。 他与苏珝错说好要相互信任,他就不会去怀疑。 青瑶见白玉容归不为所动,又问:“就算容哥哥相信了她,但是你不要忘记了,对她有心的人可不只你一个,就算她不理会那些人,但是你能保证那些人不找她,若是她知道,其实你是一心想要杀了温陌君,才甘心离开,她还会为你留下吗?” 白玉容归心头最深的隐痛被她的触及,温陌君必须死! 这样他才能安心。 他相信着苏珝错,但是却不信在她身边的那些人,因为她的身份过于复杂,所以藏在她身边的人也复杂,各怀鬼胎。 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一再的利用她。 今日她是一个人出去的,万一被有心人看到加以利用,必然又会发生他不愿看见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起身就蹿了出去。 “容哥哥!”青瑶见他一溜烟就出去了,立刻跟上。 白玉容归出去之后,九虚见他脸色不对,什么都没问,直接吩咐人去张罗备车,但是没想到白玉容归看到马车,直接将马取下,翻身上去就破门而出。 九虚一看就觉事态不对,眉心一蹙,夺马跟上。 “陛下!”青瑶出来之后没敢再喊容哥哥,只得唤陛下,但是见到他与九虚都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她恨极。 吩咐随性的人备马车,才急匆匆的跟上。 白玉容归出宫之后,就火速朝着苏相府的方向赶去,因为没有带随行侍卫,所以跑得特别快。 九虚跟在后面,一脸惊吓,主子还顶着温陌君的脸,这般张扬怕会有人对他不利,所以一直凝神戒备着。 后方传来整齐的步伐声,他回头就见到青瑶领着一大帮人追了出来,虽然觉得过于张扬,但是为了保护主子,也没有多言。 一行人火急火燎的赶来。 被白玉容归牵心记挂的苏珝错,此刻还呆在宛若废墟的庭院中,莫峥也还未离去,两人都在各自沉默之中。 严羲与素瑾找寻了半天,也没从废墟中找到之前的地下入口,正欲继续寻找的时候,严羲敏锐的察觉了地面过大的震动,以及外面喧闹的叫嚣。 “怎么了?”素瑾没察觉,但见严羲表情不对,也没有走动,站定问道。 严羲伸手对她作嘘声动作,随后仔细听了一会儿,才望着苏珝错的方向道:“快去找主子!” 素瑾不明所以,但是严羲已经折身回去,她也不敢耽误,小跑着跟上。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前走,却不见苏珝错的身影。 “主子会去哪里?你可能想到?”严羲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难言焦急。 皇城脚下,能这般大张旗鼓的人不多,且还能无所顾忌的朝这边袭来,对方的身份可想而知。 素瑾终于也察觉了不对的气氛,外面好像过于喧闹了,才道:“是不是陛下来了?” 不然谁敢弄那么大的动静。 “恩。”严羲给予她肯定的答复。 素瑾敲着头想苏珝错可能去的地方,在苏相府中不多,能去的只有两个地方,想到之后,她正要说,不想严羲却手疾眼快的拉她入怀,往另一侧掠去。 严羲觉自己失态,先道歉,“素瑾姑娘得罪了,情非得已,你只管告诉我方向就是。” 素瑾红了红脸,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伸手指着没有被屋檐挡住的大树,道:“你只管去到那棵树那边,娘娘必然会在那边。” “好。”严羲调转方向,径直朝树掠去。 与此同时,白玉容归看着抵达苏相府,虽然外观已经有了极大的差距,但是他记得清楚这就是,抵达门边后,他本想纵身一跃,但考虑到这里是宫外,耳目众多,众人皆知温陌君大病之后内力就不行了,自己不能露陷,只得翻身下马,跑了进去。 “陛下。”九虚也翻身下马跟了上去。 “娘娘。”抵达了大树边,素瑾就看到站在宛若废墟的院中的苏珝错,唤了一声。 严羲收身落地,同时放开了素瑾,对苏珝错道:“主子,陛下来了。” 这时他才注意到这里还有第四人,那个人他不陌生,是当今陛下最倚重的莫峥。 “娘娘,这……”莫峥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来,目光搜寻四处不知该如何躲。 苏珝错却十分镇定,“不要慌,也不必躲,作为尽职的将军,你找经历了玄真观之变的本宫是常事,不必遮遮掩掩。” 莫峥被她这般提醒,也镇定下来,“娘娘说得是。” 空气中传来了内力的摩擦声,严羲顺势回到苏珝错身旁,素瑾伴随在侧,莫峥站在三人的对面,脸色放松,与苏珝错随意交流,宛若故人之交、 白玉容归看到莫峥与苏珝错同在,眼中乍现一丝凝色,见他们隔着距离在聊,心头的沉重散了些。 落身在远处后,他缓步从外围走入。 正在谈话的苏珝错回头便见到了他,惊喜一笑,主动上前迎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严羲与素瑾见到他后即刻躬身行礼。 白玉容归伸手将她的手握住,对两人挥手免礼,才对苏珝错笑道:“朕的事忙完了,而你还未回宫,便来看看你。” 回头望见莫峥,不由沉声道:“莫将军,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莫峥已经被苏珝错提醒过,神色自若,答“”回禀陛下,臣受陛下之命彻查玄真观一案,正在四处搜寻着证据,正巧遇见皇后娘娘回苏相府,想着苏相在时与臣交情不错,便跟着进来看看,顺便向娘娘了解那晚玄真观中发生的事,想尽快破案,让陛下早日宽心。” “莫将军,还真是尽职尽忠啊。”白玉容归含笑赞誉。 “可不是,臣妾还不知陛下竟是他在负责这件事呢。”苏珝错说着睨了他一眼,这件事他都从未对他说过。 白玉容归自然看出了她的小性子,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苏珝错收起自己的小性子,嫣然站在了那里。 不多时九虚就到了,她看了他一眼,对方朝他躬身颔首。 “如今莫将军了解得如何?”白玉容归敷衍的问了一句。 “臣失职,目前还没有看出破绽与线索。”莫峥低着头回答。 “无碍,这件事对方隐藏得好,要找证据自然不是容易之事,但是朕很欣慰莫将军能对这件案子这么上心。” “陛下谬赞,这本是臣的本分。”莫峥惶恐。 “时辰不早了,你的事可处理完了?”白玉容归转头又对苏珝错问道。 “自然是完了,否则臣妾哪有心情与莫峥将军聊天。”苏珝错测验望着他,笑着答。 “既然完了,就随朕回宫吧。” “好。” 白玉容归牵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后方的九虚退身让路。 “臣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莫峥的送迎声也响起。 严羲与素瑾走在两人身后,与九虚一道往前走。 白玉容归牵着苏珝错刚走到苏相府门口,青瑶率领着的一大帮人也到了。众人见到两人走出来,立刻下跪行礼。 清雅听闻行礼的声音,急急从里面走出,却正好瞧见了两人相握在一起的手,顿时眼眶就红了。 这般马不停蹄,是怕看到什么,还是怕看不到什么? 苏珝错没料想到会见到青瑶,见到之后她突然间想到了白玉容归突然赶来的原因了,她抬头望着他。 白玉容归看她的目光就知道她想茬了,凝视她,再度握紧了她的手。 青瑶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心疼得仿佛要裂开了一样。 “陛下!”经不住折磨,她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回宫!”白玉容归看也不看她,带着苏珝错径直上了她刚走下的马车。 九虚与严羲两人极快的跃了上去,素瑾稍慢,但是也追上了。 独独青瑶反应不及,被落下。 青瑶回神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之前被她领着的人也随着陛下的离去而离去,每个人都路过了她,却没有一个人关切她。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一人。 “娘娘。”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宫女这才出声唤她。 不料却见一向肆无忌惮的青瑶,脸上竟然落下了两滴清晰的泪。 她一惊,故而转移了目光,装作没看见。 苏珝错! 青瑶的恨意在心处蔓延出了清晰的纹路,一笔一划的写入了苏珝错三个字。 上了马车的苏珝错自坐下之后就望着白玉容归一声不吭,一语不发。 白玉容归被她看着,愣了一下,笑道:“怎么?” “容归,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苏珝错望着他,眼中没有情绪。 白玉容归恍然她这是在兴师问罪,淡笑道:“你认为我是听信了青瑶的话以为你是有所目的才前来查证的?” 苏珝错见他说破,脸上依然是平淡的情绪,“我不发表意见,我听你的解释。” 白玉容归见她板着脸的样子,十分有趣,调笑道:“起初我还真是有点担心的,因为她说得有板有眼。” 果然苏珝错的脸色就绷紧了。 白玉容归见目的达成,笑得开怀,继续道:“有那一刻我是想要去相信的。” 第295章 挑衅 苏珝错信以为真,瞪着白玉容归,作势就要出手。 白玉容归手疾眼快,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笑眯眯道:“小美人儿,怎可如此粗鲁,打坏了夫君,你可如何是好?” 夫君两个字让苏珝错脸上瞬间绯红一片,她气得要收回手,奈何白玉容归抓得紧,没能成功。 白玉容归见她真是要生气了,放软了声音,就着她的手再度将她按入了怀中,低语道:“好了,我不逗你了,我没相信她,我来这里只是担心有人会趁我不在对你不利。” 苏珝错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听闻他满含关切的话,心头的火一下子没了,用着同样低的声音确认道:“真的?” “对啊,我不会骗你。”白玉容归正色回答。 苏珝错这才卸下了所有的锋利,放松了自己的身子,安心的靠在他怀中,“我信你。” 白玉容归听闻她的信字,心头一软,低头贴着她的脸,无声笑着。 苏珝错静静的靠着他,这种感觉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仿佛是世界上最温暖的东西都被自己攥在了手里。 “为何你会和青瑶一起来?”信任是一码事,但是青瑶的到来绝对不会是偶然。 “她告诉我说你在这里与其他男子见面,想让我来兴师问罪。”白玉容归的声音一直喊着笑意,听起来宛若盛满了阳光的泉水,温暖清润。 苏珝错点点头,“看来她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怎么说?”白玉容归困惑。 “为了不让熊欢的人落到旁人手中,抓住任何一个可以破话的机会,借题发挥,你说是不是煞费苦心。” 白玉容归认同的点头,“那不知我的表现,你可满意?” 苏珝错没想到他话题一转,将问题落在了她身上,她仰起头看了他一眼。 白玉容归正低眉凝视她,两人的视线一相接,四周的事物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 对方的眼眸宛若一个无法抗拒的深渊,让彼此都甘心在那片漩涡中沉沦。 “阿珝。”白玉容归出声唤她,声音温软似暖风。 “恩。”苏珝错轻声回应,被他的声音所蛊惑。 白玉容归见她呆愣的模样,十分喜欢,弯唇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道:“你在就好。” 苏珝错心柔一融,所有在心底泛起的柔波都因他这句话沁到了四肢,让她将脸紧紧的贴向了他。 两人相依相偎着回了宫,白玉容归不想再去处理那些烦心事,这本就不是他的义务,所以他格外放逐的躺在了乾和殿的床上,此刻天色已晚,忙碌了一天苏珝错连用膳的心思都没有,也没避讳直接在他身旁躺下。 素瑾本是要守殿的,但是九虚带着径直站到了门口,让她无从选。她清楚里面的人不是温陌君,自然也清楚眼前这个与荣海有着相同容貌的人也不是荣海。 只是眼下还不是揭穿一切的时候。 门口九虚与严羲一左一右的守着,素瑾站在了严羲的身边,时不时的盯着对面的九虚。但是对面的人宛若石墩一般,矗在那里便一动不动,连眨眼的动作都没有。 看了几次之后,素瑾也就放弃了。 而里面,白玉容归与苏珝错并肩而卧,两人都未闭眼,反而都神采奕奕的望着头顶。 “以前你也喜欢与我同榻而卧,只是以前你我都是望着同一片天空,如今却是望着同一处屋檐。”白玉容归低声回忆着两人的往昔。 苏珝错听他提起,嘴角不自觉的弯出了弧度,“是啊,这也算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是啊。”白玉容归也跟着感叹,遇见她,牵心她,这就是命中注定。 “容归。”苏珝错叫了他一声。 白玉容归侧头。 她就从侧要处拿出了那块他曾亲手系在她腰间的玉佩,道:“你可还记得它?” 白玉容归见到它之后,眉色尽是温柔,“自然,这是我给你的信物。” “它只是一个信物吗?”苏珝错侧头望着他。 白玉容归知道她还想知道更多,但是有些事一旦说破,就会牵扯出很多的东西,那么一切被他可以隐藏的东西也就暴露了。 他不能说得太多。 “对啊,这是我不离身的东西,你可以认为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之物。” 苏珝错一听,将玉佩压在了他脸上。 白玉容归伸手握住玉佩,防止它有损坏。 苏珝错看出他在意着这块玉佩,敛去脸上的羞涩,又道:“它不仅仅只是一个信物那么简单吧。” “那你认为它是什么?”白玉容归举着它,细细观察着道。 “父亲曾告诉我,这曾是我母亲给他的定情之物。”苏珝错不想让他知道是旁人告知的,便将此事推到了苏闻身上。 白玉容归的脸有一刻的怔凝,随即恢复自然,托着玉佩道:“这块玉佩在跟我之前,的确是在苏相府中,但是没想到它却还含着一段故事。”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始终在这件事上不肯多言,她揪着白玉容归的衣襟,故作厉色道:“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玄机,你若不告诉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白玉容归被她扯住衣襟,眼中尽是无奈,“美人儿,你若是贪图我的美色就直说,我会很乐意让你欣赏我的美的。” 苏珝错见他自己伸手要扯开衣襟,吓得松开了手,从床边翻身下去。 她的动作与反应已经很快了,但是还有人比她更快。 大手抓住她的手,略微用劲,一带一拖,她重新回到了床上,而且还被他放置到了里面,空间狭小,行动受限。 “累了一天,休息了吧。”白玉容归将她拥住,闭上眼在她耳边低语。 苏珝错本想挣扎的身子一下子就安分了,今天劳累的人不只是她。 想着,她没有拘谨,伸出手抱住了白玉容归的腰,也闭上了眼。 月色如银,悄然从窗户中灌入,在地面画出一片宁静之地,时而有调皮的月光跃到了安睡的两人身上,但是却无法惊醒沉醉于美梦中的人。 第二日,白玉容归继续去勤政殿内处理那些不能逃避的政事,而苏珝错在他离去没多久,就找来了严羲,温陌君如今被囚于静思堂,虽然自己暂时还不能将他从里面救出来,但是去看看也是好的。 严羲听闻她的要求,没有多问,躬身受令。 然而两人还未走出宫殿,外面的人就着急来报:“皇后娘娘,宜妃娘娘来了此刻就在门外,她说……” “她有何事!”苏珝错的时间都是算好的,刚好可以来回静思堂。 但是没想到青瑶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她到底要怎么样! “他说,娘娘若是这个时候不见她,那她就会闯进来。”宫人冒死说出这番话。 “闯进来!”苏珝错听后冷笑,“这里可是陛下的乾和殿,她若是有胆子就闯吧,告诉她,本宫不见!” 严羲见苏珝错脸色凝住,知道来人是敌非友,也绷紧了神。 “是。”宫人见苏珝错不见,也只得退出去。 但是没走几步,他的身子就从门口处再度飞了进来,而且还砸在了桌子上,撞倒了桌上放置的茶杯与水壶。 苏珝错见青瑶不顾一切的冲了进来,虽然怒火上冒,但是脸上却是一片淡定,待见门口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她才坐在了主位上,对进来的人慢悠悠道:“宜妃,你好大的胆子啊。” 进来的青瑶第一眼就见到了坐在主位上,俨然女主人姿态的苏珝错,想到这几日他们同塌而眠,相拥而睡,她的心就止不住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杀气。 “皇后娘娘,如今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不得已之下,臣妾只能如此。” “宜妃受了伤,怎么脑子也不灵光,忘记自己应该先做什么,再说话了。”苏珝错看也不看她,提醒道。 青瑶听闻这个,脸色更是阴郁,“皇后娘娘不必提醒臣妾该做什么,对于规矩臣妾同皇后娘娘一样都视为草芥。臣妾此次前来,是有件事要告诉娘娘。” 苏珝错听着她的话,冷讽道:“本宫今日还有事要处理,若是宜妃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那就请吧。”随后扭头对后方隐藏的严羲道:“严羲,替本宫送客。” 她的话音一落,一个黑衣男子便凭空出现,惊得青瑶脸色又是一变。 她以为白玉容归不在,苏珝错身边就不会有其他人,这个男子又是她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是。”严羲听令,直接上前抓住她。 青瑶转身就躲,虽然她有武功底子能够与严羲周折几个回合,但是她还有伤在身,加之体力本就不如严羲,没多久就败下了阵。 这一次她是独自来的,没有带上宫女,所以很快她就被严羲拎着朝外面走。 “等等!”她不死心的挣扎,但是苏珝错根本不搭理她,严羲更是不留情,走到门口作势就要将她扔出去,她立刻大声叫:“皇后娘娘,难道你不想看看这是什么!“ 苏珝错转眼就见到一张布巾从青瑶的手中飘出,她定睛一看,才看出那是一截衣服的断布儿。 “严羲,等等。”她出声制止了严羲的动作。 青瑶才得以挣脱,站定之后,她弯腰捡起了布片儿,走到苏旭粗身前,道:”娘娘可能认出这是谁的?“ 苏珝错看着那布片儿,努力的搜索着它的存在。 第296章 迟疑 青瑶看苏珝错努力回想的样子,猜测她应该没有看出,她晃悠着手里的布片儿,笑道:“;臣妾记得娘娘身旁一直都跟着一个小宫女,眉清目秀,看起来格外伶俐。” 苏珝错听她这么说,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是说你见过纤阿了?” 青瑶看了看手中的布片儿,嗤笑道:“身为你的宫女,被你弃之不顾,不问生死,真不知她为何还要那么衷心的对你?” “你把她如何了?”苏珝错听闻她的话目光一变,那一夜之后,随行在温陌君身边的人都不见了。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纤阿。 “原来皇后娘娘还是关心着她的啊。”青瑶不答,反而继续周旋。 “你非要本宫帮你想起来!”苏珝错想到纤阿在她手里,心头就有些慌。 青瑶对她可谓是恨之入骨,比起当初苏蔓吟过之而无不及,她虽然已经不接受纤阿的效忠,但是不代表她会否认纤阿是她的人,否认纤阿对她的好。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担心,青瑶会对她下狠手。 青瑶见苏珝错慌乱,认为主动权在自己手中,得意的嘴脸再度显露,“娘娘自然可以审问臣妾,但是臣妾身上还有伤,加之数日还未休息好,精神不济,很难想得起那个小宫女的去处。” “你!”苏珝错见她是有意为难她,心头的怒火直窜而上,“宜妃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看了看严羲,道:“严羲,即刻去勤政殿将陛下请回来,就说本宫伤势加重。” “是。”严羲得令就往外走。 “等等。”青瑶见他真的要出去,立刻阻止。 “如何?”苏珝错望着青瑶,笑得隐晦。 既然她是想挑着白玉容归不在的时候来找自己,说明有些事情她还是希望不然哪个白玉容归知道,越是这样自己就越不会怕她。 青瑶没想到苏珝错一出口就戳中了自己的死穴,的确自己在背后搞鬼的事断不能被他知道,否则以他的脾气自己怕是会被直接遣送回凤灵,与他今生无缘。 “严羲,等等吧。”苏珝错见青瑶要说出来了,让严羲再度止步。 严羲站在门边,随时听后发令。 “你先让其他人退下。”青瑶看着严羲,对苏珝错说道。 苏珝错脸色再沉,“宜妃不要忘记,今日你并非来与本宫讨价还价的,你若是不说,随时可以走,至于那个宫女的安危,你自己看着办,本宫并不关心。” 青瑶听闻苏珝错这般绝情的话,忍不住冷哼,“传闻皇后心狠手辣,没有人心,如今臣妾算是见识了,对待跟在你身边的人你都是这般薄情寡义,那你如何有心对待容哥哥!” “这是本宫的私事,与你何干!”苏珝错不动气,淡然回应,对于这种指责她听多了,不介意谩骂她的人群中多一个青瑶。 青瑶见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心头的怒火,窜上去就凑近了她。 严羲见此,欲动。 苏珝错伸手阻止,不说青瑶如今有伤在身,就算没有伤,青瑶也无法奈她如何。 “我知道!你昨日去见了莫峥,他告诉了你关于温陌君的事!”青瑶瞪着苏珝错,说得铿锵有力。 苏珝错听后,微微抬眼,她为何会知道?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青瑶听后,扬唇一笑,“你之所以会见到莫峥是我刻意安排的。” 苏珝错意外。 “我知道你对温陌君没有死心,纵然你如今谄媚的迎合着容哥哥,也不过是为了探知温陌君的下落,而且你还在一心谋划着如何救出他!”青瑶越说越伸入,“倘若我猜得不错,刚刚你便是想趁着容哥哥不在,去找温陌君,是吧!” 苏珝错听后只觉心头寒意袭来,自己的打算竟然被她猜得一字不差,半分不离。 “你为何这般安排?” 既然她那么狠她,为何还要如她的意。 “为何!”青瑶说到这个,眉梢得意,“因为我比你更爱容哥哥,比你更能帮助他,但是他如今被你迷惑,不仅想要留你在身边,还要放弃苦心经营的一切!苏珝错,你有什么资格让他做那么大的牺牲!” “我与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评判,更不需要你的评判。”苏珝错的声音冷了下去。 “我怎么不能!”青瑶更狰狞,“你看,你如今听闻温陌君有危险,不一样也着急紧张吗?你既然心里不把他看作唯一,那为何又要他一心待你!我让你知道温陌君的下落,就是希望你去救他,因为只要你救了他,容哥哥必然会恨你!” 苏珝错听着青瑶的话,不由冷笑,“你何以见得我定会去救温陌君!” 青瑶却答得极为肯定,“你会去的,因为你欠他的命!” 苏珝错僵住,她的确欠了他的命,而且还不只是命而已。 若非欠得深沉,她如何会这般不忍他受尽折磨。 失去一切。 “看吧,你的心还是向着温陌君的。”青瑶指着她的脸,笑得欢愉,“这样的你如何配得起我的容哥哥。” 苏珝错望着满脸狞色的青瑶,不由想起了当初的自己,如出一辙的偏执,如出一辙的自负。 “就算你能知道我想做什么,但是我未必会如你所愿,我若是想救一个人,必然不会将自己置身于其中,我有的是办法救他。” 青瑶微微愣住,随后退开了身子,脸上的狞色也褪去了,娇丽的容颜上浮现出得意的笑意,“纵然你有的是办法救他,但是想要救他的人却已经耐不住性子了,而且,”她颠了一下手中的布片儿,继续道:“你若是亲眼见到了温陌君,怕是你也无法再坐享太平。” 苏珝错听闻之后,不由坐直了身,“你见过他!”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否则她不会这样张扬来自己这里挑衅。 青瑶缓然一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将手中的布片儿扔下,道:“你的那个宫女不小心冲撞了我,你今晚若是不来,我就在我的宫殿里将她处决了。” 苏珝错听闻之后,站起了身。 青瑶见到之后,却转身离去,丝毫不犹豫,仿佛她来就是为了告诉苏珝错这句话一般。 “主子。”严羲将两人的对话自开始听至了结局,对于正在发生与即将发生的事都有了推断。不管苏珝错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无条件的服从。 苏珝错站在椅子边,想着青瑶说的话,心头仿佛是压上了一块重石,久久压抑。 宴席间苏珝错沉思,没有出声打扰,但是他知道苏珝错一定会跟他下令,所以也没有隐身。 日辉由盛转衰,由明转暗,直到最后一丝日辉都被黑夜驱逐后,素瑾大着胆子敲了敲门,聆听之后发觉里面没有声息,不由再敲,出声道:“娘娘,天色已黑,让奴婢进来为您掌灯可好?” 沉寂了许久的殿内,这才传来苏珝错低沉的声音。 “陛下今夜可有说他要来?” 素瑾见她问起这个,想到之前勤政殿那边派人传来的消息,迟疑了一下,才道:“陛下今日处理政事,说是要晚些才过来。” 听闻这个答案,苏珝错已经确定白玉容归定是被青瑶用某种借口缠住了,暂时不能脱身。 想到青瑶的警告,想到她的话,苏珝错的心十分矛盾,迟迟不敢决定。 今夜不去,纤阿死,温陌君那边也一定会出现其他的变化。 可若是今夜去,早有准备的青瑶一定不会让她轻易脱身,说不定此刻那里就已经布下了局等着她入局。 而且她临走时说的那句,她若是亲眼见了温陌君,就会无法再安享太平是什么意思?难道温陌君此刻已经支撑不住,命悬一线了? 思绪百般复杂的她,迟迟得不到答案。 一直陪着他在暗色中蛰伏等待的严羲,见她焦灼不安的样子,出声道:“主子若是担心,今夜便让严羲去吧。” 苏珝错摇头,“如今陛下知道,你是我的人,你去也等同我去。” “不管主子如何决定,严羲都时刻待命。” 苏珝错回头看了看与她同陷暗色的严羲,心头微微淌过一丝暖意。当初苏闻训练的暗卫让她吃了不少苦头,但是如今见识到他们的忠诚,她有无比的庆幸。 任何时候,都有人在背后支持着你的感觉真是好。 倏尔,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迈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银白的月色倾泻而入,灌了她一身。 “主子,怎么了?”严羲不解她突然的动作,疑惑问道。 苏珝错望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宫廷,沉声道:“严羲,你觉不觉得今夜的皇宫格外的寂静?” 严羲见目光往外头,继而回答:“皇宫本就是寂静之地,不比外面的喧闹街市,自然夜晚就更为寂静了。” 苏珝错却摇头,“不,这是一种风雨欲来的肃静之气。” 严羲听闻震惊抬头,“那主子的意思是……” 苏珝错缓缓呼出一口气,青瑶这样安排必然是抱了破釜沉舟之心,不会改变,纤阿的生死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还有莫峥的请求,以及生死不明的温陌君,这一切都是她想要回避,却又无法回避的事实。 第297章 蒙面之人 反复无解下,苏珝错颓然的低头,不经意却望见了不知何时被重新系在了她腰间的玉佩,迎着月光,温润通透,凝雪如脂,如同那个赠送的人一样。 “阿珝,我信你。” “阿珝,你在就好。” “阿珝。” 倏的,她关上了窗,不让自己被其他事情所影响。 严羲见她的动作,知道这就是她的决定,退身没入黑暗之中。 但是下一瞬,一股劲风突然从外面发出,一发力就碎了苏珝错关上的窗户,整个窗户宛若炸裂般碎如粉末,四处腾飞。 苏珝错本能后退,伸手挥开粉末。 紧接着,一道匕首也从震碎的窗户中砸来。 “主子小心!”严羲察觉了杀气,扑身上前要为苏珝错挡刀。 苏珝错早已察觉,感觉严羲朝自己这边扑来的时候,她顺势抓住严羲的后背,拉着他往旁边跳去。 尘烟散去,碎末落地,灰蒙的眼前总算恢复了一片清晰。 苏珝错与严羲同时蹲在地面,眼前恢复清晰的第一眼都齐齐望向了被扎在墙上的那柄泛着寒光的匕首。 严羲不等苏珝错发话,主动上前将匕首拔下,且见被扎入墙面的缝隙间还裹着一张纸条,他将东西纸条一起拿下,一并交给了苏珝错。 苏珝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望着字条,稍稍迟疑了一下,才摊开来看。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上放的话只有一句。 今夜便是温陌君的大限。 短短的一句话,却对毫无准备的苏珝错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她看完之后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脑子里不断盘旋着温陌君大限几个字。 “主子。”严羲见苏珝错看了字条之后魂不守舍,低声轻唤。 苏珝错费力的将字条递给他,他看完之后也愣了愣,看苏珝错大受打击的模样,出声道:“主子想怎么做,严羲就会去做。” 苏珝错惊骇未退,听闻严羲的话,侧头望着他,思绪却还在混乱中,无法找到出口。 “我不知。” 而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声异动。 严羲立刻将苏珝错拉到了身后,眼神戒备,但是对方却没有入内,反而衬得外面宛若死寂般没有声息。 “主子,情况不对。”严羲立刻转头对苏珝错说道。 苏珝错之前就一直觉得不对,虽然往常的宫中也是安静十分,但是这一次却是不同的,这种静谧仿佛是有人将四周的空气压缩抽紧造成的,紧随而来的必然是破笼而出的危机。 “本宫没事,你先出去看看。”她镇定着自己的情绪,低声道。 严羲点头,小心翼翼的往门边靠去,附耳倾听外面的声音之后,他才伸手将殿门挪开了一条缝隙,一切都是那般的谨慎,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外面的人不知何时竟然全都被人打下,一个个全部都躺在了地上。 他倏的打开了门,走到了外面,四周依然悄无声息,仿佛没有人来过一般。 苏珝错见严羲这般震惊的模样,凝住心神走了过去,见到外面的人都被不知名的人弄晕,心头一颤,看了看外面死寂无音的外面,不由也迈步走了出去,目光眺望至青瑶所在的那个方向。 今夜你不来,你的宫婢便会死,温陌君那边也会危机重重。 今夜是温陌君的大限。 两条信息在她耳边轰炸,逼着她眼下就必须做出决定。 白玉容归今夜未归,是青瑶刻意所为,而刚刚的那张纸条也是她所为? 青瑶身边的人难道还有懂武之人,脑海中想起了玄真观那一夜的玄智,他是青瑶的人,刚刚的那人莫不是他? “严羲,你可跟在玄真观出现的玄智交过手?” 正在视察四周的严羲突闻后方的声音,惊了一下,随即见是苏珝错,才答:“有过。” “那你认为刚刚那人可是他?”苏珝错又问。 严羲回想了一下,却摇头,“那人出手果决,内力稳健,控制有度,比玄智还高出了一层。” 苏珝错听后沉眉,“如此说来便不是他。” “主子,接下来您当如何抉择?”严羲看着对方刻意将这里的人摆平,让苏珝错可以径直抵达对方希望她去的地方,询问着苏珝错的选择。 苏珝错自然也看出了这是对方刻意为之,隐晦的提醒她只要她往前走,对方一定会为她扫平障碍。 对方的目的是让她救温陌君,可若是宫中有这般厉害的人混入宫中,白玉容归不可能察觉不了,可是至今宫中都没有人察觉他。 那对方看似友好的帮助下,包藏的到底是一个局,还是一场祸? 可是若今晚真的是温陌君的大限,而且自己又在袖手旁观,日后她该如何面对一再将温陌君逼入绝路的自己,如何面对为了诏月死去的父亲。 “啊!——” 在苏珝错举棋不定的时候,死寂的上空突然传来了一声竭力的嘶叫,直直将夜色中沉寂撕碎。 严羲被这般不可捉摸的失态发展弄得一头雾水,不敢掉以轻心的将苏珝错牢牢护在身后。 苏珝错从那声声嘶力竭的嘶叫中听出了是纤阿的声音,当即凝了脸色。 青瑶不是要暗中安排这一切吗?为何又要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来惊动他人? 她若是想要这般闹,那今日就不会趁着白玉容归不在的时候前来,而且更不会大费周章的用莫峥的嘴来告诉自己温陌君所在,希望自己悄然救出温陌君与他一道离宫,将白玉容归留给她了。 可是今夜的一切又作何解释。 思量间,苏珝错猛然想到,难道……今夜的局不是青瑶所策划,而是白玉容归在安排。 为的是将想要救温陌君的人一一引到某一处,进行诛杀!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脸色更为凝重,若是白玉容归在安排,那自己出现在那边,不就是再度将两人的关系逼到了又一个绝壁边缘吗? 她看不懂这场变化,更想不明白今夜正在发生的这一切。 宴席间苏珝错脸色一变再变,却迟迟没有决定,看了看夜空,心头有些不安。 浓重的夜色已经将明月挡在了后方,如今的夜空除稀疏的星星,什么都看不见,以至于四周都陷入不可看透的黑暗。 黑暗便是最危险的颜色,因为它将一切危机与杀机都覆盖住了,让人无法准确的进行判断。 毫无疑问,如今摆在苏珝错面前的便是充满了荆棘与危险的路,无论怎么选都注定她会痛苦。 而不同的是她的痛苦可以给一人带去幸福,只是这份幸福要给予谁,是一个问题。 就在苏珝错斟酌决定的时候,异变再起,一片夜色中一道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从宛若泥潭的夜色中抽出,对方踏风而来,手中的长剑在黑暗中亦泛出刺目的冷光,斩破空气蹭蹭的朝着苏珝错呼啸而去。 “主子,小心!”严羲挡在苏珝错身前,立刻拔剑迎上,同时将苏珝错往后推了一些。 苏珝错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从一旁出现,还对她下了杀机。 当她定神的时候,严羲已经和黑影翻搅在一起了,两人同为黑衣,身姿灵活,宛若游蛇在院中与半空中翻腾。 苏珝错站在屋檐下,密切的盯着不相熟的那黑衣人,对方的招术皆为狠厉的杀招,与同样已杀招见章的严羲不相上下,但是对方的身形与手段却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她盯紧了对方的蒙着面的五官,虽然被挡去了大部分,但是也能从面巾上看到那双冷毅的眉目越看越熟悉。 对方似乎对她身边的人都十分熟悉,所以每一招每一式都将严羲锁在了其中。 眼看着严羲就要被打下,苏珝错不想让对方伤了他,飞身而上,徒掌将对方欲刺入严羲胸口的剑打偏,同时还回身给了他一脚。 对方察觉得快,错身躲开。 严羲落地,见苏珝错已经与那黑衣人交了两次手,秉住一口气,正欲再动,却被苏珝错伸手阻止。 “你是谁!”苏珝错阻止了严羲的反攻,站在一头望着对面的人问道。 对方望着苏珝错,目光有着浓郁的情绪,但是因为隐没在黑暗中,苏珝错看不真切。 见对方不答话,苏珝错也不敢掉以轻心,再度开口:“本宫并未见过你,你为何要杀本宫!” 对方依然不答话,只是手中握着的剑微微颤动。 苏珝错看不透对方所想,余光四处搜寻,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才确定对方是只身闯来来的。 同时她也在伺机找空隙脱身,这个人来历不明,身份不明,自己再怎么与之纠缠也不会套出什么话,还不如先避开他,去其他地方再观察四周的趋势。 黑衣人见苏珝错的目光四处摇曳,猛地举起了剑,“今夜,你别想走!” 但是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参杂着让人无法辨清的嘶哑。 苏珝错依然未听出来。 但是她的目光却格外的疑惑的望着那人,“你到底要做什么!这里是皇宫,你一旦做了什么,你是没有活路的!” “那又如何!”对方无所畏惧,身子一倾,挥着剑再度朝她掠来。 第298章 见到温陌君 苏珝错见对方出手,立刻也冲了出去。 严羲见到之后,不敢让她一个人冒险,从另一方朝黑夜人夹攻而去。 黑衣人看穿了严羲的目的,心神一凝,本欲斩向苏珝错的剑在掌心反转了一下,笔直刺向后方的严羲,剑气破空,严羲猝不及防却也有抽身之势,然而还是晚了半步,被对方刺入了半寸,伤口撕裂鲜血瞬间侵湿了外衫。 苏珝错见严羲在对方的一招之下就受了伤,心头大怒,纵然手中没有其他的兵器,但是也拼出了全力与对方一搏。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与她拼力一搏,握着剑的手虽然没有放下,但是另一只手却深入了怀中,苏珝错顿觉古怪,奈何两人凌空,且距离已经很近,无法抽身。 这时,只见对方从指尖夹着一颗白色药丸,举起的剑反手被扔入后方的剑鞘,腾出的手一下子握成拳砸向苏珝错的胸前。苏珝错挡住了第一次出手,却没防住对方闪电的第二击,胸口被对方砸中,嘴不受控制的张开,那颗药丸便对方不知以什么手段喂入了嘴中。 她察觉想要吐出来时,对方立刻贴紧了她,且反手将她的双手压在身后,抬腿就踢了她的后腰一下,她不得已便将药吞了下去。 “你给本宫吃了什么!”苏珝错大惊失色。 “皇后娘娘不必惊慌,这不是什么毒药,只是暂时将皇后娘娘的内力封住,让你不能反抗我而已。”黑衣人见苏珝错惊慌,慢悠悠的解释道。 苏珝错听着对方没有刻意隐藏的声音,眉心一簇,“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对方见苏珝错一直重复的问这个问题,不由笑了,“娘娘想知道,那就随在下去一个地方。” “本宫为何要跟你去?”苏珝错隐约想到他极有可能是与温陌君有关的人,但是温陌君身边的人背叛的背叛,死去的死去,剩下的不多,自己差不多都见过了,然而将自己束缚的这个人却是她不熟悉的。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娘娘会愿意去的,因为你也很想见那个人。” 苏珝错震惊,“你知本宫想见谁?” 黑衣人却不愿再答话,抓住苏珝错的双手,从地上拔地而起。 严羲捂着伤口从地上站起来,就见苏珝错被黑衣人挟持而去,脸色大变,即刻朝着勤政殿赶去。 这个时候能救主子的人只有那个人了。 夜风冷涩,加之四周的寒气,让行走在风中的苏珝错感觉浑身冰冷,但是她却没有出声,因为对方带着她去的方向就是青瑶的寝殿方向。 想起青瑶之前的话,她惊声道:“你是青瑶的人!” “不是。”那人断然否认。 “那你为何带本宫来这里!”苏珝错不解。 “看来娘娘似乎知道这里会发生些什么!”黑衣人见苏珝错脸色有变,冷笑道。 苏珝错不否认,或许这就是命。 之前自己犹豫了那么久,结果还是来了这里。 看来这一切真是命。 “那娘娘,你真的可以狠心不去管你的人的死活?”黑衣人又问。 苏珝错心头一动,想到了一个人,但是想到的同时立刻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的! 黑衣人看着要靠近目的地,没有再观察苏珝错的表情,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前方,那里有一团火光在跳跃,一片黑色中那团火宛若血般猩红,弥漫在黑色上方,仿佛在无声宣告这今夜这一场无法避免的祸端即将拉开序幕。 与此同时,青瑶的殿内灯火全熄,殿内除却一阵悠扬婉转的冷风在呜咽外,没有其他的生息。 “你派去的人可有回话?她真的已经睡下?”黑暗中一道温润的男音轻轻响起,虽是问句,但是语气间的迟疑还是能听得出来。 被他问及的人,轻声一笑,道:“你,这是在害怕吗?” 对方不答话。 那人兀自接下去,“你是怕她会知道,还是怕她会参与其中,让你无法狠下心?” 对方还是沉默,不知是被道出了所想,还是不愿回答。 但是他的沉默,却成功的刺痛了与他同处一地,却无法一心相融的人。 “容哥哥!” 面对对方的厉声一问,之前询问的人也回以同样严肃的回答:“青瑶,不要再触碰我的底线!” 呆在殿中等待入局棋子的人便是白玉容归与青瑶。 听闻白玉容归的警告,青瑶错愕了一下,随即隐在黑暗中的五官扭曲一笑,睡下!容哥哥,既然今夜会有那么一场好戏,我怎会让她睡下!这一切若没有她的见证,那不就好去了好多的乐趣。 而且若不这样,你与她又怎会分开,所以她必须亲眼看见。 “主子,有声息。”殿中除了两人还留下了一个武功高强的九虚,他凝神一直在警戒着外面的变动,没有被两人的对话所影响,察觉不对立刻报告给了白玉容归。 白玉容归收敛气息,等待对方入局。 诱饵已在,若是熟悉温陌君的人,必然会认出他们。 苏珝错被不知名的黑衣人一路携风,来到了青瑶的寝殿,不出所料,这里一片死寂,看起来仿佛没有人息一般。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没有细看,回头望着后方的人。 但是后方人的目光却在一寸寸的找,一寸寸的搜,借着院中那团诡异的火光,很快他就在一处稍宽敞的空地上,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找到之后,他没有动,反而伸手为苏珝错指引,“你看。” 苏珝错之前没看到其他,如今被他这样一指引,目光不自觉的投向了那个方向,只是一看,便挪不开了。 “那……那……” 她的唇有些哆嗦,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 目光盯着那一片空地,一动不动。 那片空地上,绑着三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每一道伤都深入体肤,皮开肉绽,远远望去那几个人宛若从血海中走出来一般,触目惊心。 而且那三人虽然披头散发,被血污与头发遮住了面容,但是只需一眼,她就能确定那三人都是她认识的,而且十分熟悉的人。 那一刻,她的呼吸稍显急促,他们若是如此,那温陌君该是何等模样! 黑衣人见苏珝错有些失控,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了她身上,道:“你可还能认得那三人中间的人?” 苏珝错咬住了下唇,自然认得,那就是纤阿。 身子小巧,立在荣海与寒烈之间,显得格外的单薄瘦弱,因为伤痕作痛与夜色过冷,她的身子还在发抖。 被绑住的手臂上还有一条新鲜的伤口,鲜血没有止住,还在不断的外溢。 黑衣人望着三人,低声继续道:“寒烈武功最高,所以他们抓到寒烈对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废了他一身的武功,且挑断了他的手脚筋脉,所以如今的他只是废人一个。而荣海不懂武功,加之那一晚他本就护主受伤。只需不给吃喝,不看御医,就足以让他去了大半条命。你猜猜,他们是如何对待那个宫女的?” 苏珝错听着后方的人冷静的为她描述寒烈与荣海的遭遇,心头仿佛有一道浪在不停地翻涌作祟,让她下意识的想要取回避。 “你可知对于一个未婚女子来说,容貌有多重要?”黑衣人看不见她的惊慌,再度问道。 苏珝错听闻之后,身子猛地僵直。 “你又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医者来说,一双手到底有多重要?” 黑夜人的话再度响在耳边,听得苏珝错心头大骇。 这该就是青瑶所说的纤阿之危,她之前没问纤阿是以为她和鬼诣一起应该无虞,鬼诣足以能护着她,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连寒烈也未能从那边杀戮中豁免。 “你要做什么?”眼下他们三人都已经是不堪重负,精疲力尽,任何一种刑罚或者折磨,都足以将几人击溃。 黑衣人的目光牢牢地望着已经看不清本来清秀面目的纤阿,一动不动,仿佛在下着什么决心。 苏珝错见黑夜人没答话,侧头看了看他,正好望见他眼底那抹来不及遮掩的痛。 刚要说点什么,他却突然调转了方向,指着三人身后那一片沉宁的墨海,道:“陛下,在那边。” 苏珝错听后只觉眼前掀起了一道浪,冲击得她不知该如何抉择。 黑衣人做了决定,放开了钳制苏珝错的手,用力一推,将她直接推下了两人所站的城墙。 苏珝错双手被反绑着,脚下失力,身子直直往下坠,后方的黑暗伸出了无数只触手将她抓获,拽着她往下落。 重重摔在地面后,她费力的坐起来,就见一直沉寂的夜色突然喧闹了起来。 之前挟持她的黑衣人纵身跃起,朝着三人急追而去,瞬息间数道人影从屋顶处,假山后,屋檐下顺势而发,明晃晃的剑横断了空气,风驰般的腿踏破池面平静,粉碎了一切表面的太平,全数朝着黑衣人发去。 生死一线! 苏珝错望着黑衣人,眼色复杂,转而又望向被夜色挡住的一扇红色石门,他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就是希望自己去那扇门后吗? 第298章 黑衣人身份 苏珝错的穴道还未解开,她从地上爬起来,站在夜色之后,一身红色的长裙因为没有披风的压制而肆意的飞舞,乌丝飞扬,静默美丽。 黑衣人自交代了她那番话之后,就杀入了重围,黑色的身影被宛若潮水般覆盖过去的人群淹没住,不见踪迹。 她再看了看那扇红色的石门,回头又看了看后方,严羲还未追来,想必是去求助了。 不管怎样,她已经被扔入了这场局,而且还是一场她本就避不开的局。 想到这里,她借着夜色的掩盖朝着石门那边跑去,因为场中都是有武功的人,她必须小心翼翼且收敛气息,否则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因此她的路程就显得十分漫长。 刚跑到之前击杀黑衣人的埋伏之军所隐匿的树林,就听另一侧的大门被打开,一道暗红色的长影自里面奔跑而出,三个大步直接落身到了人群中心,与黑衣人交手。 苏珝错站定之后认出那暗红色长影是九虚,心头一震,目光一下子聚到那扇门后,只见一席金袍衣角被突然灌入的风掀了起来,只是一眼,她就失去了行走能力。 白玉容归,他竟然在这里! 但是他似乎没打算出来,站在了门口静观着场上的变化。 白玉容归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答应自己妥善处理好这里的事就会和她一起离开吗?他不是答应只要温陌君不主动挑衅,他会考虑留他一命吗?他不是说他不会伤及无辜,祸及他人吗? 他不是答应了自己,只要回魂草到位,那他和她就会离开这里吗? 那如今自己看到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是他骗了她,还是她真的没理解到他的意思? 因为九虚加入了战局,黑衣人行动受限,加之还要提防其他趁虚而入的人,对抗看起来有些捉襟见肘,分身无暇。 “走!别管我们,快走!”看到黑衣人情况危急,一声虚弱的女音在杀声四起中低低响起。 虽然四周喧杂,但是黑衣人还是听到了她的催促。 而且苏珝错也听见了。 她站在原地,回身望着场中,那声催促是女子说的,整个场中除了她就只有被捆绑在远处的纤阿了。 纤阿竟然叫那黑夜人走,难道她认得那黑衣人。 黑衣人凝眸望了她一眼,冷毅的眉目十分坚定,仿佛是在说不走。 纤阿身子虚弱,说出那句话已经费尽了力气,触及对方坚定的眼睛之后,眼中无声砸下了一滴泪,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 苏珝错望着纤阿眼中的那滴泪,再望向场中的因分神而被九虚刺伤的黑衣人,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这场局到底谁是谋划者,谁是受害者,为何她看不懂? 她以为她只是不懂白玉容归,但是如今她发现其实她还不懂温陌君,两人都是谋算至深的人,将她翻弄于鼓掌之间,而她却无从察觉。 黑衣人受伤,凝目朝四周看去,搜寻着苏珝错的身影,自己这样孤注一掷就是为了让她进入石门,保住陛下。 难道她还是不肯? 与他咫尺之距的九虚见他目光四处搜寻,像是在找什么,立刻反应他还有同伙。肃目朝身后的人低声吩咐:“将四周密集的搜寻一下,他还有同伙。” 黑衣人听见了九虚的话,对他这般心细如发十分震惊,很快他又无声一笑,他的孤勇最后还是无法扭转全局,无法护陛下周全。 这可是命? 苏珝错正在观战,突然间外围的人都朝四周散开,由她正对面开始对整个庭院展开了搜索,心头一惊,难道自己暴露了! 目光四处查看,寻着最隐秘的地方钻去。 黑夜人要落败已经是可以预见的情形,而她到底要不要去救温陌君。 四周的脚步声愈发密集,让她无所遁形,只能蜷缩在一处树根错节的地方。 “你们往前搜,尤其注意那些墙角阴暗处,一定要将那人的同伙找出来。”一个冷漠的声音自前方不远处响起。 苏珝错正好就位于那人说的墙角阴暗处,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冲出去告诉他们自己是被挟持的,她隐隐觉得这场变化超乎想象,这样失控的背后会有着她无法接受的起因,也有着让她惶恐的结果。 她不敢出去,她怕会看见白玉容归那双含着背叛的眼睛,她更怕亲眼见到温陌君受死,自己却无能为力,两者相间则其轻。 可是这孰轻孰重,她已经无法分辨。 所以她想再躲一刻。 更多的脚步声从前方密集而来,仿佛阵阵密雨敲打着树叶般让她惊慌。 她咬着唇等待,恍惚间,她竟觉得她听到了一声轻唤,似是有谁在叫她。 她屏息聆听却发现四周没有声音。 也是在这时,一直喧嚣不已的四周突然爆出一声尖锐的嘶喊。 “鬼诣!” 苏珝错听闻那一声喊,惊得瞪大了眼睛。 四周的声音也因为那一声嘶喊,而止住了脚步。 鬼诣在这里? 他不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温陌君身边的吗? 那如今温陌君身边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他是独自一人被关押在了石门之后!内力皆散且随时会毒发的他…… 苏珝错不敢往下想。 就在众人都被这声嘶喊惊住的时候,白玉容归也惊色从门口走了出来,他望着院中被捆绑的三人,转头对青瑶厉斥:“你怎可将纤阿一同绑在那里!” 青瑶见白玉容归动怒,目光大胆的迎了上去,“容哥哥,这纤阿是那黑衣人,不对,那鬼诣的相好,他用毒如神从牢狱中逃脱,若非有纤阿为人质,他怎会甘心回来!” 白玉容归听着青瑶的话,怒色不减,“把她放了!” “如今她已经去了半条命,即便是放了,她也未必活得久!”青瑶冷笑一声,回答道。 “我之前叮嘱过你,不要碰纤阿,你真把我的话当作了耳旁风!”白玉容归伸手掐住了青瑶的肩膀,内息一丝一丝的灌入。 青瑶顿觉肩膀仿佛被生生卸去了一般,疼入骨髓,她咬着唇道:“容哥哥,你是因为她是苏珝错的人才不敢对她下手吧,但是你如何确定她真的会接受你这份守护与珍惜?” “这不需要你来插手。”白玉容归扬手一挥。 青瑶受力后退,腰部的伤口再度崩裂,鲜血沁了出来。她靠着门框,望着白玉容归,“容哥哥,你为何就是不肯相信我?” 白玉容归正欲说话,这时一名暗卫从门口跑入,直至白玉容归身边,汇报道:“主子,皇后的贴身侍卫严羲来报,说皇后被黑夜人挟持,下落不明。” “什么!”白玉容归震惊失色。 青瑶听后,无声一笑。 “皇后如今下落不明。”那人见白玉容归脸色一变,低头再重复了一次。 白玉容归侧眸望着黑衣人,眼露杀机。 “容哥哥,皇后武功高强,难道她会躲不过吗?”青瑶上前拦住,准备入战局的白玉容归。 白玉容归步伐稍有停滞。 青瑶见有影响,进一步道:,“若是有人行刺了乾和殿,按皇后的性子难道会让那人苟活至今?” 白玉容归的步伐顿住。 青瑶再加一把火,“那说明皇后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才未下杀手。” 白玉容归回身瞪着她,眼中色泽深郁,喜怒难辨。 青瑶见他神色难测,语气一顿,不敢再言。 稍顷,白玉容归才道:“我不信她会算计于我。” 青瑶望着至今还颇为信任苏珝错的他,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他与苏珝错相识不过两载,而自己与他相识却是十数年,他竟然相信着苏珝错,却不信她。 白玉容归不再理会她,朝着人群中央走去。 鬼诣被九虚一箭穿心,捂着心口跌坐于地,嘴角的鲜血没有阻碍顺着下巴流下,他的目光却望着人群后方,被放置于高台上捆绑着的纤阿。 “鬼诣!”纤阿见鬼诣被一箭穿心,血流不止,泪水肆掠成行。 白玉容归从外围走入人群,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他长驱直入的来到了跌坐在的鬼诣身前,弯腰掀开了他的面具,确定那是他熟悉的脸之后,他淡然一笑,“你不是走了吗?为何还要回来送死?” 鬼诣自知今日是无法再逃了,苍凉一笑,语气却带着着铮铮寒意,“为君者,非朝陛下无疑,你!始终不属于这里,不配拥有皇位。” “找死!”九虚听他出言不逊,将剑横在了他脖子下方。 白玉容归却伸手阻止了九虚的动作,九虚只得收回了剑。 她绕着鬼诣走了一圈,随即将目光投在了上方的三人上,道:“即使如你说言,那如今的你们拿什么来守卫你的陛下!” 鬼诣听闻他的话,目光穿过人群缝隙,直直望向了躲在暗处的苏珝错。 “纵然我不配拥有这一切,但是他比我更加不配,你们以为你们能改变什么,但是很可惜。”白玉容归没有察觉他目光的飘离,继续道:“你们在我的眼中只是蝼蚁,想要你们死,易如反掌!” 鬼诣听着白玉容归的话,捂住心口,毫不畏惧的迎视,“容亲王,真的如此吗?” 白玉容归听他的话,稍微错愕了半秒,随即大笑了几声,抬头就朝着他的头顶打去。 鬼诣诡秘一笑,原本已经是束手就擒的姿态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一下子就从白玉容归的手掌之下掠了出去。 第300章 鬼诣死 一路不停,直直朝着另一边的密林深处而去。 严羲没想到出手伤他,还掳走苏珝错的人竟然是之前传闻只懂用毒,不懂武功的鬼诣震惊未退之时,见鬼诣已经从另一边突围而来,立刻迎身而上。 “我家主子在哪里!” 鬼诣见去路被严羲挡住,并不收势,望着严羲冷漠道:“你若不放开,你的主子立刻就会死!” 严羲信以为真,让开了身。 站在人群中的白玉容归见严羲让开了身,立马反应,“快追!” 他去的地方必然是藏匿苏珝错的地方。 “是!”九虚领人冲了过去。 人群入了密林,四周的树叶蓓猛入的人群撩得嚓嚓作响。 上方的纤阿三人望着鬼诣的殊死一搏,纷纷投以担忧且不安的目光。 九虚领着人在不大的林中搜寻了一圈,却不见鬼诣的身影,因为怕有遗漏之处,他再搜了一圈,却还是无功而返。 只得硬着头皮走出去,对迎面走来的白玉容归道:“主子,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 白玉容归一听,脸色凝住,“可有发现其他的异常?” 九虚摇头,“属下办事不利,望主子处罚。” 白玉容归愤恨的咬牙,转身欲走,却听青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容哥哥,你看这里!” 白玉容归无暇顾及青瑶是何时走到里处的,听闻有异常情况,立刻就冲了进去,顺着声音找到青瑶所在的地方。 只见枯叶堆聚的地方有明显的塌陷,像是刚刚有人在这里跌倒过一般。 九虚不等白玉容归命令,直接走过去,用脚试探承重力,觉得有异之后,才蹲身将枯叶拂去,一个灰色的石板立刻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这……”九虚望着这块石板,一脸震惊。 白玉容归也是满目惊诧,他上前蹲身敲了敲石板,听到声音后,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这下面是空的。” 青瑶立刻补充,“这必然就是当初鬼诣逃离的暗道,那么他之前也必然是顺着这条暗道再度回了这里,所以才没有被发现。” 白玉容归没有反对,反而起身道:“立刻进去,不能让他带走温陌君。” 纵然知晓他此刻已经受伤,且无力回天,但是他不能让温陌君有一丝活下去的可能,而且如今苏珝错下落不明,他不能冒险。 但是预料和正在发生的事实相差甚远,他不知此时此刻苏珝错由暗道进入了静思堂。 静思堂一直是苏珝错并不陌生的地方,潮湿的空气,阴冷的环境,加上忽明忽暗的灯火,与随处可见的凝着血渍的刑具,让她想起了刚出宫时被苏蔓吟关入这里的情形。 她以为自己是不可能再来这里的。 想到之后会见到的情形,她不由开始害怕,她是如此的相信白玉容归,她不想再亲眼看到自己的信任付诸东流。 鬼诣走在苏珝错的身旁,失血过多让他的身子愈发的虚弱,走入这个阴暗的地方,四周阴冷的空气让他有些撑不住。 走了两步就直接跌了下去。 苏珝错听闻声音,侧头就见鬼诣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心口,最终还是靠着墙坐了下去,脸色苍白如雪。 “陛下……陛下……在最里面的那一间,娘娘……只能靠你了。” 苏珝错听着鬼诣的嘱托,迈不动步伐,她蹲身在他身前,不解道:“玄真观那一夜,你们不是没去吗?那为何你和纤阿都会被抓住?为何纤阿会变成那个样子!当初我把她交给你,是想你能带她离开这片危险之地,为何你们还是不肯离开!” 鬼诣听着苏珝错的话,目光中某些光彩正在消退,“陛下如今已经命在旦夕,我如何能离开!加上纤阿誓死要守护你,我又如何离开得了。我之前一直认为你是因为纤阿背叛过你才不要她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样。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苏珝错握紧了手,心头仿佛压上了重石般难以呼吸。 鬼诣撑着坐起了身,伸手紧紧抓住她,道:“我不管你如今到底有多矛盾,是你负了陛下,是你害了他,是你将他逼入了绝境,所以你必须将陛下完好的带出去。我也请求你,将陛下带出去,在这个皇宫中,除了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苏珝错承受着他的嘱托,不知该说点什么。 “陛下一生从未想过害过谁,他都是一心想要守护他认为珍贵的东西,可是他却一样都没有守住,但是这不是他的错,他不该背负那么多沉重的东西。如今他本就时日不多,我请求你,看在陛下曾对你奋不顾身的情面上,看在陛下对你一往情深的情分上,帮帮他。”鬼诣自知撑不了太久,特意将话说得重,说得沉,好让苏珝错无法拒绝。 “为何是我?为何一切都是我?”苏珝错低着头,不堪重负道。 从以前到如今,任何一件事都是她的因,也是她的果,仿佛一切的再难都是因她而起,一切罪恶都是以她为因。 她只不过是想守着自己的幸福,与心中的那人好好在一起,这到底有多不容于世,有多叛经离世,竟让她一直无法如愿。 鬼诣无力为她解释其中的纷争与缘由,只是撑着一口气,道:“生死不知为何,福祸不在往昔,娘娘,若是你还能见纤阿,请代我转告她,今生缘尽,来世再续。” 苏珝错伸手扶住鬼诣欲滑下去的身子,紧张道:“鬼诣,你不可以死,陛下还等着你,纤阿还等着你,你不能就在这里倒下!” 鬼诣被苏珝错扶住,抬眼望着她,“其实我之前是想杀了你的,因为你陛下一再的迟疑,一再的犹豫,才将自己逼入了这个境地,可是陛下却又是如此的爱你,爱到就算明知是死路也要心甘情愿的走进去。” 苏珝错阻止了鬼诣还要说的话,“你先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走,我先带你去温陌君那边,他身上余毒未解,你不能就这么离开你的主子。” 鬼诣却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双目涣散,气若游丝,“救陛下,救……陛下!” 苏珝错感觉手下的身子紧紧绷住,仿佛在拼尽最后一口气说这句话,然后鬼诣的表情一滞,她还来不及说话,就感觉手下的紧绷感瞬间散去,而被她扶住的人却朝一边倒去。 “鬼诣!”她大惊失色,呼吸急促,不知所措的愣住。 因为静思堂少有人来,四周都格外的安静,身处最里处的温陌君听闻了外面那一声惊呼,一直动过的身子因为那熟悉的声音而挪动了起来,但是因为浑身无力,一动便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他伸手撑在床边,急切的搜寻着四周,却不见半丝身影。 但是那个声音他没有听错,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是阿错的声音,而且她好像在哭。 想到她在哭,他的心就慌了,他坐在地上朝着外面低唤,“阿错,阿错,是你吗?是你吗?” 面对鬼诣突然离世不知该如何办的苏珝错听闻里处传来的那声呼唤,整个人彻底愣住了,下一刻在心头盘踞许久的情感全数朝心间堆聚,让她的心仿佛被火焚着,又热又痛。 “阿错。”那个声音还在唤着她。 之前还一直犹豫不前的苏珝错,立刻朝着声音跑了过去,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顺利的来到了最里处的牢房,虽然四周的灯火并不明亮,但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的温陌君。 “陌君。”一声情不自禁的呼唤从她的嘴中蹿出,让她自己都难以解释这是为何。 听闻那声久违的呼唤,温陌君惊喜的抬眉,见到门外的人真的是苏珝错之后,却又立刻低下了头,像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一般。 苏珝错见到温陌君之后,心头的犹豫通通消失,抬脚就将门踹开,走进去之后,才闻到飘散在空气中那缕极淡的血腥味,她心头一紧,冲到了温陌君面前,这才发现不过几日不见的他竟然瘦减得格外的厉害。 依然还是在玄真观的那一身金袍,曾经耀眼夺目,让万物失色,如今却只能松垮的披在身上,头发也不是那日的玉冠束发,而是杂乱的披在了身后,毫无礼仪可言。 曾经站在人群之上,俯瞰脚下臣民,尊贵得仿佛世间独有的人,此刻落败得这般难堪,这般狼狈,这就是白玉容归说的妥善处理! “陌君。”她的心不经意的被眼前的他所牵引,目光流转间心疼随之而来,随着呼吸丝丝缕缕的沉入了肺腑。 “阿错,你不该来的。”温陌君依然低着头,不愿看她。 既然她已经没事了,既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不该再掺杂入这片混水之中,成为某些人利用的棋子。 苏珝错见温陌君始终不肯看她,眼色一深,蹲下身伸手要去捧他的脸,“为何不肯看我?你不想见到我?” 温陌君侧脸躲开,道:“你不该被卷入这件事,你快回去吧,不要让他怀疑你。” “现在什么时候你担心我做什么!”苏珝错无法接受,温陌君还在为她考虑。 相比他的这番全心全意,自己之前还一直在犹豫迟疑,不肯前来救他,还担心与白玉容归再度决裂,这样的自己真是不堪至极,自私至极! 第301章 出逃 温陌君背对身子,不顾她的怒火,继续道:“在那一夜我就知道了你的选择,情爱之事不得勉强,既然你也选择了,那就不要管我,不要让我再心生希望,对你难以割舍了。” 苏珝错没有想到温陌君会这么说,整个人愣在了那里,就连伸出的手都被定格在了半空,找不到着陆点。 “所以,我是在折磨你,是吗?” 温陌君听闻她的话,身子猛地僵直,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控制情绪上,因此他连回答她的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折磨。 若见她是一种折磨,他宁可折磨致死。 苏珝错见温陌君望着别处,不肯看她,作势就往回走,“既然如此,那我就出现在你面前了。” 温陌君听闻她的话,心瞬间裂成无数片,仿佛一直苦苦坚守的东西在此刻全数崩析。 在他悲伤欲绝的时候,往外走了几步的苏珝错,突然回身,以他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蹿到了他身前,不顾他的表情,她伸手就捧着他的脸,细细的看。 然而在看懂他的脸时候,苏珝错的指尖猛然一抖,险些捧不住。 她紧紧的盯着温陌君,颤声道:“你的脸……你的……脸……” 眼前的温陌君双眼凹陷,颧骨突起,整个五官全然不见之前的温隽俊朗,而且那双曾被她看做灿若星辰的眼眸也失去了往昔的神采,仿佛是散尽了光华,沉寂无波的枯井,一眼望不见任何的希冀。 若只是这些,苏珝错不会惊慌失措。 真正让她惊慌的是横贯在温陌君那张如冠似玉的脸上的伤口,从精致的眉骨到挺直的鼻梁,再到那淡若樱花的唇角,一路狰狞,血肉翻飞,将他如画的眉目尽数毁去,一丝不留。 温陌君料到了她的反应,但是没料到自己会在这样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她看见,心头有一股羞耻感, 曾经的高高在上,曾经的举世无双,在这一刻都成为了不可回首的梦魇。 苏珝错难以相信的望着的温陌君,见他有躲闪之势,她伸手阻止,“不要躲。” 若是之前她还可以对着不知情的一切装作不知情,那如今她就无法在自欺欺人下去,现在的温陌君,已经不再有当初指点江山, 尊贵逼人的气势,如今的他宛若一柄锋利的剑笔直的刺入了她的心,那一刻她心如死灰。 温陌君见如此不堪的自己被她撞见,心头唯一的一丝侥幸被撕碎,他的目光缓缓的落入了苏珝错的眼,轻声道:“如今的我是不是狰狞可怖?是不是让你十分怜悯?” 苏珝错眼底沁泪,浑身颤抖,喉咙发涩不知怎样才能说出话。 温陌君见她的表情,恼羞成怒,伸手抓住了苏珝错的手,“这不是你所想吗?这难道不是你预见的吗?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情!看到这样的我,你怕吗?你是不是更想要逃离?” “温陌君!”苏珝错望着咄咄逼人的他,愤怒出声。 “那你现在走!立刻就走!我不想再见到你!”温陌君用力的推开她,收回了目光,吝啬得连眼角都不愿意给她。 苏珝错泪轰然间砸下,她想过很多种见到温陌君的场景,但是独独想不到是这样一种撕心裂肺的见面,曾经的他们之间的情分终于被消磨殆尽,如今的温陌君终于如同当初她恨他一般的恨着了她。 他没有错,错的是自己。 是她过于信任了白玉容归,也低估了他与白玉容归之间的矛盾,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回魂草一到,他们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离开。 却忘了,白玉容归的后顾之忧便是温陌君。 想到回魂草,她突然才想起被绑在外面的寒烈,他不是去找回魂草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被绑在了高台上? 还来得及等她问温陌君,温陌君就突然间急速咳嗽了起来,只是他的咳嗽声不如之前那般大,反而是像没有力气咳嗽一般,有气无力,呼吸不竭。 苏珝错一看温陌君身子不适,坐起身再度朝他靠去,但是她还未靠近,旁边的墙突然倒塌,外面的月光倾泻而入,碎裂的墙块哗啦啦的砸下来,四周沙尘遍起。 她因为被温陌君一推,离那扇墙近,很快就被沙尘与碎裂的墙块淹没。 温陌君听闻巨响,侧头朝苏珝错望去,就见她双手挡在眼前,后方的石块大部分都朝她砸去,他脸色一白,撑起身子就要冲过去,奈何身子已经虚弱无力,一挪便摔在了地上,眼睁睁的望着她被没入了烟尘之后。 “陛下!”烟尘未退,一道人影就自垮塌的墙体之后出现,隔着烟尘将扑在地上的温陌君找到,上前搀扶他。 温陌君看清来人是莫峥之后,一激动咳嗽更加厉害,完全无法开口说话。 与此同时,已经走到静思堂入口的白玉容归等人,也听闻了这声巨响。 “这是怎么回事!”青瑶紧随在白玉容归大声问道。 白玉容归脸色阴沉得厉害,脚下的步伐更是不敢停下,急速前进。 莫峥初见温陌君,心头一骇,难以相信他会变为这般模样。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纵然他再无法相信,时间也容不得他迟疑太久。 但是望着温陌君脸色惨白,五官凹陷,病骨支离,他心一横,上前扶起温陌君,立刻察觉后方有脚步声不断靠近的声音,道:“陛下,快随臣走吧。” 温陌君见莫峥要走,目光一直望着苏珝错所在的地方,心急不已,咳嗽更是急促不止。 莫峥见温陌君咳喘得那般厉害,不敢耽误,扶着温陌君就走。 温陌君见莫峥不懂,正欲挣扎,却见后方白玉容归领人出现,他再看了一眼那片残垣断壁,随即狠心的让莫峥带走了他。 只要白玉容归在,那她就一定不会出事。 “站住!”青瑶见温陌君被人带走,立刻上前阻止。 莫峥不理后方的呼和,领着温陌君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青瑶见温陌君在眼皮下被人救走,立刻对九虚喝道:“你还不去追!” 九虚看了她一眼,没理会。 青瑶气闷。 白玉容归望着温陌君被人救走,不紧不慢的道:“温陌君,你真的要走吗?你不管外面三人的死活了吗?” 莫峥的逃走速度虽然快,但是也快不过白玉容归说话的速度。 温陌君将白玉容归的话听得清楚,他按住莫峥的肩,莫峥眉头一皱,没有停下,顺着院中的小路来到了墙边。 那里已经有人在等偶,见莫峥带着温陌君一出现,上方的人朝他们伸手,“陛下,将军,快上来。” 莫峥这才停下,将温陌君扶过去,让温陌君握住了那只手。 温陌君站定在墙角,这里月色弥漫,暗色蛰伏,十分安静,然而他知道在前方不远处,在那片撕破暗夜的火光下,还有着寒烈与荣海等人正在等待着死亡靠近。 莫峥看到温陌君站住脚步,心头焦急不已,但见他望着火光的方向,他心头不由一酸,“陛下,若是您能相安无事,纵然是死,臣想他们也是愿意的。” 温陌君听着义正言辞的话,嘴角浮现苦笑,“如今的我还配称什么陛下,你们不该为我而死。” “陛下怎可说这样的话,您是我们的陛下,是诏月的主子,诏月会重新回到您手中的。”莫峥不想看到温陌君自暴自弃,鼓舞道。 温陌君却只是清浅一笑,伸手摸了摸横穿了眉骨与鼻梁的伤口,它还在痛着,但是却不及他心痛。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诏月,还有他仅剩的时间。 “陛下,快走吧!不然所有人的牺牲就没了意义。”莫峥见温陌君还举棋不定,紧张催促道。 温陌君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数年的皇宫,曾经没觉得拥有它到底有什么好,可如今要失去了却j觉得心头空荡荡的。 如今他已然失去了一切,包括心头那份唯一的牵挂也离开了他,他也无所顾及了。 以后若是鱼死网破,他也奉陪得起! “啊!……” 空寂的夜空突然炸响了一声尖锐的嘶叫,那边的火光燃烧得更为熊烈,只是一瞬间半个天空都被熏染为了艳红色。 被埋入了断壁碎石中的苏珝错,随着那声嘶喊的停止而爬了出来,她捂着被砸伤的肩膀站了起来,却发现这间牢房中已经空无一人。 牢门被人踢破,地面布满了杂乱的脚印,每个脚印都朝着垮塌的墙洞走去,看样子是从那里追出去了。 她不敢耽误,顺着那个方向追去。 沿着那条路没走多远,就听到另一头传来了撕叫声,她心一颤,侧目望去发觉上空被大片火红般的颜色覆盖,想到那边还为脱离危险的三人,苏珝错立刻调转了脚步,朝那边跑去。 温陌君从牢中出来,说明有人来接应了他,此刻他们定然已经逃离。 但是其他三人却不行。 之前被鬼诣封住的内息在她喷跑的时候突然恢复,她察觉之后立刻提气,拔地而起,掠过树梢朝着那边赶去。 严羲一直不曾离开院中,待见空中突现了一道红影,他目光一凝,直到对方落地之后,他才确认那是苏珝错,急忙冲了上去。 苏珝错眼下顾不得许多,落地之后,就直接朝三人跑去。 “娘娘。”纤阿隔着并不明亮的视线望着苏珝错走来,心头悲喜交杂。 第302章 碎裂 “二小姐。”寒烈惊讶见到她。 “娘娘。”荣海气息奄奄,声音低不可闻。 苏珝错直接冲上去,严羲紧随在后,她起初不知是谁在身后,回身正欲出手,却见对方将手中的剑递给了她,“主子,用这个。” 苏珝错看清来人是严羲之后,二话不说挥剑斩断了三人的束缚,三人同时落地,荣海落地之后几乎没有声息。 寒烈被严羲扶住,呼吸微弱。 “娘娘。”唯独纤阿跌下去之后,伸手抓住苏珝错的衣角,低声唤道。 “纤阿,你会没事的。”苏珝错望着浑身染血,脸色被血污挡住分不清本来面目的纤阿,一直隐忍的情绪隐有破功。 “娘娘,纤阿不怕死,只是不知娘娘是否见到了鬼诣。”纤阿抬起脸,目光含着某种殷切的希冀。 苏珝错闻言,余光瞥了瞥身后被人搜出的鬼诣的尸身,之前那声嘶叫必然是纤阿发出的,那她一定是见到了鬼诣的尸身才会如此难过。 如今这般问,只是心存侥幸想要否认自己看到的一切。 “纤阿。”她叫了纤阿一声,否认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纤阿见苏珝错于心不忍,垂下眼帘,道:“那我看到的就是真的了。” “纤阿,纤阿,你听我说……”苏珝错怕纤阿会放弃生念,伸手抓住她,试图让她振作。 但是纤阿力气耗损,如今唯一的挂念也不复存在,她已品尝到了这个世界最苦涩的痛,对这里也就没了念想。 “娘娘,从前我一直以您的幸福为幸福,因为您救了我,因为您给了我温暖,我一直将您看作最重要的人,可是如今我才发现他对我有多重要,可惜老天不给了我醒悟的机会。” “纤阿,不是的。”苏珝错见纤阿眼中的光不断的减退,将她放入了怀中,“是我,是我耽误了你。” “娘娘,我从未背叛过您,您可信我?”纤阿被苏珝错按入了怀中,哭泣着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苏珝错眼中的泪凝聚,她忍住心头的热浪,继续道:“我当初让你离开我,就是知道以后我的路不要走,会耽搁你更久,所以才一心将你往外推,希望你和鬼诣能拥有一个我不能拥有的圆满,可是你为何还要回来,为何不肯跟他离去,为何还要插足这些事!” 她说着声音也跟着发颤,当初所谓的背叛不过是她想要推开纤阿的借口,为了不让自己心软,她一直告诉自己背叛不可原谅,好不容易将纤阿推到了鬼诣的身旁,却没想到一切安排,一切心血,一切希冀都毁在了今夜。 纤阿听着苏珝错的解释,眼中乍现了一丝光亮,她望着天空的某处,裂开嘴角似是在笑,“是真的吗?娘娘,您真的没有怪过我?” 苏珝错抱紧了她,摇头道:“没有,从来没有,自信了你我就从未真的怪过你。” 说到后面她都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那就好。”纤阿舒下一口气,仿佛最放不下的事终于放下了一般。 “娘娘。”她的眼中已经看不见苏珝错的脸了,摸索着握住苏珝错的手,努力将每个字都说清楚,“纤阿请求你,善待陛下,不要让他孤独的死去,陛下不贪恋权势,他唯一的贪恋就是你,这天下,这江山,只不过是找寻你,靠近你,留住你的借口,一切伤害都不是他所愿的。” 苏珝错几乎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 “既然娘娘知道了,那纤阿再求娘娘一件事。”纤阿满布血垢的脸,释怀出了一丝清晰的笑。 “你说。”苏珝错忍住声音的颤抖,低声答。 “求娘娘将纤阿带到鬼诣的身边,纤阿今生负了他,希望来世再还。”纤阿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随时会离去。 “好。”苏珝错无法拒绝,她伸手想要抱起纤阿,但是力道不够,没能成功。 一直在旁边看着严羲出声道:“主子,我来吧。” 苏珝错定住前方,重声答:“不必,我自己来。” 今生纤阿是为了她而错过了鬼诣,那么她要亲手将纤阿送到鬼诣的身边。 苏珝错的拒绝让严羲愣了一下,没能阻止。 苏珝错拼出全部力气,抱起了纤阿,当真的抱起了纤阿,她才发觉纤阿好瘦,仿佛就是一堆骨柴,没有多少肉。 第一次见纤阿的时候,她长得珠圆玉润,活泼可爱,而如今被虐得皮包骨头,分外单薄。 难怪每一次鬼诣见到自己都表现出不悦的神色,起初她一直认为是温陌君的事让他对她生了偏见,如今才知是在责怪她没有照顾好纤阿。 “纤阿。”她缓步走在靠近的鬼诣的路上,低声唤了一声纤阿。 “嗯。”纤阿已经无力说话,只能低低的哼着。 “下一世,不要再遇见我,好好的和鬼诣在一起。”苏珝错红着眼说道。 纤阿没有听清楚的苏珝错的话,恍惚的答应。 苏珝错的泪终于滴下,她再度死死忍住,好不容易来到了鬼诣的身边,她尽可能将纤阿小心放下,而后将两人的手合在了一起。 “纤阿,鬼诣就在你的手中。” 纤阿听闻鬼诣在她手中,一直没有神采的眼终于恢复了几分光泽,“谢娘娘,谢娘娘。” 后方传来了一阵整齐而紧凑的脚步声,苏珝错听见之后,没有回头,而是望着鬼诣与纤阿,心头好不容易拼凑得来的信任渐渐化为飞灰。 “娘娘……日后……好好照顾自己。”纤阿握住鬼诣的手,头慢慢的偏向了鬼诣那一侧,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没有了声息。 苏珝错听着纤阿的叮嘱,低声答:“好。” “阿珝!” 后方传来了她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她呼出很大一口气,才止住心头的暴怒。 严羲扶着重伤无法动弹的寒烈,等待苏珝错的发令。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跪在了纤阿与鬼诣的身前,背对着他,不言不语。心头一慌,迈步上前,道:“阿珝。” 青瑶见苏珝错终于出现,虽然没有赶上她救出温陌君的那一幕,但是如今的这一幕也不差。见白玉容归主动朝着她靠去,青瑶阴险一笑,对后方的人命令道:“你们去把温陌君的贴身侍卫拿下!” “是。”后方的人不是九虚,对于青瑶的命令他们无法拒绝,只能领命前去。 “谁敢!”一直背对着众人的苏珝错猛然回身,举起了手中的剑,目光沁泪的瞪着青瑶。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转身,眼眶绯红,眼底弥漫着他最不想看到的恨意,他的步伐不由止住了。 “严羲!”苏珝错见那些人不听,直直往严羲那边走去,恨声道:“不管是谁,只要敢动寒烈,杀无赦!” “是。”严羲只听苏珝错的命令,手往旁边一放,被遗落在四周的剑就自动到了他的手中,他握剑一横,作备战状。 “退下!”白玉容归见苏珝错朝他举起了剑,立刻喝退靠近严羲的人。 那些人被白玉容归一喝,立刻后退。 “容哥哥,若是没了诱饵,我们如何再找寻温陌君!”青瑶见白玉容归遇上苏珝错,就失去了方寸,大声提醒。 “闭嘴!”白玉容归回眸瞪着青瑶,眼中乍现杀机。 青瑶被他的表情吓到,不敢造次。 苏珝错望着白玉容归,眼中尽是失望之色,“这就是你的妥善处理。” 白玉容归望了望四周,“阿珝,在处置温陌君的事上我隐瞒了你,但是其他人我从未想过要利用,或者要他们的命。” “可是,如今你骗了我,杀了纤阿和鬼诣,伤了寒烈,也……”苏珝错说到这里,语气一顿,难以开口。 白玉容归懂得她后面没说的话,“对于温陌君,我哪怕是废了他的身,要了他的命,这也是他欠我的!” “可是如今欠了他命,负了他情的人是我,你既然要他偿命,那还不如直接找我!”苏珝错目光绞着他,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痛楚。 白玉容归听闻苏珝错的话,震惊失色,“你的意思是你可以为了他死,是吗?” 他早知道苏珝错会阻止他,但是他没有想到苏珝错会甘愿为了温陌君而死, 而且还逼他对她下手。 明明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但是他却觉得这一次是那么的痛,仿佛此刻正有人在徒手撕开他的胸口,想要剜去他的心一般。 若是之前苏珝错会解释,但是今夜见到了那样的温陌君,又见证了纤阿与鬼诣,还有荣海的死的她,已经没了理智。 “是。我可以,我也甘愿。” “苏珝错!”白玉容归听闻她的话,气得大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抓她。 苏珝错举起的剑没有收,望着白玉容归冲上来,她咬紧了牙关,她以为她这一生的波澜已经过去,她以为不久之后她就可以获得幸福,她以为上天对她还有着那么一丝的眷顾,但是一切都毁在了今夜。 她负了了曾将她看作生命的温陌君,也负了对她一片赤诚的纤阿,更负了苏闻谋算半生为她保下的安宁。 如今她的身份不仅为外界的人知道,就连诏月都被她祸及濒临灭亡了。 白玉容归望着苏珝错举剑不动地手,他不信苏珝错舍得对他下手。 “容哥哥!”青瑶见白玉容归毫不畏惧的撞上苏珝错的剑,吓得尖叫。 “主子。”严羲见苏珝错不肯罢休的神色,大惊失色。 第303章 醒来 直至白玉容归的身子真的没入了苏珝错的剑身,他才回神,满目含痛的望着苏珝错,难以置信她真的还能下手伤他。 苏珝错握剑的手一直在抖,懂得了当初用剑贯穿她身体的温陌君埋在心底的伤痛。 “白玉容归,当你处心积虑想要杀了温陌君的时候,其实你也是在处心积虑的杀我,我与温陌君之间的情分非死不断,这是我欠他的。” 说着,她运气生生将手中的剑折断,用另一半的剑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不要。”白玉容归伸手想要阻止她的动作,但是却晚了一步。 苏珝错眉目尽是决绝,举起断剑,狠厉而果决的送入了自己的心口,一心求死。 “阿珝。”他眼睁睁的望着苏珝错,痛不欲生。 “主子!”严羲见到苏珝错的决绝的神情,抱起寒烈就朝那边掠去。 “主子,姑娘!”九虚也动身掠去,却稍慢一步。 就在苏珝错即将将断剑送入心间的时候,一道与夜色相溶的身影从半空跃下,在毫无防备的她后颈一劈,苏珝错受力昏厥,不省人事。 白玉容归见断剑自苏珝错手中落下,一直凝固的心口这才缓过了气,停滞的心才慢慢的恢复了跳动。 随即他抬眼望着突然现身的楚衔玉,回以感激之色,“多谢。” 楚衔玉抱住昏厥在他怀中的苏珝错,对白玉容归叹息道:“亏你那么在意她,却这般不了解她,今夜这一切足够将她击得溃不成军。” 白玉容归回神之后,才觉心口疼痛得厉害,后退了几步之后在随后赶来的九虚的搀扶下才站住脚步。 听闻楚衔玉的话,想到之前苏珝错那决绝的神情,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这般伤了她。 “不过,她也很在意你,否则你不可能只是受伤而已。”楚衔玉望着安静靠在她肩头的苏珝错,敛去眼中的情绪,道:“她宁可杀自己,也不肯杀了你。” “是我错估了她对温陌君的歉疚之情,也错估了温陌君对她的影响力。”白玉容归捂着心口,脸色渐渐苍白。 “容哥哥。”青瑶凑上来,见白玉容归受伤,担忧不已。 楚衔玉看四周还是一片狼藉,伸手抱起了苏珝错,“如今她怕是不愿见你,等你将这里处理好之后才来看她吧。” 白玉容归见楚衔玉要带她走,伸手想要阻止,但是望见严羲旁边同样脱力昏倒的寒烈,已经经历了纤阿鬼诣之死的她,定不愿寒烈在被自己利用。 “严羲,劳烦你将寒烈带上,与他一道离去吧。” “容哥哥!”青瑶见白玉容归还要放走他们,心有不甘道。 “闭嘴!今夜之事我之后自会跟你算。”白玉容归厉眸回视,语气尽是不容拒绝的霸气。 楚衔玉看了看寒烈,点头让严羲跟上,纵身一跃,身轻如燕的跳跃在宫阙间,很快没了踪迹 白玉容归望着他们直至没了踪迹,才回神对众人道:“将这里收拾干净,今夜之事你们不许对外人提及,否则本王定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是,属下谨遵王爷之令。”众人垂首回答。 “九虚,扶本王回乾和殿吧。”白玉容归望着还刺在心口的剑,伸手握住。 “是。”九虚点头。 “容哥哥,让青瑶跟着你吧,我会担心的。”青瑶见白玉容归低着头,黯然神伤的样子,心疼不已。 “今日起,非本王传召,青瑶绝不可靠近本王十米之内!”白玉容归伸手拔出了断剑,紧紧的握在了手里。 今夜的事就算不查,他也知道是青瑶从中作梗,否则她一定不会知晓,更不会濒临崩溃到对他动杀心。 “容哥哥,我是为你好,我没想过要害你,但是我没想到苏珝错她会这般无情,对着你也能下杀手,容哥哥,你相信我。”青瑶听白玉容归与她划清界限的话,揪着他的袖口不肯放手。 “不要逼本王杀了你。”白玉容归怒然拂袖,挣脱了她的手。 青瑶握不住,心头更是缺憾,想要再抓,却被九虚的侧身挡住。 “容哥哥!”她望着白玉容归离去,大声嘶喊。 以前她一直以为他是不会心动的人,可是如今现实狠狠的给了她一个巴掌,他不是不心动,而是不会为她心动。 就算自己费劲心力为他扫去障碍,他也不领情,还是被苏珝错迷住甘愿堕落,为她放弃一切,那这些年她的苦守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年他经历的苦又算什么,到底什么样的情,会磨灭在他心底上印上不可磨灭的伤痛。 他以为这样就能阻止自己了吗? 不会的。 她是亲眼看着他从地狱中挣扎活下来的人,她不能让他受尽折磨换来的今日,被一个苏珝错全数打破。 月色清寂,温柔的划过树梢,留下一片薄凉的痕迹。 夜色也承受不住这份温柔,自动散开,让其入驻。 一座幽静的农家小院,一间布置简单的房间中,苏珝错安静的躺在床上,一缕月光轻轻地照在她脸上,、映得她本就白皙剔透的肌肤似雪般晶莹。 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下的青色,宛若蝶翼。 房中楚衔玉静站在窗前,等待着她醒来。 不多时,一直沉睡安眠的苏珝错睫毛微颤,指尖轻抽,楚衔玉发觉之后,直起身靠近了床。 刚坐下,苏珝错就醒来,睁开呀的那一刻,她本能的举起手打向楚衔玉。 楚衔玉反应极快,将她的手抓住,低声道:“已经没事了。” 苏珝错被他抓住手,才看清眼前的人是楚衔玉,倍感意外的她又下意识的打量了四周,却发现这里陌生至极,是她不曾来过的地方。 收回了自己的手,回想着之前自己一剑刺伤白玉容归的情形,眼中的厉芒一瞬间就暗淡下去,换作了不堪重负的痛楚。 楚衔玉见苏珝错眼中含痛,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轻握住她的肩,道:“没事了,他们都没事,白玉容归也很好。” 苏珝错却摇头,“温陌君呢?你既然带走了我,那你可有看到他?” 她从牢房中出来的时候,温陌君已经被带走,楚衔玉若是闻风而至,那应该会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但是楚衔玉却摇头,“我没有见到他,我去时只来得及阻止你,况且我若是见到他,你认为他还能走吗?” 苏珝错听闻楚衔玉的话,脸上的痛色更重,“你们为何都要他死!他的生命本就不长,为何就不能让他善终?” “善终!”楚衔玉听闻这两个字,声音不由高了些,“我们这些人是没有这个结局的,身为帝者,更是如此。就算他时日不多,但是如温陌君的性子,你认为他会是束手就擒的那一个?” 苏珝错愣住,这些她不是没想过,就是因为有所顾忌,所以才忍气吞声没有去管,但是昨夜见到了那样的温陌君之后,她就无法平静,她痛恨着软弱的自己,痛恨着这些让他无法平静等死的人。 “一个人纵然能力盖天,也会有山穷水尽的时候,你们何必将他逼得太紧?你与他相伴多年,难道你从未对他有过真的情分吗?如今他已经重创失势,就不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楚衔玉望着苏珝错的眼睛,看到那里面全是对温陌君的悲悯与伤痛,他闭着眼错开了,“珝错,很多事情你都没有看穿,你总是想以一己之力来影响事情的发展,但是你可知我、温陌君,乃至白玉容归都是从生死线上走下来的人,我们每一个人手中握着的,都不只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其他人的生死,他们都是忠诚于我们的人,为了创建家园,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了守住江山,他们每一个人都将生命交托给了我们,我们必须为他们负责。” 苏珝错听闻之后,直觉心口格外的压抑,她一直认为自己活得艰辛,背负了许多自己不该背负的东西。但是如今听闻楚衔玉的话,她才看到了人生的另一面,也看到了那难以更改的无奈命运。 “在这条忠实于信仰的路上,我们都是身不由己,所以你当初不愿意陷入其中,我并未真的强迫你,这份责任太重,我背负得已经疲惫不堪,所以我不能再让你背负。”楚衔玉说着侧头凝视她,“所以,我想他们两个人也是这般想,所以才不愿你看到那些你不想看到的,或者会伤害到你的情形。这也是他们对你的爱护。” “所以,这场政变无法避免,这场杀戮不可或缺,是吗?”苏珝错越听越绝望,三人之争,便会出一个胜者,那么其他的两人便是败者,注定得死。 “这就是我们这群人的宿命。”楚衔玉看破了生死,淡然回答。 “可是我不想这样,不想这样。”苏珝错主动抓住楚衔玉的手,无助请求。 楚衔玉怜惜的擦去她溢出眼角的泪,安抚着她,“你要知道,只有我们之间有了一个结果,这场不停歇的战争才会结束,这样整个天下才会迎来真正的安宁。” 苏珝错无言以对,心头绝望蔓延。 是她将一切想得太监大,以为只要自己从中阻拦,就会有一定效果,却不知却激化了几人的矛盾,让他们的交战更是灼烈。 第304章 崩析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是吗?”难道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厮杀,无从阻止吗? 楚衔玉见苏珝错还是不肯听劝,放开了手,道:“这就是他们为何瞒住你的原因。” 苏珝错被楚衔玉的话弄得心乱如麻,仓皇之下,她望着他,急声道:“其他的,我或许真的没办法,但是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温陌君的消息?” 如今她身边的暗卫除却严羲都还在宫中,要想把他们弄出来,必然会惊动白玉容归,然而眼下她不想见他。 而严羲也受了伤,所以她只能求助楚衔玉。 楚衔玉望着她,神色有些犹豫。 苏珝错别无他法,只能望着他。 楚衔玉轻轻的叹息了一声,点头答应,“好吧,我尽量找找看。” “多谢。”苏珝错这才缓出一口气,放松了身心。随即想到严羲,又道:“寒烈与严羲在哪里?” “放心,他们也在这里,这里很安全。” “我去看看寒烈。”苏珝错说着就下了床。 楚衔玉没阻止她,起身给她引路。 茫茫凄凄的夜色,宛若银霜覆盖了一地。 诏月皇宫内,宫阙重叠,阴暗迭起,月色倾泻,却照不出应有的轮廓,化为了一摊白霜。 “主子。”九虚走入殿中,就望着驻足在窗前,眼底映着霜色,岿然不动的身影,无奈而惋惜。 白玉容归披着一身红色大氅站着,幽白的月光在他的身上反射出一圈银光,衬得他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惨白。 他听闻九虚的声音,没有动,却忍不住默然叹出一口气,低声道:“九虚,你说她会不会就此恨了我?” 九虚见白玉容归这般一问,表情一凝,“姑娘总会懂得主子的。” “是吗?”白玉容归低着头,极轻的反问。 同一时间,诏月城十里外的一处风坡口上,一个穿着宽大风炮的人,坐在轮椅上,任由风灌满了衣服的空隙,仿佛这样就能填补新出的缺失。 “陛下。”身后的人见他坐在那里已经好一会儿,依然不见有人趁夜从城中出来,伸手握住了他后方的扶手。 坐在木质轮椅上不曾说话的人,听闻这一声唤,才启春:“不必再叫我这个称谓了,就叫我公子吧,如今诏月已经不属于我,属于了另一个温陌君。” “可是它本就是属于您的啊。”扶着扶手的人惊讶。 坐在轮椅上的人并未反驳,宽大的风袍隔绝了月光,将他的五官没入了黑暗,外人只能瞧见他微白的唇。旋即他无奈的牵唇一笑,那笑历尽沧桑,饱经风雨,也格外苦涩。 .苏珝错来到旁边的偏房,刚推门进去,就见到一个老者正在给卧床的寒烈喂药,见到楚衔玉领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他轻轻的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二小姐。”寒烈望着苏珝错,再看楚衔玉,想要动却觉格外费力。 “寒烈,你不必懂。”苏珝错凑上前,止住了寒烈的动作。 “主子。”严羲在另一侧的床边坐着,见苏珝错走了进来,走过去行礼。 “辛苦你了。”苏珝错望着严羲,感激道。 “这是属下的本分,主子客气。”严羲起身,重新站到苏珝错身旁。 对于严羲的动作,楚衔玉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未说什么。 “二小姐。”寒烈望着苏珝错,再唤了她一声。 苏珝错知道他是有话要跟她说,回头看了看楚衔玉,后者懂得了她的意图,点头也走了出去。 “二小姐,为何会跟他在一起?”楚衔玉刚离开,寒烈就疑惑问苏珝错。 苏珝错知道他说的是楚衔玉,淡笑道:“我和他拥有同样的身份,你不会知道吧。” 若不是因为这个身份,她又怎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下那么的错,害死那么多的人。 寒烈这才反应,自己不经意间有提及了她的伤心事。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苏珝错见他不好开口,便主动出声道:“你不是帮……”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语气一顿,不知道如今该如何称谓温陌君,想了一下,才道:“陛下找寻回魂草了吗?” 被她问到这个,寒烈脸色瞬间僵住,“我去了极寒之地,以为那里会有,但是没想到时机不对,回魂草没有生长出来,我本来打算直接回来的,但是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埋伏,敌众我寡不多时就败下了阵,醒来之后就已经身陷囵囹。” 苏珝错惊讶,“你难道没有遇上我的人?” 当初得知寒烈出去寻觅回魂草之后,她就安排了人出去一同找寻,而且也是去了那边,按理说不可能遇不上。 严羲站在一旁听闻苏珝错问出这句话,用着肯定的语气道:“属下的确派了十人前去接应寒侍卫,但是至今他们都没有回来。” 寒烈对于这个消息万分意外,“末将一路都未遇上二小姐的人,而且是一个人都遇上。” 苏珝错疑惑万分,怎么会这样。 说到这个,寒烈突然紧张的望着苏珝错,“二小姐,陛下如何了?可是成功的被莫将军带走了?” “你知道莫峥会来?”苏珝错也惊讶。 “莫将军在动手之前曾潜入牢中见过末将,所以末将昨夜是抱着必死之心来拖延时间的。”寒烈凝色回答。 “所以温陌君也是知道莫峥会来救他的,是吗?”苏珝错喉头一酸,硬声问道。 此时此刻,她多希望寒烈给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然而…… “是。”寒烈肯定的回答,“莫将军在被白玉容归故意放出去,想要平衡朝中势力的时候,利用重获自由与朝中的忠贞臣子取得了联系,合众谋划了今夜的事。” 苏珝错的手紧握成拳,纵然是想到了,她还是忍不住想再问一下,“那莫峥的事你可知?” 寒烈见苏珝错这般一问,表情有些不自然,“为了计划的稳妥,我与莫将军不得不考虑到二小姐这边,但是陛下是不知情的,二小姐切莫因这件事错怪了陛下。” 苏珝错质疑的心一下子释然,原来是这样,他是不知情的,她难以想象到了这个地步,她才发现自己是温陌君专门对付白玉容归的棋子,自己会如何。 “那你们接下来可有计划?可还需要我?”如今温陌君已经逃离,他苦心经营的诏月,他一定不会忍心让其归了容归。 那么两人之间必然还会有一场以血为义,以命为博的战斗。 “如今诏月落入贼人之手,陛下定然不会坐视不管,会有安排,但是详细的我就不清楚了。”寒烈无奈的望着她。 苏珝错失落的垂下了眼眸,原来她还是什么都帮不了他,她什么都阻止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不断恶化。 寒烈见苏珝错低垂的眉眼,于心不忍,“二小姐,如今寒烈武功散尽,四肢尽废,等同于一个废人,无法护陛下周全。若是二小姐真有心保护陛下,可去找寻陛下。鬼诣生前曾说过,陛下经过那一夜的重创,活不过一月,如今陛下已经是强弩之末,还请二小姐多多关爱陛下。” “温陌君为何到现在还要去争那个天下,为何不肯放下一切好好歇息!”苏珝错不懂他们的争斗,到底有什么东西比他的性命还要重。 明知时日不多,明知荆棘满布,为何还是要走那条路。 寒烈愣住,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苏珝错,但是如今看到两人由相爱至相杀,又由相杀落至此般,他忍不下去了。 但是陛下的叮嘱,他不敢忘。 所以他只能提醒她。 “二小姐,陛下之所以至今还在坚持,不是他贪恋权势,而是陛下不得不为之。” 又是不得已。 又是不得不。 苏珝错无言以对,她满腔悲愤,却无处发泄。心头压抑非常,迫使她起身往外走。 “二小姐。”寒烈苏珝错要离去,叫住了她。 苏珝错顿步。 “若是二小姐真的想要陛下放下,就尽快找到陛下吧,陛下除了诏月什么都没有,他一定不会离开这里的。” “我知道了。”苏珝错轻轻点头。 她走出房们站在了院中,抬头望着夜空上的孤月,她回诏月不过近两年的时间,却让诏月数经灾难,平静不再,如今连温陌君被她所祸及,失去了皇位。 这到底是命,还是劫。 白玉容归到底有着如何复杂的过去!他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身份? 他的出现是依照着他的计划步步在走,一步一步让温陌君与苏闻都深受其害,他的恨是从诏月滋生的,那又是如何得来的? 为何他绝口不提,为何温陌君也绝口不提? 甚至连寒烈都讳莫如深。 而在同一片土地上,与她举头望月的人,还有宫中的白玉容归,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蜷缩在自己怀中,满足的笑着了。 如今他再度形单影只,而且…… 他伸手捂住心口,想到之前她决绝刺来的眼神,他就忍不住闭眼。 若是知道她会痛苦如斯,他定不会冒险一搏。 天下再大,若是没有她,也只是一个空壳。 另一边,在山头驻足已久的温陌君,望着被夜色笼罩的皇城,眼中的光泽瞬间寂灭。 她,他没能把握住。 那诏月他不能再守不住。 不管结果如何,他定不会让白玉容归毁了诏月。 “莫峥。“他冷下了脸色,沉声唤道。 “末将在。”莫峥走到他身前领命。 “即刻修书西戎,想他们借兵。”温陌君淡着音色道。 第305章 相府 “陛下,修书西戎!这……这……”莫峥震惊。 “尽管写便是。”温陌君决心不改,肃声喝令。。 “西戎内乱刚定,他应该不会出兵吧。”莫峥忍住震惊,道出推测。 “不会,他一定会来。” 然,温陌君却格外的笃定。 既然这是一场不可逆转的祸灾,那么他就要这方棋局再度混乱。 只要保住诏月,就好。 一个时辰后,一封白纸文书畅通无阻的抵达了西戎国。 一座由夜明珠照亮的宫殿中,一身象征权势与地位的红纹金袍被放置在一旁,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衫,坐在这片光亮中。 长而有力的手指一直婆娑着掌心的信纸,温陌君终于开口了。 借兵! 他竟然被白玉容归逼到了要跟他借兵的地步。 看来这场仗来得凶险啊。 而自己不能不呈他的情,要借兵就借吧。 “苍竹。”他收紧了信纸,将它紧握在掌心。 “末将在。”殿门口一道人影从外面走近,躬身在他脚下跪下。 上方的人是他的主子,是他愿付出性命也要保住的人。 因为陛下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殿中的安全一直是他在守卫,就连起居都是他在帮衬,因此他随时都跟随在陛下的身旁,等待法令。 云穹看着脚下的苍竹,沉声道:“点兵三万,明日天明之时启程去诏月。” “啊!”苍竹乍闻这个消息,顿觉意外,“陛下为何要突然兵临诏月?” 纵然是自己信任的人,云穹也有着戒备之心,“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云穹愠怒的声音传入耳中,让苍竹格外心惊,“末将不敢,请陛下息怒。” “即刻去准备,明日朕要看到三万兵士齐聚宫门。”云穹冷目凝声的吩咐。 “是,末将这就去。”苍竹不敢再问,即刻出去。 自那一夜与楚衔玉谈论了三人之事,见了寒烈后更生绝望的心就渐渐寂灭了,苏珝错坐在自的房中,兀自望着天空昼夜轮替,交错变换的日与月,已经足足六次了。 严羲在寒烈已经无大碍的时候,就来到了苏珝错的房门前,驻足不离,看着被日光照拂的剪影依然停滞般的留在门上,他心里不是滋味。 如今天下大乱已经是无可避免,几位得势之人的皇位之争,国家之战也不可避免,主子这般劳神伤心又是何必。 天下有轮替,才会生生不息。 隐忍了半刻,他终究还是没忍住,上前叩门道:“主子,您已在房中三天,要不要出来走走?” 苏旭粗听闻严羲的问话却一动不动,整整三日,她将自己拘禁般的关在了这个房间,如今所谓的命运不可逆转,她无法袖手旁观,却又无计可施,就想着两耳不闻会不会不去劳心牵挂,但是事实证明,这三日她度日如年,每每想到外面战鼓或许已经鸣起,战旗高扬,杀声连片,灾祸连绵,尸横遍野,她的心就在颤抖,她怕自己若是忍不住出去,便会看见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无论是温陌君,还是白玉容归,她都私心的不想让他们有事。 可是那一夜见过那般不堪的温陌君,见到那般被折辱的他,她就知道白玉容归已经在温陌君的心头埋下了恨,两人至此永不可回逆。 可是两人之间到底有着什么她不能知晓的恩怨,非要到死才可罢休? 想到这里,她心念一动,从窗口收了身。 等待门外的严羲见苏珝错不搭理自己,站在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而入。 却不想,下一秒紧闭了三日的房门,一下子被人打开,苏珝错那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了门后。 “主子!”他惊喜于她终于肯出来了。 但是苏珝错脸上的表情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木然道:“严羲,随我去一个地方。” “是。”严羲见她还没缓过神,即刻跟上。 只要能走出来,已经是极好的了。 最寒冷的酷冬已经随着时间的迁移而离去,照在头顶的阳光从当初的刺眼转为了温暖的和煦,苏珝错走在日光中,望着满眼的金光,与蠢蠢而发的生机,适才感觉压抑已久的心有了一丝真正的舒缓。 “这三日,可有人来找过我?”这几日她没有理会任何人与事,将自己封锁。 严羲一直默声的跟在了后方,听她的问话,如实答:“没有。” 苏珝错疑惑,这几日楚衔玉竟没来找过她。 日光蔓延,熨烫了一路的青草绿水。 纵然日光再温暖,也只能温暖到接近它的人。 在诏月皇宫中,与苏珝错一样闭门不出的白玉容归,此刻坐在殿中,望着外面大盛的日光,对着坐在一旁随意散漫的楚衔玉,道:“她还是不肯见本王?” 楚衔玉抬眼看了看伤还未好,心却已沉重的白玉容归,“容亲王,你变了。” 白玉容归不可置否,没去解释。 楚衔玉望着他,不由的笑了,“虽然如今你还坐稳着这诏月的皇位,但是要知道那些臣服在你脚下的人却并未如你所见的那般忠诚,温陌君未死,他还会回来的。” “你又怎知本王不是在等他回来。”白玉容归和煦一笑,脸上没有杀机。 楚衔玉见白玉容归云淡风轻,目光一垂,随即声音也低了下去,“你可知,她醒来之后问了我什么?” 白玉容归没有答话,但是望过去的目光也足以表达他的意思。 “她问我,为何你不肯放手,为何非要杀了温陌君,为何要搅得天下大乱?”楚衔玉用着极低却极沉的声音问道。 白玉容归神情定住,目光也滞留在了某一处。 楚衔玉见他不接话,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回答她,命运不可改,同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肆意妄为的资格的,如若我们想要肆意,那么结局就只有死。” 白玉容归静默的听着。 “而且人性是自私的,我们不会为了而放弃自己的抱负,忘记国家的仇恨,抛弃将性命捆绑于我们身上的人,所以我们也是身不由己。” 白玉容归见楚衔玉的姿态由散漫变为了沉重,目光也由慵懒转为了凝滞,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他,望着楚衔玉笑了出来。 笑声温润中带着一丝欢愉,两人角色也在这笑声中发生了逆转。 自开始就沉重凝色的他,恢复了往昔的肆意与慵懒,从容又自在。 “你的话,本王听懂了。” 他是在告诉自己,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他的抱负,放弃他苦心经营的一切,也是在暗示自己,若是能主动退贤,他就不会对自己下杀心,放任他自由自在。 楚衔玉知道白玉容归心思敏捷,听闻他的话,嘴角蔓起了一丝笑意,“那不知容亲王意下如何?” 比起他,生在诏月的白玉容归才是真正被命运玩弄的人。 他恨诏月是因为他们的铁骑踏破了他的家园,毁了他的国家,他恨得理所应当。 但是白玉容归,就是连恨都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他期待白玉容归的回答。 行走在农家别苑的苏珝错,在绕着四周走了一圈,觉得累了,坐在院中的树下歇息,抬头望了望,跟随了自己一路的严羲。 “严羲,我做了一个决定。” 严羲俯首听命。 “但是在这之前,我需要你再入一次宫,将其他人带回来。” “是。”严羲没有畏惧,低头领命。 “可是。”苏珝错却有所迟疑,“严羲,如今宫中怕是风声鹤唳,你去亦是凶险万分。” 严羲望着苏珝错担忧的眸子,沉声道:“就算是刀山火海,属下也愿为主子去闯。” 苏珝错被严羲眼中那份真挚的忠诚所感,心头起伏。 “那主子可需要属下一同带走那名宫女。”严羲低着头,又问了一句。 苏珝错这才收住了情绪,摇头道:“不必,如今我亦是自顾不暇,素瑾在宫中有白玉容归的庇护,加之她内敛的个性,足以应付。” 而且素瑾不懂武功,纵然跟着她,也只会白白丧命。 在宫中,只要宫内不乱,她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青瑶纵然再狠她,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她都亲近的宫婢,无端被白玉容归厌弃。 所以,留在那里,对素瑾来说最安全。 “是。”严羲没有追问,转身即走。 “严羲,”苏珝错却忍不住又叫住了他。 严羲回身站住。 “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回来。”苏珝错重声叮嘱。 在自己生死一线,孤苦无依的时候,严羲是始终都坚定不移守护着她的人,她不想失去这份可以信任的墙。 严羲听闻苏珝错的话,觉得心扉微震,仿佛曾经在自己心头死去的光亮因为这份叮嘱活了过来。 他躬身,郑重答:“是。” 严羲离去,苏珝错一直温煦的目光这才渐渐变得冷冽,她走出了树荫的庇佑,站到了阳光之下,望着那些穿透树叶,刺破空气,直直入眼的光,她的目光一深再深的望入前方的黑色屋檐,那里还有着枝繁叶茂的绿叶在随风轻晃。 她之前一直认为这是农家别苑,但是望见被这堵墙隔绝的另一头,那熟悉的摆设与布局,还有她曾清晰入心的绿从。 她的心里就知道,这里不是普通的农家别院。 她抬眼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之后,她才纵身越过了墙头,心里猜测的时候她的心还有着一丝迟疑,但是当自己真的站在了墙头之上的时候,她才确定这里真的是,苏相府。 第306章 谲波 她轻身落下,她现在住的地方与当初她在相府所住的只有一墙之隔。 虽然经过那场大火,苏相府已经被封,且不复当初的模样,但是她与母亲的庭院却还是基本保持了原有的样子。 她漫步在其中,之前她以为这里会藏有苏闻没有说的秘密,但是找寻了许久也不见其踪迹,按苏闻的性子哪怕是安排了一切,也会有所警觉,想要留下后手来求最后的保障。 而且她相信楚衔玉选择这里不适偶然。 但是这里到底有什么玄机? 她漫步在院中,找寻任何可能的地方,但是仍然一无所获。 环顾四周之后,她的目光不由染上了丝丝悲色,一开始她以为自己是有父母疼爱的孩子,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但是一夜间母亲轰然离世,父亲对她不闻不问,她成为了整个家族最不待见的人,所有人都可以任意欺负她。她以为她就会成为一个无人问津的杂草孤苦一生时,温陌君宛若一道阳光,毫无预兆的照入了她的生命,让她有新的活下去的勇气。 期盼的幸福就要成真,不想却在即将戳手可得的化为了指尖的飞灰,生死一线,却发现她又恢复了孤苦无依,好不容易从死亡的线上挣扎求回,经历了噬心之痛的她以为自己不会再轻信爱情,但是面对往昔曾在生命中划下永恒光点的人,她还是犹豫了。在她以为自己还会重归旧途的时候,却不知心早已遗失在了另一人身上。 然而当她过尽千帆,历尽万险,从层层叠嶂中看清自己的心的时候,却依然不得爱。 一个个美丽的梦幻背后总是包裹着锋利的刺芒,她一次又一次的跌倒在刺芒下,不知醒悟。 如今却有人来告诉自己,这是命,不可更改的命。 难道她的命就注定是失去,反复的失去,反复的品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想到这里,心头的悲苦因为没有外人在而疯狂的膨胀,之前还能正常呼吸的她,突然觉得胸口发紧,吸入肺腑的气反复停滞一般呼不出来。 之前的伤口因膨胀而隐隐作痛,但是她止不住心头的悲苦,她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将希望放在了他身上,苏闻是,鬼诣是,就连寒烈也是。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是多么的束手无策。 她跄然的扶着树靠立,这棵树已经矗立在风霜与岁月中很久很久了,不管苏家如何鼎盛,还是如何的落败,它都不曾挪动半分,就连一直繁茂的枝叶都不曾变过。 蓦地,她一惊,不曾挪动。 树! 她直起身,用着审视的目光将树细细的打量一番,会不会蹊跷在这里? 树因为饱经风霜而褶皱满布,像一个垂垂老者,睿智而慈祥的接受着她的审视。围绕树走了几圈,从细枝末节到盘根错枝的树根,她蹲下神,轻轻敲击着突起在地面的树根,出乎意料的听闻到了几声空饷。 她的心一紧,树根本是树截取营养的根部,怎会有这般空饷?随即她一喜,难道真的在这里? 她顺手就敲了空饷树根周围的其他树根,事实再度让她意外,除却这一根其他的树根并未发出空响。 她摸着空响的树根,使劲一扯,它却纹丝不动。她又蹲在原地,想了想,手顺着空树根往下探去,树根裸露在地面的地方几乎将整个院子覆盖,她从树下走到了庭院中较为偏僻的一角,树根却还未截断,反而离奇的从地面钻入了地下。 苏珝错十分惊讶,她看着眼前这堵灰色的墙,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墙,发现这堵墙与其他墙并不一样,其他的墙面都是白灰色,但是这堵墙却灰暗至极,加之位置偏移,若非树根指引,她还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堵格格不入的墙。 看来,这里真的有秘密。 苏珝错有了之前的经验,轻轻敲了墙面,确定是实心之后,她提气翻身越墙。却意外的发现墙后是一片往下延伸的阶梯。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正值正午,但是久无人问津的阶梯却泛着阴冷与腐败的气息。 她沉下一口气,将内息运到丹田,缓步沿着阶梯往下走。 没往下走多久,她就被一扇石门阻住了去路。 她伸手在石门上乱摸,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开关与暗锁。目光仔细的趴在石头上观察石头的细纹,试图从上方辨认其纹路,但是石面光洁似新,平整如镜,仿佛刻意被人磨去了一般。 她伸手撑在石门上,努力回想往昔,试图从苏闻的只言片语中找出精髓所在,然而越是努力的想,她就越心惊的发现,其实她与苏闻并不亲近,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反而是她大难不死之后回到这里才见得多了些。 但是当时的她一心想灭了诏月,与他不相为谋,话语间除却冷嘲便是热讽,或亦杀气淋漓,两人几乎没有平静相处的时候。 她撑在石门上的手颓然失力,垂眉间却看到了被系在腰处的玉佩,她目光一定,想起了这几日被自己抛之脑后的白玉容归。 脑中瞬间出现了他曾对她说的话。 “这块玉佩你一定要随身携带,不可摘下,且一定要好好保存。” 很快,苏珝错又否认了这个莫名的想法,白玉容归怎会与这间密室有关。然而举步往回走了两步,她又忍不住顿足。 “我曾在苏相府中见到过这快玉佩。” “这是我不离身的东西,你可以认为这是我给你的定情之物。” “它在跟我之前的确是在苏相手中。” 一声声一字字,让她回神盯着石门。半晌后,她心一狠,取下腰间的玉佩,再度走到石门前,这一次目光却意外的看到了石门顶部那一处凹陷。 她心头一动,将玉佩放了下去,缺口合适,就连上方的图纹走势都与玉佩恰如其分,她忍住心头的震荡,看着紧闭的石门缓缓的打开。 一处简陋的院落,一间朴实的房间,一缕温热的氲气,两盏荡漾着阳光的茶水,静谧而幽宁。 “怎么,你不意外朕的到来?”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眉目冷峻的望着地面蜷缩在靠椅上的人,语气有着少有的揶揄。 对面的人打起精神,直起身让自己已经过分苍白且狰狞的脸没入了温暖的阳光中,嘴畔浅笑,“不意外,因为我知道西戎陛下一定会来。” 被称为西戎陛下的人,正是风尘仆仆赶来的云穹,而他眼中乍现精芒的望着对面已经病态入骨的温陌君,曾经温隽容光的脸被一道可怖的伤口横贯,惨烈不堪。 这便是他馈赠给白玉容归的礼物吧。 这男人! “你希望我做什么?”云穹没他那般将规矩,当初在诏月韬光养晦为的就是西戎的这个皇位,如今它已经被自己牢牢握在手中,他心头的大石也就落了地。 虽然他有野心,但是如今天下已成乱局,他不想随意介入未知的风险中。 温陌君听闻他的话,脸上依然是淡然的笑,“陛下能做什么?” “哈哈。”这是云穹第一次对温陌君笑,笑声中有着冷漠,也有着蔑视,曾经的他是温陌君脚下的蚁,如今他却成为了温陌君最后的救命之绳。 “你要的我都给得起,但是你拿什么跟我换,让我点头允许我的人为你献命!” 对于他的质疑,温陌君依然浅笑着,仿佛那抹笑已经刻入了他的身体,成为了他整个人的一部分。 “既然我能助你当上皇帝,那你也该清楚,我对你是友不是敌,我只会帮你。” 云穹见他把这件事捅破,冷俊的眉目染上了几许春寒,“可是我已经回馈了你。” 当初与白玉容归契约中止,不就已经还了吗? “我的这份大礼,难道陛下就打算这么回馈?”温陌君听出了云穹的薄怒,笑容深了些,语气也染上了几许俏寒。 云穹望着温陌君,眼底幽海连绵,波澜四起。 温陌君岿然不动,风拂长发,不动如山。 从诏月皇宫出来的楚衔玉,漫步在宫道上,目光深离,步伐迟缓,仿佛是在沉湎着什么。张涥来到此处,见四下无人之后,才走了上去。 “大人。” 楚衔玉的沉湎被打破,脸色一滞,随即漠然收神。 张涥走到楚衔玉身侧,想到他之前一直呆在乾和殿中,心急之下,出口问道:“大人,不知容亲王特意找来了大人,是想要与大人商议什么?” 楚衔玉步伐倏的顿住,目光含着一抹厉色,“张涥,是我一直不曾对你疾言厉色,所以你才肆无忌惮的对我?” 张涥自知失言,立刻下跪,“是属下鲁莽,请大人息怒。” 然楚衔玉的怒气却突然消散,他挥手让张涥起身,道:“他召我来见,是有意将诏月许诺于我。” “啊!”刚站起来的张涥震惊的望着他,“可……可之前温陌君不是也曾这般对大人许诺吗?” “对啊。”楚衔玉点头,“所以这件事事情诡异的地方。” 在白玉容归找他之前,温陌君已经派人找过他了,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而已。 “那他们为何要这般做?”张涥看不懂其中的曲折,请教楚衔玉。 “为何这般做!”楚衔玉冷峭一笑,“若是能做渔翁,谁会想过鹬蚌。” 张涥惊讶,隐隐了解。 “但是他们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楚衔玉的笑意转凛。 想要用他来制衡对方,他们也未免太小看他了,他是他们能握在手中的棋子吗? 他不像他们有着致命的弱点。 所以,诏月他志在必得! 第307章 密室 石门缓缓打开,苏珝错望着石门眼中却若有所思。 按理来说,这石门应该是多日没有打开,为何打开之时却没有尘埃落下呢? 她取下上方的玉佩,闪身进入,刚踏进,身后的石门就自动合上,她没有在意,只要进得来,她就不怕出不去。 但是刚走了没几步,她就闻到了飘溢在空气中的清香,她的心一沉,这里一定有人来过。 想到这里,她将玉佩收好,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能入这里的人一定是熟悉苏家的人,而且被苏闻允许进入的人必然也是熟悉苏闻的人。 那么也自然也不会对她陌生。 如今苏闻不在,人心涣散,难保其他人不会具备危险性。 原本黑漆漆的密室,因为育人的进入,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虽然不比外面的日光强盛,但是也算是明亮,以至于苏珝错不必宁神戒备,草木皆兵。 但是当她的目光环视了四周之后,望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布局时,她不由瞠目。 这…… 这里摆放的东西与一年前她曾冒险探入的珍宝楼如出一辙,只是珍宝楼里面放置的是温陌君收集的奇珍异宝,而这里只是存放着一些书籍。 她走进去,挨着挨着将里面的东西都看了一遍,都是一些普通的书籍。 这些书既然平凡无奇都怎会被苏闻这般小心的收纳在这间密室中,她疑惑,伸手翻看了就近的几本书,本以为里面会藏着什么,但是却没有什么发现。 她一边翻看着,一边继续往里走,这间密室并不大,一眼就可以望到另一头的,然而走在其中苏珝错却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她将目逛疑惑的落在那堆书中,难道这些书有何作用? 想着她再度伸手去碰书,将它拿出来,见没有什么变化又放进去,但是试了一大半也没有什么效果,四周依然如旧。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倒了一本书,突然间一直寂静的室内传出了一声巨石挪动的声音,她一惊,同时又一喜,顺着声音走去,又跨过了一道石壁,往里走。 出乎她的意料,进到里面什么都没有,里面空荡荡的除却一张石床,什么都摆设都没有,她疑惑为何这里会有一间密室,难不成这里曾是囚禁某人的暗牢? 可是苏闻会将谁囚禁在这里?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借着微弱的光,她看到光整的墙面有着凹陷的地方,她盯着那处凹陷走近才发觉那处凹陷是字。 她一笔一划的临摹,然而写出来的字又让她疑窦丛生。 “容湮。” 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这里是苏相府,自然大部分都是苏家的人,怎么会有一个姓容的? “容湮。”她又念了一遍,心思一瞬间想起了容归。 容湮,容归。 其中会不会有牵连? 可是容归有姓啊,白玉不是他的姓吗? 思量间,她隐约听到了谈话声,她心一跳,后背惊出了一片冷汗,这里怎会有人对话!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一个不大的密闭空间,若是有人对话她怎会看不到人。 心弦一绷,她又仔细听了一下,那离奇的对话声势从她对面的饿那堵墙后传来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会还有人住在这附近? 苏珝错忍住呼吸,收敛起息,往那堵墙走去,可是外面却没有传入声响,她走到墙角处,站定着等。 没多久,两人的对话就再度响起。 因为隔得近,所以她听得很清楚。 “那么,陛下难道不想得到诏月?”一个温和中带着一份沉着的声音响起,但是声音中含着常人没有沙哑。 陛下? 苏珝错呼吸一滞,是温陌君吗? 被问话的人停了一会儿才答:“你这是引诱我。” 苏珝错泄气,这不是他的声音。 但是为何他们提到诏月,而且那人不是温陌君,为何又被另一人称为陛下?他们到底是谁? “你可以好好考虑,我可以等你一日。”之前的那人哑声道。 而另一人低低的笑着,“那我就好好的考虑。” “既是如此,那恕我不起身相送了。” “恩,你还是安心歇息一日吧。” 两人的对话十分简短,当苏珝错听到的时候,已经步入了尾声。 但是对方所提到的诏月两个字,却让苏珝错久久挪不开身走。 那堵墙后安静了一阵,苏珝错这才放开了墙,准备走开。哪知她刚走,后方就传来了一通剧烈的咳嗽,声音由低转沉最后咳得极为凶猛,仿佛是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咳出来一般。 听到这声咳嗽,苏珝错迈不开脚步了,她回头望着那堵冰冷的墙,心里不期然的蔓开了一层疼。 最后她还是离开了。 出去之后,正巧遇上了正在找寻他的严羲,出她所料,严羲将所有人的带了回来,百人之团在经历那一夜的厮杀之后,剩下了半数,加之之前追踪寒烈的使人,如今剩下了四十人不到。 她看着看着不由就红了眼眶,但是她忍住了,望着那一双双无惧生死的眼睛,她沉声道:“我现在需要你们再冒着死去的危险帮我做一件事,但是这件事我不能护你们周全,你们若是不愿意,我定不会勉强,但你们愿意,我拼死也要保住你们。” 被她的目光擒获的众人,听着苏珝错的话,眼中带着诧异,他们各自看了看,曾经意气风发的兄弟折损过半,剩下的他们又怎会惧怕生死。 严羲看了看他们,率先一步走到了苏珝错身前,“身为男儿,我们有担当,身为属下,我们有忠诚,我们为了主子可以豁出一切,主子在,我们在,我们亡,我们亡。” “是,首领说得是,我们不怕死。” “对,我们不怕死。” “主子说是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众人附和着严羲的话,个个脸上都是无惧之风。 苏珝错望着他们,心头颇为激动,第一次这般被人无条件的信着,支持着,这种感觉让她受宠若惊,也有些不敢相信。 “好,现在我需要你们分成两列,一列设法潜入宫中,另一列诏月皇城之内帮我搜寻一下温陌君的下落。” 严羲听苏珝错的命令,抬头看了她一眼吗,开始着手分配,当初苏闻在的时候也曾委以他重任,当初不解为何,如今他才算有了了解。 苏闻真是考虑得远。 苏珝错听着严羲的安排,比起她的混乱来说,他的安排十分理智,因为当初曾在苏闻手下办事的缘故,他对宫中的势力分布很清楚,让一半被他选中的人清楚怎么入宫。而另一半的人则不需要他多交代,毕竟做这种事一向是他们最为擅长的。 妥善处理了他们,严羲才回头,却见苏珝错一直含笑望着他,他先是一愣,而后才低头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不满?” “没有。”苏珝错摇头,见所有人都散了,她才望着严羲,以郑重的颜色道:“严羲,多谢你。” 若非一路有他毫不动摇的站在自己的身侧,或许自己早就将暗卫一席人折损殆尽了。 她不擅长布兵,也不擅长谋略,她会的不过既是孤军奋战与挣扎求活,走了那么长的一截路,她突然才现在好多路都是自己在走。 突然有了那么大批人都跟随者自己,她是无所适从的,若非有严羲从中周旋,或许她早就白白的牺牲了他们,或者逼他们还乡,埋没人才了。 如今虽然他们因为她也折损了不少,但是对于他们而言,能为主死,为国家死,是大荣,也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她虽然心怀愧疚,但是也不得不继续做下去。 严羲望着苏珝错,望着他眼中的真诚与感激,他知道这句话她是发自真心,他淡淡一笑,“为主子效命,乃严羲之本职。” 苏旭粗笑着收回了目光,道:“你去,可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以为只要严羲现身军营,里面的人就会惊动白玉容归,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白玉容归难道没想过要束缚她? “没有,我禀明了守卫的人,他们就让我进去,然后就直接将他们带出来了,而且一路畅行,没有人盘查。”严羲也觉得十分意外。 要知道如今里面的那位与主子之间可谓是冰火难容,对方没有想尽办法禁锢主子,反而让他这般大摇大摆的将人带出来,坐看腥风起,的确很蹊跷。 苏珝错也不想不透白玉容归的想法,此刻她也不想多想,转而又问:“之前我曾派过一对人跟着寒烈,之前寒烈却告诉我,他没有遇上他们,你可有他们的消息?” 虽然知道时间已过去了一段,他们生存的机会很渺茫,但是苏珝错还是忍不住想问问。 果不其然,严羲也摇头,之前他听寒烈这般对苏珝错说的时候就找人来问话了,对方告诉他,那些人早已失联,他就知道凶多吉少。 苏珝错见严羲摇头,沉沉的呼出了一口气,沉默了片刻,低垂的眉目重新抬起,带着许许坚定,“严羲,你们可在楚衔玉身上打探到了回魂草的消息?” 严羲收起情绪,沉声道:“没有,对方一直很警觉,我们的人几乎谈听不到任何消息。” 苏珝错默默的叹息,回魂草一定,一定在楚衔玉那里。 眼下她先不管这个问题,她望着严羲,声音微显急促:“严羲,先随我去一个地方。” 第308章 殇魂 重重宫阙,影似鬼魅,照得整个皇宫阴暗无比。 “事情办得如何?”白玉容归穿着一袭单衣,驻窗而立。 空旷的殿内,九虚的身影宛若影魅般出现,低声答:“姑娘的人已经完好离去。” “那就是知道了她如今身在何处了。”白玉容归一直清淡的声音,露出了几分沉意。 “是。”九虚低头,看了一眼他,才继续,“她在苏相府后门的家舍。” 后门家舍! 白玉容归的脸色瞬间爱就沉了下去,眼底更是一片惊涛骇浪,“九虚!” “属下在.”虽然猜到了白玉容归会暴怒,但是九虚没想到他会这般不能自持。 “是楚衔玉安排的?”白玉容归唇角因紧抿而失色,与玉光洁的脸庞出现了紧绷与隐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一般。 “是。”九虚垂首,那个家舍的后方便是主子最阴暗的回忆。 “你亲自去,定要设法将她带回宫。”白玉容归表情又是一变,颤抖的声音隐隐带着惧意。 因为情绪过于起伏,几日前被苏珝错刺中的伤口开始疼了起来。 “属下这就去。”九虚见白玉容归失措,不敢停留。 白玉容归望着九虚离去,心头爆发的情绪让他难以自持,一直喜怒不显于形的他第一次有了害怕的念头。过去纵然不堪,却不敌尘封的往事层层浮上心间,撕裂心头的痛。 “阿珝,阿珝,我害怕……” 空寂的殿,幽的回荡了一声似轻叹,似恐慌的声音,凄然而苦楚。 繁华的街头,人来人往,街市上摆放着许多的玩意,小商贩吆喝着吸引过路人的目光,好不热闹。 苏珝错穿梭在街上,目光却不停的在四周的屋檐扫来扫去,仿佛是在找寻什么。 严羲跟在她身后望着一直不停调转方向,又不断说不是苏珝错,看着她又绕开了如注的人流,走到了一处僻静小巷,他正要出声询问,却见苏珝错已经快速的转过前方的转角,直直往里走。 来到一处死路,苏珝错凝神看了看,不等严羲问话,手在墙上一撑,人已掠在了半空,俯瞰了一圈,她微笑落身,对严羲道:“就是这里了。” 没想到在苏相府中觉得只是一墙之隔,真的走出来之后却觉得迂回的很。 严羲看了看眼前这个朴实的门,疑惑的望着苏珝错,“主子这是在找什么?” “敲门。”苏珝错没有解释,直接吩咐。 严羲上前敲门,不多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 苏珝错一听,不由蹙眉,怎会是老者。 严羲虽然不知道苏珝错在找什么,但是如今敲响了门,自然也得回答别人的问题。 “老伯,打扰了,我们是受人之托前来向老伯前来确认一件事的。” 虽然这个借口并不足以消除对方的戒心,但是他却不惧。 对方来到了门前,将门掀开了一半,因此只看到了严羲一人,瞧着他面生,他警觉的问,“你是受何人之托,要问老夫什么?” 严羲望着老者,虽然鬓发苍白,声音垂暮,但是他还是能看出对方刻意隐藏的厉色,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怎会有这般厉色。 苏珝错见严羲眼色转沉,朝他点头。 严羲余光瞧见苏珝错的默许,二话不说就拔剑相向,“不许动。” 老者见严羲不由分说就出手,还将剑架在了他身上,脸色一滞,眉宇间已经溢出了杀气。两人对峙了半瞬,随即双方同时出手。 趁着严羲缠住了开门的人,苏珝错身形一闪,就往里面钻去。 老者见敌方还有同伙,而且那人已经钻门而入,不由大喝:“进贼啦,进贼啦!” 苏珝错听闻后方老者的大叫,刚踏进门后,瞬间就察觉了一阵疾风从远处窜来,满含杀气,她站定之后,缓缓拔出了剑,自被温陌君一剑贯心之后她就从未随身佩戴过剑。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发难,一次又一次的绝境让她不得不随身配置了。 所以面对突然而来的杀机,她沉着冷静。当察觉对方的身形已经来到了面前,她毫不犹豫的挥剑一斩,将对方遁空的剑截断,也是那一招她捕捉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没有发动第二招,而是以内力压制另一病剑,轻声唤了一声:“莫将军。” 对方猝不及防,闪身而现,待望见来人是苏珝错之后,他惊诧的愣在了原地。 苏珝错见自己找到了地方,径直放下了剑,声音带着焦急道:“莫将军,陛下可在这里?” 莫峥见苏珝错收剑,又听闻她着急的询问,缓缓的放下了剑,道:“皇后娘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末将的家,自然没有陛下。” “说谎!”苏珝错瞪着他,“若非见到你,我还不敢确定他是否在这类,但是见到你,我就可以确定了。” 她说着就推开莫峥的手要往里走,怎知放下了剑的莫峥却突然将剑架在了她脖子上,低喝道:“娘娘!” 门外的严羲隔着门缝看到莫峥将剑架在了苏珝错身上,大喝:“住手!” 奈何老者的武功不怎样,但是缠人的功夫却炉火纯青,他被缠住一时之间还无法脱身。 苏珝错止步,侧头凝视,“怎么,你要杀了我?” 莫峥望着神色不变的苏珝错,脸色隐忍,旋即收剑朝着苏珝错跪下。 苏珝错始料不及,转身惊愕。 “娘娘,请您放过陛下。”莫峥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肃穆。 “我……”苏珝错望着他,心头惊骇。 “陛下已经不是以前的陛下,而且你也知陛下日子不多,还请娘娘回去,不要再来打扰陛下。”莫峥低垂着头,重声说道。 “我……”苏珝错被莫峥一声又一声的驱赶弄得格外难堪,“我只是来看看他。” 莫峥听闻苏珝错的话,脸色的悲愤油然而生,“娘娘,难道真的不知道陛下是如何待娘娘的吗?娘娘真的要将陛下逼得气绝吗?” “莫峥,我只是来看看他好不好,他若是好,我就离开,不会打扰他。”苏珝错微显局促。 “就算娘娘看了陛下又如何?”莫峥见苏珝错坚持,反问了一句。 苏珝错蓦地怔住,看了又如何? “如今的陛下是一个要不起希望的人,娘娘于陛下就是戒不掉又要不起的毒药,陛下只要见娘娘一次,那毒就会深入一分,折磨得陛下夜不能寝,昼不能寐,娘娘如今已经不是陛下的人,那为何不干脆一些,不要再为陛下操劳,好好的守着你想要守护的人?” 苏珝错倒吸了一口气,原来所有人都看得出她举棋不定的心。 想要诏月好,想要温陌君活着,同时也期望着一心要诏月亡,温陌君死的白玉容归能完好,果然她是贪婪而自私的。 她不想自己难受,所以才来见温陌君试图让他放下一切,当作它从未发生过,避开白玉容归的锋芒,做一个逃兵。 “娘娘,请回吧。”莫峥看苏珝错的表情就知道她没有打算站在温陌君的身边,苍然起身,做出请的姿态。 不是他刻意为难,如今陛下已经虚弱至极,加之鬼诣也死了,陛下已经一日不如一日,纵然活着,也只是在苟延残喘,等死而已。 他实在不忍心苏珝错这个时候来刺激他,消磨他的生存意志。 在他一句句不留情面的指责苏珝错的时候,他多希望她能义正言辞的否认自己,这样他便不会拦,但是偏偏她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是敌人,他断不会让敌人接近陛下。 苏珝错无言以对,如今的温陌君伤得这般透彻,俨然失去了一切,她如何忍心再为难于他。 “何事喧哗?” 就在苏珝错准备离去的时候,一道虚似沉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瞬间苏珝错想要走的心就坚定不了。 她回头望着那扇房,看了看一脸戒备的莫峥,不顾一切纵身扑了过去。 “娘娘!”莫峥大骇,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苏珝错拼力一跃,不顾房门还关着就砸到了门上,门不受力一下子被砸开,她一惊想要扭转身子已来不及,只能重重的摔下去。 温陌君本是在休息,依稀听闻外面有刀剑声与说话声,才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却不想惊闻门响,他坐起身一看就撞入了那双他最不想看见的眼眸。 苏珝错坐在地上,望着靠着椅背,脸上好不血色的人,他穿着宽大的风袍,头上带着风帽,纤细的身子尽数被风袍遮住,显得格外的纤瘦脆弱,她的眼中就迅速聚满了泪。 然当温陌君触及她眼底那片泪光的时候,他的脸色陡然僵直,那是怜悯! 苏珝错突然背过身,不让他瞧见自己的泪,同时伸手撑在地上,控制着手臂传来的颤抖,让自己站起来。 背对着他,她的情绪反复沉淀了几下,才勉强恢复了平静。 她缓缓的转过身,望着看不见五官的人,嫣然一笑,“陌君,我来了。” 温陌君触及她的笑,心骤然缩成了一团,听闻她状似寻常的话,整个人忍不住前倾,语气低沉而寒冽,“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珝错预料到温陌君不会待见她,之前在牢中她就已经领教了,所以她还算抵御得住,她含着笑慢步的走了过去。 同时莫峥抵达了门口,他望着陛下低垂的脸,与苏珝错靠近的身,于心不忍的背过了脸,这或许就是命。 他们之间就是这般反复纠缠,却不得起果。 第309章 心死 苏珝错没有在他的对面落身,而是走到了他身前,扶着他的手蹲下身,道:“我来看看你。” 温陌君望着眼前这样笑靥,心不断的在抽搐,一股气蔓延至喉间,他仿似又要咳出来,可是在苏珝错面前,他不想这般没用,所以就忍了下去。 “看我?”他的声音冰冷无情,“看如今的我是如何的落败?是如何的丑陋?是吗?” 苏珝错听闻他这般锋利的话,扶着他手臂的手忍不住一紧,“我没有这个意思。” 望见温陌君脸上那一道还红测测的疤,她的手忍不住朝他的脸靠去。 温陌君却侧脸躲开,以极端厌恶的语气道:“别碰我!别拿你碰过他的手,碰我!” 苏珝错的手顿在了半空,被那一句话好不掩饰的厌恶穿透,一直隐忍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 “陌君,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至这个地步?为什么他们之间会这样? 为什么如今的他们依然还是成了敌,反了目? “为什么?”温陌君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冷寒的声音含着一丝颤抖,“因果轮回,这是我的报应,所以你看到了,这才是真正的我。” “什么真正的你?我不明白,你和容归之间到底有什么,你们为何非要将对方置于死地才肯罢手,为什么,为什么。”久久得不到答案的苏珝错终于忍不住情绪,放声哭了出来。 听闻耳畔绞着心肺的哭声,温陌君觉得被压下去的气血重新回了过来,他强行压制,用着冷淡的声音道:“你若是来劝我放手的,那大可不必。如今的你我已经是陌路人,我的生死与你无关,你无须介怀,或者感伤,也不必再在我与他之间周旋,因为这是你偿还不了的债。”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的话,只觉得心疼得厉害,望着落至这般田地的温陌君,她什么都不想顾了,“陌君,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去一个都认识我的地方,你忘记过去,我也忘记过去,好不好?” 温陌君听闻她的哭诉,心揪得已然痛不出声,但是他比她理智,“你要忘记过去!你忘记被我逼死的苏闻,还是为我而死的苏蔓吟,或亦为你可不惜一切的白玉容归?” 苏珝错被他无情揭开心头的伤痛而痛不欲生,她的手握不住温陌君,只能扶着他的座椅,哭得撕心裂肺。 为何要这把待她?她只是想不再伤害他,更不想伤害白玉容归,她宁可伤害自己,也不能伤害他们,但是为何他们却还是要这般执拗的不回头,不肯退路。 耳畔的哭泣格外凄厉,听得温陌君闭上了眼,不堪承受。 若是可以,他愿意就此带着她浪迹天涯,不管她的心里是谁,也不管那些纷争,若是可以,他愿意倾尽所有来给予她幸福,来承担照顾她一世无忧的誓言。 可是他不可以,他,不可以! 如今的他就是被死神倒计时的人,他每过一分便少一分,过一个时辰就少了一个时辰,他连自己还能撑几个时辰都不知道,又怎能负担起她的幸福。 这一点,他从换血失败的那一夜,就深刻的认识了。 他不是没有求过,也不是没有争过,但是他没有赢,反而输得彻底。 他的喉咙仿佛被割开般的疼着,只因他不想面对着哭泣得无助的她落泪,他垂首望着苏珝错,望着这个他追逐了一生却还是生生错过的人,满目怜惜,满目痛楚。 他缓缓的抬起了自己的手,猛地一鼓作气推开了她,厉声道:“既然放不下,就别来见我,我不需要可怜,也不需要怜悯,更不需要你那些没有意义的眼泪,不要对着我哭,那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你。” 苏珝错望着眉梢染着狂怒的温陌君,不知所措。 在她的记忆中,他一直都是温润的,和煦的,从未对她疾言厉色过,哪怕是那一次的举剑相杀他也不曾这般狞色过。 温陌君忍住胸口的痛,目光死死的绞着她,“滚!从此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也不要来找我,回到你的容归身边!日后你我若是再见,那必然是你死我活。” 恶狠狠的话,尖锐似刀的音,见苏珝错的希望一个接一个的戳破,绝望的潮水从四面涌来将她牢牢覆盖住。 可是她却挣扎不了。 面对那样一双写满了怨恨与厌恶的眼睛,她只能木然接受。 “告诉白玉容归,不要再利用你来刺激我,只要他不死,我也不会死!我与他不死不休!”温陌君说完之后,用尽力气,将面前的茶桌掀翻,声嘶力竭道:“滚!” “轰”的一声,茶桌四脚朝天,桌山的茶杯茶水溅了一地,打湿了苏珝错的鞋面,敲碎了她的心。 “陛下!”听闻巨响,莫峥立刻从外面进来,见到里面暴怒的温陌君,与哭得双眼通红的苏珝错,他尴尬得不知道该做什么。 “主子。”严羲终于摆脱了老者的纠缠,闪身进来,见苏珝错的泪还是滴,人却木然站着,立刻举剑提防着莫峥。 苏珝错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连眼角都吝啬给她的温陌君,逼着自己相信了如今物是人非,满目疮痍的事实。 “严羲。”她的声音十分沙哑。 “主子。”严羲见她这个模样,心里也十分难受。 “我们走。”苏珝错伸手拉着严羲的袖子,拉得十分紧,不敢放。 严羲低头,望着袖子被拉直,宛若绷起的船帆,他知道苏珝错想离开了,却没有力气离开。收回了剑,转身离去。 因着他的动作,苏珝错低着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若非接着严羲的力量,她或许连走出这里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为怕玷污了温陌君的眼,所以她急促的推着严羲,也走得特别的快。 听闻大门被合上之后,一直紧绷着身子的温陌君这才猛然前倾,吐出了一口鲜血。 “陛下!”莫峥大惊失色,鬼诣不在,连给陛下看病的人都没有了。 温陌君身子疼得厉害,让他发白的脸色下的青色血脉格外的明显,因为疼他整个不自觉的颤抖着。 莫峥看着心惊不已,还是门外的老者快步走进去,从柜子中拿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颗药,喂入了温陌君嘴中。 温陌君狼狈的吞下,稍歇片刻,就抓住莫峥,急促道:“我们必须立刻搬走!快!一定要快!” “可是如今城门已封,我们就算要搬走,也离不开这诏月。”莫峥为难的解释。 “离不开也要搬,这里不安全。”温陌君却坚持。 “娘娘应该不会出卖我们吧。”莫峥却惊讶的解释。 “不,必须搬,快搬!”温陌君却不解释,心下一急,又开始急促的咳嗽,但是嘴上却依然叮嘱着莫峥搬走。 莫峥见温陌君这般执拗,只得答应,“是,末将这就去安排。” 听闻这个答案,温陌君这才缓过气,但是咳嗽却不止,猛烈的咳嗽让他急喘不休,气血不济,径直昏了过去,吓得旁边的人个个脸色发白。 走出了那座院子的苏珝错,一忍再忍,却还是忍不住,扶着严羲的手一下子滑落,她蹲下身缩在墙角,压抑的哭泣。 严羲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猛然回神,眼中染着怜惜,想要安慰,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无可奈何的他选择蹲在苏珝错身旁,默默陪伴。 苏珝错这一次是真的彻底伤了心,也死了心。早已不是当初青涩少年的他们,如今才看到事实,当初她一直认为是温陌君负了她,却不想一直都是自己在负她。 若是没有那一剑该多好,若是她没有恨该多好,若是她早点知晓该多好,那么她就不至于被现实击垮,溃不成军。 自母亲死后她就不曾这般哭泣过,如今她不间歇的哭泣就是将所有压抑在心头的苦楚都发泄出来。 严羲望着已近夜色的天,再看已经不再那般痛苦发泄的苏珝错,心头却怎么也缓不过来。 发泄后的她木然而呆滞的望着一处许久,仿佛陷入了某种魔怔。 但是夜色之后的天格外的寒,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衣衫,怕是会受不了,所以他才从倚着的墙上支起身,低声道:“主子,入夜了,我们回去吧。” 苏珝错闻声,缓缓的站了起来,因为蹲得久起身的时候身子蹒跚了一下,严羲伸手欲扶,却被她阻止。好不容易,她站定了,她才回头,望着严羲,淡声道:“严羲,你可知我为何明知苏珝错的下落,却还要人去寻?” 严羲望着她,摇头。 “因为除了你,我谁也不敢信。” 听闻苏珝错的话,严羲脸色浮现了一丝不解。 “我知道那些人都是你的兄弟,也知道他们的忠诚,但是,”苏珝错的目光挪开了他,望着上方已经没入黑暗的天空,“我吃了太多这样的苦,我不敢信。所以这件事,替我保密,好吗?” 严羲望着苏珝错,对于她的不信任他没有立场责怪,也不会责怪,传闻中肆意妄为的庄妃,冷漠无情的皇后,今日却在这里哭泣似孩童般无助,他身为暗卫,最大的责任就是保护她,所以他无条件的遵从她。 “是,严羲明白。” 苏珝错点头,从角落处走了出来,走出来她才讶然自己一路跌撞,莽然奔跑,竟不知跑到了最里处的巷子。 第310章 发烧 在苏珝错的身子消失在里巷中的时候,一道默默无闻的黑影也随即从里面走了出来,望着苏珝错的离去,他无声浅叹,曾经在他面前傲然得不可一世的庄妃,竟然会有这般让人怜惜的一面,难怪温陌君与白玉容归都被她所俘获,就连楚衔玉被她所影响。 若非自己退而求其次,说不定也会堕入那片网中。 但当自己不远千里而来,又躲在这里,压抑心头那不断翻腾的情绪,自己又真的幸免于难了吗? 苏珝错与严羲刚走到市级上,正好遇到了骑着马,仍旧带着荣海面具的九虚,他的目光穿透人群准确定位苏珝错之后,即刻从马上翻身而下。 “娘娘。”冲到苏珝错身前之后,下跪行礼。 夜市中行走的群因为他的那声娘娘,全数跪下,喧闹的街头瞬间悄寂无声。 苏珝错漠然的望着九虚,见他冲步而来,并未说什么。 倒是九虚见苏珝错不答话,主动道:“娘娘,陛下发烧,此刻正昏迷,还请娘娘火速回宫去看看。” “这么巧。”苏珝错挑唇讥笑。 九虚见苏珝错不信,低着头道:“陛下派奴才来寻娘娘,但是搜寻数遍无果,陛下气急攻心大发雷霆,径直昏倒,加之陛下近日夜不成寐,总是起来枯站一夜,染了寒,内外急攻之下,陛下如今已陷入了昏迷,奴才不敢妄言,娘娘若是不信,即刻随奴才入宫便是。” 苏珝错听闻他的话,却只是淡了淡色,道:“走吧。” 之前不打算回宫,是一心想要在白玉容归之间找到温陌君,但是今日见了温陌君她觉得自己再做什么已经没了意义。但是纵然没有意义,她还是想试试。 自己下午的时候见了温陌君,那么他一定不会还呆在原地,说起搜寻人,那么还是白玉容归厉害一些,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妥善的。 “是。”九虚没想到苏珝错这般轻易的就随她回了宫,心下一松,格外殷勤。 然当他准备让苏珝错上马车的时候,不想苏珝错竟然翻身上了他的马,不顾后方的人径直御马回宫,四周的人群见到苏珝错这样的英姿纷纷晲目窥视,心头暗暗称赞。 九虚见她这般肆意,一直没有放松的心弦倏的缓了下来,从他认识苏珝错开始,她一直都是这般肆意妄为的,如今总算恢复了一部分元气了。 严羲没有苏珝错这般放肆,只得与九虚一起入宫。 因为苏珝错没有穿着后袍,也没有穿朝服,更没有梳洗,所以当她一路从宫门走到乾和殿的时候,引起了不少的驻足于惊讶,但是却无人敢说。 当初被她的举止所惊骇的余威犹在,没有人敢去挑战她的权威。 苏珝错漠视四周的人,一路畅行来到乾和殿门口,不顾跪了一地的宫人,她一脚踹开了殿门,惊得正在为白玉容归候诊的御医个个惊色回头。 “如何?”进殿之后,苏珝错忍住了戾气,站在十步开外等待回答。 离她最近的太医无法忽视这样一份冷冽,扭过跪在地上的身子,叩首答:“陛下还在发烧,臣正在为舒热,还请皇后娘娘稍作等待。” 苏珝错隔着人群望着仰面躺着的白玉容归,贴着人皮面具的他看不到表情,但是那张脱水干涸的唇,却让她的心一颤。 之前聚集的怒火在见到这样的他后最终还是泄了。 “为何会如此病重?”泄了火气,她的声音也就和气了些。 但是御医们却还是承受不住,个个惊惧,“陛下内伤复发,加之伤口撕裂,还受了寒,外寒内热,气血急躁,这才一并爆发直接击垮了陛下的身子。” “那快些治,陛下若有事,小心你们的脑袋!”苏珝错见他不是装病,这下才有些慌。 放眼天下,如今还能算是属于她的,就只有白玉容归了。 她不能再失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苏珝错的心却越来越焦灼,御医们守床前,又是探讨,又是下阵,又是为白玉容归擦拭身子,忙得一团乱,看得她更是怨愤。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在门口闹了起来。 “没有陛下的传召,宜妃娘娘请回。”九虚的声音在殿外格外的清晰。 “让开!本宫要看陛下!”门外的青瑶却不受阻挡,一心往里冲。 若是平时,苏珝错自然会将这些交给九虚,但是她如今正气闷,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打开被重新合上的殿门,她一头长发随着夜风往后飞起,整个人气势凛凛的走了出来。 “宜妃,这是乾和殿,可容你大声喧哗胡闹!” 青瑶望见苏珝错,满脸震惊,“你竟然回来了!” “尊卑不分,严羲,掌嘴!”苏珝错没有跟她争论,直接动手。 “是。”严羲漠然走出,丝毫没有羞愧之色。 青瑶见他走了出来,冷笑了一声,“玄智。” 她后方玄智也走了出来,与严羲四目一对,硝烟弥漫。 苏珝错望见青瑶找了一个人来助阵,不由轻笑,走下了台阶,笑道:“宜妃,你以为这样就能与本宫平起平坐?” “至少不会任由你欺负!”青瑶冷声反驳。 苏珝错听闻,转头望着已经将手按在剑上的九虚,“九虚,为何陛下不让宜妃来这里?” 九虚见她突然一问,猜不透她的用意,如实回答:“因为她蓄意谋害娘娘,陛下还没来得及处置,只是下令陛下所在的百米之内不得有宜妃。” 苏珝错满意的回头,望着满目怒火的青瑶,“如何?够清楚吗?若是你还心存不满,那本宫可以陪你过过招,看看你的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青瑶听着苏珝错杀气凛凛的声音,脸色蓦地一沉,她怎么算也没想到苏珝错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她以为至少苏珝错会为死去的人与已经失去一切的温陌君而责怪容哥哥,不会原谅他,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没有怪罪。 眼下她身边有九虚,有暗卫,自己虽然有玄智但是也抵不暗卫与九虚的联手,加之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必然会吃亏。 “臣妾以为皇后娘娘是真性情的人,如今看来娘娘也是无心之人。” 苏珝错知道她是在刺激自己,脸色淡然道:“本宫就是无心,如何?干你宜妃何事,你与本宫之间的帐,本宫会慢、慢、跟你算的。” 青瑶见苏珝错没有动怒,眼中的光泽深了深,随即回以一笑,什么话都没留下径直离去。 苏珝错望着青瑶离去,眼底尽是杀机,诏月能走到这一步,她相信青瑶必然有着不小的作用。 正想着,殿内的御医突然急匆匆的跑出来,唤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苏珝错闻声回身,“何事?” “陛下醒了,要见娘娘。” 苏珝错一听,提裙冲了上去。 踏着殿内的烛火,她没入了那片光明之中,所有御医在她缓步而进的时候,自动让开了道,纵然那女子没有着后袍,未梳妆,随意而肆然的走了进来,但是那份不容阻拦的气势却迸发而出。 苏珝错走到床前,望着还带着温陌君那张皮囊的脸,一直的面无表情瞬间就崩裂,她屈膝半跪在床前,手扶在了床边。 白玉容归撑着眼,若非依稀听到她的声音,他或许还徘徊在天外寻不到归途,当眼中被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塞满的时候,他比苏珝错更为激动,努力抬起手就盖住了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时那般的冷。 “下去。”他蠕动干涩的唇,声音格外嘶哑,但是望着苏珝错的目光却是那般的温柔,似溶月的光,包裹住了她。 御医们自然知道白玉容归这句下去是对他们说的,可…… “陛下,您的高烧还未退,还需要散热……” “下去。”白玉容归却不在意,再度重复,而且语气比起之前的嘶哑多了一份厉色。 御医们见他不容置否,纷纷将目光投在了苏珝错身上。 苏珝错感受到了那些人的目光,垂下了眼,低声答:“半个时辰后,你们再进来。” 盖住她的手微微紧了紧。 但是御医们却舒了一口气,能进来总比不能进得好。 “是,臣等就在门外,若是陛下又任何不适,皇后娘娘只需叫一声即可。”说完之后,御医们浩荡的退出。 待殿门重新合闭,苏珝错才将目光落在了那双如玉温润的眼眸身上,虽然一如当初那般深谲,但是也不似往昔的飘渺,定定的望着她。 见她伸手触及了他的下巴,白玉容归想到了她的举动,唇角微微弯着,没有拒绝。 苏珝错小心的撕开了那张面皮,露出了白玉容归不似凡人的玉容,这才看到曾经光华万千,倾城绝世的脸此刻苍白似霜,毫无血色。 她的手轻轻的覆住了他的半张脸,而那半张脸的温度瞬间就熨烫了她的掌心。 白玉容归望着温柔凝视他的苏珝错,扬起的唇角显露了他的满足。 “阿珝。” 苏珝错听闻那一声唤,另一只手挣开了他的手覆在他胸前。 “阿珝。”白玉容归立刻将她放在胸上的手抓住,因为动作过急,扯痛了伤口,让他压抑蹙眉。 看到他的动作,苏珝忍了又忍,才道:“怎会发烧?” 纵然听闻了那些人的话,她还是想知道原因。 白玉容归不在意的一笑,“为了让你早些回来,为了早些看到你,这叫苦肉计,美人儿,懂吗?” 第311章 再回宫 苏珝错看了看他,侧身将头枕在了他的胸口,一瞬间泪水夺眶。 白玉容归以为苏珝错会跟她闹闹脾气,但是没想到苏珝错一回来就如同一个装满了悲伤的娃娃,此刻靠在他胸上,一股股热流顺着衣衫流入了伤口,引得他心悸连连。 “阿珝。”他察觉她在哭,动了动身,想要撑起身子,但是身子太沉,加之伤口恶化让他一动就觉得有人在拿着刀割他的血肉般的疼。 “容归。”苏珝错察觉他要动,却牵动了伤口,引得浑身一颤,抬起了头,望着他担忧的眼,她的话再度因泪水的横肆而截断。 白玉容归见她泣不成声,不顾伤口处的疼,微微坐起身牢牢的将她抱入了怀中,心疼道:“阿珝别哭,阿珝别哭,我没事。” 苏珝错泣难自抑,哽咽着声音问道:“容归,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不要我?” 也? 白玉容归听闻这个字,眼中一痛,但是听闻苏珝错的哭泣,他的心更疼,从他与她相识开始,他见过冷漠的她,见过杀人的她,见过固执的她,见过无情的她,唯独未见过这般的她,甚至连当初被所有人抛下她也没哭得这般绝望过。 绝望! 他触及这个词,心胆欲裂。 “不会,我永远不会不要你。”不,他不能让她绝望。 苏珝错听闻他的话,反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温暖中,用力的控制着自己再度失控的情绪,本以为自己回来可以无情的应付他,但是真的走到乾和殿,看到跪了一地的人,她的心就虚了。走入殿中又看到被御医围困,昏迷不醒的他,她的心乱了,也怕了。 如今她能拥有的不过一个白玉容归,若是连他都不在,那她该怎么办? “对不起。”她闭上眼忍住自己的泪,哽咽道歉。 那一夜纵然知道是他害了温陌君,但是自己不问缘由就要跟他同归于尽,定然是伤透了他的心。 白玉容归听闻耳畔的那声对不起,只觉心头的痛疯狂涌出,他紧紧的抱住苏珝错,什么都说不出。 两人仿佛是走在严寒酷冬的人,紧紧靠在一起才会感觉到一丝温暖。 好一会儿,苏珝错才克制了自己的情绪,从他怀中退出,将不肯放开手的白玉容归重新扶下,躺在了床上。 “让我看看。”她的手再度落在了他胸口,她记得那一夜自己的那一剑几乎是直直没入了他的心处。 虽然心有不忍而迟疑了,但是也是伤极了他。 白玉容归见她眉目执着,想要拒绝的话最终化为了一叹。 苏珝错见他默许,小心的解开了他的外衫,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解开了他的衣衫,但是她却不紧张,然而当目光触及那缠满了胸口的纱布以及上方因为之前动作而溢出的鲜血时,她的心还是痛了起来。 沿着沁血的痕迹,她的指尖轻轻的婆娑着伤口,不用想也知道虽然她那一剑重,但是伤口也不至于这般长。在她不在的这几日,白玉容归怎么过的,她不知道,如今看到伤口,几日依然还是鲜红刺目,她也能隐约猜测,他也过得不好。 否则不会这般累绝而晕。 她俯身轻轻的在他的胸口落下了一吻,再度道:“对不起,容归。” 白玉容归被她一吻,几乎心弦乱颤,呼吸不稳,然再听闻她的那一声致歉,他伸手拉着她靠到了自己的颈下,侧过身,捧着她的脑袋,连续两个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随即将她紧紧的埋入了心口。 “阿珝,你可知每说一次对不起,就如同一柄刀子直直戳入我的心窝,真疼。” 其实,是他对不住她。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会有伤得更重的他们。 苏珝错伸手抱紧了他,“容归,我也疼。” 疼得她几乎要对所有人绝望。 白玉容归的手更是紧。 “容归,”苏珝错将脸紧紧贴着白玉容归的下巴,用着请求的声音道:“可不可以放过温陌君?你要诏月,我陪你夺,你要天下,我陪你争,生死我都可以陪着你,但是你能不能就答应我这一个要求?” 白玉容归听闻她的话,身子不禁绷紧,他宁可不要天下,不要诏月,只求能亲手杀了温陌君,她又知不知道。 见白玉容归不答话,苏珝错闭上眼,用着格外轻,又极其沉的声音道:“在你不断想要逼死温陌君的时候,你也是在逼死我。今生我是无法放任你对他下手的,所以能不能,不要?” 白玉容归听闻她嘴中的那个死字,碾心成灰,“阿珝,你不能死。” 苏珝错如今除了求他放手别无他法,温陌君已经坚决得让她死心,若是白玉容归也不肯放手,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但是白玉容归那声颤声请求,也让她心痛欲死,不能死! 她也希望谁都不要死,但是她留不住任何人。 两人苦苦相依,各自在痛苦中沉浮。 她紧贴着白玉容归,感受着他的情绪,比起她更过之而无不及,那一刻她突然醒悟他坚持了那么久,自己逼着他放弃,是否也是会逼得他无路可走? “容归。”她的心一痛,想起了楚衔玉的话,这是命,就算非人愿所想,但是也会依照轨迹这般走下去。 容归一向豁达,若非真的无法舍弃,他又怎会苦苦坚守那么久。 那一刻,她似乎从白玉容归紧紧抱着她的手中看到了正在被她逼得掀嘶成狂的心。 “阿珝,我不能失去你。”但是白玉容归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任由伤口撕裂,也将她捞上了床。 滚热的吻裹着他的苦转瞬覆住了苏珝错的唇,他闭着眼,彷徨而凄楚的吻着她。 苏珝错猝不及防,面对脸前这仍旧滚烫的人,她伸手抱住,他一再的强调不能失去,那她又怎能再逼。 “容归,你可知,如今的我……有多爱你。”断续的字语从她的嘴间泄出,字字苦涩。 听闻的人全身绷住,却仍不敢睁开眼,唇齿婆娑间,他也深切回应,“阿珝,我爱你。” 曾经不肯承认的情在不断的撕扯中反复加深,成为心上与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终于承认了自己违背已久的心。 是,爱了。 他爱极了她。 不管前一日如何的刻骨噬心,都无法阻止又一轮从天边升起的冉日,看着阳光沉默而无边从重来,照入这冰冷的殿,丝丝清冷才被缓缓的驱散。 苏珝错睁开眼的时候,白玉容归就已经离开,昨夜他烧没有退,但是今天一早就没了人影,她心中清如明镜,昨夜他没有答应自己的要求,但是却也不得不自欺欺人,他也没反对,不是吗? 她没有制造出声响,以至于守在殿外的人都认为她还在歇息。 白玉容归坐在勤政殿内,一张没有恢复血色的容颜依然苍白,只是唇色因为稍有歇息恢复了一些,他坐在殿中,脑子里不断的在回放昨夜让他疼入骨髓的苏珝错。 她说,自己若是紧抓不放,那么逼死的不只是温陌君,还有她。 可是她又如何得知,这些年的自己是如何靠着这份恨从生死的边缘走下来的,如今要放谈何容易。 他做好了要为她携手山间,放弃权势的准备,但是却不想她却宁可自己深陷权势,也要相随,只是为了让他放过,温陌君。 “温陌君。”他伏在案前,深深吸入一口气,才能克制自己心底那处翻腾的恨意。 “主子。”一道人影急匆匆从外面走入,屈膝在他脚下跪下。 白玉容归听闻之后,只是淡然的抬起了头,“如何?” 他脚下的铁树抬头迎视,答:“主子所猜不假,那里如今已经人去楼空,我们晚了一步。” 白玉容归听闻之后,只是极淡的一笑,“那可发现了其他不同之处?” “有。”铁树重重点头,“西戎那边在昨日下午领兵一万处境,而且今日还派发了五万兵马出境。看来是有所准备。” “西戎。”对于这个消息,白玉容归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意外而已。 看来温陌君也打算放手一搏了。 铁树见白玉容归的表情含着惊讶,垂首道:“主子,若是六万人真的是奔着诏月而来,不可谓不是一个威胁。请主子同意让属下前去截断对方。” “一万昨日出发,怕此刻已经离诏月不远或者就在诏月了,其他的五万人想要截断并不容易,而且目前还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以及他是否真的是为了宣战,我们若是早有动作怕会引起更多的观望与怀疑。”白玉容归思忱。 “可是若不这样,难道任由他们冲来?”铁树惊疑。 “且等一日,让本王想想。但是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随时向本王反馈消息。”白玉容归沉色道。 “是。”铁树也领旨。 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之后,苏珝错才发出了动作,守在外面的人听闻里面的响动上前询问,得到了她的同意这才鱼贯而入。 梳洗之后,苏珝错不想用膳,看了看照顾自己的宫女颇为眼生,道:“素瑾呢?” 她回了宫,应该是素瑾照顾她才是。 怎么还是别人。 宫女脸色微变,欲言又止的望着她。 苏珝错看她表情,心一沉,再度问道:“素瑾呢?” 第312章 新坟 宫女望着眼色瞬间冷下去的苏珝错,吓得跪在了地上,身子颤抖,却依然不敢说。 苏珝错隐约猜到了结果,但是得不到肯定也听不见否认,她一下就将梳妆镜前的东西全部推下。 “皇后娘娘,请息怒。”进来的所有人都被她的骤然发怒吓到,纷纷跪下。 苏珝错吃力的呼吸,觉得心处不规律的抽搐,牵扯着她的呼吸都万分艰难。 素瑾! “娘娘。”走入殿内的九虚,入门前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进来之后看到跪了一地的人,以及情绪不稳的苏珝错,上前一步,跪在了最前方,最靠近她。 苏珝错抬眼看了看九虚,再看了看其他人。 九虚领悟,转头对他们道:“出去!” “是。”众人看苏珝错不反对,纷纷逃窜而出。 待所有人都出去,苏珝错伸手扶着梳妆台,低声道:“素瑾是如何死的?” 九虚听她问及,眼中划过一丝诧异,随即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姑娘这件事不能怪陛下,陛下受伤之后昏迷了一天一夜,九虚忙着保护保护陛下,没有顾及到您的宫婢,让她被青瑶所迁怒而被处罚。其间九虚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为时已晚,素瑾姑娘已经被杖毙于祥福宫内。” 苏珝错静默的听着,是她高看了青瑶,以为她不会再白玉容归眼皮下兴风作浪,不会去为难一个并不起眼的奴婢,但是她却低估了青瑶对她的恨,竟然连她身边的人都容不下。 九虚见苏珝错沉默着,没出声,试图劝解,“姑娘,你若是生气,可责罚九虚,是九虚辜负了您,没照顾好您的人。” “九虚。”苏珝错没有看他,反而低声问道:“纤阿与鬼诣,还有素瑾是否已入土?” 那一夜她没来及将他们安置好,如今素瑾又出事,自己不在宫中,不知道白玉容归是否会善待他们。 “姑娘放心,这些主子已经交代了九虚,他们都已经入土,埋在了后山宫外。” “可否带我去看看。”苏珝错撑着手,从梳妆台上站起来。 九虚抬头望着她,微微迟疑,但见苏珝错凝住的神色,他又点头,“姑娘,请随我来。” 刚走出殿门,苏珝错下意识的四处张巡,不见严羲的身影,她心一颤,道:“我的暗卫呢?” 九虚见苏珝错立刻搜寻她的人,上前有礼道:“娘娘放心,他没事,只是宫中不像宫外,不能让他正大光明的出现,若是娘娘有需要,奴才可以安排。” 苏珝错看了看他,他的安排应该就是如他一般改头换面守在这里。 “好,有劳了。” “娘娘不必客气。”九虚低头,随即继续往前走。 因为苏珝错不让任何人跟上,所以此行只有她与九虚,自与白玉容归相识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与九虚独走,之前最少的时候也是他们三人。 但是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从高峨的宫墙,来往的宫人的小道一路往前,踏着清冷的走廊几经绕转,才来到了一处类似冷宫般清寂的旁宫,沿着一路萧索往前,绕过一处枯草遍地的院子,两人一并走出了一个小门。 苏珝错望着一目不及的空旷山坡,因为鲜有人知,那里绿草葱翠,没及人膝,冷风肆虐,草随风压,左偏右倒,风声如泣似诉,格外凄厉。 “姑娘,他们就在那边。”九虚指着绿草深处,对苏珝错道。 苏珝错点头,迈步上前,虽然如今已经不似寒冬那般冷涩,但是这里的风仿佛融合了某些化不散的悲伤,因而十分森冷,吹得苏珝错倍感寒冷。 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她踏过绿草走到九虚所指的地方,拨开草叶就见到两座新坟安静的立在绿地之内。 无声无息。 因为没有墓碑,所以她没有蹲下身去看,但是目光却不停地在两座新坟上扫来扫去。 “为了不让纤阿姑娘与鬼医分别,九虚特意将他们合葬,而素瑾则在他们旁边。”九虚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为她解说。 苏珝错心中情绪反复,所有的话涌到嘴尖,却又不知该如何出口。 纤阿与鬼诣都是一心为主,本想给予的自由在最后却还是没能给出去,而素瑾自己本能给予自由,但是却没有给,因为她怕已经没了纤阿,没了温陌君,没了寒烈,没了鬼诣的皇宫会是一个让她陌生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一定还会回来,所以想把她留在这里,好让自己回来的时候不至于一切都那般的陌生。 但是一念之私,竟让她遇害。 杖毙! 她不陌生,她也曾这样取过其他人的命,但是如今风水轮转,落回了她身上,她才觉得有些残忍, 不知道素瑾被施以杖刑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不知道她直至死亡也不见救兵,有没有很绝昂,不知道当她知道自己已经出宫,而她却被遗下,有没有怨恨过她。 这一切她都不知道了。 “九虚。”苏珝错望着两处新坟,低声道:“素瑾死时,可安息?” 九虚想到自己抱着那浑身是血的人,那时她已经闭目而息,答:“是安息的。” “是吗?”苏珝错却觉得心酸。 没有怪过她吗? 九虚望着苏珝错那满是悲色的脸,微微蹙眉,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苏珝错驻足在那里,目中死寂。 她身边的人逐一因她而殒命,她想要保护的人一个都保护不了,一路走来她失去的太多,得到太少。 这是老天对她肆意而为的惩罚,还是觉得她根本不配拥有幸福。 “九虚,若是我要杀了青瑶,你会帮她吗?” 这一句话很低,很轻,让九虚险些认为自己听错。 但是望见她直直望着新坟的目光,那浮现在眼底的戾色,让他知道他没听错。 “姑娘!这……” 如今青瑶公主还不能死,主子还需要她,可是他又该如何表述其中的关系,说不好造就姑娘与主子的误会,他担待不起。 苏珝错仿佛早就料到了答案一般,没有再追问,“我知道,青瑶对你们来说有价值。” 可是她的人不能白死! 她必须让青瑶付出点什么,来慰藉这些为她而死的人。 九虚见苏珝错死寂的脸,忍了忍,道:“姑娘,你的决定主子鲜有不答应的,对你主子付出了一切可以付出的一切,也放弃了可以放弃的一切,还请姑娘能为主子考虑一次。” “顾全大局吗?”苏珝错淡淡一笑,格外的冷。 呼呼的风声尖啸在耳边,让她觉得天地都冷了。 九虚望着洞悉一切的苏珝错,望着她这般悲喜不析,冷淡如水,心头也是沉甸甸的。 “容归一直没有退步的,是否就是他不能放弃的?”苏珝错见九虚没说话,又问了一句。 “是。”九虚没有掩饰,肯定回答。 苏珝错缓缓的转过了身,望着九虚,冷风撩发,彰显出他冷毅而孤傲的五官,“九虚,你在容归身边多久了?” 问到这个,一向冷漠的九虚眼中忽地多了一份热度,“很久了。” 这就是跟在白玉容归身边的人,她不相信每一个人出声就是冷漠的,能让一个人的心由热变冷其间定是有着常人不可想的曲折与磨砺。但是让她心惊的不是这份冷漠,而是被镀上了温暖的冷漠。 九虚很久就跟着他了,说明两人曾相依为命过,以至于九虚变得这般冷漠,但是经历了同样或以更多的容归,却一直如同温煦的阳光一样明媚温和,这才是她最为惧怕和心痛的。 她也是经历生死,经历磨难的人,她曾欢笑嫣然,曾天真无邪,如今却冷淡无情,事不关己,要她再从这个状态再抽丝剥茧,分离苦痛,回到以往的她,对她来说无异于将自己再度支离,重塑而生。 这,太难了。 她撑不过去的。 可是容归却撑过去了。 想到这里,她对容归的心除却疼,还有一份感同身受的悲,她挪开了望着九虚的目光,低头又道:“九虚,那你是诏月人,还是凤灵人?” 九虚被苏珝错这般一问,脸色引露警觉。 苏珝错见他不答,目光坦然而视,“怎么,不想回答?” 九虚摇头,“不是,是时隔太久,九虚也记不清了。” 苏珝错见他谨慎不答,心头一沉,随即又淡笑着问,“不知九虚可曾听过一个叫容煙的人?” “容……湮!”九虚瞠目,喃喃低语。 苏珝错听闻他声音不对,回头的时候却见他神色如常,平淡无波的摇头,“不曾。” 她淡笑点头,没有再问。 而九虚的目光却定格在某处,愈发深凝。 “好了,回去吧。”苏珝错转身往回走,指尖冰凉,脸色微青。 九虚漠然跟上。 直至夜幕再临,白玉容归才从勤政殿回乾和殿,进殿之后一股暖意才从指尖腾起,漫至心头,进去之后就见苏珝错握着那块他交给她的玉佩,静静的看着。 他脱下大氅,朝她走去,握着她的手坐在了她身旁。 苏珝错的手突然被握住,她惊了一下,随即望见是白玉容归,她缓然一笑,道:“回来了。”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白玉容归的心头莫名的冒出一股暖意。 “嗯,回来了。”他伸手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她是完全属于他的。 第313章 削肉 苏珝错腾出一只手,触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虽然不及昨日那般滚烫,但是烧依然未退,她从他身上跳下来,伸手按着他的肩,道:“你的烧还没有退近,我让九虚再找那些人来给你看看,不然会影响伤口恢复的。” 白玉容归却抓住了她的手,目光温柔,“我不会有事的,不需要那群庸医。” 苏珝错听闻立刻不悦,“什么庸医!昨夜不是他们,你怕就没那么快醒过来了!” “不。”白玉容归却不放手,反而一拽将她拉入怀中,因为她一靠压在了伤口,引得他微微蹙眉。 “你!”苏珝错知道撞到了他的伤口,对他气极却又无可奈何。 “昨夜是你将我拉回来的,不是他们。”他忍疼,将苏珝错抱紧,仿佛不抱紧下一刻她又会弃他而去一般。 “可是你的伤不能不看!”苏珝错伸手握住他的手,安抚道。 白玉容归见后,故意岔开了话题,“今日怎么想着把玉佩拿出来看,难道是才发现它很独特吗?” 苏珝错见他故意为之,收起了玉佩,郑重的望着他,“让御医看看,这样我才能安心。” 白玉容归见她郑重其事,轻叹了一声,道:“你相信他们会给我治?” 苏珝错愣住,什么意思。 这时,门被敲响,白玉容归自己起身,目光望着她,话却对外面的人说:“进来。” 苏珝错回头,就见到九虚走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待他走进,她才看清上方摆放着匕首,绷带,止血药。 “这……?”她惊讶。 “虽然你刺我的伤不浅,但是不至于让我昏迷一天一夜,更不会让我发烧。”白玉容归望着苏珝错的震惊,低声解释。 也是因为他的解释,苏珝错的脸色一变,明白了其中的曲折。 “主子。”九虚将托盘放在了里面的软榻上,唤了白玉容归一声。 白玉容归起身放开了苏珝错的手,道:“在这里等我。” 苏珝错见他放开了自己的手,心一慌,冲了两步抓住了他,定色道:“我陪你。” 这些伤是她给他的,她要亲眼见到它们恢复。 “不用,你在外面也是陪着我的。”白玉容归温言相哄。 苏珝错摇头,“不一样。” 见白玉容归还是不肯,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也是不肯退步。 九虚望着两人,微微垂目,没有参与。 白玉容归无奈一叹,但是难得也坚持,“乖,就在外面,我一会儿就出来。” “容归。”苏珝错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坚持,但是也是因为他的坚持,她的心才会更不安,她才更要亲眼去看。 白玉容归见她这般坚持,没了立场,无声反握着她的手往里走近。 九虚不觉得意外,转身去准备药品。 白玉容归褪去了外衫,躺在床上,苏珝错识趣的站在他旁边,只是两人的手不曾分离。 九虚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低头解开了白玉容归的亵衣。 当哪片已经沁透了鲜血的绷带入眼时,苏珝错的身子微微一退,握着白玉容归的手紧了一分,比起昨夜的沁透今日的血染让她心惊。 九虚目不斜视,拿起被绷带遮住的剪刀,快速的剪开了染血的绷带,一圈一圈小心的退下,露出了伤口。 原本光洁如玉的肌肤微微泛红,在心口出那团血肉模糊的伤口处最为明显,血肉外翻,鲜血淋淋。 苏珝错看得心口一滞,这就是她给他带来的痛。 九虚望着伤口,脸色十分凝重,“主子,伤口有炎症,而且止不住血。” 白玉容归听闻之后,并未有神色的变化,只是平静道:“你按照你的方式做吧。” 这时九虚抬眼看了看苏珝错,见她目光定格在伤口上,眼中尽是痛色时,低头望着白玉容归。 白玉容归握着苏珝错随之紧了几分,此刻让她出去已经不可能,那就随她吧。 九虚点头,放下了剪刀,拿着匕首凑近白玉容归的伤口。 苏珝错一看,身子一颤,但是她没有阻止,因为有炎症,伤口四周外翻的血肉已经坏死,若是不及时削肉,血还会止不住。 理解是一回事,但是真的要亲眼看着白玉容归血肉被割,她还是有些承受不住,之前那喘不过气的疼再度漫了上来,让她胸口发麻。 “阿珝。” 心口的肉活生生被挖去,白玉容归的脸色一瞬间就白了,一直不怎么出汗的他立刻遍布冷汗,但是他还是怕会吓了苏珝错,所以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不让她觉得自己太过痛苦。 苏珝错听闻白玉容归的轻唤,忍住麻痛,低头望着他投来的目光,虽然他极力压制,但是她也听出了其中的颤抖。 “我在。”她蹲下身,让他能够更方便的看到自己。 白玉容归脸色苍白,鼻尖额头全是汗,但是他却对她笑,“怕吗?” 苏珝错摇头,“不怕。” “那……为何你的脸色也这般白?”他试图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这样他才不会觉得痛苦。 “因为我难受。”苏珝错看他冷汗密布,连胸膛上也是,却不敢去擦,怕惊扰了正在为他处理伤口的九虚。 白玉容归听她说难受,以为她哪里不舒服,下意识要动。 “别动。”苏珝错见九虚微微瞠目,立刻制止了他,暗暗自责自己怎会这般撑不住。 见白玉容归不放心,她淡笑道:“我只是心里难受。” “不要担心,很快就好了。”白玉容归也对她一笑,安慰道。 苏珝错听闻他的话,不争气的迷蒙了视线,但是又强行压住了自己的情绪。 其实整个过程并未要太久,九虚的手法熟练而快速,将伤口涂上了止血药重新包扎之后,他没有说话,直接端着被鲜血染红的托盘出去。 白玉容归仰面躺着,脸色还是惨白,动弹不得。 苏珝错上前为他将衣服穿上,要系襟口所以放开了他的手。 白玉容归没有挣扎,融着眉眼细细的打量她。 苏珝错为他系好外衫之后,正好宫女端着一盆清水进来,苏珝错隔着垂幔让其放下就出去,然后才起身为他拧帕擦汗,做完一系列的事后,一直躺在床上的白玉容归积攒了一些力气,缓缓的自己坐了起来。 苏珝错让宫女来拿走清水,回头就见他自己已经坐起来了,不由道:“你怎么起来了?多躺躺吧。” “好啊,那你陪我。”白玉容归好整以暇的望着她,虽然脸色还是没恢复,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恢复了之前的轻佻。 苏珝错走了过去,坐在了他旁边,才问:“为何你不戴面具,那些人都没有惊讶?” 白玉容归微微一笑,“阿珝,整个皇宫,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都是你的人?”苏珝错惊讶。 白玉容归没否认。 苏珝错又想起之前他说的话,脸色不由浮现了担忧,“你的伤,是有人刻意恶化的?” 白玉容归点点头,“所以我不信他们。” 苏珝错听闻之后,暗暗神伤,“我以前一直在意着温陌君身旁满是杀机,却忘记了你也是危机四伏,四面楚歌。” “过去的事不要提,只要眼下你在我身边,不曾离开,我伸手就可触及你,对我而言就是最好了。”白玉容归见她又开始自责,心疼的将她揽入了怀中。 “容归,为何是我?”曾经她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是今日她还是想再问一遍。 “若是我知道为何,或许就不会这样了。”白玉容归略微惨淡的一笑,曾经他想过一切办法来阻止这一魔障,但是还是堕入其中,不能自拔。 苏珝错脸色不虞的抬起脸,恶意道:“你的意思是若是你知道为何,你会将我拔除?”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生气,轻轻一笑,道:“不会的,你若是毒,我宁可无药可救。” 苏珝错好不容易激起的小性子,一下子崩析,她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的靠着白玉容归,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白玉容归静静的抱着她,自她回宫之后与自己独处沉默的时间尤为多,所以他不得不找其他的话题。 “今天你去看了他们?”虽然他没指明,但是他知道她懂得自己所指。 苏珝错点头,“看了。” “怪我吗?” 苏珝错身子微微一僵,继而摇头,“不怪。” 就算之前心口还有着怨气,但是如今已经荡然无存了。 身旁的人不可信,就连御医都在对他下手,他若是还怀着慈悲之心,就会埋葬在此,尸骨无存了。 “你若是想做什么尽管做,无需顾忌我。” 突然间白玉容归的一句话,让她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沉默没多久,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前她对九虚说过她想杀了青瑶,九虚都有所迟疑,他却依然让自己为所欲为。 这份纵容让她感动。 “容归。”她的手摸到了他的唇,然后才直起身轻轻的婆娑,“你既然能为着想,那为何我不能为你着想呢?” 白玉容归听闻她的话,秀丽的眉毛愉悦的上扬,“我的小美人儿,似乎长大了。” 对于这个形容词,苏珝错怨愤的瞪了他一眼。 白玉容归握着她的手,由指尖怜惜的吻到了手腕,继而重新抱着她,一股满足的笑意自他的嘴中发出。 “阿珝,我此生死而无憾。” 苏珝错听闻他轻而易举的将死字说出口,心不自觉的一慌,“别胡说。” 白玉容归继续笑着,眉目婉转,笑意翩然。 第314章 藏匿的殇 不知是两人太累,还是相依着太温馨,不多时两人的都困倦的睡了过去,在白玉容归似醒非醒间,他听闻了耳畔苏珝错低喃的声音,道:“容归,若是你非要杀温陌君,请不要让我知道。” 白玉容归睡意全无,抱着她睁目沉默。 殿内无声无息,众人都以为两人歇下,以至于宫女应时前来送膳都被九虚拒之门外。 白玉容归虽然倦怠,但是却无睡意,躺了半个时辰,想到两人没用膳,他小心的起身,不惊动正在熟睡的苏珝错。 走到门外,此刻月色已浓,照得四周全是幽暗诡秘。 九虚见白玉容归走了出来,主动上前道:“主子,可需要传膳?” 白玉容归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对九虚问道:“今日,她可有异常?” 九虚见白玉容归这般问,沉默了一刻,用着极为低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今日姑娘问起了容湮是谁。” 一言出,白玉容归骤然色变,眼底陡然翻腾出万丈骇浪,呼吸撕扯着心口却不自觉,半晌后隐忍着问道:“何时的事?” “就是去后山的时候。”九虚知道他会不平静,但是也不能不说。 白玉容归眼色逼人,眼底一片深浓的暗色,仿佛月光都无法渗透。 就在之前她还告诉自己,若是非要杀温陌君,就不要让她知晓,这是对他的怜悯吗? “你可问过她,是谁告诉她的?” “没有。”九虚摇头,“此事关系主子,属下不敢多问。” 白玉容归听后,嘴角冷讽,“这件事知晓的人还有几个,若非有人刻意告诉,她又怎会知晓。” “主子,您认为……”九虚没说下去。 除了温陌君,还有谁。 “真是可笑!”白玉容归想到这个,顿时心痛如绞,“原以为是守到了云开,哪知却仍是梦月。” “主子,事情未必……”九虚想要为苏珝错申辩。 但是白玉容归已听不进。 “好了!” 九虚见自己的话被他厉色斥断,不敢再反逆他。 但是能止住自己的话,他又能止住自己的心不去绝望的想吗? 自此之后,白玉容归没说过一句话,这件事是他从不愿提及的往昔,是他的禁忌,更是他的耻辱。 而自己千方百计想要掩盖的耻辱,却被温陌君这般轻描淡写的告诉了她,自己早该怀疑的,那一夜她那般绝望一见就穿透了自己的身,那么不留情面,那么心狠手辣,不过三日她又怎会主动回来,还心甘情愿的陪伴着自己。 他以为他等到了情,哪知等到的却是怜悯,他此生最为痛恨的东西。 更何况这还是她给予的。 这无异于将已经爬出了半个地狱的他,重新推入深渊,重堕地狱。 九虚默声望着神色漠然的白玉容归,那眼底翻腾的各色情绪让他看清了一个事实,他的主子正在,绝望。 烛火默然,宁和的照亮了整个殿,映得四周安寂温宁。 苏珝错醒来看到的便是烛火充裕的一幕,以前她总是觉得天一黑到处都是惊心的黑暗,而她曾一夜又一夜的从黑暗中求活。 却不曾想,如今一方烛火就让她觉得格外的安宁,不像之前那般惶惶不安。 想起自己之前的那句话,虽然听似呓语,但是她知道白玉容归一定听得见。 那是她摒弃所有私念,狠定心下的决定。 如果他与温陌君真的不死不休,那就一定不要让她知道,这样她才能自欺欺人。 斟酌间,白玉容归从外面进来,身上穿着薄薄的外衫,没有披上大氅,眉毛与额前都沾染着星点的露珠,看来出去不短的时间了。 见到她醒来,白玉容归按下了涌上心头的情绪,缓步走了过去。之前的腾腾怒火与揪心之痛在望着她那双专注锁着自己的眼睛,慢慢的被压了下去。 “醒了,饿吗?”他走到榻边,轻声相问。 苏珝错没有回答他,反而伸手就握住了白玉容归的手,果然凉得刺骨。 对于苏珝错出其不意的动作,白玉容归第一反应是愣住,而后是回避,但是因为知道这样过于刻意,所以才忍住了。 “你出去了?怎么只穿了一件单衣?”苏珝错见他脸色苍白,伸手再摸了摸他的额头,却隐约还是觉得烫,语气含着责怪:“你的身子还没恢复,而且刚刚上了药,怎可这样就出去?万一严重了,怎么办?” 白玉容归默默的听着她的指责,眼睛看着被她紧紧握住的手,温暖却只能凝固在指尖,无法去到心处,所以他还是冷。 “容归,你怎么了?”苏珝错说着见白玉容归低眉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察觉他神色有异,低声问道。 白玉容归没有答话,反手就将她压在榻上,两人紧紧相依,低声道:“阿珝,温陌君到底对你有多重要?” 苏珝错听他问起这个问题,脸色倏的僵住。 有多重要? 她不知道,情窦初开的时候就被温陌君迷住了心神,感情正在迸发的时候就被无情截断,在她一心想要报复的时候,却被告知事实非自己所看到的这般,而自己还一步步将最爱自己的人逼入绝路。 如今她已经不知道了。 “看来他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白玉容归见苏珝错没有答话,惨然一笑。 “容归。”苏珝错不明白之前都好好的他们,为何一下子就变为了这样,“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却还是抵不过一个他!”此刻他宁可苏珝错不要说出这番话,这样让他觉得自己更加难堪。 “容归!”苏珝错不明白他的怒火和怨气从哪里来,难道是自己哪里没做好? 白玉容归见她被自己说中了心事,慌张无措,残忍一笑,“阿珝,你放心,若是我要让温陌君死,一定会让你……亲、眼、看、见。” “白玉容归!”一说到这个苏珝错就忍不住怒了,难道他不知道这件事是她的底线吗? 她怒了,可是白玉容归却笑了。 他的笑狠狠的刺痛了苏珝错,让她觉得自己之前那句话就是一个笑话,不管自己看不看,他白玉容归的决定也不会做出任何的改变。 “容归,这就是你对我退让的态度。” 白玉容归笑容收住,换上一副狠厉之色,“你的退让是为了保全他,那么这份退让,本王不稀罕!” 苏珝错听闻他的话,面色僵持,许久之后才蹙眉点头,“好,既然不需要,当我没说。” 说着她从推开了他从榻上起身。 白玉容归见她要离开,伸手拽紧了她,“你要去哪里?” “干你何事!”苏珝错冷漠怒视。 听闻这几个字白玉容归只觉心口处的伤口再度撕裂般痛了,她曾对许多人说过这句话,但是却是第一次对他说。 “你要去找他,是吗?”心痛之后,他粲然而笑,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隐藏在深处的伤。 苏珝错听闻他的话,怒色更浓,“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 “不过可惜。”白玉容归笑意翩翩,“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苏珝错瞠目,随即容色大变,愤怒中含着一抹刻骨的惊痛,“你去过那里了!” 她从温陌君藏身之处出来之后就遇上了九虚,所以自己暴露了温陌君的住所,而他在她入宫之后派人去那里搜寻过了。 “怎么,你是在生气他一声不吭弃你而去,还是在生气你将他的住所暴露给了我?”白玉容归抓着她的手不放,但是语气却显得漫不经心。 “为什么!”苏珝错望着白玉容归,怒色犹在,但是声音却格外痛心。 听得白玉容归心头为之一颤。 “之前我们都好好的,为什么你突然又变了模样?”苏珝错不明白。 “为什么?”白玉容归的脸缓缓的转了过来,目光中携着让苏珝错更加痛苦的暗芒,“你看到他被毁去的容貌,你心疼吗?看到他虚弱得几乎不能自立的身子,你着急吗?看到曾高高在上的他,被我折磨得没了人形,你恨过我吗?” 原本被自己一股脑藏入心头的痛,被白玉容归一字一字的挑了出来,苏珝错浑身发抖。 “就算你知道那些是我回馈给他的礼物,你还是恨了我,怨了我,对吗?”白玉容归见苏珝错神色悲痛,另一手按住了心口,恨声问道。 苏珝错无处可遁,伤痛一夕间全数爆发,让她没法假装下去。 她奋力的挣开了他的手,嘶声道:“对!我无法释怀你对他的伤害!就算你们曾有着不可化解的矛盾,但是你明知他命不久矣,却还是苦苦相逼,我就是怨了你!那晚亲眼见到失去一切的温陌君,我也恨了你。可是你明知我会恨你,还会怨你,你依然做了不是吗?这才是我最恨你的地方!” 白玉容归被她大力的睁开,身子酿跄的撞到了软榻上,这样大的动作再度撕裂了伤口,原本就苍白的面容瞬间惨白无色。 苏珝错见他冷汗密下的脸,之前的狞色褪去,慌忙的凑上前,自责道:“容归,我不是有意的。” 哪知白玉容归忍痛撑起身,大力的推开了她,“滚!” 刚浮现的自责瞬间褪去,换上了更为刺心的痛,昨日她被温陌君呵斥滚,今日又被白玉容归呵斥滚,她到底有多不招人待见。 她的伤痛来不及爆发,白玉容归的身影已经宛若鬼魅擒获了她。 第315章 不愈的伤口 “你说我明知会伤你还是不肯放手,是你最恨的。那我也是,你明知一切已经是定局,却还是不惜以命相逼,逼我放手,我也恨极你。然而我最恨的,不曾为谁退步过的你为了温陌君,跟我退了步。” “你认为我的退步是为了温陌君!”苏珝错怒目而视。 “对,有可能不是,是对我的怜悯!是吗?”说到后面,白玉容归的声音近乎嘶力。 “我何曾对你有过这个东西!”苏珝错大声反问。 这个东西,有多伤人,她难道不清楚吗? 她怎么会用在他身上。 白玉容归却扭头,“温陌君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不管是谁,都别想改变我的决定,包括你!苏珝错!” 说完之后,他怒然离去,步伐极快,似风狠狠的刮痛苏珝错的脸。 苏珝错茫然跌坐在地,眼中的泪再度倾泻而下。 无声却尖锐。 那一夜白玉容归没有回乾和殿,苏珝错也没有上床,只是无声的跌坐在地上,任凭四周的黑暗袭来,任由寒冷灌入身体,肆虐心处。 天命时分,苏珝错才起身,因为一夜未动,她浑身僵硬,好不容易挪到了梳妆台前,她没有叫来宫女,自己重新梳发,上妆,弄好之后,她打开了殿门。 此时,正好天命,远远望去,灰蓝色的天正好破笼而出了一丝火红之光。 “皇后娘娘。”守在店门外的宫女见她走了出来,立刻上前。 “陛下在何处?”苏珝错扫视了四周,没有看到九虚的身影,心头微放心,他有伤九虚随侧,那就不会有事。 “奴婢不知。”宫女垂首低声回答。 苏珝错听后不悦的皱眉,一夜不归,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宫女抬眼观察苏珝错,正好见到她蹙眉,心头一紧,不敢发言。 本以为苏珝错会发怒,不想又听对方沉声道:“去煲补气血的药膳,弄好之后叫本宫。” “是。”宫女心头一送跑开。 苏珝错正要进去,但是回头犹豫了,转身对正往宫门口跑去的宫女,道:“等一下。” 宫女即刻收部,躬身等待她的命令。 “本宫随你去。”苏珝错主动走上前。 宫女惊讶,随即点头称是,领着苏珝错朝偏殿的厨房走去。 苏珝错从未进过厨房,也没有做过菜,所以对厨房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进去之后,宫女熟门熟路的生火熬汤,然后将一堆一直备着的药材分类切好。 “怎么那么多药?”苏珝错不解。 宫女停下手里的动作,垂首答:“因为之前陛下交代,娘娘身子不好,所以这里经常备着药膳,说是要为娘娘亲手熬药膳。” 苏珝错一听,脸色一怔,低声道:“是哪一个陛下?” 宫女没听清楚,但是见苏珝错没有再说,也没有问,继续忙碌着。 但是苏珝错却望着那堆药膳,道:“这些都是御医那边来的?” “是。”宫女谨慎回答。 “扔掉!”苏珝错想到白玉容归的伤,怒色对她道。 “啊!”宫女没反应过来。 “本宫说扔掉!”苏珝错怒色重复。 “是,奴婢这就去。”宫女诚惶诚恐的将所有药草都扔了出去。 “走,跟本宫去御医堂。” 那宫女被苏珝错一声令下带到了御医堂,苏珝错站在门口,御医堂设有两层楼,二楼为能近身伺候陛下的德高望重的御医办公,下方分为两列,一列是各色各类的药材,另一边则是往来的学徒以及年轻的医官。 当苏珝错宛若红云般赫然出现在御医堂的时候,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所有人立刻朝门口涌去,声势之大让二楼的人都奔扑着下来,匐在了苏珝错脚下。 “皇后娘娘驾到,老臣有失远迎,还请皇后恕罪。”为首的老御医跪在一行人之首,诚惶诚恐道。 “你是这里的领头?”不懂宫中的官级,苏珝错淡声相问。 跪在地上的人对苏珝错不敢不敬,点头回答:“正是下官,不知皇后可是身子有不适之处?” 苏珝错在门口踱了两步,没有立刻接话。 跟在苏珝错身后的宫女看到苏珝错这样不动却隐动山水的气势,暗自称奇,却不敢过于窥视,只能低头垂目。 为首的人见苏珝错没有答话,早在宫中训练得心思敏锐的他看了苏珝错一眼,提议道:“皇后娘娘一路走来,想必是累了,不如上楼稍作歇息。” 好敏锐的心思。 苏珝错冷笑,“如此甚好。” 楼上,茶香飘溢,散在空气中丝丝抽香。 “你在宫中任职多少年了?”苏珝错手指绕着杯沿画圈,漫不经心的问。 一句成功的让刚站起身子的老御医再度跪下,“足……足足有十五个年头了。” “十五年。”苏珝错微感意外,比起她的父亲也不逊色。 老御医不知她的心思,只能讷讷答:“是。” “看来十五年的时间并未让你看清自身的局势啊。”苏珝错淡淡一笑,眼底的血色却在凝聚。 听闻苏珝错这隐含杀气的话,老御医瞠目,惶恐道:“老臣愚钝,还请皇后明示。” 苏珝错冷哼,“十五年的时间果然让你耳不清,眼不明了,你这般老眼昏花,宫中自然不敢留住你,这里都是足以撼动天下时局的人,若有差迟,非你能担待的!” “皇后娘娘!”老御医听苏珝错的话,感觉一股压力自上而下让他冷汗遍布,“老臣虽然年老,但是还可为陛下分忧,能为皇后分忧,此刻还不想归老。” “你的意思是你是希望本宫将你,赶出去!”苏珝错的话不再隐晦,锋利如刀。 “皇后娘娘。”老御医听闻心头大骇,跪着上前挪动了两步,冷汗密布的脸上尽是惊恐之色,“臣不知何事让皇后不满,还请皇后明示,臣定即刻更正。” 皇后的驱赶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家族,他如今坐稳御医之首的位子,凝聚了几代人的努力,而且下一辈中他还未找到托付之人,若是此刻归隐,无异于是将整个家族埋葬。 他担不起这个骂名。 “更正!”苏珝错这才真正怒了,“陛下的伤已经三日了,不轻反重,这就是你身为人臣的分忧!” 老御医听闻苏珝错的话,脸色大惊,“皇后请息怒,这件事臣已经尽力,陛下的伤口随着日子的推移不仅不愈合,反而往下撕裂,将其他未波及的血肉生生撕裂,臣一直在设法应对,但是如今还没有找到根治的法子。而且本来陛下的伤口已经恢复了几分,但是昨夜却因情绪起伏过大,而再三撕裂,臣彻夜未睡一直在找寻症结,但是却一直搜寻无果。” 听闻这个答案,苏珝错脸色一惊,这是她完全没料到的。 老御医以为她是不信,对她叩首道:“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尽可向荣海公公确认,臣万死也不敢欺瞒皇后。” “那你可发现陛下的伤口四周有何异常?”苏珝错沉着脸,问道。 老御医见苏珝错的声音转沉,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不敢掉以轻心,正色答:“不曾。臣起初怀疑是中毒,但是测试之后,却发现没有毒素存在。” 苏珝错抚摸杯沿的手止住,没有中毒,伤口却不断的再加深。 这是为何? “你对陛下可是衷心耿耿?”她侧眼看了看老御医。 老御医惊慌抬头望着苏珝错,见她眼中尽是冷色,心头一重,还是躲不过吗? “臣……愿以死明证!” 皇后不信她,纵然他有心辩证,也不过是狡辩之言,他别无他法,除此他找不到能证明自己的忠诚之心,又不危及家人的方法。 苏珝错听闻他凝重似承诺的话,心头亦是一惊,见老御医颤巍起身,望着墙面,眼底凄楚却含着坚定之色,待他朝墙面撞去的时候,她飞快闪身,抓住御医的后襟,将他扔在了地上。 “与其在这里寻死,还不如坚定心意解决陛下的隐疾,但是你若是不能治好陛下的伤,本宫有的是法子惩治你!” 说完之后,苏珝错拂袖而去。 老御医跌坐在地,没来得及恭迎,就已经看不见苏珝错的身影。 楼下的人见苏珝错一脸怒容从上方下来,纷纷垂首避让,生怕冲撞了她。 苏珝错目不斜视,从里面走出,望着头顶灿烂的阳光,想到昨夜白玉容归的伤势又加重了,心头一疼,她不明白好好的两人为何突然间又这般生分了。 随即想到御医的话,她的心再度一紧,那个伤是自己亲手给予他的,如果不是伤口或药物的问题,那么只有那柄剑的文章了。 她记得那柄剑是自己随手拿的,而且那些人是宫中侍卫,如今想找到那柄剑怕是不容易了。 那柄剑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让他的伤口久久不愈? 思量间,她已经再度回到了乾和殿。 “娘娘。”宫女一直默默的跟着她,发觉她在深思没打扰,但是见她走到乾和殿门口,却不进去,不由出声提醒。 苏珝错抬头望着乾和殿几个字,纵然里面没人,但是门口的守卫却不松,依然肃容守护。 “陛下如今还在勤政殿吧?” 宫女见苏勖错没有回头,但是话却是对她说的,轻轻点头,“奴婢不知,但是陛下不在这里,多半也是在勤政殿处理要事。” 第316章 崩裂 “本宫要去勤政殿,你就在这里守着吧,本宫不需要人跟着。”苏珝错交代完了,转身即走 。 “皇后娘娘!”宫女想阻拦已来不及,只得自己回去。 勤政殿内,因为没有打开窗户四周都是幽暗的,而且空气也是密闭的,让呆在里面的人都不自觉的收敛了呼吸。 在软椅中枯坐了一夜的人,目光无距,眼中无神,因为伤口恶化而还没恢复血色的脸带着一种痛色与沉郁,哪怕是这般折腾自己,却无法将压抑在心的情绪发泄出来,反而让它沉到了心底,呼之不出。 九虚深陷幽暗,无声的望着白玉容归,眼中尽是无奈。 “陛下。”突然一声小心翼翼的低呼在门口响起。 一直如雕塑般坐着的人冷着眉目,沉声道:“何事?” 因为一夜无话,声音听起来十分嘶哑。 外面的人听闻里面明显不悦的声音,又回头看了看同样眉目不善的苏珝错,暗暗叫苦,早知道就调班了,碰上两个怒色明显的人,他要命短了。 “皇后求见。”硬着头皮说完这句话,他隔着门也能感觉到里面突然冰封的空气,冷冽扑面而来。 里面的人似乎在迟疑,空寂的环境中那不稳的呼吸十分明显。 等了一会儿,里面的人不知为何突然怒了,将桌上的东西掀了一地,怒喝:“不见!” 被呵斥的人转头一脸苦相,面对眼神就能杀人的苏珝错,却又不得不笑脸相迎,“皇后娘娘,陛下正忙,要不然您隔些时候再来?” 苏珝错料到白玉容归不会见她,所以听闻这个答案,脸色也没换,径直推开那个宫人,往门口走去。 宫人见苏珝错要闯,立刻上前拦住,下跪请求道:“皇后娘娘,请您怜悯奴才,不要让奴才难做。” 陛下已经不准了,若是让皇后闯入,那他必定性命难保。 “你怕里面的人让你掉脑袋,那你不怕本宫现在就要你的命!”苏珝错眼色逼人。 宫人一听,脸色如土,“奴才怕,可是君命奴才不敢违,若是娘娘执意闯,那请娘娘杀了奴才吧。” “你!”苏珝错气结,挥手一出,想到那鲜艳的血却生生的停住了。 她本是气言,无心杀戮,而且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别离,她已经无法再起真正起杀心了。 每个人如她都是有父有母之人,每个人的离世都会让心系他的人担忧,伤心。 如她,如温陌君,如白玉容归,都是。 所以没有人能肆意的结束另一人可贵的生命。 宫人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想苏珝错没有出手,正要谢恩,却听苏珝错低声对里面的人道:“我想见你,你真的不想见我吗?” 枯坐的白玉容归听闻她那句想见心就抽搐不已,如苏珝错这般倔强清傲的人,面对温陌君那般柔情也不曾放下骄傲,如今竟为了见他这般低语相问。 若是往常,他早已软了心,融了骨。可是偏偏是如今,在她一心想要给予自己怜悯的时候,她的回心转意并非是被自己的情深所感,而是被容湮背后的故事所动,他宁可她永远不知,他宁可她如往常一般不问缘由踹门而入,这样他才觉得真实。 可是她却这般小心翼翼,这般委曲求全。 他接受不了。 真的接受不了。 “朕,不想见你!”一字一顿,格外用力。 站在门口的苏珝错听闻门后那重若泰山的字压心而来,竟觉不堪重负,心倏的龟裂。 自己学会了珍惜,学会了尊重,抱着一颗真挚的心走到他面前,他却这般决绝,这般狠厉,这般淡漠无情的拒之门外。 她垂下的手,渐渐收紧。 “这真的是你要的吗?你真的要我走?”不问缘由的将她拒在心外,将她放下的骄傲碾碎成灰。 外面那一声不含情绪的质问,让一直坐在软椅上的白玉容归惊的起了身,他望着被日光投影在门上的剪影,纤瘦又小巧,孤单又倔强。 要她走? 不想见她? 这是他要的? 怎么可能! 可是……可是……他该怎么面对她那双写满了怜悯与悲伤的眼睛。 他该怎么面对? 心被他自己扭得变了形,在旁人看不见的体肤下崩然碎裂,他的身躯摇晃着前行,却轰然间倒在了路上。 “陛下!” 听闻里面的那声重响,外面的苏珝错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听闻九虚那声急唤,苏珝错知道出事了。 不管其他,她推门而入,抛开脚下的狼藉,她步步急促的来到了白玉容归身前。 他被九虚扶在肩头,肤色苍白,双眸紧闭,唇色尽褪,仿佛永不会醒来一般无声无息。 “怎么办?”她六神无主,抓着白玉容归的手惶然无措。 九虚用力将白玉容归抱起,朝后方的房间抱去。 苏珝错急急追上,正见九虚将白玉容归放下,随身取出药瓶,倒出另一颗药放入白玉容归唇角,手在他喉间与下巴一压一抬,药就被送入了白玉容归喉咙中。 九虚看了看外面喧杂的声音,没理会怔忪的苏珝错,绕到前方让那些人出去,殿内恢复了平静后,才绕回来。 “他为什么会这么虚弱?”苏珝错心头漫上一分不知名的惶恐,她跪在床前,伸手紧紧握住白玉容归不曾温暖的手。 九虚虽不忍,但是也不想隐瞒,“姑娘那一剑大有玄机,让主子的伤迟迟不愈,且日日加重,这样下去会危及主子的性命的。” 苏珝错听闻之后,害怕得回了头,“为何会这样?” “不知道,至今九虚也没查出异常之处。”九虚万般无奈。 “你刚刚给他吃的什么?”苏珝错望着他。 “续命丹,但是很快也会没有用。”九虚皱着眉,沉声道。 续命丹! 苏珝错回头望着床上紧闭着眼,不发声响的白玉容归,他竟然到了要吃这个地步吗? 怎么会! “姑娘可还能想起那一日,您握着的那柄剑?”九虚沉默了一下,又出声。 或许能从剑上看出玄机。 “我不知道。”苏珝错摇头,“它是我随手捡来的,如今我也不知道了。你们那夜将剑拔出,可记得放置在哪里?” 问到这个,九虚的脸色明显一顿,继而望着苏珝错沉声道:“那一夜,主子自己拔出了剑,不顾鲜血喷溅,将它掷入河中,围绕着宜妃宫中的那条小河直通宫外如今怕已经是无处可寻了。” “他自己拔剑?”苏珝错一眼痛色的望着白玉容归,暗暗后悔自己的冲动。 “姑娘,您若是真心想要善待主子,还请您以心相待。”他们之间的事,不是他这个外人能插足的,所以他也只能点到为止。 苏珝错听着他的话,隐有所指,冷静的望着他,“九虚,你可以据实以告吗?” 昨夜白玉容归的反常,与九虚如今的话,让她隐约知道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下了错。 九虚见苏珝错诚心相问,看了看白玉容归,提醒道:“主子一生最不能接受的目光便是同情和怜悯,比起你,比起温陌君,都甚之,恨之。” “我知道,可是我从未这般看待过他啊。”苏珝错不解。 九虚听闻她的话,只是垂了眉目,“九虚言尽于此。主子不久后会醒,他是希望姑娘在身边的,姑娘可明白?” 苏珝错重新低头,望着白玉容归。 九虚悄然隐退,将空间留给两人。 苏珝错默默的呆在床边,九虚的话她明白,白玉容归的厌恶她也知道,但是她自认为自己从来不曾用那样的目光看待他,为何他会这么理解。 还是自己给他的信心不够,所以才会这般患得患失。 “容归,到底如何才能让你真正的信任我?”她握着他的手放在脸颊,轻轻的倚在床边,低声询问。 等待是漫长的,尤其是对于清醒的人来说,望着阳光在房间中消隐,望着黑夜的寸寸侵蚀阳光,墨色上涌,她侧头再看了看昏睡的人,依然一动不动。 “容归。”她低声喊了他一声,想要叫醒他,却有不忍。 这些日子他休息不好,如今总算能安寝一阵,哪怕是昏迷,她也不忍叫醒他。 可是她又怕,怕他就会这样睡下去,怕他就会这样虚弱下去。 继而离开她。 所以她只能低声不断的唤着。 “容归,容归,容归……” 不期然,被握住的指尖反应性抽动,苏珝错撑起脑袋望上去,只见不曾颤动的羽睫出现了细微的扇动,她一喜,不由凑了上去。 “容归。”她细声一呼,仿佛是怕声响过大惊了他。 然而恢复了意识的人,在睁眼看到她的那一刹,被握住的手一紧,随即毫不留情的拂开了她的手。 苏珝错愕然的望着落空的手,反应不及。 “你出去吧。” 低低的声音,虚弱无力自那张唇中溢出,寒了整个孤寂的夜。 心口仿佛被凿出了一个大洞,风过其中,冰霜漫天。 苏珝错望着空落落的手,却不敢见同样空荡的心。 一双目光含着不死心的希冀,望着白玉容归,“你为何要这般待我?我做错了什么?” 白玉容归的目光挪到了上空,满目冷寂,“既不知我为何这般待你,就离开吧,免得再度被我迁怒!” “你还在意温陌君的事吗?”苏珝错却死死盯着他。 “若是可以,我也不想在意。”白玉容归淡容回答。 第317章 无获 “纵然我告知了你我的心意,你还是如此在意!”苏珝错眼前迷蒙了一片,但是却死死不让那些东西滴落。 “心意!”白玉容归牵唇嗤笑,绝丽而苍白的容颜上浮现了讥诮,“时至今日,我难以相信你对我有心。” 苏珝错听到这里,想到这里,心头全然麻木,哪怕是痛也无法从那片麻木中穿梭。 “我明白了,你后悔了,所以不需要我。” “你想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白玉容归烦怒的闭上眼,不想再谈这个让他心伤的问题。 苏珝错见他对她眼不见为净,心纵然麻木却还是溢出了疼,让她后退了一步,挣扎出一片生机。 她缓缓起身,凝视他良久,最终也只是沉默的转身离去。 既悔了这段情,她又何必放低姿态,苦苦求索。 听着平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一个在他心中构建的城市寸寸崩析,不解释,不挽留,她这么轻易的放弃了一切。 也放弃了,他。 这就是她对自己的爱! 相比对温陌君的,那么的一文不值! 月色凄清,朦胧影绰,薄凉的月影伏在地面,婀娜流动,却无人欣赏。 紧闭的殿门被打开,九虚回头便见苏珝错木然的走出来,眼中是一片入夜的墨色,望之亘古无波,毫无生气。 “姑娘。”他上前刚唤了一声,就被苏珝错举手打断。 “不要靠近我。”苏珝错的声音低沉暗哑,“想要活命,就不要靠近我。” 九虚怔住,难道两人再次崩裂? 苏珝错缓步而去,背影有着说不出寂寥凄凉。他凝视了片刻,转身入屋,还未走近就听里面一道疲倦至极的声音传出。 “出去,让我一个人呆一呆。” 九虚再度一震,最终还是互相伤害了。 如今主子有伤在身,他不能去得太远,但是苏珝错独身一人,这宫中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他有些不放心。 苏珝错一路木然行走,宛若行尸走肉。迎着月光,她止步当下,满满的月色灌入眼中,却觉分外凄冷。 不是说只要有光就会温暖吗?为何她已经将自己置身在光明下,为何还是这般冷? 她俯身一看,不知不觉,她竟然走到了一处石桥上,下方流水潺潺,湿气上浮,所以格外的冷。 看到水流,她蓦地想到了九虚的话,容归将那柄断剑扔入了青瑶宫中的池水中。她眼色一凛,纵身朝那边掠去。 落身在青瑶的院中,熟练气息秉着一口气奔驰到了另一侧,果然发现那里有一条清渠潺潺而行,绕着宫闱,贴着石桥往更为宽阔的地方流去。 正要动,不想后方锐气逼来,她扭身一躲,单足立在旁边的石柱上,冷对来人,才发现对方便是一直保护着青瑶的玄智。 “夜深了,皇后娘娘也看不清路,把臣妾这里当作了你的宫殿?”青瑶的声音自玄智后方传出,轻缓而悠然,语气中却含着一股极强的怨怼。 “整个后宫都归权于本宫,更何况只是你一个小小的妃位之宫。”苏珝错淡笑以对,语气亦是冷淡锋利。 “纵然臣妾只是妃位,但是一切事由仍是陛下做主,娘娘不觉得这样说未免过于喧宾夺主了?”青瑶冷然质问。 “怎么,本宫若是要在这里翻腾,你还能如何?”苏珝错双手环胸,一派冷漠,“你以为你的护卫能打得过本宫?” 青瑶被她的话戳中要害,的确她不能奈何她,而自己的侍卫也不是她的对手。 “但是娘娘也不是刀枪不入,臣妾宫中的人武功虽你及娘娘,但是胜在多,娘娘若是不想惹陛下生气,最好还是安分点。” “安分!这个字还是送给宜妃你自己吧。”苏珝错放开了手,松动了一下筋骨。 吓得玄智拔剑肃对,青瑶也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苏珝错看后,不屑嘲笑,随即纵身扎入了池中。 青瑶瞠目望着苏珝错跳入寒冷的池水中,要知道如今寒冬未退尽,加之夜深池水冰凉刺骨,她一袭单衣竟不管不顾的扎了下去。 “公主,她这是作甚?”玄智也被眼前的一幕所惊,不解问道。 青瑶摇头,她也不知道行动诡秘的苏珝错要做什么。 她怕苏珝错耍花招,一路跟去,却见苏珝错潜入池中仿佛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不停的换气,又不停的扎回去,仿佛此刻她置身的不是寒泉,而是温池。 她看不懂。 苏珝错泡在这宛若寒冰的水中,冷得浑身颤抖,但是想到断剑,她又强逼自己扎入底部找寻,怕错过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她还刻意将垂在睡下的小草拨开来看。 细细勘察之后,已至万籁俱静之时,四周安静似无人之境,若非她时不时的活动身子,拍起了许许水花,其他人还不知道里面有人。 青瑶站在那里一直望着苏珝错,眼中的情绪却十分复杂,仿佛是看出了苏珝错的心意,又仿佛看不懂。 不知不觉,夜色更深,宛若最浓重的泼墨,一层涂一层,将万物纳入无望之中。 苏珝错疲惫至极,找寻了那么久,她不仅冷而且累,刺骨的水仿佛穿透了皮肤,渗到骨髓一般,冷撤了她的心。 忍受了那么久的寒气,最终还是一无所获,让她倍感失落。 “你在找断剑。”一丝含着讽刺的女音在冷寂的夜中响起,让她扬眉。 苏珝错动了动身子,耗费了太多力气,以至于上岸都格外费劲。 青瑶见她不否认,欢愉的笑了两声,“一向聪慧过人的皇后娘娘竟然被人戏耍了,真是好笑!” 苏珝错蹙眉,“戏耍?” “看皇后的样子似乎真的不知道。那臣妾就好心的告诉你吧,断剑一直被容哥哥随身带着,直到走出了这里,他都不曾扔弃。”说到后面的时候,青瑶的声音夹杂着丝丝苦涩。 纵然她将容哥哥伤得那般深,容哥哥依然割舍不下。 苏珝错听了之后,脸色只是微微的一沉,却没有发怒,撑起虚软而冷极的身子,她蹒跚的迈步。 青瑶没有阻止,直直默默的望着她。 走了几步,苏珝错突然回头,望着青瑶的目光沁着月光,格外森寒。 “青瑶,你那晚有没有勾结外敌!” 青瑶陷入沉思,被苏珝错突然的问话惊住,随即怒然侧身,“我不是你,不会联通外人对付容哥哥!” “最好是这样!”苏珝错再度转身离去。 然而在她离去之后,青瑶的脸色却变了。 “公主,难道她看出了那晚我们与楚衔玉的事?”玄智惊讶。 “闭嘴!”青瑶厉斥,随即入殿。 然面色再平静,心却无法平静。 难道那一夜楚衔玉还背着自己做了什么,而自己却未察觉? “玄智。”在即将迈步进入殿内的时候,青瑶厉声唤身后的玄智。 “属下在。”玄智上前听命。 “明日安排一下,本公主要私见楚衔玉。” “是。” 踏着最浓郁的夜,披着最寒冷的霜,苏珝错一步一步的朝着乾和殿走去,满目的黑暗,让她步伐虚伐。 她走了几步,寒风拂过,整个人仿佛成为了雕塑版难以迈步,为何九虚要骗她? 她想不明白。 因为过于深夜,路过的人都很少,所以没有见到狼狈而绝望的她。 这件事无须追究细枝末节也可拼凑全局,那一夜自己不自觉又成为了某一个人挫伤容归的武器,那柄剑躺在那里,是她最顺手的位置。 对方对她十分熟悉,甚至将她的情绪都把握得恰如其分。 这样的人,不多。 真的不多。 木然的走到了乾和殿,蓦然抬眸,当那一室的灯火倒影入眼的时候,她怔愕了。 以往这个时候,她已经歇下,伺候她的人也会熄灯。 难道是知道她不在宫内,所以专门为她点的照明灯吗? 她惨淡一笑,受尽了苦难的她终于还是有了一个容身之处。 然目光游进,望见独驻在殿门口的身影时,她目光一迟,步伐也顿住了。 “你……为何会在这里?”她惊讶的望着九虚,心里不去想里面的人。 九虚转眼便见苏珝错头发散乱,衣服浇湿,脸色发白,步伐酿跄,眼中一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侧身请她进去。 苏珝错望着被烛火临摹在门扇上的身影,对方一动她的心就一颤,加之自己如今这般狼狈,她想也不想的转身往外跑。 “姑娘!” 还没跑几步,就被九虚大声的呼声阻拦了去路。 “陛下,在等您。”身后的人毕恭毕敬的说道。 苏珝错背对着后方的人,没转身,她不想见他,两人每见一次总是相互伤害,她不想伤他,也不想被伤。 或许是她迟迟不归,亦或许是里面的人等得太久,当九虚连续两次阻拦的声音之后,紧闭的门扉被人打开。 单单是吱呀一声,就让苏珝错捏紧了手。 后面的脚步声一轻一重的落在了地面,没有第三声,沉默的等待苏珝错的回身。 苏珝错知道白玉容归定是出来了,但是却犹豫该不该转身。 后面的人等待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不肯回身,声音难掩怒气:“你若是想走,那便走吧。” 一句话激得苏珝错即刻转了身,然而回身却刚好见到白玉容归转身入殿的背影。 淡薄的外衫,纤细的身形,虽然绝尘却也孤寂。 “容归。”苏珝错大步跟上。 走! 她能走到哪里去! 第318章 协议成 “姑娘,陛下等了你两个时辰。”进去之前,九虚侧身对苏珝错解释了白玉容归发怒的原因。 苏珝错却止步瞪着他,“为何要骗我!” 九虚垂下眉目,没去解释。 苏珝错也不做停留,进去时才觉殿内一阵暖意,白玉容归偏爱软榻,殿中不见人苏珝错只得继续往里走。 刚走到垂幔前,就被一道大力的手捏紧了手臂,对方用力一甩,将她欺身压在了软榻之上,暖和的锦被在隔着湿透的外衣贴在她皮肤上,感觉不到暖意,反而感觉彻心的寒。 手下的触感让上方的人微露愕然,之前隔得远,加之光线不明,他竟没发现她浑身都湿透了。 “本王怎不知美人儿还有半夜游湖的习惯?”心虽然不忍,但是语气上他却不肯松软。 想到自己因记挂她而急急赶来,却一直不见她回来,就克制不住生气。 捏紧自己的手放开,苏珝错没有觉得呼吸通畅,反而更是紧凑,“我自己也不知道。” 在见到白玉容归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真是傻,若是他真的危及一时,九虚又怎会安然等待于宫中,他又怎会云淡风轻的继续坐在这里等死。 他还有力气对自己发怒,说明一切还没有超离他的控制。 反而是自己太在意反而没看清他的用心。 “为何这般湿漉漉的回来?”白玉容归见苏珝错苦涩一笑,心头似是被针扎过,隐隐的疼。 “你不知道吗?”苏珝错侧目迎视,眼中半悲悯半嗤笑。 “别这么看我!”白玉容归厌恶她用曾看过温陌君的目光来看他。 “怎么,心虚?”苏珝错极淡一笑。 “苏珝错!”白玉容归受不了她这样,伸手揪住她的衣服,二话不说就开始褪。 “放开!”苏珝错见他开始撕自己的衣服,伸手阻止。 白玉容归力气极大,若是用蛮力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若是要用内力,她又舍不得。 她反复握紧又松开了手,没有挣扎,她从来不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白玉容归也未停止,但是当衣服只剩下亵衣的时候,他止了手,背过身往门口走去。 苏珝错孤零零的坐着,目光僵直的停在了一处,但是听闻白玉容归对九虚交代备热水的时候,她不争气的酸了心。 白玉容归再度回来,她抬头望着他,“你不知道为何我会这样回来吗?” 九虚会那样说,难道不是他试探自己的旨意吗? 白玉容归被她这样质疑,一口气哽在胸口,急促的上前了两步,想要捏住她的下巴发泄,不想刚触及她冷似寒冰的温度时,心头不忍了。 欲抓的手转为了覆住,怒气未平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无奈,“你也开始怀疑了我吗?” 苏珝错感受着脸上那片温暖,一直强撑的冷漠再也绷不住,她俯身将面前的人抱住,“容归,我们不要吵架,我们不要质疑,我们不要为难对方好不好!我很难过,很难过……” 白玉容归没料到一向高傲不肯服软的她会突然抱住自己,还说出这样一番让他心酸的话,身子僵直了好一阵,才软下。 “我也是,很难受。” 苏珝错听闻之后,不受控制的泪沁出眼眶,布满了整张脸。 白玉容归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扶着她的后背,目光中尽是无奈。 九虚备好热水,敲了敲门,两人才放开。 “你的身子很冷,泡泡热水吧,不然明日定会生病的。”白玉容归放开她,抚摸着她已经凌乱的发。 苏珝错听闻,重重的点头。 她沐浴的时候,白玉容归并没有凑过来,而是一个人仰面躺在软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因为身子一直处于寒冷状态,一入热水,才觉得僵硬的四肢开始活了过来。 泡得差不多,她从木桶中起身,披了一件纱衣钻到了软榻上。 白玉容归还未睡,被她惊扰的思绪,他反手将她拥住,侧身一转就让她躺在了里面,手一动摸到她还未干的发,再度无奈一叹,“头发还未干,不可躺着。” 苏珝错任由他牵着坐起来,白玉容归起身拿了一张干的巾帕走回去,握着她的发轻轻擦拭。 苏珝错望着在她黑发间穿梭的手,修长如玉,洁白似雪,黑白交映竟有着说不出的动魄惊心。 “容归。”她低声一唤,声音幽转。 “嗯。”回答的人平缓淡然。 “那晚我刺你的断剑还被你收着吗?”她低声问道。 拨发的人动作微顿,随即点头:“嗯。” “你的伤口迟迟不愈,可跟上方涂抹的东西有关?或者跟剑本身有关?” 苏珝错的推测,让白玉容归放下了手,目光平静的望着她,“你知道了。” “不,我不知道。”苏珝错摇头,抬头迎对他的目光,“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肯让我知道,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玉容归微微抿唇。 “容归,你到底何时才肯让我知道?”苏珝错眼露焦急,等了那么久,为何他迟迟不肯开口。为何她还是一无所知,连为何惹恼了他都不知道。 这样的她,很没安全感,也很没信心。 白玉容归望着他的目光,微显痛色,无可奈何之际,他伸手再度拥住了她,“阿珝,你可知我可以放弃一切,但只求亲手取温陌君的命。你说我不断的在逼你,可你又知不知你也是在逼我。” 苏珝错第一次听白玉容归这般痛诉,心揪作一团。 “你一次次为温陌君来忤逆我,一次次为他来伤我,你可知我很难受,难受得心都在痛,你看得到吗?” 苏珝错紧紧的靠着他,这番话当初温陌君也说过,两个男人竟对她说出同样的话,到底是她的问题,还是他们的问题。 难道自己已经这样承诺,还不能给予身旁的人信任与踏实感吗? 若是连容归自己都是这么感觉的,难怪九虚会这样来试探她。 “容归,我只是没有信心,我怕在我浑然不知的时候就失去了你。”当初她就是这么失去温陌君的,她没有勇气与能力再经历第二次。 “不会的。”白玉容归轻轻吻着她的发,低声承诺,“你永远不会失去我。” 苏珝错难以辨别,心头的不安依然无法平息,但是她不忍再继续这个让他们心伤的话题,伸手紧紧的抱住他。 恨不得骨血相溶,密不可分。 一番磨心之后,两人平静下来,静静的相并而卧。 “容归,你的伤如何了?”说着,苏珝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之前一直未退的烧终于退了下去,不再滚烫。 “不碍事。”白玉容归揽着她,让她靠在自己心口,柔声回答。 “伤口若是迟迟不愈合,会伤元气的。”苏珝错却无法放心。 “已经找到症结了,过些日子就可痊愈,不要担心。”白玉容归安慰道。 见他这么说,苏珝错不再问。指尖在他的心口处画圈,隔了一会儿,她又问:“你之前为何生我的气?”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白玉容归的眉头蹙起,“过去了,不提了。” “真的,过去了吗?”苏珝错迟疑问道。 白玉容归转身,将她压入怀中,点头道:“嗯,过去了。” 苏珝错知道这件事必然跟他绝口不提的过去有关,所以他才不愿开口。 最近自己到底做了哪些事,牵引出了这件事呢? 月色皎洁,丝毫不被夜色所碍。不管夜色如何沉重,月都与夜同在,从未分离。 一处深寂的府邸,一声声连续的咳嗽声打破了月夜的默声相伴。 “看来你这次元气大伤啊。”一声戏谑的声音随着那忽高忽低的咳嗽声响起。 被讥笑的人试图忍住咳嗽声,不想一压气反而咳得更加厉害,半晌之后才有所好转。 “让陛下见笑了。” “怎会!你这样才让我觉得有安全感。”戏谑的人含笑回答。 “是吗?那陛下是答应了我的要求。”咳嗽声退,一道沉哑的声音响起。 “温陌君。”那人声音一转,低沉的唤出了对方的名讳。 温陌君红潮未退的脸上布着青筋,也溢出了笑,“愿闻其详。” “她如今可在宫中?”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温陌君的笑意一下子凝固。 问话的人没听见自己的回答,又问:“你是不知,还是不敢想?” 温陌君凝固的笑意一化,丝缕渗骨,“他在,她自然也在。” “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所知嘛!还知道你已经握不住她的心了。” 温陌君没接话,只是笑着的唇角略显牵强。 对方似乎不介意他的沉默,反而用着喜悦的语气道:“看来我也不是没有机会。” “云穹!”温陌君不敢置信的望着对面的人,喊出了他的名讳。 对于温陌君的激动,云穹并不意外,“要知道,自我登基以来你是第一个直呼我名讳的人,不过我不跟你计较,她似乎不怎么喜欢小气的人。” “如今的她,非你能想的。”温陌君提醒。 “是吗?”云穹毫不在意他的提醒,“当初身为质子的我没资格争,可是如今身为帝王的我已经有了资格,为何不试试。” 她能放弃温陌君,移心白玉容归,那么她就还能再度移心。 第319章 和好 “你当她是什么!”温陌君激动的撑起身想要扼住云穹的衣襟,但是浑身无力,已让他不良于行,更不要说抓人了,已属奢望。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的!”云穹睨他,眼中尽是鄙夷,“当初她重获新生,你不是也没有留住她吗?既然爱,为何不肯割舍一切留下她,若是她将心给了我,我定不会如你这般畏首畏尾,伤人伤己,将她错手推给别人!” 温陌君没想到云穹会对他说出这番话,更没想到原来她已经在云穹的心里扎了根。 当初的自己的确不够狠决,也不够果断,才致使两人一步错,步步错,到了今日的田地。 云穹收起脸上的厉色,含笑道:“我同意你的提议,你可以放心的休息,该为你做的我一件不会少,但是不该你管的你最好问都不要问!” 温陌君望着转身离去的云穹,无奈一叹,这就是命数吧。 只是他不懂人不能绝望太多次,否则就是离魂之人,哪怕是献出真心,豁出性命,留下的依然只是一个躯壳而已。 这才是当初为何他就是无法留下她的原因。 “陛下。”自温陌君来到云穹这里之后,莫峥就接替了寒烈的责任,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虽然知道陛下与云穹之间有着协议,但是也知两人并不和谐,所以一直提放着他的。 听闻对方那骇世之言脸上震撼却也知不该多言,但是见陛下这般黯然神伤,也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 但是温陌君比他想得坚强,他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情绪,眼中恢复了淡色,“如今宫中的情势如何?” 莫峥听他转移了话题,立刻敛容,“如今白玉容归假扮您在运作朝纲,虽然表面一片平静,但是已经有一些人起了疑心。” 一些人? 温陌君听后靠回了床上,“应该是楚衔玉的耳目吧。” “陛下知道?”莫峥惊讶,他以为陛下会不相信楚衔玉的叛变之心,以为是苏相捏造的,因为自苏相过世之后,陛下从不曾问起楚衔玉的下落。 “恩。”温陌君虚软的应声。 “那陛下需要臣做什么吗?” “暂时不需要。”温陌君缓缓闭上眼,“你下去吧。” “是。”莫峥见他要休息了,直接走了出去。 莫峥离去,温陌君缓缓的睁开眼,这具身子已经越来越不行了,不知道哪个时候就会突然没了声息。 可是想到她,一直隐隐压抑的执念依然在心底起伏。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默然一叹。 “阿错。” 一声低喃,融了太多不可诉的情,缠了太多放不下的念,却无法告知那人,只能独自承受。 似梦似醒间,相隔不远的苏珝错恍惚的听闻有人在唤她,迷糊睁开眼,触及的便是白玉容归安睡的容颜,以及一室的幽暗。 夜还是黑的。 苏珝错暗暗垂眸,那一声阿错,像极了他的声音,是恍惚之闻吗? “怎么了?” 苏珝错怔忪间,白玉容归动了动身,见她睁着眼,低喃了一句。 “没事,只是突然醒了。”苏珝错淡淡一笑,靠着他。 “可是冷了?”白玉容归拉过被子替她盖上,不让她被冷到。 “没有。”苏珝错靠着他的身子不由紧了几分。 白玉容归因为睁眼,也没了睡意,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意识朦胧,苏珝错又沉沉睡去。待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的午时,她望着被昼充斥的宫殿,光泽流转,满目染辉。 她还没动,殿门就被人推开,白玉容归携光而入,一室光华。 “才醒?”他走到榻前,自然的摸着她的脸,轻笑。 “恩。”苏珝错点头,看了看榻,蓦地望着他,“为何很少见你睡床上。” 白玉容归听闻微微抿唇,伸手将她从榻上抱起,“因为这样你才能离我近一些。” 苏珝错听闻,无声含笑。 “午膳备好了,我才伺候你梳洗可好?”白玉容归将她放在了梳妆台前,眉目蓄情。 “恩。”苏珝错脸色微红,轻声应答。 白玉容归走到殿门口,将清水端近,让她洗漱之后,细长的手指捧起了她的发,望着镜中的她,道:“可有想要的发髻?” “随意吧。”苏珝错温柔一笑。 白玉容归点头,含笑的为她挽发。 苏珝错从镜中望着目光专注,姿容绝丽的人,无暇如玉,清美若烟,毫无沉间世俗之态,尽是傲然绝尘之势。 他修长纤直的手缓慢的,温柔的将她的发轻轻挽起,一举一动都那般优雅,仿佛不是人间所有。可是这样翩然洒脱的人,为何却有着刻骨的恨? “好了。” 在苏珝错的发怔的时候,白玉容归为她绾好了发。 苏珝错挽着头上那简单的发髻,虽无惊世的美,却也有慑人的态,简单无奇而又温婉至极,她轻轻一笑,眉梢尽弯,红唇微扬,清艳脱俗。 白玉容归将手放在她肩上,笑着问:“可是满意?” “自然是极好的。”苏珝错点头称赞,左右看后,嫣然一笑,“容归,听人说绾发便是同心,是一生一世都不放弃彼此的承诺,你认可吗?” 白玉容归环手抱住她,下巴放在她肩头,“我以为你不知。” 随即侧头轻吻着她的侧脸,“我早已做足了一生一世的准备。” “我没有。”苏珝错却摇头。 白玉容归神色一怔,放开了她,克制的脸上悄然蔓延开一抹悲色。 苏珝错转过身,拉住白玉容归的手,漆黑的眼瞳尽是认真,“我不想一生一世,可是却想着与你的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或许之前她不够懂爱是什么,可是如今她很清楚,她对白玉容归是爱,一种不能舍,不能弃,不能收的执念。 白玉容归听闻她的话,克制的脸上猛地一喜,眉梢处尽是温而浓的情,最深的情自心处溢出,展现在嘴角化作了他最粲然的笑。 那笑似万花飞盏,艳过万物。 午膳之后,白玉容归就离开了,苏珝错一个人坐在殿中,苏珝错担心他的伤势未愈,让守在殿门外的九虚跟上去。 殿外的人就剩下就是一些武功平平的人。 殿中的她坐在大厅内,一口一口的浅酌着桌上的茶。半个时辰后,严羲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主子。”进殿后,严羲就行礼。 苏珝错看着他,平静的脸上露出了沉色,“如何?” 昨日她就派严羲出了宫,去调查一些事。 严羲垂首,“依然没有誉妃的消息。” “还是没有。”苏珝错听闻之后,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子责罚。”严羲自责没有完成嘱托。 “这件事不怪你。”苏珝错挥手免了,随后起身,踱步沉思。 严羲见苏珝错这般凝重,心里的自责更甚。 “你已经将整个皇宫试探过了吗?”苏珝错再度确认。 “是。”严羲肯定回答:“连冷宫与天牢都去探过了,还是没有。” 苏珝错止步,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宫外的人可有打听到温陌君的下落。” 上一次之后温陌君必然会搬离那里,只是诏月虽然不小,但是也不大,尤其是被白玉容归盯上的他。 “暂时也没有下落。”严羲自责的垂首。 都没有下落! 苏珝错重新落座,到底是温陌君自己有计划,还是他遇险了? 文柔竟然也没有出现过,难道在那一夜就出事了? 若真是如此,文相又怎能沉得住气? 如今宫中朝中已经混乱了,站在面前的人都无法分辨他背后的势力到底归谁!到底那些人是楚衔玉的,哪些人是温陌君的,而又有哪些人是白玉容归的! 他们到底在谋划着什么! 一系列无解的问题让她毫无头绪,越想越无力,最后她闭上眼克制情绪。 严羲见苏珝错眼色变幻极快,知道她是在猜测如今的情势,不想让她过于失望,他进言:“主子,按您的吩咐,另一半人已经融进了宫中,没有引起他们的察觉。” “嗯,好。”苏珝错点头。 思绪反复沉结后,她睁开眼,望着严羲:“下午你随我去一趟文相府。” “啊?”严羲意外,“可是主子身在宫中,要想出宫怕是要惊动容亲王了。” “不必,他下午应该不会来找我,准备一下,我们直接跃宫墙。”苏珝错已经坐不住了,她意识有什么事情已经撒开了手掌,准备将天下都翻搅进来了。 “是。”严羲本想劝阻,但是见苏珝错的样子就知不可改,也就答应了。 苏珝错叮嘱外面的人说她要午睡,不要来打扰后,就抓紧时间跟严羲跃出了窗,因为怕被人认出来,她没有穿那耀眼的红衣,换上了与严羲同色的黑色紧装,头发高束,犹豫了一下想要解开绾发,却还是舍不得。 随手拿了一张纱布包裹了一下,看了一眼严羲,低喝道:“走!” 两人踏窗而出,轻点在屋檐上,身子如同轻燕浮没在宫阙间,默然消隐。 “你可知去文相府的路?”路上苏珝错低声问严羲。 “嗯,主子请随属下来。”严羲挡在苏珝错身前,为她破风,保存内力。 两人收敛气息,从宫墙上划过,因为速度极快,加之动静细微,没有被人发现,成功出了宫。 第320章 解药 一路踏着边墙,窜着小巷,从城南来到了城东,严羲带着苏珝错来到了一处安静的府邸,里面虽然不比当初的文相府来得匠心独运,却也是闲适雅致,风亭石桥,长廊楼榭,幽转迂回,鳞次栉比。 严羲对苏珝错打了个手势,苏珝错领悟两人从外墙入内,沿着边围一路探入府中深处,偶尔有丫鬟与家丁走过,却无人发现他们。 蓦地,耳畔响起了一阵压低的交谈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两人不约而同的朝那边潜去。 “请大人大发善心,想想法子救救属下的女儿。”一声苍老的声音含着请求悲戚的响起。 “如今我与白玉容归之间还有余地,不可打破,否则前功尽弃。”一道温和却稍显低冷的声音回答道。 “如今小女已经被羁押在天牢数日,属下怕她会撑不了太久。”之前的声音又响起,字词间尽是对女儿的牵挂与担忧。 但是他请求的人却无比淡薄,依然不肯答应,“这件事暂时押后,你要清楚他既然不动你的女儿,自然是她还有价值,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苏珝错从两人的声音知道了两人的身份,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亲耳听闻还是觉得十分惊讶,文相与楚衔玉果然是有关系,而且还是主仆关系。 看来他也是破国余孽。 只是文柔何时被羁押入牢的? 严羲见苏珝错疑惑的望着他,意外的摇头,他刺探过两次,都没有发现文柔的存在。 那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文相说谎,要么天牢内有乾坤。 但是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既然已经知道文柔的下落,苏珝错拍拍严羲,准备走。 刚动,就听闻那边又发出了动静,像是紧闭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了一样,重重的拍在了门上。 “谁!”一道森冷的声音厉斥。 苏珝错对后面的事没有兴趣,起身准备潜走。 “楚衔玉!”一道熟悉的娇斥声,让她再度停了下来。 严羲跟随着她,她突然停下,严羲也骤然收身。 苏珝错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竟敢利用我,还背着我做事!”娇斥声怒气冲冲的指责。 苏珝错心神一凛,没错了,这个声音就是青瑶。 “青瑶公主,衔玉约您在偏房见,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楚衔玉的声音似乎没有被她的怒火所激,声音依然温和。 但是熟悉他的苏珝错却轻易的抓住了他温和声音下,那隐含警告的提醒。 她对严羲做了个且等的手势,两人重新回到窗下潜伏。 “等!”青瑶怒色不减,反而更涨,“楚衔玉,你要清楚你是什么身份,本公主可不是吃素的!更不是你能拿捏的!” 文相本是跪在地上,在青瑶冲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起身,见她与楚衔玉之间冲突,不知情况还不好断定,却也无条件支持楚衔玉。 “宜妃娘娘,这里可是臣的府邸,娘娘这般莽撞前来,还是不妥吧。” “闭嘴!”青瑶此刻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见文相的提醒,上前一步,伸手指着楚衔玉,“当初我答应与你联手,为的是利用那些人逼走苏珝错,让她与容哥哥决裂,也顺便要温陌君的命。但是你!你怎么可以在那柄剑上做手脚!” “衔玉不知公主的意思,那一夜衔玉去时一切已经发生了。”楚衔玉温和辩解。 “你说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想害死我的容哥哥,想要独吞诏月,是吗!”青瑶大声质问。 苏珝错听闻青瑶的话,心头震撼,她以为那一夜她刺白玉容归的剑是意外,楚衔玉的抵达是因为他跟温陌君达成协议来救他,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楚衔玉才是策划一切的人。 而且他还要借自己的手对付容归! 她忍不住冷笑,当初她甘愿成为容归手中的剑,无情的刺伤温陌君,却不想温陌君也一心想借她的手伤容归,如今楚衔玉竟然也利用起她了。 她可真是一颗至关重要的棋子啊! 严羲听闻那些话,一直注意着苏珝错的表情,怕她会冲动。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对于诏月,衔玉从未掩饰过觊觎之心,只是答应公主的,衔玉也不曾食言。公主得利却不忍背负代价,这未免有点说不过去。”楚衔玉淡无音色的说着,“那件事是意外,衔玉再怎么厉害,也无法算计苏珝错的心思,怎么能知道她会伸手拿把柄剑,从而在上面做手脚。” “废话!”青瑶自然不信,“你的心思如何本公主很清楚,若非你当初承诺助我,且只是为了救走苏珝错,本公主又怎会相信你!本公主已经再三的防你了却没想到还是被你摆了一道。眼下什么都不要解释,解药!本公主要解药!” “公主,那毒真不是衔玉所为,如何拿得出解药!”楚衔玉不动声色继续否认。 “你是要逼本公主吗!”青瑶气极。 “不敢,衔玉断然不会有这份心思!”楚衔玉温和回答。 “楚衔玉!” 随着那一声厉斥,房内的人开始交手,破空的劲风一声接一声,抖动得整个空气都开始浮动。 苏珝错靠着墙,一字不落的听得完整。她了解楚衔玉,同样楚衔玉也了解她,若是他真的要算计自己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这样的耐心与判断力,在他忍辱负重为温陌君卖命的时候怕就练得炉火纯青了。 诏月,他想要的依然还是诏月! 不择手段,不惜一切! 几个回合之后,一声重物落地,有人败了。 “衔玉本是怜香惜玉之人,公主为何非要逼衔玉呢!”败坏的语气,含着一份内敛的怒火。 “楚衔玉,有胆子你今日就杀了本公主,否则本公主回宫必然会将真相告诉容哥哥,我们一拍两散!让他看到你的真实面目,你是如此的不可信,之后你要想再得到什么,就难了。要是容哥哥与温陌君联手的话,你还能得到什么!” “你在威胁我!”温和的嗓音散去,换上了幽寒之调。 “露出本面目了!”青瑶冷笑,“我说到做到,你要不要试试!” “大人,宜妃可是凤灵最得宠的公主,若是她此刻在属下府中出事怕是不妥,大人请三思!”房中的文相见楚衔玉动了杀念,焦急劝慰。 “留下始终还是祸害!”楚衔玉的声音冷似寒冰,青瑶的话触动了他的隐晦。 他之所以不曾和温陌君与白玉容归正面迎对,就是担心两人被激怒,反而联手对付他。 当初他在温陌君手下呆了好些年,很清楚温陌君的个性,其间他也与白玉容归合作过,对方的智谋与心计都不下于他,甚至能懂得隐忍和折服,若是真的有这样一天,他必败无疑。 他不能行差走错,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所以他不允许有任何的危险出现。 “可是大人,宜妃出宫自然是有人知晓的,若是她回不了宫,那必然会引起怀疑, 加上如今容亲王在宫中,他与宜妃又是兄妹,一旦查下来,你我都危险了。”文相再度劝慰。 苏珝错同意文相的话,这个时候楚衔玉不应该动杀机,应该交出解药,两不相欠。 文相的话,楚衔玉心里十分清楚,可是他如今被青瑶威胁,心头的怒火未散,依然不肯低头。 此刻青瑶只要承诺一句,交出解药,两不相欠,就可化解。 苏珝错等待青瑶的这句话。 但是青瑶却极为不懂事的喝道:“那你就杀了我,否则我必说服容哥哥联合温陌君,杀了你!” “宜妃!”文相见她这般说,难忍意气冲动吼道。 苏珝错也十分意外,她这是在……找死! 一声尖啸的破空声斩碎了空气,她闻之,顾不得许多伸手按在窗户上,翻身而入。 “主子!”严羲大惊,立刻追身而上。 楚衔玉眼含杀机,既然她一心求死,那他就斩草除根了! 手中的剑横贯着刺向趴在地上的青瑶,激起一股无名的风。 青瑶见剑逼来,脸上的怒火消失,如等待般静默。 苏珝错跃窗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文相本站在一旁,听闻后方的响动,见两个黑衣人也越窗而入,大惊失色,正要出声喊,就被后面的黑衣人执剑架住了脖子。 “敢叫你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他老实的噤口。 楚衔玉的剑势不可挡的逼上青瑶,正要刺入她的颈下动脉,不想一柄寒光从旁边笔直蹿出,将他的剑打偏。 青瑶毫发无损! 楚衔玉怒火中烧,反手回剑,想也不想就朝一旁的人刺去。 苏珝错早有准备,剑在掌心一转,迎对而上。 “锵”的一声,剑尖相抵,轻颤着分开,两人一前一后,迎面而立。 楚衔玉这才看清来人,脸色震骇,“珝错!” 对方身穿黑衣,朴素简单,却掩饰不住那一身的清艳与冷绝,一双清眸沁着寒光,泛着让他心惊的淡漠。 “我都听到了。”苏珝错冷目望着他。 “皇后娘娘!”文相也看到了苏珝错,腿下一软,虚软的跪了下去。 严羲的剑随之而挪。 楚衔玉回头看了看严羲,才扭头望着苏珝错,“你怎么来了?” 语气闲同家常,只是握剑的手没有松。 苏珝错看了看他的手,对他伸出手,轻声道:“衔玉,将解药给我。” “你也认为是我做的?”楚衔玉含伤低问。 “衔玉,你了解我,”苏珝错望着他,“同样我也了解你。” 第321章 调虎离山 楚衔玉的表情细微的变化,但是望着苏珝错的目光依然含伤,“你相信她,却不信我!” 青瑶这才从地上起来,见苏珝错挡在了自己身前,忍不住讽刺:“皇后娘娘竟然这个样子出宫,不知又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是你连见不得人的事都做不好,有什么资本叫嚣!”苏珝错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这个时候还跟她呈口舌之快。 青瑶被她一斥,脸色又怒,但是也知眼下不是争风的时候,站在苏珝错身旁,望着楚衔玉,“不要以为本公主什么都不知道,那剑上有毒,起初只是伤口无法愈合,之后便是伤口愈合,但是毒素就会由伤口入肤,想要解除就更难了!” 楚衔玉听闻青瑶的话,没有反驳,只是淡着表情不接话。 苏珝错想起昨夜容归说伤口无碍,已经找到症结了,不知是指伤口开始愈合,还是他找到了解药,但是今日她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让他再冒险。 毒是楚衔玉所下,那她就必须从他身上拿解药。 “衔玉!”她催促道。 “珝错,你还是信了别人。”楚衔玉淡着容颜,但是望着苏珝错的目光却有着深切的悲。 “是吗?你认为我没信过你吗?”苏珝错垂目而问。 楚衔玉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语气一顿。 “寒江那一夜,我极为信你,可你回馈了我什么!”苏珝错想到那一夜,就忍不住心痛,那才是她真正堕身地狱的时刻。 那一夜,她亲手将温陌君彻底推向了死路,永不可改! 楚衔玉想到那一夜,脸上的淡色保持不住,因此他只能隐忍。 “给我解药,就算是你欺骗我的歉礼。”苏珝错重新抬眸望着他。 不能硬逼,那么她只能以情动人了。 楚衔玉望着她哀伤的目光,心口一滞,随即烦怒的低吼了一声,为何至今自己还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为何只要苏珝错在,他就忍不住心软。 这是不该有的! 他早就清楚了她的心意,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无比的清楚,可是为何还是要不受控制的执迷不悟! 苏珝错见楚衔玉面露挣扎,有所隐动,按住了正要出言继续刺激他的青瑶,放下了剑走过去。 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不肯,那么她只有一个办法了。 “你还是不肯给我吗?”她步步走近他。 楚衔玉定睛望着她,眼色迷离。 青瑶望着苏珝错的动作,眼中既是怨恨又是惊讶。 苏珝错眼中一狠,在距离他两步的时候,直起身朝着他的剑尖撞去。 “主子!”严羲看到心下一急。 楚衔玉见到后,脸色大变,立刻扔开了剑,但是还是划破了苏珝错的脸颊,一条细微的伤口溢出了血珠。 “珝错!”楚衔玉大惊失色,立刻上前捧着她的脸,眼中尽是心疼。 “不给我解药,那么我和他一起死!”苏珝错丝毫不为他的心疼所惑,语气冷冽的说道。 楚衔玉眼中的心疼骤然冰封,捧着她脸的手一指一指的松开,整个人也失魂落魄的后退。 苏珝错心有所触,却不得表露,此刻一丝的不忍就会让白玉容归置身险境。 楚衔玉退到五步远的位置,脸上的痛色转为了极致的笑,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胸腔的震动带动着他的手也在抖。 “这是解药,我给你!我给你!” 苏珝错上前接住,不想却被楚衔玉拉住了手。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暗下去,“今生你的眼中永不会有我,是吗?” “是!”苏珝错没有犹豫,她的眼中只会有她最想珍惜,最想与之在一起的人。 “好!好!好!”连续的三声好后,楚衔玉放开了苏珝错的手。 苏珝错后退,对严羲使了眼色。 严羲放开了文相,退到了苏珝错身旁。 苏珝错拉着青瑶,戒备的退到了门边,转身欲走的时候,楚衔玉的声音再度传来。 “珝错,这是我对你最后一次的不忍,从此刻起你我两不相欠,我……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 苏珝错闻后,没有回头,踏出了门槛,决绝而去。 望着苏珝错丝毫不犹豫的离开,楚衔玉眼中最后的神采也退了。 “大人。”文相心乱如麻,他的府邸连续被皇后与宜妃闯入,一切都暴露了,他如何才能保全自己 ,保全家人? 楚衔玉却充耳不闻,神色阴沉。稍作停顿才对文相,道:“即刻入宫!” 文相惊觉意外却不由他反驳,楚衔玉就走了出去。 文相紧皱着眉,一狠心只得入宫。 苏珝错半拉半拽将青瑶带出了文相府,确定后面没有追兵之后,她才放开了手。 “我不需要你救。”青瑶回头睨了苏珝错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我也不是特意去救你的。”苏珝错不受影响,跃过她就往前走。 严羲紧随在苏珝错之后。 青瑶见苏珝错真的不搭理她,急匆匆往另一处僻静处走去,犹豫了一下,自己为了掩人耳目没有带随从,还不知道怎么回去方便,只能跟着苏珝错回去。 对于青瑶的再度跟上,苏珝错也没有说什么,倒是严羲多看了她两眼。 青瑶望着严羲眼中那明显的戒备与防备,恼羞成怒道:“我不是非跟着你们不可,而是要盯着你们,免得你们又做出什么事来妨碍容哥哥。” 苏珝错蓦地止住,对严羲使了一个眼色,严羲点头前去开路。 她回头看着比她们慢一步的青瑶,语气认真道:“你之前为何寻死?” 之前楚衔玉并没有杀她的心,是她一步步刺激而成的,她为何要这般做! 青瑶脸色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淡笑,“寻死!本公主怎会寻死,你没死,本公主怎么可能会死!” 她的矢口否认并没有让苏珝错打消疑惑,“既然你知道活下去就好,要知道容归正处在风尖浪口上,你若是出事,无异于是将他推到最高的惊涛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楚衔玉有着豺狼野心,温陌君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容归是两面夹击,若是青瑶出事,纵然凤灵国主再纵容他也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哪怕是亲生子,也会难逃一死。 “你!”青瑶听闻苏珝错的话,脸上又怒又惊,“你为什么要告诉本公主这些!” “我是想让你打消寻死的心。”苏珝错说完之后,转身即走。 青瑶望着苏珝错的背影,那一瞬她是一心想死,她能为容哥哥做的少,却爱得比任何人都深,苏珝错为了他可以半夜在寒池中捞断剑,找寻病症。而她不仅不知引狼入室,更不知他中了毒,如今连解药都拿不回来,还险些被楚衔玉所伤。 她自认心计与眼力不比苏珝错差,但是却次次被她压制。 如今还被她看出了自己窘迫,她本是恼羞成怒,但是听闻苏珝错提出的原因,她又无法反驳。 她不是爱容哥哥吗? 为何还能忍受对容哥哥觊觎已久的她继续陪伴在身旁? 为何她就无法容忍苏珝错的存在? 苏珝错与严羲悄然回宫的时候,乾和殿内并没有人,苏珝错吩咐严羲回了偏殿,自己进了正宫,刚换了衣服,还没来及喝口茶,殿门就被人推开,九虚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见到苏珝错惊讶的站在门口。 “怎么?”苏珝错暗幸自己回来得及时,回头疑惑的望着他。 但是九虚的脸色就变得厉害了,惊讶转为了疑惑,疑惑转为了深思,而后惊慌暗叫:“遭了!” “怎么了!”苏珝错少有见到九虚这样惊慌,即刻追问。 但是九虚来不及回答她,着急道:“主子还在勤政殿!” 苏珝错不知他为何这般说,但是也能意识到有事发生,九虚倒身出去,她也急急跟上。 严羲刚来到门外,见两人急急走出,没有迟疑立刻跟上。 一走出乾和殿,九虚立刻提气窜上了宫檐,踏风而行。 苏珝错心更沉,提气跟上,焦急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虚一边提气,一边沉声解释:“之前青瑶公主那边的人来禀告,说您私自出宫去见温陌君,主子听闻之后让我来看看。” 苏珝错一愣,“他是信了?” “没有,主子没有相信,只是对方来得蹊跷,加之面生,主子特意让铁树潜伏在暗中,让我前来看看。但是没想到还是中连对方的计!” 苏珝错明白了,“这么说,对方是冲着容归去的,为的是调你离开他,好下手。” “嗯,所幸铁树还在,陛下应该无虞。”虽是这么说,九虚的心却不安宁。 苏珝错听闻,若非之前跟着青瑶一起回来,她定然会认为这是青瑶的故意陷害,但是他们才分开,各自回宫,她不可能就这么过来。 那就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乾和宫与勤政殿相隔不远,没多久就见到了那处灰色的翘梁,两人同时收身从上方落下,当脚触及地面的时候,就听闻里面一声闷哼声,两人色变,一同冲了过去。 严羲紧随在后,感觉到空气中隐藏得杀气,拔剑也冲了过去。 殿门紧闭,伸手推不开,九虚后退一步,抬脚用力一踹,门被踢开。 苏珝错侧身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白玉容归揪着胸口,脸色惨白,无力倒下的那一幕,那一瞬她的心仿佛被被万剑所伤,剧烈作痛。 第322章 久而未现的文柔 “容归!” “主子!” 九虚与她尤一前一后朝白玉容归扑去。 “容归!”苏珝错跑到台阶上的案桌后,将伏倒在地的白玉容归扶了起来,神色惊惶。 九虚站在台阶上,回神望着殿内的情况,只见满地鲜血,艳红一地,铁树卧倒在一旁,手臂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满脸纠结在一起,痛苦万分。 而殿中已经没了那个人的身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铁树!”九虚身形一动,准备朝铁树走去。 不想,下一刻耳畔响起了严羲的提醒声:“小心!” 九虚转身,只见一簇寒芒已近在眼角。 “锵”的一声,后方传来了拳脚与刀尖交锋的声音,他握剑转身,身子如电,强势插入战局。 苏珝错望着突现的人影,就知道这一切就是那人所为。 那人形若鬼魅,宛若无骨般缠在严羲与九虚的剑下,斩不断,割不上,柔韧至极。 这…… 白玉容归的手紧紧的握住了苏珝错的手,目光微微下移,触及她的腰处,脸上溢出了痛苦之色,“阿珝。” “我在。”苏珝错回神,将他扶起来,“你哪里受伤了?” “无碍。”白玉容归忍着疼摇头,但是握住苏珝错的手却因过于用力而隐隐颤抖。 苏珝错伸手要摸他的身,被他按住,“容归!你到底伤在了哪里?” 白玉容归脸色愈发惨白,却不肯说。 苏珝错后知后觉,想起了楚衔玉的药,低头从怀中将楚衔玉的药瓶掏出来,倒出解药,喂到他嘴边,道:“这是治你伤的解药,快吃下它!” 原本是因为关切他而拿出来。 不料那药一出现,白玉容归握着她的手就僵住,连带着他整个人都愣住,用着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望着她。 “为何这般看我?”苏珝错不解。 “你……”白玉容归的声音都有些抖,“去见了他!” 苏珝错不知白玉容归口中的“他”是指温陌君,还是楚衔玉。 “你去见了他!”白玉容归的情绪却走向负面的顶点,挣开了她搀扶的手,任由自己跌坐在宽椅之中,震惊的脸色霎时被哀伤与绝望代替,淡雅似雾的眼眸中满布苍夷。 “容归!”苏珝错不懂为何他这般激动,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耳畔的刀剑声未歇,然却又一道极为温婉的声音穿过尖锐声,徐徐而来: “容亲王,现下你可是信我了?” 突现的声音让苏珝错回头,当文柔那纤细的身形,柔弱的五官,温然的浅笑映入眼中时,她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应该在牢房中吗? 文相不是一直在设法救她吗? 对于苏珝错的震惊,文柔表现得格外镇定,还谦恭的行礼:“皇后娘娘。”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苏珝错望着她,音含质问。 但,文柔的答案出乎她的意料:“皇后娘娘怎会忘记?臣妾,一直都在这里。” 一直!苏珝错再度震惊。 就在她还未从文柔那富有深意的话中体会出什么,耳畔白玉容归隐含冷漠的声音又再度压了过来: “这就是你真实的计划,是吗?” “你为何这般说?”苏珝错回身,怔愕的望着他。 “到了此刻,你依然装作懵然不知。”白玉容归怒极反笑,唇角尽是狞色,他伸出修长的指攀住了她的肩,目光幽深的望着她:“你是因为我的纵容而肆无忌惮吗?” “容归,你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苏珝错好不容易理清了思绪,问出了这个问题。 嘴角的笑意在泛滥,白玉容归整个人都因嘴角那抹冷酷绝丽的笑而变得妖冶,“你可知她告诉了我什么?” 苏珝错望着文柔,她依然温婉的站在那里,一如之前不曾被人发现那般默默无闻。 “你信了她!”她心头刺痛。 “之前不信。”白玉容归伸出另一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反过来摊开了她的掌心,低声道:“你说,只要你不知道,你就不会阻止。” 苏珝错听着他低低的说,没有打断,此刻她已心乱如麻,心殇成结,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解释她不清楚的事情。 “可是为何你要这样做!”白玉容归伸手捻起那颗药丸,用拇指和食指狠狠的将药捏成粉碎。 “容归,这……” “轰!” 她的话还未完,就被白玉容归抬脚踢翻的案桌打断,轰然巨响,案桌砸得裂成两块,宛若她此刻的心,怦然龟裂。 “你让她给我的是什么?” “我没有让她给你送什么!”苏珝错辩解。 “好!那么你解释这个解药是从何而来的!” “这是我从楚衔玉那里得来的!对,我之前是出了宫,也去见了楚衔玉,但是那是因为你的伤因中毒迟迟不愈,不是为了你所想的什么勾当!” “勾当!”白玉容归冷冷的重复这个词,“你以为我只是想着勾当,而不是龌龊!” “白玉容归!”苏珝错瞪着他,明明是苍白虚弱的人,为何还可以用着那张虚薄的唇说出那么伤她的字。 白玉容归被她这一番吼,眼中怒火翻卷,他侧开目,对着九虚吩咐道:“九虚,杀了他!” “是!”奋战之中,九虚硬声回答。 随后他又对文柔道:“把你之前对我说的话,重复给她听。”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这么说,目光投向文柔,眼中疑惑与冷冽并重。 “是。”文柔点头应答,目光迎上苏珝错的视线,眼中微微一顿,随即浅笑依然,“皇后娘娘,你真的不记得您对我说过什么了吗?” “我从未指使你做过什么!”苏珝错一字一顿的说道。 余光一直锁着白玉容归,但是他却不肯看她,背过去的身影修长如玉,却冷若冰霜。 “玄真观那一夜,娘娘特意吩咐臣妾将消息透露给容亲王,因为你十分确定他回来救您,说是这样便可保陛下无性命之忧。”文柔声音低低菀菀,柔润好听。 “是吗?温陌君真的无性命之忧吗?”苏珝错冷然一笑,反问。 “因为你相信只要你在,陛下便会无虞。为了保全陛下,你借回府的机会去查看了苏闻遗留下来的证据,你想知道容亲王给你的这块玉佩,到底有什么用,可以怎么用。”文柔望着苏珝错,继续说道。 苏珝错眉色一深,文柔竟然连她去了苏相府也知道,她还知道自己是想找到玉佩的来源,这怎么可能! 可是亲耳听闻怎会有假! 她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下意识她去摸系在腰间的玉佩,哪知一摸掌心一片冰凉,那里什么都没有。 玉佩呢! 她低头搜寻,难道是来的脸上不见了? “皇后娘娘可是在找它?”文柔见苏珝错的目光四处搜寻,她摊开手,对苏珝错问道。 苏珝错心一揪,随后缓缓的回了头。不出所料,自己本该悬挂在腰间的玉佩,完好的出现在了文柔的掌心。 当玉佩出现在别人手中的那一刻,白玉容归眼中的痛色转为了深沉的暗色,心头的惊涛骇浪全然被压抑在了那片暗色之后,显得整个人更是冰棱万分。 “皇后娘娘似乎忘记了,今早您将它交给我,说是让我做一件事,顺便将它交还于容亲王。”文柔望着那块玉佩,目有所思的说道。 “它出现在你那里,并不能说明是我给你的,或许是你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拿走了它。”苏珝错忍着伤,冷声回答。 “皇后娘娘有此一问,是自然的。” 文柔轻轻弯唇,仿佛吃定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不说臣妾之前无法去到娘娘的寝殿,单看臣妾一个人也能知道,臣妾若是想从武功非凡的皇后手中将你贴身不离的信物取出,无异于登天,是断然不可能的。” “文柔!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何要这般诬陷我!”苏珝错往她冲去。 但是没走两步就被白玉容归伸手拦住,他对文柔继续道:“你继续说!” 另一边九虚因白玉容归的吩咐招招狠厉,对准柔若无骨的人刺去,皆是奋不顾身的杀招。严羲措手不及,惊险招架,让对方游刃有余的穿插其中。但是没过多久,严羲找到了与九虚合拍的节奏,两人从两个方向朝他攻去,让他开始招架不住。 三剑相杀,铿锵之声厉似恶鬼之声,撕碎着四周的冷寂,抓出一道道让人胆寒的杀气。 在这片鬼杀之声中,文柔听闻白玉容归的吩咐,清婉的继续。 “诬陷这个罪,臣妾断然不敢当。虽然臣妾是陛下的人,但是也知皇后娘娘与容亲王情谊不同,只是娘娘拿父亲之命相挟,且为了掩人耳目特意来地牢一见,臣妾纵然不愿,也不敢不从。那碗药中的东西虽然不是致命的,但是也是对身体有损的药,娘娘让臣妾扮作宫婢以你的名义将药呈给容亲王,随后再将这块玉佩交给陛下。” “胡说!”苏珝错打断了她,“不说我没让你熬药,更不会让你害容归!” 文柔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似是无奈:“娘娘非要这么说臣妾也没办法,但是若是没有人的帮助,臣妾断不可能走出那个天牢,更不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勤政殿,至于娘娘您自己的心思,臣妾就无法猜了。” 苏珝错见她虽然每一句话都是说的那般清淡,但是却每个要点都切入了白玉容归的心,一字一词轻轻的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之心碾磨。 第323章 押入天牢 她无奈一笑,如今她有口难辩,文柔不仅说得真切,甚至连自己的玉佩都盗走了。 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这才是最致命的。 也是容归最为在意的。 她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何玉佩为何会在文柔身上。 白玉容归缓缓回了头,眼中是一片刺目的哀伤,“为何你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容归。”苏珝错望着他,挤出了一丝凄凉的笑,“为何你不相信我?这件事我不知情。” 白玉容归轻声一笑,似被人轻手撩拨琴弦发出的第一个音,柔跃短促,“你让我如何信你!” 苏珝错语塞。 现下的情况她比任何都想知道缘由,她无法解释。 唯一能说的便是轻若薄纸的信任。 此刻,九虚与严羲联手压制的黑影突然从两人密集的剑中挣扎而出,影似风,快似电,越过苏珝错,径直刺向了白玉容归。 “主子!”九虚见到神色一慌,急急追来。 但是却不及对方。 苏珝错只觉眨眼间黑影划过了自己的眼,下一瞬就听到了剑撕裂衣帛的声音,她惊骇回头。 映入她眼帘的人却不是白玉容归,而是一直温婉站在后方的文柔。 在黑影将剑刺入文柔心处的时候,紧随在后的九虚横剑一劈,将对方从脑后至腰处滑透,黑影闷哼一声,瞳孔涣散着倒下。 倒下的时候目光看着苏珝错,蠕动唇低声道:“末将让主子失望了。” 苏珝错惊慌后退,对方倒地后便没了气息。 九虚收剑而立,回到了白玉容归身侧一臂之距的位置,神色却依然不敢放松。 严羲也回到了苏珝错的身侧,对着这发生的一切,惊讶又茫然。 “容亲王。”文柔张口就吐出了血。 什么内力都没有的她,被这般一伤,只有死路一条。 白玉容归没有开口,只是漠然的望着她。 “记得您答应文柔的,只要文柔和盘托出,你就不会为难家父。”文柔目光依然柔和,声音依旧柔悦,“毕竟家父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本王知道。”白玉容归声音格外的沉,因为他低着头,苏珝错无法辨别他的情绪。 文柔听到了白玉容归的保证,回头又望着苏珝错,“皇后娘娘,臣妾让您失望了,臣妾无法下手,所以容亲王无虞。希望娘娘不要再为难一个爱你至深的人。” 苏珝错望着看着温婉,实则心思诡秘的她,眼色复杂,无法开口。 她是楚衔玉的人,自己刚从楚衔玉那里回来,他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对自己仁慈,这件事是否又是他的计划。 可是他又如何得知自己会出宫,毕竟这件事只有她与严羲知道,而且严羲绝不会出卖自己。 她想不明白。 文柔没能支撑太久,说完那些话之后目光看着门口的方向一会儿,随即才缓缓的闭上。 正当她的目光闭上时,殿门被人大力推开,苏珝错移目,就见到文相一脸苍白的从外面跑进去,见到躺在白玉容归怀中的文柔,脸色霎时惨白,连唇角都开始颤抖。 “柔儿。”他亦步亦趋的走近,眼中蓄满了泪。 但是文柔已经无法回应他。 文相仓惶走进,望着自己唯一的女儿香消玉殒,神色悲恸,以至于连礼都忘记了。他从白玉容归手中接过文柔,小心翼翼的抱着,余温犹在,却没了心跳与呼吸。 他紧紧的抱住,仿佛想要抓住她最后的一丝生息,随即压抑着开始哭了出来。 “柔儿。” 苏珝错侧目,对于这样父女情深的一面,她素来就不忍。 白玉容归望着悲痛的文相,缓缓抬头望着对面的苏珝错,见她侧眼不忍直视,握住了他从文柔手中接过的玉佩,缓步走向她。 苏珝错余光看到他走了过来,脸上的哀伤已消退,留下了一片近乎荒芜的麻木,她的心一惊,不知该如何面对。 “为何要杀我?”白玉容归走近她,望着一笔一划曾勾勒入心的五官,他想要知道究竟,哪怕是欺骗,哪怕是死心,他都要一个理由。 苏珝错听他开口就说出这样的话,本就百口莫辩的心开始揪痛,“你已经这般认为,你希望我如何解释。” “你要我信你,可是你告诉我,我该如何信你!”白玉容归见苏珝错比他还麻木,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苏珝错被他掐着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目光在触及他眼中比她还重的伤痕与痛苦时,她没了与之硬碰硬的勇气,放软了声音道:“既然如此,你想处置我?” 白玉容归没想到她这么轻易的认罪了,握着她的手更紧,五指的指骨沁出了白色,“为何要这般待我!我已经答应为你放弃一切!” 苏珝错心头剧痛,让她禁不住伸手按住心口处,呼吸艰难。 “王爷,我家主子从未背叛你!”严羲见苏珝错被白玉容归卡住了脖子,脸色渐渐发白,出声辩解。 “从未背叛!”白玉容归狞笑,望着脸色渐渐发白的苏珝错,“这不是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是啊。”苏珝错挤出笑,笑意染着绝望。 或许今生今世她就是爱而不得,就是得不到幸福,就是得不到安宁。 是她奢望了,命运的眷顾。 她的肯定无异于将白玉容归最后的不忍与心疼粉碎,他放开了手,将苏珝错推至了手可触及的范围之外。 “九虚!” 九虚一直站在一旁,一直未出声,被白玉容归一喊,立刻上前,“属下在。” “将她押入天牢。”白玉容归用着极为冷漠的音调说道。 九虚一愣,但见白玉容归脸上那不容治置否的戾气,低头答:“是。” “不可!”严羲拔剑站在苏珝错身前,正气凛然的拒绝。 他绝不容许自己的主子被带入天牢。 白玉容归听闻严羲的声音回头,他忘记了如今苏珝错的身边有着保护她的人,他冷笑:“你是想自己进去,还是想踏着你的人的尸体进去!” 苏珝错凛然,严羲的武功不低,但是却不是白玉容归的对手,加上还有一个九虚,他这样抵抗不过是螳臂当车。 “严羲。” “主子!”严羲听闻苏珝错唤她,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固执的不回头。 “这件事与你无关,你退下。”苏珝错却不管他回不回头,正色道。 “严羲不退。身为下属,保护您是最基本的责任。” “你若是当我是主子,就退下!”苏珝错呵斥。 严羲握剑的手紧了几分。 “退下!”苏珝错再度呵斥。 严羲这才不甘愿的放下了剑。 “王爷。”苏珝错侧头望着漠然的白玉容归,“这件事您不会迁怒不相关的人吧。” 一声王爷,让白玉容归心头钝痛。 “他身为你的贴身侍卫,会是不相关的人吗?” 苏珝错咬牙。 严羲却不辩解,主子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姑娘。”九虚走到两人身前,低声一唤。 苏珝错瞪了一眼白玉容归,往前走了两步,又止:“容归,你以为你不会是温陌君,可是……”她语气又是一顿,“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不配拥有幸福的命。 说完之后,她推开了九虚,往前走。 白玉容归望着她离去,心因为她的话微微颤抖,但是他却找不到一个理由让自己留下她。 “王爷,臣想将小女带回家,可以吗?”所有人离开之后,文相从悲痛中找到了一丝理智,望着没有带上面具的白玉容归请求道。 白玉容归望着文相,敛去了伤痛的他,目光澄明,“文相一直知道是本王,是吗?” 文相听闻之后,苦涩一笑,“纵然是王爷,可是这并不是窃国,臣只忠于皇上。” 他的回答让白玉容归眼中暗芒滑过,不是窃国,难道他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而他的态度就玩味了,只忠于皇上,无论这皇上是谁。 “你下去吧。” 文相听闻,抱起文柔,对着白玉容归行了一个君臣之礼,道:“谢……陛下。” 白玉容归并未表现出惊讶的情绪,挥手让他下去。 所有人都离开,他独自呆在殿中,兀自沉思。 九虚领着苏珝错往天牢走去,路上苏珝错没有开口说话,九虚也没有开口。 来到天牢门口,一股潮湿与霉臭气味扑鼻而来,苏珝错微微皱眉,却也没有反抗,举步就往里走去。 “姑娘。”九虚出声叫住了她。 苏珝错顿步,却未回头。 “这件事是姑娘所为吗?”九虚忍不住问了一句。 “如今不是显而易见吗?”苏珝错不答反问。 九虚听她的语气含着怨念,微微抿唇。 苏珝错没听到九虚的再问,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九虚,如今诏月宫中到底有多少势力,你们可清楚?” “主子知道的。”九虚低声回答。 苏珝错暗暗一叹,将被她放入的瓷瓶拿出来,转身递给了他,道:“这是我从楚衔玉手中拿到的解药,你想办法让他吃下去,这样他的伤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 九虚望着瓷瓶,抬眸望着苏珝错,想起那一夜苏珝错浑身湿透的回来,脸色复杂。 苏珝错见九虚神色复杂,无声嗤笑,“你若是觉得不可信,我可以先为他试药。” “姑娘,九虚不是不信你。”九虚辩解,随后握紧了瓷瓶,道:“主子会相信您的,现下委屈姑娘了。” 第324章 将计就计 “九虚,为何你要一直叫我姑娘?”苏珝错不去纠结那个问题,反而问了一个她一直比较疑惑的问题。 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九虚一如既往的叫她姑娘,让她有些意外,要知道她如今的身份还是诏月皇后,是温陌君的妻。 九虚一愣,似乎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 她虽然成为了别人的人,但是也是主子心里的人,没有成为主子之前称她姑娘,难道不对? 苏珝错见九虚不知如何解释,也就没了兴趣,“你回去吧” 说完迈步往里走。 考虑到苏珝错的安全,九虚待安置好了苏珝错与严羲才离去。 “这件事主子怎么看?”严羲被安置在苏珝错对面的牢房中,一边打坐,一边询问如他一样坐着的苏珝错。 “明显对方是针对我,但是目的暂时还不清楚,倒是文柔,为何突然出现,还握着我的玉佩。”这才是她一直十分在意的问题。 “主子之前可曾单独去过什么地方?或者有没有人曾撞过你?”严羲推测着可能性。 “没有,我之前一直呆在宫中,且前两日我都还确定它在我身上。”苏珝错深思不解。 “主子可是想去查证这件事?”若是她想,他们之前有再宫中安插人手,要出去并非不可能。 苏珝错摇头,“这件事我们连幕后的人都不清楚,万一我们正中对方心意,事情继续恶化下去,对我们就不利了,暂且等一等,说不定那人很快就会找上来。” 如果对方是想要要她死,不会那么大费周章的将她带到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那么对方就有可能看上了她的价值。若是如此,那么一定不会让她呆在这个毫无价值的地方。 所以她推测,对方不久后就会出现。 九虚回到殿中,殿内已经被宫女收拾过,洁净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他走到里处找寻了一下白玉容归,不见其踪迹。 他抬头看了看屋檐,从衣架上取下大氅,走出殿,纵身往上一跃,果然就见到一身金袍的白玉容归坐在屋檐上,一腿伸直,一腿弯曲,将手放在膝上,望着远方的天际,兀自深思,身后黑发与衣角齐飞,整个人宛若落尘仙人般清雅脱俗。 “主子。”九虚走过去站在他身前,这才看到他的手边有一个酒坛。 “她已经在牢中了。”白玉容归目光不撤,继续望着远方。 “是,”九虚如实回答,上前将大氅披在了他肩头,“主子身上有伤,还是不要呆得太久。” 白玉容归无谓一笑,单手抓起酒坛,灌了一口酒,道:“但是这样我心里舒服些。” 望着他又在借酒浇愁,九虚的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出口。 白玉容归没有察觉,目光随着天际处浮动的暗云,嘴角含笑道:“那一夜,她成为温陌君的妃子,我也是这般看着的。” 九虚记得那一夜,整整一夜他都在等待醉倒的那一刻,但是却偏偏到天明也没倒下,也是那个时候他才隐约察觉了主子的心意,只是主子不自知,导致两人之后的各般曲折。 如今同样的人,同样的景,主子的心也一如之前那般难受着。 想着他屈膝在白玉容归身前跪下,“主子,九虚有事瞒着您。” 白玉容归握着酒坛的手微微一紧,脸上却是漠不在乎,“九虚你今年多大了?” 九虚不知白玉容归为何这般问,但是一想才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细细算了一下,才道:“应是双十吧。” “双十啊。”白玉容归轻轻一笑,“嗯,是该娶妻的年纪了,九虚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主子!九虚没有。”九虚被他这般一说,心头一慌着急的解释。 他还记得那一夜,主子说:“还有九虚在,我不是一个人。” 虽然只是迷糊的一句话,却让九虚记得清晰,主子怕只剩下他一人。 所以他不会离开。 “不是这件事?”这下换白玉容归惊讶了,回眸望着他。 那双眼睛染着天空的蓝,映着云彩的丽,分外惑人。 “九虚……”九虚低着头,“前夜姑娘浑身湿透从外面回来,是因为九虚。” 白玉容归惊讶的脸色渐渐沉下去。 “九虚知道主子一直对姑娘也都是有情的,但是却一直不知姑娘的意思,所以那一夜九虚瞒着主子试探了一下姑娘,说您的伤口可能跟断剑有关,告诉她断剑被您仍在了宜妃宫中那条河水之中。结果当晚姑娘就浑身湿透的回来,第二日属下去宜妃宫中打听才知,姑娘那一夜在冻骨的池水中一直在寻找那柄断剑。”九虚说着将头磕在了瓦片上,“所以九虚认为姑娘对主子有情,断不会做出伤害主子的事,还请主子不要误会了姑娘。” 九虚手的话的确让白玉容归意外,那一夜她湿透了的回来,自己想问她却一直没想起,如今得知这个消息,他只是淡然一笑。 “就连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不信她,对吗?” 白玉容归的话让九虚始料不及,他惊愕的抬起头,“主子的意思……” “她不是一个善于改变自己心意的人,这点我很清楚。”否则当初也不会因为这个跟她绕了那么大的圈子。 九虚似懂非懂,“那主子是信了姑娘?” 白玉容归轻轻一笑,没有否认。 “那主子还为何要将姑娘关入天牢?” 白玉容归又灌了一口酒,才继续道:“如今诏月势力暗藏,有着许多包藏祸心的人,他们既然主动出手,我自然顺藤而下,否则那些危险就会时刻陪伴,让我和她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 “主子是想将计就计。”九虚明白,随即又担忧,“可是主子,姑娘若是日后之后您又欺瞒了她,利用了她,会不会更生气。” 白玉容归放下酒坛,朝九虚伸手,“她入牢前可是给了你什么?” 九虚愕然了,对于两人之间暗中的交流,他是无法理解的。 顺从的从怀中掏出了瓷瓶,道:“这是姑娘交代九虚给主子的解药,叮嘱一定要让您吃下去。” 白玉容归接过之后,毫不怀疑到处一颗就吞了下去,之后才轻声道:“你还这么在意我,那你说她得知真相后会不会还怪我?” 九虚不知他口中的真相是指今日之事,还是前夕过往,但是想姑娘可以这般费劲心思,之后也不会不原谅主子吧。 毕竟主子的过去……太黑暗了。 “九虚相信姑娘会的。” 得到了九虚的肯定,白玉容归微微一笑,像是不确定的事因为这声肯定变得有了支撑,“我也是这般认为的呢。” “那主子打算何时跟姑娘解释这件事呢?” “既然事情如对方所愿在发展,那对方应该不会等太久机会有动作了。” 既然那些人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分化他们,他就如她们所愿,看他们到底要怎么从他手中将一切夺出去。 苏珝错被关入天牢的消息,第二日就就传遍了宫闱,而且还被有心之人扩大到宫外,只是被捏造出了罪名,说是皇后行为不端,寓意刺杀陛下,特被关入天牢准备择日判审。 虽然苏珝错早就声名狼藉,不得民心,但是这个消息一出还是引起了百姓们的惊讶以及鄙夷,一时间各处聚众的酒楼和茶馆都被这个消息充斥,民生沸腾。 “你们说了吗?我们的皇后娘娘想刺杀陛下呢,她是疯了吗!” “可不是,我也听说了,说是因为陛下一直偏爱凤灵国来的公主,皇后嫉妒,所以才给皇上下毒。” “我听闻的可不是这个原因。”一个人神秘兮兮的插入话题,压低声音道:“听说是皇后娘娘想自己当皇帝,统治诏月,为所欲为,是利欲熏心才做出弑君的事的。” “啊!”众人哗然。 “她真的是疯了吧!还好我们陛下有神龙护身,又得深受上天福泽的眷顾,她一个奸佞之人才没有得逞,你说陛下会怎么处置她?” “弑君可不是小罪,要诛连十族呢,不过听闻皇后是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什么家人。” “看来斩首是必然的了。” ……………… 一个坐着轮椅,脸上带着斗笠的人,气质淡雅的坐在茶馆中,听着其他人的谈论,默不作声。 不一会儿,一个魁梧有力的人从外面走进来,低声对他道:“公子,我们该回去了。” “嗯。”那人轻轻点头。 两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那群还在高谈阔论的人群中。 回到宅院后,还没回房,就被一道身影挡住,“你也听闻那个消息了?” “陛下,还是进屋再谈吧。”坐在轮椅上的人低声对来人道。 来人让开,三人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男子解开了面纱,眉目如画,五官温隽,虽然一道横贯面目的伤痕破坏了美感,但是男子举止优雅,气质端和,依然可以称得上是君子。 “温陌君,你可知这件事是谁做的?”随后进来的人叫着男子的名字,撩袍就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第325章 生辰 举止优雅,气质端和便是温陌君,而站在后方身材魁梧的人便是莫峥。 温陌君听闻对方自白的询问,脸色淡然,“陛下打算如何?” 被他成为陛下的人便是云穹,他如刀般凌厉的五官此刻露出气急败坏的情绪,这几日他们并未有动作,但是宫内的纷乱却一刻未停,如今苏珝错竟然要被斩首了。 他想想就气得不行,“你知道是谁,是不是!是白玉容归还是楚衔玉? 温陌君见他情绪还是没有稳住,淡然的目光含着一种他没有的镇定之色,又问:”陛下打算如何?” “如何!”云穹一怒,但是怒火灼心头又哽住了,他能如何? 他如今是西戎的国主,来诏月是为了得到诏月,他与苏珝错之间并无表情,相反之前因为与白玉容归结盟还伤了她,对她来说或许自己还是一个敌人。 他能如何? 非亲非友,他连救她的资格都没有。 温陌君见云穹脸色一凝,知道他冷静下来了,让莫峥先出去,房内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他才继续道:“陛下,你是要诏月,还是要……” 欲出口的阿错,还是被忍住,“苏珝错。” 云穹望着他,“他们非鱼与熊掌,为何不得双得?” 温陌君无奈一笑,“难道陛下没看到吗?我,白玉容归,都是想双得的人,可是你看看我们,谁又双得了?” 云穹语塞,没有一个人双得了她与江山。 没有一个人。 “所以,陛下你可知你要什么?”温陌君正色又问。 “我要……”云穹嘴唇绷住,不敢出口。 温陌君理解他的难处,因为这些他都经历过,甚至比他更甚。 “你若是要江山,那么现在就是机会。苏珝错就是诱饵,他们要利用她将所有包藏祸心的人引出来,尽数击毙。而一军未发,一兵未损的你可做渔翁,坐收利益。”温陌君用着平淡的语气继续道:“可若是你要她,那么损兵折将,大失良机,以及生死难料的,便是你!” 云穹惊讶的望着他,他说的不错,如今不管是他,还是楚衔玉,或亦宫内的白玉容归,以及眼前的他,都是被她所魂牵的人。以她做棋,必然会引出一些人,不说楚衔玉,素来以冷静自持的自己听闻她要斩首的消息都无法坐定。 可何况,若论情深眼前这位比自己重得太多,为何他还能如此冷静理智? “如何?陛下想要如何取舍?”温陌君见云穹的眼色渐渐定了下来,温声追问。 云穹望着他,但是目光却透过他看到了那一日顿在墙角哭得无法自已的苏珝错,以前他一直认为苏珝错天不怕地不怕,坚强得无懈可击,冷漠得无人可亲,但是见到她那般哭泣之后,他的心就忍不住想要将她收纳在羽翼下,不让任何伤害靠近她。 可若是拿她与国相比,他是犹豫的。 他一心想成为国君,为的就是大展宏图,为的就是吞并山河,让所有土地都归属在自己名下。 如今诏月内乱,且它是诸国中比较强生的国家,国土与兵器,乃至地理位置都是极好的。若是这个时候不趁势而发,之后想要再来硬攻,怕不是生灵涂炭就可达成的。 自己或许此生只有那么一个机会。 温陌君见云穹矛盾的深思着,没有催促他。好整以瑕的坐着,目光望着空中的某处,渐渐沉寂。 许久之后,云穹出声,望着他,道:“我要……江山。” 对于他的答案,温陌君并不意外,如云穹这样从质子走到国主位置的人,清楚着权势的重要性,不会轻易放弃。 “那么就请陛下按兵不动,但是要设法将五千精锐掉入城内,以便之后的获取收益。” 云穹极为艰难的做出了决定,看着始终云淡风轻的温陌君,不由生出了一股怨念,“你不是将她看作生命吗?你不是曾对她生死不弃吗?为何如今她要死了,你却眼睁睁的看着,为何你对她没了一点恻隐之心?” 面对他的逼问,温陌君只是淡然一笑,“陛下难道不知,陌君只有一月了吗?” “……”云穹哽住,是啊,他怎么忘记了,温陌君体制虚弱到只有一个月的生命了,如今的他还有什么能让他动容的。 他要的不过是将诏月托付给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手中,其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自己不能做到的事情又何必为那他。 “抱歉,我失控了。” 对于一个国主的道歉,温陌君只是淡然一笑,“陛下客气了。” 云穹望着他,自那一夜吐血之后,温陌君就变成了这般淡然,仿佛不将一切放在眼中的人了,就连如今苏珝错要死了的消息都无法使得他动容。 温陌君望着云穹离去,神色一直淡淡的,只是目光却有着比幻灭更加绝望的颜色。 然当目光望到摆放在桌子上那只剩下一个月的记时本上的日期时,心头一痛。 阿错…… 日光熹微,从繁华的外面层层过滤,到插着栅栏的木窗时,已经没了温度,只剩下照亮的亮度。 苏珝错靠着牢门望着日光,哪怕是自己追索着那片亮度,却依然感觉不到任何暖意。 “严羲,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严羲坐在她对面,望着背对着他的苏珝错,答:“应是开春了。” 苏珝错听后,用着极低的声音道:“为何今年我们没有过年?” 自她长大之后,就从未过过年,以前总是父亲抱着她,母亲哄着她,一家三口走到热闹的集市去看长灯,看剪画,看焰火的。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 严羲默默的望着她,心头有些压抑,他从未过过年,自记事起就被扔入了黑暗的牢中,那里没有亲人,没有温暖,没有关切,有的只是你死我活,有的只是活下去的信念。 所以他从未记过这个跟他没有关系的日子。 但是见苏珝错纤细的身影,落寞的背影,他站起来走到牢门前,低声问:“主子想出去吗?” 这几日他们被关在这里,一直没人来过,但是衣食无忧,也没人为难,看得出对方也是不着急处置他们,若是她想出去走走,也不是不可能。 “不用了。”苏珝错摇头,“已经过了时候了。” 她放弃了追寻温度,走到暗处躺下。 如果不是不经意响起,她自己也不会记得,今日是她生日。 以前都是自己过来的,今日也自己知道,自己陪着自己,也没什么,不是吗? 严羲见她兴致不高,重新坐了回去,外面的流言蜚语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宫墙也能传出来,现在外面满是主子会被斩首的消息。 不想也能知道,外面的人一定将她骂得声名狼藉。 看起来,苏珝错比他小,但是却承受了不比他少的伤痛,他心里无力也无奈,人各有命,富贵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随即他看了看门口,为何苏珝错说的那个人迟迟未来。 宫外风云暗动,宫内死寂平静。 乾和殿内,白玉容归安静的躺卧着,因为文相识破了他的身份,所以他堂而皇之将一切事物交给了他,反正都是诏月的事,不管将来诏月是不是诏月,他都是文相,这些事让他处理也不会突兀。 有了苏珝错的解药,他的伤在这几日已经恢复,只是胸口多了一处伤疤,正好划过了心口,成为了他不能摒弃的印记。 躺卧了一阵,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 “九虚。” 九虚的身影隔了一阵才出现在殿内。 “今日是什么日子?” “应是二月初八。” “二月初八。”白玉容归低低的重复了一下。 九虚不解。 白玉容归没有解释,随即又问:“宫内外动静如何?” “没有异动,很平静。”九虚如实回报。 白玉容归拢眉,挥手让他出去。 九虚退下。 他翻了个身让自己靠里侧躺着,但是目光触及身旁的空缺时,他忍不住望着自己的手,之前她一直躺在自己的臂弯中,被自己拥入了怀中,现在自己手中什么都没有。 时间分秒流逝,比起穿过指缝间的风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珝错静静的躺在潮湿的床上,望着日光渐渐黯淡,仿佛已经至了临夜的时辰。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无声无息。 她动了动因躺得久而僵硬的身子,准备起身,突然间心仿佛被人捏住,呼吸一滞,一股钝痛从心处膨胀在心口,她揪着衣襟,死死压住,却阻止不了那股疼肆卷了整个胸腔。 疼痛来势汹汹,让她的呼吸都被迫终止,因为一呼一吸扯着心,痛得更是厉害。 她咬着牙死撑,身子无意识的蜷缩,疼痛让她四肢僵硬,变得冰凉。 不多时她就感觉冷汗滴入了颈窝。 她张嘴发不出声息,疼痛不断的将她拽入一片深谙的漩涡。 难道……难道……她要死在自己的生辰中? 眼前的光线渐渐变暗,她的目光在朦胧中失去了色彩。 意识还未彻底散去,她听到耳畔有声音,迷糊的感觉有人抱起了自己,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严羲从短暂的睡眠中醒来,第一眼看去的便是苏珝错的位置,见那道纤细的身影依然蜷缩在暗处,又看了看桌上原封不动的饭菜。 第326章 移花接木 他担忧的劝慰了她一句,“主子,你今日还未吃东西,这样对身子不好。” 她一动不动。 他知道今日她情绪不佳,又叫了一声:“主子。” 她还是不答。 严羲不由的坐起来,走到门前,仔细的盯着苏珝错,见她还是一动不动,再度试探:“主子。” 她依然没有回应。 他神色大变,“来人!来人!” 外面的人听闻他急促的声音急急从外面跑进来,“叫什么叫!干什么!” 里面的人是上面特意吩咐的,不能得罪,但是被这样呵斥,还是有些不爽。 “快叫御医来,皇后娘娘病了!”严羲大声道。 进来的狱史还没答话,另一道更为强势的声音立刻插足了进来。 “开门!” 狱史正要发作,却见来人是当今陛下后,惶恐称是,掏出了钥匙,但是却因为紧张半天打不开。 “废物!”带上温陌君面具的白玉容归怒气冲冲的一脚踹开了那人,用钥匙打开了门。大步跨进去,伸手去摸躺在床上的人,却触及一手的刺骨。 他脸色一变,伸手就将她抱起,借着光才看到她脸色惨白,唇色都褪去了,仿佛没了生气一般。 “阿珝!”他声音颤抖,抱起她极速往外跑去。 “快给我开门!”严羲见白玉容归抱着她急匆匆的走了出去,拔剑架住就近的人,厉声吩咐道。 狱史吓极,慌忙称是,着急的开门。 打开之后他又一脚被严羲踹飞,哎哟一声吼后,见没人才抱怨,“今天什么鬼日子,怎么一个接一个的踹我!” 白玉容归抱着苏珝错一路飞奔来到乾和殿,吩咐御医前来候诊,自己一刻不离得守在床前,望着呼吸微弱,毫无血色的人。 不多时御医前来,跌撞的行礼之后,奔扑着上千为床上的人把脉。 一刻之后。 “如何?如何?”白玉容归心急的催促。 御医这才放手答:“娘娘这是寒症,虽然呼吸微弱,却没有大碍,只要将殿内的温暖控制在一定的热度,然后臣去准备驱寒固气的药浴,好好休息一夜应当无碍。” “那还不去准备!”白玉容归立刻吩咐,伸手将苏珝错护在了自己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是是,臣这就去。”御医急忙告退。 严羲来到殿外,正要进去就被九虚拦住,“姑娘没有大碍,只是寒气入体,御医已经去备药了。” 严羲这才止步。 宫女忙进忙出,原本清冷的乾和殿忽然间变得十分热闹,殿内的温暖让一直冰凉的人终于有了一丝热度。 “阿珝,阿珝。”白玉容归紧紧的抱着她,声音含着惊恐与后怕,“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一直昏睡的人眼角却不自觉的溢出了一滴泪。 入夜,四周一片黑暗,一间布置精致,暖色生香的房间内一盏红烛安静燃烧,驱散着属于夜的阴霾。 “还要多久她才会醒?”一声低沉的声音在安静中突兀响起。 “这位姑娘气血盈亏,情绪起伏太大,加之之前有旧疾,触发了心疾。所幸救治及时,并无大碍,很快便会醒。” “心疾?”那个声音十分意外。 “是的,若是我没猜到这位姑娘心处应是受过伤。”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答:“是的。” 曾经她被人一剑贯心。 而他亲眼所见。 “可能治好?” “这个……不好说。但是只要姑娘能控制情绪,不要思虑太多,保持身心通愉,应当无虞。” “好,我知道了,多谢。” “不客气,那我告辞。” 房间恢复了静默。 夜色安静,浓浓的墨色遮盖了一切。 “怎会没人?”莫峥一袭黑衣,蒙面望着空无一人的天牢,震惊不已。 走出去之后,见到正在打盹儿的狱史,伸手将对方抓起,呼喝道:“里面的人呢?” 这里的狱史都是一些小人物,而且这里离正宫较远,他可以肆无忌惮。 “啊啊!”正在瞌睡的人被大力摇晃,正要发作,就望见一个黑衣人,眼露凶光的望着他,脑子瞬间清醒,判断形势对自己不理之后,立刻求饶:“大侠,大侠,我只是一个守卫,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 “我问你里面关着的人呢?”莫峥粗着声音问道。 “已经被陛下接……接走了。” “怎么又接走了呢?”莫峥不明白,不是才关进去吗? “因为皇后娘娘生病了。” “陛下亲自来接的?” “是……是。” 得知缘由之后,莫峥点头,立刻放开了他,身形一展朝乾和殿那边而去。 被放开的人吓得三魂不附,“我不做这个差事了!太吓人了!给我再多钱也不做了!” 远远的就望见,乾和殿内一片通明,守卫森严,宫女时而进出在其中。 莫峥没有再上前,他知道那里有着高手存在,自己再往前必然会被发现。 想着,抽身离去。 踏着夜风,掠过一座座屋檐,他落身在一处宅院,如他离去的时候一样,温陌君依然坐在院中,白衣翩然,背影卓约。 听闻后方的声音,温陌君启唇道:“可给了她?” 莫峥单膝跪下,“公子,属下没能完成公子交代的事。” “为何?” “因为白玉容归已经将皇后娘娘接入了乾和殿。” 温陌君沉默。 莫峥见温陌君背对着他不说话,伸手将怀中的东西拿出来道:“因为那里高手云集,莫峥不敢冒险,只能无功而返,还请公子责罚。” “为何她又被接回了乾和殿?”温陌君疑惑,不是已经决定要任她为诱饵吗? 莫峥咬唇,不知当不当说。 公子如今时日有限,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之态,若是知道那个消息,不知道会如何? “不要瞒我。”温陌君虽然没看他,但是却用着极为严肃的声音嘱咐道。 莫峥被他这般一逼,只得据实以报:“说是皇后娘娘病了,白玉容归亲自将她接回去的。” 温陌君背影陡然一僵,心思一下子就乱了。 他转动轮椅回了身,伸手接住莫峥呈上的信封,本想今日是她生日,想给她一个他力所能及的忠告,但是没想到她却病了。 白玉容归亲自去接的! 若是她只是寻常的病症,白玉容归应当不会去,那她到底怎么了? 莫峥见温陌君平静的接过信封,继续道:“属下远远的看了看乾和殿,里面灯火通明,不过看守在外面的九虚与严羲,脸色并不凝重,想来应当是性命之忧。”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温陌君握紧信封,自己转动轮椅回了房间。 莫峥望着温陌君,看着他并无不同,但是心里却着实放心不下。 悄然伏在窗前听了一会儿,没有听闻异常后才迟疑的离去。 第二日,苏珝错才从一片黑暗中醒来,轻轻的呼吸,发觉心口没有那阵钝痛,这才睁开眼。 然而让她意外,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昏暗的牢房,而是一片轻纱围绕的床罩,她侧眼望去,见到自己睡在了一间房中,房间铺着地毯,染着熏炉,满屋生香,虽然房间不大,但是胜在布置精巧,内室与外室之间挂着色泽柔润的珍珠,华美而内敛。 她收回打量的目光,就听闻一阵脚步声从外及近,她想不到会有人能潜入天牢救她,闭上眼继续沉睡。 不多时,脚步声止在了床边,床微微一沉,有人坐在了床边。 放在胸前的手被人握起,那人留恋的婆娑。 “怎么还不醒?外面天都亮了。” 苏珝错心头一惊,这声音…… 对方的一只手离开了婆娑她的手背,开始捋她的发,动作轻柔,溢满怜惜。 “昨夜本想给你一个惊喜,不想却见你受伤了,等你醒来,看到你恢复了自由,你可会开心?” 因为他的触碰,苏珝错的身子不自然的一动,指尖微微抽动。 对方握着她的手一下子松开,就连人也离开了床。 苏珝错知道自己不能再装,悠悠醒来,望见站在床边,面目温雅,目光却凛冽似冰的楚衔玉,惊讶的撑起身子,“为何你会在这里?” 然后举目四望,惊诧道:“我为何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楚衔玉望着她,低声道:“被你所爱的人关入牢中的滋味如何?” 苏珝错见楚衔玉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漠,没有之前那般温软,不由冷笑,“是你安排的,是吗?” 楚衔玉往旁边走了几步,坐在了椅子上,双手交叠,目光冷淡的望着她,“我告诉过你,那一次的解药便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你为何要这般做!”苏珝错不明白,要对付白玉容归,就正大光明的去,为何要这般阴险。 利用她来伤害他? “因为这样做,可以让整个件事更为精彩。”楚衔玉靠在椅子上,含笑回答。 苏珝错望着他,“你把我当作诱饵?” “不是我!是白玉容归!”楚衔玉含笑辩解。 苏珝错的目光一怔,随即瞪着他。 “珝错,你可知你的价值远远比你所想大得多。” “文柔是你找人救出来的!我的玉佩也是你拿走的?是不是!”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楚衔玉姿势不变,声音温和。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自然是诏月。” “那为何非要搭上我?”她说过她不会帮他恢复破国,更不会任由他灭了诏月。 “可是你如今已经深陷棋局了,容不得你拒绝。” 第327章 隐觉不对 “你这样做,就是为了逼我跟你站在一条线上!”苏珝错从床上走下来,因为动作过大,之前不疼的心口,又泛起了疼意,让她伸手捂住了心口。 见到她捂心的动作,楚衔玉脸色微变,目光紧紧的盯着她。 “这件事已经开始,容不得你我叫结束,这段时间你就呆在这里吧,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不会有人打扰她!这是在变相的告诉她,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也不会有人前来寻她吗? “楚衔玉,不要小看我的人,他们会找我的,你藏不住我的。” 楚衔玉往外走的步伐一顿,回头对她浅然一笑,“那你就等着吧。” 苏珝错气闷,心处的疼了增了几分,让她不得不坐在歇息,为何心口会这么疼? 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疼。 但是楚衔玉又为何这般笃定不会有人来找她? 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什么? 她抬头又看了看四周,这里又是哪里? 自己必须先弄清楚这里才是。 在房间内坐了许久,待身子恢复之后,她才觉四肢酸软无力。 这时一个小丫头推开门,看了看她,才怯生生的将东西放在桌上,对她道:“姑娘,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午膳,还请姑娘尽快用膳。” “你是谁?”苏珝错望着她。 “小奴是绫罗,是照顾姑娘的人。” “这里是哪里?”苏珝错觉得不对劲,自己的四肢使不上力,连内力都无法凝聚。 “公子说这里是姑娘养病的地方,姑娘的身子还没恢复,还是在这里休养一阵再说。” 对方的不肯告知让苏珝错意外,随即冷笑,楚衔玉为了留住她也是煞费苦心。 “那你告诉我,我可还是在诏月?” 绫罗想了想,答:“是的。” 苏珝错点头,只要在诏月就好,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一连两日,她呆在房间寸步未出,每到固定的时辰绫罗便会端着可口的饭菜以及一碗浓稠的中药出现在房间,苏珝错知道在她身上问不出什么,也都按部就班的吃下去。 第三日的时候,她忍不住了,当绫罗将饭菜与药端上来,她吃完后,叫住了绫罗。 “姑娘可是有何吩咐?” 这几日苏珝错并未跟她说过话,所以她连苏珝错叫什么都不知道,见苏珝错能跟她说话,她脸上是惊喜的。 “我是犯人吗?”苏珝错看了看喜色相迎的绫罗,淡色的问了一句。 绫罗一愣,随即摇头,“公子没有这样说。” “那意思就是我可以走出这个房间了。”苏珝错说着就起身。 绫罗端着托盘,迟疑了一下,又问:“不知姑娘想去哪里?” “呆在这里都三日了,我想出去走走。”苏珝错活动了一下手臂,绕开她走了出去。 看到这几日的天气似乎都不怎么好,没什么阳光,看起来不那么暖意洋洋。 她站在门口悄然扫视了四周,才发现这里她一点都不熟悉,从未来过。 而且抬头看着高处,除却一堵灰色的高墙便什么都没看到。 “姑娘,不知您想去哪里透透气?”绫罗叫人将托盘拿走,亦步亦趋的跟在苏珝错身后,小心的问道。 “这里离集市近吗?我想做一套衣服。”苏珝错站在院中,神色如常的询问。 “若是姑娘想做衣服,我差人去将这里最好的师父上门为您做,您的身子还未恢复不适合去人多的地方。” “若是我偏要去呢。”苏珝错冷眼望着她。 绫罗脸色迟疑,不知该应承还是不应承。 苏珝错看出了她的无奈,妥协道:“你可以去问你家公子,我可以等你。” “是,姑娘且稍等。”绫罗只得点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离开之后,一个面生的人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大门口,小心且温顺的守在一边。 苏珝错冷笑,还真是防她得紧。 她随意的院中走着,想要通过院中的一草一木观察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看绫罗离去的模样,似乎楚衔玉也住在这里。楚衔玉还要与其他人联络,那么这里一定不会偏僻,不然一旦有紧急事件他鞭长莫及。 但是这里四周安静,远离喧嚣,不像是在集市,倒是和之前温陌君所在的辗转农院挺像。难道这里也是那种巷子深处?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有两个人的。 苏珝错缓缓转身,就见到楚衔玉一身灰色长袍,温雅似风的走来,身后便跟着伶俐乖巧的绫罗。 她轻轻一笑,“没想到你竟然出现了。” 楚衔玉不去分辨她笑容里所含的情绪,单见到她的笑,他的心就忍不住暖了起来。 “听闻你想要出去。” “怎么,不同意?”苏珝错侧眼睨着他,“如果你想拿什么身子不适的借口搪塞我,那就不必了。” 楚衔玉见她语气不善,温文一笑,“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我陪你。” 苏珝错起初惊讶他的纵容,随后听闻后半句不由微微蹙眉,旋即又笑:“只要能出去就行,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好。”楚衔玉点头,回头吩咐绫罗去准备马车。 马车?难道这里离集市很远?苏珝错狐疑,见楚衔玉的目光望来,她收起了疑惑,信步走在院中,不想与之对话。 没一会儿,绫罗前来汇报马车已备好,楚衔玉看了一眼苏珝错,苏珝错便直接越过他走了出去。 绫罗讶异得看了看楚衔玉,在这里从未有人径直越过公子走在前面的,却见楚衔玉嘴角含笑,毫不在意,心头微微一喜,公子对这位姑娘果然是特殊。 “你不必跟上,等下府中便是。”楚衔玉走过绫罗身旁,吩咐了一句。 “是。”绫罗低头应答。 苏珝错来到门口,楚衔玉紧随其后,他先苏珝错一步跨上马车,对苏珝错伸出手,道:“来,我牵你上来。” 苏珝错漠视,抓着车壁就走了上去,让下车去准备墩子的马夫好一阵汗颜。 她没身手,楚衔玉只是微微黯淡了目光,随即含笑重新走了进去。 马夫御马出行,马车摇晃着朝集市走去。 楚衔玉看了看旁边上车之后,就掀帘一直望着窗外的苏珝错,两人之间的气氛虽然不如之前来得安宁,但是胜在安静。 只要她能静静的呆在自己身边,也不错。 苏珝错看了看外面,青山起伏,婉约似黛,林间时而响起阵阵清脆的鸟啼,随着马蹄声在空气越扩越广,还能看见被突然而来的声音惊吓到的鸟儿,惊恐腾空的情形。 看了一会儿,她没看出什么,便放下了帘子,见楚衔玉垂着眼,不言不语。 她才意识到自己想得简单了,楚衔玉能放心让自己看外面,就说明他有把握让自己无功而返。 那么他让自己出来,是否也笃定了自己一定逃不了? “你打算将我拘禁在你身边多久?”她坐定之后,头靠着车壁,低声问道。 对于她的措辞,楚衔玉微微拢眉,“难道你不认为我这是在保护你?” “保护?”苏珝错听闻这个词忍不住笑了,“你认为我需要保护吗?” “难道你不需要?”楚衔玉反问。 “我消失了三日,你认为不会有人起疑?”苏珝错侧眼望着他,眼中的警告寓味明显。 然而楚衔玉只是微微一笑,“不会。纵然你如今出现在人群中,也不会有人惊讶的。” 苏珝错听闻心头涌现了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不会有人起疑?她消失了那么久,难道容归没察觉?严羲也没察觉? 不可能啊! 楚衔玉见她这般惊讶,只是淡然的笑了笑。 “你做了什么?”苏珝错定睛望着他,那夜他将自己从牢中劫走,难道还做了自己不知道的事。 楚衔玉不答话,任由她去猜。 而他的默认,让苏珝错恐慌,其中定然有什么。 没多久马车在停下,外面的人说是到了。 苏珝错不顾楚衔玉先一步走了出去,见到熟悉的街头,熟悉的集市,她纵身跳下了马车,虽然心处仍有些不适,但是可以忽略。 楚衔玉见她不管不顾的跳上跳下,无奈的一叹,随后挥手让马夫找地方停车,他领着苏珝错朝裁缝手艺最好的一家店走去。 一路上苏珝错都在张巡,仿佛是想从人群中看出一点什么。 然街头虽然人来人往,却无一张熟悉的脸孔,而且大街上连告示都不见。 楚衔玉没有阻止她找人的意图,如今就算她出现在宫门口也不会引起什么骚动。 走近一家摆放着各色布料,熏着清香的店内,店家立刻迎了上来,喜色盈盈,“公子,姑娘,店内的布料都是上乘,随便看随便选,包您满意。” 楚衔玉扫视了四周,回头对兴致不高的苏珝错道:“看看喜欢什么。” 苏珝错看也不看四周,直接对店家道:“我要大红色,越红越好。” 店家听闻脸上的喜色更重,目光在两人身上巡回后,恭贺道:“恭喜两位了,若是要看喜服可进内室一看,那里都是大红色,且花纹各有千秋,这位娘子可以好好选。” 苏珝错见他理解茬了,正要解释,楚衔玉却先一步对店家道:“劳烦店家带路。” 她瞪着楚衔玉,奈何对方根本不看她,只得忍气跟上。 里面的款式的确繁多,光是不料的材质就分了五种,其中每一种的花色不同,制成的成衣就不同。 第328章 出逃 苏珝错走在中间,随意的挑选,心思却已经不在这上面了,到底怎样才能从这里走出去,怎样才能脱离楚衔玉的视线? 她必须找机会离开他,不然回去之后就更难了。 店家见苏珝错拿着手中的布不断的磨磋,以为她是喜爱这个的,立刻上前唾沫横飞的解说。苏珝错本是在太虚之外,听闻店家的声音,也就不选了。 “就这个吧。” “好,那我找人来为姑娘量量尺寸,请稍等。”店家立刻出去找人。 楚衔玉见苏珝错选了一件纯红色的不料,上方什么花纹都没有,不由好奇:“为何喜欢你喜欢了这般张扬的颜色?” 苏珝错听闻,弯唇一笑,眼似弯钩,勾住了楚衔玉的心神。 “就是因为它够张扬,够狂妄,所以我极为偏爱它。” 楚衔玉听闻,嘴角也溢出了笑,漫步在房中,目光在各类红色布料上游走。 苏珝错没理会他,考虑着待会儿要量尺寸,那么她就有机会了。 店家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女子走了进来,笑道:“请姑娘随她去里处量尺寸,之后我们就按照尺寸为您量身定做。” “好。”苏珝错点头。 身后店家还在卖力的为楚衔玉推荐着其他的东西,楚衔玉含笑听着,一派翩翩君子之态。 女子将她领入里侧,笑着对她道:“姑娘真是好福气,夫君这般俊俏温柔,还对您百依百顺。” “他不是我夫君。”苏珝错冷声打断。 “啊!看他望着姑娘的眼神我以为……真是失礼了,还请姑娘见谅。”那人一听不是,立刻道歉。 “不必。”苏珝错褪去了外衫,等待她为自己量寸。 因为之前说错了话,那个女子不敢贸然出言,只是让苏珝错按照提示抬手挺背,为她量寸。 苏珝错侧耳听了听外面,没听见其他脚步停滞的声音,不由对那个女子打听消息。 “最近城内可有什么有趣的消息吗?” “最近呐。”女子一边量,一边想,“没什么,只是昨日突然城内所有的大夫都被请入了宫,说是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特意招民间大夫前去查看。” “皇后娘娘?”苏珝错意外,难道有人顶替了自己? “是啊!陛下一向对皇后疼之入骨,听闻回来的大夫说皇后娘娘不知为何昏睡了两日也不见醒,陛下急得不行,所以才招他们前去。同为女子,皇后娘娘的命真是好,能得世间最尊贵男子的倾心,怕是此生无憾了。” 苏珝错脸色一沉,“你是说宫中还有皇后在?” 女子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那是自然,皇后娘娘一直都在皇宫之中啊。” 苏珝错眉头紧蹙,果然楚衔玉留了后招。 难怪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带自己出现在这里,不说这里的人对她的容貌并不熟悉,就算遇到熟悉的人对方也不会认为她是皇后,最多也就当作酷似皇后的人。 那宫中假扮她的人是谁? “姑娘好了,五日之内我们会将做好的成衣送到您府上的。”女子收好软尺,对苏珝错道。 苏珝错展眉,对女子道:“请问你们这里可有后门?” 女子点头,随即疑惑:“姑娘为何这般问?” 苏珝错故作娇羞的指了指外面,道:“他还没入我家中提亲,就带我来做喜服了,我心里不高兴。想小小捉弄他一下,逼他去到我家中提亲,所以需要你帮帮我。” 女子了解,“现在两家结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样的确草率,难怪你之前说他不是你的夫君,好,你现在出门沿着一条小巷走,就可走到外面,到时候回家等着便是。” “多谢姑娘。”苏珝错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那我先走,还请姑娘稍作等待再出去。” “我明白的,放心吧。”女子点头,不提亲就要娶别家姑娘,就算那公子模样俊俏也不行。 苏珝错对她点头,转身就按照她所指的路急急走去。 穿过小巷,苏珝错打开了后门,侧头看了看四周发觉四周没有人后,才从里面跑出。如今自己进宫的话肯定会被拦住,在大街上逗留得太久也会被楚衔玉的人追上,那么她还能去哪里? 哪里可以容她躲一躲? 她跑到大街上,看到人流攒动却找不到一处容身,没有一张熟悉的脸孔,不知道那里能拖楚衔玉多久,她只能挑小道走。 因为内力被封,她无法使用轻功,只能靠步行,那么便走不远。 突然间,她想到苏相府的地下密室,那里怕是楚衔玉也不知道的,自己应该可以躲一躲,可是如今那一边才是通往废弃的苏相府的路呢?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楚衔玉还坐在店内等待,见为苏珝错量尺寸的女子出来,便问:“已经量好了吗?” 女子笑答:“嗯,量好了,姑娘在更衣,还请公子稍等。” 楚衔玉点头,继续坐着。 又坐了一刻钟,他的心开始觉得不对,咬着唇起身朝里面走去,推开门便见里面空无一人,早已没了苏珝错的身影。 他脸色一沉,正巧遇上那个女子走来,不管不顾的上前揪住了对方的衣襟。女子猝不及防被他吓得脸色发白。 “公子,公子,这……这……”店家不知发生什么事,见事态不对,立刻上前劝阻。 “她去了哪里?”楚衔玉不理会店家的劝解,目光瞪着那个女子,恨不得将其活剥。 女子被他抓住衣襟,呼吸困顿,却还是摇头:“不知,或许那位姑娘回家了,公子可回家看看。” 当意识到楚衔玉并非表面那般温文的时候,女子就知不对,此刻若是承认自己放走了那位姑娘,后果怕会更严重。 楚衔玉放开了她,没想到自己这样盯着,苏珝错也能找空子钻出去。 转身走了出去,店家却急急的追出来,“公子公子,那你与那位姑娘的衣服是要继续做好吗?” 楚衔玉回头看了看他选的与苏珝错同色的布料,眼中怒火与期望同在,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做吧,做好留给我送到府上便是。” 这是她喜欢的,若是没做,她会更生气吧。 走到街上,楚衔玉的目光焦急的搜寻,苏珝错走了一段时间,但是她在这里能去的地方不多,必须要找到她。 而且她有心疾,加之被他封住了内息,若是在外面疾走太久,力竭而晕,那就不敢设想了。 想到这个,他不由苦笑,她出逃自己第一反应不是生气,竟是担心。 自己对她真的放下了吗? 敛去私念,他对着隐藏在四周的四个隐者做了个手势,四人看到之后朝四个方向奔去。 他看了看一个方向,独自朝那个方向走去。 人流如注,喧杂不休。 跑了近半个时辰,苏珝错喘着气靠在一条鲜有人至的小巷,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以前不觉得皇城有多大,但是这一次她却觉得这里很大,大得让她找不到方向,大得让她近乎绝望。 身子不知是何缘由,比起之前虚弱了许多,心口仿佛被人刺了一剑般抽痛,连呼吸都牵扯着疼。 心口疼痛,内息衰竭,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走,不能停下,停下就会被楚衔玉找到。 正走着,便听闻压低的声音在上空响起。 “还是没找到吗?” “没有。” “你去僻静的地方找,我去小巷子里找。” “好。” 两侧响起了惊心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中格外刺耳。 苏珝错按着心口往前跑,心慌则来不及择路,跑了一阵,原本扎着的发了都散了,形若鬼魅。 不期然她的目光望见了一堵熟悉的飞檐,她心头一喜,这是她少时曾翻过无数次的墙,这里……这里……便是苏相府了。 她心头一喜,朝着外面跑去,当她拼尽全力跑出幽暗深寂的巷子时,日光从上方笼贯而下,所有的光华都聚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修长身影上。 他见到苏珝错跑来,嘴角扬起了志在必得的笑容,启唇道:“你果然会来这里。” 苏珝错表情僵住,披散在身后的发因为脚步的停止落在了胸前,遮住了她按着心口的手。 她望着站在苏相府门口的楚衔玉,嘴角牵起凄凉的笑,“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不知道,只是在这里等,你无处可去的时候一定会想回家。”楚衔玉没有上前,站在那里安静的望着她。 苏珝错轻声笑了出来,原来自己能去的地方真的不多,所以才会被他轻易找到。 “走吧,跟我回去。”楚衔玉见她不肯走到他身边,便主动迈步走了过去。 “衔玉。”苏珝错见他走过来,脚步不由后退,“为何要看着我?为何不能让我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明知自己的心已经被容归占据,自己能容身的地方只会是容归的身边,为何他还要这么做? “因为你对他来说很重要,有你在,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楚衔玉含笑走去,似乎看不见她在后退,耐心的步步跟进。 “所以其实,你还是想利用我。”苏珝错凄然扬唇,心头泛苦。 楚衔玉见她凄然一笑,心头一滞,却扬唇笑了声,“对啊,这便是你我的生存之道。所以,我绝不会让你逃的,你还是死心吧。” “我不会死心的,除非你真的挑断了我的手脚筋,否则我就会逃,一刻也不会停下。”苏珝错瞪着他,转悲色为愤怒。 第329章 微微怀疑 楚衔玉听她这般决绝的说着,大步一跨,上前捏住了她的脖子,“不要逼我!” 他不想伤了她,但是不代表他不会。 “不信你就试试。”苏珝错咬唇迎视,倔强无比。 楚衔玉气极,握着她脖子的不自觉用力。 突然间,跟他倔强迎视的人毫无预兆的昏厥了过去,整个人往地上坠去。 握着她脖子的手一松,他心头一慌,伸手将往地上倒去的人接住,披散的头发散开,他才看见她的手已经将心口的衣服揪扯出了褶皱,就连昏厥过去手也是紧紧抓着心口的。 他又是慌乱,又是愤怒,竟对她毫无办法。 诏月皇宫内,一直人人自危,愁云惨淡的乾和殿中,昏睡了两天两夜的人终于幽幽醒来,两日寸步不离床边的白玉容归见到苦苦期盼的人儿终于睁开了眼,忍不住惊喜上前,轻声相唤:“阿珝,阿珝。” 刚睁开眼的人在望见布满血丝的眼中时,心头是一惊,随即淡然一笑,“我醒了。” 白玉容归听闻她的声音激动得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道:“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陛下,让臣为皇后娘娘看看吧。”御医守在一边,硬着头皮打断了两人的温情。 “好。”白玉容归恋恋不舍的往旁边侧开。 御医把了会儿脉,才一脸释怀的对白玉容归道:“陛下,皇后娘娘已经无性命之虞,只是之前身子沁了寒气,气血有亏,多多调养便可恢复。” “如此甚好,你先下去吧。”白玉容归听闻无性命之虞一直悬而又悬的心才算是放下了。 “是,臣先告退。”御医齐齐退下。 原本乌怏怏的乾和殿一瞬间就剩下了两人,白玉容归弯腰坐在床头,手自然的覆上了“苏珝错”的眉睫,脸上尽是心疼之色:“是我不该一时冲动将你押入了天牢,让你受了苦也受了病,对不起。” “苏珝错”睁起一双清澈的眼,目光柔和的望着白玉容归,“陛下不过也是无奈之举,是臣妾性子倔强,才逼得陛下退无可退。” 她的服软让白玉容归微微诧异,随即他柔和一笑,“入了一次天牢,阿珝的性子似乎柔和了一些。” “苏珝错”心头一虚,脸上却是淡然,“是啊,是想通了一些。” “别想了,你的身子尚在修复中,不可过于思虑劳累,还是多多休息为好。”白玉容归温柔的婆娑着她的眉骨,暖意丝丝入扣。 “苏珝错”望着这般温柔的白玉容归,心头不由浮现了另一人的模样,旋即闭上眼,继续闭目休憩。 白玉容归望着她再度闭上的眼,心头却觉哪儿没对,可是却又想不出哪儿没对。 最后无奈一笑,或许是过于紧张,导致他有些患得患失,纵然她就在自己的身边,也觉得心里不踏实。 看来这份情,比起他自己所想的来得还更深。 翌日清晨,休整了一夜的“苏珝错”,虽然脸色还是没恢复多少,但是精气神却好了不好,白玉容归为她布置早膳,还亲自为她梳洗,引得殿内的宫女纷纷投以羡慕的目光。 就连身在其中的“苏珝错”也有些恍然,这种感觉是她不曾有过的,曾经她以为自己今生不可能会遇到这样呵护自己的人,不想如今自己真的享受到了这般眷顾。 虽然这只是她借来的,但是也足以让她感到满足。 若是眼前这个人是他,那……该多好。 “怎么不吃了?是不和你胃口?”白玉容归看了看坐在饭桌前,却一筷未动的“苏珝错”,关心的问道。 “没有,挺好,只是我还没有什么胃口。”经过昨夜白玉容归那无意的一句话,让她有了战兢之心,生怕一个不注意露了马脚。 “没有胃口。”白玉容归微微蹙眉,转而又问:“那你可有想吃的?” “不用忙活了,我真的不想吃。”她轻轻一笑,回拒道。 白玉容归看了看满桌的菜,再看温文有礼的她,脸色不由沉了下去。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脸色不对以为他又怀疑了什么,立刻转移话题,“陛下既然将我放了回来,可是那件事有了进展?” 白玉容归想起那件事,脸色更沉,竟然将他都玩弄在内了,背后的人真是厉害! “暂时还没有,但是对方的身份也不会难猜。” “哦?你想到了谁?”她掩饰住惊讶之色,好奇的问道。 白玉容归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答案在嘴边却始终无法出口。随后笑了笑,道:“你别管这些,我会处理的,你若是不想吃这些便不吃吧,之后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人去做。我等会儿还有事要处理,晚点再来陪你。” “好。”一直紧绷着心弦的“苏珝错”这才舒心,笑着对白玉容归说道。 白玉容归没有停留,起身就走出了门。走出之后他看了看九虚,九虚点头跟在他身后,一同离去。 而身后的“苏珝错”望着两人离去,目光倏的变得凝重。 勤政殿内,白玉容归坐在椅子上,摒退了四周的人,只留下了九虚一人留守。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自入殿之后白玉容归就将食指放在下唇,蹙眉深思,站了许久的九虚终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这几日,几股暗藏的势力可有异动?”白玉容归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西戎的兵马已经在离皇城外三十里地扎营,属下派人正秘密监视其动静,至今对方都只是扎营,没有丝毫的前行迹象。而城内,属下的人曾看到过云穹出现在街头,本想跟上的,却被对方察觉跟丢了。而楚衔玉至今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九虚的回答让白玉容归不由凝目,“看来似乎没什么可疑的。” 以往风浪就隐藏在平静之后,但是这一次那两边的人迟迟不动,到底在等什么? 楚衔玉如今又是一个什么角色,温陌君找来的云穹,无疑是想借西戎子力来助他,但是云穹新帝登基,根基不稳,他是如何劝说对方冒险为之的? 这其中有太多的问题,他想不明白。 之后他不由响起苏珝错,抬眸望着九虚,求证道:“九虚,你可觉得如今的阿珝是否是乖巧过了头?” 九虚见白玉容归问他这个问题,脸色不自然的僵住,对于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 “主子,何以见得?”想了半天,只想到了这样一句话。 “感觉,她似乎变了。温顺了不少,有礼貌了不少,甚至连声音都柔和了许多,但是脸还是那张脸,让我有一种不像她的感觉。” “姑娘本就受过许多的苦,加之这一次本就被人算计的,姑娘又被关押在天牢许久,性子有多变化也是正常的。”九虚理智分析。 “可是我的感觉却不是这样,不是觉得她变得理智或者冷静了许多,而是这个个人都变了,感觉之前那个人不是她一样。”白玉容归努力找词为自己圆场。 “或许,但是我们没有证据怀疑她,况且如今皇后娘娘所护的位置本就特殊,许多余党毒冲着她而来。 让人防不胜防。 九虚不懂得白玉溶骨所说的那道感觉,但是却能理解他的情绪,就是恋爱之后没有底气的一双宣报女友是那样忐忑。 “九虚相信,姑娘对主子的请从未变过,今后更不可能会变。” 白玉容归知道九虚不会明白这种感觉,他也不打算详述,将身子撑在案桌上。沉默了半晌,才望着天边的蓝天白云。 “这还是得看人,不是每个人都有着至死不渝的爱情的。” “主子是在怀疑姑娘?”九虚不解。 白玉容归摇头,“不是。或许是累了,才会多想。” 九虚见白玉容归不得其解,也沉默了,对于情爱这种事他是陌生的所以不明白为何白玉容归这般患得患失。 白玉容归也没有在说话,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当苏珝错再一次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睁眼便看到了布置华美的房间,心头一沉,自己还是没能逃出去。 她撑起身子观察这四周,确定楚衔玉不在之后,才重新躺下。 之前无意听来的消息还在脑中还有消散,皇后生病,陛下召民间大夫前去候诊!她被楚衔玉带到了宫外,那身在宫中的人又是谁? 想要假扮她并瞒过白玉容归的人,必须是熟悉她的人,她自认熟悉她的人都被她有意无意的害死了,怕是没有人能熟悉她。 那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正想着门被人推开,她侧耳听了听脚步,轻盈小心,不像是楚衔玉的步伐,侧头望去,见到绫罗伸出脑袋在看她。 “姑娘,您醒了?”绫罗本是小声来看看她,没想到她真的醒了,喜上眉梢。 “嗯。”苏珝错淡淡点头。 绫罗放心的迈步进来,见苏珝错脸色已经不如昨日那般惨白,这才放心。 “姑娘之前和公子出去,怎的就昏倒了?如今感觉可好些了?” 对于旁人的关心,苏珝错自动忽视,如今的她受不起旁人的恩惠与关切了,从纤阿到素瑾,她都没能护得周全,反而让她们一个接一个的惨死宫中。 第330章 得知心疾 眼前的这个小丫头虽然看起来无害,但是毕竟是楚衔玉的人,她不能信,更是信不得,所以也就需要她的好意。 “好些了,你家公子呢?” 绫罗见她问起公子,笑容更灿烂:“公子前一刻还守着姑娘,刚刚有人来找他,他就叮嘱小奴好生照顾姑娘。” “嗯。”苏珝错点头,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望着头顶的床罩。 这里是诏月皇城外,但是离城中也不过一刻钟的车程,楚衔玉在城内也是有住所的,而且她相信若是他想要隐藏踪迹,哪怕是在城内也可以做到销声匿迹。 那他为何还要跑到这里来,重建别院,楚衔玉不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不会想当然的做些事,那么他将地方选在这里又什么作用? “姑娘睡了一天,应该是饿了吧,小奴这就去姑娘准备吃食,可好?”绫罗见苏珝错躺着,凑上前善意的询问。 苏珝错适才觉得有些饿,同时也疑惑:“我昏睡了一天?” “是啊。公子抱着姑娘回来的时候,还吓了小奴一跳呢,知道姑娘身子不好,但是却不知姑娘的身子竟是这般不好。” 苏珝错听闻眉头蹙起,她身子不好? 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身子虚弱,但是连续两次莫名的心悸,以及那濒临死亡的窒息,让她疑惑万分。 但是她也知道在绫罗的身上也问不出什么。 “你家公子可又说何时会过来找我?” 绫罗见苏珝错主动询问了公子的去处,忍不住弯唇一笑,“姑娘若是想见公子,小奴可去为姑娘打探一下。” 苏珝错看她的笑容就知道她误会了,也懒得去解释,点头道:“帮我答应一下吧。” “好。”绫罗奉命离去, 苏珝错下了床,虽然之间那揪心之疼清晰在目,但是此刻身子却毫无感觉,灵活如初,并未有什么不同之处。 趁着绫罗不在,苏珝错走到了院中,天空蔚蓝,白云悠然,但是却少了一缕阳光,看起来分外寂寥。 她来到墙角,虽然没有内力,但是少时爱爬墙的她还是有技巧的,找到着力点之后,她就快速攀爬上墙了,不知是身子还未恢复,还是真的是弱了许多,当她爬上墙头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 坐在墙头,她放眼四周,如她所想,四周皆是翠林碧海,风过树林,呜咽作响,凄然回荡,如泣似诉。 山谷空寂,鸟影隐没,纵然有着蓝天,却丝毫感觉不到生气,反而有一种归于死寂的静默。 她所在的房间在整个别院的东角,而大门却在西北角,若是自己想要趁夜逃走,那路程必然很长,而且路上布满了不可预料的危机与险阻,所以这件事还是得斟酌而行。 “姑娘!姑娘!”绫罗回到房间,没看到苏珝错的身影,心头一慌,大惊失色跑出来呼唤。 苏珝错乍闻绫罗惊慌的声音吓了一跳,怕她再叫会惊动楚衔玉,她只得出声道:“我在这里。” 绫罗听闻苏珝错的声音在不远处,顺着声音摸索着过来,“姑娘你在这里吗?” “往上看。”苏珝错指引道。 绫罗照做,当看到苏珝错坐在墙头的时候,又吓了一跳,“姑娘,你怎么……怎么上去的?” 苏珝错不想回答那么傻的问题,直接问道:“你家公子怎么说?” 绫罗这才想起正事,喜滋滋的答:“公子说见了客就会过来,让姑娘稍作等待。” 苏珝错点头,继续坐在上面,楚衔玉在见客,那客人必然会从大门离开,她坐在这里就可以看见了吧。 “姑娘,你的身子还没恢复好,上面风大而且很冷,姑娘还是下来吧。”绫罗怕苏珝错坐着坐着就晕倒了,小心的建议。 “不必,我想坐在这里。”苏珝错一口回拒。 绫罗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怕她真的会昏倒摔下来,不敢离去,只好顿在墙角跟她一起等。 没等多久,苏珝错便看到有人出来了,对方的脑袋被墙遮住,只是模糊的来回挪动。她不由起身站在了墙上,想要看得清楚些。 绫罗聚精会神的盯着苏珝错,见她在墙头站了起来,惊声道:“姑娘你还是坐着吧,这样太危险。” 苏珝错不理会,静静的站在墙头等待那人入眼。 那人似乎在与人客套,脑袋时而冒起,时而低下,一番寒暄之后才从墙下走出,往门口走去。 苏珝错极力眺望,不想对方竟然背对着她径直朝门口走去。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苏珝错也依稀觉得那背影有些眼熟,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谁。 “姑娘,您可以下来了,当心您的身子受寒。”绫罗拿苏珝错毫无办法,她之前一直以为如苏珝错这般美貌又被公子重视的人,必然是文雅之人,却不想苏珝错竟然这般胆大且固执。 苏珝错见那人走了出去,知道楚衔玉就快要回来了,才不疾不徐的从墙上下来。 当她安全的站在地面,一直在旁着急的绫罗这才放心,伸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急忙去扶她,“姑娘您下次若是想看看这个别院,可让小奴陪您转转,切莫不要上墙了,太危险了。” “嗯。”苏珝错敷衍的回应,脑子一直在回想那个背影。 “姑娘,你这样一番劳累想必饿了,小奴这就去为你准备吃食了。”不等苏珝错回答绫罗转身即走,公子马上就来了,要是找到姑娘醒来那么久都未用膳,她就惨了。 所以还是先去做这件事得好。 苏珝错见绫罗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样子,疑惑了一下,随即恢复常色。 没多久,绫罗就招呼着其他人为她上了一桌的菜,苏珝错瞠目望着布满了各色菜式的桌子,虽然它们看起来很可口,而且很精致,但是也太多了些。 “姑娘,这些都是公子之前就被您备好的,说是怕您想吃的菜没遗露让你不开心,所以吩咐小奴将所有的菜都各做一份,供您挑选,不知姑娘可满意?”绫罗见菜上齐后,笑眯眯的望着呆愣的苏珝错。 苏珝错听闻这些菜是楚衔玉准备的,本就凌乱的思绪更是复杂,最后无奈一叹,“撤下去吧。” “啊!”绫罗惊愕,她以为姑娘至少会被公子的用心感动,没想到她就这么漠然的让她将公子精心备下的菜肴撤了下去。 苏珝错没心情说第二次,纵然她有心想吃什么,但是面对满满一桌的别有深意,她也只得忍住。或许楚衔玉想要用时间和耐心来打动她,但是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苏珝错了,她的心早在一系列的伤害与疼痛变得坚硬无比,非心头之人不可破。 她不想与楚衔玉不清不楚的纠缠下去,不管他有什么目的,也不管他有多用心,她都只能拒绝。 绫罗见苏珝错毫不心软,心头不由对苏珝错糟蹋公子的心意有了一丝怨气,当即也不动,站在了门口。 这时,楚衔玉从门外走了进来,望见摆放了一桌的菜肴,而苏珝错又一筷未动的坐在桌前,脸色沉寂。他回头看了看门口的绫罗,见她也愤愤然的咬唇,一副受委屈的模样,心思一转就猜到了些许,便淡声开口道:“若是这些菜肴不合适她的胃口,就撤下吧。” “公子。”绫罗讶异的望着他,有所不忍。 这些菜都是公子对姑娘的心意,她昨夜是亲眼看着公子熬夜列菜谱,并且亲自动手做好的,这些天公子不是守在姑娘旁边,便是在厨房为她准备吃食,就是怕姑娘醒来想吃什么,等得太久。 但是姑娘这般不珍惜也算了,连他自己也做出漠不在意的样子,这让她十分气愤。 他为这位姑娘隐忍得太多了。 楚衔玉见绫罗不肯,目光由淡转厉,“绫罗,你要记得你的身份。” 绫罗听闻这句话,脸上的不平渐渐褪去,随后垂首答:“是,绫罗越矩了,请公子责罚。” “你先下去吧。”楚衔玉看了看她,没有过多的指责。 “是。”绫罗应声退出。 虽然苏珝错从头至尾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从楚衔玉对绫罗的提醒她也看得出楚衔玉对她的宽容。 不管人再强大,再心狠,也需要一个能真心待自己的人,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 “为何不想吃东西?”楚衔玉望着一语不发的苏珝错,站在门口问道。 苏珝错缓缓抬眸,“你先告诉我,我的身子怎么了?” 楚衔玉听闻,没有立刻回答,绕过桌子走到了她的身旁,在靠近她的位子坐下后,才道:“你有心疾。” “心疾!”苏珝错惊讶。 “对。”楚衔玉伸手捏住汤勺自己动手舀了一碗汤,才继续道:“之前你的心曾受过伤,虽然恢复得不错,但是还是没能痊愈,加之你一直不曾好好歇息,忧虑过重,所以才引发了心疾之症。” 苏珝错愣住,她竟然真的有了心疾!在她第二次被贯心的时候,鬼诣曾在她半昏迷半清醒的时候对温陌君说过,若是恢复不好她便是落下心疾的毛病。 没想到如今成了真。 “可有恢复的可能?” 端着碗平静喝汤的楚衔玉放下了碗,望着她道:“大夫只是叮嘱让你好好歇息,保持心情愉快,但是未说有根治之法。” 第331章 突觉异样 1 “那便是没有根治之法。”苏珝错垂下眉眼,低声说道。 听闻她失落的声音,楚衔玉定睛望着她,似承诺似安慰道:“你会痊愈的。” 苏珝错听闻之后,神色极淡,“大夫有说我的心疾会越来越重吗?” 楚衔玉垂在桌下的手一抖,一直淡然的眉色悄然爬上了一缕极淡的慌,“不会的,大夫说只要你休息得宜……” “你认为我在你这里能休息得宜?”苏珝错不疾不徐的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宛若沁了寒,幽幽的望着他。 楚衔玉看到这样的眼神,心仿佛被什么蛰了一下。 苏珝错见楚衔玉不答话,继续道:“你打算这样囚禁我多久?” “囚禁?”楚衔玉重复这个词,语音略重。 苏珝错身子微微前倾,望着他,“如果不是你现在是否可以放我离开,你不是已经宫中安插了内应取代了我吗?如今纵然是我去了皇宫开口说我是皇后,也无人会信,放我离开,对你对我都好。” 楚衔玉听闻她一句话说了两次离开,刚刚被蛰过的心开始疼了起来,他嗖的一声起身,“哪怕是囚禁,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你以为你困得住我!”苏珝错也怒了,“你以为靠那些软筋散封住了我的内力,我就没法办离开了?” 楚衔玉的脸色骤然阴沉,眼色迫人的走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厉斥道:“你不要逼我!” “你也不要逼我!”苏珝错锋芒相对。 楚衔玉怒气上头,握住她的手压入了几分内力,一字一顿道:“不要跟我逞能!也不要试探我对你的忍耐力,我不是白玉容归,更不是温陌君,我要的就是你呆在我身边,为了留下你,哪怕废了你的腿我也在所不惜!” 他的内息渗透皮肤,丝丝缕缕的融入筋脉,让她整只手臂被刀割一般支离着,疼得让她咬牙死撑。 那一刻她才意识,楚衔玉不是旁人,对她或许有几分心意,但是却不足以让他为自己失控,自己若是真的惹急了她,他绝不会对自己心慈手软。 或许察觉了苏珝错的难受,也或许是不忍心了,楚衔玉立刻就放开了她的手,背过了身,“不管宫内如何发展,你必须留在这里,这样白玉容归与温陌君才能束手就擒,你若是死了,那么我便把这里照顾过你的人,以及宫内的人一起送给你做陪葬,你若是不信尽管走着瞧!” 苏珝错原本将怒火已经压下去了,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再度被勾了起来,“你也是想利用我,你以为白玉容归会有多在乎我妈?你以为你拿着我就能威胁他吗?不要忘记了,你和他联过手,你何尝见到他为我放弃过自己的坚持,又何尝为我改变过计划!” 楚衔玉侧头冷笑,“那我们等着瞧!” “楚衔玉,别让我恨你!”苏珝错见他迈步往外走去,大声喊道。 楚衔玉疾走的步伐一顿,随即冷言:“你若是能恨我,也好。” 苏珝错瞪着眼看着他离去,随后将整个桌子都掀翻,上方精心准备的菜肴毫不怜惜的被糟蹋在地,一片狼藉。 守在外面的绫罗听闻巨响声,急慌慌的从另一边跑去,入房就见到这满地的残羹,望着苏珝错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姑娘!” “滚!”苏珝错情绪极度不佳,这个时候撞上来,无疑是找骂。 绫罗看平日冷淡的她突然变得这般狰狞,怒气被惊讶覆盖,站在门口不敢再动。 这个姑娘发起火来,比公子过之而不不及。 蓝天帷幕之下,天空幽寂乌云,晴空万里。 巍峨大气的诏月皇宫一如往常的肃穆,行走在宫道上的人络绎往来,这片看似平静的繁华始终保持着它应由的气度与幽暗。 “宜妃娘娘。” 静默的官道上因为青瑶的出现而变得闹哄哄的。 青瑶着一身樱色长裙,外面套着白狐外挂,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丽。她目不斜视的走着,直直往乾和殿的方向走去。 “娘娘,您为何要去看皇后娘娘啊?您不是一直不喜欢她的吗?”跟随在她身侧的宫女疑惑询问。 “纵然不喜欢,但是也必须去看。”青瑶继续走着。 “啊!奴婢明白了,这两日皇后病倒了,陛下一定在皇后身侧,娘娘一定是详见碧玺爱恋,所以才借着看皇后的机会,让陛下多看您两眼。”宫女自我揣度道。 青瑶步伐一顿,“如今本宫已经沦落到靠着她才能得陛下目光的地步吗!” 宫女见青瑶脸色不悦,自知失言,立刻跪下:“是奴婢的错,娘娘国色天姿,不如皇后那般狐媚,自然不会沦落至此。奴婢失言还请娘娘责骂。” 青瑶的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其实宫女之言不过是道出事实,这段时间容哥哥从未去过她的殿,甚至连去看她都嫌远。 而自己又不敢直接去见他,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了那日他们出宫见出现楚衔玉的事,苏珝错之前可是被他打入了天牢的,不知道苏珝错有没有说出什么。 但是忍了两日,她忍不下去了,这两日苏珝错生病,容哥哥似乎没有再追究这件事了,所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前来示好。 希望这一次不会是徒劳无功吧。 “娘娘,到了。”宫女见她没有出声怪罪她,起身跟着她,却见她神色优思,直到到了乾和殿才敢出声提醒。 青瑶回神,轻轻点头,随后迈步上台阶,正巧九虚从里面走出来,她惊讶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的人,如今这里已经全是他自己的人了,所以连面具都不用带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笑,这个皇宫格外的冷,格外的寒,他只看到了苏珝错的难,却未察觉自己的冷。 “公主。”九虚走出来之后,小心的将门掩上,才上前行礼。 青瑶收起自己的怨色,对九虚和颜悦色道:“前几日本宫听闻皇后娘娘病倒了,今日才得空来看,不知皇后娘娘可好?” “皇后娘娘已经恢复了一些,娘娘若是想看望皇后娘娘可入殿。”说着他主动朝旁边一侧,让出了道。 青瑶点头,让宫女在外面等着,自己走了进去。 虽然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是见到白玉容归坐在床边,与靠在床上的“苏珝错”双手紧握,耳鬓厮磨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忍不住酸涩。 那一身金袍在他身上,比起当初尊贵的温陌君更来得贵气天成,如月似花的玉容不减风采,依然带着冠盐尘世的清美与绝世,将她的身心全全俘获。 “容哥哥。”望着对旁人温柔浅笑的白玉容归,她站在大厅中,低声轻唤。 正与“苏珝错”独处的白玉容归听闻这一声唤,就知道是青瑶来了,回头望去,见青瑶燕子俏丽的立在外殿,脸上的温柔之色褪去,换上了一副闲适之姿。 “你怎么来了?终于想出来走走了。” 几日前就知她使着性子,闭门不出,还以为她短时间内不会出来呢。 “苏珝错”看了看看青瑶,神色紧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宜妃妹妹来了,快些坐吧。” 听闻她的话,青瑶看了她一眼,苏珝错以前可从来不会这么对她说话,更不会邀她坐下,如今却是这般主动。 这是卖的什么药。 她看了看白玉容归,不得不承认,在进殿的时候她都还在告诉自己,是为了看苏珝错而来,但是当白玉容归入眼之后,她还是无法抵挡的沉沦了。 “我是听闻皇后病了,便前来看看。”她含笑解释。 白玉容归微微扬眉,随后望着床上的人,见她对自己点头,便沉下一口气,握了握她的手点头。 “既然你来看皇后,那本王就打扰你们谈话了。” 说着,白玉容归起身走了出去。 青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在两人错身的时候,她分明看到了他深深凝来的那一眼,她愣住不知所措。 “妹妹既然来了,那就过来吧。”床上的人对青瑶柔和一笑。 青瑶回神,望着床上的“苏珝错”,今日她友好得似乎过分了些。但是她没有拒绝,走上前来到了她的床边,目光细细的望着她,明明还是那张脸,却让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怎么?为何妹妹一直盯着本宫看,难道是本宫脸上有东西?”说着“苏珝错”自己摸了摸脸。 “不是。”青瑶否认,望着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深视,“皇后娘娘似乎对臣妾格外的友好。” “苏珝错”一愣,抬眸看了看青瑶,笑道:“难道这样不好吗?” “若是别人或许会觉得,但是臣妾不会。”青瑶冷言否认。 “为何?”她不解。 难道他们都喜欢当初苏珝错那般盛气凌人的样子? 青瑶望着她,轻轻一笑,那个笑容让她心虚。 仿佛是看破了什么。 “在臣妾的记忆中,娘娘从未这般过。”说着青瑶走近了她,哪怕是那一日被楚衔玉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苏珝错也不曾好脸待人,一直那般咄咄逼人。 如今这般友好温顺的她让青瑶心头疑窦丛生,不由的想起了白玉容归离去时的那一眼,难道他察觉了什么? 所以才会让自己单独与苏珝错相谈。 “苏珝错”脸色僵住,自己百般注意却还是无法演绎完美,看来自己的身份要不了多久就会暴露了。 第332章 突觉异样 2 这样下去,太危险! “人都会变的。”她试图找一个理由来说服青瑶。 “但是人的本性不会变。”青瑶盯着她,眼中质疑的光芒更甚。 一直靠在床上的人脸色越来越僵,随后只能沉默的盯着她。 “娘娘为何不说话了?”虽然青瑶不了解苏珝错,但是与她交手了那么些日子,她对苏珝错的脾气还是有几分了解。 眼前的人表情被她尽数收在了眼中。 青瑶的质疑,“苏珝错”只是咬着唇,仿佛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你是谁?”青瑶见她迟迟不肯反击,心头的怀疑加重,张口询问出声。 “苏珝错”惊讶的望着青瑶,没想到她不过是看了自己一会儿就说出了这句话,是自己真的漏洞百出,还是对方太过敏锐。 不行,此刻自己一定不能慌。 “宜妃何出此言?本宫便是本宫,难道还会变为旁人不成!”她揣测着苏珝错的气势,冷眉回答。 “是吗?”青瑶心有所疑,见她突然改了气势更是笃定,她有鬼。 “本宫说了,人都会变,本宫数度经历生死,却在这一次才看懂自己,本宫不想再活得张扬,也不想再为任何事忧心,本宫只想坐一个普通人,温柔贤良,可以为自己成为自己喜欢的人最温暖的依靠,难道本宫错了?” 她的目光带着一股深凝望着青瑶,青瑶看到之后,眼中笃定的光泽一闪,这种感觉她怎么不懂。 “本宫知道因为之前的行事乖张给身边的人带来了太多伤害,所以本宫想改变一下自己,不想再过多的参与这种宿命般的争斗,本宫只是想做一个自欺欺人的女子,难道本宫的要求很过分?” 青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宿命版的争斗,是啊,这便是宿命。 她眼中的质疑散去,却剩下了让对方更加无法招架的冷然,“你的两个贴身宫女皆死于臣妾之手,难道皇后娘娘不想为她们讨回公道?难道就甘心退居幕后,不与臣妾相争?不怕臣妾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要了你的命?” “苏珝错”心头一沉,没想到青瑶竟然这般难缠,自己的话应该是跟她有共鸣才是,但是她说出这样的话。 “如何?皇后娘娘真的甘心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及!真的愿意让温陌君死在容哥哥的手里?”青瑶步步紧逼,句句如刀往她心上戳去。 在她都没有退路的时候,她苏珝错凭什么要谋划退路。 凭什么她什么都要先于自己,她看似与世无争,却得到了所有,这样让她觉得自己更是可笑。 “我如今已管不了那么多。” 青瑶的怒火哽在心间,望着神色颓然,语气低沉的“苏珝错”,神色复杂。 “你是管不了,还是不在意?” “有差别吗?”她抬眼望着青瑶,“我再怎样也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必须懂得权衡与取舍的女子,一个有着心爱之人的女子,我必须抉择。” 青瑶脸上的情绪一点点被收回,目光却仍留在了她脸上。 “相信宜妃能懂得本宫的感受。” 青瑶听闻,嘴角拉开一抹笑意,随即挪开了视线,“难得一直固执己见的皇后能有这番考虑,也不枉费容哥哥对你的一片心。” “苏珝错”表情一松,难道自己动之以情成功了? “今日来见皇后娘娘其实不过是想知道之前为何会被容哥哥打入天牢?” 她浅然一笑,“都是固执惹的祸,不过如今本宫也算是因祸得福。” 青瑶听后,退开了身子,“既然如此,臣妾便没有疑虑了,臣妾这就告退。” “宜妃妹妹慢走,改日再来宫内坐坐,陪我聊聊天。”她温言相送。 青瑶只是点头,没有正面答复。 见到青瑶的身影走出了大门,殿门重新被合闭上,一直温容的“苏珝错”这才垮下了脸,大人的一番心思怕是要辜负了,这个皇宫里的人并非那么好糊弄的人。 但是自己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为了。 必须赶在他们要对付自己的时候下手了,不然就晚了。 青瑶从殿中走出去,随行的宫女立刻就迎了上来,但见青瑶的脸色比起之前进去时还更加难看,不敢贸言,只能默默跟随。 一路垂首,当青瑶再度停下的时候,她才点头,望见金灿灿的勤政殿的牌匾,瞠目道:“娘娘,您这是……” “在外面等着。”青瑶冷冰冰的扔下这句话,转身往门口走去。 守在门口的九虚见青瑶来了,没有通报,直接给她打开了门。 青瑶对他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殿内光线幽暗,她进去之后,四处看了一下,发现所有的窗户都被关上,而摆放着奏折的书案后方空无一人,她敛了心思,继续往里走,便见一袭金袍被扔在地面,纵然华贵无双,却依然不被人所喜。 再往里走,便见到白玉容归穿着一身白色长袍,半坐半曲腿的靠在软榻上,桌上摆放着一盏热酒,两个玉杯,似是在等她。 青瑶走进去之后,他连头都没有回,只是轻声道:“你来了,坐吧。” 青瑶没有吭声,听话入座。 白玉容归举手端起热酒,倒入了两个杯子,酒水不似寻常所见的那般清澈,反而迎着山水的微绿,闻起来香醇诱人。 “这是本王特意命人从百里外加急送来的酒,里面加入了驱毒的药物,可御寒暖身,也可润颜疏气,你尝尝。” 青瑶伸手端起酒,看了看对面的白玉容归,不说话闷声将酒杯中的久一饮而尽。 白玉容归见她洒脱的喝下了一杯,仰头也饮尽了杯中酒。 “容哥哥,你可还记得你我这般对酌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青瑶望着容颜依旧,心境却大不相同的白玉容归,声音低柔而婉转。 白玉容归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如今被问及,才恍然,“那是许久之前了。” “是啊,足足一年零三个月了。”青瑶感叹道。 见她记得那么清楚,白玉容归没说话,端起酒杯又各自倒了一杯,不管青瑶又兀自喝下了一杯。 青瑶望着他,眼中满满的伤色,“容哥哥,你真的决定了吗?”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白玉容归放杯的手滞在了半空,他缓缓的抬起眼帘,眼中漆黑如墨。 青瑶见白玉容归不否认,又见他伸手又要拿酒壶,不由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容哥哥。” 白玉容归望着被她按住的手,目光静默而冷然。 青瑶脸色一痛,随后放开了手。 白玉容归的脸色稍霁。 青瑶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的伤痛,继续道:“难道容哥哥就不觉得如今的皇后有些不对劲吗?” 听闻这句话,白玉容归欲再灌自己一杯酒的动作顿住,酒杯放在唇边,却怎么也倒不进去。 青瑶不看白玉容归的表情,也知他也是这般认为的,只是不敢去细想这其中的曲折。 “容哥哥之前不是暗示青瑶去试探她吗?” 喝酒的兴致一下子没了,白玉容归放下了酒杯,眼中暗色起伏,“如何?” “皇后巧舌善辩,好几次被她蒙混过去。”青瑶的目光望着白玉容归握着杯子的手,看着如玉的细指骨节缓缓突起,心揪作一团,“但是青瑶拿她最在意的温陌君来刺激她,她却愣住了。” 话音一落,她看到对方的五指扣紧了杯壁,仿佛在蓄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她,怎么回答的?”一字一顿说得格外艰难。 “她的答案便是容哥哥期望的答案。”青瑶这才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她说她只是一个女子,不想去权衡太多,她只求能护得心爱之人无忧,所以选择了容哥哥你。” “砰”的一声,白玉容归手中的杯子被捏碎,碎裂的残渣宛若利刀刺入了他细长的手指与掌心,瞬间鲜血就顺着他紧握成拳的掌心滑落。 “容哥哥!”青瑶大惊,起身跑到他身前,握住了他的手,“你这是为何?” 难道他不高兴苏珝错选了他? 白玉容归隐忍着挥开了青瑶的手,酒气上头跌起身,一直沉浮在墨色之下的伤痛如同见了光,开始在表面蔓延。 “她果真这么说?” 青瑶跌坐在榻上,双眸噙泪,望着他被鲜血蜿蜒遮住了纹路的手,缓缓闭上眼,“是。”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结果。 若是苏珝错连她在意了那么久的温陌君都可放弃,那她不是冷漠便是对容哥哥有异心,想背着他生事。 突然间白玉容归从榻上走了下去,步伐急促,心急如焚。 青瑶倾身想挽留,但是话还没出口,又看到怀着焦急心情走到门口的他突然又止住了脚步,身子蓦地后退,酿跄了好几步才站定。 “容哥哥。”青瑶看不懂他的表情,下榻就朝他奔过去。 “你走吧。”白玉容归扶墙而立,声音低哑沉没。 “容哥哥,你为何要露出这般表情?”青瑶不明白,白玉容归脸上那遮掩不住的痛苦是从何而来? “走!”白玉容归厉色打断,低吼道。 青瑶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却还是抵不住从心里涌上来的刺痛,转身捂着嘴跑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宫女见殿门打开,正要说话,就见到青瑶捂着嘴跑了出去,不明所以的愣了一下才追上去。 九虚看青瑶的表情就闪身入了殿,进去的时候正好见到白玉容归靠着墙,目光望着空中的某处,渐渐沉寂。 第333章 思虑良策 “主子。”他上前扶着白玉容归,却震骇的发现他的身子在发抖,心头不由慌了几分,“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白玉容归这才瞠着一双沁了血丝的眼,望着九虚,声音低不可闻,无助至极:“九虚,我好像把阿珝弄丢了。” 九虚听闻,心扉一震,难以置信。 城外别院,苏珝错安静的坐在房间内,自楚衔玉离开之后,这个房间就再没有出现过其他的声音。 绫罗端着一个雕刻着金色兽纹的熏炉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看坐在里面的苏珝错,见她还是如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连目光都没有移动,轻声叹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将熏炉放好后,她转过身望着苏珝错,虽然之前对苏珝错糟蹋公子的真心有些不高兴,但是公子自己都没有在意,她一个奴婢能说什么。 从苏珝错的面无表情以及那双吴波无喜的眼睛中她能看出对方是经历过许多事的,否则不会这般波澜不惊。 “姑娘,这是公子吩咐为您特意熏的香,说是这是你之前常用的香,闻到熟悉的东西会开心一些。”公子没有交代她竟这些事告诉对方,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为公子多多说些好话。 苏珝错本没有在意,但是那缕香幽幽飘入鼻尖,让她觉得莫名的熟悉。 “这是什么香?” 绫罗见她终于开口说话,立刻回答:“小奴也不知,只是公子亲自去外面挑选的香料为姑娘调制的,想来必定是姑娘极喜欢的。” 苏珝错没有细听她的话,这种香很熟悉,很熟悉…… 蓦地她想起来了,从她搬到祥福宫,白玉容归来过她那边之后,那个香便自觉的在她殿内焚起了,之前她没在意过,如今闻到才觉十分亲切。 这能让她想起白玉容归,想到他她的心就忍不住悬了起来,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失踪,不知道他能不能察觉身边的人不是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对假扮她的那个人展现温柔,更不知道如今宫中到底是什么形势…… 慢慢的她的思绪飘远,不经意想起了前些日从楚衔玉房中出来的那个人,那个背影…… “姑娘,你从昨日起就未用膳,要不您告诉小奴您想吃什么,小奴好为您准备。”绫罗见苏珝错又发呆,忍不住想要打断她。 自她醒来与公子不欢而散后,就不见她用膳,像是在用这个方法在抗议一样。 “不必。”苏珝错正在绞尽脑汁的想,无暇顾及这种不重要的事。 “可是姑娘,您已经两日未吃东西了,这样下去您的身子会越来越不好的。”绫罗苦心规劝。 “闭嘴!”苏珝错最讨厌一句话重复说,瞪着眼呵斥她。 绫罗正要说什么,却见苏珝错脸色神色又是一变,不等她询问,苏珝错就径直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的盯着外面。 “姑娘,您怎么了?” “绫罗,那日你家公子见的那位客人之前可曾来过?”苏珝错回头望着她,目光含着希冀。 “小奴之前一直在内院,对于公子的一切都不熟悉。”绫罗不明白她善变的情绪,小心的回答。 “那你家公子现在何处?”苏珝错又问。 绫罗不解苏珝错为何变得这般急切,但是见她打听公子的消息还是忍不住高兴,“公子此刻应该是在书房。” “书房在哪里?”苏珝错拉着她往外走。 “姑娘,姑娘,万一公子再见客我们前去打扰了,公子会很不高兴的。”绫罗不想惹公子生气,一直挣扎。 苏珝错放开了她的手,道:“那你告诉我如何去,我自己去便是。” “姑娘为何要去书房?”绫罗揉了揉被她捏痛的手,好奇的问。 “你只需告诉我怎么去便可。”苏珝错脸上没了那份焦急,透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沉静。 “小奴还是随着姑娘一起去吧,不然公子知道了又要责怪小奴照顾姑娘不周了。”绫罗见她坚持要去,放下了手说道。 苏珝错没有拒绝,绫罗在前方领路。 两人顺着所在的长廊一直往前走,绕过一个水波潋滟的清池,沿着红色的廊桥来到一处红漆雕花大门,里面十分安静,仿佛没有人一般。 “姑娘,这里便是公子的书房了。”绫罗让开身子,对苏珝错说道。 苏珝错点头,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安静的房内隔了一会儿才传出声音。 绫罗识趣的守在外面,苏珝错自己走了进去。 地面铺着柔和的地毯,窗户全部打开,让金色的阳光照了进来,满壁生辉。她再往里走了走,就见到楚衔玉着一袭灰色长袍,半伏在书案上,手握着毛笔,眉目专注的在描摹着什么。 苏珝错绕着房间走了几步,虽然楚衔玉是名将之后,但是身上总有股书卷之气,以前她不知为何,如今看到这满满一屋子的书才明白,所谓谋略兼备,便是如此。 “何事?”问话的人头也不抬,对着进来一会儿却不出声的人问道。 苏珝错被他一问,又走上前,见他正在抄写着书文,淡声到:“楚将军就是这般修身养性的?” 楚衔玉写字的手一顿,随即又继续,“你怎么来了?” 苏珝错见楚衔玉不看她,也不生气,绕道了书案后方,楚衔玉的身侧,答:“就是来看看你。” “看我!”楚衔玉声音含着几分不屑的笑意,“你以为我会信。” “你信与不信,不重要。”苏珝错见他不屑,也无所谓的说道。 楚衔玉放下了笔,抬起头看着自己伸手可及的苏珝错,这才发现不过两日不见,她瘦得十分明显,之前就瘦削小巧的脸,如今更是棱角分明了。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不是。”苏珝错摇头,指尖在书案上轻轻敲着,想了一会儿才答:“我来找你一起用膳。” 楚衔玉凝滞的脸色微微一缓,却依然冷淡,“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你可以拒绝。”苏珝错见他似乎没什么兴致,收起了手,准备往外走。 楚衔玉却比她更快一步,对守在外面的零落吩咐道:“立刻让人传膳。” “啊。”绫罗猝不及防,但见公子脸色溢喜,便立刻应承:“是,小奴这就去。” 楚衔玉回到书房中,就看到苏珝错正在摆放着书籍的书柜前留恋,他目光微微柔和了些,漫步上前。 “这些书你都看完了?”苏珝错望着眼前堆了一柜的书,回头望着楚衔玉。 楚衔玉的目光与她的视线错开,答:“没有,还没有时间来看。” “你若是能少花点心思在其它事上,说不定早就看完了。”苏珝错从书柜前走来,来到书案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楚衔玉挪开了视线,不去看她。 两人在不算大的房间中各自沉默,直至绫罗将备好的膳食全数摆放在桌上,两人才起身挪步。 绫罗识相退下后,楚衔玉看了看菜色,又看了看已经开始动筷的苏珝错,“你为何要找我一同与你用膳?” 苏珝错细嚼慢咽后,答:“因为我不想一个人。” 楚衔玉的目光缓缓的落在了她身上,带上一份探究。 “你将我带出地牢的那一夜,是我的生辰。”苏珝错神色如常,继续夹菜吃饭。 楚衔玉望着她的目光倏地一深,蓦地才反应过来,心头的怀疑淡去,他伸手拿起筷子,夹起离最近的肉,迟疑了一下才放到苏珝错碗中。 苏珝错看着碗中的肉,脸色没有多大的起伏,闷头将它吃下之后,才继续道:“那一夜我以为我会一个孤零零的死去,不会有人知道。” “珝错,我……”楚衔玉第一次不知该说什么,自己策划移花接木的那一夜竟是她的生辰,不知为何想到自己的算计,他的心头浮现出了一股愧疚。 “不要说那些让我扫兴的话,我想好好的吃完这顿饭。”苏珝错不看他,将他脸上的愧疚视之不见。 楚衔玉沉默,与她安静的用膳。 这样安静的用膳,让苏珝错生出了错觉,仿佛她又回到了乾和殿内,正在与白玉容归一起用膳。 想道白玉容归,她不由想起此刻他正陪着一个假扮她的人一起同榻同寝,心蓦地一扯,让她被饭粒呛到,别开脸咳嗽了起来。 楚衔玉见此,立刻起身伸手为她顺背,还体贴的为她倒了一杯水。 苏珝错忍了忍,喝下一口水,又咳嗽了几声才止住呛咳。 一番心烦意乱之后,苏珝错没了吃饭的兴致,她回眸望着楚衔玉,轻声问道:“你打算如何对付容归?” 楚衔玉脸上刚消融的冷色,一寸一寸的爬了回来。 “我知道了。”苏珝错收回目光,不再询问。 楚衔玉微微垂眉,思忱了一下,答:“你希望他活着,是吗?” 苏珝错无声一笑,不否认。 她不仅希望容归活着,更希望他完好无损的接她回去。 “那我呢?”楚衔玉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一字一顿道:“你希望我如何?” 苏珝错目光不动,“你不是说了这是你们的宿命,我不是天,也不是神,我猜不到结局。” “难道你不希望我也活着吗?”楚衔玉不死心的追问。 苏珝错测验看了他一眼,“若是你的活着会给容归带去危险,那么我希望你……” “别说了!”楚衔玉挥袖将面前的碗打翻,厉斥道。 第334章 机会 1 苏珝错住嘴,她本不想说,但是想到楚衔玉安排了人顶替她呆在容归的身边就忍不住怒火,想要刺伤他。 “好了,午膳也用了,你回去吧。”楚衔玉背过身下逐客令。 苏珝错轻勾嘴角,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临出门的时候,她止住脚步对楚衔玉问道:“真的只能这样下去吗?” 楚衔玉身子一僵,声音虽然轻,却格外重,“这就是我们的宿命。” 各自为主,各自为营,直至锋芒相争,你死我活的那一天。 苏珝错听到答案,缓缓的点头。随即踏出了房门,步步远离。 绫罗见苏珝错没多久就走了出来,看了看后方背对着她们站着的楚衔玉,又看步伐从容的苏珝错,心头一沉,难道两人又闹僵了? 外面天朗气清,晴空万里,天空湛蓝似海,纯净而幽雅。 “主子。” 勤政殿门口,九虚面色为难的从外面推门进来,望着已经独自呆在这里足足三日的白玉容归。 “怎么?”白玉容归保持着仰望晴空的动作,声音因久未说话带着一股嘶哑。 “乾和殿的那位来了。”不知如今到底该如何称呼那个人,九虚只能这样来请示。 白玉容归听闻轻轻垂下了头,“它来做什么?” “她没说,只是说要见您。”九虚低着头,余光望着连续三日被乾和宫宫女送来又原封不动放在书案上的参汤。 “让她进来吧。”白玉容归从窗口走了过来,缓步往书案走去。 “那主子,桌上的参汤……”九虚低头询问。 “就让它放在那里吧。”白玉容归不在意的挥手。 “是。”九虚转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角红裙从虚掩的殿门下钻了进来,冽艳灼目,白玉容归一看就凝固了呼吸。 “容归。”随着一声柔情的呼唤,一道红影从门口灌入,似一道弘光钻入了白玉容归的眼睛。 殿门被合上,“苏珝错”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没有跟着其他人,手中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 白玉容归没有起身相迎,而是慵懒的坐在书案后面,身子懒散的靠着椅背,白袍松散,露出他优美的锁骨,格外魅惑。 “你怎么来了?” “苏珝错”往前走了两步,望见桌上那三碗原封不动的参汤,眼中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汤,脸色浮现了几许不满。 “容归,你为何不喝我为你炖的汤?” 白玉容归看也不看那些碗,伸手把弄着桌上的毫笔,目光更是漫不经心,“不想喝便不喝。” 下方的人一听闻,眼中立刻浮现了怒气,“你是不是在怀疑我!” 被她挑明,白玉容归抬眼看了她一眼,抿着唇没答话。 “苏珝错”望着他,自自己醒来之后,他就没再回过乾和殿,想来是之前青瑶与自己的对话露出了马脚,这几日她想尽办法试图用 苏珝错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但是却不想整整三日,白玉容归愣是没出现在乾和殿。 更没想到自己吩咐人送来的参汤,他一口未动就那么放在了那里。 这样更加说明,他们已经怀疑了自己。 此刻自己还没得到大人的回复,不得不想法子来打消白玉容归的疑虑。 思前想后,她也只能揣度苏珝错的心思,来做她眼中苏珝错可能会做的事。 想到这里,她用力的将手中的托盘砸到了地上,清艳绝俗的脸上尽是蹭蹭燃烧的怒火,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白玉容归所在的台阶上,单膝下跪伏在了书案的对面,目光一寸一寸的将白玉容归的身影纳入眼底。 “你既然不相信我,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说着她端起桌上已经放置了几日的参汤一口喝下。白玉容归见她怒气冲冲的质问自己,随后仰头便将这些汤喝了下去,心念一动,再她即将喝下第二碗的时候按住了她的手。 “你不是不信我吗?拦着我做什么?我要让你看看,我到底会不会害你!”苏珝错甩开他的手,继续去端。 “好了!”白玉容归扬手挥开了她的手,直接将剩下的两碗汤打翻在地。 “乒乓”两声,两只玉瓷碗摔得四分五裂。 “苏珝错”瞠目的望着他,脸上怒色犹在,“你这样算什么!连自证清白的机会都不给我!” 白玉容归伸手抓住她的肩,隔着书案将她提起,将她的脸拉到自己眼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苏珝错”知道他是想通过眼睛来辨别自己,虽然自己可以装苏珝错,但是却无法装作他眼中的苏珝错,因此她抬手就推开了他。 “你还想我怎么做!你还要我怎么做!难道我想要对你好,就这么的难吗?” 白玉容归被她一推,放开了手,她跌落在书案边,看着她含泪的控诉,他还是忍不住心疼,那张脸是她啊。 见他神色一怔,她知道自己有希望。于是,神色一凄,眼中霎时就蓄满了泪水,抬眼望着他,却死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 “容归,天下间任何人都可以不信我,都可以质疑我,但是你不可以,你我同经生死,相依为命,如今更是倾心所付,你不能质疑我对你的真心。纵然之前我犹豫过,迟疑过,可是我对你的心从未改变过,当初是我太倔强,是我太固执,使得你我之间破裂了太多,如今我只是想守着只属于你我二人的幸福,不让它因旁人的闲言碎语,或者第三人而破碎。难道我错了吗?” 白玉容归眼中的某种防备一松,尤其是看到她拿倔强而伤心的眼神的时候,他无法招架,这个眼神是她独有的,而且她看他的眼神是含着爱意的。 他不会看错的。 “阿珝。”他隐含愧色的走近她,伸出手覆住了她半张脸。 在见到白玉容归靠近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赌赢了,虽然她是看着他的,但是却通过他想到了另一个人,所以她的情绪不是作假,纵然是他也无法辩别。 “你如今可是信了我?”她的泪倏的落下,滴在了白玉容归的手背上。 白玉容归难以忍受,伸手就将她揉入了怀中,“对不起,阿珝,我不该怀疑你的。” 他深深的吸入一口气,平复着心头涌上的疼痛。 上一次见到她哭得不能自已,他就告诉自己不能让她再哭,如今自己又让她哭了,自己又食言了。 想着他抱着她的手不断的收紧,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生命一般。 感受到白玉容归的力量,“苏珝错”的目光倏的一厉,搞定了他,那青瑶就不足为惧了。 接下来她就只需要对付白玉容归就好。 这三日苏珝错过得分外平静,每日都是在绫罗的照顾下起床、用膳、散步并歇下的,她也没有再去找楚衔玉,而楚衔玉也没有再找她,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过起了互不干扰的日子。 用过午膳,苏珝错不想去午睡,便在院中散步。 绫罗看苏珝错独自散步,鉴于这几日她表现良好,她也就没跟着她,将桌上的残局收拾后去了厨房为她准备之后要吃的甜点。 苏珝错见绫罗离开,四处看了看,暗暗沉下一口气,旋即纵身一跃,身子以着不快的速度贴向了另一边的墙。 她惊喜一笑,旋即走到一旁的树后,伸手刨开之前挖好的坑,张嘴将之前吃下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将吐出的东西用土盖好,确定不会被人发现,她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这几日她表现良好,就是等着绫罗对她的掉以轻心,这日她做的膳食中总是混入了软筋散,而那些甜点中却没有放,估计是觉得这种东西吃多了也不好。 所以苏珝错才想到了这个办法。 三日下来,果然自己的内力有了微弱的恢复。 她抬头看了看强,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这三日她没有听闻楚衔玉那边传来的动静,不知道这几日到底那边有没有来过人。来人是不是他。 趁着绫罗不在,她再度坐在了墙头,那边长廊迂回,幽静雅致,却无人往来。她坐着挪了几步,想要从另一个角度切入看看会不会有新发现。 挪了几步,正巧看到窗户上有人影闪过,她心一紧,转坐为趴,偏着头细细观察,房内的日光似乎很盛,照得窗户纸上一片朦胧。不多时两道人影出现在窗户纸上,她一惊,楚衔玉的书房中果然有人。 “姑娘!”绫罗端着甜点出来,就见到苏珝错趴在了墙头,一动不动,吓得差点将手中的甜点打翻。 苏珝错侧头看了看绫罗,旋即起身主动从墙头下去,“我没事,只是无聊,活动一下筋骨。” “姑娘吓死小奴了,小奴以为姑娘在上面睡着了呢。”绫罗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苏珝错微微错愕,绫罗这丫头比起当初的纤阿过之而无不及,当初的纤阿遇见她好歹会收敛点性子,可是这个绫罗似乎被楚衔玉纵容惯了,不把她放在眼中,经常这样白她。 绫罗见苏珝错没答话,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立刻卖乖,将手中的甜点端起,献宝道:“姑娘,这可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甜点,昨日你说太甜了,所以今日我少放了点糖,您再尝尝。” 苏珝错点头接过,手刚端起甜点的盘子,心思一转,便问道:“绫罗,你们家公子吃过这种糕点吗?” 第335章 机会2 绫罗一愣,随即摇头:“公子没吃过。” 苏珝错恍然的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将这个甜点给他尝尝吧,顺便让他尝尝你精进的手艺。” “哎!姑娘。”绫罗见苏珝错说完就端着甜点往书房走去,拦都来不及,只得叫嚷:“公子不喜甜食,他不会吃的!姑娘!姑娘……” 苏珝错充耳不闻,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她怎会不去刺探一下。 一路风驰般来到了书房,还没走进就已经能听到里面刻意压低的低语声,她微微弯唇,连门也不敲就端着甜点冲了进去。 “我让绫罗做了糕点,你尝……”当看到房中真有另一人的时候,她才装作后知后觉道:“尝。” 绫罗急急追来正巧看到苏珝错不管不顾的冲进去的那一幕,脚下酿跄,心头暗叫不好,匍匐在地。 楚衔玉没料到会有人直接冲了进来,眼中蓄起了怒色,待听闻对方的声音才将目光聚焦落到来人身上,出乎他意料,来人竟是苏珝错。 而且她手中还端着一碟外观精致的糕点。 “我……我……不知道你在见客。”苏珝错无辜的望着他,尴尬开口。 楚衔玉望着这样的她,心有所疑,但是脸上却十分镇静。 “这位是……”与楚衔玉面对落座的人指着苏珝错,好奇的问。 “她只是我府上的一个客人而已,王大人不必介怀。”楚衔玉恢复了翩然笑意,浅薄解释。 苏珝错这才将目光落到那个王大人身上,她惊讶的发现对方她并不熟悉,不是上次来的人,她心头失望,但楚衔玉在跟前,她不好表露,只能转移目光。 王大人的目光暧昧的落在了两人身上,旋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现下王某的疑虑已经解决。而楚将军还有事,那王某就不叨扰了,告辞告辞。” 对方请辞,楚衔玉也没有过多的挽留,起身送迎道:“那衔玉便不留王大人了,改日再与王大人叙旧。” “好,楚将军留步,王某告辞。”走到门边,王大人再躬身。 “王大人好走。”楚衔玉送达门口,便不送了。 王大人转身即走,只是路过苏珝错的时候,多看了两眼,觉得她的五官似曾相识,却也没深思。 苏珝错坦然以对,没在意王大人的目光。 楚衔玉看着还杵在门口的她,开口道:“你拿的是什么?” 苏珝错回神,看了看手中的糕点,走上前答:“想让一尝尝这个糕点,绫罗坐的,还不错。” 楚衔玉看了看她,没有拒绝,“那就拿过来吧。” 苏珝错端过去,放在他手边。 楚衔玉捻起一块送到嘴边,口感松软,味道香甜,“你喜欢吃这个?” 苏珝错低着头,随意的点头。 楚衔玉目光微抬,看了看她,随即继续平静的吃完了整块糕点。他不喜甜食,但是她喜欢,他便迁就。但是他怕自己的迁就只是自作多情。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它?” 苏珝错点头。 楚衔玉嘴角勾起极淡的笑,眼中隐忍着一份失望,“我已经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苏珝错抬眼望着他,见他神色幽深,还是没问出口。 “好。” “嗯。”楚衔玉淡声颔首,只是在她转身走出去的时候,他的目光尤为深沉。 “姑娘。”绫罗见苏珝错没一会儿就走出来了,看了看她空空的手,惊讶道:“公子吃了?” 苏珝错点头,“吃了。” “公子竟然吃了!”绫罗再度震惊,旋即弯着唇甜甜的笑。 苏珝错看绫罗的笑,惊喜又甜蜜,眼中尽是道不尽的光华,她没理会她,准审往回走去。 绫罗虽然神识外离,但是跟着苏珝错的步伐却一步没落下。 只是路上不断的在追问苏珝错,楚衔玉可有表扬她做得好?他可有觉得十分好吃?有没有说什么不满意的,后者可以改进的地方。 苏珝错被她烦扰,心烦气躁,但是也忍着性子,耐心的重复回答,没有。 那位王大人从楚衔玉这里离开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了诏月皇城内的一处平凡宅院,踏过大门,穿过大厅直直往后方的书房走去。 守在门外的莫峥听闻 脚步声抬头就见到他走了过来,抱了个拳,道:“王大人回来了。” “恩,莫将军。”王大人回以莫峥一个躬身之礼,“陛下可在里面?” “在的。”莫峥为他打开了门。 王大人道谢之后走了进去,门再度被合上。 书房内,两道人影隔着书案坐着,里面的人眉目硬朗,目光锐利,外面的人眉目如画,气质温隽,只是脸上那一道从眉骨狰狞至嘴角的伤疤,破坏了这份温隽。 “陛下。”他走近两人,低头行礼。 云穹抬眸看了看他,沉声道:“如何?他怎么说?” 王大人跪在地上,“楚衔玉说诏月他志在必得,不愿跟陛下联手。” “他竟然那么有信心!”云穹意外的扬眉。 温陌君听了王大人的话,暗自斟酌。 “看楚衔玉的样子,似乎很有把握,若真是这样,他必然会成为我们吞并诏月的障碍。”王大人推测道。 云穹听后将目光落在了温陌君身上,“你怎么看?楚衔玉手里真的有能够让他肆无忌惮的砝码?” 沉思之后,温陌君缓声道:“目前我想到楚衔玉手中那么有力的砝码,但是白玉容归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楚衔玉手中若是真的有这样的底牌,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云穹听温陌君这般分析,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们极有可能已经结盟,白玉容归许诺了楚衔玉想要的东西。” 温陌君听闻之后,优美的眉峰轻轻蹙起。 王大人听闻云穹这般分析,有些不敢相信:“楚衔玉身为破国余孽,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必然是诏月,不可能还会有其他东西,而且白玉容归也是心机颇深的人,不会将自己死守那么久的东西双手奉上啊。” 他的话说明了云穹与温陌君心头的疑惑,他们也不明白,两人到底有没有达成交易。 沉默了一会儿,温陌君忽然抬头望着云穹,“陛下,若是你的身边有人劝你,放弃西戎,你可会愿意?” 云穹被他突然发问弄得一愣,而后拢眉沉思,心头犹豫万分。 王大人听闻温陌君的询问,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但是看云穹又在真的斟酌,心头疑惑更甚。 温陌君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纯属是试探云穹的,他以为如云穹这般心意坚定的人,纵然对美色有所坚持,但是也不会迟疑,毕竟他是从最底层走到最高层的人,其中的辛酸与煎熬非常人所想,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切,必然会珍惜万分,不会这样犹豫不决。 但是云穹的迟疑,让他的心不由悬了起来。 这样的迟疑,这样的彷徨,他太懂。 “陛下。”不想他陷入自己构建的魔障,他出声提醒了云穹。 这一声提醒让深陷情绪的云穹蓦地清醒,他抬头望着温陌君脑子里冲动的第一个意识,竟然是为何不可! 这四个字刺痛了他的理智,让他后怕的靠在了椅背上。 王大人见云穹脸色瞬间一变,以为是他想到了什么法子,眼带希冀的问道:“陛下可是有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法子?” 云穹渐渐平稳着呼吸,温陌君的问话不过是一个试探,自己怎可这般认真。 温陌君如今的下场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情爱非好事吗?自己之前不是已经领教了其中的滋味,在刻意回避吗?为何自己还是在这个问题上迟疑了? 苏珝错此生爱过温陌君,如今更是深爱着白玉容归,他们都与苏珝错之间有着过命的交缠,而自己顶多算是她的路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凉人相较,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加进退两难。 自己何以庸人自扰! “不会。”唇间反复咀嚼之后,他道出了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听闻他的答案,温陌君举棋不定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自己深受其害,他不想云穹再继续走自己的老路。 “但是白玉容归不同,他不轻易在意一样东西,但是一旦在意,就不会舍弃。他与楚衔玉之间的合作不是没有可能。” 白玉容归看似洒脱,实则无情,当初他亲手将苏珝错送回了诏月,为的便是让苏珝错与自己反目,利用阿错作为他最锋利的刀一寸一寸的刺入自己体内从而拿走一切。 可是人命中都有一劫,他也遇上了自己的劫,他看到了白玉容归的反抗,也看到他的狠心,但是这一切最终还是败给了他的心。 “你的意思是白玉容归或许会舍弃诏月?”云穹意外,当初白玉容归费尽心机的想要争夺诏月,他是亲眼所见的。 他真的会为了一介红颜而放弃? 温陌君没有肯定的回答,但是也不会去否认。 白玉容归其实和他一样,都比自己所想的要傻。 温陌君的默认让楚衔玉眼色深了深,难道这便是自己会生生错过的缘由? ?王大人看了看对话似天书的两人,不知该如何加入,只能继续沉默。 云穹得到了答案,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是怎样一种感觉。 蓦地,王大人突然想起书房外见到的女子,犹豫着该不该说出来。 第336章 画中人 “如今她还在白玉容归的身边,那楚衔玉能掌握什么砝码?”沉思之后楚衔玉道出了疑问。 对于这个问题,温陌君也想不到答案,只是唯一让他有所顾忌的便是苏珝错的身份。 不管是当初身为一国之主的他,还是如今假扮他稳住民心的白玉容归,最担心的应该是苏珝错的身份被揭穿,造成民心溃散,国家动荡。 “楚衔玉是破国余孽,而阿错便是破国皇族之后,若是楚衔玉想要对付白玉容归,那么这个便是最好的切入点。” 只是他不确定白玉容归是否真的狠得下心去伤害她。 犹记得那晚,自己从宫中逃脱,楚衔玉便出现在宫中,虽然不知道到底后面是如何发展的,但是他能猜测那晚苏珝错会出现在那里,少不了他的作用。 或许那一夜,本就是他的谋划,想利用苏珝错让白玉容归误会他与苏珝错之间还留有余情,接机除了自己,再来安心的对付白玉容归。 云穹听闻这个消息,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的抓紧,若是如此,那苏珝错必然成为这场政变最大的牺牲者。 王大人听闻他们提及了苏珝错,知道她是诏月的皇后,虽然诏月的皇帝已经被人顶替,但是也知现在坐在上面的人也是一个被她吸引,为情所困的人。 几个一国之主都被她所吸引,这样的女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那若是真的是这样,你如何抉择?”云穹望着他,脸上带着一份郑重之色,仿佛这样就可以解决心头的某种困惑。 温陌君抬眸看了看他,从他的眼看穿了他的目的,抿着唇答:“不管我如何选择,这都只代表我的立场,陛下的选择才是今后你西戎的出路,切莫冲动,冷静为之。” 云穹轻勾嘴角,“听起来你似乎已经有了抉择。” 温陌君垂下眼帘,看不出情绪。 王大人垂着头,突然间又抬起,望着云穹,欲言又止。 云穹看到王大人似乎有话要说,收起自己已经显露的情绪,道:“王大人想要说什么?” 王大人迟疑了一下,答:“臣有个困惑,不知当说还是不当说?” “但说无妨。”云穹正好借这个话题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温陌君静默的坐着,仿佛一座雕塑,将周围的一切隔绝。 王大人咬了咬唇,反复斟酌后才道:“敢问陛下,那日在西戎皇宫您召见臣时,铺在您书案上的那副未完成的画像,你可还记得?” 云穹听闻,脸色骤然染上了沉郁,“你问这个干什么?” 温陌君因为云穹有些气急败坏的语气而抬眸看了看他,平静的等待他的下文。 王大人只是有些疑惑,见云穹有些动怒,一下子就噤口,不敢触怒天颜。 温陌君目光的深沉让云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是想到自己之前对温陌君说的话,他又觉得如今再遮掩自己的心思纯属白费心机,便忍住了怒气。 “怎么忽然提气了那张画像?” 王大人见他再度追问,冒着被责骂的危险解释道:“因为今日臣在楚衔玉府中见到了一个眉目酷似画中人的女子。” 一句话引起了其他两人的注意。 “你再说一遍。”云穹沉着声音再度问道。 王大人见云穹的脸色阴沉得更厉害,心有所忌惮,但是面对这般逼视的云穹,他又不得不出声回答,只能硬着头皮道:“臣今日在楚衔玉府中见到了一个女子,眉眼酷似您画中的那个人。” 云穹听完之后,目光就落到了温陌君身上,仿佛想要从他的嘴中听到答案。 温陌君听闻之后,抬起手撑住下巴,作沉思状。半晌才开哭:“劳烦王大人跟我形容一下,你见到的那个女子。” 王大人不知自己的话为何会引起两个人的色变,见温陌君礼貌询问,谦礼回答:“那个女子眉目清艳,气质不似寻常人家女子那般温婉,反而带着一股咄人的势气,。而且楚衔玉对她的态度似乎不怎么温和,可是又莫名的带着一份纵容,很奇怪。” 不似寻常人家女子的温婉,带着一股咄人的势气。 楚衔玉对其不温和却有一种莫名的纵容。 温陌君婆娑着下巴,认真的思索。 云穹在听闻眉眼酷似画中女子的时候,脑子就停止了思考,心里期盼着某种可能,却又不敢去揭示,只能等待温陌君的答案。 温陌君沉默着,他的心就在期待与失望间不断的徘徊。 王大人不知温陌君到底在思索什么,见陛下与他脸色都分外沉重,敬小慎微的等待着。 温陌君思虑了良久,才抬头,却是对着外面的人喊道:“莫峥。” 听闻呼唤,房门立刻被推开,莫峥出现在了门口。 “公子。” 温陌君不看莫峥,声音低沉询问:“你之前去楚衔玉府中,可有注意到他府中是否有女子居住?” 莫峥不知他们在里面谈论着什么,突然被询问,努力回想了一下,答:“之前属下前去之时,只见到了楚衔玉一人,未见到其他人。” 莫峥的回答,让云穹殷殷期待的心一下子坠落。 低着头的温陌君听闻这个回答,不被人察觉的眼眸蓦地一暗。 云穹仿佛不死心,望着莫峥追问:“那你去到楚衔玉府中的时候,可发觉有何异常之处?” 莫峥摇头,“属下到那边的时候,是一位管事的人将属下带进去的,的确未发现异常之处。” 云穹不甘心的咬唇,难道真的不是? “你出去吧。”温陌君平静下来,对他挥手。 莫峥转身欲走,转身的瞬间却突然响起了什么,又回身道:“属下记得属下离开的时候,有一道视线久久的落在属下身上,而且是从另一处方位,可是待属下回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四周并无人影,便没有在意,如今想来或许有可疑之处。” 温陌君听闻他的回答,虚软的身子不自觉的支起,“你可确定?” 莫峥是习武之人,五官敏锐于常人,他若是都能感觉到,那必然是有人在暗中观察他。楚衔玉的府中应该不会有与他相识的人,而那个人却久久的凝视他,说明那个人认识他,他那般灼灼的盯着他,或许是在确定他的身份,也或许是想等他回头。 云穹听闻之后,放下的心中再度悬起,“看来我们需要再度试探一下。” 不管对方是谁,但是能这般关注莫峥的人,必然是认识他的人,只要能知道对方,或许对付楚衔玉也就更有利。 而且或许,有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那个人就是她。 所以楚衔玉才会有这样的把握。 温陌君点头,“是需要再试探一下。” 若是那人是阿错,那么如今留在白玉容归身边的人是谁? 若是那人是阿错,那如今她被楚衔玉所掌控,是否安全。 若是那人是阿错,那她望着莫峥是否是希望自己能救她出来。 “这样,你我就要重新改变一下计划了。”云穹望着温陌君,眼中迎着阳光,熠熠生辉。 乾和殿内暖香四溢,阳光穿过打开的窗户钻入殿内,整个大殿因为阳光的熏染变得流光溢彩。 一直伏在案前专心看书的白玉容归,心思却早已从书中飞离。 “容归。”安静坐在里处,整理着丝线的“苏珝错”见白玉容归看书看了许久,不由出声唤他。 “怎么?”发愣的人极快回神,定焦在里处的人身上。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荷包?”里面的人柔声询问。 白玉容归目光一滞,“你何时喜欢了这些精巧的东西?” “苏珝错”放下了手里的丝线,含羞带怯的走了过去,跪坐在他的案前,低声道:“虽然你我如今还在宫中锦衣玉食,但是你我终有一日会离开这里,过着寻常夫妻的生活,我也希望我能像一般女子那般亲手为我的夫君装扮,看着你穿着我亲手绣的衣服,看着你带着我为你绣的荷包,这样很幸福。” 白玉容归听闻她的话,本该是暖人心肺的话,如今却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仿佛看不懂她一般,患得患失。 他放下书,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纵然之后你我会出宫离开这里,我也不忍你这般操劳,还是不要绣那些了。你我好久没有切磋过了,不如你陪我练剑?” “苏珝错”听闻他说练剑,脸色微变,旋即反握住他的手,温声劝道:“你的伤口这些天才见好,还是不要做这种过于激烈的动作了,待伤口完全恢复再做也不迟。” 白玉容归温声一笑,“也好。” 说完放开了手,继续拿着书。 “苏珝错”谨慎的看了看他,虽然她对苏珝错有一定的了解,能揣测出她的性子,但是对于苏珝错的爱好,她却不是很清楚。 不过所幸这样顶替别人享受幸福的日子,不多了。 否则她真的会坚持不住。 正想着却见白玉容归忽然放下了书起身,她惊讶问道:“容归,怎么了?” 白玉容归站起来,目光望着外面,答:“我想起还有一件事还没处理,你在这里歇着,我去去就回。” 她望着急匆匆离去的白玉容归,脸上的温柔渐渐消退。 待白玉容归的身影完全被外面的日光所掩盖,她才收回了目光,“出来吧。” 第337章 有客来 “文小姐。”一道身影从一处暗哨中走出,身姿如影,跃出了层层金光。 “苏珝错”听闻这个人唤了自己的名,蓦地才觉自己扮演苏珝错不过是几日之景,但是日日面对白玉容归那低喃的“阿珝”,让她有一瞬的恍惚,以为自己也是那一个得到了一个男子倾心所付的女子。 但是不是自己的,终究不是。 “大人那边可有其他事情交代?” “主子说要文小姐把握时机,不要浪费太多的时间,因为再拖下去,会有不可预估的风险。”那人淡声传话。 “如今我父亲怎么样了?”她眼中露出了一丝迷惑。 “文相如今与大人正在策划之后的事情,只要文小姐这边不出问题,那文相自然无虞。” 她伸手扶上了自己的面容,如今的她带着苏珝错的皮面,顶着苏珝错的位置,享受着属于苏珝错的幸福,可是她不是苏珝错。 她是文柔,一个生来就被运作了权势棋子的女子。 当初父亲被破格提拔为相,自己可以如苏珝错那般肆意的活,但是她却忘记了这世间只有一个苏珝错。 楚衔玉会为了苏珝错心软,却不会为她。而她却天真,当他将自己从天牢中放出,以为是他对自己又那么点情分,后来才知这一切不过是他运筹帷幄的一个步骤,为的是让苏珝错与白玉容归决裂,继而换得苏珝错心伤。本以为自己冒死去完成他交代的事,可换得他的目光停滞,却不想他竟是如此残酷,眼角都不曾给过她。 在没有遇见苏珝错之前,她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当初他还是将军的时候,自己频繁出现在他府中,而他也不阻止是因为对自己有些许好感。但是如今才知,自己不过是他的下属,他并未将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女子来看待。 后来她入宫一是如他交代的接近苏珝错,二则是想近距离看看她到底是一个怎样与众不同的人。而自己观察所得,的确苏珝错是不同的。 那般傲然,那般冷漠,那般心狠,她不是一个寻常人家走出的女子,倒像是经历生死,不讲一切放入眼中的冷心之人。 自己的柔情似水,终究还是败给了淡漠无心的她。 就连白玉容归这是这般,被她着迷的吸引,以至于每当怀疑涌上心头却在看到她的眼泪时又压下。 或许他曾怀疑过自己,但是面对这样一张脸,他还是无法狠下心。 这份爱,到底得多盲目,多深沉,才能让一个睹物思人到这个地步。 可惜,她马上就要亲手终止这份深情了。 爱得越深,痛得越深。 苏珝错,你也该尝尝这样销魂事故的痛苦了。 “好,我知道了。”她点头,心头已经有了决策。 “好,我会将文小姐的话传达给主子的。”那人说着,身姿一闪,宛若虚影,一晃而过。 文柔轻轻垂眉,无声的叹出了一口气,迈步走了出去。 出其不意,是她如今唯一可能压制白玉容归的方法了。 白玉容归漫步目的走在宫中,不自然的就走到了风露殿,这是他与苏珝错曾经同床共枕的地方,两人曾在这里贴心相谈,而他也在这里讲她送入了别人的怀抱,然后日日等在这里,希望她能沿着离去的路,一步一步的走回来。 如今这里已经变为了青瑶的寝殿,想到这里,他才发觉自己似乎有几日不曾见过青瑶了,正要打算迈步往里走去,就被一声急匆匆的呼唤打断。 “主子!” 白玉容归淡然转身,见到来人正是一直守在勤政殿外的自己人,语气一沉:“何事?” 那人看只有他与九虚在,还是谨慎的上前了两步,道:“陛下,西戎国主来了。” 白玉容归眼色一深,没有迟疑,转步离去,“去勤政殿。” 而与此同时,莫峥奉温陌君所托,再度来到了城外楚衔玉的府邸。 见到是她,门口的人没有栏他,让他自行进入。 与之前一样,老管家从一边走出,热情的将他领到楚衔玉所在的书房,莫峥目光隐晦的查看四周,试图找到当初那道视线的来源,忽的发现十米外的一座高墙,心头有个念力告诉他,那人应该就在那高墙之后。 “客人请稍后,我们主子一会儿便来,”老管家为莫峥踢开了书房的门,和气的说道。 “好的,有劳了。”莫峥客气回应,坦然进入书房,安静等待。 此时楚衔玉正欲苏珝错呆在一起,虽然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是楚衔玉就这么呆着,望着目光所及的她,也觉安宁。 苏珝错没有楚衔玉的想法,只是目光时而落在跟自己面对而坐,却始终一语不发的他,她与楚衔玉之间早已经没了儿时那份和谐之感,有的只是各自的防备以及相互的芥蒂。 “怎么了?”楚衔玉见苏徐聪打量他,端正了姿态,低声询问。 “衔玉。”苏珝错不想逃避两人之间的问题,目光带着一份平和望入他的眼,“你认为你能用这样的方式困我多久?”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楚衔玉淡然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温雅的面容上笼罩着风雨欲来的阴色。 “你无时无刻都在想着离开这里,是吗?” “是。”苏珝错没有隐瞒,“衔玉,你我以往还有好友之谊,如今你将我留存在心底对你的最后一点情分都消磨了。所以你留不住我。” 楚衔玉的目光封住了苏珝错,任由她的话宛若利刀将自己洞穿,鲜血在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蓄流成河。有的时候只有被伤地彻底,或许他才从痛苦万分中找回一些属于自己的理智。 “可是你逃不了。” “只要你一日不狠心杀我,那我就有一日可以思考,只要我能思考,那我就一定能出得去!” 楚衔玉被苏珝错毫不留情的话刺激得撑起手臂站了起来,平静中泛着锐利光泽的眼一动不动的锁住对面的她,“你真的要这般逼我?你知道的,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 “可你如今便是伤害了,你知自由与我,何等重要,这是我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可是你却夺去了我最为骄傲的双翼,将卧困若金丝雀。” “我困住你,不是因为想折了你的自由,而是不想你再受伤,你真的不明白?”楚衔玉说着身子又往前凑了一分。 然而面对置之不理的苏珝错,他的心不自觉的蔓起一丝无力感,仿佛他做什么都是徒劳,她根本就不会接受。 “那晚若不是我将你带出来,你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你说白玉容归爱你,纵你,但是仅凭一面之词就将你压入了天牢!以前你对温陌君掏心掏肺,最终也换来了他的无情背叛,珝错,为何你肯一次次对那些想要利用你,想要伤害你的人敞开心扉,却连一丝希望都不肯给我?” 他的话虽然有些过激,但是苏珝错也能被他的话小小的伤到,但是这些伤并不足以让她推翻了她与温陌君,与白玉容归之间的过去,让她忽视两人对她的全心全意。 因此她很坦然,“这不过是你的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楚衔玉没想到自己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她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动摇。胸口怒气横生,“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无话可说。” 他有心维护她,有心待她好,但是她不需要,还这般误解自己,他不是圣人,无法做到不在意。 既然是这样,那么接下来就不要怪他心狠了。 “你我早就是这个局面了。”苏珝错漠不在意道。 “公子。”就在两人气氛越来越僵的时候,老管家的声音适时的在门外响起。 楚衔玉将怒火隐忍,声音却散不去僵硬,“何事!” “有位将军来找您,此刻正在书房等候。”老管家听出楚衔玉语气中的郁气,用着柔和的声音解释。 听闻将军两字,苏珝错一直淡然的脸色微变,会是他吗? 楚衔玉听闻那两个字眼中的利光一闪而过,随即不跟苏珝错交代什么,扭头即走。 待楚衔玉离去之后,苏珝错才起身走到了门口,目光穿过长廊望向另一头。 守在外面的绫罗见她走了出来,想起从她来了这里之后,公子的情绪就时高时低,阴晴不定。心头喟然,上前道:“姑娘为何非得惹公子生气,难道姑娘看不出公子是真心待姑娘好吗?” “你是以什么立场跟我说这些话?”苏珝错侧头望着她,不是身在其中,又怎能懂得其中的滋味。 更何况她与楚衔玉之间还有着那么多的内里曲折。 绫罗没想到苏珝错会这样问她,心头的想法一下子就被堵住,自己是局外之人,看到的自然与她不同,而这个角度并非旁观者清就可以解释清楚的。 只是她第一次见到温雅似君子的公子,有了活人的气息,会怒会笑,不像之前活得那般空洞,她不想公子就这么错过了幸福而已。 绫罗没有答话,苏珝错也没有为难她,转身回了房间,如今楚衔玉正在见客,自己必须想到法子见到对方,之前的那招没用了,那还有什么办法。 绫罗见苏珝错走到门边,又重新坐回了里面,不知她又在发什么呆,秉承着言多必失的原则,她回到了门测安静守着。 第338章 暗波动 绕过迂回的长廊,楚衔玉推开门看到莫峥时,嘴角不自觉的扬起,“莫将军,这一次是为了什么而来?” 莫峥望着楚衔玉,起身抱拳道:”我家公子不想与楚将军为敌,希望楚将军能退一步。” “退一步。”楚衔玉落身在书案后方的椅子上坐下,“你家公子不想与我为敌,我便要退一步,那为何当初他明知我的身份却不肯将江山归还给我呢?说不定如今西戎,诏月,凤灵又是一番不同的局面。” 莫峥知道楚衔玉不会轻易答应,听了他略显强势的话,并没有生气,反而更加谦恭:“话虽是如此,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所有已经错过的事不能再回得去,如今天下安定,若是楚将军非要利用诏月挑起动荡,到时候怕局势也非楚将军所能预料的。” 楚衔玉听闻莫峥的劝告,不放在耳中,“日后真的有那一日,那楚某甘愿承担一切,但是想要让我此刻放手,那绝对不可能!” 莫峥见他态度不可逆转,脸色不见半分气馁,“我家公子还说了,若是日后真的不可避免要与楚将军为敌,他也不会怯懦,只是在这之前他不想妄生是非,拿天下百姓的未来来赌,拿跟随自己不畏生死的下属的姓名来赌,若是楚将军手中有免于天下遭难的砝码,还请公子不要强留。” 楚衔玉一瞬间听出了莫峥语气中的暗示,他颇有深意的望着莫峥,“不知你家公子口中的砝码是指什么?” 莫峥抬眸望着他,不说透,“楚将军懂得的。” 楚衔玉低笑出声,“他温陌君当真以为自己是神吗?什么都能推算准确!本将军手中没有那样的东西,叫他不要在那里瞎猜测!” “莫峥的话已经带到,其他的还是看楚将军自己的决定,希望楚将军认真思考我家公子的建议,某些东西错过了,就真的回不来,他的苦你是亲眼所见的,他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说着,莫峥再度抱拳行礼,继而转身往门口走去, 弧线与没有挽留,甚至连神态都没有变过。 他没明白,温陌君时如何猜测到自己手中有砝码的?而且似乎还知道了那个砝码就是苏珝错!之前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温陌君与苏珝错,但是真的交手才知,自己远猜不透温陌君。 不过这样也好,这一步他踩得恰到好处,那么他一定猜想不到,一切都不过是他刻意为之。 莫峥走出去之后,径直走到了府外,出了大门,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府邸,从他进去到现在他无论怎么暗示明示楚衔玉都档得滴水不漏,这样的防御才让他最为担忧,说明其中真的有着不为人知的内幕。 公子交代还回荡在耳边。 “若是与楚衔玉相商不成,你起身便走,但是一定不能真的走,走到外面找寻一处幽暗的地方,想办法潜入你之前去不到的内院查看一下,里面的人会不会是阿错。” 他沿着围墙一直往里走,边走边回忆之前自己入门时看到的环境,走到一处与记忆点契合的地方,止住了脚步。回头往两边看了看,他运气一提,身子轻盈似风,掠上了墙。 上墙之后,怕会被人发现,他小心的蛰伏着。 如公子所料,这里正好就是一处小院,中间是一块空地,两侧皆是用心栽培的草木,而在他对面的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她背对着自己,身影纤细,似柳扶风,单薄瘦削。 那人背对着他站了一会儿,仿佛是感知到自己对她的打量,缓缓的回了身。 当对方的五官清晰倒映入眼的时候,莫峥趴在墙头的身子一下子抽紧。 这……这……这女子的五官真的跟皇后娘娘,一模一样。 苏珝错本能的察觉有人在看自己,没想到一回头就见到趴在墙头的莫峥,她心一紧,不由仓促的往前倾了两步。 “姑娘,尝尝今日绫罗为您准备的糕点吧。” 这时绫罗从下方的小厨房走出来,因为低头看着糕点没看到苏珝错骤变的脸。 苏珝错对着莫峥匆匆的暗语:“快走!” 莫峥下意识点头,纵身跃下了墙头。 苏珝错见莫峥离开,悬起的心才缓缓放下,走到绫罗身旁,道:“今日我不想吃糕点。” 绫罗讶异抬头,这几日她一直都吃着糕点,本以为她是喜欢吃,所以还专门列了一个食谱,哪知今日却听到了这句话。 “那姑娘想吃什么,小奴可以再为姑娘准备。” “不必了,我累了,想先休息。”苏珝错还被莫峥突然出现的事所震惊,没回过神。 “好,那姑娘先歇息吧。”绫罗听她说累,便没有坚持。 两人刚往门口走去,就见到楚衔玉领着一队人从另一侧走来,他身形高大,修长挺拔,走在最前方显得气势凛然。 “公子。”绫罗立刻行礼。 苏珝错淡淡的望着他,目光越过他望着后面的人,发现对方便是不久前做衣那边的老板。 “衣服做好了,你试试吧。”楚衔玉说着侧身走开,不跟她正面接触。 “姑娘,您要衣服已经做好,你看看。”店家见楚衔玉挪开了身,恭敬的将手中铺放整齐的托递上。 绫罗识趣的上前,从店家手中接过衣服,“有劳了。” 随即端着托盘望着苏珝错,她只是愣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绫罗跟上,房门关上。苏珝错转身从绫罗手中接过托盘,吩咐她就在门口等着,然后回身往里侧走,顺手放下了垂幔,自己更衣。 当红裙着身的时候,她感觉某些属于自己的东西开始朝胸口聚拢,隔着不远的距离,她凝目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五官依旧清艳,只是比起之前更添了一份薄凉之色,那双一直清澈似琉璃的眼眸经过这几日无波无澜的沁润显得更加灵气逼人,虽然身形看起来比起之前瘦了些,但是整个人的气势却因为这样的瘦削更加彰显。 今日莫峥出现在这里,说明温陌君察觉了不对,她细想了一下,在这里见过的人不多,一一排除之后,剩下的便是那日的王大人。虽然觉得有些难以相信,但是她知道应是他起了作用,这也是楚衔玉的漏算,他以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便认不出自己,却不想自己还是被认出。 按照温陌君的性子,今夜必然会有一个动作。 “姑娘,好了吗?”站在殿中等了一会儿的绫罗,隔着垂幔望着苏珝错站着没动,不由出声提醒。 “好了。”苏珝错收起眼中因为即将重获自由而泛起的欣喜之色,转身走了出去。 裙摆虽然不长,但是随着她的步伐在身后沉浮,还是让看着她的人被她独有的气势所惊。守在门口的绫罗虽然知道苏珝错长得好看,但是却不知一个女人除了面容的美还会有一种超越外貌的美,她惊喜的望着苏珝错,从她清冷的眼,淡漠的脸上看懂了为何公子会对她另眼相待了。 “姑娘,您真的很美。”而且还美得惊心。 苏珝错听闻这一声夸赞,淡淡一笑,那笑容如暖风过雪山,似温泉融冰霜,让人心头莫名一暖。 绫罗被惊艳。 苏珝错自己开门走了出去,不出所料,一院子的人见到她都是一副震惊之色。 站在人群之后的楚衔玉,虽然知道她穿上会艳压群芳,但是却不想竟是这般摄魄,一如那一次出宫迎她一般,一瞬间就被她勾住了心魂。 “很好。”握紧了手让自己从失控中回了神,他微微启唇,点头认可。 苏珝错听闻并没有其他意见。 老管家也从惊艳中回神,对还在发怔的店家道:“请随我到账房结款。” “好的好的。”店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连点头。 所有的人在楚衔玉凝视着苏珝错的静默中悄然退下,他才动了动身,朝着苏珝错走近。 苏珝错望着他举步走来,没有动,也没有阻止,亦是静静的看着他。 “之前我就知道你穿它一定会好看。”两人目光相接,楚衔玉的眼中不自觉泛起了柔色,仿佛她这一身都是为他而妆。 苏珝错凝视着他的手抬起,又轻轻的落在了她的发上,目光随着他的手而动,却还是没有答话。 楚衔玉见她没拒绝,掌心生出了贪恋,眉眼更是染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情,“珝错,你还记得那一年陛下下旨让你我即日完婚吗?” 过去的伤痛突然被揭开,苏珝错的身子不由往后一退。 但是楚衔玉却极快的伸手扣住了她的头,不让她后退。 “当初你嫁得不情不愿,甚至满腹怨怼,可是我却娶得心甘情愿,甚至沾沾自喜。” “当年……”苏珝错心头震,当初她一直认为他们都是被温陌君撮合的,而且他还是因为那道圣旨而不得不娶她的,所以从未想过楚衔玉会是心甘情愿。 “既然你当年能容忍我对温陌君的割舍不下,那为何如今还要做第二个温陌君,为何不能坦荡的放手,让我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楚衔玉摇头,眉色的喜悦被冲淡,丝丝凄凉爬上了眉梢,“因为知道失去之后的滋味,所以不敢再失去第二次。” 他扣住她头的手不禁用力,迫使苏珝错靠近自己,声音喃喃道:“珝错,珝错,你可知我真的不忍伤你,更不舍你难受,你知不知道?” 第339章 说服 眼看两人的鼻尖就要抵拢,苏珝错伸手压在了楚衔玉的肩上,身子尽可能往后移,“你口口声声说不忍,说不舍,可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我,利用我,甚至是伤害我。你要你的天下,我却只想守着我的幸福,你不懂我所要,我也不屑了解你所想,所以你还是放我离开吧,趁着你我还未恩断义绝。” 听完苏珝错的话,楚衔玉只觉自己一直牢牢守着的心被凿开了一个洞,那些话宛若削铁如泥的刀,一片一片将他的心撕裂,凌迟…… 恩断义绝! 当初她从未对温陌君说出口的话,如今却说给了他听。 扣着她头的手不由下滑,指尖被柔软的发缠住,他的心在矛盾与痛苦中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为何她的人就不能如她的发一般柔软依赖,为何她明知自己的心意还是可以这样狠心的说出这些话来撕碎它!自己都已经这般低声下气了,她却依然固执! 想到这里,他握紧指尖,用力一拉。 苏珝错秀气的眉头因为疼痛蹙起,却不肯吭一声。 看到她这个样子,楚衔玉的心从痛中生出了恨,“我一次次对你表露我的心意,你却一次次将我的心碾入尘埃,苏珝错,你怎么可以这般心狠!” 苏珝错被他揪住了头发,力道大得快要将她的头皮撕裂,她咬牙撑住,同时也伸手掐紧了他的肩,“楚衔玉,若是你真的爱了,便不会这样。” “好!好 !”楚衔玉被她彻底激怒,他放开手,毫不怜惜的将她猛力一推。苏珝错猝不及防,脚后跟绊倒门槛,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而楚衔玉高傲如神謫,傲然立在门口,眼中的爱恨都被那双如蝶影的睫羽遮住,倒影出一片讳莫如深的暗色。 “我说过我从不忍对你心狠,只是你一直在逼我,如你所愿,日后你我再无瓜葛。” “既然这样,你放我离开!”苏珝错虽然对两人从此形容陌路有所不舍,但是事到如今,依然没了退路,还不如断得干净。 “笑话!”楚衔玉怒极反笑,“你如今是我手上最得力的棋子,你以为我会舍得让你回去!” “你利用我!”苏珝错从地上起身,之前的那一点不舍被利用二字激得粉碎。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留着你!”楚衔玉冷漠勾唇,眉眼冷似寒冬冰霜。 苏珝错恍然点头,“所幸我对你还有价值,否则你早已漠视我的生死了。这样的话,我也不欠你了。” 楚衔玉听闻她的话,一直强撑的冷漠被她几度无情的刺伤有些维持不住,不想再听她的声音,他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苏珝错扶着门框轻轻的喘着,她早该知道的,楚衔玉是哪种人。为了自己的目标,他可以利用她,这样的人怎么会什么都不图,潜入宫中将自己从天牢中带出呢。 最终还是她看人太浅。 绫罗在长廊处站着,见到楚衔玉脸色阴沉得厉害,便知他定是和姑娘吵了,本想站起来说点什么,但是目光触及楚衔玉眼中的痛色的时候她就愣在了原地,心因为那股痛色被重物狠狠一砸,闷疼得厉害。 “公子。” “滚!” 迟疑的开口遭遇暴怒的打断,让她惊吓得不敢再出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衔玉与她错身而过。 她心头又升起了怨气,急匆匆的回到房门口,见到苏珝错安好的坐在桌前喝茶,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扬手将桌上的茶壶与苏珝错手中的茶杯一并打落。 “姑娘为何要一再惹公子心伤!姑娘难道真的是心如铁石,不懂公子的心意,还是姑娘没有心,不懂得爱是一种何等难求的珍宝!” 苏珝错听着绫罗的指责,手还保持着之前端背的姿势,半晌后才回神,目光冷静而分明的望着她,“不是不懂,而是太懂。” 绫罗望着她,不懂其中的含义。 “绫罗,你爱过人吗?”苏珝错本不想解释,但是想到她素日对自己还算照顾,便询问道。 绫罗困惑的望着她,强撑道:“虽然绫罗不曾经历爱,但是绫罗也懂得一个男子不顾一切对你好,想要给你所有最好的东西,那就是很好很好的男子,就如公子待你。” “可是一个男子再好,却不是你所爱,那也没有意义。”苏珝错淡笑解释。 “可是公子真的很好啊。”绫罗不解,却坚持这么认为。 “对啊,你家公子很好,只可惜我心里有爱的人,我不想让我爱的人伤心,所以只能伤他的心,绫罗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爱是自私的,不能容忍其他人的插足。”苏珝错耐心的解释,随后添了一句:“就如你不能容忍我对你家公子不好一样。” 绫罗抬眼惊讶的望着她,眼中的愤怒早已被迷茫与困惑覆盖。 苏珝错没有再说话,话到此处,其他的只能靠自己去想。 说到自己爱的人,她不由起身望着门外那片宽阔的天空,容归,你可知我就在你身旁,与你一同呼吸着这里的空气,不曾分离。 今夜,我便要回来了。 巍峨的皇宫,其外金碧辉煌,其内巍峨大气,宽敞严肃的宫道上往来的都是行色匆匆的宫人,这里的人仿佛不会被外面的变化所影响,固我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勤政殿内,白玉容归金袍迤地,头发披散,被许许落发半遮住的眼却带着鹰隼般的锐利望着手下安然坐着的云穹。 “西戎的事可都处理好了?” 云穹听闻,轻轻点头,“差不多了,剩下的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既然如此,你来诏月是为了什么?”白玉容归不想跟他客套,直接进入了主题。 云穹没诧异,反而用着格外诚恳的目光问道:“容亲王,你是否打算了放弃了诏月?” 白玉容归突然听闻这个问题,目光泛起了一抹暗芒,“你是从何得知的?” 云穹见白玉容归下意识不是否认,而是询问,心头已经沉了几分,“你不管我是如何得知的,你是否真的此般打算的?” “你想要诏月?”白玉容归支起了一条腿,随意将手搭在了上面,姿态分外闲适,仿佛这些问题如同家常之话一般。 “是。”白玉容归不掩饰,那他也不用绕圈子,“我认为你把诏月交给我,比任何人都来得踏实,也更安全放心。” 白玉容归薄唇轻轻一勾,“可是你身边如今不是有温陌君在出谋划策吗?那为何还要亲自来与我相商?” “你知道。”云穹抿唇浅浅的笑。 “从你动身的那一日就知道了。”溢着轻笑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可以那么快的来到诏月,而且还是为了温陌君。” 云穹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瞒你,我之所以能够顺利登基,其中温陌君帮了我不少,所以礼尚往来我也应对他做出点什么。” “哪怕不惜与我为敌。”白玉容归修长的手握住面前的杯盏,一直流转在嘴角的笑意这才倾泻了出来。 “我从不想真正与你为敌,只是知晓你准备放弃诏月,而且要与楚衔玉合作,所以我才想走此一遭。” “你认为我信你比楚衔玉更甚?”白玉容归的笑容轻扬,眼中的沉郁却渐渐加重。 “不是。”云穹否认,“而是因为我对你比楚衔玉对你更为真诚。” 白玉容归愣了一下,“真诚?” 云穹知道白玉容归不信,严肃的望着他,道:“至少我不会隐瞒你,更不会欺骗你,背着你耍心机。” 白玉容归仰头喝下杯中的水,眼色瞬间就复杂了。 难道自己的感觉没错,那位住在乾和殿的人不是阿珝? 可是为何自己无论怎么试探都无法确定这个想法。 “那你说说,他背着我做了什么?”听似轻松的语气,却含着试探之意。 云穹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一直呆在你的身边的人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过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比如?” “比如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一位。” 白玉容归握着杯子的五指瞬间握紧,指骨与光滑的杯壁紧紧压缩,却还是无法压制住从心底冒起的疑虑,以及不可言明的恐慌。 “你有何证据?” “证据我暂时没有确切的,但是我可以确定楚衔玉并非对你没有防备,他的心意很不简单,希望你能慎重为之。”云穹劝慰道。 白玉容归放下了杯子,脸色淡然,心里却腾起了惊涛骇浪。 就在他心乱神迷的时候,九虚突然推开门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对云穹歉意的颔首,径直来到白玉容归耳边,道:“主子,姑娘落水,此刻已经发烧昏迷过去了。” 白玉容归一下子站起来,脸色阴沉得厉害。 云穹见白玉容归突然色变,不由直起了身。白玉容归不等他出口,就吩咐九虚送客,自己则心急火燎的往乾和殿赶去。 云穹见到白玉容归鲜有的失态,眼中疑虑与惋惜并重,看来自己若是不把真正的苏珝错带到他身边,他是不会相信的。 “西戎陛下,这边请。”九虚站在他面前,谦礼的对他说道。 云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白玉容归心乱如麻,思绪纷飞,一路神识迷离的赶到了乾和殿外,就见青瑶已经守在了门口,他大步的走了过去。 第340章 准备出逃 耳畔一声声陛下,让本就心有所惧的青瑶更加惊慌,她转过身见白玉容归脸色阴郁,怒气渐聚,上前急切的解释:“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跌下去的,真的不怪我!” 白玉容归低头看了她一眼,她急切的解释让白玉容归更是心烦,“这是怎么回事?” 青瑶见白玉容归动怒,抓住他的衣袖,攀上了他的手臂,低而重的问道:“容哥哥,你可信我?” 白玉容归望着她眼中的希冀,目光又转到里面乱作一团的内殿,眼中暗色起伏,怒火中烧。 青瑶望着他,见他对她始终淡漠不问,冰冷无情,攀住他手臂的手一点点松开,神色凄然,“容哥哥,从头到尾你从未用心待我,是吗?” 白玉容归沉默的望着她,用心? 曾经他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让他用心的对待的人,所有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只有有价值或者没有价值两种,而青瑶属于前者。 青瑶没有听到答案,心却在他沉默以对中崩裂,自己从知晓他真实身份开始就一直对他格外维护,格外上心,而他却始终对自己进退有力,谦和有度,她以为只要自己肯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就可以换得他的真心真意。 但是不想他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 不! 他是有心的。 只是给了另外一个女子。 而且因为那个女子他连最后的信任都不留给她了。 “青瑶。”或许是察觉了青瑶过于悲伤的情绪,白玉容归缓缓开口,“你回去吧。” 此刻他是心思纷乱,找不到出口。 青瑶听闻这句话,一直强忍的眼泪无声滑下,她回头看了看里面的人,突然恶毒的一笑,“容哥哥,我希望她死,若是可以我日后定会不留余地的杀了她。” 白玉容归听闻她的话,伸手捏紧了她的手,“你再说一次。” “怎么!”青瑶心痛至极,却昂首无畏,“难道你也杀了我吗?不要忘记了,你如今还需要我,需要凤灵。” 白玉容归平生最恨便得威胁,而青瑶竟明知故犯。 “你以为我只能靠你!” “不是以为,而是事实。” 白玉容归放开了她的手,眼色漠然到没有一丝感情,“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青瑶轻轻冷哼,本以为这样刺激他,他还会露出失望的颜色,至少自己还能看出丝丝真情,不想他竟这般不在意,甚至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有。 容哥哥,你真是心如铁石啊! 青瑶离去之后,白玉容归也没了之前那份心急,看着不过几步之遥的门槛,他却迟疑着不想跨进去。 云穹的话无孔不入的钻入了他的脑海,将他想要冷静下来的心翻搅得不得平静。 “主子,您不进去吗?”九虚送完客之后,从外面走进来,发现白玉容归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有些意外。 “九虚,你现在立刻跟着云穹,看看他们有什么动作。”若是云穹所言为真,那么他一定探知到了什么。 而云穹本身武功不俗,若是派一般人前去怕是会暴露,还是让九虚去保险些。 “是。”九虚点头,转身离去。 白玉容归站在门口,迟疑了许久才迈步走了进去,这时里面的嘈杂声已经压下去了不少,他一进去,四周的低语声都消匿了。 “陛下。”御医下跪行礼。 白玉容归抬抬手,目光望着脸色苍白,闭目不醒的人,低声道:“如何了?” “皇后娘娘身子内虚严重,加之受寒,才会这般虚弱,不过皇后娘娘深受皇恩,福泽深厚,如今已无性命之虞。” 听着御医的话,他点头,“没事就好。” “那臣下去为皇后娘娘配药了。”御医请示道。 “嗯。”白玉容归点头。 御医收拾了药箱就急匆匆的走了。 白玉容归没有如之前一样坐在床边,而是站在离床一步之距的地方,沉默的望着床上的人,五官依旧,神情依旧,却让他生不出亲近之感。 床上的人发出一声轻吟,继而从昏睡中醒来,幽幽的睁开了目光,模糊的看到床前的身影,确定来人是白玉容归之后,她睁大了眼,望着他,对他淡淡一笑。 白玉容归也没有上前,依旧默默的看着她。 文柔见白玉溶骨脸上有怒气,思虑了一会儿,便温和解释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水的,你不要责怪青瑶妹妹。” 白玉容归听闻他的话,眉头倏的蹙起,“这还是你第一次为青瑶说话。” 文柔见白玉容归没有流露出对她的体贴,反而蹙眉,心头一沉,难道自己的套路又没对? “你如今还是诏月的陛下,我不能让你被朝堂的人诟病,所以正在接受这个事实,难道你不高兴吗?” 苏珝错虽然性格乖张,但是也甘愿做了皇后,就说明她有心与其他女子共同分享自己的夫君。 她这样说,应该还算合情合理吧。 然白玉容归听后,眉头不散,就连平静的眼眸都泛起了暗光,“阿珝,为何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文柔听闻这句话,头皮一紧,这是什么意思? 白玉容归眼中没有温柔,也没有纵容,只剩下冷冰冰的淡漠。 他转过身,不去看那张脸,道:“我的阿珝从不曾变过,也不需要变。” 但是如果变了,那就不是她。 文柔听着他富含深意的话,瞠目。 白玉容归不作解释,径直离去。 待他的身影从殿中彻底消失,文柔才撑起手臂坐了起来,到底是她不懂男子,还是白玉容归天生异凛,为何这些对寻常男子都有用的招数,落在他身上都没用! 自己本想分化他与青瑶,让他失去凤灵的依靠,如今看来似乎不那么容易,而且如今白玉容归定是对她有了怀疑,若是她在想做什么,怕是不可能了。 正在想的时候,殿内突然无声的落入了一个身影。 “文小姐。” 文柔收拢心神,望着站在逆光处的身影,道:“大人有什么事要交代我吗?” “大人说如今白玉容归与温陌君都有了疑心,而且西戎国也插足进来了,你没必要再扮演这个角色了,今夜就可以恢复你自己的身份了。” “什么!”文柔惊讶得从床上走了下来,这么快她就可以恢复自己的身份活下去了? 不用再做别人的替身了? “大人真是这么说?”恢复自己的身份,代表着自己可以正大光明喜欢着自己喜欢的人了。 “是,今夜宫外会有好戏,大人说你只需将白玉容归带到现场即可。”那人的声音没有起伏,也没有温度。 “好,我知道了。”文柔难掩激动,今夜之后她就可以重新以自己的面目活下去了。从前不知做自己又何难,如今才知能做着自己是一件多好的事。 静谧的书房,阳光从窗口照入,却无法将里面的阴霾金属驱散,只能贴着墙角增添亮度。 楚衔玉穿着大红色的长袍,头发半挽露出温雅的五官,那过于艳丽的颜色让他素来的温和之气压住,显露了一份他从未展现的霸气。 “公子。”一道黑影掠过窗户,无声无息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楚衔玉没动,目光看着被日光照耀的地方,道:“那些话已经交代好了?她可有疑心?” “没有,文小姐听闻之后没有疑心。” “那苏珝错那边呢?”莫峥离去之后,他就派他悄悄跟上了他。 “如公子所料,他去了苏姑娘的住处,两人应该已经碰面了。” “好!”一直不动的人,忽然站了起来,“这就是她的选择。” 他一直都在迟疑,一直都在期盼着她可以留下,可是她却一再的逼自己,逼自己抛下不忍,抛下不舍,将她看作了敌人。 “传话给绫罗,今夜不管她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你们就守在暗处,看着她到底会去哪里,再来跟我汇报。” “是。”黑影得令,悄然退下。 楚衔玉的目光从光明流转到了衣服上,那一日在集市,他因为她对红色偏爱也拿同样的款式做了衣袍,本以为这样会就能跟上她的脚步,被她所接受,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 她的心里没有他,纵然与他为敌,她也不会有半分的迟疑。 夜色悄然来袭,浓重的颜色将湛蓝的天空步步墨化,变为了深蓝,继而灰蓝,最后变为了黑色。 苏珝错穿着那身红裙,倚在窗口前望着天色暗下去,心忐忑而又雀跃。 “姑娘。”绫罗备好晚膳,望着一直杵在窗口的苏珝错,低声道:“您该用膳了。” 苏珝错回眸,望着一直照顾她的绫罗,走了过去。 看着满桌的菜,一如之前楚衔玉在一样,因为不知道她到底要吃什么,所以林林总总的备了许多,她坐下之后,望着绫罗,道:“以后不必备那么多,我食量不大,做多了也浪费。” “是。”绫罗点头。 苏珝错随意夹了几块吃下,或许是即将恢复自由,所以尝出了味道,口感合适,味道也极好,看得出她是费了心的。 “绫罗,今夜我觉得有些累,你就不用守夜了,待会儿就为我备热水吧,我沐浴之后就准备睡了。” 绫罗看了看她,点头答:“是,小奴知道了。” “嗯。”苏珝错吃了一碗饭,便吃不下。 绫罗收拾好桌面,就被她去烧热水。 第341章 错身而过 苏珝错从房中走到了院子里,之前虽然她也会站在这里望着明月,抹黑在院中走了几圈,她径直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柔和的月光照在身上,让她恍惚的回到了与白玉容归并肩躺在屋顶,举首望月的情形。 容归,容归…… 沐浴之后,苏珝错披着头发坐在床边,目光扫视着房间,想从其中找到一些坚硬物体来防身,但是楚衔玉之前一直防着她,梳妆镜前来一个珠钗都不曾放,所以扫视了一圈也是徒劳。 将头发擦干之后,她走到门边听动静,外面寂静一片,安静得让她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她回到梳妆镜前,将头发用头发束起,没有之前繁琐的发髻,头发如同马尾般垂下,省事了不少。 退下衣衫,她看了看床上的红装,这是她偏爱的。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换上了一套轻便的夜行装,她不想拿走任何楚衔玉给她的东西。她悄悄打开了房门,拿着自己之前在绫罗房中找到了软筋散,将其焚香之后,灌入竹筒,随后戳破了绫罗房中纸糊的窗面,将里面的东西吹了进去,俯耳贴在窗户上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的人没动静后才回到房间。 之后就熄灯坐在了房间等待有人的接应,坐了半个时辰,四周的安静仿佛扩大了数倍,让她生出了一丝焦虑,若是自己估算错误,今夜温陌君不派人来,或者温陌君恨了她,不肯救她,怎么办? 想着想着她的心开始变得不那么笃定,曾经信任过的人也没能抵过命运的强悍,渐行渐远。而且当时莫峥离开的时候,并未给自己任何提示,越想她越心慌,不由起身开始在房中踱步。 就在这时,窗门突然被一个东西打响,她惊心转身,心头一紧,真的来了? 她不敢上前确认,只能被动的等在原地。 外面的动静消失了一时,没多久再度响起。 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窗前,不管不顾的打开了窗户。浓浓的夜色仿佛那躲不开的命运从上笼下,将她的眼前晕染成团团暗色。 然在窗户之外,在树影之下,一道与夜同色的身影无声伫立。 望着苏珝错出现在窗口,他朝她打手势,苏珝错点头,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惊动后,才纵身从窗户中跃了出来。 步伐轻盈,宛若风过,来到了树下黑影的身前,她压低声音,道:“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来人正是之前跟他正面接触的莫峥,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一身的便装便为了与她同色的夜行衣。 “公子有交代,莫峥不敢不从。”莫峥小心的提防着四周,低声回答苏珝错。 “公子?”苏珝错疑惑,这个公子是指温陌君吗? 莫峥见苏珝错脸露疑惑,简短解释道:“陛下说自此诏月不再属于他,他也该得到属于自己的自由了,所以就让我们称呼他为公子。” “他什么都不要了吗?”苏珝错震惊,当初他可是为了诏月,放弃了许多的东西,不仅仅是一个她而已。 莫峥的脸一半埋入了沉沉夜色,一半点缀着许许月光,显得低落而阴暗,“陛下说他已经不在意那些东西了,什么都不需要了。” 虽然这句话是从莫峥嘴中听到的,但是苏珝错却能想象得出温陌君再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淡泊与坦然,还有那份不在常人眼前显露的无奈。 什么都不要了。 他竟然什么都不要了。 “他既然什么都不要,又何必又卷入这场不必要的政变之中?” 莫峥忍不住睨了苏珝错一眼,“不说陛下一直身处其中,就说陛下自己,难道娘娘真的不清楚?” 苏珝错愣住,什么意思? 难道他还是为了自己才甘心再度棋局不成?当初他不是对自己已经淡漠得满不在乎了吗?难道这些是他装出来的? 莫峥怕再耗下去会被发现,当下不与苏珝错争辩,摸黑来到墙角,对苏珝错道:“皇后娘娘,快走吧,再呆下去怕就会被发现了,到时再走就难了。” 苏珝错看了看高强,沉了沉气,这些天她一直休养生息,应该没多大的问题。提气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候,一直安静的四周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她惊然回神,心有不安。 莫峥听闻异响,脸色一沉,催促道:“皇后娘娘,快!不然真的就走不了了!” 苏珝错不敢耽误,提气跃上墙头,身子如同一缕暗光划过其上,便堕入了更深的暗色中。 莫峥紧随在后,两人福着身,一路从最黑暗的墙角沿着墙边走了出来,但是让他们惊讶的是刚走到主街上,却从角落中看到楚衔玉大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只是不怎么精致,像是平凡人家。 苏珝错疑惑,这个时候楚衔玉还有什么客人要来见? “皇后娘娘,走!”莫峥这时还没有人发现他们,指着另一条暗林矗立,暗光沉浮的小径,对着她道。 苏珝错点点头,错过这个机会,怕之后便没有机会了。 眼下的形势,让她没有选择了。 摒弃心头突然大作的不安,她回头凝视了大门一眼,还是跟莫峥悄然离去。 她不知,那座不起眼的马车正是深夜出宫的白玉容归的座驾,更不知这一错过再度将两人推到了难以逆转的极端。 在苏珝错与莫峥前脚刚走的那一刹,白玉容归坐在马车上喝令四周的人,将整个府邸严密封锁,屏息等到楚衔玉的出现。 而灯火通明的书房内,楚衔玉闭目安然等待。 待老管家匆忙从外面走到门前的时候,正好之前的黑影出现在房中。 “回禀大人,别院中的人已经顺利出逃。” 一直紧闭的眼倏的睁开,眼中有着不曾遮掩的厉芒与杀气,珝错,这是你的选择,不是我逼你而选。 “公子,门外有一大批人围住了府邸,要您前去相见。”老管家的声音在黑影之后,恭敬响起,声音似往常一样亲和,不见半分慌乱。 “好,我这就去。”楚衔玉起身,对黑影一挥手,对方便悄然消失。 楚衔玉整理了一下着装,迈出书房的门口的时候,他的目光朝别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似留恋似祭奠,片刻之后眨眼敛去了里面的光芒,恢复到如墨般的沉寂。 昂首阔步来到了大门口,一打开门就被堆聚的火光照亮了眼睛,四周全是身穿侍卫装,手持长剑的人。他顺着火光堆簇的地方望去,那里有一座不起眼却低调张扬着的马车。 目光一转,他走下门口的台阶,恭敬的对着来人躬身行了一礼,“容亲王远道而至,衔玉倍感荣幸。” 马车内的人慢悠悠的答:“本王以为衔玉不敢见本王呢。” “哪儿的话,王爷大驾,何不提前跟衔玉说一声,也好让衔玉好好准备,为您接接风。”楚衔玉继续与他周旋。 “跟你说一声。”里面的冷哼,“好让你将你的尾巴藏好,不被本王发现吗?” 楚衔玉躬着的身子一僵,“衔玉不知,王爷何出此言?” 一来一回的周旋让坐在里面的白玉容归没了耐心,车帘随风而扬,白玉容归穿着一袭白袍,墨丝飞扬,五官绝丽,长身玉立的站在了车辕上。眼波极淡,神色傲然,一呼一吸间尽是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楚衔玉见他现身,虽惊于他的气势,但是也没有被吓到,继续安然的等他的回答。 白玉容归睨视着下方的楚衔玉,负于身后的手挪了出来,手中捏着一张与月色相容的面具,目光流转其上,语气却森寒无比:“以前本王也听闻过玉质胭这类神乎其技的东西,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亲眼见到,而且还是日日都见到,它是最好的换容良药,以至于本王到今日才发现其中的奥妙。” 楚衔玉知道这是文柔给他的,虽然他之前交到文柔想法设法将白玉容归带到这里,但是他却没想到她会用这样愚蠢的办法。 心头气愤,但是他的脸上还保持着亘古不变的和悦之色,看了一眼他手中那薄若蝉翼的面具,笑道:“这种珍品若非王爷与衔玉同赏,衔玉也无从知晓,那王爷今晚所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开开衔玉的眼界吗?” 白玉容归眼中的戾气渐渐显露,“衔玉心思素来灵敏聪慧,今日为何这般愚钝,让本王不得不心头猜忌。” “不知王爷猜忌什么?”楚衔玉不耻下问。 “你到了这时还不懂吗?”白玉容归身子前倾,目光扫视了四周,只要楚衔玉再敢跟他绕圈子,他就要踏平了这处府邸。 “王爷言重,衔玉真不知。”楚衔玉为难道。 “好,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帮你记起来吧。”白玉容归收身倚在了后方的车梁上,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将人带出来。” “是。”后方的人答复,瞬间一个披头散发,裹身的衣服寸寸断裂,伤口与鲜血齐齐翻飞的人从马车后面被九虚带了出来。 楚衔玉见到那人的时候,瞳孔一缩,随即镇定出声:“衔玉不明白王爷所为。” 不等白玉容归发话,九虚一把扯住了那人的头发,将低着头的那人强迫着仰起了头,因为之前拷问的时候避开了最易被识别的脸,所以就算身上已经皮开肉绽,但是她的脸却完好无损。 第342章 心念成魔 一如之前那般温婉柔美,端庄贤淑。 楚衔玉侧眼望去,虽然有了准备,但是望见文柔被折磨成那个样子,指尖还是忍不住抽紧,他以为文柔是刻意为之,却不想她是被识破了。 “本王说过衔玉是聪明人,拥有一身的好计谋,能想到移花接木的法子将阿珝带离皇宫,还试图让这个女子呆在本王的身边,伺机对本王不利,让诏月顺理成章的被你所掌控。”白玉容归倚着车梁,衣袂翻飞,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之下,有着说不清的清新雅致,动人心弦。 楚衔玉不答话,听白玉容归的语气真的是知道了一切,但是他又是如何知道文柔是他的人的? “但是你却忘记了,当你对一个人熟悉入骨的时候,纵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你也能察觉其中不对劲,虽然本王一直疑惑为何会这样,但是本王庆幸本王发现得不晚,本王的话只说一次,把本王的人还给本王。”白玉容归懒散的说着,语气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之气。 “王爷何以见得,是衔玉为之?”楚衔玉目光镇静的望着白玉容归,出声询问。 白玉容归的目光由黑暗中拔出,对上了楚衔玉镇静如常的眼眸,“不要以为本王不知文相是你的人,不知道你们的身份。” 楚衔玉微感意外,他以为这件事他做得极为隐秘,不想还是被看出来了。但是眼下他不能承认,继续有礼道:“王爷的意思,衔玉明白。王爷认为一切是衔玉主使,认为你的人在衔玉府中,衔玉自知多辩无益,那还请王爷带人进去搜吧,衔玉清白与否王爷尽可知晓。” 被九虚扯着头发的文柔见楚衔玉坚持了那么久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松口,正要出声,却被楚衔玉突然望来的一眼所镇。 白玉容归听闻楚衔玉的话,与不远处的九虚交换了眼色,九虚得令,将手无缚鸡之力的文柔交给了旁边的人,随后领着一队人马进去搜查。 面对九虚气势汹汹的搜查,楚衔玉没有半死的慌乱,反而更加气定神闲。 而白玉容归望着超乎想象的楚衔玉,心头疑虑重重。 府内一阵喧嚣之后,九虚领着那队人心有不甘的回到了门前,对白玉容归沉声道:“主子,里面没有姑娘的踪迹。” 白玉容归听闻,一直紧绷的闲倏的断裂,他纵身一跃,身影极快,一招便将楚衔玉牢牢压在了身下,膝盖抵住楚衔玉的下颚,杀气凛凛的说道:“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你不说,今夜本王就要在你这里大开杀戒!” 楚衔玉被白玉容归遏制,他的人脸色同时一紧,手压住了腰间的剑,准备鱼死网破。 而白玉容归的人见他出手,目光也警惕的望着对方,一副随时开战的架势。 “王爷为何认为这一切都是衔玉所为,纵然文相是我的人,但是他也是在为诏月的皇帝效命,不只是为楚衔玉一人。”楚衔玉望着杀气彰显的白玉容归,嘴角撕开了一抹笑。 “为何?”白玉容归逼视。 “王爷已经搜遍了衔玉的府邸,没有发现人影。你也知衔玉身份特殊,不敢多于动作,而且我明知她不可能会答应我的要求,加之她还是我的主子,你认为我会为难于她吗?”楚衔玉说着,眼中流露了一丝压抑的情愫。 白玉容归望见之后,心有所动摇,但是却还是不肯相信,“你当初不是不肯伤她吗?最终为了你的目标你不也利用了她吗?加之你对皇宫熟悉,又能得到她的些许信任,你若是想要带走她,不是不可能!” “信任!”楚衔玉听闻这个词,忍不住低笑,“你认为她会给一个利用过她的人信任吗?” 白玉容归沉默,不会。 她的爱与恨太过分明,而且难以扭转,否则也不知至今都无法释怀与温陌君之前的死结。 “你说我对皇宫熟悉,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有一个人比我对皇宫更加熟悉吗?你以为那个人得知她被你压入了天牢会袖手旁观吗?你想到了我,为何想不到他?”楚衔玉引诱他。 果然白玉容归脸色一变,西戎的突然插手就是温陌君受益的。 “就算你还是不相信,那你也该信你自己吧,你突袭我的府邸,在这之前我没有半点风声,若是她真的在,你认为我不会把她放在身边好好看着吗?你认为你会搜不到吗?”楚衔玉晓之以理。 白玉容归微微一愣,之前自己为了试探假扮之人,与青瑶联手演了那场戏,当青瑶如实将一切汇报给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有鬼。一旦这个想法坚定之后,他便不管不顾的将对方拘禁,而且在她脸上下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她脸上的玉质胭斯了下来。当看到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时,他整个人都慌了。 心念成魔,他不惜一切的对其审问拷打,为的就是想从对方听到关于阿珝的一字半句,奈何对方宁死不言。得知文相是楚衔玉的人后,他顾忌不得连夜奔波,夜闯楚府,却想不到得到的全是徒劳无获。 阿珝不在这里? 她不在! 虽然他一直强压着自己的想法,不相信她会去温陌君那边,但是楚衔玉的话却撕碎了他所有的假象。 她不在这里,那她就只能在…… 若是之前他还心有所期,认为之前文柔的话是在陷害她,她没有那份对付自己的心,没有欺骗自己,那这一幕该如何解释。 自己为了她费尽苦心的想要舍弃坚持,为了她彻夜不安,整夜难眠,为了她一再后退,退到将自己也逼入了绝路,不得回旋。 如今她还是离开了他! 她,还是离开了他! 见白玉容归望着他的目光带着末日般的哀伤与绝望,楚衔玉总算为自己一直找不到出口的情愫寻觅到了出口,他近乎发泄式的低吼:“你以为你得到了她,你以为你也握住了她的心,但是你却不知在她的心中永远有一角是我,乃至于你都无法触碰的。而那里满满的全是温陌君的身影和他们曾经相濡以沫的曾经,你难道不恨吗?付出了一切,却得不到一个完整的她?” 白玉容归压在他下颚的膝盖因为整个人不知名的颤抖开始无力,一双聚着杀气的眼眸在这些无情的话下毫无招架之力,强装的淡然破碎成末,散在眼中,深深的扎入了心。 楚衔玉望着溃不成军的白玉容归,嘴角扬起了一丝笑,珝错,你还是得不到幸福的。 白玉容归望着楚衔玉的笑,心头暴走的情绪化作了洪水猛兽肆虐着心扉,他无处可泄,扬手便对准楚衔玉的面门而去。 “不!”被侍卫按住的文柔见白玉容归的动作,悲恸的大吼。 白玉容归置若罔闻,手中的速度更快。 楚衔玉愣住,陷入崩溃的白玉容归竟是这般歇斯底里的疯狂。 楚衔玉的人看自己的主子遇险,按捺不住惊慌,举剑冲入了同样戒备的侍卫之中,双方的厮战瞬间点燃,前一刻的悄寂无声的夜色突然就被这幕刀剑相杀打破,尖啸而犀利。 一道被刀尖相杀的声音盖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来到外围处便见到这一幕,还穿着宫装的青瑶跃马而下,大惊失色的冲上来,喊道:“容哥哥!” 但白玉容归什么都听不见,仿佛堕入了某种魔怔,难以自拔。 青瑶见到不管不顾的从侧面抱住了白玉容归的手,大声道:“容哥哥,我有苏珝错的消息。” 一直不停劝阻的白玉容归仿佛被人点穴般愣住,手中的动作也随之停住,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敢问。 青瑶见白玉容归濒临崩溃的样子,心痛如绞,却还是不能不告诉他。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递给他道:“这是我找寻你时,在你批阅书案的奏折中无意发现的,上方有苏珝错的消息。” 白玉容归感觉心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砸了一下,一直凝固的血液才开始缓缓流动,他颤巍的接过竹筒,抬起手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连抓了三下才将一张巴掌大的纸条展开。 上方的内容言简意赅,却言明了苏珝错的下落。 看完之后,他将手中的纸条蹂躏成团,仿佛要将它扔到生命之外般用力的投掷出去,随后整个人逆光站起来,将自己埋入了如墨的夜色之中。 “容哥哥。”青瑶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白玉容归,伸手轻轻的拉住了他。 白玉容归没说话,也没止步,直直的越过了她的身边,将被她拉住的手一寸寸的抽出,继而默不作声的往旁边走去。 青瑶不放心,继续跟上。 而重获自由的楚衔玉缓过一口去坐了起来,望着不远处静静躺着的纸团,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内容。 皇后勾结外地,致使对方的六万兵马已经来到了城外三十里处。 “容哥哥!” 后方传来青瑶的一声嘶喊,他回头看了看,回头的动作已经足够快了,但是却依然没追上白玉容归策马疾驰的身影。待他定睛看去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乍起的尘沙,以及目不可及的墨色。 原本还在厮战中的九虚,见到白玉容归绝尘而去,立马收势,纵身跃到就近的一匹马上,紧追而去。 没了主持大局的人,这场厮战也就渐渐没了意义。 只得青瑶来善后。 第343章 重逢 夜色瀚沉,孤月当空,微博的月光浮在绵绵的夜色之上,没有将夜色的孤寂扫去,反而沉淀出一种更为深刻的孤清之息。 马蹄哒哒哒的奔驰在小路上,一路除却黑暗,便是这寂寥的月光作伴。 苏珝错抬眼看了看前方,在莫峥的带领下他们已经绕出了二十里外,身边沉静起伏的山峦,被夜色勾勒出大致的轮廓,清风过林,树影绰约,深浅不一。 又行驶了一截路,一直沿路直奔的莫峥突然收紧了缰绳,伴随着马儿一声猝不及防的嘶鸣,苏珝错即刻收住缰绳,换来了马儿收势不足的闷哼掀蹄。 “怎么了?”苏珝错见莫峥突然御马掉头,朝她走了过来,疑惑问道。 “公子交代让我将姑娘护送在此,之后的路由姑娘自己决断,你的身后是诏月,你的身前便是你想要的自由,一旦你策马疾驰不停不歇,那之后就算是对方察觉不对,也很难再追上你。”莫峥握着缰绳,目光平静的望着苏珝错。 苏珝错明白了莫峥的意思,或亦是温陌君的意思。 大费周章的将自己从楚衔玉手中截出,只是为了归还自己一份自由。 可是他怎知身陷囵囹的她如今已经要不起那份自由了。 “如果我不需要自由,转身回了诏月,那是不是就相当于站到了你家公子的对立面?” 莫峥目光轻抬,在那片平静的眼波中她看不出任何意外与惊讶,显然他聊到了苏珝错会有此一言。 “公子说,你的选择他无权干涉,他能为你做得仅此而已,其他的非他所想。” “也就是我无论怎么选,都跟他无关。他并不在意我与他是否会成为敌人。”苏珝错面色一凝,质问道。 莫峥目光看了看四周,默算了一下时间,不跟苏珝错周旋,便道:“公子的话莫峥已经传达,去留全由皇后娘娘自己做主,如今我们已出来有半个时辰了,娘娘不管怎么选择都要尽快行动,否则一切就白费了。莫峥还要回到公子那边,便不为皇后娘娘开路了,就此别过。” “等等!”苏珝错见莫峥握住缰绳再度将马掉了个头,叫住了他。 莫峥动作一顿,回头等待苏珝错的下文。 “我要见你家公子。”苏珝错沉着的开口。 莫峥平静的眼波中倏的泛起了波澜,不开口拒绝,也不开口答应。 苏珝错见莫峥有意拒绝,身子微微前倾,字字清晰的重复道:“我要见你家公子。” 莫峥眼中的波澜渐渐没入了眼底,换上了一份比起夜色更为深郁的色泽,惋叹道:“皇后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公子不会见你。” “我要见他!”苏珝错坚持说了第三遍。 既然温陌君能救她,说明他还是有心不让她卷入几人的争斗之中,既然这样,说明他并不是非要与容归开战不可。 若是如此,那或许就有希望让两人化干戈为玉帛。 不管发生过什么,如今两人都是满身伤痕,身不由己,又何苦再将各自逼上绝路! 不知是苏珝错的坚持让莫峥动容,还是温陌君每每半夜会起身枯坐床边,沉默不语的神情让他触动,在听闻苏珝错坚持要见温陌君的时候,莫峥的心并不如脸上那般坚定。 纵然温陌君不曾开口过问过苏珝错,但是他的耳朵与心都在不留余力的搜集着关于她的一切,以至于之前听闻苏珝错有危险就不管不顾的让他前来相助。但是却因为两人曾经互相伤害得对方体无完肤,他不敢来面对她,只能站在远处深深凝视。 这样的温陌君,让他这个铮铮男儿也感受到了他的悲哀,为其所动容。 “你真的要见公子吗?”莫峥望着固执的苏珝错确定的问了一句。 “一定要见。”苏珝错见莫峥有所动摇,用着格外慎重的语气说道。 两人止步的地方,清风拂过,林间树叶婆娑作响,汇成一道撩拨心弦的清音。 莫峥定睛看了苏珝错半许,随后握紧缰绳,策马驰行。 苏珝错见莫峥御马狂奔,正要出口大喝,却听他的声音随着风声灌入了耳朵。 “我去为你引开追兵,公子就在你的附近,他若想见你,必然会现身。” 她听完之后,目光一下子就在四周留恋,然四周除却呜呜的风声,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加之她的内力一半都没有恢复,耳力不比之前,听不出其他的异响。 “温陌君!”她张巡四处,找寻不到身影,只得放声大喊。 空寂的树林,静默的黑夜,她的声音宛若飘入了空谷只余声声回响。 “温陌君!”苏珝错不放弃,既然温陌君就在这附近,他不可能听不见。 但是不管她怎么喊,怎么叫,四周就是死般的沉寂。 缰绳被苏珝错一紧再紧的握住,马儿开始还能忍耐,到后面就有些不耐烦,呼吸渐渐粗重,在苏珝错再度遥遥呐喊的时候,它终于忍不住,奋力掀蹄,声嘶力竭的厉鸣之后将她从马背上掀了下去。 苏珝错猝不及防,整个人就被极大的抛力甩了出去,身子一腾空紧接着便是一阵坠力,她重重的摔到了地面。 就在她身子着地的一瞬间,一直有过其他异动的林中响起了一声碾压树叶的异响。 她听声辨位,身子一翻,目光就锁定了左侧方的一块区域,但是自那声声音之后,那里再度恢复了无人之境的死寂。 虽然她是故意为之,但是从马上被抛空扔下,身子还是疼得厉害,手肘与膝盖部分更是因为撞击与摩擦破了皮,渗出了丝丝血迹,侵湿了衣服贴近了皮肉。 对方不动声色让她再度失去了方向,她疼得厉害,所幸坐在了地上,目光却一直锁着她捕捉到动静的那一处,低声道:“我知道了你恨了我,也知道你恨了容归,你不想见我在我的意料之中,说起来你与我之间,其实是我负了你。若非当初我的性子过于冲动,不懂迂回,不懂求全,你我也不会走至今日的地步。我一直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说诏月若是亡了,你会拿我殉葬。所以我一直想办法不让它受损,不是我怕死,而是我怕我会葬送了你与父亲死死守护的江山,将来我拿何种颜面去见黄泉下的父亲。” 林中的风不停歇的刮,由开始的轻拂变为了呼啸之音,地面的尘沙也随着风飘然起舞,似雾如梦。 “你知我一直恨你,但是你却不知曾经有那么一刻,我是真的想要跟你白手偕老的,只是最终抵不过命运的捉弄。你我总是差了一步,而这一步便是生死轮回。”苏珝错说着眼眶不由的红了,一直不曾袒露的心声在这空寂无人的环境下突破了心底的防线,不受控的往外冒:“当初父亲死在我眼前,我无能为力,如同当初我必须承担你给我的那一次贯心之痛一样,除了承受,我别无他法。后面便是你的落难,看着你被伤得体无完肤,我更恨我自己。在你心心念念为我盘算人心,谋划后路的时候,我却听信旁人将你置于了死地之中,如今还让你失去了你最后的仪仗与尊严,所以你恨我,无可厚非。但是能不能让我再见你一眼,今日之后或许你我再无相见之日,就在此时,你若还在出来见见我,可好?” 隐含泣声的声音在呜咽的风声中被拉长,听起来十分悲切。 苏珝错等了一会儿,不见任何的响动,她望着无法定焦的四周,再度喊了一声:“陌君!再让我看你一眼,好不好?” 不管日后两人到底以什么身份对立,但是如今没有国仇,没有家恨,有的只是两个曾经相爱却抵不过命运的人,想要用最后一次自由的身份来为对方告别。 此生此世,他们相见的机会或许只有这一次。 之后无论是容归胜,还是他胜,这个世间都不会再有他们两人同在的时候了。 她的苦苦哀求,她的泣声告诉,她的肺腑之言,让有心不现身的人终于动容,尤其是那一声接一声的“陌君”宛若刺刀不断的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忽视不了,更是抽身不了。 寂静的林间,突然传来了一阵木制重物碾压地面的声音。 坐在地上的苏珝错听闻之后,红着眼望着发源的地方望去。 阵阵黑暗之中,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错落的林间,树影的斑驳中慢慢出现。 她以为自己可以面对任何模样的温陌君,她以为她可以独立承受见面之后的所有苦楚,她以为她可以强撑到两人分别的那一刻不落泪,但是她错了,她所有的以为都在见到温陌君的那一刻悉数崩溃。 从黑暗中挣扎而出的温陌君,虽然轮廓还留有着一份温隽之色,然身子却瘦骨嶙峋,而且不见血色的脸上被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疤贯穿,破坏了他所有的宁和与雅静。 五官依旧,容颜却不在。 而最让她心痛的是之前的温陌君纵然体力不支却还是能与她站着对望,可是如今的他却只能以木轮代步,而且即便是木轮代步他还是气喘吁吁,仿佛任何需要用力的事情就让他无力负担。 “陌君。”苏珝错跳一般的从地上弹起来,扯疼了磨破皮的地方却不自知。 但是对她细致入微的温陌君却看出了她的不适。 他如往昔般朝她伸手,唇畔溢笑,道:“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第344章 终是不忍 苏珝错朝着他走近,但是没走几步却没了力气,心头的压抑仿佛生出了实重,让她觉得呼吸艰难。 她的目光望着缩坐在木轮上的温陌君,风吹过他抬起的手,袖口翻飞,让她看到了他那细骨如柴的手,那一刻她一直强忍的泪就不受控的爬上了眼底。 温陌君见苏珝错呼吸不稳,一步一踉跄,心头虽痛,但是望着她的目光却一直维持着她熟悉的温度,嘴角的笑容也仿佛不曾变过,依然那般的柔软。 “阿错,过来吧。” 一声久远的“阿错”让苏珝错心头的情绪溃不成军。 她拔腿跑了两步,冲过去跪在了温陌君的腿前,眼中猩红,流转了许久的泪却迟迟不肯流下。 温陌君见她跪在了自己的身前,伸手想要扶起她,却发现自己手上无力,她眼中的痛唤醒了一直藏在他心里的虫蚁,它们疯狂的啃噬着他的心。 但是他不能表露,见到此般不堪的他,她已经无力承受,若是得知自己的还有不到一月的时间,她该如何去接受。 他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顺着袖口的灰迹一路往下看去,果然看到一处沁着血丝的伤口,像是摩擦而成,伤口出现了一道道血痕。 随身从怀中掏出了跌打消炎的药膏,他为她轻轻的涂上。 苏珝错呆呆的望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之前满腹的话如今都已经散去,嘴间沉重无比,让她没了开口的力气。 温陌君微垂着目光,浓密的睫羽遮住了他那双侵注着绝望与无奈的眼,留下了一片不辨情绪的墨色阴影。 “这几日伤口莫要见水,也不要逞能提重物,好好养着很快就会好的。” 听着他的叮嘱,苏珝错的心思却飘远了。 温陌君将药收好,见苏珝错一副失魂之态,慈怜的将手覆住了她放在他膝上的手,用着温宁的语气道:“阿错,你的话我都听见了,曾经我恨过你,但是如今不恨了。我给不了你要的幸福,但是他能给,莫要再为我的事与他之间起争执,增添你们的困境。虽然你们如今并不是那么的顺利,但是你要相信他,相信他能给创造一个新的世界给你。” 苏珝错本是在思索,但是听闻温陌君的话,无端的心头涌出了恐惧。 “为什么要这个说?为什么要用交代的语气告诉我这些事?” 温陌君覆住她的手紧了几分,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力量,却用尽了他的心力。 “阿错,如你所言,今夜之后你我或许再无相见之机,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会保你与他周全,让你一世无忧。” “不!”苏珝错挥手拒绝了他,她的目光咄咄的望着温陌君,咬牙问道:“告诉我,你与容归之间到底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为何他一心要置你于死地,而你也是,明知时日不多,却还是不肯放弃争夺诏月,这是为什么?” 温陌君被她逼问,没有血色的唇紧紧抿着,温秀的眉轻轻蹙起,表现出了对这件事的讳莫如深。 “陌君。”苏珝错见他不说,不想再逼,重新凑到了他的身前,冰冷的双手紧紧的抓住了他不再温暖的手,眼含希冀道:“我们离开这里吧,你带我走,其他的我们都不管了,好不好?” 她的话让温陌君呼吸突然被截断,一直看淡生死的心在那一刻撕裂得清晰入骨。 “陌君,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陪着你,你陪着我,我们就安安静静的过后面的生活,好不好?”苏珝错握住温陌君的手因为害怕而颤抖。 温陌君至此不肯言的秘密必然不简单,而这个不简单的秘密也同样折磨着白玉容归,她已经没有那份坚强去解开两人的死结。而且温陌君之前的话,让她有极度不安的预感,她害怕了。 白玉容归对她没有信任,而一直对她信任着的温陌君即将不久于人世,她害怕最终她会失去一切,还不如现在就跑进温陌君,不让自己去想其他更可怕的后果。 一直淡然若素的温陌君,望着颤颤巍巍的她,看着她写满无助的眼,腾出一只手轻轻的捻起了她的下巴,轻声道:“阿错,你可知你是如何让我堕入魔障的?” 苏珝错摇头。 “就是你这双永不服输的眼,不管发生什么,你眼中总有一股倔强傲气的光芒,所以人海之中我第一眼便看见了你。”温陌君温声回答,语气中尽是缅怀与沉迷。 “可是我现在不行了,陌君,我不行了。我没有了父亲,没了纤阿,没了你,也没有容归,我什么都没有,更没有力气重新一个人站起来了。陌君,我很累,我真的很累。”苏珝错奋力的摇头,“一年前我以为世间最残酷的事业不过如此,可是如今一路走来,我看不清人心,算不到未来,斗不过天命,陌君,我真的不行了。” “不可以,阿错,你不可以自暴自弃。”温陌君听闻她孤苦无依的求助,痛不堪言的俯身抱住了她,想要通过自己这残破不堪的身躯筑起一面可以支撑她的墙。 苏珝错一直隐忍的泪终于无声的滑落,当初因为不在意,所以无人能伤她,如今因为在意得太多,动辄便是切腹蚀骨的疼。 话说得太多,苦尝得太久,一个人走得太久,她真的走不下去了。 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自欺欺人,她以为她关上了耳朵,就可以假装幸福,她以为只要不闻不问,她与容归之间就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相知相伴。 可是不是这样的。 事实总是残酷的剥夺了她的希望,这一次,她是真的无路可走了。 “陌君,带我走好不好,带我走好不好?” 温陌君听闻苏珝错近乎绝望的乞求,痛苦的闭上眼,被月光照得薄凉的眼角沁出了丝丝晶莹,阿错,但凡有一线生机,我也会应你所求。 可是我没有。 两人静默相依,直到月光都被夜色的寒气所侵,照得人心灰意冷。 温陌君才放开了她,脸上不见了之前的体贴与温和,剩下了一片近乎绝情的淡然。 “你我见过了,我也原谅你,今后你我两不相欠,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再不干扰。” 苏珝错瞪大了眼,望着他,“我不答应,我不会答应的。” “答应不答应在与你,做不做在于我。”温陌君放开了她的手,目光毫无留恋之色,之前还含有笑意的嘴角,此刻也是冰冷一片。 苏珝错措手不及,怔在了原地。 却见温陌君往后看了一眼,又一个浑身被笼罩在暗色之下的身影从林间走出,来到了温陌君的身后。 苏珝错起身,想要伸手抓住温陌君。 温陌君却早想到她会有这个动作,那人一来便将温陌君推到离她更远的地方。 “陌君,你也不管我了吗?”苏珝错的心因为温陌君的有意隔绝,渐渐渗出了绝望。 “之前莫峥应该把我的话传达给了你,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回到白玉容归的身边,至少他会护你周全,也能给你最完整的幸福。”说到最后,温陌君的语气重了些,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哽在了胸口。 “护我周全!”苏珝错提到白玉容归,痛如刀绞的心更是痛到了极致,“若是他真能护我,我又何以被押入天牢,又何以被楚衔玉带走。你认为他能给我幸福,可是他如今却拥着一个不是我的女子为她惴惴不安,神魂颠倒!他若是真爱我,又怎会轻信文柔的话,不给我辩解的机会,直接给我定罪!” 苏珝错满含怨气的声音,落在温陌君的耳中无异于裂肺之痛,曾经她也被他伤透了心却不见她这般歇斯底里,如今她因为另一个男子这般狂躁怨怼,足以说明这个男子侵占了她整颗心。 一番折腾他有些心力交瘁,无力在开解她的心结,只是免不了为她的之后担忧,又不得不再叮嘱一番:“阿错,你要相信若是一个人将你放在了心里,便不会对你不闻不问,就算有所误解也非他不爱你,而是太爱你,以至于自己都无法控制这份情感,使得这份情感受不起任何的质疑与挑拨。” 苏珝错低着头,跪在地面,她纤小的身子在沉沉黑夜下显得那般无助与孤单。 温陌君心力不足,对身后的人道:“走吧。” 后面的人仿佛看不见两人之前沉如生命的纠葛,坦然的推着温陌君离去。 苏珝错见温陌君这样就要离开,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追,却因跪得太久腿脚麻木,蹒跚了几步就摔倒在地。 “陌君,不要走,不要走……” 温陌君怕自己抵不过心,低头催促身后的人,“快走,快走……” 苏珝错见温陌君不管她,快速离去,忍疼继续追,腿脚不便,她就扶着树身追,本身有伤的腿加上心力疲惫,没走多远便觉胸口窒息得厉害,头脑一懵再度摔了下去。 只是这一次不如外面的空地来得干脆,一摔就被突起的树枝划破了衣衫,刺破了耳下的皮肤,眼睛望着依然不停歇往另一个方向而去的黑影,陷入窒息的她只能低若的唤温陌君的名字。 原本摒足了气要离开的温陌君听闻身后那低不可闻的轻唤,心头的理智一断,他伸手握住了那正在快速转动的轮子,不顾摩擦与木刺紧紧的握住,直到木轮停下。 “回去!”他的声音极度不平稳,似是慌急了。 第345章 重逢 黑影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办。 温陌君往回走,没走多远就见到苏珝错面朝下,伏在了地上,心裂成末。撑起自己已经精疲力尽的身子,半跌半撞的来到她身前,不管自己是否能承受她的重量,他极尽小心的将她抱起来,退身入座之后小心的见她放在了怀中。 林间光线更是微弱,他看不清她的脸色,却能感觉她一直紧绷的上半身,“阿错,你怎么了?” 苏珝错心悸发作,无法答话。 “快回去!”温陌君见苏珝错无法答话,伸手一摸,她脸上尽是冷汗,大惊失色的对身后的人厉喝道。 然他们刚准备走,却见一支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人马,举着火把将外围堵住,而且还朝里面走来。 温陌君往发觉之后,沉着对身后的人道:“走!回到我们的营地去。” 黑影点头,将内力压至指尖,以便他能运力带动轮子走,尽可能放低动静。但是因为多了一个苏珝错,所以无法如之前那般悄无声息,只能尽量压制。 “搜!把这里给本王挖地三百尺,也要找到人!”一声杀气凛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苏珝错听闻这个声音,一直没有睁开的眼微微掀开了一丝缝,虽然看不见对方,但是看到那一圈如火龙般铺开的火光,她也知道他终于找来了。 “快!”温陌君催促着身后的人。 “是。”后方的人不敢懈怠,拼出了全力。 苏珝错歇息之后,觉得好了些,见自己还温陌君护在怀中,不自觉的动了动。 “可感觉好了些?”温陌君伸手触碰她之前还细汗密布的额头,温声询问。 “无碍。”苏珝错看了看后方不断靠近的火光,对他道:“还是我下来吧,这样更快,免得被追到。” 温陌君忍住了询问,点头,这个时候不是逞能的时候。 黑衣人减速,苏珝错找机会跃下,黑衣人抓住机会加速,苏珝错提气跟上,少了一人的负荷黑衣人明显快了许多,而她虽然内力没恢复到运用自如,但是这点轻功还是可以的。 几人在夜色下并肩而行,本以为可以无声无息去到安全之地,哪知苏珝错在树上借力的时候不小心踩断了树枝,“卡擦”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林间尖锐异常。 几声疾风划破空气,苏珝错奋力展身,却还是无法将距离拉开,渐渐的对方的身影已经在她身后变得清晰。 最后一次借力,苏珝错与黑衣人连带着温陌君一同来到了一小处空地,而后方紧追的人也跟着借势而出。 苏珝错看到一道道黑影宛若着陆般落在了四周,不由的靠近了温陌君。 温陌君自然的接受,坦然的望着逐渐形成包围之势的黑影,道:“好大的阵势。” “是吗?本王却觉得还不够。”一道轻讽的声音从黑暗中飘出,紧接着一道尊贵的金色身影从沉沉瀚夜中走出,弥漫在空气中的黑暗仿佛却被他身上的额尊贵之气所折服,甘心退至他的身侧,托着他从暗中走来。 当对方雅似清风,美似青烟的脸一笔一划的扎入眼中时,苏珝错咬紧牙关却还是不可轻见的一晃,自己这几日过得度日如年,但是他却依然容光焕发,气势不减。 这到底是她太较真,还是对方太虚伪? 白玉容归走出之后,前一刻还黑暗的四周立刻被随后而入的火把照亮,他第一眼便捕捉到了立在温陌君审判的苏珝错,几日不见她清减得厉害,一张小巧的脸更见棱角,更加的犹见可怜。 “美人儿,好久不见,看你的样子似乎不乐意见到我啊。”漫不经心的语气却有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是吗?我以为是你不想见到我呢。”苏珝错怪气回应。 白玉容归的目光倏的一深,“倒打一耙向来是你的专长,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跟他在一起。” 前一句话就让苏珝错心有所怒,后面的话更是她怒气上头,“你……” 温陌君见两人一碰面就针锋相对,立刻抢下了苏珝错冲动出口的话,“容亲王何出此言?” 一来不问缘由就发出了质问,白玉容归到底听闻了什么消息? “温陌君,你不要再这里充好人,你清楚我为什么会对你赶尽杀绝,但是你却想出这么个下作的办法换走了她,难道以为你手中有了她我就会有所收敛吗?”白玉容归说到移花接木的那件事,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今日我就让你看看我会不会心慈手软!” “白玉容归!”苏珝错听闻白玉容归的话,见他有意开战,大声呵斥他:“你认为这件事是他做的?” 白玉容归厉眸凝视,“怎么?你要告诉我不是吗?” 他的目光过于怨怼,让苏珝错原本要出口的否认消弭在嘴间,她忍痛一笑,“那你是不是还认为这件事我和他合谋的!” 就她对白玉容归的了解,这个念头绝对是他此刻的认知。 虽然之前听闻楚衔玉的话他无法否认,但是心头还是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的,但是如今听闻苏珝错的话,心头那微末的希望瞬间熄灭。 “不错,本王就是这么认为的。”说着他的目光交错落在两人的身上,用着刻薄的语气道:“而且本王认为这就是你们为本王设的局,一个假装与本王心心相印,另一个则在这里运筹帷幄,之后好里应外合,将本王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自己好不容易交出的心被人这般质疑,而且还是以这样不屑一顾的语气提出来,苏珝错心头的怨怼与怒火无以言表。 温陌君听闻白玉容归这般毫无根据的质问与刺伤,一直隐忍有度的他无法忍受,“阿错真心交付的心在你眼中就是这样不堪,这样虚伪的假装,白玉容归,你真是无药可救!” 随即他主动握住了站在自己身侧的苏珝错的手,用自己的力道与温度来安抚苏珝错的不安与无助,望着白玉容归字字铿锵道:“你不要忘记了,阿错如今是诏月的皇后,而朕,依然是诏月的皇帝。纵然是你掌控了皇宫却无法掌控民心,人民依然只认朕这一个天子,也只认阿错这一个皇后!” 温陌君听闻白玉容归这般毫无根据的质问与刺伤,一直隐忍有度的他无法忍受,“阿错真心交付的心在你眼中就是这样不堪,这样虚伪,白玉容归,你真是无药可救!” 随即他主动握住了站在自己身侧的苏珝错的手,用自己的力道与温度来安抚苏珝错的不安与无助,望着白玉容归字字铿锵道:“你不要忘记了,阿错如今是诏月的皇后,而朕,依然是诏月的皇帝。纵然是你掌控了皇宫却无法掌控民心,百姓依然只认朕这一个天子,也只认阿错这一个皇后!”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的话,侧头看着被他握住的手,目光中哎看望白玉容归的时候,果然看到了腾跃在他眼底的风暴。 “你的意思是,你要用你的江山来换她?”白玉容归的目光烈烈的灼着她们,眼中的风暴使得他整个人的气势蓦地冷寂了下来。 但是这才是一个人即将爆发的前兆。 “白玉容归,你如今有资格问这句话吗?”苏珝错目光电脑端的望过去,之前不分黑白将她打入了天牢,如今更是不论青红皂白开始栽赃陷害,口不择言,他有什么资格这般质问。 “我这样质问他,你心疼了?”刻薄的语气下遮住的是因为苏珝错这句问话出现的恐慌。 温陌君要出言,苏珝错止住了,她从温陌君的身侧走了出去,站在了他身前,望着白玉容归一字一顿道:“是啊,我心疼了,若是你今夜不来,我或许都跟他离开了这里。” “苏珝错!”白玉容归苦苦压抑的痛楚化作了似悲恸似勃怒的低吼。 “你以为你声音大就有理了?”苏珝错不屑冷哼,“你认为所有的一切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你信极了眼见为实,所以你相信我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你眼睛看到的就是事实,那么我告诉你,你刚刚听到的也不是假话,我就是要离开你。” “阿错。”温陌君没想到苏珝错对白玉容归的怨怼竟会是这般的饿深,而这样的深对应的便是入骨的恋。 苏珝错瞪着白玉容归,之前他因为文柔的一席话就定了她的罪,将她扔在牢中生死不论。之后她被人劫持,她却认为这是早有预谋,追上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询问她的安危,竟是质疑她的真心,质问她的背叛。 她苏珝错不受这份委屈,既然他让她难受,那就各自难受吧。 白玉容归一直隐忍压制的怒火,终于在苏珝错连声说要离开他后爆发了。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出手的,就连离苏珝错只有一拳之隔的温陌君都没有反应过来,苏珝错就被一阵凌厉的风卷走了。 直到听闻一声极重的撞击声,众人才醒目往生源方向望去,一看大家惊骇。 苏珝错被白玉容归扼住了脖子,本就不佳的脸色此刻透着灿烈的白,她五官紧皱,双手指骨突起,紧紧的握住了白玉容归固若利爪的手,嘴角慢慢的渗出了血迹。 “阿错!”温陌君整个脸色都变了,原本苍白的脸此刻更是透明,想到苏珝错之前的短暂昏厥,他不顾形象的对白玉容归大吼:“你放开她!你会害死她的!” 第346章 伤害 即使看到苏珝错这般痛苦,他也不好过,但是想到之前两人的甜蜜都是泡影,都是苏珝错换取他信任好让温陌君趁势而入的虚情假意,他的怨念超过了这份苦苦坚守的爱恋,他无情扬唇,嘴畔妖娆结花。 “你怎么我不是想杀了她?” 一语毕,温陌君的脸色彻底阴了下去,“之前你曾问过我,是否愿意用整个江山换一个她,我选择了江山,这是我最悔的事。” 说着温陌君的目光隔着重重夜幕,追向了眼中溢泪的苏珝错,狰狞的五官下流转着不可言谓的柔情,“但是我的选择不再是江山,而是她。你既然给不了她所想要的幸福,我劝你还是放手得好。”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的话,被白玉容归的眸子死死锁住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往温陌君那边看去。 白玉容归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几分,“你真的那么在意他!” 不长的话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出来,让苏珝错悲伤至极。 当初自己的真心真的被他否定了个干净,粉碎得彻底,一丝不留。 突然她觉得自己之前被楚衔玉禁锢在那个房间中,日日期待他能出现的样子,真是可笑! “是。”她眼中的泪无声无息的滑下,嘴间却吐出了一个让对方瞬间脸色惨白的字。 “这真是你心底的答案?”白玉容归忍得住痛,却忍不住指尖逐渐加重的力道。 他反复克制自己不要伤了她,不要伤了她,可是却还是无法阻止由心底漫上的绝望。 “是。”苏珝错见他已经到了临界点,却还是不肯退一步相信自己,内心的黑暗似潮水般涌了上来,覆灭了她最后的光明。 白玉容归无力回旋,苏珝错的坦诚甚至是直白让他毫无招架之力,他大袖一卷,将苏珝错嵌在了怀中,眼底泛起森然的杀气,对四周的人命令道:“所有人听令!” “是。”所有人齐声吆喝。 “将这里的人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满腹怨念的声音,彰显无遗的杀气,让静默的四周突然间凝固,所有空气仿佛都被挤压在了一起,弥漫着一种诡异的膨胀之感。 黑影听闻白玉容归的话,身子一闪就挡在了温陌君身前。四周的人从各个方向插入,纵然他手中的剑舞得密不透风,却还是无法完全挡住那些无情的尖锐。 苏珝错望着被众人围攻的两人,对白玉容归更是怨怼至极,“你今日若是杀了他,我今生都不会原谅你!” 白玉容归听闻,极尽淡漠的开口:“刚好我也是。” 苏珝错横着他,曾经的爱恋此刻都转为了不可逆争的悲哀,缠结着她的心,将她逼入另一个绝望。 以寡敌众,黑衣人的体力自然消耗得极快,虽然还是有心护着温陌君,但是却护不住,一道寒光从另一个方向窜入,插入两人的中间,剑身一横,苏珝错就看到那片目不可及的黑暗中擦出了一道鲜艳的血花。 “陌君!”她身子往前一扑,却因被白玉容归禁锢而无法挣脱,只能在有限的区域中反复挣扎。 对方见一击得手,反手又是一剑,速度快若闪电。 苏珝错看得心胆欲裂,竭力的嘶喊:“走!陌君,你走!住手!不要!” 白玉容归看着在他怀中拼出全力挣扎的苏珝错,之前被她所伤的胸口本已愈合,然而经过她这一番死命的挣扎再此裂开,在她看不见的衣襟下方鲜血早已将他的内衫打湿。看到她为了温陌君这般声嘶力竭,他满心的愤怒化作了最苍白的无奈。 如今她的心已经不属于自己,但是自己仍然不能放她自由。 她若是自由了,自己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看着那一道寒光对准了温陌君的下颚而去,而挡在他身前的黑衣人无暇顾及,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狠厉的笑容,只要温陌君一死,自己便除了一个心腹大患,来日方长,他相信他能够感动苏珝错。 就在自己的人要得手之时,突然空气被一道极为强劲的内力截断,站在温陌君四周的人,包括黑衣人都被这股强悍之力掀翻在地。 白玉容归双目喷火般望着来人,沉沉夜色之下,对方一袭黑衣,看似与夜相溶,实则却是他将夜色压制。 五官宛若刀铸棱角分明,眉目间没有温陌君的温隽,也没有他的雅致,却有着一股锋利的锐劲。 他大步一迈,目光轻斜,似询问若挑衅的开口道:“容亲王夜深来此,还对朕的尊客下手,不知有何意图?” 白玉容归望着来人,谦然一笑,“西戎陛下,真巧,你我又见了。” 苏珝错被他强制按住,看到来人是云穹时,有些惊讶,但是却无暇顾及,目光迫切的绕过他,望向后方的温陌君。 待见温陌君只是脸色发白,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后,悬着的心才缓缓平和了下来。 周围的战况陷入了僵持之态。 听白玉容归对云穹说的话,知道了两人早已见过,也知道了温陌君如今是被云穹护着的,虽然她对云穹没好感,但是也不是讨厌。 云穹望着嘴角还挂着血丝的苏珝错,再看强势禁锢她的白玉容归,笑道:“朕离开诏月的时间不长,想不到如今诏月竟是大变样。” “可不是吗?”白玉容归顺势接话,语气嘲讽道:“与西戎呈对立之态的诏月陛下不也成为了您口中的尊客了吗?要是今日的消息传出去,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风波。” 云穹听闻,疑惑的看了看温陌君,又望着白玉容归,意味深长道:“容亲王为何这般说?此人不过是长得与诏月陛下极为相似,并非本人,而且朕今日才去见过诏月陛下,容亲王这般说莫不是暗示朕今日见的不是本人,是旁人假扮的?” 白玉容归气结,望着与他作对的云穹,又道:“本王以为西戎陛下不会插手本王与诏月的事的。” 云穹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深幽,似有似无地扫过苏珝错,答:“当初朕也是这么以为的。” “那不知陛下为何改变了心意?”白玉容归追问,两人之前曾相助结盟,他以为纵然云穹有心得到诏月,但是不会打破两人不成文的默契,如今看来不过是自己的想多了。 云穹的人也赶到了现场,不等云穹下令,直接在外面将里面的人围了起来,莫峥也在这时突围而入,见温陌君一手捂着手臂,一手无力垂着,大惊上前:“公子,让属下来为您包扎。” 白玉容归见到莫峥,目光再度落在了云穹身上。 云穹状似无奈,幽幽一叹道:“因为诏月比朕想得更要诱惑人,朕也是不由自己。” 白玉容归听闻忍不住低笑出声,“好一个不由自己,如此西戎陛下便是铁了心要插足本王与温陌君的事,既是如此,那本王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云穹见白玉容归动怒,伸手阻止:“容亲王,纵然朕与旁人为伍,但是朕也不想与你为敌,你既与楚衔玉联手,说明你并非在意诏月,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想让,何必弄得生灵涂炭,怨声载道呢?” “这些话,你若是早在五日前告诉本王,本王或许会考虑。”白玉溶骨用着惋惜的语气说道。 “为何?”这下轮到云穹不明白了。 “因为那个时候,本王并未走投无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直直的望着苏珝错。 那一个瞬间,苏珝错恍惚以为自己是整件事的罪魁祸首。 云穹听完了白玉容归的话,脸色持有难色,回头望着温陌君,想劝说他要不要退一步。白玉容归的手段他很清楚,双方在这里龙争虎斗,两败俱伤,只可能会让楚衔玉独自得利,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温陌君看到他为难的神色想到了他的迟疑,但是眼睛在望着苏珝错默然投来的目光时,就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走。 “西戎陛下,你若为难鄙人不会强求,只是这件事鄙人有自己的决定。” 云穹没想到看破生死的温陌君竟生出了这样一份执念,心头喟叹,却无力扭转,他纵然想得到苏珝错,但是再一次见到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尤其是看到那般理智洒脱的白玉容归被苏珝错折磨成了这般模样,他就死死的克制着自己的心,不可溺堕,不可留恋,不可失去理智。 白玉容归听闻温陌君的决定,本是浅然的笑蓦地转为了大笑,眼眉婉转,薄唇蛊惑。 “那你便是要和我争上一争了?” 温陌君没理会他,目光直直的望着苏珝错,郑重问道:“阿错,今夜你认真的告诉我,你之前说的话,可是认真的?” 白玉容归怔住,目光下意识的盯住了她。 苏珝错抬眼便被白玉容归那死寂如夜的目光擒获,他眼中的黑暗与夜色相溶,连接成网,铺天盖地的朝她罩来。 温陌君见她看向了白玉容归,脸色不变,安静等待。 莫峥听闻他的话,脸上立刻被无奈爬满,果然是孽! 钳制住自己腰处的手因为她的沉默不断加深,苏珝错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被截断了,意识不由回到被押入天牢的那一日,心猛然一抽,耳畔不自觉的回放着之前白玉容归的话,心痛如绞。 她想质问白玉容归是不是真的不信她,是不是真的质疑了她的情,是不是真的对她绝望了。但是望着那双满是怨念的眼,她却什么问不出。 第347章 两军对垒 若是他信自己,又怎会有这种眼神,若是他没有绝望,之前又怎会差点杀了她。 她以为自己柳暗花明重遇幸福,却不想这却是另一个劫数。 回过头,她望着温陌君,看着那头痴心不改,殷切期盼的眼,看着他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到他似嶙峋骨柴的身,她的心就忍不住揪了起来。 他既知无法负担自己,却还是主动开口询问自己,是想给自己一个出口,一条回旋之路,不想让自己再度陷入之前的暗无天日,怕自己绝望至此。 这份守护,她无法不动容。 白玉容归看到苏珝错望着他的目光错综复杂,难辨情愫,却突然间又转回了温陌君身上,心头的不安与恐慌在那一刻爆发,不等苏珝错开口回答温陌君的问题,他就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对自己的人喝令道:“杀了他!” 稍作停顿的战局突然间又活跃了起来,两边的人马都是身穿黑色,手持长剑,双方一融合难分你我,但是却分外激烈,长长的剑宛若一道道寒芒穿梭在夜间,似一簇簇银光闪烁在暗中,一招一式皆是你死我活的绝烈。 苏珝错被白玉容归遏制了双手,无法说出自己的话,只能呜呜嘶喊。 白玉容归怕再生变端,趁着双方交战火热,抱着苏珝错就往外围的马车走去,为了不让她逃跑,他伸手点住了苏珝错的穴。 苏珝错动弹不得,言语不得,只能用一双写满了怨念与愤怒的眼瞪着他。 “我知道你想和他离开,但是你怎么可以离开!当初你我说好福祸同享,生死相依,你难道忘记了!”白玉容归一边走,一边质问。 苏珝错听闻这个已经格外遥远的誓言,勾唇无声冷笑,如今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回忆需要牢记。互不信任,互相质疑,已经成为他们最深的伤痕。 “你一心想要离开,我偏偏不会放手。你想跟温陌君走,我杀了温陌君,你想依靠云穹,我便灭了西戎,你想等待楚衔玉,我便杀了楚衔玉,不管你想要等谁,都等不到,这样你就可以安心的呆在我这里了。”白玉容归说到后面竟再度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不似之前有着温度,此刻的笑容是没有温度的。 将苏珝错放在马车之内,白玉容归便折身,对外面的人交代了一句后就回了里面。 苏珝错躺在马车中,感受着颠簸之力,头脑发胀。但是想到后面的战局还未定,双方正不死不休的厮战着,她按捺住急促的心,开始解穴。 深陷杀局,围绕在厮杀声中的温陌君见白玉容归带走苏珝错的时候,就立刻让莫峥追上去,但是他还没动,就见到白玉容归折身而返。看到是他一个人回来,温陌君暗叫不好,苏珝错若是在这里,虽然看起来危险,但是他们都不会伤她。 但是白玉容归将她独自放走,若是遇上了楚衔玉,那才是大大的不好。 “白玉容归,你不能让她一个人走!” 白玉容归刚回来就听到温陌君的反对,双手环胸,漫不经心的靠在树身上,“这是本王的决定,她是本王的女人,轮不到你来置喙。” “你难道不怕她出事吗?”温陌君再度质问。 “你与其牵挂她,还不如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吧,你以为你能活得过今晚?”白玉容归睨视他,眼中是毫不遮拦的杀气。 温陌君自知多说无益,转头便对莫峥低喝道:“莫峥,你去!” 莫峥不放心温陌君独自面对白玉容归,面色迟疑。 站在一旁一直不打算插手的云穹却突然道:“我去吧。” 说完不等温陌君回答,一个纵身就离开了。 见到云穹追了去,白玉容归顺势就要跟上,温陌君立刻再对莫峥使眼色,莫峥领悟,立马扑身纠缠住了白玉容归。 两人一交手,立刻就打得火热。 下方是混战的双方,上方是单打的两人,一上一下皆是刀光剑影,温陌君独自坐在这片银光电色之下,脸上寒光交错,眉目却隐含忧思的望着夜色尽头的方向,希望在这个短暂的间歇时机,楚衔玉还来不及下手。 否则苏珝错危矣。 莫峥虽然武功不俗但是与白玉容归交手不过五十招就有些招架不住,原本还能应对的招式在后面尽数被白玉容归拆解,长剑相抵,白玉容归掌心一滑,剑柄就在他掌中打了个旋儿,旋即准确的刺中了他的胸口。 他闷哼一声,在白玉容归出手的那一刻,他也捕捉到了白玉容归的弱势,剑身被打偏,他学着白玉容归那样运剑,反手将剑柄打中其胸口。 果不其然,白玉容归抿唇一哼,减缓了手势,出于武者的反应,两人同时选择出脚想要将对方打落,结果双双中招,往下坠落。 温陌君望着白玉容归的坠势,目光在四周搜寻了一下,发现无人来接他,这才反应一直跟随在白玉容归身边的九虚不在,难怪白玉容归会甘心被莫峥缠住。 两人落地,莫峥的剑飞出了手,单手撑地,跪在地上才没狼狈的躺在地面。而白玉容归比他游刃有余,落地的时候找了一处有树靠地方,一条腿曲着,一条腿放平,看起来像是在休息一般。 他们的战斗暂时收住,双方的人马在厮战中由开始的喧嚣慢慢转为了只余刀剑声,不过短短一刻钟,双方倒下的人都过半,残袍衣角洒落一地,满场鲜血横飞,血色弥漫。 看起来分外惊心。 最后体力不支的人无力倒下,眼睁睁的看着无情的刀尖前来收割自己的命,纵然已经浑身无力,但是本能的求生还是迫使他握起剑,催促他进行殊死一搏。 人都有极限,只要超过了这个极限,身体会逆生长般赋予你另一份神奇的力量。 温陌君静默的坐在人群后方,内心正处在这样一个极限,煎熬着等待。 这时,一道急促的身影从弥漫着夜色的密林中宛若利箭般蹿了出来,身子还未站稳,就用着急促不平的声音低着靠着树身,稍做休息的白玉容归沉声道:“主子,不好了!我们被偷袭,姑娘被另一群戴面具的人带走了。” 白玉容归听闻,在脸上爬满的冷漠瞬间龟裂,望着九虚的眼神含着一份指责:“那你回来干什么!” 九虚少有被白玉容归这般厉斥,但是这件事本是他的失职,若非云穹突然来袭,他也不会离开马车,那苏珝错也不会被人带走了。 “属下知错,如今西戎陛下已经追了过去,属下特意回来禀告主子这件事。” 一旁本因九虚出现而提神戒备的莫峥听闻九虚的话,脸色一变,目光隔着人群望向后方的温陌君,对方的表情已经说明他已经对这里的对话一清二楚。 虽然他不知隔着那么多的声音他是如何听闻的,但是眼下也无暇求教。 温陌君不等莫峥前来推他,就已经推动轮椅绕了过来,虽然步履维艰,但是却格外沉着坚定。 “公子。”莫峥朝他走拢。 温陌君的目光从来时就不曾落在除白玉容归的其他人身上,来至两人可敌视对方的距离之后,他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心思对楚衔玉这般信任,但是我不信他。阿错,我会去救,而且会不惜一切去救,你好自为之。” 听闻九虚的话,整个人处于震惊之中的白玉容归,听闻温陌君喧宾夺主的话,推开了九虚,目光带着不屑与嘲讽,“好自为之!温陌君,这句话三年前你对我说过,但是我从来不是一个会好自为之的人,你要救她,你拿什么救?你还能承诺她什么,不过拿着她对你的那点愧疚反复束缚着她,让她不敢去奢望幸福,不敢去乞求幸福,她如今的一无所有难道不是你赐予她的吗?” 温陌君听着白玉容归满含怨怼的话,目光轻轻瞥了他一眼,本不想解释,但是想到那个自己可能不能参与的未来,一个只属于苏珝错的以后,他忍住内心的煎熬,淡然开口道:“我与阿错之前在今晚之前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之前我也学着你试着用冷漠与淡然来面对她,从而将自己逼到了绝壁之上,只是你比我幸运,拥有着可以给予她幸福的未来。” 白玉容归冷哼一声,讽刺的话即将出口再度被温陌君打断。 “最后提醒你,阿错在今晚之前不曾跟我见过面,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和阿错从未想过要利用你,反倒是你一直在介意着,利用着她。”说完之后,温陌君催促莫峥准备马车,转身离去。 走到还在交战的各自人马,他顿了顿脚步,仿佛在等着什么。 白玉容归的目光擒着温陌君,仿佛想从他坚决的背影中探知什么,见他停下,脸侧向还是濒死交战的人马。考虑到苏珝错的安危,一面担心着,一面又烦躁着自己的仁慈。 “住手!” 温陌君听闻这两字,紧抿的嘴角微微一缓,白玉容归对苏珝错的心不比自己少,如若可能,他甘愿放手。 毕竟他无法陪她走到最后。 他不想再留下任何痛苦给她,或者自己。 夜风尖啸,尤其在四周环山的有限环境中,不得自由却固执盘旋,与山体撞击发出呜呜的嘶鸣,连带着整片山林都被它影响,哗哗作响,森然而诡魅。 苏珝错坐在马车内,穴道还未被冲破,依然不得自由。 第348章 大战即发 被布帘挡住的外面,时不时的传来了阵阵刀剑相戈的声音,仿佛是在为夜的寂籁作斗争。头顶发出细微的挤压声,她抬头看去,虽然看不见外面是何情况,但是她知道有人站在头顶所对应的位置上。 另一边暗波乍起,杀气弥漫,这里却因为头顶的人而格外安静,所有的杀气与血腥仿佛都被头顶这个人挡在了另一个空间。 与她全然不想干。 “大人。”一道温婉的女音突兀在紧绷且凝固的气氛中响起,宛如一道不和谐的音符打乱了外面的嘈杂与喧嚣。 只是苏珝错听闻这个声音的时候,愣了一下,因为这个声音好生耳熟。 “真是难得,你竟然活着回来了。”头顶的人听起来是笑着的,但是说出的话却是那般薄情。 显然对方也料到自己的出现会听到这样一句戳心的话,沉默了一阵。 “不过你既然来了,我也不过问你的心思,但是记住你斗不过我,最好什么都别做!”警告中带着一份潜在的威胁。 外面的女音仿佛消失了一般,沉默着。 苏珝错疑惑这两人的对话怎会这般无趣,但是很快她心底的疑团就被揭开了。 一直垂着的车练被人从外面撩起,然后马车微微一陷,一道身子跨上了马车,躬身走了进来。 一身与自己同色的夜行衣,她进来之后,便坐在了苏珝错旁边,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苏珝错错愕的望着一个明明“死去”的人,再度活生生的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殿下,你可还记得臣妾?”温婉的女音,清晰如昔。 苏珝错嘴唇哆嗦了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文柔?” 思绪一瞬间爆发,之前文柔与白玉容归一同站在勤政殿,她口口声声指证自己要对白玉容归下毒的口供还清晰在耳,她不甘死去的神情还历历在目,但是这一刻,她竟然真的活生生的与自己相对而坐。 文柔见苏珝错分外震惊的模样,轻笑了一下,“很意外吧?” 苏珝错收起了自己的表情,恢复到淡然,“如果是楚衔玉,我就不意外了。” 以往她总是觉得温陌君的心思复杂深沉,她不懂。但是真正看清楚衔玉之后,她觉得楚衔玉才是个中楚翘。 步步为营,心思缜密,一个计谋就可以将他们所有人牵连在内。 文柔听闻苏珝错的话,目光似哀伤似凄楚的说道:“纵然大人心思诡谲,但是不过都是为了殿下,为了破国,难道殿下还是不能理解?” “我说过我不是什么破国公主,那个身份在我母亲还在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如今更是不可能存在了,你们野心勃勃想要建立自己的国度,那是你们的事,为何非得带上我?”苏珝错对这种算尽天下,最后还摆出无辜之态的人十分厌恶,以至于将之前对她的那一丝怜悯都盖住了,语气不善道。 “话是如此,但是每个人生来都是有自己的责任与义务的,虽然殿下不承认,但是却不能否认您属于破国的骨血,这便是您的宿命。”文柔劝说道。 苏珝错白了她一眼,无言以对。被她的愚忠激得心头忿然后,忍不住嘲弄她:“那你的宿命是什么?任由楚衔玉拿捏,一生被他压制?” 文柔的脸色白了白,一副瘦弱的身躯显得分外可怜。然而她的话却不似她的表面那般纤弱,反而透着一股与苏珝错相似的决绝,“若是能被大人压制一生,也算是文柔的造化,至少这样的自己对大人来说还是有用的。” 苏珝错因为她的话沉默了,同为女子她怎会听不出文柔话中的浅浅情深,但是身为女子,沦落到用利用与否来证明自己在另一个男子心头的位置,这又是何等的可悲。 到了现在,她依稀能将事情看出一个大致。虽然自己一再申明不打算恢复破国,但是楚衔玉却不死心,得不到自己的支持他便自己在背地里操作,让自己与楚衔玉破裂便是他的第一步,这样他就有机会把自己从白玉容归手中拿出,专心对付白玉容归,日后若是有幸得逞,他便可以称自己的一切血腥手段都是为了国家,都是为了主子,不是为了私心,因此他是名正言顺的。 而他将自己禁锢在别院中,一则是断清自己与其他人的表面关系,二则她有着他需要的价值,他需要利用她来对付其他两个稍显棘手的人物。身为个中关键的自己,自然就必须发挥自己的作用,所以也就有了之前白玉容归的突然追来,以及那覆灭绝望的指责。 楚衔玉对付温陌君,她想得明白,因为温陌君是诏月名正言顺的皇帝,只要他死了,皇位后继无人,就有很多可能性。但是他却处心积虑的对付着白玉容归,让她有些费解。 白玉容归是凤灵的人,就算他现在坐在了那个位置上,但是终究名不正言不顺,楚衔玉不光明正大的抢,反而利用她来牵制甚至是打击他,又是为何? 心头猛然一亮,难道这跟白玉容归与温陌君之间的私仇有关? 还是白玉容归另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 想到这个可能,苏珝错的心蓦地一跳,使得她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你们今晚打算利用我做什么?” 文柔正陷在迷思之中,听闻她的话,猛然回神,“大人的意思是希望殿下能多为百姓考虑,他不想生灵涂炭,但是也必须终结诏月的命数。” 苏珝错听闻呵呵的笑了两声,“楚衔玉何时也变得这般天真了,难道你们没有看到西戎的人已经插足了这件事吗?就算他对付了白玉容归与温陌君两人,却还有一个西戎,那可不是孤军奋战,那是一个国家,一个不比诏月弱太多的国家。” 文柔微微一怔,目光望着苏珝错,有点迷惑,有点怔愕,然后很快这些情绪又被更为沉重的悲色覆盖。 “如你,难怪他们会对你念念不忘。” 苏珝错不确定他们所说的他们确切是指哪些人,没有回答。 也是在这个时候,安静的环境中突然响起了杂乱的马蹄声,以及另一批更加混乱的脚步声,开始只是安静对战的外面,突然间宛若加入了万马千军般混乱,厮杀声在那一刻尽数爆发,以至于一直淡然站在马车顶上的人不得不抽身下来。 苏珝错的穴道终于在与文柔的对话间被解,但是怕又会意外,她没有表露出来,望着文柔道:“今夜你们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文柔站起的身子,上半张脸被暗色覆盖,居高临下的望着苏珝错,轻声吐出三个字:“定乾坤。” 苏珝错一听,脸色大变。 外面白玉容归与温陌君同时抵达,但是两人的脸色都不尽好看,一个脸色泛白,身形微晃,另一个脸上毫无血色,蹒跚而来。 不看两人的外表,只看气势两人都是上乘之姿,绝世之态。 一人绝丽,一人温隽。 白玉容归退抬眼便望见了站在马车前的面具男子,不由九虚扶着便大步上前,冷哼着对他道:“楚衔玉,不必故弄玄虚,本王知道是你。” 带着面具的男子发出轻笑,没有否认。 坐在马车之内的苏珝错疑惑,面具? 楚衔玉带着面具? 不由的她想起了曾追杀过温陌君与她,以及曾在她追踪青瑶而被寒烈发现的那一晚,救她的面具男子,难道那个人是他? “你最好不要再花花招,将阿错交出来。”一道隐忍的声音从外面飘入,让陷在震惊中的苏珝错一愣,是温陌君。 没想到他也来了。 如今几大主要人物都在,这场面热闹了。 因为他们带着的人加入了战斗,之前独力苦撑的人才得以抽身,从人群中撤退回到了温陌君身旁,不满道:“怎么来得那么迟!再迟点,你可以为朕收尸了。” 温陌君看了看云穹,素来以冷酷著名的人竟然还会这点调楷,命运真是神奇。 “如何?” “她就在马车里,只是被人点了穴,动弹不得。”云穹的木管穿透夜色,投向了那边的马车。 “今夜便是你的机会。”温陌君的目光也望了过去,话却是压低着对云穹说的,“只要今夜你站稳脚跟,明日诏月就会是你的了。” 云穹听闻这个消息,本该觉得高兴的心却有些压抑,难以说明是为何。 纵然温陌君的声音压低,白玉容归还是捕捉到了两人的对话,侧眼睨着温陌君与云穹,冷哼:“就算如今你们三人联手,我也不惧。想要诏月,除非我死。” 温陌君见这个时候,白玉容归还这般执拗,忍不住责怪:“到了如今,你还是放不下。” 白玉容归眉目染霜,“只要诏月还在,我就要毁了它!” 温陌君转过目光瞪着他,继而又无奈的挪开。 云穹看着两人不寻常的波动,眼色微深,却没开口询问。 文柔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了带着面具的楚衔玉身边,略带歉意道:“大人,殿下还是不肯答应。” 楚衔玉带着面具,所有情绪被遮掩,听闻她的话,只是淡淡的点头。 “我知道了。” 她的决定从未变过,如同她对白玉容归的心一样坚定不移。 他也该断了自己的妄念,不可再堕。 第349章 病发突然 “容亲王,我与你的目的相同,而且你我也达成了一致的协议,但是你今夜却站到了我的对立面,这是为何?” 白玉容归的目光紧紧盯着没有动静的马车,听闻楚衔玉的问话,眼中带着仇视,答:“当初答应你不过是想利用你来牵制温陌君与云穹,但是你却背着本王耍了心思,还反将本王利用了一次,这笔账本王马上就会跟你算的。” 楚衔玉听后轻轻的笑了笑,“那衔玉就等着您来找我算账了。” “诏月是朕一定想要的,但是你今日言明你要诏月,那么也就是朕的敌人,如此朕也不得不做点什么了。”站在温陌君身旁的云穹,望着楚衔玉悠然出声。 楚衔玉听闻,没有惊慌,反而气定神闲的站着,还微微的点头表示认同。 温陌君一直关注着楚衔玉,两人从儿时便相识,本以为是十分了解,值得信赖的,但是他却潜伏至此,若非当初还在世的苏闻告诉自己楚衔玉的身份,他怕至死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好友。 几番交手,他知道楚衔玉若是淡然,就说明他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他听闻几人联手对付他,却不见半丝慌乱,却这般气定神闲的站着,甚至于安然等待着他们的出手,这着实蹊跷。 “陛下,不急,不要着了对方的道。”他出声提醒云穹,没有压低声音,顺便也提醒了被怒火冲头的白玉容归。 关系则乱,这是他们最大的问题。 苏珝错解穴之后,一直坐在马车之内听着外面的人的对话,文柔的话让她不敢轻易现身,定乾坤! 难道楚衔玉打算今夜将他们都杀了?但是他那么多高手,虽然温陌君已经散去了内力,但是白玉容归与云穹都是个中高手,不是随意拿捏之辈,就算他要以众敌寡,那恐怕也不是他带来的这些人能够杀的。 加之还有九虚、莫峥之辈,虽然不及那两人厉害,但是也不是寻常之辈。 楚衔玉却一点不惊慌,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原本尖啸的风声因为场面的气氛僵持继而变得更是凄厉,扫荡过境,引得四周树林摇曳作响,声势浩大,仿佛是为接下来的腥风血雨开场一般。 在这片诡异的宁静中,突然莫峥发出一声惊慌大呼:“公子!公子!” 随着这声乍呼,白玉容归与云穹的目光不自觉的移向了那一边,只见温陌君一手撑在木轮的扶手上,一手揪着胸口,上半身往前倾着,一团团血红从他嘴中不间歇的吐出,眨眼间那身雪白的衣衫许许绽放出了朵朵妖艳异常的血花,一路蔓延,渗入地表。 苏珝错听闻莫峥的大呼,身子反射性的靠近了车壁,脑袋从车帘中挣扎而出,隔着阵阵雾气,她看不清半没在暗色中的温陌君是什么样,但是也猜到定是过于操劳,致使身子不堪重负。 她睁着眼望着温陌君,却不敢出声,她怕她一出声就会伤害温陌君宁可隐忍也不肯出声呼痛的自尊,所以她只能远远的看着。 白玉容归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温陌君,虽然一直知道他命不久矣,但是今日这般放肆的吐血却还是第一次见,看到那些喷薄而出的鲜血宛若不停歇的往外涌,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暗暗有些明了苏珝错的心情。 云穹见到温陌君突然发病,还这般来势汹汹,眉头簇拢,隐觉不妙。 莫峥从未见过温陌君这般发病,搜遍了他的身上才从他身上搜出了瓷瓶,拧了好几次才拧开,倒出了里面的药丸送到温陌君唇边,让其吞下。 温陌君艰难入口,困难吞咽,目光微抬不期然就看到了那头满目担忧,满脸惶恐的苏珝错,心头猛烈的涌起钝痛,以至于胸口疼痛加剧,难以承受,身子一颤,俯身又是一口磅礴鲜血。 苏珝错看到之后,立刻躲回了马车之内,不敢再与温陌君对视,一边自责自己无用,一边六神无主的担忧着不可预知的下一刻。 “你做了什么?”云穹望着一旁隐藏着表情的楚衔玉,低声质问。 温陌君的病虽然他不了解,但是从他跟温陌君在一起后,虽然见他时而吐血,但是也不及今日的三分之一。今夜过于凶猛的症状,让他不得不怀疑楚衔玉淡然下的心计。 白玉容归望着温陌君,眼色更是深谙复杂,纵然他如今是油尽灯枯,却不至于蚕食得那么快才是。 “公子!公子!”再喂了双倍药量给温陌君的莫峥,望着虚弱的靠在椅背上,呼吸不稳的温陌君,焦急的呼唤。 楚衔玉听闻云穹的质问,漫不经心的踱步,旋即低笑:“这件事跟我可没有关系。” 听闻楚衔玉的话,苏珝错心头闪过一丝不安,有一种让她惶恐的认知在心底蔓延,仿佛这件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但是她不敢去确认。 “看来今夜是要一个结果了,你这般将天下,将我们玩弄在股掌之间,实在可耻!今日本王要你生死不能!”白玉容归不想浪费时间了,如今所有的事情都被堆聚到了今夜,若是今夜他们之间还不能论出一个结果,这种恶性循环会不断的蚕食他们,继续翻搅着这片混水。 “容亲王的话道出了衔玉的心声,衔玉也是这般认为,你我明争暗斗了那么久,是该有个结局了。”楚衔玉含笑说着这番话,同时拿下了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将一直以来掩饰的身份昭示于人。 若是此刻苏珝错走出来,正好可以确定当初曾救过她的面具男子,便是楚衔玉。 但是她被自己的想法所惊正处于深思当中,无暇顾及外面的变化。 楚衔玉的话音一落,一直潜伏在四周没有现身的手下突然间出现,个个似鬼魅般站着,在深谙的夜色下泛起了一道墨色的浪波,席卷而来。 白玉容归与温陌君的人在之前的一番混战中耗损了大半,云穹看了看那些人,虽然那些人不动声色的站着,身上的气势却格外抢眼,杀气深重,比起当初苏闻手下的死士犹有过之。 他们宛若幽灵般站着,一股压抑之息便随着沉沉夜色厚重的压了下来,倍感压力。 苏珝错察觉外面的气氛突然变化,一直处于沉思的她不得回了神,一场不可避免的杀祸即将在眼前展开,但是身微力薄的她却想不到任何办法来阻止。 如白玉容归与楚衔玉所想,这是他们之间的战斗,其中不仅有私怨,还有国仇,他们是为了各自守护的东西而战,这个东西是他们求之已久,梦寐以求的。 想着她心底不由升起了一丝悲哀,纵观今生,她曾以为最不爱她的是温陌君,但是想不到直至今日她才知晓最爱她的人,只爱着她这个人的,只有温陌君。 楚衔玉是因为她的身份以及她身后的名正言顺,酝酿着自己的阴谋,宏图着他的目标,中间只不过多插了她这个可有可无的踏脚石。 而白玉容归起初也是将她视作棋子,只不过后面演变为了爱,但是在不得爱的时候他还动过要杀她的念头。或许是当初温陌君给予自己的伤害太重,执念太深,让他十分清楚温陌君对于她的影响力,所以至今也无法对她安心,认为她极有可能为了温陌君放弃一切。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对她仍有保留,不敢轻信的他,阴差阳错中让自己再度动了心,再度陷入了另一个劫难之中。 她之前不曾奢求过什么,但是在他身上她给予了最大的纵容,却不想依然无法安抚他焦虑的内心,让事情演变到了这个地步。 一份本该纯粹的爱夹杂在政与情之间,不知道这份爱还算不算爱? 为何在这条路上她始终走得跌跌撞撞,磕磕碰碰? 眼下他们又在内争,而她却只能如一个木偶般坐在这里,自怜自悲,无可奈何,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一道极速的风因盘旋不断狠狠地撞在窗口,砸得布帘如同旗展般横猎飞扬,吹得她的发往后一坠,眼前一片清明。 从那片飞起的布帘之下,她看到了外面的人个个手持长剑,威风凛冽的站着,面色肃穆,眼中坚定,仿佛死也成为了他们安之若骛的归宿。 不等双方命令,一直僵持的三方瞬间就陷入了混战。长剑相撞,银光飞闪,转眼间无数寒光划开了沉沉的夜,撕裂了尖锐的风,直直追着最近的人的咽喉而去。 对方持剑相抵,大战的号角被打响,所有人呼喝着,奔跑着展开了肉搏,声势浩大的声音让地面也随着他们的呼喝而颤动,一种无以言状的悲壮在空气中弥漫。 月色孤寂,薄凉的洒在山头,将只有浅浅轮廓的山脉照出了几分介乎于朦胧与真实之间的飘渺感。 布帘随之放下,苏珝错来不及看到白玉容归,眼前再度被灰色覆盖。 耳畔充斥着呼痛声,惨叫声,看不见的杀戮在眼前真实而清晰的浮现,喷溅的鲜血,攒动的人影,高举的剑光,惨烈的尸身,那一刻紧紧的揪住了她的心。 以血为引,以命为盾,为了自己的归属,为了自己的民族,为了自己的家人,他们毫无畏惧的抛头颅洒热血。 而自己却只能呆在这里,自欺欺人的以求暂时的心安。 第350章 魂殇 楚衔玉望着正在惨烈开幕的杀场,目光动也不动地望着人群后方的白玉容归,温陌君已不足为惧,如今只剩下他最为棘手了。 文柔见楚衔玉望着白玉容归,取下了自己腰间的剑,双手奉上,道:“照大人所说,这柄剑已经被淬过了,只要割破对方的皮肤,就可催化埋入心脉的慢性毒药。” 楚衔玉低头看了看那柄体态细长的剑,当初他本打算将这柄剑交给苏珝错的,本以为两人会因为自己精心安排的这出戏而反目成仇,但是结果却不如他所料,且大有差迟。 因此这件事不得不交给他来做。 白玉容归起初并没有注意到站在楚衔玉身旁那个不起眼的入,但是楚衔玉的目光过于炽热,加之他回眸就撞上了那个人,当对方的五官入眼时,他眉目一扬,惊讶的望着她,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此刻还好好的活着。 之前的认定一下子被推翻,一种刺骨的寒意从心底冒出,一针一眼的渗入了皮肤,让他震骇。若是文柔没死,若是文柔活着,那么之前自己的怀疑就没有错。若是自己的怀疑没有错,那么之前文柔说的话就不是真的。若是她的话不是真的,那么自己便是……错怪了阿珝。 错怪了阿珝! 这一个清晰浮现脑海的认知让他震骇得大退了一步,目光瞬间再度锁在了温陌君身上,若是那件事也不是真的,那么温陌君告诉他的话是真,还是假? 他呼吸加重,不敢再看马车的眼生生错开,一种比痛苦还要深刻的情绪灌满了他的意识。 后怕只是一瞬间,在确定想法之后,他重新拔出了剑,剑尖银亮森芒,之前与莫峥的交手只不过是热身,此刻才算是正式。 他步伐沉重的往前走,剑被他握着放在身侧,他每走一步,剑尖就随着他的前行在地面划出一道刻痕。 楚衔玉见他走了过来,接过文柔的剑,握在手里缓步的迎了上去。 这时,一直喘不过气的温陌君忍住胸口绞痛,望着一直以旁观姿态站着云穹,殷切道:“陛下,请求你去将阿错带出来。” 一声请求让云穹一直关注着站况的眼,微微低下。 莫峥望着温陌君,眼中的无奈与悲哀通通化作了无力,终究还是躲不开情字。 “你可知你这一声求,于我代表的是什么?”云穹眉目沁入暗色,分辨不出情绪,声音却在沉稳中溢出了郑重之调。 “我已无力护她周全。”温陌君避重就轻的回答。 当初他做了一切准备,却独独没有做好他会死,她会变的准备。 如今的一切也不过是顺应天命。 不管苏珝错最后的归处是谁,都比他好。 而且白玉容归又岂是轻易放手之辈,就算他云穹有心,却也必然不能如意。 温陌君的回答虽然只是表明了他的立场,但是云穹还是听出了更深层次的东西,目光望着装着苏珝错的马车,久久之后答:“我虽然有心得到诏月,但是我与楚衔玉是不同的。” 温陌君听闻,只是微微勾唇。 楚衔玉看似温雅,似谦谦君子,实则没有底线,为了目标什么都可舍弃。而云穹看似冰冷,如叵测之人,实则进退有度,知道何时该得,何时该舍,不会贪婪。 云穹的身子如同溶夜角鹰,展翅掠过下方的人,朝马车悄然袭去。文柔不懂功夫,对于云穹极快的身手还不能察觉。 云穹长驱直入,眼看指尖就可触及那布帘时,又一道潜伏已久的黑影突然从下方蹿出,他身子极快做出退避之态,但是还是被两道寒光擦着胸前惊险而过。 好好的锦袍蓦地就被撕开了两道口子,里面的布料头子随风轻颤,仿佛在抗议对方对它的不客气。 云穹低头一看,目光噙着一丝玩味望着半伏着身子的瘦小身影,不用多想就知对方是个女子,而且眉清目秀,若是着女裙必然是个伶俐的丫头,只可惜她穿的是黑衣,手握的是双匕,而那双清秀的眼染着匕首的寒光,冷漠刺骨。 “朕没有与女人交手的习惯,你让开!” “我也从来没有被人抢走的守护之物的先例,你滚开!”对方的音色虽俏皮,咬字却森然。 “那就是逼朕破例了。”云穹的玩味变为了杀气。 “得看你有没有本事。”说完女子身子一射,踏着车顶,似流光蹿向了云穹。 云穹后退了一步,举剑招架,两人一交手,立刻激烈缠斗。 坐在里面的苏珝错听着近距离的缠斗声,目光焦急的望着窗外,为何还不到? 按理说,白玉容归出宫,严羲就会跟出来,为何至今也没有他的消息。 在被楚衔玉抓回囚禁的时候,她在院中游走,无意间看到熟悉的信鸽,心念一动,悄然拿出银笛低低吹了一下,那只信鸽极为灵性,一下子就落在了她身前。她趁着绫罗还在厨房忙碌,将一张一直准备在身上想要找机会扔出去的细小纸条绑在了它身上,让它带了出去。 严羲应该看到了才是。 正想着,一个东西突然从窗户被投了进来,苏珝错定睛一看,就见到一节指骨大的小瓶躺在车内,轻轻翻滚。 “主子,这是软筋散的解药。”外面一道压低的声音细微传来。 “好。”苏珝错二话不说,立刻将药吞下。 自己的武功没恢复,纵然出去也只是束缚白玉容归与温陌君的棋子,与其那样还不如在这里静静等待。 等待内力恢复的间隙,苏珝错挪到马车另一侧,用着不超过外面厮杀声的声音道:“你们都来了吗?” “是。”外面的人同样的音调回复。 “我一直用的熏香有没有问题?” 外面的沉默了一下,才道:“有。” 苏珝错心头一沉。 当初绫罗将一炉新的熏香端入房中的时候,苏珝错起初没在意,后来越想越觉得奇怪,在以前楚衔玉与她在宫中相见的次数不多,仅凭一两次的见面就能判断出自己殿中的熏香,就让她觉得奇怪,加之他还依葫芦画瓢将宫中的熏香专门调制再度放在了她的房间,让她不得不疑心那个熏香是否有着特殊之用。 所以在纸条上写着软筋散解药的同时,还将祥福宫的熏香有异也写了上去。 却不想,真的有异。 “有什么问题?”反复平息着内心的波涛,她才再度开口。 “它是一种叫魂殇的药引。” “魂殇?”苏珝错惊讶,她从未听过这味毒药。 “这种毒药非诏月所有,而是在破国还未破灭前被一个善用毒的人调制而出的,最重要的是这毒没有解药,且会控制人的心智。到如今早已失传了,所以知道的人甚少。” 苏珝错听后,整个人失力的靠在了车壁上。 这药无解。 这药会控制人的心智。 这药早已失传。 巧合吗? 为何她下意识的认为这毒药的症状竟与温陌君所中的毒有相似之处? “既然早已失传,你又是如何知晓这魂殇的?” 外面的严羲倏的沉默,好半晌才道:“属下曾无意听闻苏相提及过此药的名字,略知一二。” 苏相! 若之前苏珝错只是觉得无力,那此刻她便觉是天崩! 苏相!破国!魂殇! 苏相是她的父亲,而她的母亲是破国嫡亲公主,魂殇是破国所有!如今早已失传! 此药无解! 一系列的字词全数涌上了大脑,那一刻苏珝错觉得神经被扯紧,头皮一麻,继而开始疼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呢! 苏闻不是一直辅佐着温陌君的吗?怎么可能会害他呢? 蓦地他想起了她曾在苏相府密室中见到过的容湮二字,急切开口道:“严羲,你可听过容湮?” “不曾。” 苏珝错揪着衣襟,觉得不规律的心律让她的心开始抽了起来,熏香! 这个熏香,是白玉容归为她焚的,当初她没觉得不好,而且闻起来格外沁香,比其他熏香的浓郁与香甜不同,也就日日焚着。 而那个时候她入宫,温陌君也日日来找她,纵然两人不说话,也一直默声陪伴着。 这一认知,让她之前的恐惧悉数爆发了出来。 不想承认的一切,一心想自欺欺人的伪装,在那一刻全数轰塌。 最终还是她,害死了温陌君。 想到这里,她不再等待。 守在内侧的严羲直觉马车一陷,抬眼的时候,就见到苏珝错已经出现在了车辕上。 苏珝错满脸惨白,仿佛溺水般的人毫无血色。 她的目光漠视了满场飞溅的鲜血,喧杂吵闹的人群,漫空飞舞的剑光,直直朝着与楚衔玉交手的白玉容归望去。 “阿错。”温陌君见到苏珝错突然出现,脸色格外惨白,双眼却沁满殷红,稍有缓势后张口唤了她。 只是因为极度疲倦,声音透着一股苍竭的虚弱。 虽然细微,但是苏珝错还是听到了。当她的目光错开白玉容归望向最暗处的温陌君,看到他满目的担忧与怜惜时,一股对自己的厌恶,对白玉容归的怨怼,以及对楚衔玉的仇视全全融合,缠结成簇,直直往她最脆弱的心处扎去。 “对不起。”隔着重重人海,隔着漫天血雾,她张开唇轻轻的吐出这三个字。 苏珝错虽然听不清她的声音,但是从她的唇形上看懂了她的意思。但是他还来不及开口,就见上一刻还站在车辕上的苏珝错,拔身而起,速度极快,朝着楚衔玉与白玉容归那处而去。 第351章 单打 她脸上的绝望与哀戚比起这沉谙的夜色来得更加深切,更加浓郁,让他心头大乱。 云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这般厉害,两人纠缠了数十回合竟一点不占下风,正准备速战速决时,就见到一道黑影凌空而来。心头一惊,以为是小丫头的同伙,余光看去却发现对方竟然是苏珝错。 同时眼中一惊,为何她会是那般表情。 “主子!”严羲从马车一侧跃出,见到苏珝错不管不顾的朝着高处掠去,大声一唤。 温陌君看到严羲,再看满脸孤绝的苏珝错,心头的不安兀自放大。 白玉容归与楚衔玉听闻那一声“主子”,两人都同时往那一侧看去,就看到苏珝错的身影以着贯虹之势,撕天破空般的极速掠来。 楚衔玉心头一沉,她的武功竟然恢复了! 白玉容归心头一喜,她是来助他的吗? 苏珝错的隔空便朝着正缠斗难分的两人身上推出一掌,一股压迫力从一侧窜来,楚衔玉与白玉容归同时抽身一避。 苏珝错趁势而上。 “阿珝。”白玉容归望着脸色白得吓人的苏珝错,眉眼融情,折身之时目光不移,静静的看着她。 苏珝错望着白玉容归,扭头一转,掌风似刃,朝着楚衔玉的那边连续发去。 楚衔玉刚站定,就被连续而来的掌风劈面,他一面后退,一面以刀鞘与苏珝错纠缠,一进一退间,不知不觉退至了树下。脚下已走不动,苏珝错的招式却不停,不得已之下他抽出了剑,举剑挑起了苏珝错的下颚。 苏珝错被迫暂停攻势,怒目而视。 虽然她怨着白玉容归,但是一年之前的他们的确是抱着让温陌君死的心态在开展计划,不说白玉容归不告诉她,就算她知道那个时候也未必会拒绝。 但是楚衔玉,她不能忍。 处心积虑的留意到了自己的香薰,然后又千方百计的调制成功,让自己日日衣沁香薰,使得香料入体。 他这般费尽心机,就是为了彻底催化温陌君体内的魂伤,将他本就支撑不久的身子快一步逼入绝路,加速他体内生机的流逝。 她如何能忍! “你的武功果然恢复了。”楚衔玉用剑挑着她的下巴,嘴角微扬,似得意,似知晓。 “楚衔玉,是我低估了你。”苏珝错睨着他,即使身形不动,但是她所有的怨怼都从眼中迸发而出。 楚衔玉看懂了她眼中的怨怼,笑意由浅而深,“我说过我不想走到这一步,可是你步步逼我,一再伤我,如今这一切不过是你一手造成的。” 苏珝错听闻,步伐往前走了一步,似乎并不惧怕下颚的尖锐。 “我步步逼你!你我之间到底是谁在逼谁!是你想要成全你的私欲,是你非要拿一个已经消失的国家来逆改现在的国数,是你不信天命非要搅动风云,引得尸横遍野,杀孽遍起。为了你的执念,你利用了一切的人,将所有人看作被你拿捏在手的棋子,如今你还说这是我一手造成的!未免荒谬了些!” 面对她无所畏惧的横相指责,楚衔玉握着剑的手不自觉的收了一分,“国数天定,但是命运我们自己定,我是破国的人,我希望恢复我自己的国家为何会错!你身为破国嫡亲公主,不肯复兴母国就算了,还一心帮助外人来打压我,你这般又何尝对不起你的母亲,对得起那些对你即以厚望的子民,你何以慰为破国而亡的血亲!” “那些与我何干!我姓苏,不姓破,我更稀罕那无谓的公主头衔!”苏珝错说着伸手握住了楚衔玉,眉目染尽寒冻般的坚定,“今日我再度郑重的告诉你,我不是破国公主,我是诏月宰相苏闻的女儿,我生是诏月人,死是诏月鬼,谁敢破坏我的国家,我拼死也会将那人拉入地狱。纵然是你,也不可更改!” 当初她毁了父亲的一腔真心,之后又摧毁了温陌君的守护壁垒,如今她幡然醒悟,却发现自己能做到的不过是拿自己这条微薄的命来守护他们曾殚精竭虑想要守护的诏月。 楚衔玉不是没想到苏珝错会阻止,但是没想到她会用这样刺心的方式直白的告诉他,“你以为我会为了你心软?” “自然不会。”苏珝错没有那么自大,“但是只要我活着,你就不可能名正言顺的灭了诏月,到时候民怨四起,举国沸腾,你拿什么安抚!” “你还是在逼我!”楚衔玉握着剑的手指骨泛白,连带着额头的青筋都暴起。 “随你怎么想。”苏珝错漫不经心的回应。 在楚衔玉还处于对她的无奈与愤恨中时,她握住剑身的手突然用力,银亮的剑身突然被她折断。“锵”的一声,苏珝错捏着断剑,眉目肃穆的朝楚衔玉身上扎去。 楚衔玉仿佛被眼前杀气淋漓的苏珝错所震,瞠目的望着她,眼中情绪翻腾,冰霜肆虐,但是他没有躲开,更没有出手,仿似在赌博一般。 “阿珝。”白玉容归不知道苏珝错与楚衔玉之间谈了什么,只见苏珝错折断了剑,拿着断剑朝楚衔玉扎去,他身形一掠就追了过去。 “公子。”一直与云穹纠缠在一起,亦是高低难分的黑影见苏珝错对楚衔玉下杀手,满目溢恐,立刻抽身,后背暴露在云穹掌下。 云穹见她突然离去,愣了一下,但是下手的力道却不减,这样的人留下始终都是祸患。 一掌打去,往前方极速掠去的人只是微微缓了一下身形,随即立刻以离弦之速狂掠而去。 断剑入体,残裂的断片划破了衣衫,刺入了柔软的肌肤,霎时血色蜿蜒,直涌而下。 虽然断剑如愿扎入了血肉中,但是苏珝错没料到眼前的楚衔玉会被一道黑雾挡住,血花喷溅那一刻,她隔着血雾看到了脸色陡然一变的楚衔玉。 “公子。”一声熟悉的呼唤从黑雾的正前方发出,让苏珝错微微一怔。 这个声音她这几日听过无数次,经常询问她是否要用膳,是否要吃糕点,是否要洗澡,是否要休息…… “绫罗。”楚衔玉抬手将黑雾抱住,不想对方虚弱得竟让他单手难以支撑,直直往地面滑去。他心头一震,顺势坐在了地上,将对方搂在了怀中。 苏珝错低头看了看指尖沾染着的鲜血,纵然突然,但是她却不后悔,不是吗? 被人看作棋子那么些年,心里不早该对一切麻木了吗? “公子,没事就好。”绫罗的目光温温的暖着楚衔玉,她是跟随楚衔玉最久的人,甚至连他还不是诏月的玉面将军时就已经存在于楚府中了,只是那时的她还未露锋芒,没有资格成为他身边的人。 “这一世,绫罗值了。公子不必自责难过,绫罗无怨无悔。”从她认定自己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她就对自己说过日后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剑林血池,她定会万死不辞。今日她也算如愿了,就算不能成为他的女人,至少也能成为他难以忘怀的人,已经足够。 楚衔玉望着一脸释然的绫罗,心里有些难受,这个跟随自己最久,最让自己相信的人即将死去,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珝错望着绫罗,眼中不由浮现了纤阿的样子,生离死别本是世间常事,但是这般络绎不绝的造访生命中,再坚强的人也会受不了。 趁着楚衔玉还没回神,她对着马车边的严羲打了个手势,严羲得令点头,朝着后方挥舞了几下,就见到一群训练有素的人立刻加入了这场混乱无比的战局。因为他们是苏闻惊心培育而成的,比起那些普通的军士自然要厉害些,有了他们去对阵楚衔玉的人,战局不多时就出现了胜败之象。 绫罗最终在楚衔玉怀中无声无息的闭上了眼,楚衔玉不知是悲伤过度,还是麻木太久,身子处于垂首之势良久。 文柔见到那个黑衣女子为了楚衔玉连性命都不要,很是触动,见到楚衔玉仿佛陷入了悲伤之中,心头更是悲恸,若是可以,她宁可此刻躺在他怀中的是一无所用的自己,而不是对他有所价值的那个女子。 只是事实容不得假设。 楚衔玉的事暂缓,白玉容归的身影就从黑暗中浮出,金色的衣袍翩然飞起,一头不受束缚的黑发随风而漾,那张曾让万物失色的容颜在墨色中宛若盛世之莲渐渐清晰。 “阿珝。”他迈步上前,步伐微急,之前一直来不及说的话,他必须趁着此时说出来,否则这种东西在心底压抑成殇会成为伤害他们的利器。 苏珝错听闻那一声“阿珝”,默默的回身,望着步步走来,眼角溢笑的人,她木然的站立,其实若是要论时间久远,她怪不得白玉容归,但是想到温陌君在与自己日日相处中,毒素一步步吞噬了他的生机,将他蚕食成如今的模样,她还是做不到淡然。 白玉容归走近之后,伸手执起了她的手,看上方还有血迹,他用袖口轻轻擦拭,低声道:“之前是我鲁莽了,是我冲动了,不该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就将你拘禁入天牢中,让你遭袭一劫。但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日后我定不会再轻易怀疑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那些气话了,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可好?” 第352章 再提容湮 苏珝错听闻他絮絮叨叨在耳畔说了许多,目光扫过他落在了另一侧的温陌君身上,他似乎缓过来了,正支着身子坐在木椅上,一双柔眸无怒无怨的望着她。 她看到之后,眼中就被一层迷蒙覆盖,她回头轻轻低着头,状似无意,实则试探着问道:“容归,你可知容湮?” 为她擦拭血迹的手一顿,握着她的手在对方沉默之后渐渐加重了力道。 苏珝错没有在意,继续道:“在我成为庄妃之后,你曾在祥福宫中为我焚香,那香是不是叫魂殇?” 沉默的人倏的将目光刺入了她的眼,四周寒气乍起,无孔不入的钻入皮肤,让她觉得格外的冷。 终于,她缓缓的抬起了头,面对对方那双寒眸,她的目光始终不清不淡,“容归,你要不要说说你的从前?我不想再等,我想知道了,今夜就想知道。” 白玉容归睨着她,他以为她不可能会查到蛛丝马迹,但是却没想到世间的一切遮掩都做不到没有痕迹,还是让她从其他地方窥视到了一角。 面对温陌君淡然的望着苏珝错与白玉容归二人,回到温陌君身旁的云穹则一脸莫名,“忙碌半世,你结果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温陌君望着相望的两人,专注的眉目似乎只能容得下彼此,呼吸仿佛都被染上了疼痛的频率,但是他却不能怨,不能怪。 一切不过是他偷来的。 幸福是上天对他的馈赠,不幸也不过是上天对他享受幸福收取的代价。 目光正会转,正好瞥见了放下手中人缓缓起身,握着断剑朝着苏珝错刺去的楚衔玉,他大惊失色,下意识的起身,对苏珝错道:“阿错,快躲!” 正望着一语不发的白玉容归满目皆悲的苏珝错,突闻那头温陌君急得变调的声音,本能回头却来不及看清后方的情形就被手臂上一道力量一扭,整个人被那道力量带着旋转了一圈,眼前一片浑浊,但是捏住自己手臂的手突然一用力,头顶发出一记闷哼。 她脑子一空,所有情绪在那一刻全数飞走,只留下一份从心底漫上的疼以及怎么也消不散的恐。 眼前一滴血珠落下,滴在她黑色的衣服上,被黑色侵吞,看不见痕迹。 但是那一刻她的心却被灼出了一个洞。 “容归!”她拉着后面的人,纵身一跃,极快的来了一旁。 白玉容归拧着眉无力的靠在了她的怀中,没有回应她。 苏珝错抬眼望着还朝这边走来的楚衔玉,将白玉容归放置后方的树上,不过短短的时间,她被他用衣袖擦拭干净的手,再度被鲜血沾染。 只是这一次,是他的。 若是这一生她都无法避免血腥,那她又何以躲闪。 她握住他手中的剑,错身来到前方,举剑挡住了楚衔玉的去处。 楚衔玉低眉看了看横在自己胸前的剑,再看眉目染霜的苏珝错,心头微微一扯,她已不用剑一年了。 没想到,今时今刻,她竟握住了剑,而且还是要对付他。 他心疼之下,也举起手中的剑,低声道:“没用了,这柄剑已经刺了他。” 苏珝错将手中的剑举高,横在了他的脖子下,冷声道:“你最好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楚衔玉的脖子被冰凉的剑抵住,薄唇轻抿,似笑非笑道:“在我移花接木的时候,你的容归就已经被替换你的人下了毒。我真以为他可以意志坚定到不碰从别人手中拿出的任何东西,但是没想到啊,他还是糊涂了一时,也就败在了那一时。” “解药!”苏珝错心头一颤,剑身不由刺入了楚衔玉喉下的皮肤。 楚衔玉觉得一阵刺痛,微微蹙眉,还来不及说话,站在一边一直被遗忘在角落的文柔突然出现,望着苏珝错,满脸惶恐:“殿下手下留情!切莫伤了大人!” 苏珝错侧眼看着她,声音一贯冷死冰霜:“要么解药,要么他死!” 文柔听闻,温婉的脸上一下子布满惊惧:“它,没有解药!” “你骗我!”苏珝错手中的剑再刺入楚衔玉的皮肤,霎时一股血流沿着剑身流了下来。 “你以为我会给自己留下祸患!”一旁被她一再绝情刺痛的楚衔玉用着同样冰冷的声音回答她。 苏珝错瞪着他,她连白玉容归体内的毒是什么都不知道,楚衔玉却说这毒无解! “事到如今,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就算你杀了我,也不过是给他在黄泉路上多了陪伴之人而已。”楚衔玉的声音毫无起伏,寂若死水。 连死都不能威胁到的人,还有什么可惧! 文柔听闻楚衔玉的话,心弦大动,“大人莫要灰心!”随即跪在了苏珝错脚下,“殿下,求您放了大人吧,就算您不为大人的苦心所动,也该为大人为您的中心所感啊,就算您不想灭诏月,但是也请您保全大人,莫要让大人绝了念。” 苏珝错听不懂文柔的话,她以为凭楚衔玉这般诡计多端,心思缜密的人万不会让自己的性命落于他人之手,但是没想到楚衔玉竟然会这般不在意。 一时之间倒是让她无计可施。 云穹拗不过不放心的温陌君,只得半搀着将他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温陌君从一旁走来,苏珝错架在楚衔玉脖子上的剑忽地放下,对温陌君的过于歉疚,让她有些不敢直视他,目光一转,看向仍然靠着树干一动不动的白玉容归,眼底悲伤四溢。 有一番苦战之后,双方人马损失极大,浩荡的千余人如今只剩下气喘吁吁,瘫倒在地的百余人,众人都没了体力再撑。 甚至连最初加入战局的九虚与莫峥都不得不坐在地面调息。 看到这样的结果,楚衔玉唇角一勾,其中的寓意深沉难解。 “如今,你可死心!”温陌君放开了云穹的搀扶,笔直的站在几人的外围。 文柔见苏珝错放开了手,从地上起身,正要帮楚衔玉擦去喉间的鲜血,却被他拒绝,她只得黯然的站在原地。 “你呢?你死心吗?”楚衔玉伸手擦了擦脖子的血迹,牵着嘴唇问。 温陌君见他答非所问,目光顺着苏珝错的目光看去,见到陷入昏迷,没有知觉的白玉容归,眉头一锁。 “这是命。”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的答案,眼中骤然失神。 楚衔玉听闻他的答案却冷哼着否认:“这不过是你们这些不懂坚持之人的借口,什么命不可改,什么在劫难逃,如今的我只信人定胜天。” 说着,他的身影突然朝原先的马车方向推去退去,脚尖的惯性在地面拉住一条长长的划痕,仿佛轻易便将自己与他们画了界。 温陌君立刻戒备的看着他,出声道:“陛下小心。”旋即对调息的莫峥喊道:“莫峥,回来。” “是。”莫峥睁眼就跃了过来。 九虚回神,睁眼朝白玉容归那处看去,眼色一凝,旋即纵身扑了过来。 众人各自归位,就连无力行走的伤兵也各自扶持着走回了各自的阵营。文柔怯弱弱的走回了楚衔玉那边,唯独剩下了苏珝错茫然以对。 她似乎失去了方向一般站在原地,看着大家纷纷回归自己的阵营,有一种无可相依的孤弱感。 “阿错。”温陌君出声唤了她。 苏珝错却仿佛被电击般后退了一步,抬眼望着他时眼中是四溢的悲伤。 温陌君后面的话不再出口,之前他也听到了苏珝错那声“容湮是谁”,这便是他与白玉容归最深的结,深到纵然是死,都无法解开。 严羲率着剩余的人来到了苏珝错身后,算是她的支持。 蓦地,苏珝错回了神,仿佛找到了归处般点头,随即看了看白玉容归,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严羲随在她身后一脸戒备的望着众人,小心的护着她走了过去。 温陌君看到严羲,虽然他不清楚对方身份为何,但是上次见过看出他对苏珝错很是保护,今日再看他相信那个人会豁出性命护住苏珝错,这算是苏闻留给她最好的东西了。 九虚试探了一下白玉容归的呼吸,虽然不是很有力,但是也算是平稳,只是不明原因的昏迷着。看到苏珝错走来,自动让开了身。 苏珝错跪坐在白玉容归身侧,看着他泛白而精致的脸,伸手从他的眉骨一路往下,经过鼻梁抵达嘴角。 九虚看着她的动作,身子不轻易一颤,却什么都没说。 苏珝错却低声开口道:“这是温陌君脸上的伤。” 九虚别开脸,没有接话。 她的目光却直直的逼视着九虚,冷静道:“容归,是否生来便是这般光彩多人,艳压群芳?” 九虚神色一绷,微微抿唇,表示不愿回答。 苏珝错眼神一暗,不过是随口的试探,却让她的心头更沉,白玉容归恨着诏月,恨着温陌君,甚至将温陌君一切夺走还不够,还要毁去了他那张温隽俊美的脸,他不是这般过度计较,或者过于心狠的人。 他虽然有时候会心狠,但是不会用尽心思来折磨一个人。 除非那个人真的曾经以她想不到的方式这般伤害过他。 加之之前知晓的事,所以她才有意试探一番,若是九虚对答如流,或许她不会在意,可是九虚却讳莫如深,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也不得不压抑。 第353章 苦战 难道以前的白玉容归真的不是这张面容? 温陌君看到苏珝错的动作,目光一骇,仓促的别开了脸,她是否早已察觉到了一角真相? 相对几人之间那难以言明的晦谟,云穹的目光四处张巡,时间已过了近一个时辰,自己的人马为何迟迟不到? 三队人呈三足鼎立的模式将洒着月辉的地面分裂成三个板块,白玉容归未带多少人,加之两轮嘶力的混战,剩下的人不足百人,就算加上苏珝错的死卫也只是近百人而已。 而温陌君与云穹那边的情况比起他们更糟,近千人生生夭折,只剩下了一群惊惧且无力再战的伤病,他们都是一群普通的士兵,就算其中有少部分是稍微厉害的,但是也比不过其他人精心训练的死卫。 站在不与他们相交的板块上的楚衔玉看到几人中只有云穹在环顾四周,他的目光也跟着扫视了四周,暗影联袂,山峦幽觅,四周除却浓浓的暗色什么都没剩下。 风依然呜咽的刮着,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凄凉。 “西戎陛下,你可是在等你的援军?”他的声音破开风声,直达云穹耳畔。 云穹心弦一绷,转头回以楚衔玉一个淡然的神色,“怎么?楚将军想要为朕解惑?” 两人的对话让温陌君与苏珝错都纷纷回首,这时温陌君才回神,的确,六万大军虽然有五万还在寒江之巅,但是还有近八千的士兵正在往这边赶,已经足足一个时辰了,竟然没有半点消息。 这十分蹊跷! 苏珝错不知他们到底怎么计划的,但是听闻对方也能猜出一二,毫无疑问这当中自然有楚衔玉的阴谋算计。 “九虚,你们的人马呢?”白玉容归能这样赶来,一定还有援军在后方。 九虚蹲在苏珝错后方,低声道:“主子出行时,曾吩咐青瑶公主按兵不动,但是后来青瑶公主接到了一封密信,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如果她没有忘记主子的叮咛,应该是带兵出行的。主子来了这边,她也是清楚的。主子迟迟不归,她自然会赶上来,只是时间上九虚无法确定。” 苏珝错听后,掌心一翻,将自己的内息丝丝缕缕的推入白玉容归体内,她习惯了洒脱肆意的他,习惯了坏笑温文的他,实在看不惯此刻这样无声无息的他。 九虚看到苏珝错的动作,面色欲言,却很快又淹没了。 楚衔玉抬头看了看月色,皓白而冰冷,低下头时眼底沁着月光,格外幽寒。 “你等不到了。” 一句话让云穹极力压制的情绪隐隐突破,他压低声音道:“为何?” 楚衔玉无声勾唇,一字一顿道:“因为我的人到了。” 话音一落,他们所在的四周蓦地出现一圈黑影,他们宛若城墙将四周的风禁锢在内,将头顶的月光隔绝在外,原本浩荡的天地突然间就被他们切割为了如同巴掌大的地儿。 四周的空气倏的抽紧,随着他们的团团相裹,苏珝错觉得空气无端端的都被挤压了出去。 但是四周的黑影浓度还在加深,可见对方是有大批援军赶到了。 而他们的援军没有到。 云穹看到楚衔玉的人马出现,面色一惊,这说明……自己的人凶多吉少了。 可是这怎么会! 楚衔玉虽然是将军,但是被温陌君废了将军之名就交出了兵权,就算有着破国余孽为他所用,但是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腾出那么多人手啊。 退一步来说,若是他藏有那么多的人在诏月,不可能温陌君与白玉容归都不能发现啊。这些人突然出现,到底是为了什么。 云穹的震惊以及沉默都被楚衔玉看在了眼中,黑影团团围住了他们,却没有挡在楚衔玉的身前,所以他的声音坦然而响亮。 “西戎陛下,未免过于大意了,虽然当初景国已经被你揣入了怀中,但是你不曾为他们做过什么,许诺过什么,就把自己的人驻扎在那里,你以为他们纳入了西戎的国土,就是你西戎的子民,却不知纵然国土已变,人民却未变,他们依然是景国百姓,他们有着自己的血性。” 一番正大光明的说辞落入云穹的耳中,引得他放声一笑,“你这是煽动民反,让他们沦为被你拿捏的傀儡。” 楚衔玉不否认,目光看了看四周,道:“今日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身为天子的人到底是如何让上天庇佑的!我也要让这个上天看看,我如何扭转乾坤的!” 云穹的眼底尽是杀机,“我西戎不是好欺的,楚衔玉,今日你非死不可!” 他张狂一世,何时被人这般算计过。 苏珝错听闻两人的对话,看着四周乌压压的人群,少说也有万余人,而他们就算加在一起,总数也不过千,这样的人力悬殊不是好事。而且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之前厮战了一番的,无论体力还是灵活度都大不如前。 这硬仗的胜算,可谓是微乎其微。 “姑娘,九虚将主子托付于你,无论如何九虚也要为你们杀出一条血路,还望日后姑娘多多善待我家主子。”九虚缓缓起身,捏在手中的剑迎着月光,翻腾出了抹抹杀气。 “九虚。”苏珝错还在耗损内息试图压制白玉容归体内被催发的毒,听闻九虚一心赴死的话,心头一颤。 严羲看着九虚大义凛然的模样,心念一动,如今面对这般天堑般敌众我寡的局势,就算是拼死一搏也未必能从毫无空隙的人群中杀出出路,但是九虚有这样的决心,他亦然。 “严羲也愿拼死护主子逃出生天。” 严羲后方的人也纷纷响应。 苏珝错望着面色坚定,一脸决然的众人,目光穿过人群缝隙望着一脸冷漠的楚衔玉,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他要在今夜定乾坤,便是要屠杀所有会阻挡着他前行的路的障碍。 那虽然人数众多,但是这些人里面定然还混着景国的兵力,若是他们真的一心赴死,未必就会没有生机。 “公子。”莫峥站在温陌君旁边,看着四周的人,低声请示。 温陌君望着苏珝错,从她走向白玉容归的时候他就看懂了她的选择,或许是他们之间的矛盾太深,擦身而过的机会太多,以至于两人都走到了看不到退路的地步。 所以才在这条无望的路上越走越远。 最终失之交臂。 “我们要突围,怕是不易。待会儿混战起的时候,你设法带走阿错与容亲王。” “公子,这不行!”莫峥不乐意,要带走他也只会带走温陌君与苏珝错,不会带走白玉容归。 “这是命令。”温陌君加重语气。 “可是……”莫峥想要争辩。 “不要忘了。”温陌君的神色变得凝重,“他才是你们的主子。” 莫峥张着嘴,无力再辩。目光看着被苏珝错贯以内力的白玉容归,眼中尽是无奈。 “就算如此,莫峥也会拼命保住公子,如若不然莫峥宁可一死。” 温陌君见莫峥这般坚定,无奈的叹息。 他本就是被死亡选中的人,多争无异,带着他不过是徒增一个累赘而已。 莫峥的坚持他虽感动,但是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几人都打定了自己的主意,剩下的便是云穹,他知道楚衔玉巧言善变诱惑出了景国的倾国之力,将自己的人马截断。但是他不认为对方能够将自己的人马杀尽,应该只是用着某种方法困住了他们。 所以他要的只是时间。 只要再等两个时辰,就算那边的人赶不到,其他的五万兵马也会横渡寒江,前来接应他。 “看来你们都有了各自的觉悟啊,若是此刻我不成全你们,倒显得我小气了。”楚衔玉的声音轻似玫鬼魅,听起来寒骨彻心。 “生死未定,你未必是胜者。”云穹淡然回答。 “好,那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能撑多久。”楚衔玉纵身一跃,重新跳到了马车车顶。 文柔看着无端杀出来的人,紧靠着马车站着,满心紧张。 最里侧的人在楚衔玉的暗示下,跨出了一步,银光乍起,森森的光跳跃在黑夜中,闪动着即将收割他人性命的兴奋之泽。 严羲率先拔剑而出,坚守在苏珝错前方。 这时,一直不曾醒过来的白玉容归,发出了一声轻吟,缓缓睁眼便看到了苏珝错。 “阿珝。”一声有气无力的呼唤后,他的手缓缓抬起,握住了她压在胸口为他输内力的手。 苏珝错掌心的内力一撤,凝视他,却突然间不知该说什么。 白玉容归醒来便察觉气氛不对,扭着头看了看四周,才知他们身陷囵囹。他动了动身,放开了握着她的手,反手将另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半依靠着她站了起来。 身子的虚弱让他知道自己定是中了什么毒,想不到万般小心,却还是棋差一招。 看到站在车顶的楚衔玉时,他冷哼了一声,随即收紧了苏珝错的肩,答:“阿珝,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的。” 苏珝错扶着他,轻轻点头。 这时第一批人已经围拢,与云穹那边的伤病展开了生死之战,银光四起,血腥弥漫,墨色与红色相映相托,渲染了整个天地,鬼魅得使整个夜色都变得绮丽。 “跟我走。”白玉容归伸手按住苏珝错的手,低声对她道。 苏珝错却望着不远处的温陌君,没有动。 “容归,可不可以……” 第354章 互帮互助 握住她的手重了几分,使得她住口,望着与自己紧紧相依的人,他墨色的眼波中掀起了风暴,似怒似痛似怨似仇的扎着她。 她低下眼,没有再言。只是对一直护在她身前的严羲,道:“严羲,护住温陌君。” 严羲错愕回神,满脸不愿意。 “若你当我是主子,就去。”苏珝错不容置否的盯着他。 严羲只得遵从。 莫峥见到严羲走来,用目光征求温陌君的意见,此刻云穹也是自顾不暇,他们在这里危险至极,若是跟着白玉容归走,虽然也是危机四伏,但是好歹不会任人宰割,只要走出了这重重包围,他们就可甩掉白玉溶骨一行人,再谋出路。 温陌君却在严羲走到一半的时候,沉声道:“多谢好意,但是我不需要。” 苏珝错听到他的拒绝,心头一刺,无言以对。 他是有意划开了两人的界限,如他所言之前两人的独处就是两人最后的机会,如今他们之间再度恢复了之前的冷淡与疏离。 温陌君的拒绝,让白玉容归也回眸睨着他,他是真的要摆正自己的立场了?还是这只是对阿珝使用的欲迎还拒的手段? 这时第二批人加入阵营,联合第一批人斩杀着云穹那边的伤兵,云穹的身子宛若孤松傲然立在满场的血腥之中,不动不移。 身旁四处横飞的鲜血与血肉,以及倒下的哀嚎如同一个无法打破的魔咒此起彼伏的响起,提醒着她们再不走,很可能就成为倒下人中的一员。 “走。”白玉容归不想再与苏珝错因为温陌君而争执,拉着她强迫着她往另一侧走去。 站在车顶的楚衔玉看白玉容归要带走苏珝错,冷冷勾唇,一挥手,最外围的人跳跃而出,踏着风奔驰到了他们的身前。 九虚率先闪身而出,拔剑就迎上去,身影上下翻飞,拖住了前来的五人。 严羲因为折身稍慢,其他保护苏珝错的卫见此,纷纷拔剑相迎,暂时缠住了分列而出的二十人。 苏珝错见前行的路被阻,知道楚衔玉一直注意着他们的,本应该直接将他们阻杀的,却只是派了一支外围之兵前来阻截,是有意在消耗他们的体力,玩弄他们。 前方的路被阻,眼下不能前行突破,两人只得原地等待。 云穹回头看了看温陌君,又看了看苏珝错与白玉容归,目光掠过四周的人,双手负于身后,沉静等待。 温陌君在莫峥的保护下站在了最里层,若是有人突围,不说云穹会出手,莫峥也会出手,他还是短暂的处于安全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云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化作了一缕冤魂,倒在了这片血染的地上,负于身后的手渐渐握紧。 楚衔玉看着自己的人踏破了他们的第一次道防线,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西戎陛下,若是你甘愿双手奉上西戎,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云穹听闻,只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朕纵死,也不会妥协。” 说着他退到了温陌君处,低声道:“你可还有能用的人?” 自己的人暂时赶不到,眼下只能求助于人。 温陌君摇头,“没有。” 他并未刻意训练过自己的亲卫,也没有培育自己可用的铁血之军,因为诏月最终不会属于他,训练出来不过是白白抹杀那些人而已。 云穹听闻,目光锁定到了不远处的白玉容归,对方虽然看起来吃力,但是凭他对白玉容归的了解,他认为对方不会是一个不谋算后路的人。 三人极速朝白玉容归处靠拢。 楚衔玉见到之后,示意自己的人前去围堵。 白玉容归本是在静默等待自己的人突围,然后去更外围的地方,却不想云穹与温陌君突然靠拢,带动了楚衔玉的作战阵地也转移了过来,眼中沉色一深,回头不满的看着云穹。 云穹却坦然的迎视,“如今我的人暂时赶不到,所以还望容亲王多多费心。” “若只是费心倒好说,如今怕不是简单的费心二字可担待的吧。”白玉容归看着愈发混乱的战局,蹙眉回答。 “那朕愿割舍西戎与诏月的那座城池给你,作为报酬,你意下如何?”云穹退了一步,割地显诚意。 白玉容归听闻却不满意,“那座城池长期被封杀覆盖,无功无奉,就算纳入了诏月的版块也没用,反而还要费心费力的保护它,有什么用。再说了,难道陛下的性命只值一个破旧的城池?” 云穹听闻他的话,眉峰一锁,“那你要什么?” 白玉容归轻轻一笑,“得看陛下到底舍不舍得了?” 温陌君听着白玉容归的话,心思一转,在云穹耳畔低语了一阵。旋即云穹的脸色就僵住了,显然有些不能接受。 苏珝错看到之后,垂着头,政事是她素来不插手的。 云穹沉默了半晌后,才郑重承诺:“好,那换一个说法,今日你我若是成功脱险,我保证百年内不为难诏月,不阻碍你的野心。” 苏珝错听闻云穹的话不由一惊,云穹的心思为何,她也是清楚的。当初白玉容归也是看好他的,他要的是天下,而且他也有那份忍耐与恒心,更有那份气魄与心机,他竟然能够对白玉容归承诺这个要求,是真的为势所迫还是别有所图? 显然白玉容归也考虑到了这一点,“陛下何以为证?” 云穹被他所激,脸色不虞,但是迫于形势,横心之下撕下了自己的袍角,右手食指在剑身上一滑,鲜血涌现,他沾着自己的血一笔一划的在上方写出了承诺的内容,然后将自己的随身携带的龙纹玉佩一并放在其上,递给了白玉容归:“这下你可信了朕?” 白玉容归含笑接下,对着云穹道:“只要你设法让我再前行五百米,本王就有对策。” 云穹听闻,脸上尽是惊色,他看了一眼苏珝错,才咬牙道:“好!就五百米?” “嗯。”白玉容归收好东西后点头。 “决不食言?” “决不食言。” 两人击掌约成,温陌君与苏珝错都是见证人。 “这边走。”云穹起身时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苏珝错,眼中尽是凝重与深沉,让苏珝错好一阵莫名。 白玉容归握着她的手不曾松开,却因为温陌君在近处,握得越来越紧,紧得苏珝错觉得他是在靠自己在压抑什么东西。 之前的疑问没有得到解决,眼下又不是询问这些的时候,她也只得沉默。 严羲与九虚领人缠住了里侧的人,但是云穹握剑走在前方,刚走了几步,楚衔玉的人就追了上来。云穹身形一跃,纵身在树身上一个回旋,手中的剑飞转脱离一圈后,杀出了一截路。白玉容归领着苏珝错往前追去。 苏珝错回头却见温陌君没有跟来,凝视而去的时候,却见温陌君满目忧思的望着她,仿佛有话要对她说,却又被自己遏制了。 最后他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望向了鲜血飞溅,血肉横飞的杀场。 严羲与九虚合战杀敌,加之其他死士的奋勇杀敌,一时之间楚衔玉的人被压制,而且楚衔玉有心折磨他们,没有倾巢而出,只是不间断的消磨他们的体力与意志,因此他们也得不到休息。 而云穹这边,再他杀了一批人,三人前行了五十米,又被一批人截住去路,反反复复近十次后,云穹体力耗损极重,渐渐开始不支,好几次都是苏珝错出手才护住他不受伤的。 为此,他只是对苏珝错微微颔首致谢。 其间苏珝错越来越焦急,但是白玉容归却始终很淡然。 她的目光偶尔会去关注右上方的温陌君,见他扶着树轻轻喘息,树影遮住了他的表情,不知道此刻的他到底怎么样了。 前方的厮杀还没有暂停,一直不眠不休的尖啸着,狂乱着。 “走。” 最后一站之后,他们抵达了五百米处,白玉容归拉着苏珝错就往前方的密林而去。 后方体力不支的云穹将剑插入地里,粗重的喘息,目光望着两人离去,眼中尽是深意。 苏珝错一边被白玉容归带着,一边回头看此时她已经看不见温陌君与云穹的杀场,但是从时而晃过树叶的银光可知那边的战事还没有停歇。 就在他们跑了一截路之后,两阵不同的脚步声突然一前一后将他们的前后之路阻截。预测到他们可能会被围困,她心神一凛,握剑等待。 而白玉容归却收步站定,目光持稳的看着前方,似在等待什么。 待声音渐近,苏珝错猛然一惊,前方的脚步声明显比后方的来得错乱焦急,而且从频率上还能听出他们的人马比后方的要多。 树叶传来一阵飒飒声,数道黑影从天而降,她心弦紧绷,拔剑就要出手,却被白玉容归一把按住。 “阿珝,自己人。” 苏珝错收势,就见足足又十人之数的他们,纷纷对着白玉容归下跪,“王爷,末将救驾来迟,还请您降罪。” 王爷! 苏珝错望着他们,难道他们是凤灵的人? “之后再论,我们走吧。”白玉容归再度起身,握住苏珝错的手就往前走。 “是。”十人让开了身。 后方楚衔玉的人到,十人不待白玉容归吩咐,直接拔剑而上,苏珝错只觉眼前银光一过,血花就淬染了四周的树,五人顷刻间暴毙。 第355章 背信 这时前方再闻树叶婆娑声,接连三声后,青瑶一身紫色衣袍,头发高束,握着鞭子从上方落下。 “容哥哥。” “嗯。”白玉容归轻轻颔首,转而拉着苏珝错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苏珝错突然站定,盯着前方的白玉容归,道:“容归,你早有准备?” 如若不然,这些人怎会来得这般合适,而且他还带着她走一路歇一路的来到了这里。这分明就是他安排好的,难怪他之前一点都不着急。 就连自己询问九虚的时候,九虚也没有透露半句,可见这件事他瞒得多深。 “我说过,我们会活下去的。”白玉容归望着她,再度重复之前他说过的话。 “可是你也答应了云穹,要救他们。”苏珝错不肯走,既然答应了,又怎可失信于人。 “我答应他们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可知若是我救了他,就相当于了救了自己的敌人,之后他们也会杀了我!”白玉容归瞪着她。 “我不走。”苏珝错知道他决定的事不会变,所以她只能代表自己的立场。 “你一定要逼我!”白玉容归的脸上已经染上了薄怒。 “不是我要逼你,而是你一直在逼我!”苏珝错大力甩开了他的手,“当初要杀温陌君,是我的目标没错,可是后来我不想了,我欠了他,而且在我和你在一起之后对他的亏欠与日俱增,我已经把他逼得一无所有,逼得只剩下了如今的苟延残喘,我不能再坐视不管。你说过合适的时机就会告诉我,可是我一直没等到那个时机,今日你还要背弃你的承诺,背弃你们的盟约,将他们推入死路,你可以做到,我做不到。” “你在试探我对你的容忍与爱意吗?”白玉容归没有再去握她的手,两人站在呼吸可缠,却触不可及的距离,凝视彼此。 “你对我有情,我从不否认。我也有情,我从不遮掩,但是同时我也对温陌君有愧。”她欠了他整整一世的情,非生死可灭。 “所以你说来说去,就是要去陪他,哪怕是死,你也要去找他。”白玉容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暗影匍匐在他的脸上,随着他的面色起伏,狞着近乎癫狂。 他的曲折理解,让苏珝错不由冷笑,“这就是你对我认知,你我因为这件事吵论太多次了,我不想再吵,你要做什么随你,我做什么,你别管!”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去。 “苏珝错!”刚背过身,耳畔便传来白玉容归低哑的声音。 她脚步不顿,继续往前走。 严羲见苏珝错离开,二话不说折身跟上。 九虚见白玉容归与苏珝错再度争吵,脸上尽是焦急之色,却不知从何劝慰。 青瑶看着冒着生死走到这里的两人再度因为温陌君争吵,心头没了当初的得意,反而因为白玉容归此刻脸上的痛苦而哀伤。 如果可以她宁可做苏珝错的替身也想给他幸福,但是她不是,连替身都做不了。 苏珝错往前走了几步,就被突然发狂的白玉容归拉住了手,“你想死吗?” 听闻这句话,她心头一裂,没有回头,只是用着冷淡的声音道:“你又不是没对我动过杀机。” 一句话让白玉容归拉住她的手倏的放开。 苏珝错决绝离去,却不知那一刻白玉容归按住自己的心突然仰面倒下。 “主子。”九虚本想去追苏珝错,但见白玉容归出事,立刻跑了过去。 其他人也围住了白玉容归,将他擒着苏珝错背影的目光截断。 青瑶站在人群之后,看着苏珝错头也不回的走,握紧了手中的鞭子,心念一定,纵身没入夜色之中。 时间只是过去了一个时辰,对于一直奋战不休的人来说却长似一生一世。 四周的一切都被墨色入侵,仿佛要将一切事物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般。 耳畔的风泣诉着前方艰苦的奋战,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绝望之音。 苏珝错脚下的步伐加快,不过五百米的距离却在回去时,显得尤为漫长。 一道寒光划破墨色,呼啸着朝着她这边而来,她抽身一躲,就见到它狠狠地钉入了树身,尾部的翎羽发出嗡嗡的颤动声。 “主子。”严羲立刻上前围住她。 她凝目望去,只见不远处身影翻飞,寒光四窜,嗖嗖嗖的飞掠在树缝之间。她快步上前,再定睛一看,却见温陌君一手撑树,一手按胸,伏在树下轻轻的颤抖。 “陌君!”身子一展,她从严羲的保护中蹿出。 严羲一见,一边舞剑挡去箭雨,一边朝苏珝错靠去。 苏珝错的身子灵活的左闪右避,转眼间已来到了温陌君身旁,伸手欲扶他,却触及他胸前的晕湿,指尖一颤,她死死的揪住湿润,然后松手放到月光能照到的地方一看,不由一颤。 指尖上沾染着丝丝刺目的殷红,鲜艳夺目,触之惊心。 “陌君!”感觉到身旁的人身形往下跌去时,她伸手架住他的腋下,将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却听对方虚弱出声:“你不该回来的。” 苏珝错摇头,“我要救你,你不能死。” “阿错,这是命。”对方无力的叹息。 “不是,不是。”苏珝错摇头不肯承认,“走,我带你走。” 不想温陌君攥力握住了她扶在自己腰侧的手,用着极重的声音道:“阿错,你走,别管我,也别管这里的任何人,与他一起走。待这里结束,你们就可高枕无忧。” 苏珝错听闻他的话,震惊道:“为何?” “既然这是他的心愿,我就成全他。在答应将你们送出去的时候,我就做好了与他们玉石俱焚的准备了。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快走,趁还有力气,还有机会。” 说着,他拧开了苏珝错的手,把她推出去,自己酿跄了几步才站定,目光望着她,无声告别。 苏珝错被他推开,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他竟然一心求死,他竟然自己做了这一手的准备。 这漫天的箭,这密密麻麻的寒光,这难以逃出的生天,竟是他准备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懂。 两人之间有了缝隙,一些飞出的寒光仿佛找到了路径,不断的穿梭在两人之间,禁锢了她想要再度靠近温陌君的脚步。 “我本不该贪心的。”温陌君凝视她,柔声道:“我欠他的,早该还了。” 苏珝错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深意,她心头一紧,大声喊道:“容湮!你们谁是容湮!” 当初白玉容归听闻这个名字,脸色就沉了下午,她以为温陌君听闻这两个字也会变脸色,但是没想到她没来得及看到他的脸色,就被他毫无预兆喷出的鲜血迷蒙了视线。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自她身后凌空而起,掠过飞行的箭,朝温陌君直掠而去。 苏珝错站在后方,看到黑影错开了箭阵,不由分说拔地而起。一道皮鞭顺着夜色挥去,她拼出全力,单手握住,随即后退,一脚蹬在树身上,才将那人从黑暗中拖了出来。 “是你!”对方正是青瑶。 “你竟然还要救他!”青瑶见自己的偷袭被苏珝错截断,脸上尽是怒火。 “不许伤他!”苏珝错反手握紧了她的鞭子。 “不许!”青瑶低低一笑,再度抬起头,望着苏珝错道:“今夜我偏要杀了他,你要奈我何!” “我也会杀了你。”苏珝错立刻接口,同时拉住青瑶的皮鞭,将她拉到自己的前。 哪知对方却突然放开了皮鞭,致使苏珝错受力倒靠在了树干上。目光定神时,青瑶握着匕首已经近在了温陌君的身侧。 她一看,立刻挥鞭而上,鞭子宛若游蛇缠住了青瑶的腿,她用力一抽,正要将青瑶拉回,不想用力被绷直的鞭子突然被一人斩断,她身子后退,同时听到了匕首划破衣料,刺入人体的声音。 “住手!”她满脸惊恐,朝着那处奔去。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斩断鞭子的身影出现在半路,拦住了极速奔跑的苏珝错,声音极淡。 苏珝错看清来人是云穹,心头的恐慌还未散,便见温陌君跌坐在地,色如白雪,而青瑶却僵直着身子缓缓转身,以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苏珝错身旁的人,而她的胸前正是准备插入温陌君体内的匕首。 苏珝错震惊在原地,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听另一侧脚步声极速传来,人数众多。 “公主。”一声呼唤自那处飘出,紧接着青瑶的身子被人截获到了另一侧。 苏珝错下意识回眸,就看到白玉容归站在她的对立面,墨眸中尽是她看不懂的深色。下一刻,她被身旁的云穹俘获,一道冰冷的利器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寒意侵身。 青瑶被接住她的人带走,而白玉容归眉色淡淡,表情上几乎看不到任何的波动。 “朕不远千里而来,一心想要得到诏月,不想却被你们联手摆了一道,朕不信你,因此将所有信任都赌在了苏珝错身上,但是……”说到这里,云穹的目光落在了温陌君身上,“朕怎么也想不到,最终要将朕推入死路的人竟然是你。” 温陌君听闻他的话,脸色并未有变化,但是在看到被挟持的苏珝错时,脸色却微微有变。 白玉容归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什么,一派从容的站在一旁,仿佛这是与他不相干的事。 苏珝错的脑子在此刻纠结成一团麻,不知道怎么去分辨这些人的心思。 后方的杀戮还在继续,鼻尖萦绕着挥之不散的血腥之气,如同这场杀戮永不停止一般。 第356章 情深之言 云穹低头看了一下不挣扎的苏珝错,目光流转在白玉容归与温陌君之间,“如何?眼下怎么取舍?要她死,还是要我和她一起死?” “你若敢伤了他,明日你的西戎就会成为一个祸乱之国。”温陌君在突围而出的莫峥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低声道。 云穹听闻,眼中划过一抹戾气,“你果然心思叵测,为了成全他们,你真是费心心力啊。” 温陌君面对云穹的嘲讽脸色不变,“与虎谋皮自然还是要有底牌的。” “我西戎虽然不及诏月,但是兵力却不是不堪一击,能上半宿不是难事,但是眼下她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云穹握着的匕首轻轻的一抬,苏珝错微微蹙眉,一丝血色就溢出了皮肤,晕在了银亮的刀面。 温陌君看到之后,眼中一凝。 白玉容归依旧神色淡淡,只是嘴角越抿越紧。 气氛一度剑拔弩张。 “都在这里,那我的人也就不用追了。”一道轻笑的声音从上方插入,紧接着楚衔玉的身影从天而降,缓然的落在了三人之间。 他望着被挟持的苏珝错,信步的走到了云穹的身前,道:“当初提醒过你,他们可不是好相与的人,跟他们合作都要留个心眼儿,才不至于竹篮打水。” “你要诏月,我保西戎,你我暂时不会起内争,做个交易如何?”云穹放在苏珝错脖子下的匕首没有松,继而含笑望着楚衔玉。 楚衔玉目光一转,答:“怎么说?” “以命换命。”云穹低声道。 “哦?”楚衔玉看着苏珝错,明白了对方的暗示。 “这对你来说不吃亏。” 楚衔玉看了看白玉容归与温陌君两人,忍不住又笑了一声:“看起来这个交易不错,但是她只是一个徒有其名的皇后,而你却是货真价实的天子。” “既然这样,”云穹的眉轻轻扬起,看了看一直维持着淡然的白玉容归道:“那朕再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你绝对有兴趣的事,如何?” 楚衔玉脸上有了兴致,在云穹的暗示下他走了过去,就听云穹低声道:“曾被她随身携带的玉佩,其实就是破国玉玺。” 或许是苏珝错被挟持,也或许是云穹没打算瞒住她,所以她也一字不露的听到了。 听到之后,她的脸上再度溢着震惊之色。 她怀疑过玉佩的不俗,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个东西竟然就是破国玉玺。 果然楚衔玉听后大声的笑了出来,“这个交易,我同意了。不过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之后我依然会派人追杀你,只是你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云穹没想到楚衔玉还是不肯轻易放过他,但是半个时辰足矣。 “好。”他朗声答应,将苏珝错推至了楚衔玉怀中,不做停留,纵身离去。 此时,双方的战局已明,楚衔玉带来的人众多,白玉容归与温陌君的人彻底败下了阵,他们再度被人围困,战局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此刻楚衔玉手中有了一个强有力的筹码。 “你如今可看清了这两个男人,面对生死攸关的你,他们一个无能为力,一个漠不在意,你可有觉悟?”他低声对着苏珝错说着。 苏珝错看着白玉容归,眼中亦是无悲无喜,只是想到那块玉佩,她心头还是有些疑惑。既然它是破国玉玺,那为何会从父亲的手里流传到他的手里?他是何时知道自己的身份的,竟然一开始就把它给予了自己? 在整场变化中,自己到底处于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放了她,条件任你提。”一番不算短的沉默之后,一直不曾开口的白玉容归终于开了口。 苏珝错心头一抽,脸上却还是平淡。 楚衔玉听闻他的提议,回以他一个笑容,“若是我要你杀了你带来的所有人,你同意吗?” 白玉容归面色一怔。 跟随在他身边的人亦是震惊之色。 “我给你诏月的国玺,你可愿意放了她?”温陌君目光澄明的望着楚衔玉,低而缓的出声。 苏珝错微微握紧了身侧的手。 “国玺?”楚衔玉玩味的看着温陌君,“你果然将一生都误在了她身上啊。” “诏月国玺只会是我的。”一旁的白玉容归再度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楚衔玉听闻之后,声音从玩味中压出了一丝暗沉,“你认为她没有国玺重要?” 几乎不带犹豫,白玉容归开口:“没有。” 苏珝错瞬间戳心,却强自镇定。知道他的心思是一回事,这般大庭广众的听闻却是另一回事。 楚衔玉听闻他的答案,嘴角蔓出一抹得意而又嘲讽的笑容,仿佛是在告诉苏珝错她的选择有多愚蠢。 温陌君听闻白玉容归的回答,也不苟同的蹙眉,似担忧着两人的未来,也似不满他的不珍惜。 然而下一刻白玉容归的话又超出了大家的预料。 “但是她却是我的骨血,没有她我无法再独自存活。” 苏珝错闻言被寒冷冻住的胸口瞬间涌现了股股热浪,一直被冰冻的身子在那一刻仿佛被暖化了一般,以至于视线在那一刻迷蒙。 之前所有的顾忌与猜忌在那一刻轻松被抹去,两人相伴至今,这算是他对她说得最情深的一句话,撼动了她整个的心扉。 楚衔玉显然没料到白玉容归还有这样一个后缀,当下脸色就阴沉得如被云雾遮住的明月,不见半丝余光。 “既然如此,你要做怎样的让步?” “不会。”白玉容归轻勾唇,朗声拒绝,欲扬先挫道:“但是若她有损伤,我拼出全力也要杀了你,将伤痛数倍回馈于你。若是她死去,那我便会杀了你,然后去黄泉路寻她。” 坚决的话语,不容更改的凌然,从他轻柔的语气中张扬迸发。 虽然不是如苏珝错期盼那般不惜一切救她,但是也让她心头生出了满足。她这一生跌宕起伏,百转千回,生死早已不是她所求的终点。寻觅了一生,要的不过死能同穴,如今这样一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她无不动容。 若是温陌君给予她的是最温柔的情,那么白玉容归给予的便是最刻骨,最执拗的爱,当那份情已经走入了绝路,他便用这份爱重新给予了自己新的活路。 “哈哈哈!”耳畔传来了楚衔玉放肆的笑声,“白玉容归,如今的你就算还有精力与人力跟我耗,但是你也不要忘记了,此刻你体内是有毒的,一个时辰内你若是找不到解药,你的下场不会比温陌君好到哪里去,你难道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只为了保她吗?” “这是我的事,跟你无关。”白玉容归用目光示意一直蛰伏在黑暗中的人,原本静默的空气倏的变得肃穆。 一场风暴式的杀戮即将揭幕! “容归!你走,我不需要你这样做,这既然是你苦守多年的目的,那就去做。我苏珝错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累,更不会成为你的!”苏珝错无法接受白玉容归送死式的救助,一个温陌君已经让她无法承受,再加一个白玉容归,她定然无力负重,崩溃于前。 白玉容归听出她话语中的决绝,脸色一变,制止她的想法,“你不是负累,而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失去你得到全世界也不过是一个空壳。相信我,就算撑到一个时辰,我也不会死。” 温陌君在一边,听着两人的至死不渝,原本沁满了悲色的眼慢慢变得坚定,能为他们所做的只有如此,希望自己的选择不会错,自己的苦心不会白费。 白玉容归与楚衔玉背后的人没有预兆就动了手,将本该是另一幕主角的温陌君晾在了一边。温陌君白袍上染着星星点点,但是却靠着一股坚韧的意志力在死撑,也在等待着一个结局。 莫峥看着双军混战,分身不暇,低声对温陌君道:“公子,我们走吧,否则待双方站定,便是我们腹背受敌之时。” “不了。”温陌君低声拒绝。 “公子,你不能放弃啊。”莫峥从他无悲无喜的声音听出了绝望,扶住他的手用力的拽紧,仿佛这样就能够阻止不断衍伸入温陌君脑中的意识。 然而温陌君目不斜视,唇间轻轻飘出两个字,“够了。” 不管是他的极力挣扎,还是那份有始无终的情,都到了难以再坚持的地步。 所有的事情应该有一个结果了。 楚衔玉挟持着苏珝错的手没有松,白玉容归也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苏珝错夹在两人间目光不曾离开过白玉容归,三人之间形成了一个旁人无法插足的禁区,各自交流又各自提防。 温陌君低声叮嘱莫峥,让他悄声潜伏过去,等待时机。 莫峥极为不愿,他希望温陌君离开这里,就算身子不能允许他活得长久,但是也不至于让他短暂告罄。但是在温陌君无声的坚持下,他没法坚持,这若是温陌君最后的交代……,他不敢往下想。 身子一缩,悄然的融入夜色,顺着树干,溜到了众人都没有察觉的顶冠之位。 四周黑影攒动,宛若夜下魔鬼的利爪,蜿蜒延伸到了各处,搅动着不安宁的夜。清风不期然刮过,晃动着几颗摇摇欲坠的树枝,将上方的枯叶扯断并卷走,带走了树身唯一的生气。 第357章 绝望 四周血色纷飞,眼前明暗交叠,苏珝错深深凝视着白玉容归,若是她的生要用容归的死来换,她宁可两人共赴黄泉。 白玉容归的目光牢牢锁住苏珝错,在她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才知其实自己一直坚持的一切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哪怕是他曾经半世癫离,哪怕他曾经辗转半生,哪怕他曾经堕入深谙,哪怕他曾经面目全非,这些都不再重要。 他所受的一切,所忍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要一个完整的她。 一个能够给予他新生与希望的她。 两人满含深情的对视让楚衔玉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他的手不由收了一寸,细薄的刀刃温柔的刺入了苏珝错的皮肤,嫣然弯然而下。 “把破国玉玺交给我。” “你只有这一个要求?”白玉容归眯着眼将目光从苏珝错眼中收回,漠然的瞥向他。 余光捕捉到潜入夜色中的莫峥,他不由凝目扫视了温陌君一眼,不动声色的再度收回了视线。 “哈哈哈。”楚衔玉没想到白玉容归问出这样一句话,惊讶之余忍不住大笑,片刻之后才答:“的确,不只。” “那就一次性说完!” “我要你……”楚衔玉故意放慢了速度,目光慢慢的落在了温陌君身上,“杀了他。” 苏珝错听闻身子一凛,用余光瞪着楚衔玉。 白玉容归脸色不见多大的变化,依然漠然。 而温陌君听闻也没有表现出出惊讶,只是微微垂眸,不看他们。 “怎么?不忍?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吗?”楚衔玉见白玉容归没有立刻动手,挑眉问道。 “楚衔玉!”苏珝错横着他,“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会怪他。不会的,我会记得你的话,我会记得你此时此刻的表情,我会清晰的记得是你逼他杀了他!” “很好,记得住就好。”楚衔玉没有被苏珝错的怒火所震,反而笑得极为满足。 “你……”苏珝错气结,回头望着白玉容归,眼中既是期望,又是无奈,还含着一股不想相互为难却又期望他能放弃的灼心。 白玉容归看到苏珝错望来的目光就知道她的意思,目光望着温陌君,不否认此时此刻他依然恨他入骨,可是自己若是真的动了手,自己的手上真的染满了温陌君的血,那今生他与苏珝错之间的缘分就真的尽了。 想到这里,他侧头唤了一声自己最为信任的人。 “九虚。” “属下在。”九虚低头领命。 苏珝错听闻他唤了九虚,心不由的悬起,朝温陌君那处看去,没看到莫峥,心更是慌了起来,他真的要动手? 楚衔玉望着白玉容归,仿佛将他的想法看透一般笃定。 一个生来就拥有一切的人却阴差阳错失去了一切,甚至于连那张用着骨肉血亲融合的脸都失去了,他怎会不恨! 白玉容归没有再说,而是将目光看向苏珝错,同时余光注意着上方的莫峥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假意对九虚说着什么。 楚衔玉因为得意,稍稍放松了警惕。 变化就在这一刻发生! 一直仔细聆听白玉容归话的九虚,原本低眉顺目的眉眼,在那一刻突然凌厉,身子快似风过般朝楚衔玉掠来。 苏珝错在楚衔玉还未反应的那一刻,伸手握住了他手中的利刃,另一手紧紧按住了他放在她肩头的手。与此同时一直蛰伏在头顶没被察觉的莫峥俯身冠以当头一剑。 楚衔玉猝不及防,手被苏珝错按住,半个身子不由他指挥,他只能用一只手招架九虚那逼面而来的那一剑,身子以苏珝错为轴,往上一翻,凌空与往下扎来的莫峥交手。 腿风拳影密布眼前,苏珝错退开身,拧住他的手,旋身一拉。莫峥立刻给予楚衔玉的小腹刺去,楚衔玉挣扎不开,剑身入体,寒冷入心,身子一颤就跌落了下来。 苏珝错极快的错开,极速朝白玉容归那边靠去。 九虚与莫峥得手,也各自退回主子的身边。 楚衔玉按住血流不止的小腹,缓缓抬起头,望着与白玉容归并肩而立的苏珝错,嘴角牵强的拉开一丝笑意。 “你果然对我毫不留情。” 苏珝错没有回答,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早在开始他们就是错误的,如今不过是纠正这个错误。 白玉容归自然的握住身旁苏珝错的手,差点的失之交臂让他不敢再有任何的冒险。 对面响起压低的咳嗽声,苏珝错侧眼看去,就见温陌君用袖口捂住唇,蹙眉轻咳,忍不住脚步就要往那边靠去。 白玉容归握住她的手不放,“阿珝,我答应你不杀他,不再为难他。” 苏珝错止住脚步,微微咬紧了唇,“好。” 白玉容归的后方传来了大片脚步声,虽然不是整齐划一,但是从脚步声的沉重上听,来人不少。 “纵然你费尽心机,但是却还是不能得偿所愿。”他拉着苏珝错往后退,九虚与其他近身保护他的人上前围住了他们。 紧接着一直没人出现的四周,突然涌现了一圈与墨色不相容的幽蓝大军,他们仿佛是漂浮在墨色大海上的那片天空,层叠起伏,暖煦清爽。每个人身穿着幽蓝的军服,满脸肃穆,手插在腰间,按住了挂在腰间的佩剑,仿佛只要这时有人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拔剑斩杀所有敌人。 温陌君微微诧异,没想到白玉容归竟然留下了这么一手。 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我说过,我们会活下去的。”白玉容归见到援军抵达,含笑着握住了苏珝错的手,然后抬起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苏珝错心间酥麻,来不及感受其中的情意却望见了另一处眼睛仅剩孤寂的温陌君,心头的刚涌起的暖意散得干干净净。 对于苏珝错的无动于衷,白玉容归未说透,只是放下了她的手,继而冷目望着楚衔玉。 楚衔玉的人因为身陷杀场没人相助,他晃悠着身子站起来,前一刻还清明的眼眸,瞬间被一抹疯狂所盖。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罢手吗?不可能的!纵然我已经无力力挽狂澜了,但是我还是有让你们也无法逃出生天的本事。” 众人听他的话,心头一沉,不知道他那番话当中到底有什么寓意。 正要出口问,九虚突觉不对,不等白玉容归吩咐,跃身而起,在上空停留了好几秒之后才落下身来,凝重对白玉容归汇报:“主子,前方百米处有大火正往这边烧来!” “你可看清了?”白玉容归脸色一沉。 “属下看得清清楚楚。”九虚点头,“而且大火燃得猛烈,若非刚刚一阵风过,属下怕也无法察觉。” 白玉容归听闻立刻看向那片幽蓝大军,厉色道:“你们过来的时候没看到四周的异常吗?” 众人面面相觑后才有一人上前回答:“属下们沿着王爷指定的路过来,不曾发觉火星,属下们的确不知这火从何而起。” 话音一落,苏珝错心头也变得沉甸甸的,火势还未蔓延过来,就已经阻截了他们的逃生之路,可见楚衔玉是抱了怎样的决心要跟他们玉石俱焚。 “这下不妙了。”温陌君缓过气,低声叮咛。 之前他与云穹的那场戏白做了,就算此刻云穹赶回来,怕也一时半刻也无法带他们逃出生天吧。 “你们逃不出去的,这里四周虽然都是山林,空气潮湿,但是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吩咐人在四周洒下了磷粉,只要情况不对我就吩咐外面的人放火,磷粉本就易燃,点火之后火势瞬间凶猛,加之四周还有磷粉作引,还有风的推促,很快这里就会变为一片火海,你我也会变得一具具干尸,这样就是不分输赢,任何人都得不到好处。” “你简直是疯了!”白玉容归指着他,忿然呵斥。 “是啊,我也觉得我是疯了。”楚衔玉捂着小腹,脸上不见痛苦的隐忍,只能看到更加彰显于形的疯狂,“当初安排了一切,将每一个步骤都拿捏在内,但是人算仍旧抵不过天算,我艰难走到今日的这一步,其中的滋味与痛苦不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少,可是你们却都曾拥有过幸福。而我却不曾拥有过,我以为我只要用心对一个人好,那个人会看到我的真心的。但是哪知那个人没有心,不仅践踏了它,还要杀我。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死吧。” 他望着苏珝错,之前他虽然挟持着她,但是没有一刻是真心想要伤害她的。以她作饵的确如她所说,他希望因为白玉容归与温陌君之间的互相残杀来刺激她,让她不能再爱他们,但是他没想到她一眼看穿了自己的目的。而且还在被救之后,帮助其他人杀自己。 自己之前对她的好她全然不顾,自己的真心她毫不珍惜,而自己不知在何时就失去了的心遗落在她身上,再也拿不回。 今夜一战本就是背水一战,抱着的不过是半成的希望,但是他却没想到他竟会输得一败涂地。 “不,我们不会死。”苏珝错的声音顺着风,轻轻的停留在了他的耳边。 混杂着杂音,却丝毫不影响楚衔玉的听力,那几个字仿佛石锤狠狠的砸在了心间。 “对,我们会活下去。”白玉容归附和道。 第358章 前因 “哼。” 楚衔玉回以一声不屑的冷嗤,就在他们对话的那段时间,原本还不见红光的夜空一下子晕染出了一份诡异的红。 冷风在火势之前抵达他们所在的位置,捎来了树木被焚烧的焦味,以及滚烫的气浪。 突然出现的焦味让正在奋战的人都止住了手中的动作,回头望去,看不见连绵的火势,只能看到夜空仿佛着了火一般宣红一片,分外狰狞。 “这!”众人惊住,不明白这场突起的火势是从何而来的。 反应稍快的人立刻丢剑弃甲,大喝道:“快逃啊!逃啊!” 被他这样一喊,周围的人才如梦初醒,四处奔逃。 原本有序的场面一下子被莽撞冲入的人搅乱,像极了打翻的粥,混乱又喧杂。 白玉容归第一时间将苏珝错禁锢在怀中,以防止她被逃生的人撞倒。 九虚紧紧守在两人身旁。 人来人往,黑影交错,杀气被本能的逃生欲望以及众人的丢盔弃甲冲散,有的人冲得太快,没看清路一下子撞到了树上,刚惨呼一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后面被本能驱使的人踩踏,众人嘶喊着奔跑,将对方的痛呼声压在了脚下,不多时,一个好好的人就被踩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只剩下森森白骨突起在那片血团中。 苏珝错本不想看,但是被其他人的恐慌与惊惧所吓,下意识低头就看到那一幕,心下一恻,不忍再看。 “走。”白玉容归牢牢的环住她,不让她再看到那过于骇人的场景。 九虚与之前十人中的一人一左一右的护着两人,在奔如洪流的人中逆流而上。 人影错杂间,楚衔玉没了踪迹,而温陌君与莫峥则在人流中跌跌撞撞。 “容归。”苏珝错虽然看不见他们,但是她知道温陌君一定离他们不远,她伸手握住白玉容归抱住她的手,低声道:“带温陌君一起走,好吗?” 白玉容归身子一僵,脚下的步伐却不顿,“你可知他本就剩下半月的命,你留不住他。” 这个答案超乎了苏珝错所想,听闻之后她觉呼吸都嵌入了刀,刮得她的心猛烈的抽搐,“我知道,可是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温陌君一生为人所累,为民所忧,若是可以选择,他一定希望自己可以安息在一片安宁之地,没有纷扰,没有斗争,没有对错,没有痛苦。 她也这般希望着。 拒绝的冲动被白玉容归强行留在了嘴边,他咬牙道:“我不能让他跟我们一起走,但是我可以分两个保护他们的人过去。” 苏珝错点头,“好,谢谢你容归。” 这是他的底线,她尊重。 白玉容归接受了她的谢意,将她护得更紧,随即对身旁那黑伊人使眼色,对方领悟,点头领着一个人过去。他原先的位置又被后方的一人顶替。 温陌君跌撞的走在人群中,身子孱弱,加之火势已经染到二十米外,空气开始变得热灼且稀薄,让他开始觉得呼吸困难。 莫峥感受到了温陌君的虚弱,紧紧的扶着他,脸上又急又怒,又愤恨又无奈。 上天实在不该这般亏待这样善良的人! 正想着,就看到两个黑衣人拨开人群朝这边走来,他心头一紧,却见对方来到他们身旁之后,主动分离着外面奔涌的人群,随即心头松了下来。 温陌君见到他们,目光隔着重重人流望着被白玉容归护在怀中的人,眼中已经没有了苏珝错的身影,但是心头的那个身影却变得格外的清晰。 他们一同走到了人群的后方,跨过了层层人海交接,为了不被人流所累,他们纵身跃到了树上稍作歇息,为了便于保护,两拨人都歇息在了一处枝繁叶茂的大树上。 此刻,白玉容归的脸色十分难看,而温陌君也对他避之不见。苏珝错主动坐在了两人中间,逆流而上,然没有出大问题,但是还是让他们体力耗损极重,必须要休息。 四周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避讳,故意将他们三个人留在了那里,虽然下方还有着六神无主,仓皇逃窜的人群,但是上方却安静得仿佛身处另一个天地。 开始苏珝错坐在中间,还算正常,坚持了没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撑不住。 之前就压在心头的问题还没解决,她依然不知道为何他们两个不能相容,若是现在还不知道,那之后她断定白玉容归更不会说了。 但是她还没做好准备开口,坐在里侧,靠着树干的温陌君就开了口:“日后一切将如你所愿,你尽可毫无顾忌的登上你梦寐以求的位置,希望你能如父皇那般爱民,护民,知民,容民。” 苏珝错的脑子一下子蒙住,父皇!她的目光一下子锁住白玉容归,难道他跟温陌君之间是血亲?是兄弟?是一家人? “本王是白玉容归!”白玉容归坐在另一头,一腿曲着,一腿垂下,语气淡薄。 温陌君仿佛没听见他的提醒一般,“当初你被下毒,你的母妃其实没有从一开始放弃你,而是在想方设法的救你,但是没想到即使是不惜一切的救你,却还是没能让你平安成长。她意识到了皇宫的危机,所以才会想法设法将你托给苏相送出城,她的本意是希望你平安成长,快乐生活,不想你再被算计,被名利权势所累。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她的初衷。” 苏珝错默声倾听,却发现她越来越听不懂。 “陌君,你是说容归也是诏月的皇子?” “我不是!”白玉容归暴虐的否认,满目猩红。 “不是。”下一刻温陌君也摇头回答苏珝错的话。 苏珝错伸手拉着白玉容归,他刚刚双目染红的样子,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很陌生,同时也让他心疼。 “温陌君,我救你不是因为我原谅你,而是不想为难她。但是你不要得寸进尺,不要触碰我的底线,否则我不会顾忌太多的!”白玉容归眉目染横,满脸冰霜。 “容归。”苏珝错凑近了他,低声道:“你说过时机一到就会告诉我的,我等了又等,难道现在你还是不肯让我知道,任由心有猜测,再度误会于你吗?” 白玉容归望着她,眼中情绪席卷,反复而又挣扎,“阿珝,我希望你永远不问,我希望你永远相信我,你可以吗?” 苏珝错愣住,没想到他还是不愿提及。 温陌君的上半身从阴影中抽出,那张被破坏的脸在月色之下惨白似雪,弱似烟雾,“你若不说,她一生难安。若是日后从旁人口中知晓,而你又不知,你可知你们最后会发展为什么样?” 白玉容归听闻温陌君的话,脸上不由僵住,这是他没想到的。 可是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不需要你温陌君来提醒。” “好了!”苏珝错怕两人再度起争执,在这个生死关头,不宜再内耗了,火势已经燃到了十米范围了,人群在下方堆聚,在扑火与等死中彷徨。 “其实,”她看着下方的人,声音低低的,“我知道容湮是你。” 那个“你”她没说名字,但是白玉容归的手还是无意识的一抖。 “之前我每次提到这个名字,你脸上不是浮现出极致的痛,便是极致的怒,我想这应该是你比较在意的事吧。”苏珝错不看他,继续道:“我之前去了被烧成废墟的苏相府,发现了其中一间密室,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墙上却留着容湮两个字。” 温陌君听后,刚支起的身子又软了下去,重新没入了阴影之下,“我以为那把火会把一切烧没了。” “起初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我偷偷会苏相府你会那么生气,现在我有些明白了,因为里面有着你们不能对外说的秘密,属于你们皇族的秘闻。” 温陌君无声扬唇,苦涩至极,一直辛苦隐藏的秘密原来早就被她看出了端倪。 “容湮。”他低声一唤,这个名字已有十数年没有出口了。 “滚!”白玉容归听闻这一声容湮,脸上青筋暴起,仿佛一头受伤的兽,狰狞着爪牙要将温陌君吃拆裹腹。 但是所有的暴戾在触及苏珝错的时候,生生被遏制。 “你还想瞒多久。”温陌君见苏珝错已经窥视到了这件事,劝说道:“若是你不想无缘无故的失去她,那你最好不要再有隐瞒。” 翻腾在心头的灼烈与疼痛,让白玉容归局促,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放下了曲起的腿,用力将苏珝错从树干上抱起,放在了自己腿上,然后将自己埋入了她的温暖中。 白玉容归身上弥漫的无助与悲伤,苏珝错看得懂,他的挣扎,他的隐忍,她也看得懂,但是爱不就是分担吗? 日日看到自己所爱的人挣扎在苦海中,沉浮在痛苦中,她于心何忍! 若是今日能逼他将一切说出来,或许这条不肯愈合的伤口能够重新愈合,不会成为他以后的梦魇。 半晌之后,靠在她肩头的白玉容归才低声道:“你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关于我名字的话吗?。” 苏珝错愣了一下,努力回想才依稀想起来:“记得。” 他曾说:“以前我没弄懂我的名字,为何是容归,我一直在想我的容为谁而归,如今才知,我是为你而归。” 也是这句话让她忍不住询问了九虚关于他容貌的问题。 “阿珝。”白玉容归不安的抱住了她,“你要记住,不管你接下来听到什么,我都不曾怪你。” 苏珝错闻言,心弦倏的拉紧。 第359章 前事 1 心头的不安在两人紧靠的缝隙中穿流而过,一种难以形容的局促让她的呼吸都轻了些。 这句话里面含着太多的深意,她无法一一体会透,这个故事就已经在耳畔揭了幕。 二十年前的诏月,正值根基稳固的时候,在位的便是温陌君的父亲温敛,他是嫡出的太子,一切来得顺其自然,虽然他也有其他的兄弟,但是论秉性,论谋略,论文采都不如他,加之他出身高贵,母亲为先帝的发妻,且两人曾携手共同打下这片江山,地位举足轻重。 所以他这个皇帝做得比起上一代的人更加得心应手。 因为自己不曾受到过内宫的算计,也不曾因皇位破坏兄弟之前的感情,所以他恨不能接受后宫的人心诡谲,阴谋算计。 他在位的时候,除却皇后,后宫的美人儿不多,不过几乎全是妃位,没有皇后这一位。虽然常有群臣劝说,但是因为他身后有着深厚的根基以及不可撼动的军权,大家也就是随口说说,他不同意也就罢了。 但是任何强大都有被时间驻空的时候,而人心随着时间的吞噬也开始变得面目全非。 温敛性子温和,对待后宫也十分平等,为了不打破平等,他近乎是用着极为精确的日程在安抚着各宫。 然而随着韶华的逝去,青春的离失,身处后宫的女人已经无法接受这种苛刻的公平,她们贪恋了如今的权势,怕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刻突然间就失去了这份尊贵。 加之后宫无主,嫡位虚空,让她们趋附权势,贪恋荣华的心有了目标。半年后,一直没有子嗣的后宫突然爆出惊闻。 几名身处妃位中最为娴静,最为端庄的静妃怀孕了,一时间后宫中,朝堂上都掀起了一番热潮,温敛因为高兴日日去了贤妃的寝宫。时间一久,引起了其他妃子的不满,为了得到圣宠,被后宫的寂寞与孤独侵蚀的心也离了轨道,开始花样百出,用尽手段来争取。 温敛没了少年时的敏锐,没察觉其中的变化,任由变味的后宫继续狰狞。 没多久,其他妃子也相继怀孕,一年前后,温敛喜得三位皇子,两位公主。 静妃的皇子最大,因为是大皇子被温敛赐名为温容湮,目的是希望他成为品貌双全,不被凡尘所湮没的人。然而没多久宫女告诉她,温敛给贤妃的孩子也赐了名,叫温政,寓意他日后能够成为对国政对社稷有用的人,她听后冷笑:“对社稷有用?我儿是不被凡尘所湮没的人,那必然是站在最高处的。那温政要成为对社稷有用的人,那必然是成为我儿的助手。陛下真是深谋远虑啊。” 原本一句推己之话不知怎么就落入了贤妃的耳中,听闻静妃这样挖苦她与她的孩子,心头一口气就哽在了那里。仗着温敛对她的宠爱,本想借题发挥参静妃一本,但是不想静妃本是武将之后,那个时候正值她兄长得胜归来,圣心大悦的时候,刚说了一句就被温敛沉色斥责骄纵,她不敢再造次。 随之而来便是两人之间的各种争斗,小到一柄钗头,大到自己人的得势,她们之间可谓是风云变幻。其他的妃子也非等闲之辈,很快就站队,双方表面风平浪静,谦恭有礼,背地里全是阴谋诡计,步步为营。 一斗便是十年,诏月的皇后之位一直空缺,还未有人顶替,就论到他们的孩子之间的太子之争。十年间坐大的虽然还是静妃与贤妃,但是其他妃子的娘家也渐渐发展了起来,加之当初站队共谋富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们为了自己选择的人也是不留余力。 朝堂与后宫背着温敛通气,想要通过自己的翻云覆雨来谋得大位,一时间所有皇子就被推到了风尖浪口上。 而那时的他们还只是十岁的稚童。 与静妃斗了十年还不见起色的贤妃在静妃兄长再一次受封护国将军的时候坐不住了,这样下去她铁定就要与皇后之位失之交臂,自己的孩子也会被推出选择之外,她恐慌了。 她是文臣之后,家中最大的官位也不过长史,不能给予她有力的支撑,正巧那个时候苏家渐渐得势,越来越得温敛的喜爱,而且苏家还不依靠任何大家族,这一点让她看到了曙光。 一番周折之后,她见到了苏家的这一代的主事人,见到对方面容清朗,气度不凡时,她暗暗点头,这个人眉目坚毅,眼波沉稳,是一个有远见有主见的人。 对方对她恭谨有礼,十分客气,交谈了两句之后,她知道对方是苏闻。只是当她在暗示自己的目的,希望得到对方相助的时候,苏闻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来搪塞了她,气得贤妃差点没当场罚他。 但是碍于他此刻正是得势之时,也不敢奈何他。 这一次的和谈失败,她之后又找了他几次,但是都被对方拒绝。气急之下,她暗中派人去盯着苏闻,想要引他犯错继而被自己抓住把柄,以此掌控他。皇天不负有心人,很快她就找到了苏闻的软肋。 一个叫萧怜衣的女子。 煞费苦心之后,贤妃才得以见到这个女子,如传闻那般文静娴雅,婉约大方,只可惜她有着一个不能被诏月接纳的身份,而这个身份足以让苏家满门被灭,白条人命顷刻化作无主孤魂。 萧怜衣本是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女子,起初不愿答应贤妃的话,但是后来贤妃用这个威胁她,让她不得不迟疑,不得不慎重。 “待会儿,静妃会带着她的孩子过来,你想办法达成本宫的叮嘱,否则今日便是苏家灭门之日。” 说完萧怜衣让人将她暂时带到一旁冷静思考。 时间太短,萧怜衣连与苏闻商量的时间都没有,连对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告别的时间都没有,怀着这份复杂痛苦的心情,她还是选择屈服了贤妃。 她这一生最擅长的便是糕点,每次做好她年幼的女儿总是爱不释手,缠着她还要吃,而苏闻则在一旁暖心的看。想到女儿与夫君,她一直迟疑不定的心一下子就坚定了。 不管日后有怎样的报应,她都甘心承受。 静妃按照惯例带着温容湮带到书阁去看书,路上经过贤妃的殿,听闻里面的笑声,不由止步。 “里面可是有其他人来访?”她轻声询问身旁的人。 那人朝里面看了看,见到萧怜衣之后,答:“是苏夫人。” “苏夫人?”静妃疑惑,随即又道:“可是如今正得势的苏闻苏大人的夫人?” “正是。”那人回答。 静妃点头,便拉着温容湮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一眼就看到与贤妃同坐在凉亭中谈笑风生的女子,她眉目婉转,面容素雅,一看就是好素养的人。 “贤妃这里好热闹啊,走在外面都听到了你们的笑声。” 贤妃听闻静妃的声音,眼角上扬,以便遮住眼底的冰凌。起身迎上前,道:“静妃姐姐来了,快请坐。来人,上茶。” 静妃刚走进来,萧怜衣便起身行礼:“静妃娘娘好。” “这位是……?”静妃指着萧怜衣。 “这是苏闻苏大人的夫人,妹妹得知她糕点功夫了得,好多去过苏家品尝的人都称她的糕点十分精致,这不,政儿也快十岁了,妹妹就想亲手为他做点什么,就来专门请苏夫人入宫一趟了。”贤妃柔和一笑,解释道。 “贤妃真是用心,苏夫人果然是品貌非凡,难怪苏大人百般疼爱你啊。”静妃也随口一夸。 “谢娘娘夸奖。”萧怜衣低头道谢。 “贤妃娘娘好,夫人好。”几人落座,一声脆生生的问安声才适时响起。 “湮儿快起,坐下吧。”贤妃温和的笑着。 “皇子客气。”萧怜衣看着与自己女儿年纪相仿的温容湮,五官像静妃,安静中带着一份逼人的灵气,眼眸黑白分明,似池水般清澈,那一刻她心生不忍。 “嫣儿好运气,苏夫人刚把糕点做好,政儿不在,你帮他尝尝看,看合不合你们的口味。”贤妃见温容湮坐下,就热情的推荐。 温容湮没有立刻回答,看向了自己的母后。 静妃本是要拒绝的,但是当着萧怜衣的脸也不好驳了他,然东西如果不是自己试过,她还是不敢冒险。 所以随性的宫女立刻上前,不问缘由的从玉盘中挑出了一块糕点,切下一块品尝。 对于这个举动,萧怜衣错愕,贤妃脸色倏的一沉,这里毕竟是她的地盘,静妃竟然不闻不问就让一个宫女试读,这太不把她放在眼中了。 宫女吃下去后对静妃点头,静妃缓色道:“别见怪,这已经是习惯了,还望苏夫人不要介意。” “不会。”萧怜衣轻轻摇头。 “湮儿,你还有课。尝一块就好了,不然你父皇又要说你偷懒了。”静妃转头又对温容湮柔声道。 “是,母妃。”温容湮虽然十分有礼,但是毕竟是孩子,看到精致可口的糕点还是会有好奇心,拿了一块之后,又笑嘻嘻对萧怜衣道:“谢夫人的糕点,湮儿还要看书失陪了。贤妃娘娘,湮儿告退。” “湮儿真是懂事,不像政儿一会儿子功夫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贤妃见温容湮拿着那块糕点起身告辞,笑着夸赞道。 萧怜衣轻轻颔首,望着拿着糕点离去的温容湮,手不自觉的抓紧,心不禁开始疼。 他还那么小…… 第360章 前事2 “湮儿性子慢,看书是他的乐趣。政儿性子活泼,玩闹也是他的志向,不存在懂不懂事这一说。”静妃抓住机会便讽刺贤妃。 贤妃听闻,脸色倏的垮下来。 之后她们在说什么,萧怜衣一句都没听进去。只知静妃没一会儿就走了,贤妃也就叫她出了宫。 她起身告退,回到苏家后,她就独自呆在房中,幼时的苏珝错十分活泼,没察觉自己娘亲不对劲的地方,直到晚上,苏闻从外面回来,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她房中,质问她是不是进宫做了什么。萧怜衣就知道一切已经发生,她已经犯下了罪孽,一生难逃自责。 那一晚性子一向温柔的她竟然与苏闻大吵了起来,两人激烈交锋,让准备回房间休息的苏珝错被吓到,哇哇大哭,两人不顾依然吵,最后苏闻拂袖而去。 萧怜衣伪装的怒火才卸下,然后抱着苏珝错哭。 也是从那晚起,萧怜衣便于苏闻避之不见,苏闻只得夜晚来探,而她装作不知道,继续与苏闻冷战。两人从冷淡中渐渐步入了决裂。 而温容湮自那夜起就突然陷入了昏迷,还伴随着一系列的发烧,持续不断。静妃吓得魂儿都差点丢了,自己的孩子一向被牢牢护着,不曾这般生过病,御医诊了一夜,也不知缘由,第二日他的烧也没有退,又开始莫名的吐血,躺着躺着血丝就从他嘴中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静妃怕得身子发软,神智混乱,紧紧抓住御医求助。 温敛得知情况,下朝急急赶来,却被六神无主的静妃抱住无助的哭,御医对温容湮的病束手无策,气得他差点没把他们全部杀了。 提心吊胆又过了一日,温容湮始终未醒,中途贤妃假惺惺的来问候,静妃盯着她,知道这件事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而且还有那个苏夫人! 但是她无暇顾忌,加之没有证据,她暂时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等自己的孩子渡过这个危险,她才有心思去对付那些人。 第三日清晨,持续不退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几日滴水未进,滴米未入的温容湮虚弱如纸,仿佛一捏就会散,静妃心疼得不行。 但是吐血的症状却还是没有舒缓,醒来之后吐的血反而更多。 静妃坐不住了,这样下去她会失去她唯一的孩儿了!迫不得已,她只得微服出访,在不惊动贤妃的时候,带着自己最信任的人彻夜来了苏府,没有道明身份,只是说来见苏夫人。 管家便将她带了进去,她起初惊讶但是顺着路走进去,来到一处寂静的宅院,见到萧怜衣披着一身白色的披风站在院中等她,身形纤瘦,如同失去了灵气的画,她就知道萧怜衣在等她。 “静妃娘娘。”萧怜衣听到脚步声回身,见到静妃之后就跪了下去。 “看来你清楚你犯了什么错。”静妃的声音淡漠无情。 “臣妾知道。”萧怜衣点头,不敢抬头看她。三日之后的温容湮,毒素已经入肤,吐血不止了。 “本宫不给你绕圈子,告诉本宫解毒的办法!否则就算此刻本宫手中没有证据,想要对付你,对付苏闻,甚至是你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的话萧怜衣听得懂,只是:“静妃娘娘,那毒没有解药。” 话音刚落,她的脸上就挨了静妃一个耳光,“给本宫解药!” 萧怜衣被她打得跌坐在地,声音一下子哽咽:“那毒真的没有解药。” 静妃的隐忍霎时爆发:“你信不信今夜本宫就要整个苏家的人人头落地!” “娘娘,不要!臣妾求您,不要啊!”萧怜衣爬起来抓住静妃的裙角,大声乞求。 静妃没有说话,一脸怨恨的看着她。 萧怜衣深受自责与愧疚的折磨,她亦是母亲,懂得静妃的痛苦,绝望闭目后答:“还有一个办法,便是找一个身子健康且与大皇子血脉相同的人,利用血将大皇子体内的毒换走。这样大皇子就可继续活下去。” “真的可行?”静妃听到这个消息,枯败的眼中露出了希冀。 “可以,只是臣妾不确定这样大皇子的身子是否会有损。”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静妃管不得那么多,她只想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娘娘,如果可以还请娘娘找一个孤儿,不要让其他的父母经受这份苦。”萧怜衣想到这个,再请求道。 “你还有什么资格要求本宫做什么,同为母亲,你的作为真是可耻!日后你让你的女儿如何抬头做人!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娘娘,这件事只是臣妾所为,不管其他人的事,还请娘娘开恩。”萧怜衣听出了静妃话的含义,脸色大变,极为凄楚。 “你再做那件事之前,难道不曾想过这一幕吗!”静妃无情漠视,转身往回走。 “娘娘。”萧怜衣跪着追了一路,碎石磨破膝盖,划得她的裤腿鲜血淋淋,她却不管,继续追去,“娘娘,求求您!求求您!” 静妃不回头,继续走。 “娘娘,臣妾愿以自己的命来泄娘娘的怨,只求娘娘莫要再为难其他人。” 静妃止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走。 萧怜衣望着静妃离去,瞬间泪如雨下。 为了找到匹配的血,更快的换掉温容湮体内的毒,静妃利用权势背着温敛招揽了许多的同龄孩子,将他们一一作对比,还找来了诏月顶尖的大夫。每一日都是上百个血液比对,这样的大规模搜集进行了半月,终于从上千名孩童中找到了一个孤儿。 这时温容湮已经形若枯槁,虚弱得连行走的力气都没有了,之前温敛还来看看,后来不知是因为自责还是因为无力,他连看的勇气或者是兴致都没了。 只剩下静妃一人苦撑。 找到了这个孩童,她喜极而泣,在大夫的请示下就开展了换血,为了保证这个惊天之术被人打扰,她特意将地址选在了娘家,有着自己人的保护,外人纵然有心也无能耐翻腾。 在房外等待了三日,看了数次昼夜交替,她的心在等待中受尽煎熬,终于在第四日晨曦破晓那一刻,大夫终于打开了门,告诉她大皇子已无性命之忧。 静妃再度喜极而泣,但是大夫又告诉她因为皇子太过虚弱,那个毒不能除尽,只是将五分之四的毒引到了那个孩子身上,剩下的部分仍在大皇子体内,只是毒素不多,就算存在也不会损及大皇子的命。只要日后好声调养,必然可恢复。 静妃听后,整个人就蒙住。 想到皇宫中的人心叵测,机关重重,自己的孩子能在自己的眼皮下被害,自己真的能护他周全吗?而且如今陛下心被贤妃所迷,连自己的孩儿都不关心,他还能安然的活下去吗? 一番痛定思痛之后,静妃做了一个决定,她将自己的孩子留在了娘家,让自己的家人好生照顾。将另一个孩子带回了宫,临走的时候之前的答将这个毒告诉了她,说这是魂殇,破国时期的毒,没有解药。而且这种毒第一次发作之后,会在中毒之人具备情爱能力之后再度发作,那个时候便是无药可救。 静妃听闻点了点头,什么没说,带着还在昏迷的孤儿回宫,回宫之后只要告诉外人,大皇子身子不好受不得风,不得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见,这样的除了自己的心腹,没人知道那个孩子不是之前温容湮。加之时间推移,孩子长大,面容变化,更不会有人道出质疑了。 但是她却想不到自己的这个决定,会将自己的孩子推向更坚苦的境地。 回宫之后,她立刻运用手段,将温敛重新拉拢到了自己的身边,重新夺回了自己的地位,加之温敛对她有愧,对她有求必应,一时间她成为了皇后最炙手可热的人选,正当她准备对苏家下手的时候,娘家的人修书来告,温容湮被人挟持,至今下落不明。 她看完内容之后宛若五雷轰顶,整个人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而被她抱回来的孩子从床上下来,身子孱弱,面色苍白,却极为贴心,走到了她身前,顿在她旁边低声道:“您怎么了?若是想哭,就哭吧。” 静妃情难自禁抱住那个孩子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自此,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找回自己的孩子,没多久苏家递上了奏折,称苏闻的夫人因病亡故。静妃得知才觉心头的恨少了些。 真是因果报应! 而她也受到了自己的报应,自己的孩子至今下落不明。 每当她难过的时候,总有一双小手握住自己的手,依偎在自己的身边安慰自己。 这算是她不幸中的万幸。 而在她茫然寻找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却不知天意弄人,自己的孩子正被苏闻囚禁在苏家一个密室之中,密室是苏闻特意吩咐人见的。自萧怜衣去世之后,他心有怨恨,恨那些仗势欺人的人,恨那些为难她的人,恨自己还不够强大,恨所有阻止他们在一起的人。 其中最恨的便是静妃与贤妃,她们在深宫,他没有办法,但是他打听到静妃悄悄将自己的孩子放在了娘家,准备让他成为娘家某个表亲的孩子,以便让他躲过危险,平安成长。待时机成熟,再让他认祖归宗。 这个想法,便让他有了可趁之机,一番谋划他从守卫森严的护国将军府中将他劫走,关押在了密室之内。 看着这个眉目与静妃七分相似的脸,他心头的恨就徐徐作涌,试图从扎根的深处破土而出。 想到这张脸曾是挚爱之人最后的梦魇,他心头翻涌的恨更是难以自拔。 心潮澎拜间,他倏的拔出了腰间的剑,锋芒的剑尖对准了那张因为滴水未尽,显得格外虚弱憔悴的孩童脸上。被仇恨遮住的心智看不见无辜,只看到那恨意的狰狞。 心一狠,剑光飞溅,一声骤然爆发的尖叫。 第361章 前事3 仿佛是潜伏在黑夜之下的触手,疯狂的生长,直窜云晓,誓要穿透那冷漠的苍穹。 ?满目的鲜血,疯狂的嘶叫,响彻整个密室。 ? 苏闻被仇恨覆盖的理智因为那一声童稚之音所憾,疯狂蓦地一止,他定睛一看,一直吗、昏迷不醒的孩子在锋利的剑光下化作了一滩模糊的鲜血,之前还规律起伏的胸口被鲜血覆盖,只能看到它孱弱的一起一沉。 ? 仿佛被人当头喝棒一般,他执剑后退,满脸震骇,自己竟然对一个无辜的稚童下手! ? 因为过度的疼痛加之失血过多,那个孩子再度昏迷了过去,一动不动的躺在石床上。 ? “啊!”苏闻看到之后,惊声一吼,扔开剑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密室。 ? ?外面月光如银,无声无息的铺了一地,他的衣服上沾染着点点血腥,他却无暇顾及,满心满念都是自己执剑对一个无辜稚童的疯狂与冷漠,那个孩子和错儿一般大,他如何下得了手! ? ?他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 ?夜深人静,一路没有行人于家眷,他的仓皇与恐惧没有人知道,沿着铺霜的路他跌跌撞撞的来到他的港湾,却发现那里灯火寂灭,一片漆黑。这时他才想起,那个夜夜为他点灯,等待他归家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 这个认知让他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再度被一波难以抵挡的悲恸覆盖,然而他还来不及悲恸,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孤独的站在院中。 ? “错儿。”他缓慢的迈动步伐走过去,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压制不住颤抖。? ? 怜衣不在了,但是错儿还在,她是他们爱情与生命的延续 ,他怎么可以这样自私的自暴自弃! ? 他颤巍巍的靠近,想要从自己最后的支柱身上寻找安全感,但是没想到自己刚走了几步,就听孤独之前站在院中的小身影,喝止了他:“你不配再这般唤我的名诲!” ? 这一声拒绝含着她小小年纪不该拥有的凌厉与冷漠,锋芒得让他不敢靠近。 ? “错儿。”他声音恳切的再唤了一声。 ? “滚!”小小的身影怒然转身,小巧而精致的五官布满了让他陌生的戾气。 ? 苏闻骇然不动,难以置信被自己呵护,被自己捧在掌心的女儿会变为这个样子。 ? 小小的苏珝错满目怨恨的看着苏闻,然后跑过去推开他,朝自己的房间跑去,任凭苏闻在后呼唤,就是不肯回头。 ? 两人的隔阂自那时起被埋下了根。 ? 苏闻那段时间陷入极度的压抑与悲伤之中,至爱之人骤然离世,自己的女儿对自己又心生怨怼,心头的苦无处发泄,这时家族的人又找上门来闹事,他心力交瘁,没多久就病倒了。在他生病期间,他的正妻为他打理内外,也算是持家有度,井井有条,而且将他照顾得极好,让他的心有了一丝宽慰。? ? 生病时期,他本想去看望一下失去了母亲的苏珝错,但是身旁的人劝慰他说此刻的她正处于极度悲伤中,对一切不能理解,还是等婶子再好些去看,也让她自己静一静。 但是他没有想到在自己休憩了几天之后,静妃竟然还私自召见了他,言辞之间不离自己与怜衣的女儿,而且还威胁他让他好好辅佐如今的大皇子。她以为苏闻不知道一切,但是她却不知苏闻已经知道了一切,而且还将她的亲生儿子拘禁在了密室中。 ?苏闻知道此刻还不是与静妃一拼的时机,迫于无奈只能答应,回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看苏珝错,但是两人之间因为之前不曾言语加之后面他不曾及时去看她,他们的关系已经一再恶化了。因为苏珝错的固执与不懂事,苏闻生气了离开。 ? 之后又去了密室,那个孩子伤口因为四周空气的潮湿已经溃烂,原本一张俊俏的脸此刻变为了不堪入目的魔鬼之容。那双清澈如泉水的眸子被鲜血所沁,粘连在了一起,看不见任何人。在伤口不断恶化下他还顽强的苟延残喘着,让苏闻心有不忍。 ? 吩咐信得过的人将孩子扔到了十里外的荒坡,眼不见为净,至于他的生死全由天做主。但是已经被错开的命运,已经造成的伤害转了弯,再度回归到了该有的轨迹上。 ?当初的温容湮在经历了生死考验,以及面目全非之后,变为了全新的白玉容归,带着让世人瞩目的光环,与常人不及的高贵,再度回归。 ? 成为了让整个诏月都为之色变,为之撼动的异数。 故事听到这里,苏珝错已经能够将之前的事串联在一起了,当初以为苏闻是负了自己的母亲,却不想他们之间没有辜负,有的不过是情深不寿。 这场回忆所有人都成为了受害者,没有人是幸福的。 只是能真正算得无辜的人,只有温陌君了。 他竟是孤儿!与诏月皇族没有一丝血缘关系!想到这个,苏珝错望着他的目光更是悲切,原本好好的人因为一场政变,因为一个心计,成为了另一场阴谋的沦陷者。 此时,四周已经燃得熊烈,火光穿过树叶间投影在几人身上,熏出了阵阵红光。 温陌君的目光穿过那阵红光,望向朝他看来的苏珝错,心头凶猛,脸上却是平淡,“我并不无辜,温容湮在苏闻手中的事其实我之后是知道的,而我从未告诉过母妃。” 苏珝错一愣,其中的对错早就已经失去了立场,这其中的对错是她都无法分辨得出来的。 但是那时的温陌君不过是个孩子,他是如何得知父亲所做的这一切的? 或许是感觉到了苏珝错的忧伤,一直靠她取暖的白玉容归从她的怀中抽出了身,目光直接落在了温陌君身上。 “你难道只做了这一件事吗?我被遗弃在荒坡之后,被人带回了凤灵,曾听闻诏月有人来寻,我欣喜的表明身份,本以为他们会带我回去,但是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是来杀我的!” 苏珝错听得心头一跳,目光震惊的望着温陌君。 温陌君听闻,只是极淡一笑,“我是一个孤儿,我看惯了人情冷暖,受尽了白眼凌辱,尝遍了酸甜苦辣,所以我能从一个人的举止与行动间透视对方的心思,当初的苏闻虽然对母妃恭敬有加,但是他时而浮现在眼底的戾气我从未忽略过。后来我没事的时候总会在苏相府四周盘旋,等待了一月之后,在一个深寂的夜中,我看到了被人弃若蔽履的你,当时你呼吸孱弱,面目全非,一点都看不出大皇子应有的尊贵与气度,那个时候对于已经受够了冷漠与轻视的我来说,成为你便是世间最幸福的事。因为这样我就有母妃,有父皇,有了一个家,虽然不是很温暖,但是也足够了。所以看到你被其他人救走,我没有阻拦,甚至还提心吊胆你会在某个时刻回来抢走我苦心经营的一切,这个念头无时不在。终于在我加冠后,我又了属于自己的兵力,可以做自己想要的事了。那时的你流落到了凤灵,而且还成为了一个王储之后,我更是担心,派人前去截杀你。但是却被你命大的逃脱,继而还引起了凤灵与诏月的怀疑,差点兵临城下。没多久母妃过世,父皇年老,这宫中的变化让我再无暇顾及你,而也是在这时你找了上来,虽然没有显露身份,但是却找到了我的命脉。” 说着他的目光望着苏珝错,那时的他们深深相爱,非卿不娶,非君不嫁。 苏珝错的头从温陌君开始诉说的时候就低着,听到这里,感受到温陌君投来的悲跄目光,她的手还是不自禁的握紧,那个时候正好是他们最甜蜜的时候,也是她以为的幸福来临。 “再后来我被你设计陷害,体内压抑的毒由攒动变为了爆发,也就有了我推开阿错,将她许给他人的事。” 整个真相竟然还融着这么多她不知道的,还有着集合了上一代与这一代的仇恨,这远远超乎了苏珝错的想象。苏闻一直绝口不提,温陌君也一字不透,甚至于白玉容归自己都不肯提及的过去,竟然是这般的不堪。 为了权,为了活,为了恨,他们竟然是这般的狰狞与冷酷。 白玉容归本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且会成为诏月皇帝的大皇子,难怪他会一直对诏月念念不忘,一直对温陌君恨之入骨。 他竟然早在年幼之时就一无所有,而且还伤痕累累,这更是让她心痛不已,而造成白玉容归这般多舛命运的人竟是自己的父亲与母亲。 这一刻,苏珝错懂得了之前白玉容归对她说的,他从未怪过她! 呼吸骤然一促,她感觉一直紧紧绷住的心弦因为过于紧绷开始扯着心疼了起来,她伸手按住了心头。 白玉容归没发觉苏珝错的不适,将打在她的肩上,两人肩膀相贴,脸却各朝一边,这张玉质天成的脸不属于他,而属于他的早在十数年前就被毁去了。 如今的他不过也是靠着面具活下去的怪物。 “我早已一无所有,而你却安然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难道你不该付出点什么吗!你得到了这一切,还想得到世间这般纯净的爱恋,凭什么!所以我发誓,只要能让你觉得快乐的东西,我都要摧毁,我也要让你尝到一无所有,从天堂跌到地狱的痛苦!” 第362章 死别 他的恨,他的远,至今犹在,而且随着时间的冲刷,随着一切想要报复的人一个个远去,全部都灌注在了温陌君身上。 “如今你得偿所愿,你可满意这结局?”温陌君靠着树,因为说了太多的话耗费了太多的心神,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疲惫。 苏珝错听着白玉容归的话,知道至今这些伤害还在,这些伤痛还蛰伏在他的心头隐隐作祟,前尘往事,因果循环,到了他们这里,竟然是这般的错综复杂。 如今的她到底还有没有资格劝他放下一切? 思量间,一只手牢牢的裹住了自己的手,十指交缠,密不可分,仿佛是要将她心头的那一份犹豫给挤出去。 “阿珝,我不怪你。” 苏珝错抬起头望着眼前眉目深情的人,那双堪比雾花水月的眸子因为融了情,更是动人,“我知道。” 当初他的隐忍不提,也是怕自己会因为自责而做出傻事。自己因为懵然不知害了温陌君而自责至今,若是知晓了他的颠沛流离皆是因为自己的父亲与母亲,那自己该以何种面目面对他,他不恨自己还这般珍惜着自己,让她没了逃避的心。 “白玉容归,你如今是真的确定自己想要的了吗?” 大火顺势而来,已经燃到了五米之外,浓浓的黑烟宛若死亡伸出的勾魂索,铺天盖地的压来,要将所有如困兽般的人拉入自己的领域,任意折磨。 温陌君被浓烟所呛,咳嗽得厉害,极尽艰难的说出了那句话。 苏珝错听闻温陌君的咳嗽声,身子不自觉的往前倾。 白玉容归见到她的动作,绞住她的手不放,头也不回,答:“你无须担心这个问题,我不是你,我比你更加懂得失去的滋味,不会放开好不容易握住的人。” 温陌君一边咳嗽,一边点头,“好,这样便好。” “主子,大火已席卷而来,我们必须在撤,否则就会被大火与浓烟吞噬。”莫峥与九虚一同从两侧的枝桠处收身回来,各自对着自己的主子汇报情况。 白玉容归听闻之后,拉起了苏珝错。温陌君也在莫峥的扶持下站了起来,他抬头指着左前方的方向,低声道:“前行五十米,下方会有一池清潭,那里四周都是石林,大火就算烧到了那里,也不会烧起来,去那边等待救援吧。” “救援?”白玉容归脱下外套将苏珝错罩住,对温陌君低哼道:“难道你以为如今还会有人来救我们?” 温陌君没有答话。 苏珝错看着温陌君,伸手拉住白玉容归,脸色不忍,眼中却溢满了请求:“不要不管他,好吗?” 白玉容归低头凝视她,眼中明暗数次后才点头,“好。” 他与苏珝错同时提气,身子仿佛御着风,从这棵树掠到了那棵树。而九虚则被他安置下来与莫峥一道扶持温陌君,随即跟在白玉容归身后朝左前方掠去,而一直暗守在另外几面的黑衣人随之也移动了位置。 黑烟似死亡张开的嘴,大口大口的吞噬着生机,将死亡的阴影紧紧的压在人的心头。 一番急掠之后,本就心律不齐的苏珝错开始压制不住疼痛,呼吸也变得不顺畅。白玉容归拉着她,起初还觉得可行,但是行到一半,苏珝错突然一颤,然后整个人就开始往下坠。他恐极,紧紧拉住苏珝错的手,往上一拽,将她拉入怀中。 苏珝错落入他怀中,身子紧绷得厉害,而且还微微的颤抖,前一刻还有血色的脸霎时就惨白似雪,他惊得音调都变了。 “阿珝!你怎么了!阿珝!” 跟随在后方的温陌君见到苏珝错突然失力跌下去,心头一紧,待看到白玉容归接住了她之后,心才放下。 然看到白玉容归抱着仰面不语的苏珝错时,他立刻吩咐莫峥往前靠去,不出所料,她的心悸又犯了。 白玉容归抱着苏珝错落在了树尖上,苏珝错因为疼得厉害,满头是汗,唇色由白转青,还是说不出话来。 温陌君见到之后,从怀中掏出了续命丹,半跪在地上将药递给白玉容归:“让她服下,否则就晚了。” 白玉容归没有怀疑接过之后,就仿佛唇中待感觉药开始融化之后,才以唇抵唇将药水通过舌尖送入了苏珝错的嘴中,药汁在唇间散开,苦涩之味溢满了嘴间。 苏珝错艰难吞咽,还是觉得呼吸困难。但是看到两人都凑了过来,又不想让他们过于担心,费力道:“我……没事,快……走。” “我们已经逃出了一定距离了,大火暂时不会烧过来,你先休息。”白玉容归伸手抚着她的鬓角,含笑低语,温柔至极。 苏珝错闭上眼忍着一阵更尖锐的疼,待那阵疼痛过去后才点头,意识不知为何变得混沌,睁开眼又发现眼前的事物开始生出了朦胧的晕光,识别不清。 温陌君看到苏珝错闭上眼又睁开眼,道:“阿错,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苏珝错不明白为何他们都要自己休息,心里感觉不妙,但是却抵不过逐渐消失意识的大脑,趁着最后一丝神智还在弥留之际的时候,她伸手拽紧了白玉容归,低声道:“容归!不……” 话未完,人已经陷入了昏睡。 见到苏珝错安然沉睡,温陌君才失力的跌了下去,好在莫峥就在他身侧,蹲身扶住了他,才没有让他摔下去。 下方已近石林,地面全是碎石渣子,若是掉下去极有可能会伤到他。 “为何不怀疑我?”温陌君坐定之后望着白玉容归,含笑问道。 白玉容归没有笑,目光格外严肃,语调没有温情,“因为我不想她亲眼看到你死。” “原来你也知道今晚便是我的大限。”温陌君的笑变得无力,虚软的身子有些坐不住,只得靠在莫峥支撑他的手上。 “我比你清楚魂殇的力量。”白玉容归终于正视了他,目光中敛去了压抑已久的恨意,剩下一片沉郁的冷色。 “也是,你我同病相怜。”温陌君牵唇道。 “既然你也不想她难过,那今晚就好好道别,日后你们相见无期了。”白玉容归忍住心头的厌恶说出这句话。 苏珝错一直无法放下温陌君,不管是因为念及旧情,还是因为她的负疚,都不重要了。温陌君今夜之后便会死去,世间能让她留恋的人只剩下了自己,这个时候他不想看到苏珝错的悲恸,这样寂静的分离也是不错的结果。 只是不知道她醒来会不会责怪自己。 温陌君听闻白玉容归的话,再度展颜,那抹笑比起之前的来得生动,他的目光终于可是正大光明的被她侵占了,多久了他不敢这样直视她,怕她看见自己的伪装,怕自己看到她眼中的悲伤,如今这般肆无忌惮的凝视,纵然是为了死别,也是值得的。 身旁的人在他的眼中都失去了轮廓,整个天地只剩下了他与她两个人。 “阿错,今生今世我将我所有的情,所有的爱,所有的真,所有的善都用在了你身上,虽然没能给予我同等的回应,但是你我也是曾被命运眷顾过,我这一生也不算白费。只是青子太伤人,稍不注意就被它洞穿了心肺,抽走了灵魂,在它的巨大杀伤力下我连躯壳都难以保存,神魂俱丧。所以,下一世我没什么能给你了,你不必心怀愧疚的来找寻。今生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了,所以下一世我要去找寻我亏欠的人来补偿,而你还是好好和容归在一起吧,你我再也不见。” 白玉容归一直没有出声,然听闻温陌君这般绝望,这般坚决的死别,他的心头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浪涛,他以为温陌君会拿下一世来抵消这一世的情债,但是没想到温陌君竟是这般永别。 是他爱的太深,不敢再期望,还是认清了命运,不肯再挣扎。 莫峥听闻温陌君的话,作为一只陪伴在温陌君身侧的人,他最了解温陌君的苦。如今听到这一番诀别之言,他虽然觉得难受,却也觉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下一世的他解脱了。 这一番话之后,温陌君没有再说什么,就连伸手触摸苏珝错的动作都没有,仿佛在他眼中如今的她已经彻底成为了他的陌路人。 各自沉默之后,他再度开口,却是对白玉容归说的:“你们还是去池中吧,四周的火已经烧过来了,你们不必为了我再耗费力气,带她走!保护她,爱护她,珍惜她,让她不要再被情所伤,为爱所累。” 白玉容归深深的盯住温陌君,“你想好了?” 温陌君点头,脸上尽是释然,“容归,不对,容湮。” 一声容湮让白玉容归的脸色再度凝住。 “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不要放开她。” 这样他才能无憾的离去,甘心的放弃,否则心处的侥幸依然会驱使他隔山跨水,逆天反地的来寻。 他不想,再经历这样一番爱而不得,痛而无声的轮回了。 “我一定不会放开她,哪怕是死我也会不入轮回的守在她身边,等待我们一同轮回。”白玉容归坚决的回答,碾碎了 温陌君心头最后的侥幸。 “好!好!”温陌君笑着点头,“你们走吧!莫峥,你也走吧!” “不走!”莫峥听闻温陌君留在这里等死,摇头拒绝:“公子不走,莫峥也不走,纵然是死,也不离开公子。” “你!”温陌君气结,却又无奈。 白玉容归佩服莫峥的忠耿,生死有命,他有他选择的权利,不是他人就能轻易改变的。眼下,他能做的便是将苏珝错带出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地方。 “九虚,走!” 他领着九虚,与其他人转身就走。 温陌君见到他毫不留恋的走,喉头梗咽,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再说什么都是多余,一切都是命数。遇见,遇不见,得到,得不到,都是命中注定。 只望日后的她真的可以安乐无忧,快乐一世,那么他纵死也无憾了。 阿错,今生一别,再无相见之期,你一定要幸福!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拿我的命来筑起你无忧的壁垒,让你再不受情爱之苦。 第363章 死讯 那一夜,火光仿佛是从地面爬出来的业火,狠狠的将黑夜刺穿,渲染成为了血红的刺目,火光带着毁灭的力量烧去了半个山林。 夜色在摧残与撕裂中等来了光明,一缕微弱的晨曦从天际处小心翼翼的跳出来,不甚明显的照在一池宛若死水的池水上,点缀出许许金光。 四周静若孤城,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遏制在了那片夜色中。 空风许许,不夹杂一丝感伤,也没有半分温度,轻轻飘过,无痕无息。 当金光许许在池水面上铺开的时候,整个池水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浅金,格外耀眼。 死亡渐远,生机复苏,所有的伤害与血腥都被白昼的明媚代替并掩盖,暂新的一天再度拉开序幕。 如镜的水面突然泛起了道道涟漪,那些波纹许许往外推开,一圈接一圈朝另一处压去,形成了道道褶皱,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那片褶皱中破水而出。 下一刻,只见水花乍起,一道金影染着阳光的颜色从炸裂的水花中跃起,逆着光,踏着风,一掠来到了边缘处。 他落地之后,半跪在地面,他的身子弓着,双臂牢牢的护住怀中的人,她依然双目紧闭,昏睡不醒。 清艳的眉目无喜无忧,仿佛是陷入了安眠。 “阿珝!”抱着她的人轻轻呢喃,玉质天成的脸上沾着水汽,眉睫与眼捷都沁着水珠,因为他的动作而颤巍着细碎的光。 怀中的人依然没有反应。 他们便是昨夜趁着火势来袭而潜入水底的白玉容归与苏珝错,只是为了保护昏迷的她,他将自身的内息渡到了她身上,才保证两人在水下不被溺死。 藏在水下依稀看到有一批人来到了池边,只是他难辨敌友,不敢妄自行动。等待了半个时辰,对方终于离去。 他才带着苏珝错跃出了水面。 这时,刚恢复安静的池水再度被乍起的水花打破,紧接着一道道黑影接连着从水中拔出,脚下生风,横渡水面来到了白玉容归的身后。 “主子。”一道伟岸的身影率先抵达,屈膝跪在了他身前。 后方的人扑通扑通的跪了一地。 白玉容归抱起苏珝错,朝四周看了看,入目的全是焦黑的树碳与土屑,一呼一吸间全是腐朽焦臭的味道。 “九虚,你前去看看四周可还有其他人?”他伸手抱紧了苏珝错,因为全身湿透了,站在岸边有风,吹过来冷得彻骨。 “是。”站在最接近白玉容归的黑影领命起身,纵身一跃就没了踪影。 片刻之后,黑影重新掠回,汇报道:“四周已无人,很安全。” “那就走吧。”白玉容归点头,抱着苏珝错纵身又是一跃。 其他人陆续跟在后方。 为了驱寒,他们就近落脚在了一处小镇上,人流不大,也算是富饶,来往的行人皆是忙碌且自由,神态尽是笑意,似乎对如今的生活十分满意。 他们入住了一家客栈,老板与店小二因为他们需要热水驱寒,忙的跟陀螺一样高速旋转,刚抬着热水来到白玉容归处的店小二还没歇口气,就被白玉容归吩咐去街上的药铺买驱寒所用的药材。 抵不过客户的要求,秉承着老板交代的客户是贵人的叮嘱,他只能认命的下楼买药。 白玉容归正在苦恼该如何替苏珝错驱寒的时候,一直昏睡不醒的苏珝错终于颤动的眼睫。这一动静让白玉容归心头一惊,旋即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苏珝错昏昏沉沉的醒来,刚醒来便被一阵道不清的冷意所席,她下意识的蜷缩为自己保暖,但是刚动就被人止住,她还没来得及回身就被一个人抱住了。 她缓缓睁开眼,手自然的搭上了对反的肩,当掌心触及一阵光滑的肌肤时,还没回身的神智一瞬间回拢,她嗖的凝神,将模糊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随着对方的容颜寸寸入眼的时候,心头的抗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便是安心的依靠。 “容归。” 一夜寂静无声,这一刻听闻从苏珝错嘴中溢出的轻唤,白玉容归只觉心头奔腾过一阵暖流,瞬间将盘踞在他心底的寒意驱散。 “阿珝。”低低的嗓音,融着百转千回的柔情,听起来格外悦耳。 苏珝错沉浸在这份得之不易的柔情中,贪恋久久。 直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份美好,两人才从相依偎的温度中如梦初醒,苏珝错反射性放开了白玉容归,才看到对方片衣未着的上半身,回忆起之前掌心的那份触感,她的脸倏地红了。 白玉容归见到苏珝错低着头,轻轻的笑了笑,然后起身去开门,接过店小二手中熬好的药,他转身进屋,将药递给苏珝错。 “先喝点驱寒的药,免得寒意伤身。” 苏珝错接过,抿了一口顿时觉得舌尖有着炸裂般的苦味,冲击得她连连撇嘴,但是看道白玉容归不容拒绝的脸色,她闷声喝完,张着嘴吹出苦味的时候,不由想起以前自己喝药时的蜜糖,倏地她就愣住。 见到苏珝错喝药表情这般活泼,白玉容归噙着笑盯着她,待见她表情一顿,他的笑容也渐渐僵住。 “容归,温陌君呢?” 他无声叹息,不出所料,她还是问及了这个问题。 “他……”他欲言又止,思考着该如何说下去。 苏珝错的手不自觉的抓住了他的手,因为他的停顿,苏珝错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他……”白玉容归微微垂眸,惊讶的发现不过毫无重量的字竟然极难成音,“死了。” 虽然他用了最淡的语气说出来,但是还是给苏珝错造成了难以描述的伤害。 “死了!”她觉得难以置信,“怎么会!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他不是还在跟你敌对,跟你斗志吗?怎么会死了!” “阿珝!”白玉容归早就料到她会这个反应,伸手按住了她的肩,“阿珝,他本就是临死之人,昨夜的劳顿与吐血已经让他元气大伤的身子无力再支撑,加之四周火势极大,浓烟滚滚,他更是呼吸困难,在逃离的路上径直昏厥,不久之后就没了呼吸。” 他没法告诉苏珝错温陌君是为了不拖累他们,坐在树上等待火势蚕食自己而死。 这对于苏珝错来说,泰国残忍。 苏珝错听着白玉容归的解释,激动的情绪蓦地收住,整个人呆愣着没支声,但是眼中却奔腾着汹涌的泪。 “阿珝,他的离去已经是定局,这不是你能阻止的,也不是我能改变的。你不要这样。”白玉容归看着她的泪,心疼不已。 “我知道,可是这一切本不应该是这样的。”苏珝错泪眼迷蒙,摇头哭得更是厉害。 温陌君若非遇见她,若非被她所拖累,不至于会走倒这个地步。当初他不是安排了苏蔓吟换血吗?如果不是她,或许他还能够活下去。 她才是真正害得他无处可退的人。 “阿珝,这不是你能改变的,不要这样。”白玉容归知道她放不下,但是一切已成定局,他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只能蹲身将她紧紧抱住,“你若是想哭,就任性的哭吧。” 苏珝错伸手保住了他,温陌君的离世给她带来的打击让她难以承受,而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在温陌君自己知道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竟然还给她下药,让她无法参与最后陪伴他的时光。 他这样做是真的想要将自己完全剥离出他的生活,希望两人日后再无纠葛,脑癌是下一世也不会有牵绊了。 这一生她欠的人良多,温陌君尤甚,本想着可以在下一世偿还,却不想她连拥有其下一世的资格都没有了。 白玉容归静默的陪伴着她,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哭得撕心裂肺,泪流成河。 好一通发泄之后,苏珝错才止住了泪水,双眼红肿得厉害,无奈之下白玉容归只得吩咐店小二重新烧一桶热水上来。 苏珝错有些局促,毕竟自己这样一番发泄对白玉容归来说也不是好事,“容归,我……” 还没出口的解释,被一只细长且冰冷的手指压住。 她怔然凝目,却见他微薄的唇一张一翕,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阿珝,我们还有未来。” 苏珝错听后,眼眶发热,泪水险些再渡流下。 所幸热水来得快,才让她有了一丝缓和之机。 白玉容归见她还有点蒙,轻轻抱起她,将她放在了浴桶边,低声道:“你是要自己来,还是……” 苏珝错放开了他,脸色绯红,“我自己来,你出去等我吧。” 两人之间也不是没有亲密过,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羞涩的她,白玉容归忍不住抿起坏笑,道:“可是我已经等了那么久,你还忍心让我继续冷下去?” 苏珝错看了看拖去上衣的他,胸前的肌肤纹理分明,健硕刚毅,但是靠近心脏的地方有一道疤,不长却能想象得出极深。 因为那是她给予他的。 而且伤疤没有痊愈,反而因为泡水的缘故而起了白色的褶皱。 望着那道疤,她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一夜自己将剑没入他体内的场景,退下去的疼痛再度回涌,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摸着伤疤,低声道:“疼吗?” 白玉容归低头看去,溢在心头的疼痛因为她的触碰实质的绕在了心间,他伸出双手捧住了苏珝错的头,五指细软修长,眉目雅致温柔,“不疼,而且以后再也不会疼。” 苏珝错听闻之后,心头情绪大动,最终化作了嘴上的叹息。 “你先沐浴吧,之后好好休息一下,我在另一头等你。”白玉容归感觉心被撩拨,适时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笑着对她道。 苏珝错没有怀疑,轻轻的点头。 第364章 追截 沐浴一番之后,的确神清气爽了许多,白玉容归细致将换洗的衣服放在了她伸手可及的地方,是她偏爱的红色。她握住衣服,换上之后,披发走了出去。 白玉容归披了一件外袍,遮住了那明显的伤疤,见她走来,从床上起身,道:“我已经吩咐小二去准备饭菜了,不用出去,就在房内用膳吧,之后休息一下,我们再启程。” 苏珝错听了之后,有些意外,“我们要去哪里?” “等我将诏月的事情处理好,你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白玉容归温柔的望着她,许诺道。 苏珝错愣住,“你不想得到诏月,不想成为主宰它的人吗?” 她以为他费尽心机得到诏月就是想成为它的主宰,将自己因它所受的屈辱狠狠踩在脚下呢,可是没想到他不是这样想的。 “我为它失去得太多,受得痛苦也太多,不想再被它操控,也不想再失去了。”白玉容归声音温浓,语气低柔,“阿珝,我要你就足够了。” 骤然涌上鼻尖的酸涩让苏珝错有些承受不住,她温柔一笑,回以她能给的所有温柔。 苏珝错看了看桌上的菜,虽然不丰盛,但是也不错,撑着头坐在桌子前,双眼看着对面的空位,不知怎么就失了神。 待白玉容归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她都还没回神。 “怎么不吃?”他落身在她的身旁,轻声询问正在出神的人。 苏珝错猛然惊醒,侧头看着刚沐浴出来的人,低声答:“等你。”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但是那时的白玉容归却从里面听出了天长地久的味道,那一刻心头涌现大批暖意,将他数年以来修筑的坚强冲刷得一分不剩。 正要开口说点什么,紧闭的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人同时回头,就见九虚也换了一身衣服,同色不同款,急色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扫过苏珝错之后,微微颔首,躬身对白玉容归道:“主子,这里不对劲。” 两人听闻心头同时一凌。 “可是发现了可疑之处?”白玉容归面色瞬间又阴了下去。 “嗯。”九虚点头,解释道:“我们进来的时人来人往没发觉,但是现在外面气氛不对,之前来往的人不知为何都停滞在了街头,虽然看起来是在各自聊天,但是他们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这里,而且这里的老板与店小二也很奇怪,我之前失手打碎了他们房中的花瓶,他们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一个具体的价格,所以属下觉得不对。” 听到这里,白玉容归的脸色蓦地凝住,“的确有古怪。” 苏珝错听完之后,点头认同:“若真是这里的人,他们不会不清楚自己的物件价格。” 这里的人远离皇城,都是一些比较本分的人,日子一定是过得精打细算,不会不知道价格。 白玉容归没有迟疑多久,目光倏的聚在了九虚身上,“昨夜你可看到楚衔玉被烧死在火中了?” 九虚脸色微变,摇头。 “怎么了?你认为是他?”苏珝错听闻好奇的问,昨夜她昏迷之前楚衔玉还没失去踪迹,只是被大火盖住了身影,后来的事她就不清楚了。 “只是怀疑,不然就是云穹,但是不管是谁,对方对我们的敌意或者是杀意已经十分明显了,这里不能再呆,即刻就走!”白玉容归说着,披上披风就拉着苏珝错走了出去。 九虚在身侧护卫,他们临时带着的十个人随性在后。 刚走出客栈门,行走在街道上的人的目光就不期然的撞在了他们身上,苏珝错心头一凌,这些人真的是在监视他们,是谁算到了他们会在这里落脚,在这里等他们? 来不及细想,外面的人见白玉容归一行人走出来,就朝马棚走去,他们来时没骑马,这时去马棚无疑是要逃走,当即就动了手。 “拦住他们!”人群中有人爆发出这一声嘶吼,举刀便朝她们冲去。 其他人纷纷响应,撕开了外衣,拔出佩剑,纵身一跃也加入了进来。 前方的路瞬间被从天而降的人拦住,白玉容归后退一步,九虚立刻上前拦截对方逼过来的剑。白玉容归拉着苏珝错站在中心,跟在后满的十人立刻铺开队形,几人绕圆将两人护在里面,从各个方向阻截了对方出其不意的杀招。 对方虽然人多,但是没有白玉容归的人厉害,招式也不如他们那般一刀毙命,很快对方的人就损失惨重。 有那十人护卫,九虚也轻松了些,退回到里面近身保护两人。对方的人马不断倒下,一条血路被开掘出来,一行人朝着马棚走去。 后方的人似乎打定了注意不让他们离开,立刻追上,很快双方又缠斗在一起。 “他们的主子似乎在这里,所以他们一直在阻拦我们。”苏珝错看着对方的攻势,低声对白玉容归说道。 “嗯。但是我担心对方一来,我们就走不了了。”白玉容归知道幕后之人不是云穹,便是楚衔玉,无论是哪一个人只要对方赶到了这里,那说明这些人的援军就来了这里,到那时他们寡难敌众很难再突围了。 “那我们快走吧。”苏珝错明白白玉容归的考虑,催促他从人群中钻出去。 两人刚走到马棚,上马准备突围,就听墙外响起了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快速的包围了四周。 “主子,怎么办!”九虚听闻这个响动,请示白玉容归。 “顾不得许多了,先冲出去再说。”万一对方布下了箭阵,他们身陷这里想要逃脱更是难上加难,“走!” 苏珝错与九虚立刻跟上,三人骑着马快速的朝正街旁边的小道扎去。后方的十人见到主子成功脱险,纷纷脱身上马,趁势而出。 随性而来的大军见到几人突围而出,为首的人立刻发令:“拦住他们,不惜一切!” “是。”后方的人高声回应。 顷刻间,宽阔的大街上尘土飞扬,尘沙漫天,急促的马蹄声追着前方的人极速追去。 白玉容归在前领路借着地形绕开了后方的追兵,但是因为对这里的地界儿不熟悉,不敢太深入,所以很快又被人追上。 他的人在追逐的过程中,也与对方展开着马背上的厮杀,锵锵的兵器相撞声不绝于耳,哒哒的马蹄声从不间断。 一个不大的小镇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外面又是一条山路,崎岖蜿蜒,且地势险要,路上灌丛四起,树影横斜,看似苍脊,却隐藏着不知名的危机。 驰行了一阵,苏珝错从马上回头看着后方的人,那十人没有追出来,但是后面的追兵却源源不断的追了出来。 “他们追来了!”她大声对前方的白玉容归喊道。 白玉容归没回头,飞快的御马道:“绕过前面的山头,我们找机会隐遁。” “好。”苏珝错点头,狠抽了一下马,马撒蹄跑起来。 跑着跑着,却见不曾回头的白玉容归突然回了头,而且脸色还渐渐凝重了起来,她正要回头,却听白玉容归叮嘱道:“走,不要回头。” 苏珝错心头疑惑,咬牙继续前行。白玉容归的马已经越过了前方的山头,但是他却在马儿隐身在山头之下的那个瞬间纵身从马背上腾起,不由分说就落在了苏珝错所在的马背上,在苏珝错还来不及问话的时候,就覆住了她握住缰绳的手,低声道:“快走。” 苏珝错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听白玉容归的声音没有变化,立刻加紧马腹,马儿腾跃之后绕到了山坡之下,只是山势过陡,两人没注意一下子就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白玉容归怕伤到苏珝错,用全身护住苏珝错,两人落地之后翻滚了几圈才止住了趋势,苏珝错听闻耳畔一声闷哼,知道白玉容归受了伤,立刻从他怀中爬出,仔细的查看他的脸色,呼唤道:“容归,容归,你怎么样!” 白玉容归动了动受力过重而有些裂痛的身体,蹙眉答:“没事。” “主子,他们追来了,快走!”九虚也绕过了山头,从上方边跑边喊道。 白玉容归立刻起身,但是刚动腿骨处就传来尖锐的疼痛感,让他的脸皱作了一团。 “你伤到了哪里?”苏珝错看着白玉容归骤变的脸色,惊慌的往下看去,没有看到鲜血的痕迹,那就是骨头受了伤。 “可能摔下来伤了骨。”白玉容归右腿暂时无法用力,忍住疼对苏珝错道。 九虚走下来,立刻架着白玉容归,让白玉容归将自身的重量大部分压在了他身上,对苏珝错道:“姑娘快走,对方人很多,我们怕难以抵挡,先找一处容身之所再说。” 苏珝错一直没弄明白,来的人到底是谁,但是看九虚面色凝重,加上白玉容归还受了伤,没有多问,跟着他们沿着山路下行,逃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 山洞潮湿,阴暗无光,但是却隐蔽安全,四周没有异响,说明对方的人还没有搜到这里。 “怎么回事,那些人是谁!”见暂时安全,苏珝错望着扶着白玉容归的九虚问道。 一番吃力的行走,九虚的体力消耗极快,答:“是西戎的人。” “你是说云穹!”苏珝错讶异。 温陌君与对方的盟约破裂,云穹为了得到诏月,所以要杀了白玉容归来绝后患吗? 第365章 被困 山洞中都是潮湿的水汽,没法坐下休息,九虚就提议去外面找点干草,苏珝错点头上前站在白玉容归的身边,用肩膀撑住他的重量,以防他跌倒。 九虚转身走了出去,苏珝错与白玉容归相依而站,看着他面不改色的脸,苏珝错担忧道:“这里寒气重,你若是腿骨受伤,会不会留下寒症。” 说着她就开始脱自己红裙外面的棉质外挂,白玉容归见她这个动作,避开伤退换了一个姿势,止住了她的手道:“没事,应该只是骨折,没有伤及要害,这里寒气重,你身子虚,不要逞能了。” 苏珝错被他按住了手,抬头看着他,那双澄明的眸子盛满了温柔,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低声道:“突然我发现我很没用,温陌君被病痛折磨我没有半点办法,你如今受伤我也束手无策,容归,容归,我好怕!我很怕。” 白玉容归没有想到自己的受伤会让她这样害怕,疼惜的顺着她的背,温热的唇轻侧,深深的吻着她的侧脸,缠绵而悠长。 “别怕,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也不会。” 苏珝错紧紧的抱着他,“我知道,但是我还是会害怕。” 失去了温陌君的她,没有勇气再失去任何人。 “容归,整个天下,只有你才属于我。” “恩,我永远都是。”白玉容归细细的吻着她,用着自己的温度安抚着她的不安。 外面响起了靠近的脚步声,苏珝错收起了自己的脆弱,望着一眼情深的白玉容归,失效道:“我越来越患得患失了。” 白玉容归从善如六:“那是因为你越来越在意我了。‘ 九虚从外面走进来,看着神色如常的两人,眼中微微有了暖意,他将草铺在了他们旁边的地上,道:“主子先休息一下吧。” 苏珝错扶着他坐下去,虽然已经极尽小心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弄疼了他。 “我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九虚看了看白玉容归,这得看主子的安排。 白玉容归拉着苏珝错就势坐在了他的身旁,答:“等我们的援军,不然我们此刻出去只会成为他的俘虏。” “云穹有兵力,为何不趁着诏月群龙无首的时候去抢占先机,反而在这里狙击我们?”苏珝错不明白,一心想要称霸天下的人怎么会对他们穷追不舍? “你太低估了他。”白玉容归靠着她,洞内太寒,靠在一起才能不那么冷,细心的将苏珝错冰冷的手放在了怀中后,才继续解释道:“云穹想要诏月,但是诏月却被出现遇到人占据,那些人在里面盘踞,他从外面攻未必能获胜,说不定还会让自己损失更多,所以他想从内部瓦解他们,也句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苏珝错领悟极快,“他是想从你身上得到玉佩。” 那个玉佩是破国的玉玺,只要有了破国的玉玺,其他人就算是楚衔玉的人,也不会盲从他的决定,加上云穹也是擅长谋算仁心的人,想要瓦解楚衔玉肚势力也就指日可待,诏月纳入了怀中,那离称霸天下就更近了一步。 “对。”白玉容归点头。 “可是那玉佩不是一直在我身上吗?”说着苏珝错摸了摸自己的衣服,才想起之前已经换了衣服,玉佩没有在她身上了。 白玉容归看到她呆愣的神色,笑着从自己的怀中将玉佩掏了出来,“我怕它丢了,就替你保存着它。” 苏珝错望着那玉佩,“容归,你之前为何要把它给我?” “当时只是觉得它在你这里更安全,而且没有人会想到玉玺已经变为了玉佩。” 苏珝错伸手握住玉佩,十分用力,“真的是父亲给你的吗?” 白玉容归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表情有一瞬的阴沉,随即笑答:“当然不是,当初苏闻以为我不可能出得去那个密室,但是却不知我曾出去过一次,这个玉佩是我从一个空置的房间中找到的,本想着靠着他帮我将人引出来,但是没想到一隔便是十年,再见的时候我从苏闻的声音就听出了他就是当年的那个人,无意得知你是他的女儿,也就有了为何温陌君会另娶旁人不娶你的那件事,所以你失去的一切也有我的责任,你不必再介怀这件事。” 他的声音平淡而自然,没有之前的那抹悍戾之气与痛恨之色,苏珝错听后将头靠在了他身上道:“过去了,你现在只是容归,你的这张脸是为我而筑,为我而归,你便只是我一人的容归。” 白玉容归听后温暖一笑,“是,我为你而归。’” 两人相视而笑,猛然间却听闻有一片脚步声在山洞附近响起,因为洞内空旷,回音极易被捕捉,所以听起来分外清晰。 苏珝错心头一紧,仿佛那些脚步声都踏在了她心上。 九虚屏息放轻脚步朝洞口走去,手中的剑半握着以便有人攻入时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击杀对方。 苏珝错不敢怠慢,全神戒备,容归受了伤,她必须保护好他。 “‘陛下,四周没有发现。”外面想起一个人响起了一人的汇报声。 苏珝错目光一顿,陛下!真是云穹! 对方听闻汇报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阵,苏珝错却觉得这样的沉默是因为他在扫视四周,寻找可疑之处。 果然片刻之后,他冷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这里地势空旷,易躲难寻,他们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会逃远,一定还躲在这附近不起眼的地方,你们给我搜,一只蚱蜢也不要放过!’” “是!’”周围的人异口同声回答。 听闻对方势气昂扬的回答,洞中的三人都变了脸色,这里地方不大,若是云穹的人真是一寸一寸的搜,那他们就藏不住了。 “我们要拼一拼吗?”苏珝错握紧了剑,轻声问道。 白玉容归对她摇手,静观其变。 三人呆在洞穴之中,屏息静待外面的人突然冲入的那一刻。 但是让他们意外的是对方在四周苦寻了一个时辰,愣是没有发现他们。外面的脚步声嘈杂而混乱,而且还隐隐响起了兵器交割的声音,听着听着苏珝错忍不住了。 “这是怎么了?” 白玉容归表示无解,两人的目光同时望着九虚,前者是暗许,后者是不解。 九虚下意识的回头看到两人同时望来的目光,领悟的点头,起身朝外面走去。 “哎!”苏珝错出声想要阻止,却发现九虚已经极快的闪身出去了。 看了看身旁的人,她无声叹息,看来九虚平日里被白玉容归差遣得已经可以用眼神交流了。 “腿僵了没?”等待的过程,洞穴之中只剩下了她与白玉容归,苏珝错看他受伤的腿不曾挪动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怕血液不通畅,影响恢复。 白玉容归含笑摇头,“我没那么脆弱,不要担心,这点小伤不碍事。” 苏珝错听他这么说,不以为然,让他坐好,自己蹲身伸手去碰他的腿,虽然已经尽可能的轻柔,但是在触碰到他的腿的时候,他的眉头还是不可避免的一蹙。 “容归,真的只是骨折吗?”她不敢再动,出声质疑。 白玉容归恢复了常色,答:“嗯,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不要多想吓到你自己。” 他伸手让苏珝错回到自己的身边,苏珝错不情不愿的起身,重新坐了过去。 刚坐下,九虚就从外面回来,带回消息称:“楚衔玉没有死,也找到了这里,正好碰上了云穹,双方的人马打得激烈,应该暂时顾忌不了我们。” “既然这样,我们快出去吧。”苏珝错记挂白玉容归的伤势,怕拖下去会让他的腿伤更严重,建议道。 九虚面有难色,“我们出来时是骑着马的,眼下我们的马都没了,虽然外面他们打得厉害,但是不能保证对方一定不会发现我们,若是他们都发现了我们,以我们三人之力想从千军之中突围,几乎不可能。” 他说得直观,苏珝错明白其中的艰难,只得闭嘴,努力找寻其他办法。 白玉容归见苏珝错一直记挂着他的身子,不忍她备受煎熬的内心再惶恐不安,便道:“我们的人可有消息?” 九虚无奈摇头,“至今还没收到任何信号。” “那就再等等,到了夜晚,应该比现在好逃走一些。”白玉容归回过头对苏珝错解释。 苏珝错点头,九虚也同意。 因为怕被外面的人发现,加之洞穴并没有明显的挡风口,他们不敢生火,潮湿寒气随着四周温度的降低,愈发森冷蚀骨,加之他们两天未进食,体力一定程度上耗损,因此他们都保持着自己最舒适的姿势等待天黑。 九虚守在门口,全神贯注,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苏珝错坐在里面与白玉容归靠在一起,等待的滋味极其的漫长,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受伤在身的情况下,让她饱受了煎熬。 终于天色开始暗了下去,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风悄然刮过洞口,细碎的钻了一小波进来,让本就寒冷的洞穴更是彻骨。 苏珝错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让一直浅眠的白玉容归惊醒,关切的询问道:“怎么?冷了吗?” “没有。”苏珝错摇头,突然忍不住笑了:“容归,你可曾想过有一日你会有这般狼狈的一天。” 从她认识白玉容归开始,他就是一个耀眼的存在,从处事不惊的王爷到翻云覆雨的掌权者,他一直都是持稳淡然的,如今日这般憋屈的藏身在洞穴中等待天黑逃走的情况,怕是不多见。 第366章 被骗 “我是没有想到过,你和我在一起后竟然会有这么办狼狈的一天。”白玉容归低声回答。 苏珝错听闻,忍不住暖了心。 外面的冲突似乎弱了下去,随着风那些声音渐渐小了,到后面连一丝生息都没有了。 “主子,外面没声音了。”九虚惊讶开口。 白玉容归与苏珝错止音,两人一同聆听,果然四周恢复了安静。 “这是怎么回事?”苏珝错也疑惑了,“难道是分出了胜负?” “或许。”白玉容归也是模凌两可。 “那属下前去查看一下。”九虚提议。 苏珝错不忍心让九虚一个人跑,今天探听军情了数次,也该让他歇息一会儿了。 “我去吧,你在这里看着容归,反正在这里呆久了,我感觉四肢都僵了。” 白玉容归不放心道:“万一你出去正好遇上敌军了呢?” “遇上了我有办法应付的,不要担心。”苏珝错宽慰道。 白玉容归握住她的手,道:“我会担心。” 九虚看着主子不舍的表情,主动请缨:“姑娘,还是让九虚去吧,你照顾主子。” 苏珝错有些不好意思,随即蹲身主动在白玉容归脸上轻啄了一下,道:“我去去就回,九虚去了那么多次,该歇息一会儿了,不然待会儿杀敌都内力不竭。” 白玉容归被她这样一安抚,心头安定不少,但是还是有些不舍,可是见她想出去活动又不好再坚持。 “一刻钟,你没回来我便让九虚去寻你。” “好。”苏珝错点头,回头正好见九虚正不自然的别开脸,不禁赧然,硬着声音叮嘱他好好照顾容归之后,她悄然的滑入了夜色。 身子轻巧的攀爬上树,接着无边的夜色与树枝藏身,站在树尖放眼四周,除却墨色什么都看不到,连一丝星火都目不所及。 两军交战,不说人数不少,就说伤兵弱将的转移就需要时间,他们怎么会那么快就消失了? 她怀着疑惑再往前游行了一截,目光四处打探,终于在一处树叶繁茂的缝隙间寻觅到了一丝火光。伏身小心的拨开树叶,就见到树下染着一个篝火,四周歇息着一些缠着纱布,或者扶着手臂的伤病。 从他们的服饰上,她看不出不同,他们又在歇息,没有交谈,一时之间她真看不出,这些人是什么人?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人群中终于有人出了声,“陛下此刻应该是到了诏月皇城吧。” 众人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人答:“陛下天没黑就离开了,此刻应当是抵达了吧。” “那就好,也不枉费我们与那奸诈的楚衔玉交战一场。” “是啊,只要占领了诏月,那陛下海纳诸国的目标就指日可待了。” “日后我西戎便是这片土地上的王者,走出去也比其他人高一份气势。” “可不是,我们可是功臣!”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了起来,仿佛他们的陛下只要抵达了诏月,就一定能拿下诏月一般。 苏珝错听闻他们的话,心思转了几度,随后悄然抽身离去。 细微的树响,如风声齐鸣,仿佛不曾有人发现。 回到洞穴口,她警惕看了四周,才钻入其中。 走进去之后,白玉容归已经换了一个姿势靠在石壁上歇息,见她回来,浅然一笑道:“回来了。” 因为光线不明,苏珝错看不见他脸色正在转白,但是听他微显无力的声音,也让她心悬了起来。 苏珝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在微白的肤色下却翻滚着一股又一股不正常的热潮,“容归,你发烧了,是不是伤口恶化了?” 说着她的手就往下探去。 白玉容归眼疾手快握住了她的手,道:“没事,先说说你探听的结果吧。” 苏珝错见他阻拦就知腿伤一定不只是骨折那么简单,一定有地方比骨折更严重,但是他不想让自己看,她也不忍多耗他的精力。便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外面的人已经撤了,只留下一些伤兵在滞留。云穹天微黑的时候已经带人赶去了诏月皇城,说是要今夜拿下诏月,所以我们现在就有机会离开这里。” 白玉容归听闻之后,将头靠在石壁上缓解一波晕眩感,继而才道:“九虚,出去联系一下我们的人,看看在不在附近。” “是。”九虚走了出去。 苏珝错支起身,伸手细细的摸索着白玉容归的脸,从额头到脸颊,再到颈部,就连他握着自己的手都比她烫了许多。 “容归,不管有没有人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可以先回到那个镇,他们都走了,而且他们一定不会想到我们再回到那个镇上的,所以那里也暂时是安全的,等你先养一夜的伤,我们再赶路也来得及。” “阿珝。”白玉容归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的身子在这段时间的折腾下也变弱了些,若是以前这点伤他从不放在心上。 “答应我,好不好。”苏珝错不敢再冒任何一丝的危险,怕结果又是她承受不起的。 “好。”白玉容归答应。 “主子。”九虚从门口快速的走了进来,“我们的人已经来林中了,很快就会找到我们,我们可以随时离开这里。” “好,现在就走。”白玉容归听闻自己人来了,心头轻松了些,不然只有他们三个人,自己又受了伤,他断不会答应让他们两个人冒险出去的。 达成一致后,苏珝错撑着白玉容归往外走,因为伤势加重,白玉容归每迈一步都觉得,腿跟碾碎似的疼,但是怕苏珝错会担心一直强忍着没开口,不多时就满头大汗。 三人趁着夜色,小心前行,可以放轻的脚步声在死寂的林中还是清晰可闻,这种前途未卜,吉凶难测的感觉让苏珝错本能的感觉不妙。 但是想到云穹已走,楚衔玉也不在,她的心就稍微安定些,这个时候宁可遇上野兽,也不愿遇上纠缠不清的那两个人。 正想着,异变毫无征兆的发生! 原来漆黑的四周突然涌现了一片火光,明亮的光亮映入眼中,他们本能的止住了脚步,九虚立刻站到两人的身前,防备的盯着四周。 “果然引蛇出洞了。”一声夹杂着轻笑的声音随着火光的燃起,悠悠慢慢的飘了过来。 三人定睛一看,就见黑暗中,与暗同色的身影迎着火光走了出来,修长的阴影压在火光之上,垄断了光亮,留给他们满目的黑暗。 “你故意如此,为的就是骗我上当!”苏珝错听闻他的话,震怒质问。 “就许你们躲起来不被发现,就不许我使计引诱你们出来吗?”云穹扬唇,笑容却极为冷淡。 “那之前的双方厮杀也是你派人在作息!”苏珝错又提出质问。 “那是自然,虽然朕没找到楚衔玉的下落,但是朕不着急,比起他,我更担心白玉容归,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自然要先除心腹大患。”云穹好耐性的解释。 “卑鄙!”苏珝错斥骂。 云穹面不改色,笑着迎视。 九虚发觉自己被骗,一脸怒色的望着他,手中的剑微微斜起,准备随时出售削了云穹的脑袋。 “难得西戎陛下为了对付本王而煞费苦心,但是今夜事实怕未必能如你所愿。”白玉容归强撑着精神,笑着迎对。 “是吗?”云穹立刻反问,随后看了看苏珝错道:”闹我们就耗着吧,看看是你的命长,还是我的耐心长。“ 他的目光别有深意的扫过白玉容归,他气息不稳,脸色泛白,一看就是受了伤,而苏珝错满目焦急,怒火染眉,自然是不能等,这个赌注他不会输。 果然苏珝错听闻他的提议脸色就变了,“你不是一直想得到诏月吗?如今诏月群龙无首,正是你的机会,为何你不去抢占先机,反而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此刻去诏月可不是明智之举,要知道此刻楚衔玉就在诏月忙着消除异己,整顿军心的事呢。真正的先机在你们这里,等我拿到我要的东西,再回去无异于探囊取物,我何乐而不为呢?”云穹轻笑着回答。 “云穹,你何时变得这般卑鄙了!”苏珝错大惊,想让楚衔玉先除却权杖上的荆棘,再通过玉玺从他手中顺理成章的接过毫不刺手的权杖,云穹的心计深到叫人可怕! “那是因为你一向看人只看美好的一面。”云穹用着微重的音调解释道。 “我不会给你的。”白玉容归不想再跟他浪费唇舌,直言拒绝。 “没关系,那我们就耗着。”云穹毫不在意,双手环胸的等待。 “容归。”苏珝错望着白玉容归,此刻他正病着,而且夜晚最是寒冷,若是他还要露宿在外,身子怎么受得了。“要不然你先给他,之后我再从他身边偷回来?” “不可!”白玉容归毫不犹豫的拒绝。 苏珝错看了看四周的人,一脸沮丧,“但是此刻想要突围也很难。” “再等等。”白玉容归还是不肯答应。 “哦,对了!”一旁的云穹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又开口:“你若是在等你们的人,我劝你还是别等了,因为他们已经被我的人吸引到别处了去了,就算等怕不是一时半刻这么简单了。” 苏珝错的底线一再被云穹触及,她又恨又怒的瞪着他,他就是将一切算计好了,等待他们入局,好任意拿捏。偏偏自己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站在前方的九虚也怕白玉容归的身子拖下去会出事,稍微了退了两步道:“姑娘,待会儿我去吸引他们,想办法缠住云穹,你带着主子设法离开,能逃得一时是一时。” “可是你一个人怎么招架得住他们,而且我带着容归又能去哪里!”这里四周都是山林,没有藏身之处,他们的人都被云穹拖住,不能接应,就算她带着白玉容归从这里走了,难保不会很快就被云穹再度追上。 九虚眉头紧锁,也知事情艰难。 第367章 自以为是 两人死沉间,白玉容归强撑住的身子虚晃了一下,让苏珝错的无措更是爆发。 “容归,可不可以……” “不行!” 话还未完,就被白玉容归坚决拒绝,他知道苏珝错是想让他将玉佩交出去,他不会答应的。 “可是你比玉佩重要得多,再说了不过就是一个破国玉玺,我们拿来也没用,大不了到时候你再重新送给我好不好?”苏珝错有些急了。 “阿珝!”白玉容归也动了气,目光深深的绞着她。 这不仅仅是玉玺,更是他们的定情之物,承载了他对她所有情愫,也沾染了她对自己的坚守。 不是其他物品可以代替的。 苏珝错见白玉容归这般坚持,只得闭嘴,纵然玉佩承载着两人之间无法言诉的东西,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死物,能看到他这般坚持这份执着已经足够,可是他却不明白。 “我不会给你的。”白玉容归见苏珝错不说话,侧过头对云穹坚决说道。 字字顿挫,异常清晰。 云穹望着白玉容归的目光闪现出一份讶异,似乎也没想打他能够在苏珝错面前这么坚持,目光一转,又有一计涌上心头。 “你不给,是因为你不敢面对一个人的死亡吧。” 白玉容归眼睛微微一瞠,瞳孔收缩。 苏珝错听闻却不明所以。 见到两人的表情不一致,云穹的嘴角蔓上了得意的笑,对待白玉容归,他希望是和平解决这些事,因为出于两人曾互帮互助过,而且对于他的经历自己报以了某种钦佩之情,所以他不希望自己与他之间真正走到两不相容的地步。 “看来有人并不清楚温陌君的死啊。” “什么意思?”苏珝错听着云穹暗示意味明显的话,疑惑的问道。 “阿珝。”白玉容归突然紧紧的捏住了她的手臂,怕她会再度离开自己的怀抱。 “你对玉佩的执着应该是对温陌君的愧疚吧,因为整个人生颠覆中他是最无辜的人,他要的不过是一份温暖,也要得很纯粹,但是随着身处其中的每个人开始翻云覆雨,他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个苦果。而且到了最后为了不成为你们心头的负担,不阻碍你们的幸福,他甘心成为牺牲的那一个,不让你为难。” 苏珝错听着云穹的挑拨,脸上的疑惑转为了震惊,白玉容归密切的关注着苏珝错的表情变化,见到她真的有所动容的时候,捏着她手臂的指尖骤然发力,让她疼得蹙眉。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牺牲的那一个?” 云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话题抛给了沉默不语的白玉容归,“这便是你一直不敢告诉她的原因。” 白玉容归恨恨的盯着云穹,沉默不答。 苏珝错却转过头,紧紧的盯着他,“容归,你又骗了我?” “不是。”他断然否认。 “那你告诉我,温陌君是怎么死的!”她的表情由震惊转为了紧张,极力压制的声音溢出了丝丝恐慌。 白玉容归望着她,字字质问:“你到底信不信我!” “这不是信任的问题,这是你为何不肯告诉我真相的问题,你在掩盖什么,或者你不想让我知道,是否也是对我的一种不信任。”苏珝错的目光含着一份深切的悲。 两人都深深的凝视彼此,难以置信上一刻还相互诉衷情,表心意的他们,在这一刻又面临了如同跨不去的魔咒般的问题。 “说到底,其实在你的心里占比更大的人还是他,是不是?”对视之后,白玉容归嘲讽的勾唇,眼中亦是散碎的光。 苏珝错看到之后心头钝疼,脸上却是隐忍的淡然,“所以你到底还是骗了我!” 白玉容归听后,低低的笑了起来,一直紧握着她的手突然就有些握不住。 “我不过是你怕你无法面对那般绝望等死的温陌君,怕你无法承受他施以在你身上的最后伤害,不想我守护的一份心在你眼中却成为了不可饶恕的欺骗。” 苏珝错听闻,心扉俱震,绝望等死!温陌君是在绝望等死! “不错。”看到苏珝错震骇的脸色,白玉容归终是承认了,“为了成全你我,也为了不让你再为难,他选择放弃了自己不长的余生,孤身留在了那场大火,等待死亡一步一步笼罩他,身心俱毁。” 苏珝错呼吸猛地被截断,她以为……她以为温陌真的是在逃跑的路上体力不支,精力耗损而气绝身亡的,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真正的死亡竟是如此惨烈,与残忍。 心头突然拍起了惊涛骇浪,震耳欲聋的将她平静的内心拉向不知名的底端。 看着微微喘气却不答话的她,白玉容归手臂用力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却又被理智拦住了冲动,目光挪不开她,只能在她身上一再沉沦,一再堕落。 “其实得他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的人,是我,让他不敢再面对痛苦的人,还是我,将他弃之不顾绝望至死的人,依旧是我!”苏珝错身形一晃,步步后退,脸上突然涌现了他始料不及的绝望,“那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获得幸福!” 这一句话是她用着嘶喊吼出来的,在它出口的那一刻,也以着同等的力量摧毁了白玉容归潜伏在心底的期待与嘶喊。 顷刻间,两人再度被事实推到了难以逆转的绝境。 白玉容归就知道以苏珝错的性子难以接受这结局,但是没想到她竟还会嘶喊出这样一句伤他至深的话,如今他们的幸福都逃不开温陌君绝望至死的阴影,两人都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幸福。 这才是温陌君最后的用意,死也不能让他们在一起,是吗? 看到两人果然反目,云穹志在必得的一笑,虽然这样是有些卑鄙,但是不想为难他们,只能如此。 两人的对视由之前的激动转为了一股实际压抑在众人心头的悲哀,连带着浩瀚的夜色都成为了这幕绝望的背景,让人不忍直视。 九虚望着再度轻易被挑拨的两人,心头怨恨却不知该如何挽救。 苏珝错退出了白玉容归的怀抱,两人从亲密无间,生死同对,再度一条无形的缝隙分裂为两个独立的个体。 白玉容归想要出口的挽留在触及苏珝错那难以自拔的悲伤时,止在了唇间,话锋一转,道:“所以你我终究还是无法结双,是吗?” 苏珝错顿住,心头嘶喊不是这样,但是脸上却还是紧紧绷住,如今迫于形势,她为了让他交出玉佩,别无他法。 她的尖叫全数隐没在了心间,容归,我可以失去任何东西,除了你,除了你! 她没有回答,殊不知相对于她的语言,其实默许的杀伤力更大。 那一刻白玉容归觉得自己被销毁于无形。 云穹见两人的气氛差不多到了火候,适时开口道:“我只要玉佩,保证不伤你们分毫。” 苏珝错闻言,看了看四周,几乎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目光平静而又深切的望着白玉容归,这一次她只能赌云穹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白玉容归听闻云穹的保证,脸上近乎枯败的绝望在那一刻被收起,他抬起了手,朝自己的怀中探去。 苏珝错与云穹同时被吸引住了目光。 他眉峰平和,目光冷静,嘴角微抿,整个脸色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那简单的动作却无端端的让苏珝错觉得发慌。 那个动作不过是眨眼就完成的,但是她却觉得极其的漫长。 白玉容归完成了掏的动作,紧接着便缓缓的摊开了手心,那块雕刻精美,纹路惊奇的玉佩安静的躺在他的掌心,如玉的手,绝美的玉凑成了一副让人一看便为之沉心的慑人之景。 云穹看到那块玉佩,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从纹路上看不出破绽,但是从错综的手法与匠心独运的设计中他窥视到了不同之处。 玉佩出现,他也放松了一下心态,“既然容亲王已经拿出了玉佩,那……” “我不信你。”白玉容归收起了掌心,挡住了那精美的玉佩,也打断了云穹的话,“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把玉佩交给你。” 云穹扬眉,“不知你认为的安全地方是怎么个安全之法?” 白玉容归扫视了四周的人,答:“至少不会是这样的困局。” “好,我可以单独跟着你,直到你抵达你说的安全之地,将玉佩交给我为止。”云穹没有过多的犹豫便答应。 九虚诧异的望着白玉容归,他真的要交出玉佩吗? 苏珝错听到白玉容归的话,一直紧绷的心弦微微放缓,听闻云穹的话,心头的迟疑也开始变得坚定。 若是只有云穹孤身随行,那她加上九虚或许还是有办法制衡他的,这样也就有了逃生的机会。 “但是,”云穹继续未完的话,半威胁道:“天亮之前,我一定要得到玉佩,你不要犹豫太久,否则我也会做出我不想做的事。” 白玉容归漠不在意的收起了玉佩,“既然这样,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说。”云穹十分好说话的点头,认为他要求的不过是可以供他逃离的工具。 猛地,苏珝错看到白玉容归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她的心随之一沉。 “你先放她走。”淡然的语气,没有商量余地的决定。 “容归!”苏珝错忍不住冲动,出声唤道。 云穹虽然意外,但是也没有觉得蹊跷,回头看了看苏珝错,点头答:“可以,我还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不必,你让她此刻走便是。”白玉容归漠然拒绝。 “我不……”苏珝错上前一步,冲口而出。 “你如今还有留下来的理由吗?”话未完,就被白玉容归蛮横截断。 第368章 背水一战 苏珝错表情错愕,他真的信了自己之前的话,认为自己真的怪了他。 “我不想看到她。”白玉容归别开了头,对云穹道。 云穹一脸遗憾的追问,“你可是想好了?” 没有听到白玉容归的拒绝,苏珝错拔腿就要朝他奔去,随之就被云穹的人挡住,隔着人群,她听到云穹的发令,“将这位姑娘带走,送到安全的地方。” “谁敢动我!”苏珝错运力,别在身侧的剑倏的拔剑,剑尖对准了来人的喉咙。 白玉容归见她不肯走,目光在她身上停滞了几秒,然后再对云穹道:“既然她不走,那我走。” 云穹不明白,为何他看到苏珝错不肯离去却更加不高兴,仿佛是在刻意躲着她了一样。但是看在玉佩的份上,他还是吩咐人放行。 累在前方的人骤然退若潮水,望不见的前路终于在眼前现行。 九虚放下了剑,却不敢放下戒备,上前扶住白玉容归,目光却犹豫的望着被苏珝错围堵的苏珝错,“主子。” “我意已决。”轻飘飘的四个字,却重如泰山的堵住了九虚的话,也压碎了苏珝错的心。 “容归!”苏珝错想要冲出人墙,却被牢牢堵截。 白玉容归最后看了一眼被人群挡住的苏珝错,只能看到那红裙的某个片段,继而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你们等在这里,切记不可伤了她。”云穹随即跟上,临行叮嘱了自己的人一句。 “是。”里面的人重声回答。 苏珝错难以接受白玉容归真的将她放之在这里,手中的剑往前一刺,剑尖抵拢面前人的喉咙,厉声道:“让开!” 对方岿然不动,势若大山。 苏珝错内心惶恐,白玉容归的做法超乎了她的预料,她担心路上会有变,担心他会真的抛下自己,担心他们会真的错过,心头的恐慌蔓延成殇。 她后悔了,她不该自以为是的逼白玉容归交出玉佩保命,不该自行独断,他们不交出玉佩不过是一死,至少两人还是在一起的。 可是如今,他真切的抛下了她,真的不管她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迸发出如血般赤红的光,手中的剑刺入了对方的喉咙,“我再说一次,让开!” “不让。”对方的回答也是干脆利落。 苏珝错冷哼一笑,剑被灌入了内息,杀机尽显。 对方感觉杀气扑面而来,抽身后退,同时避身一躲。 却不想苏珝错的攻势极快,剑锋化作一个银点,密如细雨般罩下,他迫于云穹的交代不敢力拼,被她狼狈追杀。后察觉对方的内息不下于他,这才严肃以对,然面对苏珝错强劲之力与锋利的杀气,他还是慢了一拍。 一躲一追,两人已经来到了五米开外,四周的人静默的看着他们的对战,仿佛料到了苏珝错不可能从那人手中逃脱,或亦是碍于那人没有开口,仍旧站在了原地。 剑气一横,斩断了就近的一棵树,对方的剑光擦着苏珝错的额头划过,在粗重的树身上刻在一道狰狞的伤口。 人影翻飞,银光四溅,林中的风因为两人的对战开始有了回旋之音,在对战进行了几十个回合之后,苏珝错抓住机会,朝对方避让的胸口刺去。那人应对极快,往后躬身,极速退去。 下一秒却愕然的发现本该追来的剑突然调转了方向,那个女子一脚踏在树上,几个错过就灵活的消失在了树林之内。 退去的身影往后坠了好一阵才止住趋势,他站定身子从内力往四周扩散探知情况,却四周已经没了对方的呼吸,惊讶之下他发出号令:“追!” “是。”围堵在林间的人这才三五成群的纵身跃出,宛若出洞般朝四面八方涌去。 夜色正值深色,山林中的暗色仿佛是用墨汁雕制而成一般,难辨方向。苏珝错早林中绕了几圈,仍找不到白玉容归的去处。 白玉容归有伤,云穹纵然可帮衬他,但是还有云穹压制,他们不可能短时间内走得到林外,一定还在林中。可是自己一路追来,却没有看到任何脚印,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感觉不到。 那他们去了哪里? 白玉容归刻意将云穹引到别处,又是为了什么? 她又迂回的绕了几圈,还是一无所获,急得怒火上头,自责与后悔宛若毒蛇在心头蚕食着她的理智,她泄恨般的一掌打在就近的树上,树梢摇晃,淅淅沥沥的落下一些撕碎的石头,石头顺着树干滚下,窸窸窣窣的敲在了地面,沿着一个斜坡骨碌碌滚下去。 听闻石头翻滚的声音,她毫无头绪的心神突然一凝,目光倏的望向声源,这里是山林,纵然有石坡,却不该是这个声音。 她抬脚踢了一下脚下的碎石,碎石被她踢得翻滚了几圈就被接着树荫生长的灌丛挡住了去处,遏制在了林间。 外面! 她转身朝另一侧走去,那边的灌丛比起林中生长得更为茂盛且密杂,盘根错枝的草茎交缠在一起,结成了一片及膝高的围栏,她试探性往前塌了一步,却突然踏空,若非她反应极快,此刻她就坠下去了。 想到这里,她猛然抬头,隔着绿色围栏,朝四周望去。 月色孤清,投影在披上墨色纱衣的山峦与树林上,洒下了一片如霜的银色。 所有的轮廓都被覆盖住了,看不真切。 目光一转,落在了一处高于她此刻所处位置的风口,那里有一段峭壁突出了山脉,四周没有树林的阻碍,被月光照得分外清晰。 隔着如霜的雾气,她依稀看到下方有人影挪动,眯着眼看了半天,才看清那里有两个人,而且好像正在打斗。 这个认知让她站不住,抽身一转,纵身窜到了树上,踏着树干穿梭在林中。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应该是云穹与九虚的身影。 白玉容归为何将云穹带到那里去,为何双方交了手,难道白玉容归是故意为之,他的目的是让自己离开,然后将云穹吸引到这里,与他同归于尽! 想到这个可能,苏珝错握剑的手忍不住颤动,心被一股无形之力揪着,疼得让她连痛呼的机会都没有。 苏珝错没有看错,此刻在峭壁之上缠斗的人的确就是九虚与云穹,云穹与九虚徒手过了五十招之后,两人各自退到相对而视的后方,一左一右的站立。 云穹指着倚着一块大石,眉色漠然的白玉容归,忿然道:“你故意引出我出来,让我只身跟着你,就是为了杀我。” “不错。”白玉容归好不惭愧的点头。 “白玉容归,我从未真正对你起杀心,你为何这般待我!”云穹不理解。 “因为只要你在,她就不可能安宁,我若是无法突围,那我宁可与同归于尽。”白玉容归望着他,用着淡泊的声音讲述着自己内心的悲恸与疯狂。 “你疯了!”云穹无法接受这个借口。 “的确。”白玉容归坦然点头,“不要以为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和你都是男人,我清楚你隐忍的东西,你能跟我从千军中走出来,不就是认为你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杀了我吗?只要我死,你想要收服她也就容易了许多。” 云穹怔愕,没想到自己的龌龊被他看得这般清楚,不错在之前他的确有这个想法,而且这个想法再被温陌君看穿之后一直存在,不曾消失。 甚至在之前他也是如白玉容归说得这样想着,只要白玉容归死了,那她的心就会空出位,那么他想要趁虚而入,不会是难事。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 “没想到我隐藏了那么久,还是被你看穿了。” “可是你却错付了苦心,她不是你能要得起的人。”白玉容归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你就要杀了我。”云穹配合的问道。 “当然,纵然我不能给予她幸福,但是我也要为她抢夺自由的权利。” “那你认为她真的会抛下你?” 白玉容归冷淡的目光因为这句问话起了波澜,随即又被黯然压下,“你不懂温陌君在她心中的份量。” 云穹扫了他一眼,抿唇不语。 的确,他不懂。明明苏珝错爱着白玉容归,却还是为了一个将死之人与他生出了许多的界嫌,以至于她一句举棋不定的话就让他溃不成军,满心绝望。 “既然你我都清楚了各自的想法,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今夜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而且你的人一时半刻还找不到你,所以你还是省些力气吧。”白玉容归从倚着的石块上走出,腿脚不便,但是他如今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光凭九虚一人之力是无法拿下云穹的。 云穹看着白玉容归走了出来,眸色骤然一沉,若是之前对阵九虚已经让他无法分神,眼下白玉容归再加入阵局,那他或许就真的很难绝处逢生了。 但是看到白玉容归不便的腿脚,他的目光蓦地一沉。 “你确定你要出手?” “难道我的想法还不够明显?”白玉容归取下缠在腰间的软剑,他其实不习惯使用那些笨重的佩剑,他擅长的还是这种柔软韧性的剑,看似无力,实则凶悍。 “主子。”九虚看到白玉容归要出手,愧疚的低头。 还是自己学艺不精,才让主子这般操心。 白玉容归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云穹也拔出了自己佩戴在身侧,却一直没有用上的剑,泛着寒光的剑身在月光的缠绕下泛着一寸寸噬心的光泽,“看来今夜不背水一战是不行的了。” 白玉容归微扬唇,手腕一转,软件发出嗡嗡的颤音,他长身玉立,月光在长袍的后方堆垒成光柱,墨发飞扬,彰显着他不畏生死的坚定。 一场寒风卷过,拽起了众人的发丝,云穹的头发被风刮到了胸前,遮住了半张脸,半明半暗间,他的眸色杀气弥漫,更是怵目。 第369章 绝处逢生 风定发落,三人立刻冲杀在一起,因为白玉容归一条腿受伤,他避开了受伤的腿接着九虚的手肘的力瞬发如箭,斩月而去。 云穹不敢掉以轻心,拔剑相迎,三人对垒,白玉容归与九虚相伴甚久,默契斐然,一招一式皆是让云穹不得不全神贯注对战的杀招。 绝壁的风呼呼的划过,吹得崖边的砂石叮叮作响,撞在山壁上,回旋在空旷的夜空,呜咽如哭泣。 云穹看着九虚在下方为白玉容归寻找着力点,两人配合得让他应付得有些吃力,不得不找其他途径来突破对方的强攻。稍有分神,白玉容归的软剑就缠在他的剑身上,剑尖灵活似毒蛇的蛇信,瞬间就打在了他脸上。 脸部传来刺痛,不用去摸,就能感觉一股细流从脸颊处细细流下,滑过唇角时,他伸出舌头一舔,腥甜而湿润。 白玉容归收势,缠住他剑的软剑抽出,九虚纵身闪到白玉容归落脚的地方,发力一推,白玉容归挥着软剑再度逼面而至。云穹纵身一跃,白玉容归踏虚而上,两人凌空交手,两剑相撞,银色的火花一路飞溅。执剑一抵,两人再度分开,各自落地,云穹看到九虚就出现在了白玉容归即将落地的脚下,双脚踏在山壁上,飞快的将手中的剑掷出。 剑快若流光扎向九虚,九虚看到之后不去避闪,准备硬头接下。 白玉容归察觉之后,就势翻滚,身子凌空滑向另一头。 “主子!”九虚看到之后,这才闪身躲开,错身想要去接白玉容归。 云穹见白玉容归为了避开九虚,要身子着地时,心头一惊。但是机不可失,他一脚踏在山壁上,执剑掠向白玉容归。白玉容归的身子还在空中翻滚,越来越接近地面,他计算着自己的着地点,尽量避开伤腿。 因为过于在意,没有注意后方云穹全势杀来的剑气。剑气贯空,地面无端被掀起一阵尘沙,吹得他眼中一涩,瞬间看不清。 眼中飞入尘沙,他本能闭眼,不想刚闭眼杀气近至后背,他强行扭转自己的身子,从听觉上分辨对方的切入点,举剑撞去。 “锵”的一声,两剑相撞,他的身子被弹,落到了别处。心头一沉,不知道自己落到了哪里,眼睛还睁不开。 却听九虚的声音从另一侧发出提醒他小心,他本能举剑却觉一股内息压空而来,他不得不将剑举向头顶来抵御。不想这一突击让他心头计算的脚步失算,正要回想,突然伤腿因为触及地面,发出一阵清晰的骨裂声,一股几乎将他整个人撕碎的疼痛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扭曲了他整个的神智。 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在招架对方的攻势,他手中的软剑蓦地脱手,对方的剑身毫无阻碍的冲向他的肩头,狰狞着要吞噬他的骨血。 “主子!”九虚大惊失色的声音成为了这寂静的夜色唯一的声响,听起来却是那般凄楚。 白玉容归还是没能睁开眼,在黑暗与疼痛中他再度想起了自己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的人,在生死关头,他竟是如此的想她。 若是自己死了,那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像放不下温陌君那般放不下他,会不会为他而哭。 耳畔尖啸着的全是凄厉的风,笼罩在头顶的是逃不开的死亡,不甘的悲愤与无奈的凄凉瞬间揪住了他不断沉沦的心。 他就要死了。 九虚眼睁睁看着云穹的剑斩碎了月光,划破了空气,以着恐怖的速度朝白玉容归的脖子斩去,悲恸大吼,纵身掠出后却发现只是近距离的看到了那悍戾的剑光映在了白玉容归修长的脖颈上的那股势不可挡。 濒临绝望之际,眼前再度被一道寒光滑过,似斩断了时间的流逝,朝着某一处他不敢想的近处而去。 那一刻,空气凝固,月光静默,冷风消停。 静待死亡的白玉容归突闻一声钝物入体的声音,一股浓郁的鲜血之气钻入鼻尖,身子宛若麻木般没有感觉。闭着眼等了一会儿,却还是不觉得疼,嘴角扬起嘲讽的角度,身体太痛,已经无法再感知另一股痛了吗? 然而下一刻,一股温热的气息洋洋洒洒的喷在了他的上方,清浅的滴落在了他眉睫上,如同春雨般细绵温柔。 “容归!”一声呼唤跨越生死,百转千回的冲破孤寂的夜色直入心扉。 他蓦地一怔,一直睁开的眼倏的睁开,隔着还来不及散的猩红血雾,望向一脸惨白,满目惊恐,并朝着他跑来的人身上,那一刻凝滞了许久的心突然鲜活。 云穹望着不知从哪来冒出的剑扎在自己的腰侧,鲜血不断涌出,满脸震惊,侧过头失衡倒下的时候,却见一袭红裙,妖娆生姿,破月而来。 是她! 苏珝错呼吸几乎停滞,当她跃上峭壁的那一刻,正好看到白玉容归被云穹逼入绝路,脸上青筋暴起,却因表情过于痛苦而无力招架的那一幕,顿时心痛欲裂,恐惧丛生,急忙扔出自己的剑,迫切的望着它能扎入云穹的身,继而阻止那个让她心死的动作。 所幸上天眷顾,自己真的做到了。 九虚狂奔到一半,看到云穹骤然倒下后,力竭而衰,酿跄着跪在了地上,劫后余生般休息着。 “阿珝。”白玉容归扶着伤腿,望着狂奔而来的苏珝错,缓缓的抬起手,嘴畔结花。 苏珝错边跑边伸出手,看着两人不断接近的指尖,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自以为是了,不能再随意的放手了,不能再不言不语推开彼此了。 不能了,除了紧紧握住他,她什么都不会再做。 然,所有的假象在下一刻再度被葬送进了无情的命定中。 白玉容归落身的时候没有看四周的环境,加之身侧还有大石可依,不知自己此刻正处于一半悬崖,一半绝壁之中。之前全身心被死亡所罩,紧绷不敢放松,但是此刻看到苏珝错身心一松,整个人就毫无征兆的往旁边跌去。 那一跌,便是堕入了深不见底,黑暗丛生的悬崖。 九虚起初没察觉,但抬头见白玉容归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石块旁,刚放松的身心一下揪紧,定睛看去,就见石头的旁边竟是触目惊心的暗色。 那里黑暗迭起,云雾飘渺,连月光都沉不下去,只能浮在暗色之上,黑白交映,如同死亡之路。 苏珝错的手还未触及白玉容归的手,就见到他朝旁边跌去,一跌便没了身影,心再度被提起,在她跑到崖边之后碎成无数片,扎入血液,疼痛得让她几乎疯狂。 “容归!”凄厉的呼唤骤然发出,猛烈而尖啸,甚至将风声都盖住了,整个绝壁上空回荡着她悲恸至极,绝望凄厉的呼唤。 九虚跟着跑过去,还没走进崖边,又心跳欲止的看着苏珝错纵身跳下了悬崖。 云穹躺在地上看到白玉容归堕入悬崖,满目惊诧,后见苏珝错一脸凄然的跑来,发出悲恸大呼后也不带留恋的纵身跳入悬崖,忍不住发出惊恐之喊。 “停下来!” 但是声未绝,那抹妖娆红影已经消失在了绝壁之上,月光冷漠的照在悬崖边,仿佛之前那里不曾有人出现过一般。 他按住伤口匍匐到床边,纵目往下看去,入目的除却满目黑暗,便是彻骨的绝望。 “啊!”一声悲恸之呼震撼天地,却生生的被截在了生死之外。 苏珝错堕入黑暗之中后,发现四周并没有那么黑,只是上方的光亮离自己越来越远,而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坠落之后她怕自己赶不上白玉容归的速度,还刻意在峭壁上借力,快速往下沉,终于看到一抹金影在黑暗飘然坠着。 黑色的头发仿佛已经被黑暗吞噬,温顺的在脑后铺开,张扬而绝丽。 她身子再坠,才让她得以抱住比她先坠下的白玉容归,强大的坠力带着毁灭将他们拉入光明不可及的绝望深渊。 但是她的心却比什么时候都满足,幸福。 “容归。”她趴在白玉容归身上,安静的陪着他,死亡的路太冷,太长,她不想让他一个人走。 堕入深渊之后就无心再挣扎的白玉容归被这样的一声柔唤一惊,本以为靠着自己的温暖是自己臆想的,但是伸手一碰却发现是有温度的。 心瞬间大起大落。 “阿珝。”不确定的呼唤,却无法抵御他伸手抱紧她的本能。 “我们说好的,福祸与共,生死相依,你不能抛下我。”苏珝错紧紧的抱住他,生怕死别会将他们再度分离,所以不敢松手。 白玉容归听闻这一声承诺,想到自己之前被轻易挑拨的信任,不禁愧上心头,“你之前可是故意为之,只是想要我们能活下去。” 苏珝错的脸紧紧的贴着他,坠落许久,死亡近在眼前,她闭着眼道:“对不起,我不该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是我的错,没理解你的苦心,还以为你是因为温陌君。”白玉容归说不下去,如今在说出那番话不过是对陪自己一并走入死亡的人的亵渎。 “我起初是难以接受,但是那已经是事实,我怎会责怪你。再说若非我,他也不会有那般惨烈的下场。容归,我爱你,这份情不曾变过,纵然它有变,也不过是更加的深入骨血,难以剥离。” “我知道,我知道。”白玉容归叹息点头,将她紧紧压在心头道:“我爱你。” 绝望无崖,死亡无止,但是两人的爱却超脱生死,打破绝望,在另一处新的天地蓬勃而生,灿烂盖华。 第370章 大结局1 守在崖边的云穹难以接受苏珝错堕崖的事实,那一夜开始就派人沿着断崖的小径往下搜寻,但是断崖陡峭,几乎与地面呈直角的对立,想要下去难如登天。 连续三日云穹不甘心的呆在那片山林,为了不放弃任何的机会,还叫人将九虚囚禁起来,他以为只要苏珝错他们还活着,一定会来找九虚。 又等了三日,依然毫无收获。 连续六天云穹从心怀希冀到战兢等待,再到心灰意冷,最后到被迫接受,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变,鬓发间多了几分华发。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对苏珝错的那份情结不曾过去,而且永远也过不去了。 也是这个他的五万大军横渡了寒江,抵达了他所在的地方,临行时手下的人询问九虚的处置,他脸色没有多大的变化,沉默了片刻才吩咐人放了他。 已经没了价值,留着也是无趣。 大军即将启程,却听探子汇报,楚衔玉力排众难,里应外合,登上了皇位,如今已经是诏月名正言顺的皇帝了。 云穹听闻之后,脸色瞬间僵住。 报信的人还跪在地上,因为云穹无声的威严而不敢妄自再言。 四周的人也是面面相觑,众人千里跋涉为的不就是拿下诏月吗?如今诏月成为了别人手中的肉,这让她们情何以堪!让陛下颜面何存! 众人都纷纷闭嘴,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妄自出言。 沉默了好一阵,云穹的脸色冷淡如冰,开口道:“那回西戎吧。此刻诏月必然是上下齐心,短时间内不会有变动,来日方长,想要动作还有机会。” “是,陛下圣明。”众人听闻云穹的话,虽然愕然云穹的释然,但是还是听之任之。 云穹站在诏月的土地上,回首看着四周的山峦与翠树,如今的楚衔玉不像当初的温陌君,他有自己血脉的极限,也有着放不下的牵绊,所以他的心思始终无法全部投入其中。 楚衔玉是半路杀出,却也是做足了准备了,自己的人在温陌君在位的时候就一直缓慢的渗入了朝堂,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已经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甚至是诏月的中流砥柱,想要搬倒他,或者是制造问题,不那么容易。 往后的日子还长,西戎与诏月的交代还会继续。 想着他的目光留恋的再看了一眼断崖,对着报信的人道:“你此刻修书一封,递呈给诏月新帝,告诉他朕已经回去了,顺便再告诉他,诏月已经没了皇后。” 报信的人听闻云穹的话愣了愣,但是还是一字不落的记在了心里,“是。” 众人启程,浩荡的大队绕着山路,顺着边界,徐徐走出了诏月。 那封书文在当晚就呈放到了楚衔玉的手中,楚衔玉穿着盛装,披着属于王者才有的金色,傲然的端坐在他曾想象过无数次的勤政殿内。然而当他看到桌面上突然多出来的文书时,闲先是一愣,动手拆开之后,看到是西戎的图纹,展开里面的内容,一阅就骇了心神。 猛然间,他从他心念已久的勤政殿奔出,不待外面的宦官挽留,几个纵身又出了宫,明黄的身影扑腾如猎鹰,几个起错就消失在了微暗的夜幕之中。 当夜没多久就下起了雨,他从城外掳了一匹马,扬鞭起航,朝着昨夜的山头而去,细雨如泪,洋洒而下,沾染了他的眉目。 驰马纵横,一路夺风,赶至了那个悬崖。 这时,雨势从细绵转为了豆大的雨滴,嘻嘻哗哗的落了一地,仿佛是碎裂的梦境崩析在世间的声音。 他独身站立在悬崖边,望着目不可及的那片黑暗,几次冲动想要纵身跃下,但是却因心头的留恋而迟疑,反复几次之下他脱力的跪在崖边,放声嘶吼,因为自责,因为愧疚,因为悔恨,他连那个名字都无法唤出口。 雨势转大,暗沉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一道惊雷在上空炸响,似是对他后悔的回应。 楚衔玉十指扣紧了地面,雨水顺着脸颊滑至嘴间,他微微抬头,望着那片隔绝生死的黑暗,顿时心如死灰。 珝错,你终究还是离开了。 如当初他们成亲的那一夜一样,突然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只是这一次,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陛下!陛下!”没多久,宫内就出动人顺着他的足迹来寻,高高低低的声音在山林中回荡,即使被雨稀释,也能闻到。 楚衔玉听闻那一声“陛下”,心神蓦地一凝,沉下心思之后,他撑起身子缓缓的站了起来,身影颀长,矗立在漫天的雨势下显得伟岸而又孤高。 目光沉静的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半许,继而转身离去,与来时不同,他走得缓慢而坚定,那才是他要继续走下去的路。 今生他不曾后悔自己的决定,而他唯一后悔的是在苏珝错身上他从不曾有过真正的决定。 所以他注定失去了她。 在他与宫中的人汇合准备回宫的时候,凤灵的人也赶到了,青瑶的伤势未愈但是因为白玉容归久久没有消息,才带人前来搜寻,就见到楚衔玉一身浇湿,脸色漠然的领着一队人走了出来。 正要出口询问,他却先开了口:“凤灵公主,你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你还是请回吧。” “你说谁不在!”青瑶还未恢复血色的脸猛地煞白,逼问道。 “所有。”楚衔玉淡声回答,转身就在自己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你站住,你说谁不在!”青瑶仿佛听不懂他的话,叫住了楚衔玉。 楚衔玉身影一顿,却不回头,“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如今称你为凤灵公主是在划清你与诏月之间的牵连,若是你想继续与诏月皇妃的身份存在,那朕不介意让你以忠贞之名为先帝守陵。” 先帝! 青瑶大骇,“温陌君死了!”随即又道:“容哥哥呢!凤灵的四王爷呢!” 楚衔玉不再答话,弯腰进了马车,马车临行时,楚衔玉的声音再度从里面飘了出来。 “张涥,护送凤灵公主一行人出诏月,若是对方不从,以偷袭诏月,预谋不轨的罪名处置!” “是。”人群前方张涥肃容领旨。 青瑶难以置信的望着楚衔玉所在的马车,温陌君死了!楚衔玉成为了诏月新帝!那容哥哥呢!苏珝错呢!九虚呢! 一连窜的疑问冒出心头,却在想起他那句“你要找的人都不在了”之后突然崩裂,不在了!不在了! 心头的恐慌转为实质的打击,毫无预兆她再度轰然倒下。 她带来的人见到这番场景,加之楚衔玉没有耐心的威胁,他们不敢停留,拉着青瑶当夜就出了诏月地界。 自此,诏月与诸国之间的暗流比起之前来得更加汹涌,为了扩张领土,为了更统一的天下,他们每个人都不留余力的这件事上较劲,暗争。 这是每个国家,每个王朝都在重复经历的事,不会因为某个人的逝去而停止,也不会因为某个国家的命数而终止。 时光荏苒,匆促无痕。 在一处远离尘嚣的深谷之中,一座民风淳朴的村落中,一间绿竹环绕,绿茵成片的竹屋兀自在山水中安静矗立。 竹屋前方有一片明亮如镜的碧湖,湖面清晰的倒映着四周的翠竹,颇有竹立水中,水映翠竹的意境。 湖中心有一排竹桥,从迂回的翠竹林中蜿蜒而出,通往外面的碧水蓝天。竹桥的尽头,有一道飘渺修长的身影驻足,及腰的墨发随风摇曳,衣袖与衣角随着清风微微飘起,似乘风而起的仙人。 没多久,在他眺望的远方出现了一道黑影,平静的湖面因为黑影的出现泛起了圈圈涟漪,那片涟漪映入那人温柔的眼波,摇晃到了心处。 黑影渐近,是一条竹筏,上方站着一个身形纤细,眉色飞扬的红衣女子,她背着蓝天而来,一身红衣似晚间最摄魄的红霞,以着最妖娆张扬的姿态映入了桥头之人的眼。 红衣女子五官清艳,但是一双眼睛却清澈如水,流转着一抹藏不住的温柔。尤其在看到桥头之人后,眼中的光彩几乎将整个日光都压了下去。 “容归!”她朝那边的人招手,唤着那人的名字。 被唤的人正是白玉容归,而唤他的人便是让云穹苦寻,让楚衔玉神殇的苏珝错。 那一夜,他们相拥着接受死亡,不想上天垂怜终于肯给他们打开一条生路。悬崖的下方不如他们所想的那般,山石突起,树林密布。 而是一大片水,说不清是河水,还是海水,当他们砸入水中后,两人都失去了意识,也正是因为他们失去了意识,才会浮出水面,没有被溺亡。 苏珝错是先醒的那一个,刚醒的时候她看着不熟悉的屋顶,不熟悉的人还没说话,就见到守在她床边的人高兴的握着她的手道:“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天神庇佑!” 说着天神的时候,四周还有人重复着后面几个字。 苏珝错这才坐起来看,不大的房间堆聚着各种年龄层次的人,然而每个人脸上都没有敌意,有的只是好奇与新鲜。 她静静的打量着她们,看他们的穿着就知道她们这里条件不怎么好,就连头上的配饰也只是一些打磨得稍微有点样式的木棍或一些铜质的珠钗。 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大难不死,应该是被他们所救,转而朝旁边看,没看到白玉容归,脸色一下子就急了。 “多谢你们救了我,但是我想问一下,你们可有见过跟我一起的男子?” 见她脸色焦急,守在她旁边的人伸手安抚着她,解释道:“他也在休息,只是他受了伤还在昏睡中,我夫君正在为他治伤。” 第371章 大结局2 对于陌生人的靠近,苏珝错是抗拒的,但是听闻她说容归还在昏睡,伤势未愈,就没顾及那么多,掀开被子道:“他在哪里,可以带我去吗?” “那请姑娘随我来。” 那人没有阻拦,微微扶着她还有些虚弱的身子往外走去,绕过一个开着不知名花卉的花圃,两人站到了门前,苏珝错没敲门径直推门而入。 里面正在收拾药物的中年男子见到苏珝错,友好一笑:“姑娘,您醒了?” 苏珝错看他的样子,应该就是治伤的人,立刻问道:“如何?他怎么样了?可有性命之虞?” 中年男子见她问得急,缓声回答:“这位公子没有性命之虞,烧已经退下。只是他腿上的伤十分厉害,已有血肉坏死,虽然我已经将伤口处理好了,但是怕很难让他恢复到之前那百年灵活。” “腿!”苏珝错一听,心头就紧了,绕过那人径直走到里面,就见到一张木床上,白玉容归紧闭着眼,薄唇毫无血色的躺着,整个人仿佛都被抽干了生气。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以后都要不良于形了?” 中年男子蹙眉,“不至于不良于形,只是这位公子之前腿就受了伤,后来又被第二次伤到,腿骨错位严重,恐怕不会如以前那般灵活。” 苏珝错听闻目光望着白玉容归被盖住的腿,想到之前他抱着她滚下山坡,又想到他被云穹逼入绝壁边缘时那惨白的脸,满头的汗,应该是在那时造就了他第二次伤害。 “谢谢。”复杂的心情在心头翻搅,她只能用这两个简单的字表达对他的谢意。 中年男子看了看她,摇头道:“不谢,这里很偏僻,你们可以在这里好生休养,待身子好些再考虑以后的事。” 他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是有故事的,只是这是他们的事,他一个外人不方便说太多。 苏珝错侧头看了那人一眼,没想到这里远离尘嚣却也有这般玲珑心思的人,点头再道了一声谢。 “这位姑娘不必客气,能相遇便是你我的缘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也算是在积福,日后有什么需要姑娘尽管说,不必拘礼。”带着她来这里的女子笑着对她说道。 “好。”苏珝错心头有些触动,望着那女子,再看眼前的人,这便是这人留下的原因吧。 当天夜晚,白玉容归就醒来了,他醒来的时候,苏珝错正趴在他的床边浅眠,他看着陌生的环境有些震惊,随即看到趴在自己身边的苏珝错,心蓦地安定了下来。 夜晚泛凉,他不忍她这样委屈,侧身想要将她抱起,不想动到了伤腿,剧烈的疼让他不由低吟了一声。 这一声低吟便让苏珝错惊醒,睁眼便看到白玉容归,两人对视,前尘往事似乎都被摒弃在外,只余两个心心相印的人。 “你是不是腿疼?”苏珝错撑着床边就坐了起来。 刚坐好,白玉容归握住她的手腕一拉,她就猝不及防的被他按在了心口。 “阿珝。”头顶传来他温软的声音。 “我在。”苏珝错抬起手放在了他的胸口,安静的靠着她。 “你我大难不死,这是不是老天补偿给我们的机会。”白玉容归紧紧的环住了她,温软的声音带着一份轻颤。 苏珝错闻言,心头一动,在她决定与白玉容归殉情的那一刻,她就没想过还要推开他,她的手攀岩着摸着白玉容归的脸,轻声道:“容归,上天入地,黄泉碧落,我都不会离开你。” 她靠着的胸口猛地僵住,仿佛是哽住了一口气,半晌后上方才又传出他的声音:“我也是。” 因为养伤,苏珝错与白玉容归就在这里呆了下来,起初白玉容归的腿骨因为受伤不能行走,苏珝错便日日陪伴着他。在这里呆得时间久了,苏珝错发现这里的人都十分的真实,友好。 救她的人是予娘,而那个治疗白玉容归的男子便是她的夫君,叫颜恒。 跟他们在一起,苏珝错觉得十分开心,予娘会带着她去融入这个大家庭,慢慢的她也跟其他人熟悉了起来,因为她会舞刀弄剑,所以村里的小朋友都会来找她学习,她的生活也就开始多彩了起来。 与白玉容归独处的时候,她时而跟他说说她与旁人的趣事,时而又会捧着一堆从其他孩子那得来的纸笔让他修身养性,以免他无聊。没了宫中的人心诡谲,没了深信之人的权弄算计,苏珝错的性子竟比之前开朗了些。 白玉容归日日感受着生机蓬勃的她,心头开始对日后的生活有了期待与憧憬。 待外伤恢复之后,颜恒叮嘱白玉容归要多走,能恢复几成是几成,起初白玉容归走得举步维艰,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走不到五步就疼得脸色发青,满脸是汗,看得一旁的苏珝错心疼不已,见他这般坚持她又不好阻止,只是夜晚时为他泡脚按摩。 开始的时候,两人还有些扭捏,毕竟这样老夫老妻的生活还是有些尴尬,但是日子久了也就自以为常。 慢慢的,白玉容归可以自己在院子里散步了,可以陪着苏珝错走到外面看天宽地阔,鸟语花香了。 最后他们决定留在这里,不再离开了。 所以就选了一处幽静之地自己修筑了一座竹屋,过只属于两人的日子。 而每到祭祀祈福的日子,她就会随着予娘他们出去祭拜,因为他的腿还没恢复,所以他不适合去远的地方,便计算着苏珝错回来的时间来这里等她。 要到岸边,苏珝错等不及纵身一跃,踏水而行,朝白玉容归奔去。白玉容归张开双臂,含笑迎接。 当苏珝错入怀后,他又忍不住嗔怪:“怎么总是这般鲁莽,若是掉入水中可如何是好?” 苏珝错唤着他的脖子笑咪咪道:“我怎会这般没用,你太小瞧我了。” “是是是,阿珝最厉害。”白玉容归抱着她,轻轻吻了她的脸颊一下,以示奖励。 苏珝错笑着接受,随即让他放她下来,他的腿伤依然没有痊愈,她担心自己会伤了他。但是白玉容归却不肯,手臂一用力,便将她横抱在怀中,道:“娘子身轻如燕,为夫受得住。” 苏珝错习惯了白玉容归的打趣,顺杆而下道:“那辛苦夫君了。” 白玉溶骨欲走的脚步蓦地一顿,声音微沉:“你刚唤我什么?” 以往他这般打趣她的时候,她都是一笑置之的。 苏珝错微微羞涩,却还是重复了一遍:“夫君。” 这一次听得清楚,白玉容归顿时眉目融情,一脸温柔,正要说话,突然他脸色一变,眼中浮现了戾气。 苏珝错也察觉到了,让白玉容归将她放下,她缓步走上前,却又被白玉容归拉住,然后站到了他身后。 她微微一怔,旋即眼内满是暖色。 蓦地,安静的四周突然响起了一阵风,风过翠林发出嗦嗦的细响。苏珝错眉目一冷,正准备出手,却看一道黑影从林中钻出,以极快的速度落在了两人的身前。 两人身子一绷,却见对方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眉目温顺,声音冷冽中含着激动,道:“主子。” 两人定睛一看,才认出来人是九虚。 “九虚!”苏珝错惊喜的唤出声。 白玉容归脸上的戾气也退了下去,声音恢复温度,“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主子与姑娘坠崖之后,属下没有回凤灵,属下相信主子与姑娘不会有事,就顺着绝壁往下走,搜寻了数月,机缘巧合下发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村庄,才打听到主子的消息,还请主子留下九虚。” 九虚简单的解释,听在苏珝错耳中却十分心酸,连他们都不敢确定自己能活下去,九虚却一直这般相信着,这份衷心世间少有。 突然间她想起了严羲,“那严羲他们呢?” “他们也没放弃,一直在找姑娘。” 苏珝错听闻心头不由一重,如今的她想过最简单的生活,不想再被牵扯入其他纷争了。越多人知道他们没死的消息,他们就越危险。 “所以至今只有你知道我们还活着。”白玉容归总结道。 “是。”九虚点头。 白玉容归看了看苏珝错,苏珝错对他点头,九虚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们曾经共经风雨患难,非主仆二字可概括。 所以九虚可以留下。 但是其他人…… “九虚,能否帮我做一件事?”苏珝错语气微重。 “姑娘但说无妨。” “你先离开这里,告诉严羲,你没有找到我们,让他们散了,过自己的生活吧。” 九虚听闻,脸色微变,抬起头望着两人,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主子与姑娘的意思是……不要我们?” 苏珝错见他脸色骤变,亲手将他扶起来,安抚道:“九虚,我和容归已经归于平淡,不想被再度束缚,不想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事情。你是容归最信任的人,也是我的挚友,自然不能让你离开,但是其他人不行,他们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九虚的脸色这才缓和,他多怕白玉容归会不需要让他跟着,那他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日后的生活。明白了苏珝错的话后,他的担心才褪下。 “九虚,日后你我不是主仆,不必行此大礼,待你将外面的纷争处理好,我会在这里设宴等你归来。”白玉容归拍了拍他的肩,随后又凑近他神秘兮兮道:“这里的姑娘很不错,等你来我做主给你说媒去,如何?” 素来冷酷的九虚脸色微红,有些窘迫。 苏珝错自然也听见了白玉容归的话,待九虚离去之后,她才环手瞪着白玉容归,道:“说起来,你似乎还有件事没做啊。” “什么?”白玉容归疑惑。 “你我好像还没正式拜堂成亲呢,还不算夫妻。”苏珝错瞪眼。 白玉容归一听,略有所思后答:“难道我们还需要这些俗礼?” “难道不需要?”苏珝错反问。 白玉容归看了看她,见她眼中隐现火光,点头认同道:“对啊,是需要。” “对啊!” 苏珝错刚回答,下一秒再度被他抱起,没恢复的腿却以极快的速度奔向竹屋,边走边道:“我觉得前面的都是虚礼,我们还是直接来最后一步吧,这样才能证明我对你的爱是没有保留的。” “哎!最后一步!”苏珝错反抗,但是还是没能成功。 竹屋的门被踢开,然后很快又合上,房中传来了苏珝错的反抗,但是没多久就被某人攻陷。 外头煦阳高照,蔓延千里,金灿灿的光映在竹屋上,晕开了层层光晕。调皮的余晖爬上了窗户,微斜着将两人的身影应在了墙面,仿佛融合为了一人。 身影仿佛被勾勒融入了时光,写入了永恒般许许深刻,寸寸入骨,且永不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