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爱你如尘埃》 01 我怀孕了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宽大的双人床已经晃动了整整一小时,男人粗沉的低喘,女人婉转的哼吟,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许久,归于平静。 向晚单手撑着下巴,眯着水眸看着江湛,舔了舔微肿的唇,慵懒地问:“湛,你什么时候娶我?” 江湛抚摸她光滑裸背的手一顿,片刻,又恢复了有节奏的动作。 “等我忘了她。”深邃的眸子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得令人移不开眼。 向晚失落地垂下眼帘,条件反射地扯了扯嘴角。 三年来,她问了不下一百遍,可每一次他的答案都是这五个字。 “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低低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歆羡与落寞。 江湛微微眯眸,看着向晚那双令他沉醉的眼睛。 那个人,也有这样一双清亮通透的眼睛,仿佛高山泉水,一尘不染,润到了骨子里。 向晚知道江湛又在想死去的恋人了,他要她,只是因为她长了一双酷似那个女人的眼睛罢了。 活人怎么能取代得了死人呢? 是她太不自量力了。 向晚翻了个身,背靠着江湛,眼泪越过鼻梁,快速洇进枕头里,除了微微的湿润,什么都没留下。 “我怀孕了。” 向晚听见自己的声音打着颤,带着浓重的鼻音,嘶哑难听。 江湛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六周了。”向晚叹口气,抬手覆上小腹,心里漫起铺天盖地的苦涩。 她爱江湛,她想要这个孩子,可她不知道江湛是怎么想的。 江湛起身走到窗边,点了根烟,狠狠地抽了两口,拉开窗户将烟蒂丢下楼,语气沉静:“结婚吧。” “什么?”向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触电一般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江湛。 江湛走过来抱住她,略带自嘲地勾起唇角:“她去世三年了。” 向晚惊喜地仰起脸,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真的?你真的要娶我?” 江湛重重点头,仿佛下定某种决心:“总不能让咱们的孩子当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吧?” 向晚仿佛听见心里开花的声音,喜极而泣,抱着江湛的腰,脸贴在他胸口,哭哭笑笑:“湛,你真的要娶我,对不对?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快告诉我,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看着惊喜欲狂的向晚,江湛心里蓦地一软。 这个女人是真的很爱他,只是他始终忘不了死去的苏晴。三年来,向晚无怨无悔地跟着他,现在又怀了孕,他是该给她个交代了。 次日,江湛召开记者会,高调宣布要订婚的事情,向晚依偎在他身边,笑靥如花,眉眼间洋溢着即将为人妻、为人母的喜悦。 这一刻,向晚以为,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直到订婚的前一天,江湛接到一个电话。 她亲眼看着江湛的眼神变得很复杂,痛苦、愤怒、隐忍……最后化为狂喜。 “晴晴!晴晴!你没死,你回来了,对不对?” 向晚听见那一声“晴晴”的时候,仿佛听见胸腔里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在她跟江湛的前两年里,无数次情到浓时,江湛口中呼唤的都是“晴晴”这两个字。 原本为着明天订婚而雀跃的心,一下子慌了。 向晚紧紧地抓着江湛的手,忐忑地问:“她……还活着?” 江湛垂眸,目光凝滞地看着向晚骨节发白的小手,半晌,慢动作拂开了。 向晚踉跄着退了一步,不安地问:“那明天的订婚……” 空气一下子安静到了极点,落针可闻。 江湛只沉默了两秒钟,就决然回道:“取消。” 向晚不甘地看着他,强忍着泪,哽咽道:“那我们的孩子呢?你不是说,不能让他当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吗?” 02 不是你自愿当替身的么 江湛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狠狠地抽。 向晚靠着沙发背,双手交叠置于小腹上,咬着嘴唇死盯着江湛的背影,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的孩子,难道真的要当私生子吗?她和孩子加在一起,难道都抵不上那个女人一个电话吗? 心里的血和唇上的血汇在一处,向晚弯腰干呕,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半晌,江湛拿起外套,丢下两个冰冷无温的字:“打掉。” “不!不要!”向晚撕心裂肺地大叫,不顾一切地追出去,却只看见他打电话的动作。 他急切而又温柔地说:“晴晴,你在哪儿?我马上去找你,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向晚两腿一软,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倒春寒的夜里,空气中的寒意令人浑身的血液都凝结成冰,仿佛连呼吸都是阴冷入骨的。 眼泪流干了,嗓子哭哑了,向晚艰难地扶着墙壁起身,歪歪倒到地回到房里,却见手机屏幕亮了起来,熟悉的铃声仿佛最好的能量剂,她一下子来了精神,扑过去接起电话。 “湛,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不会不要我和孩子的,对不对?” 电话里传来车载音乐的声音,许久,江湛才平静而冷锐地说:“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明天搬出晴园,我在b市给你安排了房子,以后你不要回a市了。” 向晚手一抖,手机直直坠落,跌在床上,屏幕仍闪着光,死一般寂静的夜里,没开免提也能听清电话里的声音。 江湛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异样,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明天我带你去做手术,我会给你一千万,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向晚呆呆地听着,那轻微的声音落在她耳中,不啻惊雷,劈得她头晕眼花,心胆俱裂。 她突然抓起手机,撕心裂肺地大吼:“江湛,你说过的,要娶我的,你亲口说的,难道你忘了吗?你说过不能让我们的孩子当私生子的!” 江湛抬手揉了揉额角,眼神兴奋,眉宇间却显得有些疲惫。 “晚晚,我只爱她,你知道的。” 心底闪过一丝丝不忍,但也只是那么一丝丝,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向晚疯狂地大哭,大笑,对着手机大叫:“那我呢?江湛,我到底算什么?我们的孩子又算什么?我们明天就订婚了,我们要结婚的啊!你说了要娶我的,为什么要叫我打掉孩子?为什么?我跟了你三年,三年啊!” 江湛皱眉,薄唇绷成一条直线,挂断电话,点了一支烟,漫无目的地疾驰。 …… 江湛回到晴园的时候,向晚已经哭累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她坐在地上,手臂盘在床上,侧着脸枕着手臂,侧脸在雪亮的灯光下,通透一片,毫无血色。 江湛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心口微微一颤,放轻脚步走过去,弯腰想把向晚抱到床上。 他一靠近,向晚就惊醒了,睫毛上还挂着细细的水雾,颤啊颤地望着他。 “湛,我刚刚做噩梦了,我梦到你说取消订婚,还说……”向晚屏住呼吸,委屈地看着江湛,鼻音浓重,小心翼翼地求证,“湛,我们会订婚的,孩子也会平安生下来的,对不对?” 江湛呼吸一滞,看着她那满脸的泪痕和红肿的双眼,喉咙哽住了。 他默默地俯下身子,把向晚抱起来。 向晚紧紧地攀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胸口,失声痛哭:“湛,这不是真的,对不对?这只是一个噩梦,对不对?你告诉我,我们明天会订婚的,你也没有不要孩子,你说啊!” 江湛把向晚放在床上,容色微冷,语声沉滞:“晚晚,这是真的。” 向晚浑身一颤,睁大含泪的眸子,惶恐不安地看着江湛,不可置信地死命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在做梦,对,我还没醒,一定是这样的!这不是真的!” 她彻底陷入狂乱中,反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嘴里顿时涌起一阵腥咸,血腥味浓重,胃里一阵翻腾,她一把推开江湛,俯身撑着床沿干呕起来。 江湛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抓住向晚的手,拧着眉头低喝:“晚晚,你冷静一点!” “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向晚仰着脸,满脸泪水地看着他,又哭又笑,“明天就要订婚了,你却对我说取消订婚,打掉孩子,江湛,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冷静?” 对上那双悲痛欲绝的眼睛,江湛心里的疼猛然间翻了无数倍。 就是这双眼睛,含着泪水凝视他时,那股子悲伤像极了苏晴,令他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陷进去了。 江湛别开头,不忍看那双眼睛,深呼吸好几次,心逐渐冷硬下去:“我只爱晴晴,你是知道的。” “所以我就活该当替身?我的孩子就活该去死?”向晚失控地大叫。 江湛冷漠地转身,冰冷无温的话语如同一把尖利的匕首,直直地往向晚心口捅去。 “不是你自愿当替身的么?” 03 孩子必须打掉 死一般的沉寂。 向晚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深入骨髓的冷,撕心裂肺的疼,喉咙好像被人死死地扼住,呼吸都成了需要用尽全力的事情。 “江湛,我可以退出,可以离开a市,但是我能不能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子?” 江湛想也不想,断然道:“不行!孩子必须打掉!” “必须?江湛,他也是你的孩子啊!”向晚激动地大叫,一把抓住江湛的手臂,“我不要钱,不要房子,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孩子!我永远都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我会从你的世界彻底消失,我求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子!” 江湛面无表情地摇头,一根一根掰开向晚的手指:“孩子必须打掉!晴晴回来了,我不会再跟任何女人有任何瓜葛,我不会再做任何对不起晴晴的事情。” 向晚的目光瞬间涣散了,颤抖着手捂住心口,那里撕扯着绞扭着疼,疼得她无法说话,无法呼吸。 三年,倾尽全力爱了三年,最后得到了什么? “抱抱我,好不好?”向晚张了张嘴,嘶哑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字眼。 江湛皱了皱眉。 “最后一次了,抱抱我,抱抱我们的孩子,好不好?”向晚的眼神空洞洞的,茫然地望着前方。 江湛终究是打横抱起了她。 向晚环着江湛的脖子,靠着他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春寒料峭,衣服厚重的缘故,她完全没有感受到江湛的心跳。 到医院的时候,还不到八点钟。 做完术前检查,医生说向晚输卵管狭窄,子宫壁薄,如果流产,以后会很难怀孕。 “我建议不要拿掉孩子。”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 向晚乞求地看向江湛:“求求你,不要!” 江湛闭了闭眼,冷声道:“打掉。” “江湛,你真的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吗?一点点都不肯可怜我吗?你都能收养三条流浪狗,却不肯给我和孩子留一条活路吗?”向晚身子一晃,摇摇欲坠。 江湛眉头深锁,眼里写满了坚决,抓住她的手腕,就把她往手术室的方向带。 “今天本来是我们订婚的日子,可是你却要杀我的孩子,江湛,你于心何忍?” 向晚死命挣扎,哭了一路,求了一路,江湛却没有半分不忍。 进手术室前,向晚低声说:“江湛,我和孩子祝你和苏晴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江湛听着那句充满刻骨恨意的话,猛然觉得浑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么温柔体贴、对他千依百顺的女人,能说出这么怨恨的话,她该是多么悲痛欲绝啊! 江湛心一软,几乎要闯进去把向晚拉出来,但是他的脚步还没跨出去,手术室的门就关上了。 04 手术 “裤子脱掉,躺到手术台上,腿叉开,脚踩在蹬子上。”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穿透雾蒙蒙的脑海,直击神魂。 向晚茫然抬头,只见好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已经准备就绪了。 “不!我不要做手术!我要我的孩子!”向晚惊恐地摇头,死命地往后退。 “不做手术你来干什么?”医生不耐烦地皱眉,“快去躺好,别耽误时间。” 两个护士上前抓住向晚的手臂,硬生生把她推搡到手术台边。 向晚心里涌起铺天盖地的绝望,眼睁睁地看着医生一步一步逼近。 “我是被逼的!我不要流产!”向晚急中生智,含着泪低声嘶吼,“你们要是敢伤害我的孩子,我立刻从窗户跳下去!闹出人命,你们也别想好过!” 众人怔了怔,为首的医生皱眉,不耐烦道:“你们家没沟通好吗?” “他们不是我的家人,我是被逼的。”向晚仿佛看到了曙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涟涟地哀求,“医者父母心,我求求你们,别害我的孩子。” 医生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向晚咬咬牙,硬声道:“我是孕妇,做不做手术,我说了算,谁都不能强迫我。外面那个人势力强大,我没办法,可是如果今天我不能带着我的孩子安然无恙地走出医院,我宁可死在这里!” 谁都不想惹上人命官司,医生拧着眉头问:“可就算我不给你做手术,还会有别人来做,你一样保不住孩子。” “医生,求求你,你告诉外面的人,就说已经做过手术了,我出了医院马上离开江城,这辈子都不回来了,他不会知道了。” 医生沉默。 “总之,只要我的孩子有什么闪失,我从你们医院跳下去,我会写遗书,说明是你们害死了我和我的孩子。” 向晚知道这样做不厚道,可事已至此,她顾不得这么多了。如果医生肯帮她,她就能留住孩子。 “你!”医生又急又气,却毫无办法,看着跪地痛哭的少女,长长地叹了口气,朝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 “起来吧,局部麻醉要过半小时才能完全消退。” 向晚懵了懵,反应过来连忙磕头:“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十五分钟后,手术室门打开,两个护士搀扶着脸色煞白的向晚缓步走出来。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平静而冷漠:“手术很成功,注意休息,半个月内不要劳累,不要碰冷水,不要同房。” 江湛长舒了一口气,却丝毫轻松不起来,反倒觉得心口沉甸甸的,像塞了一个铅坨子,又仿佛塌了一个角,十分空虚。 他眼神发直,表情木然,伸手扶住向晚,抿了抿嘴,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明显的担忧:“你还好吗?” “恭喜你,终于杀了我的孩子。”向晚躲开他的手臂,扶着墙,艰难地挪动脚步。 江湛又愧疚又心疼,快步跟上,虚伸着双手护着她,生怕她摔倒。 “我在华风酒店帮你订了房间,你可以住一个月再走。” 其实他没有订房间,他原本打算做完手术立即把向晚送走,可她这副绝望崩溃、随时会倒下的样子,令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那么绝情。 “江先生,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不劳您费心。”向晚头也没回。 江湛脸一热,难堪地顿住脚步,很快又跟上。 向晚进了电梯,江湛紧跟着进去,电梯门关上,密闭空间里,她闭目流泪,他百感交集。 很快,电梯到了一楼,江湛叹了口气:“我送你回去。” “既然杀了我的孩子,又何必对我假惺惺的?”向晚冷笑,头也不回地走出电梯。 05 我们结婚吧 江湛默默地看着向晚的背影,看着她歪歪倒倒,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他差一点冲出去。这时,手机铃声响起,苏晴甜糯的嗓音阻止了他的步伐。 “湛,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晴晴,你胡说什么呢?我做梦都想要你回来,我有多爱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可今天是你订婚的日子,我……”娇柔的女声泫然欲泣。 江湛顿时心疼万分,温言抚慰:“订婚取消了,晴晴,你在哪里?我马上去接你。” “我在清水河边,我们以前经常坐的长椅上。” “等我,我马上到。” 江湛最后看了一眼向晚,心一瞬间硬了下来,大踏步离开。 清水河边,苏晴看着手机,那铺天盖地的新闻,全是报道江湛订婚的消息。 苏晴有些后怕,差一点,她就永远失去江湛了。 “晴晴!晴晴!” 看见那道端坐在长椅上的背影,江湛的眼睛刹那间朦胧了。 苏晴缓缓回头,就见江湛呆呆地站在五米开外,浑身僵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满脸狂喜与害怕。 “湛!”她含着泪轻唤一声,张开双臂向他跑去。 江湛大步冲上来,牢牢地抱住苏晴,转了好几个圈,停下时,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晴晴!晴晴!真的是你!”江湛捧着她的脸,眉宇间升起一丝疑惑,“晴晴,你的脸怎么……” 苏晴颤抖着手抚上脸颊,惊惶地挣开江湛的怀抱,一连退开好几步:“很难看对不对?我就知道,还是很难看,就算过了三年,还是没办法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晴晴,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江湛一把抱住她,心痛如绞。 “三年前,餐馆失火,我的脸和手臂被严重烧伤。”苏晴眼里滴下泪来,“湛,我每一天都在想你,可我不敢回来,我怕你看到我的脸会……” “傻瓜,怎么会呢?”江湛心疼地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去泪水。 “我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反复植皮、休养,又用了一年时间整容,但是湛,我的脸没办法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苏晴泪眼朦胧地看着江湛,“我现在是不是很丑?你会不会嫌弃我?” 江湛有些晃神,对着苏晴可怜兮兮的眼神,他脑子里居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另一张脸。 她的眼神似乎更哀怨一些,是因为他从始至终没有真心爱过她吗? “湛,为什么不回答?”苏晴眼里浮起一层泪光,轻轻咬着下唇。 江湛温柔地笑了笑,将她粉嫩的唇瓣从贝齿下解救出来,点了点她的鼻子。 “傻瓜,我怎么会嫌弃你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嫌弃你,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江湛将苏晴紧紧地搂进怀里,感觉心里满满当当的。 只是那满足中,始终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空虚。 “湛,我害怕,我好害怕。”苏晴含着泪水摇头,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令江湛的心抽作一团。 “别怕,晴晴,有我在,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江湛紧紧地抱住苏晴,“晴晴,我们结婚吧!” “湛,你说什么?”苏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愿意娶我?” “傻瓜!我做梦都想娶你呢!”江湛捏了捏她的鼻子,宠溺一笑,“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06 我与苏晴小姐的订婚之喜 上午十点十八分,江湛拥着苏晴走进酒店。 现场一片哗然,记者们纷纷将长枪短炮对准两人,有按捺不住的已经开始提问了。 “江先生,今天您跟向晚小姐订婚,请问向晚小姐为什么没来?” “江先生,请问这位小姐是您什么人?” “江先生,有传言您并不爱向晚小姐,向晚小姐只是您包养的情妇,那么这位小姐是您的真爱吗?” 江湛牵起苏晴的手,高高扬起,满面春风地宣布:“今天请各位媒体朋友前来,是见证我与苏晴小姐的订婚之喜。” “苏晴?难道是传闻中江先生已经去世的恋人?” “苏晴小姐不是已经于三年前去世了吗?” 江湛接过一支话筒,朗声说道:“三年前,晴晴遭遇意外,我的心跟着她一起死了。现在晴晴回来了,把我的心也带回来了,我和晴晴,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希望各位能够祝福我们,也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助理拿着一大叠红包,一一派发,记者们顿时欢声雷动,纷纷道贺。 向晚站在酒店外,看着led灯上“恭祝江湛先生、向晚小姐订婚之喜”的字样,心里撕扯着绞扭着疼。 昨夜她还在憧憬着今天成为万众瞩目的准新娘,今天就被押上了手术台。 江湛,你真狠! 她呆呆地走进酒店,一楼大堂的大屏幕正在直播订婚仪式,江湛拥着苏晴,春风得意,苏晴偎着江湛,笑靥如花。 向晚脑子里一片空白,耳中机械地回荡着江湛“心死了”“心带回来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向晚,认清现实吧!那个男人对你连一星半点感情都没有,你还傻乎乎地跑到酒店,真是自取其辱! 几个服务员认出向晚,指着她叽叽喳喳地讨论。 向晚看不见,听不到,机械地挪动脚步,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店。 —— 天空飘着细雨,倒春寒的风,阴冷刺骨。 “爸爸,您一定很失望对不对?”向晚跪在墓前,哭哭笑笑地看着照片上的男人。 “爸爸,要是你还在,那就好了。” 眼泪骨碌碌滚下,在寒风冷雨中迅速冷却,滴落在坟前的土里,消失不见。 “爸爸,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我该怎么办?” 她跪在地上,抱着墓碑,放声痛哭。 空荡荡的墓园,女孩凄厉的哭声久久回荡。 傍晚,向晚踉踉跄跄地走出墓园,迎面扇来一巴掌,抽得她差点撞上路灯柱子。 “你个没用的东西!废物!”何慧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向晚的鼻子,咬牙切齿地怒骂。 “妈?”向晚错愕地看着气得浑身直抖的女人,“你怎么来了?” “你还有脸叫我妈?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向晚爸爸去世后,何慧云火速傍上季世地产的老总,生下一儿一女,但季总却迟迟不肯娶她过门,直到向晚跟了江湛,他们母子才住进季家。 婚讯传出,何慧云有望嫁入季家,但现在向晚的婚事泡汤,她的豪门阔太梦也跟着破灭了。 “向晚啊向晚,我还以为你真能飞上枝头做凤凰,没想到你天生就是个土鸡命,就算让你爬上高枝,你也会摔个狗吃屎!”何慧云指着向晚的鼻子,破口大骂,“自己没用,还连累我跟着受人白眼,你个不争气的废物!” 向晚惊愕地看着母亲,她没满周岁父亲就去世了,一直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直到她跟了江湛,何慧云才主动联系她,没想到上午江湛悔婚,下午她就翻脸了。 向晚冷然笑笑,回头看了一眼墓园:“当着我爸的面说这种话,你就不怕我爸半夜找你吗?” “我呸!”何慧云狠狠地“呸”了一声,甩手又是一巴掌,“拿那死鬼来吓唬老娘?向晚,你吃我的,花我的,我骂你两声,怎么着?骂不得了?” 向晚咬着嘴唇,屈辱地承受了两巴掌。 墓园保安见起了争执,过来劝阻,何慧云骂骂咧咧地上车走了。向晚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心里越发冰寒冷凝。 全世界都不要她了。 她强忍着眼泪,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 宝宝,妈妈只有你了,就算全世界都抛弃妈妈,你也不会离开妈妈的,对吗? 向晚做梦也没想到,傍晚在墓园前的那一幕居然被人拍了视频,传到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二奶母亲暴打小三女儿”“三年情妇险转正,二奶母亲教做人”…… 向晚看着扎眼的标题,苦涩地笑了。她已经闷不吭声地退出了,为什么吃瓜群众这么热心,就是不肯放过她呢? 07 苏晴的反常 订婚仪式结束后,江湛推掉一切工作,陪了苏晴一整天。 雨中漫步,烛光晚餐,看电影……他陪她做以前做过无数遍的事情,看着她巧笑倩兮,心里充满了对上天的感激。 “晴晴,我有惊喜要给你。”江湛神秘兮兮地用领带蒙住苏晴的眼睛,打横抱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 “什么惊喜呀?”苏晴甜甜地问。 “好了,可以睁开眼了。”江湛解下领带,按下墙壁上的开关。 苏晴看着眼前的景象,眉眼霎时沉了下来,眼里快速闪过一抹担忧。 “还记得吗?咱们的第一次就是在这张床上,我把这间房包了下来,准备新婚之夜在这里过。”江湛眼里写满柔情蜜意,语气宠溺到了骨子里。 苏晴一阵动容,踮起脚尖吻上江湛的唇角。 江湛顿时被撩动了,一把将苏晴扑倒在床上,压了上去。 “唔……湛……不要……”苏晴突然挣扎起来。 “要的,晴晴,我做梦都想要你,你知道的。”江湛抓起她的手,让她感受自己的昂扬。 苏晴咬了咬嘴唇,垂下眼帘不敢看江湛。 “湛,我今天很累了,能不能不要了?” 江湛皱了皱眉,虽然挺扫兴,但却不忍心勉强苏晴,狠狠地深吻一记,粗喘着进了卫生间。 苏晴死死地咬着嘴唇,心里七上八下的,瞒得过一时,能瞒得过一世么? 可她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啊! 江湛洗完澡,苏晴连忙钻进卫生间,江湛百无聊赖,拿起手机随意逛逛。 突然,一条热帖吸引了江湛的目光,自动播放的视频里,向晚被何慧云掌掴、谩骂。 “……天生就是个土鸡命……摔个狗吃屎……不争气的废物……” 那双令他沉迷的眼睛幽黑深邃,含着晶莹的泪光,仿佛沉淀了全世界的悲伤。 江湛心口微微一疼,抿了抿唇,快速给助理发了一条信息:“向晚的事情,立刻处理好。” “湛,你在干嘛?”苏晴围着浴巾出来,长发淋淋漓漓地直滴水。 江湛笑了笑,起身去拿吹风机。 苏晴扫了一眼屏幕,心下了然。看着昂然卓立的男人,她心里越发恐慌。 江湛没察觉到苏晴的异样,温柔地给她吹干头发,抱着她躺进被窝,他的手贪婪地在她身上游移,突然,触到臀部几块异样的皮肤。 “这是什么?” 苏晴眉眼间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没,没什么。” 江湛狐疑地掀开被子,只见苏晴双手捂着臀部,在她大腿内侧细嫩的皮肤上,赫然十数个小小圆圆的疤痕。 江湛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晴咬了咬嘴唇,突然哭了起来:“烧、烧伤的,疤去不掉了。” 她的手一拿开,江湛才注意到,她的臀部更多这种小小圆圆的疤痕,有些已经连成片了,端的是惨不忍睹。 “晴晴,别哭,不要紧的。”江湛心疼地抱住苏晴,温声安慰。 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哪儿不对劲,至于是哪儿不对劲,一时之间却想不明白。 08 向晚,我想和你谈谈 向晚从墓园出来之后发烧了,她怕宝宝有事,只能先去中医院抓药,然后在医院附近开了一间房,等到烧退之后再做打算。 上午,她一开门,就见江湛的助理许曼在门口等着。 “这是房子钥匙,地址在纸上,卡里有一千万,密码是你身份证后六位。”许曼的声音冷漠鄙夷,“江总吩咐,让你立刻离开江城。” 走廊里路过的房客、服务生都在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向晚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压根笑不出。 全世界都说她是小三,可她跟江湛的时候,苏晴明明是“死了”的。她只是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却落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我不要。”向晚看都没看钥匙和卡,“我什么都不要,也不会去打扰他的幸福生活,他大可以放心。” 许曼皱了皱眉,向晚仿佛看不出她目光中的鄙夷似的,转身回去拿了口罩帽子就走。 —— 江氏总裁办公室,许曼拿着钥匙和卡向江湛复命。 “江总,她没收钥匙和卡。” “没收?”江湛皱了皱眉,心里莫名的涌起一丝怒意。 她这是在跟他对着干吗?房子和钱可以保障她以后安安稳稳地生活,她却什么都不要,她这是逞的什么能? “她说她会不会来打扰您的幸福生活。”许曼平板无波地转述向晚的话。 江湛突然想起,向晚在进手术室之前,怀着满腔怨愤对他说的那句话。 江湛,我和孩子祝你和苏晴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身上蓦地一冷,呼吸为之一滞,江湛微微有些晃神。 苏晴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湛,没错过他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湛,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江湛回神,收回定格在钥匙上的目光,温柔地冲苏晴笑了笑,“晴晴,我马上要去开会,中午有个饭局,没办法陪你,要不让许曼带你去逛逛,添置些衣服首饰?” 苏晴摇了摇头,眼神充满爱意:“不要,人家要湛陪我一起去买。” “那我今天早点下班,下班后陪你去,好不好?” “好。”苏晴环住江湛的脖子,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十分钟后,江湛去开会,苏晴默默地看着桌子上的钥匙和卡,许久,讽刺地笑了笑,拿起东西就走。 “许助理,麻烦你陪我出去一趟,好吗?”苏晴笑靥如花。 许曼深知眼前这位是总裁的心尖宠,二话不说丢下手头的事务,扮演起司机兼跑腿儿。 —— 到中医院复诊,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向晚这才松了一口气。 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向晚扫了一眼,没接。铃声很快停了,过了半分钟,又响起来了。 第三次,向晚接通了电话。 “你好,请问是向小姐吗?”苏晴的声音温柔动人。 向晚皱了皱眉:“我是向晚,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苏晴,我们能见一面吗?” 向晚怔了怔:“抱歉,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 “向小姐,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请你给我十分钟时间好吗?就十分钟。”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向晚沉默片刻,叹口气:“好吧,我在清韵茶楼。” 苏晴挂了电话,许曼刚好把车开到她面前,她上了车,笑了笑,礼貌地说:“许助理,我想去清韵茶楼。” 半小时后,车子在茶楼门口停下,苏晴状似无意地说:“许助理,我和向晚小姐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大概需要个把小时,你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在周围逛逛,不用一直陪着我。” 许曼一听,向晚约了苏晴,这还了得?嘴上说着好,一转身就给江湛打电话。 “江总,不好了,向晚约了苏小姐,在清韵茶楼见面。” “你先跟着,我马上到。” 江湛心里扑通一跳,丢下一句“散会”,毫不停留地冲了出去。 向晚啊向晚,我以为你会乖乖地消失,没想到你居然去招惹晴晴,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09 你为什么推我? 向晚局促地转着茶杯,心里七上八下,苏晴找她干什么?是要上演一出原配手撕小三的大戏吗? 过了很久,苏晴终于出现了,穿着粉红色的大衣,内搭白色连衣裙,踩着一双黑色圆头小靴子,娇艳动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认真地打量着每一个人,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 向晚知道这个女人是苏晴,虽然她的样子跟照片上有几分差别,但那双眼睛却是错不了的。 “你就是向小姐吧?”苏晴缓步走过来,拉开椅子,在向晚对面坐下。 向晚点了点头:“你好,苏小姐。” 苏晴似乎有些尴尬,咬着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包里拿出钥匙和卡,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向小姐,请你收下。” “我不是卖的。”向晚微有怒意,但这份怒意在苏晴这个正主儿面前却根本没处使,她叹口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苏晴咬着下唇,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向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其实我很感激你,真的。如果不是你陪着他,这三年湛一定会过得更痛苦,甚至说不定他已经颓废了、堕落了。向小姐,我也是女人,我理解你,可感情的事情没办法勉强,外界的流言那么难听,那么伤人,一定会对你的未来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可能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你都没办法正常工作生活。所以我希望你能收下这笔钱,至少能保障生活。” 苏晴一脸诚恳,但向晚丝毫不为所动。 “谢谢苏小姐的好意,但我不需要。”向晚的语气有些冷,“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失陪了。” 苏晴看向晚要走,有些急了,扬高嗓音叫道:“向晚,算我求求你,你收下房子和钱好不好?” 向晚皱眉,寒着脸瞪着苏晴的手:“放手!” 苏晴不但不放,反而抓得更紧了些,一脸央求地看着她。 向晚真是烦躁透了,用力甩开手,冷笑道:“我今天就离开江城,马上就离开!苏小姐,我既不会跟你抢男人,也抢不过你,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算你有自知之明!”楼梯上传来一道冷沉的声音,怒意凛然。 江湛?他怎么来了? 向晚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了,苏晴这是准备了一出好戏,单等着江湛来当观众呢! 随着向晚的一甩手,苏晴“哎呀”一声尖叫,身子一歪,就往楼下滚去。 向晚深知苏晴在江湛心中的分量,如果苏晴真摔着了,她今天别想全身而退。如果她只是一个人,要杀要剐无所谓,可她还怀着孩子,她决不能让孩子出一点岔子。 向晚想也不想,用力拉住苏晴的手臂,苏晴勾唇一笑,用力抓住向晚的手腕,拉着她一起往下摔。 刚刚上楼的江湛看见向晚摔了下来,他顿时胆战心惊,呼吸为之一顿,用最快的速度往上冲。 向晚刚刚做过流产手术,如果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摔下来,半条命都没了! 江湛来不及反应,下意识接住先摔下来的苏晴,挡了一下之后立刻松开手,抱住了紧接着摔下来的向晚。 “你没事吧?”江湛拧紧了眉头,焦急地询问。 向晚的手腕被苏晴抓伤了,两道长长的指甲印痕破皮渗血,触目惊心。 江湛舒了一口气,脱口吩咐:“伤口记得擦点双氧水消毒,不要碰水。” 跌坐在地上的苏晴,强忍着痛楚,咬牙切齿地瞪着江湛与向晚,一双水润的眸子里写满恨意。 “哎哟……好痛……湛……我好痛……”苏晴满头大汗,眼含泪水,十分可怜。 江湛这才回过神来,松开向晚的手,快步下楼,扶起苏晴,紧张地问:“晴晴,你哪里痛?” “好痛,浑身都痛,好痛。”苏晴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向小姐,我好心送钥匙和卡给你,你不要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推我下楼?” 10 要你后悔一辈子 紧跟着跑出来的向晚呆了呆,怒道:“我没有推你。” 江湛一边往外跑,一边沉声怒喝:“向晚,是你推晴晴的?” “我没有。”向晚心里冷笑,江湛这个好观众,果然没辜负苏晴这个好演员。 “晴晴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好看!”江湛丢下一句冷锐的威胁,将苏晴抱上车,扫一眼皱着眉头咬着嘴唇站在一边的向晚,动作粗鲁地将她塞进车里,“你最好祈祷晴晴没事!” 向晚心里一万头草泥马,但江湛从来就不是讲理的人,尤其在他心里,苏晴就是真善美的化身,他根本听不进解释。 一路上,江湛连闯三个红灯,马不停蹄地把苏晴送进医院。 令向晚措手不及的是,还没到医院,苏晴就晕过去了,她的额头上布满汗水,脸色惨白,十分痛苦。 拍ct,做b超,验血,一系列全身检查。 向晚在长椅上坐着,等候未知的厄运。 江湛来回踱步,额头上沁了一层薄汗,手指关节都握得发白了。 这才是真爱啊,摔一跤就急成这样,好像天塌地陷世界末日似的。 对比一下当初他逼她打掉孩子时候的冷酷残忍,向晚觉得,三年来的痴心与深情,根本就是一个赤裸裸的笑话。 眼圈有些涩,鼻子有些酸,喉咙有些哽。 向晚仰着头闭上眼睛,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一脸漠然的向晚,江湛勃然大怒。 她怎么可以在害了晴晴之后,这么云淡风轻? 她曾经那么温柔体贴,那么善解人意,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恶毒? 突然,一只大手掐上向晚的脖颈,江湛暴躁狂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向晚,你为什么要推晴晴?” 向晚张大了嘴巴,艰难地深喘,从嗓子眼里挤出三个字:“我没有!” 江湛根本不信,咬牙切齿地质问:“你没有?那晴晴怎么会摔下去?” “她自己……摔下去的……”向晚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但还是硬撑着把话说完,“是她拉我……下去的……” 江湛顿时勃然大怒,手上的力度再次加大:“她推你?晴晴那么善良,她怎么可能会推你?她根本就不认识你!” 向晚眼睛瞪得老大,舌头都不自觉地伸出来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粗喘,但空气却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就是不往她鼻腔嘴巴里进。 她用尽全力去掰江湛的手,又抓又掐,然而他的手却像铁箍子似的,连半分松动都没有。 江湛心里的恨意一瞬间涨到顶点,他红着眼睛瞪着向晚,冷锐地声音如刀子一般直往向晚心口最脆弱的地方捅。 “你约了晴晴,晴晴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她都晕过去了,你居然还说是她自己摔了自己,还诬陷她推你!向晚,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晴晴她犯得着把自己摔个半死不活来嫁祸你?” 空气越来越稀薄,向晚的脑子开始发懵,眼睛发花,江湛那张冷得能刮下来一层冰碴子的脸渐渐模糊。 她扯了扯嘴角,勉强牵起一抹讽刺的笑。 是啊,她向晚算个什么东西?在江湛心里,她连苏晴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死亡越来越近,眼泪不受控制地滚出,向晚绝望地闭上眼睛。 就这样死了,也挺好,至少不用再在这个冰冷无温的世界上挣扎浮沉。 江湛的目光接触到向晚的眼泪,瞳眸猛的一缩,大手不自觉地松了些,他移开目光,正好看见向晚手背上那两条深长的血痕,心里忽的闪过一道光。 他松开手,用力捶了一记墙壁,冷然道:“晴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大量空气争先恐后地往肺部涌,向晚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越发恣意流淌。 “我已经后悔一辈子了……”她弯着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的绝望蔓延成海。 江湛紧抿着唇,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向晚不是喜欢没事找事的人,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约苏晴见面。可苏晴那么单纯,那么善良,她绝不可能自己摔自己,还要拉着向晚一起摔。 江湛心里憋着一团火,烦躁地来回走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急救室的门,生怕一个眨眼,苏晴就会出什么岔子。 急救室的门很快打开了,有个医生大声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我。”江湛连忙应声,“医生,我爱人怎么样了?” “病人怀孕了,但因为遭受剧烈撞击,孩子保不住了,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江湛闻言,不可置信地抓住医生的肩膀,声线发抖:“你说什么?晴晴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 11 江湛,你跟苏晴真的很配 “病人流产过多,子宫壁薄,本身就很难保住孩子。”医生司空见惯,一脸淡定。 江湛整个人都愣住了,他都没有碰过苏晴,苏晴居然怀孕六周?还多次流产? 向晚怔了怔,失声笑了。 苏晴回国不过三四天,却已经怀孕六周,还流产次数过多,江湛的头上简直长了一个呼伦贝尔大草原。 这就是他爱逾生命的女人,可真是单纯善良不做作啊! 短暂的惊愕过后,江湛的怒气油然而生,听到向晚的笑,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掐住向晚的下巴,语气森冷,含着满满的愤恨:“你笑什么?” “两天前,我们来过这家医院,你还记得吗?”向晚吃吃地笑,抬手摩挲着小腹,语声温柔,“宝宝,你爸爸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不要你的,你难过吗?” 江湛浑身一颤,手一松,随即掐得更紧。向晚的语气太讽刺,目光太冷锐,将他心里的烦躁与愤怒一瞬间推向顶点。 “不许你这样说晴晴!她……她是有苦衷的!” 江湛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对苏晴很失望,可看着向晚这么轻蔑讽刺的样子,他就是忍受不了。 “苦衷?”向晚低喃,悲哀地摇了摇头,“果然是真爱啊!” 听到“真爱”两个字从向晚嘴里说出来,江湛只觉得心口闷痛闷痛的,好像有一把钝刀,在不知疲倦地切割他的心脏,可他却分辨不出,他的痛是来自于苏晴的背叛,还是来自于向晚的冷漠。 他阴冷地瞪着向晚,粗粝的大手越发用力,仿佛要将她纤巧的下巴捏碎似的。 “你伤害晴晴,我不会放过你的!” 语气冷厉,恨意深浓。 向晚凉薄地笑了,唇角弯起,轻轻地“呵”了一声。 “江湛,报警吧,或者调监控。”向晚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所有的悲哀伤痛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清明。 她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唯一的软肋,也在江湛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下百炼成钢,刀枪不入。 江湛瞳孔猛的一缩,心口漏跳了一拍。 她的眼睛,跟以前不一样了,少了一份痴迷,多了一份清醒。 没来由的,一抹恐慌从心底缓缓爬起,一丝一丝地蔓延。 “你爱她是你的权利,我管不着,但谁也别想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们既然说是我推她下楼,那就去查监控,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推她。” 向晚用力甩开江湛的手,弯起眉眼笑了笑:“江湛,你跟苏晴真的很配。” 一个冷酷无情,一个阴险毒辣,绝配。 江湛有些失神,看着向晚的笑,听着她嘲讽的话语,他突然就没了底气。 一直以来,苏晴都是他心底最美好的梦,纯洁得就像一张白纸。可是今天,他突然发现,他的梦并不美好,并不纯洁。 但更令他震惊的是,相对于苏晴的背叛,向晚的冷漠更让他愤怒,他忍受不了这样阴阳怪气的向晚。 她不该这样的,不该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口吻面对他。 向晚拨打了110报警,江湛只是木然看着,心思还停留在她刚才的笑容上。 那么讽刺,那么冷漠,就像一个旁观者,看了一出闹剧之后,毫无波动地丢下一句无关痛痒的点评。 12 真相 半个小时后,警察来了,先是做了笔录,然后带着向晚去清韵茶楼调取监控。 江湛呆呆地站在医院走廊,木然坐在长椅上出神。 苏晴已经做完流产手术,被送进了病房,但江湛却仿佛没看见她被推出来似的,两眼发直,盯着大理石地面。 心里何止是惊涛骇浪? 苏晴不让他碰,说明她知道自己怀孕了,可想而知,她之所以回来,一定是走投无路,找他当接盘侠来了。 忽然又想起她身上那些圆圆小小的疤痕,江湛豁然开朗——那是烟蒂烫出来的,在臀部和大腿那种敏感的部位,呵呵,苏晴这三年过得可真精彩啊! 然而江湛的心思只在苏晴身上转了一下,很快就转移到了那双冷静清醒的眼睛上。 虽然调查结果还没出来,但江湛已经可以确信,向晚的的确确没有推苏晴,是苏晴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 她一定很失望吧? 两天前,他亲自押着她来这里打胎,两天后,他又冤枉了她,她一定很难过,难过到用那种眼神看他。 心口猛的一抽,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地抓住他的心脏用力拧了一把,痛得他呼吸一滞,不自觉地抬手捂住了心口。 向晚带着警察回来时,江湛还在病房外坐着。 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对警察说:“警察先生,这位江先生是伤者的丈夫,他认定是我推伤者下楼,请您说明真相,还我清白。” 江湛心口的滞闷感越发凝重,她居然这么平静,目光一点都没往他这边偏。 她怎么可以这么冷静?怎么可以彻底将自己抽离出去? 警察一脸严肃:“江先生,根据监控显示,向小姐没有推苏晴下楼,是苏晴自己摔下楼,向小姐想要拉她,反而被她带下去的。” 听到这个结果,江湛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他只是淡漠地站起身,走到向晚面前,语气很冷:“但如果不是你约晴晴去茶楼,晴晴怎么会受伤?” 他已经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了,他只在乎,为什么向晚可以这么冷漠地面对他。 他偏不让她冷漠,偏要打破她的平静。 向晚仿佛料到他会这么强词夺理,打开手机,翻出通话记录,语气冷漠而又平静:“你可以查查这个号码,或者调取通话记录。江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向晚转身就走,江湛一慌,身体比大脑的反应快了一拍,一把抓住了向晚的手臂。 向晚皱了皱眉,漠然笑了:“是邀请我看好戏么?”没等江湛回答,她自顾自点了点头,“也好,其实我还是有点好奇的,你看到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警察及时阻止了江湛的怒火,冷静而又严肃地说:“江先生,我们怀疑苏晴是欧洲某毒枭的情妇,那毒枭近期在边境活动频繁,我们需要将苏晴带回去调查,请您配合。” 江湛懵了懵,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晴晴她是……” 13 这个孩子,我不要了 警察拿出一份文件,江湛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警察进了病房,很快,里面就传出了苏晴的尖叫。 “不关我事!我是无辜的!” “不要抓我!” “湛!江湛!救我!” 苏晴被警察带出病房,江湛两步跨过去,苏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泪流满面地大叫:“湛,救我!救我!我没有做坏事,我是被逼的,我都是被逼的,求求你,救救我!” 江湛定定地看着苏晴的眼睛,那双眼睛曾经是他最喜欢的,清澈,明亮,纯洁得仿佛山间的小溪,一眼就能看到底,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他面前。 可是现在仔细看那双眼睛,江湛却再也找不到当初心动的感觉了。 也许是三年的时光太漫长,足以改变一个人。 也许是因为另一双眼睛扰乱了他的心。 本想问一句“晴晴,你还爱我吗”,最终也没问出口。 无所谓了,就连脸都不是那张脸了,心还能是那颗心吗? 江湛缓慢地掰开苏晴的手,默不作声地退后一步,警察面无表情地将人带走。 “江湛!江湛!救我啊!你救救我啊!” 苏晴的哭叫声撕心裂肺,江湛却并没有觉得多痛。 向晚看着警察抓走苏晴,淡漠地摇了摇头。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令她失去了婚姻,失去了孩子。 输得真惨! “晚晚。”江湛抿了抿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向晚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那三年苦恋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 “江湛,我不爱你了。” 她的笑容十分灿烂,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三年倾尽全力的爱,始终没有打动他,她爱得卑微,爱得小心翼翼,爱得失去了自我。 现在她不爱他了,她要找回自我,把以前亏欠自己的,全部补回来。 江湛心里猛地一颤,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茫茫然一片虚无。 他无措地看着向晚,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原本是不爱这个女人的,可到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好像自信得过了头,也固执得过了头。 三年朝夕相处,一千多个日夜,她就像空气一样,彻底融进了他的生命。 可是谁又会意识到空气的重要性呢?在拥有的时候,空气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东西,可是一旦失去,整个人都无法存活了。 挺拔的身躯晃了晃,英俊的面容瞬间惨白,他的眼瞳骤然紧缩,无意识地重复着向晚的话:“你不爱我了?” 向晚笑笑,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是的,我不爱你了。” 他不顾她的哭求逼她打胎,她没有死心。 他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什么要推苏晴,她没有死心。 可就在他听到苏晴怀孕之后,还是选择相信并维护苏晴的时候,她彻底死心了。 向晚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语气轻松:“江湛,我瞒了你一件事。” “什么事?”江湛喃喃地问,目光定格在向晚脸上。 她的眼睛一如三年前那般吸引他,令他一眼就陷进去了。 可是现在,这双眼睛里,只有冷静与清醒,再也找不到一丝丝疯狂与痴迷了。 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到了她不爱他。 心痛到无法呼吸,紧抽成一团。得知苏晴背叛他时,他更多的是愤怒,几乎没感受到什么痛苦,可是向晚说不爱他了,他心里却血流成河。 江湛痛苦地扶着墙壁,缓缓坐下,仰着脸看着那双令他沉醉的眼睛。 向晚低着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小腹,双手交叠,轻轻地覆盖上去:“我没有打掉孩子。” “什么?你是说,孩子还在你肚子里?”江湛震惊,霍的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向晚的肩膀。 向晚含笑点头:“是的,孩子还在我肚子里。” 江湛长吁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就在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里,他出了一头冷汗。 好险!差一点就酿成了不可挽回的大错! “现在我想通了。”向晚拂开江湛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淡漠地看着他,平静地说,“这个孩子,我不要了。” 14 就凭我是孩子的爸爸! 短短几个字,就像几道惊雷,猛然砸在江湛头上,砸得他头破血流,一阵眩晕。 “你说什么?”江湛惊愕交加,惶然抓住向晚的肩膀,用力摇晃,“你再说一遍!” “这个孩子,我不要了。”向晚云淡风轻地重复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改变。 江湛大汗淋漓,心跳如擂鼓,撕心裂肺地大叫:“不可以!我不允许!” “你逼我打掉孩子的时候,有问过我允许不允许吗?”向晚冷笑,挣开江湛的手,淡漠如水。 “我想通了,我还年轻,日子还长着,没必要为了一个还没成型的孩子做单亲妈妈。我明明可以忘掉一切,重新开始,为什么要去自讨苦吃?” 江湛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你真的可以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向晚一派轻松:“我已经忘掉了,从我不爱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重新开始了。” 她是认真的。 从那唇畔淡然的笑意,与清醒的眼神中,江湛读出了向晚的决然。 还留存着爱意的人,是不会有那么清醒的眼神的。 “不!不可以!”江湛用力摇头,死死地抓着向晚的肩膀,“不可以!我不许你打掉孩子!” 向晚讽刺地勾了勾唇角,毫不畏惧地看进他眼底,语气轻蔑,不屑一顾:“江湛,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孩子的爸爸!” “那你逼我打掉孩子的时候,可还记得自己是孩子的爸爸?”向晚冷笑,沉声质问,“你在我的订婚宴上,抱着别的女人,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可还记得自己是孩子的爸爸?刚才你对医生说你是苏晴的爱人的时候,可还记得自己是孩子的爸爸?” 一连三声质问,令江湛的脸色惨白如纸,愧悔占据了他的眼睛,他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江湛,永别了。”向晚笑着挥手,一步一步往后退,每走一步,她就感到自己离深渊更远了一步,离新生更进了一步。 江湛眼睁睁地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他的手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呼吸间还有她身上的余香。 他突然发疯一般狂奔过去,一把抱住向晚,将她牢牢地锁在怀里,脸埋在她颈窝,哽咽地哀求:“晚晚,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不要打掉孩子,求求你,不要打掉孩子!” 向晚平静地问:“江湛,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爱你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爱你了,你说你是什么?” 江湛霍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向晚。 向晚展颜一笑:“江湛,你说你是什么?” 仿佛心口被人用大锤子狠狠砸了一记似的,江湛踉跄着退后一步,捂着胸口粗喘,喉咙里滚出一串“嗬嗬”的闷音。 向晚连一眼都没多看,转身就走,步履沉稳。 她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下定决心了,就一定会去做。 向晚的决绝如同一把刀,狠狠地往江湛心口捅,一下一下地剜他心口最柔软的肉。 他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替代品,只是因为有一双酷似苏晴的眼睛,他才允许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从来没想过,他会为了一个替代品痛彻心扉。 不单单是因为她要打掉孩子,更多的是为她的决然离去,就像突然抽走赖以生存的空气一般,他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滞闷感。 他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也明白了为什么明明面对着苏晴,他还是会时不时想起向晚含泪的双眼,为什么在两人先后从楼梯上摔下来时,他只是挡了苏晴一下,却双手抱住了向晚。 原来身体比心更诚实,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是他太傻,没有看清。 他眼睁睁地看着向晚消失在走廊拐角,突然如遭电击一般,用尽生平最快的速度追了过去。 向晚正在等电梯,他看见向晚时,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拼命追过去,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 他顿时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15 我没碰过她 电梯门突然开了,一个大妈热情地招呼:“小伙子,快上来,看你跑得那么急,等等你吧。” 江湛眼睛一亮,整个人快速扑了进去。 向晚懊恼地瞪了大妈一眼,转过身缩在电梯角落,不去看江湛。 江湛死死地搂着向晚,仿佛搂住全世界一样,一点都不敢放松,生怕一个眨眼,向晚就会消失不见。 “江湛,有意思么?”向晚冷声,眼神嘲弄,“你不爱我,我不爱你,继续纠缠下去,何必呢?” “晚晚,如果我爱你呢?”江湛的嗓音低沉微哑,满含期待。 向晚“呵”地一声笑了:“你的爱,还真是廉价啊!” 那个女人死了,她心甘情愿地做替身。 那个女人回来了,她被毫不留情地踹开。 现在那个女人又走了,难道她还能继续厚着脸皮做替身吗? 犯贱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 江湛沉默,他知道现在不论他说什么,向晚都不会相信,他说得越多,她只会越反感。 他没再说话,只是用力抱紧了她,不让她离开。 她倾尽全力爱了他三年,现在,换他来爱她。 电梯门开,江湛抱着向晚离开医院,任她怎么挣扎怎么呵斥,他都没放开手。 回到别墅,江湛把向晚放下,背靠着门,深深地看着她。 向晚烦躁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寒着脸不吭声。 江湛就那么死死地抵着门,默默地看着向晚。 许久,向晚不耐烦了,冷笑道:“你打算一直堵着门不让我出去?” 江湛摇了摇头,语气坚定:“晚晚,我永远不会让你出去了。” 她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强势地闯进他的内心,现在她却要出去了,开什么玩笑? 向晚叹口气,索性往沙发上一缩,摊了摊手:“行,那你就一直堵着,有本事你一天堵二十八小时。” 她刚退烧,身上还没什么力气,又怀着孕,今天这一番折腾,闹得她疲惫不堪,快撑不住了。 躺着躺着,向晚迷迷糊糊睡着了。江湛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向晚边上坐下。 她睡着的时候,眉头都是皱着的。 江湛默默地看着她,微微颤抖着手,想要抚平她眉心的褶痕,但手伸过去了,却不敢触碰她。 他伤她那么深,那么重,她一定恨死他了。 她爱他的时候,拼了命要留下孩子,现在她不爱他了,反倒是他,拼了命要阻止她打掉孩子。 江湛无声地笑了,笑意充满自嘲。他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抱起向晚回卧室,然而走进卧室,看了一眼大床,他犹豫了一下,又把向晚抱进了客房。 江湛刚把向晚放在床上,向晚就醒了,她冷着脸坐起身,看清是客房,嘲弄地勾了勾唇角:“没把我放在你跟她睡过的床上,谢谢啊。” 江湛脸一红,心虚地垂下头,嗫嚅道:“晚晚,我……没碰她。” 向晚怔了怔,又笑了:“看来,她是知道自己怀孕的。” 江湛抿紧了唇,默不作声。 对于江湛和苏晴这档子破事儿,向晚既不想看笑话,也没有别的什么情绪,她现在只想离开江湛,离开江城,换个地方重新生活。 “江湛,我很好奇,你把我困在这里,让我给你生孩子,那你的晴晴怎么办?”向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前天才当着媒体的面宣布你跟苏晴订婚,现在又来让我给你生孩子,这样真的好吗?” 江湛脸一红,既懊恼又羞愧,默了默,毅然道:“晚晚,我们结婚吧,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没有名分,受人白眼的。” 向晚原本已经能很平静地面对江湛了,可听到他说“我们结婚吧”,她心头蓦地蹿上一把怒火,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抽在江湛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江湛脸一偏,错愕地看着向晚。 向晚的手指有些发麻,刚才那一巴掌,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江湛,我原以为你虽然对我冷酷无情,但你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起码你对苏晴是真心的。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向晚讽刺地看着他,心里凉透了。 “江湛,你当我向晚是什么?任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苏晴在的时候,我就得乖乖滚蛋,苏晴一走,我就得乖乖滚回来继续任你玩弄?江湛,你凭什么?” 江湛捂着热辣辣的脸颊,目不转睛地看着向晚。 他能感受到向晚的怒意,可这一次,他是真诚的。 不同于上一次答应娶向晚时候的将就心态,这一次,他是看清了自己的内心,真的想要跟她在一起。 “晚晚,我……” 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向晚冷冰冰的打断了。 “江湛,你真令我恶心!” 16 奶奶不见了 江湛的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高大的身子摇摇欲坠,墨色瞳眸一瞬间黯淡无光。 “晚晚,你说什么?” “别叫我晚晚,你不配。”向晚的脸上仿佛凝结了一层冰霜,语气淡漠到极致,“江湛,我明确告诉你,我不爱你、不会嫁给你、更不会生下你的孩子,我跟你一刀两断,再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决绝的话,却是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她并没有掺杂了什么情绪,只是平铺直述地表达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江湛痛苦地打了个趔趄,后背撞到衣柜上,“砰”的一声闷响,他倚着衣柜,仿佛必须借由什么东西支撑才能保持站立不倒。 “晚晚,我真的知道错了,能不能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 向晚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苦恋三年,他可曾给过她哪怕一丝丝机会?在他亲手拿刀子捅得她遍体鳞伤的时候,他却来要改正的机会,他是怎么张开口的? “江湛,不爱了就是不爱了,纠缠也没用。你想要孩子,有的是女人愿意给你生,而我向晚,决不!” 向晚无视江湛的痛苦,平静地站起身,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江湛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顺着衣柜缓缓滑落,跌坐在地上。眼里有什么东西涌出来了,“啪嗒”一声滴在地毯上,快速洇进去,不留痕迹。 他真的彻底失去向晚了。 曾经那么爱他的女人,现在却走得那么干脆。 向晚一口气冲到大门口,输入密码和指纹,却悲催地发现,密码和指纹修改过了。 她愤愤地踢了一脚大铁门,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无奈地发现,江湛不放人,她出不去。 她气急败坏地回到客厅,用力甩上门,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江湛知道向晚出不去,他在客房里平静下情绪,默默地下了楼,果不其然,那小女人正死命地撕扯一个抱枕,借此发泄怒火。 “晚晚,不管怎样,我是不会让你打掉孩子的。”江湛恢复冷漠的表情,语气平板,“我是孩子的爸爸,我要这个孩子。” 现在知道是孩子的爸爸了?早干嘛去了? 向晚不屑地冷哼一声,狠狠地别开头,没吱声。 她就不信,江湛能关她九个月! 江湛目不转睛地看着向晚,把她的轻蔑与怒气尽收眼底。 心里撕扯着疼,悔恨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叫嚣着将他湮灭。 向晚拿出手机,闷闷地玩小游戏转移注意力。 突然来电话了,向晚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猛地提起来了。 “婶婶,奶奶怎么了?”向晚焦急地问。 婶婶一直不待见她,对于爷爷奶奶抚养她更是诸多怨言,爷爷去世后,奶奶得了老年痴呆,日子就更难过了。 “鬼知道那个老不死的怎么了?她三天没回家了,可能是去找你了,她说要看你结婚来着。”刻薄的女声刺激着向晚的耳膜,“呸!一个小三还想结婚?跟你妈一样的贱种!” 向晚脑子一懵,手机“啪嗒”一声摔在沙发上。 奶奶不见了! 17 你放心,我帮你 奶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人,虽然得了老年痴呆,经常忘记她是谁,但只要奶奶在,向晚就觉得自己不是孤苦无依的。 她打了个寒颤,抓起手机就往外跑,手还没触碰到门把手,猛然醒过神来,冲过去一把抓住江湛的手臂:“让我出去!我奶奶不见了,我要去找我奶奶!” “找你奶奶?”江湛皱了皱眉,眉眼间写满怀疑,“晚晚,别跟我耍花招,我是不会让你出去的,在生下孩子之前,你哪儿都别想去。”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江湛从来没有问过向晚的家庭经历,他唯一在意的,只有那双眼睛,和暗夜里妖娆绽放的身体。 向晚泣不成声:“求求你,让我去找我奶奶,她得了老年痴呆,她不见了,求求你,江湛,求求你让我去找我奶奶!” 江湛皱了皱眉,向晚哭得那么惨,不像是假装的。 “你先别急,我马上让人去找,你冷静点。”他心里一疼,扶着她回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 “让我去!让我去好不好?我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了,求求你,让我去找她,好不好?”向晚狂乱地摇头,老年痴呆的病人,一个人在外三天,真的太容易出意外了。 “你自己一个人上哪儿去找?我马上报警,让警方帮忙找,晚晚,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奶奶。”江湛温声安抚,“有照片吗?给我一张照片。” 向晚擦擦眼泪,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从手机里找出几张照片发给江湛:“奶奶说要来看我结婚,她一定是来找我了,江湛,帮帮我,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奶奶。” 江湛亲自给市公安部门、路政部门、新闻媒体打了电话,请求帮助,很快,寻人启事就传遍了整个江城。 向晚坐立不安,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根本停不下来。 江湛叹口气,忧心忡忡:“晚晚,你还怀着孩子,这样哭会哭坏身子的。” 向晚现在哪还顾得孩子不孩子的?她的心全在奶奶身上吊着,快七十岁的痴呆老人,独自在外三天,她真的不敢想象现在会是什么情形。 向晚坚持要亲自去找,江湛没办法,只能开着车带她去江城的每一处车站寻找,一直折腾到傍晚,医院来电话了,说是有人将老人送到医院,但老人昏迷不醒,需要尽快做手术。 江湛立刻带向晚去医院,一到医院,医生简单介绍了老人的病情,拿出一份手术同意书让向晚签字。 “病人之前做过髋关节置换手术,现在摔伤导致人工关节附近骨折,需要先把人工关节取出来,处理好骨折,等到伤势恢复,再把人工关节放置进去。但病人年纪大了,做这个手术具有一定的风险。可是如果不做,这么大年纪的老人,根本承受不了那么大的痛苦。” 向晚腿一软,如果不是江湛及时扶住,她连站都站不稳。 “家属考虑一下吧,病人的情况很紧急。” 18 我的世界不再需要你 向晚咬了咬嘴唇,握着笔的手抖得厉害,深呼吸一下,还是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奶奶被推进手术室,向晚提心吊胆地在外头等着,江湛一直陪着她,寸步不离地守着,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漫长的等待。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护士推着老人往病房走,医生摘下口罩,一脸疲惫:“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年纪大了,需要专业护理,我建议住院休养,直到痊愈。” 向晚连连点头,牢牢记住医生的叮嘱,跟着护士往病房走。 江湛安排了vip病房,设备齐全,环境舒适,很适合养伤,还请了特级护工照顾老人。 向晚坐在病床边,握着奶奶枯槁的手,泣不成声。 “晚晚,等奶奶病好了,把她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江湛轻柔地摩挲着向晚的头发,满眼怜惜。 向晚沉默。 奶奶是肯定不能跟叔叔婶婶住在一起了,那两口子根本就不在乎老人家的死活,她要亲自照顾奶奶。 折腾了一天,向晚精疲力尽,江湛心疼地把她抱到里间床上,柔声安抚:“你今天累坏了,睡一觉吧。” 向晚睡不着,挣扎着起来,江湛按住她,皱眉道:“奶奶有护工照顾,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还怀着孕,不能太劳累,否则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向晚冷笑:“谢谢你帮我找到奶奶,但是江湛,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江湛瞳孔一缩,微怒道:“晚晚,你就非要这么固执吗?” 向晚绷着脸,漠然与江湛对峙。 江湛叹口气,改变作战方针。 “晚晚,奶奶这个样子,必须有人精心照顾,可是你照顾得了老人家吗?” 向晚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一定会照顾好奶奶的。” “你打算用什么照顾?”江湛冷笑,略带讥嘲,“你有工作?还是有存款?” 向晚一怔,哑口无言。 她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高学历,没有高能力,没有高人脉,她只不过是刚走出校门不久的小菜鸟。 向晚不甘心,梗着脖子说:“我可以找工作赚钱,我能养得活奶奶。” 江湛笑了,眯着眼睛看着她,缓声道:“晚晚,你还真是天真。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生存下去肯定没什么问题,可是你别忘了,奶奶老年痴呆,根本离不开人。你有钱请保姆?还是可以带着奶奶一起工作?” 向晚僵住了,无措地咬着嘴唇,心里突然没了底气。 “晚晚,跟我在一起,我们一起照顾奶奶,好不好?”江湛及时抛出橄榄枝。 向晚苦涩地笑笑,抬眼看着江湛,冷声道:“再难,我都会撑下去的。江湛,我的世界已经不再需要你了。” 江湛脸色一白,嘴唇抖了抖,嗓子眼里滚出两个无意义的单音节。 她真的铁了心,要跟他一刀两断,一丝余地也不留。 只是晚晚,我的世界已经离不开你了啊! 19 我答应你生下孩子 向晚在病床前守了大半个晚上,终于体力不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江湛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叹口气,默默地去卫生间抽烟。 心里千头万绪,乱成一团。 他深知,他跟向晚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旦她把孩子拿掉,他们之间就真的全完了。 决不能让她拿掉孩子,决不! 黑暗中,江湛的眸子清亮如星,写满了坚毅。 次日一早,老人家醒了,嘴里喃喃叫着“晚晚”,挣扎着要下床。 护工安抚不下来,江湛只能把向晚叫醒,向晚一听说奶奶醒了,立即下了床往外面的病房跑。 “奶奶,你醒啦!”向晚舒了一口气,握住老人的手,柔声安抚,“奶奶,我是晚晚,我是晚晚呀!” 老人家一双老眼昏花,神志不清,只知道自己要去找晚晚,却认不出面前的女孩儿就是她的宝贝孙女,一个劲儿挣扎。 “奶奶别动,您刚动了手术,别乱动。”向晚焦急地安抚,可老人家却不听,使劲挣扎。 老人年纪大了,脑子又不清楚,滴流里加了止痛的成分,她感觉不到痛,挣扎的幅度很大。 向晚急得直掉泪,一把抱住奶奶,哭叫道:“奶奶,您别动了,别动了好不好?刚做过手术,不能乱动的!” 老人却不安生,嘴里念叨着“晚晚”,用力推向晚,挣扎着想要下床。 “怎么办?怎么办?”向晚急得六神无主,惶然回头,就见江湛正站在她背后,皱着眉头一脸思索。 江湛按铃叫来医生,给老人家打了一针镇定剂,老人渐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江湛将向晚扶到沙发上,沉默了会儿,才略带迟疑地说:“奶奶这种情况,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离不了人,否则她很容易出意外。比如摔伤,走失,甚至溺水触电车祸等等,都是不可不防的大问题。” 向晚的心一抽一抽的,满脸泪水,捂着脸痛苦地呜咽。 “老年痴呆目前在国内没有什么较好的治疗方法,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送老人出国,请国外的专家医治。” 向晚有些心动,奶奶还不到七十岁,别的老太太还在跳广场舞,她却连生活都无法自理。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果能让奶奶的病得到控制,甚至有所改善,那该多好啊! “这样吧,我来安排,送老人家去欧洲治疗。”江湛脉脉地看着向晚,“你如果不放心,可以跟着一起去。” 向晚张了张嘴,想答应,却又说不出口。 江湛不会无缘无故帮她,他肯花钱出力地帮忙,不就是冲着她肚子里这块肉吗? 可她真的不想再跟他继续纠缠下去了,够了,真的够了。 江湛仿佛猜透了向晚的内心,苦涩地笑了笑:“我什么要求都没有,晚晚,这是我欠你的。” 向晚皱了皱眉,将信将疑。 他会那么好心帮她? “如果我坚持打掉孩子,你还是会帮我?” 江湛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黯然:“晚晚,对不起,但我是认真的。我想要补偿你,竭尽所能地补偿你。” 向晚淡漠地笑了笑,斟酌片刻,无可奈何地妥协:“治疗的钱,算我借你的,我会还给你的。” 江湛拉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晚晚,答应我,生下孩子好不好?哪怕你真的不想要,生下来之后交给我抚养,我求求你,生下他,好不好?” 向晚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抬手轻轻地摩挲。 到底是她身体里的一块肉,她曾经那么拼命地想保护他。 再看看奶奶干瘦枯槁的脸庞,向晚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生下孩子,你帮我治疗奶奶的病。” 江湛心头一喜,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 “然后我们两清,谁都不欠谁的。”向晚的语声淡淡的,面无表情,目光呆滞。 20 痴缠 江湛很快就安排了送奶奶出国治疗事宜,向晚没有跟着出国。 她急需一份工作,尽快攒下一笔钱,等到奶奶回国之后,可以担负起赡养老人的责任。 江湛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外租了房子,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每天累死累活,拿着微薄的薪水,节衣缩食地难为自己。 江湛又气又心疼,无可奈何之下,租了向晚对门的房子跟她死磕。 早晨七点钟,向晚急匆匆地出门,她现在孕吐厉害,什么都吃不下,索性空着肚子去上班。 一推开门,就见江湛正在门口站着,倚着墙壁,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提着一个大袋子。 “晚晚,你来啦!”江湛精神一振,直接把向晚往门里推,他也跟着进去,“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准备了早餐,吃了再去上班吧。” 向晚懵了懵:“你怎么在这儿?” 江湛指了指对门:“我住你隔壁。” …… 向晚被江湛按在沙发上,他从袋子里掏出几个保温盒,一一打开:“我买了豆浆、蒸饺,还有紫米糕,快趁热吃吧。” 向晚皱了皱眉,抬手看看腕表,一脸不耐烦:“不吃了,我上班要迟到了。” “不会迟到的,你吃完早餐,我送你过去。”江湛略带着些讨好意味。 向晚越发烦躁,冷声道:“我说了不吃!” 她起身就要走,江湛眼疾手快地往门口一站,唇角微勾:“你不吃,我就不让你出去。” “你!”向晚气结,“江湛,你到底想怎样?” 江湛微笑,一脸无辜:“我不想怎样,你只要吃了早餐,我马上送你去上班,保证不会迟到。” 向晚气得直抖,死死地瞪着江湛,江湛丝毫不为所动,挑眉往她肚子上看:“你肚子里怀的是我儿子,我可不想我儿子挨饿。” 向晚狠狠地甩他一个白眼,扭脸就走,回到沙发上端起豆浆,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塞了块紫米糕进嘴里。 紫米糕甜甜糯糯的,口感很好,豆浆没加糖,十分清爽,她难得的没有反胃的感觉,不由得多吃了几口。 江湛看她肯吃东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最终他能不能挽回她,但既然还有几个月,那他就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心口蓦地一沉,好像硬生生被塞进了个铅坨子,坠得人喘不过气来。 向晚吃了两块紫米糕,喝了一碗豆浆,拎着包包站起身,一张脸冷冰冰的:“可以让开了吗?” 江湛连忙打开门:“明天早晨想吃什么?” 向晚翻了个白眼,没吱声。 “蒸的南瓜饼好不好?不油腻,很好吃的。还有玉米汁,加一点糖,很爽口的。”江湛不依不饶地追问。 向晚不耐烦了,沉沉地冲他吼:“江湛,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啊!” 江湛唇畔的笑意一僵,心口抽了抽。 她嫌他烦。 原来不被爱,是这么难受的事情。 他闭了闭眼,很快重新笑了开来:“那不行,我得陪着我儿子。” 向晚气得直咬牙:“真想马上就把他生出来,然后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江湛依然笑,只是心里已然血流成河。 原来单方面爱一个人,会这么痛。 只是几句冷言冷语,江湛就觉得心口抽成一团,滞闷得令他喘不过起来,可向晚爱了他三年,她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啊! 看着那道倔强的背影,江湛勉强压下满心满腹的苦涩,快步跟了上去。 21 等你?凭什么? 距离公司还有一个红绿灯,向晚就催着江湛停车。 “还有一段路呢,要走将近十分钟,我送你过去吧。” 向晚冷哼:“谢谢!拜你所赐,我现在已经是江城头号名人了,要是再被同事看到你送我上班,我可以直接去死了。” 江湛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皱着眉头看着她。 他可以想象得到她的处境,订婚当天换女主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向晚被骂成“小三”“情妇”,她能找到一份工作,着实不容易。如果再被同事看到她从他的车上下来,那她勾引别人未婚夫的罪名就坐实了,外人的口水都能淹死她。 江湛黯然停车,眼睁睁地看着向晚下车,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 在一起三年,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向晚的背影。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头,向晚总会站在原地等他。 可是现在,她不等他了,她要丢下他一个人走掉了。看着那道清冷决然的背影,他恍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她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江湛突然拉开车门,发疯一般追了过去,从后面抱住向晚,低哑地哀求:“晚晚,别走!” 向晚皱了皱眉,烦躁地掰江湛的手:“你有完没完?我真的要迟到了!你要是害我丢掉饭碗,我就上山区支教去!” 江湛这才悻悻地放开她,目送她渐渐远去。他默默地抽了一支烟,一直到完全看不见她的背影,才惴惴不安地离去。 回到办公室,江湛找来许曼,沉着脸吩咐:“三天之内,收购华风外贸公司。” 许曼懵了懵:“总裁,华风是做服装外贸的,跟咱们江氏不是同行啊。” 江湛不耐烦地扫她一眼:“没听清楚吗?” 许曼顿时不敢多说了,应了一声,就赶紧去处理收购事宜。 华风是一家小公司,没什么收购价值,但向晚在那里工作,江湛想让她能够轻松点。 傍晚下班前,江湛给向晚打电话,说他会去接她下班。 向晚一声不吭,直接把电话挂断,到了下班的点儿,直接打车回家。 江湛在早晨停车的路口等了足足一小时,以为向晚是在加班,没想到打电话一问,她居然回家了。 江湛顿时怒了,一脚油门就往家赶。他打开向晚家门的时候,向晚正端着一大碗西红柿鸡蛋面,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你、你怎么进来的?”向晚震惊地瞪大眼睛。 江湛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看一眼她的晚饭,火气立马上来了。 “你就吃这个?” “你怎么有我家钥匙?”向晚放下碗,站起身,朝江湛伸出手,“拿来!” 江湛气冲冲地收回钥匙,冷声质问:“为什么不等我?我说过要去接你的。” 向晚嗤笑:“等你?凭什么?” 江湛哑口无言,默了默,悻悻地说:“晚晚,你现在怀着孕,吃饭不能这么随便,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不然会影响宝宝发育的。” 向晚却还在对钥匙的事耿耿于怀,寒着脸瞪他:“谁允许你私自配我家钥匙的?把钥匙给我!” 22 这样的殷勤,令她恶心 江湛轻笑:“我怕你照顾不好自己。” 向晚嗤笑:“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我不操心谁操心?”江湛一脸理所当然。 向晚顿时气结,指着江湛的鼻子,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 为了孩子,这个男人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向晚被气得没了胃口,扭头就往卧室走。江湛连忙跟过去,向晚赶在他前头“砰”的一声,重重地甩上门。 江湛瞪着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唇边扯出一抹苦笑。他叹着气走进厨房,打开冰箱一看,里面只有可怜巴巴的几把蔬菜,几卷挂面,以及一些鸡蛋。 心里拧巴着疼,又气那小女人的倔强。 他立刻出门,买了一大堆新鲜蔬果肉类牛奶,以及叶酸、钙片之类的营养素,分门别类地塞进冰箱归置好。然后取出一只鸡,熟练地切块,清洗,放进高压锅里炖。 屋子里静悄悄的,小小的单身公寓,冷冷清清的没一丝人气。 江湛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心思却全飞到向晚身上去了。 那个女人,现在在干嘛? 他迫切地想去看看,却怕极了她冰冷无温的眼神,她每一次拒绝他,都好像是在拿刀子割他的肉,痛彻心扉。 这种濒临失去的恐慌越发强烈,折磨得他寝食难安。 人呐!总是要到失去之后,才能懂得珍惜,可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失而复得? 江湛苦涩地笑了笑,将炖好的鸡汤盛出来,放了几块鸡腿肉进去,拿了勺子筷子,端过去敲卧室的门。 向晚假装没听见,但江湛特别有耐心,她不开门,他就一直敲。 “晚晚,开下门好吗?我炖了鸡汤,你喝一点再休息好不好?” 向晚不胜其烦,深吸一口气,一把拉开房门,扒着门口不让江湛进,冷眉冷眼地斜睨他。 “你烦不烦?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 江湛脸一热,有些难堪。这些年来,只有对他阿谀奉承的,还没有人对他这般冷嘲热讽过。 他尴尬地笑了笑:“晚晚,我炖了鸡汤。” 向晚皱着眉头扫了一眼,冷笑道:“江湛,那天逼着我打胎的人不是你,对吧?” 江湛越发难堪,抿唇不语。 向晚懒得跟他多烦,手一伸:“拿来吧。” 江湛眼睛一亮,语气忍不住雀跃起来:“小心烫。” 向晚二话不说,砰的一声关上门,打开窗户就把鸡汤倒了下去。 这样的殷勤,只会令她恶心。 江湛以为向晚接受了他的鸡汤,心情挺愉快,隔着门说:“明天早晨在家等我,我去给你买早餐。” 向晚没吱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夜里起来倒水喝,才发现江湛居然没回去,就在客厅的沙发上蜷着,高大的身子缩在窄小的沙发里,怎么看怎么憋屈。 向晚冷漠地扫了一眼,目不斜视地进厨房倒水。 灯光惊醒江湛,他迷迷糊糊地问:“晚晚,你干什么呢?” 向晚端着水杯回房,没接话。 江湛看向晚捧着杯子,知道她只是起来喝水,关了灯,又躺下了。 在沙发上蜷了一夜,醒来时,浑身的关节都僵了。江湛舒展了一下四肢,简单洗漱一下,立刻去买早餐。 向晚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立刻起来了,洗漱完毕,拎起包包就走。 江湛提着早餐,兴冲冲地回来叫向晚起床,叫了半天没反应,一拧门把手,卧室门居然开了。 看着空荡荡的卧室,江湛心一凉,眸色瞬间暗了。 她居然跑了! 她就那么抗拒他的好意吗? 该死的! 怒意凛然而起,连日来被拒绝的憋闷一下子发酵了,翻滚着往上涌。 江湛狠狠捶了一记墙,立即打给许曼:“明天早晨,我要拿下华风。” 23 门锁换了 一上午心神不宁,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办公。 江湛叹口气,终于放弃了,亲自去商场选购了电视、饮水机、沙发等电器家具,还挑了一张舒适度极高的大床。 那个女人为了省钱,租的房子条件特别差,根本没有舒适度可言。 他兴冲冲地带着工人回家安装家具电器,却惊愕地发现,门锁换了。 怒气一瞬间上升到顶点。 江湛二话不说,直接杀到华风公司。 向晚正在复印一份会议资料,冷不丁江湛黑着脸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手一哆嗦,差点把文件塞进碎纸机。 “你来干什么?” 江湛怒声质问:“你把门锁换了?” 向晚冷笑:“你不肯把钥匙给我,我就只能换锁了。” “向晚,你就非得这样吗?”江湛抓住向晚的肩膀,想用力摇醒她,却顾忌着她怀有身孕,怕弄伤她。 茶水间就在复印室旁边,好几个女同事围在那儿,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向晚头疼万分,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气笑了:“江湛,你就非要逼死我吗?能不能拜托你给我留条活路?” 江湛冷冷地扫视一眼围观的女人们,众人被那种阴冷含怒的眼神一吓,缩了缩脖子,纷纷作鸟兽散。 “晚晚,别闹了,好不好?”江湛疲惫地叹了口气,他真的快要受不了向晚的冷漠了。 “谁跟你闹了?”向晚笑得既讽刺又苦涩,“江湛,你是不是以为你就是我的命,我离了你就不能活?” “没有,晚晚,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湛急忙分辩。 “江湛,你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我既不是跟你闹,也没有以退为进。我只是不爱你、不想看见你、想要彻底跟你一刀两断。” 江湛感觉心脏瞬间停跳了,怔了怔,抬眼看她,眼神悲哀:“可是晚晚,你答应我生下孩子的。” “对,我是答应你生下孩子,但是江湛,我也只是答应生下孩子,仅此而已。孩子生下来,我会把他交给你,但是我求求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好吗?”向晚无力地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江湛抿了抿唇,半晌,隐忍着痛楚:“晚晚,在你生孩子之前,让我照顾你,好不好?我只有这一个请求。” 向晚想说“不好”,可江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心里顿时清楚了,就算她拒绝也没用。 “江湛,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真的特别可笑,就像一个小丑。”向晚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继续复印文件,“江湛,我找到一份工作不容易,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以后不要再来了。” 江湛死死地盯着她,心已经痛到麻木了。 曾经她倾尽全力地爱他,可现在,她已经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 “晚晚,不管怎么样,孩子生下来之前,我是不会走的。”江湛闭了闭眼,冷硬地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向晚手一抖,抿着嘴唇看着江湛挺拔的背影,眼睛突然就湿了。 何苦呢? 当初她那么爱他,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现在她彻底死心了,他还来撩拨她干嘛? 就因为苏晴背叛他了,他才想起她这个全心全意的替身么? 可是江湛啊江湛,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的,我走了,那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24 不信了,不爱了 回到办公室,几个年轻的女同事立刻围了上来。 “向晚,你跟江湛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新闻上不是说是你跟江湛订婚的么?怎么订婚仪式的时候又换人了?” “听说那个人是江湛的前女友哎,那向晚你现在是在当小三吗?”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劈头盖脸地直往最敏感的地方砸。 向晚绷着脸,一声不吭地工作。 几个女同事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悻悻地回到自己位子上。有人酸溜溜地挤兑:“切,不就是个三儿么?牛逼什么呀?不照样跟我们做一样的事情么?” 向晚难堪地咬着嘴唇,她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甩那女人一个大大的巴掌,然后牛逼哄哄地辞职不干。 可她不敢,她找工作不容易,她没资本任性。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向晚在同事们嘈嘈杂杂的议论声中,低着头快步离开。 沿着人行道一步一步地走,心里的苦闷积聚成团,翻滚着碰撞着,无比激烈,快要把她撑炸了,可她却找不到宣泄的办法。 她一直走到公园,坐在草坪上,倚着桂花树,目光涣散,径自出神。 未来一片雾茫茫的,完全看不到出路。 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那里十分平坦,除了孕吐疲惫等症状,她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即将为人母的喜悦。 这个孩子,她真的已经完全没有期待和爱意了,现在之所以他还能在她肚子里待着,只不过是她和江湛做的一笔交易。 是的,交易,不掺杂一丝感情在里面的交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公园里的人越来越少,向晚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桂花树下,在冷风里抱紧双臂,瑟瑟发抖。 江湛找到向晚时,她正捂着脸哭得浑身直打哆嗦,嗓子嘶哑,哭声凄厉。 他心里一慌,随即一定,一把拉起她,将她整个人按进怀里,死死地搂住。 “晚晚!”他心痛如绞,抱着她温言软语地安慰,“晚晚别哭,我们回家。” “回家?我没有家。”向晚哭着哭着就笑了,语声凄婉,“江湛,我没有家了,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我很快就会有一个温馨的家,有丈夫,有孩子,可是江湛,现在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江湛的眼睛有些酸涩,紧紧地抱着向晚,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江湛,在你逼我打掉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有家了。”向晚绝望地哭叫,“可是江湛,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你说你只爱苏晴,好,我退出,可是为什么我退出了,你却又回过头来纠缠我?” “晚晚,对不起!对不起!”江湛无话可说,只能低喃着“对不起”三个字。 “江湛,我也是人,我也会痛啊!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我的痛?为什么?我到底欠了你什么?”向晚狂乱地捶打江湛的后背,泣不成声,“爱你真的好痛苦啊!江湛,我痛够了,我真的痛够了!我不爱你了,真的,江湛,我再也不爱你了!” “晚晚,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江湛心痛得抱紧了她,“晚晚,我发誓,以后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向晚凄然地笑着摇头:“不信了,不爱了,江湛,等到孩子生下来,我会离开江城,以后再也不会见你了。” “不要!晚晚!不要走!”江湛收紧手臂,仿佛松一点点,向晚就会瞬间消失。 向晚哭了很久,颠来倒去地念着“不爱了”“我也会痛”,江湛就那么紧紧地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直到向晚哭累了,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25 我要的是你,不是别人 一睁开眼,向晚赫然发现,自己居然跟江湛睡在了一起。 她枕着他的胳膊,脸埋在他臂弯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手臂环着她的身子。 朝夕相处三年,她从未在他怀里醒来过,这是第一次。 真是讽刺啊! 向晚勾了勾唇角,却笑不出来,平静地起身。她一动,江湛就醒了,拉过她俯首就是一记深吻。 向晚皱了皱眉,用力推开江湛,冷然道:“江湛,你看清楚,我是向晚,不是苏晴!” 江湛心口一闷,语气既无奈又诚恳:“我知道你是向晚,晚晚,我一直都知道是你。” 向晚面无表情地起身穿衣服。 “晚晚,现在我没有把你当成任何人的替身,你就是向晚。”江湛利索地穿好衣服,走到向晚面前,替她扣好外套的扣子,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晚晚,以前是我执迷不悟,现在我醒悟了,晚晚,我要的人是你,不是别人。” 向晚嗤笑,毫不客气地讽刺:“江湛,我已经答应你生下孩子,你不必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 “晚晚,我是认真的!”江湛皱眉,抓着向晚的肩膀,既无奈又无力,“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距离你为了苏晴要打掉孩子、掐死我,才过去几天?江湛,你是在认真地忽悠我,对吧?” 向晚淡漠地挑了挑眉,洗漱完毕,径直出门。 “哦,对了,如果你再出现在我家,我就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江湛听着向晚冷冰冰的警告,无力感如潮水一般袭上心头,打得他措手不及,却又无处可逃。 向晚到了公司,迎接她的照例是一番指指点点。她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放好东西,开始今天的工作。 没多大会儿,总经理秘书陈芳一扭一扭地过来了,说是今天总裁要来公司视察,让大家都做好准备。 “总裁?咱们华风什么时候有总裁了?” “一把手不是总经理吗?” “听说公司被一个大boss收购了,难道是真的?” 向晚倒是不关心这个,漫不经心地听着她们的讨论,自顾自做手头的事情。 半小时后,接到通知,总裁到门口了,各部门的负责人都去迎接总裁了,他们这些小虾米级别的,则留在办公室认真工作,以待总裁视察。 办公室里的众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纷纷认真地伏案工作,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过了一会儿,突然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向晚一抬头,就见陈芳站在门口,像迎宾小姐似的弯腰赔笑脸,做着“请”的手势。 随之而来的,是江湛清冷矜贵的目光,只略微一扫,办公室的所有人就站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喘。 江湛进来后,随意看了两眼,停在向晚桌前,语气略微淡漠,目光却很殷切:“晚晚,工作顺利么?” “挺好。”向晚漠然回答,虽然不知道江湛怎么突然就成了华风总裁,但她并不关心这些。 “别太累,身体不舒服的话,随时回去休息。”江湛细心地交代一声,随即出了办公室。 26 我辞职 同事们呼啦一声,一窝蜂地围了上来。 “向晚,江总怎么会变成我们华风的总裁?” “向晚,江总收购华风是因为你吗?” “向晚,你跟江总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向晚不胜其烦,冷冷地瞪她们一眼,抽出一份文件,开始做报表。 同事们面面相觑,悻悻地回到位置上,却没人敢再多嘴了。 很快,陈芳来到办公室,宣布总裁的命令,升向晚为部门副主任。 向晚挑了挑眉,丢下冷硬的三个字:“我辞职。”说完,就收拾好私人物品,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芳目瞪口呆,追出门叫了两声“向主任”,她却越走越快,陈芳追不上,只能硬着头皮去向江湛汇报。 江湛紧拧着眉头,怒气磅礴。 那个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呢? 他怕她受流言困扰,被同事排挤,二话不说收购一个完全没用的公司,可她倒好,居然丢给他“我辞职”三个字,拍拍屁股就走了! 向晚烦躁得不行,也不知道是孕期反应,还是因为江湛,这些天,她就没舒坦过。 她拐进一家ktv,开了个小包,扯着嗓子唱了一整个上午,直唱到嗓子嘶哑冒烟才停下来。 发泄一场,心情好多了,她随便找了家小吃店,吃了一碗面,不想就这样回家,又放纵自己奢侈一把,看了一场电影。 一路晃荡到家,天都快黑了。 江湛沉着脸,看着一步一摇晃的向晚,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很好,浪了一整天! “去哪儿了?”江湛的声音冷沉含怒。 向晚正低着头慢吞吞地从电梯里走出来,冷不防被吓了一跳,一抬头,就见江湛像个门神似的,正在她家门口堵着。 “你又想怎么样?”向晚不胜疲惫,拿出钥匙开了门,随手就想关,江湛却乘机挤了进来。 “为什么辞职?”江湛冷声质问。 向晚见拦不住江湛,也就不白费力气了,慢吞吞地走到沙发上躺下,揉了揉酸痛的小腿肚。 江湛皱了皱眉,以为她是正常的孕妇抽筋,默默地坐过去,把她的小腿架在他腿上,不重不轻地替她揉捏。 向晚怔了怔,收回腿坐直身子,既无奈又无力:“江湛,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怎样?” “我只想照顾你。”江湛的声音有些低沉,十分恳切,“晚晚,我只想照顾你,我没别的意思。” “可是江湛,我不需要。”向晚一脸认真,“江湛,你真的没必要这样。” 她叹了口气,目光平静如水,语气淡漠如冰:“江湛,你不爱我,就不要对我好。我受了那么多伤,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才对你死心,我求求你,别再来撩拨我了,好不好?” 江湛脉脉地看着她,他真的很想说他爱她的,只是他一直固守着心底的执念,完全没有意识到,三年朝夕相处,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他的心。可他知道,现在他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可我想对你好,晚晚,我想把以前亏欠你的,十倍百倍地补回来。”江湛握住她的手,合拢在掌心里。 向晚淡漠地抽回手,弯起唇角笑了笑:“江湛,你只要离我远远的,别再打扰我的生活,就是对我好了。” 她站起身,没有一丝留恋地往卧室走去,然后平静地关上门,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在江城,江湛一手遮天,不管她做什么,都躲不开他。 那就离开吧! 27 她跑了 接连三天,江湛每天掐着饭点儿给向晚打电话,叮嘱她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别累着自己,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立刻去医院。 向晚猜测,江湛应该是出差了。她立刻收拾行李离开江城,去西南山区。 她的学业就是在好心人的资助下完成的,她很早以前就想去支教。 两天后,她来到一所小学,找到校长,主动请求在学校任教。 江湛出差回来,怎么敲门都没人应声,打电话也没人接,他怕出意外,连忙找了开锁匠,打开门一看,他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向晚的衣服少了,她一声不吭地跑了。 短暂的愤怒过后,他立刻发疯一般寻找,查车票,查车站监控,一路查下去,发现向晚去了山区。他怔了怔,想起之前她说过要去山区支教,连忙一所学校一所学校地找。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好不容易找到向晚所在的学校,却又不敢过去了。 她躲他躲得这么厉害,他要是去了,她说不定又要跑了。 江湛叹口气,原本是怒火冲天的抓人,临时变成了悄无声息的探望。 他悄悄去了学校,隔着教室门板上的破洞,看见向晚在上课,带领孩子们念古诗。 山区的环境特别艰苦,教室破败,设施紧缺。 江湛又气又心疼,只能去找了校长,当他得知学校没有宿舍,向晚在办公室搭了张木板床过夜时,他差一点就不顾一切地去抓人。 但脚步还没跨出去,他就顿住了,想到那个女人的倔强与冷漠,他郁闷地揉了揉太阳穴,不得不改变作战方略。 次日,学校旁边的空地上来了一个施工队,短短一天时间,搭起了一大片活动房。 校长找到向晚,笑呵呵地说:“有个慈善家资助咱们学校,要帮咱们重新建造校舍,明天就要开始施工了,向老师,今晚你就搬到旁边的活动房住吧,以后上课也在活动房里,等到学校建好了再搬回来。” 向晚欣喜:“真的?那太好了!” 放了学,几个高年级的孩子帮着向晚搬东西,到了活动房一看,向晚傻眼了。 推门进去,里头是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套房,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冰箱里装满了蔬菜肉类水果牛奶,衣柜里面全是应季的衣服,客厅的茶几下堆满了营养素和补品。 是江湛。 向晚皱了皱眉,忍不住嘀咕:“阴魂不散!” “哇!好漂亮的房子啊!” “好大的电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电视呢!” “那是电脑吗?” “快看,好多漂亮衣服呀!” “哇!那是冰箱哎!好多肉啊!” 孩子们叽叽喳喳,一脸艳羡。 “老师,以后我们也会有那么漂亮的房子,那么多好吃的吗?”有个男孩子眼巴巴地望着向晚,满眼期待。 向晚心里一疼,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会的,以后会有的。你们要好好学习,以后走出大山,会有比这里好一百倍的大房子,有吃不完的肉。” 孩子们欢呼雀跃,亮晶晶的黑眼珠闪烁着强烈的希望。 向晚拿出冰箱里的水果牛奶和肉类,分给孩子们,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跟她道别。 向晚站在门口,倚着门框往外看。 茫茫一片的大山,一眼望不到头,天高云淡,风晴日暖,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只是一想到江湛,她的心情立时低落了。 28 感动 向晚以为江湛追过来了,出去转了一圈,却没找到人,反倒是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了江湛收养的三条流浪狗和一大包狗粮。 向晚绷不住笑了,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也没管江湛到底在哪里,自顾自回厨房做晚饭。 怀孕早期胃口不好,她吃不下什么,简简单单地煮了一碗面,草草吃了几口,然后去遛狗。 之前她每天晚上都独自住在办公室里,学校破破烂烂的,办公室的门锁坏了,她每天晚上都是拿桌子堵着门,提心吊胆的,睡不安稳。 今天有三条狗陪着,她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心里不由自主的一软,江湛现在倒是比以前细心了。 她抬手摸了摸肚子,到底,江湛还是在意这个孩子的。 当初他答应跟她结婚,就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现在他口口声声要对她好,也是为了孩子。 等到孩子生下来,他们之间就真的两清了。 向晚心里空落落的,叹口气,翻了个身,黯然闭上眼睛。 这一夜睡得很安稳,早晨醒来,难得的没有恶心想吐,她煮了速冻水饺,难得地吃了一顿饱饱的早餐。 因为是在新教室上课,有大屏幕投影仪等设备,孩子们特别兴奋,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就连最不爱学习的都坐得端端正正,听得兴味盎然。 向晚抓住机会,给孩子们讲大城市的生活,讲那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新鲜事物,激励他们好好学习,走出大山,走向美好的未来。 看着孩子们昂扬的斗志,向晚觉得,江湛的纠缠虽然令她很恼火,但在这件事上,他真的做得非常好,至少他给了孩子们一个安稳的学习环境,以及一份看得见摸得着的希望。 学校原本没有食堂,孩子们都是自己从家里带午饭,条件好的能带一盒白米饭,配一点酱菜,条件差的只能吃煮熟的土豆或者红薯之类的。 今天上午第三节课后,有个中年大妈推着移动推车进来,车上放着四个不锈钢盆,下面一个汤桶,以及一大摞餐盘汤碗。 孩子们顿时激动起来:“哇!有肉啊!” “好多肉啊!看,还有鸡蛋!” “那个是虾吧,我在电视里见过的,听说特别好吃!” 向晚组织孩子们排好队,一个一个过去打饭。 两荤两素一个汤,每个孩子一盒牛奶,这样的伙食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奢侈,孩子们吃得满嘴油光,叽叽喳喳,快活得像一群小麻雀。 有个瘦小的男孩子跑到向晚面前,双手拿着牛奶递给向晚,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天真可爱:“老师,这个给您喝。” 孩子们纷纷把牛奶放在讲台上。 “老师,给您。” “我的也给您。” “老师,您辛苦了。” 向晚瞬间热泪盈眶。 向晚大学读的是学前教育,简笔画、舞蹈、弹琴,这些是必修课。学校里有电子琴,她带着孩子们上了一节音乐课,教他们唱《童年》。 江湛躲在窗边,在向晚看不见的角落默默地看着她。 他第一次发现,她笑起来真的很美,眉眼弯弯,梨涡浅浅,明媚得就像春天的阳光,她一笑,他仿佛看见花开成海。 29 她开心,那就够了 江湛在学校呆了足足一星期,他经常躲在教室的窗外看着向晚上课,但却从来没有露面。 心里叫嚣着要把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女人抓回去,关起来,再也不让她逃开,可他却只能压抑着,他怕再次吓跑她。 周末,几个孩子去山里挖了一些菌菇,还抓了一只鸡,欢天喜地地给向晚送了过来。 向晚正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这边没有有线电视,江湛给她弄了一大盒碟片,全是最新上映的电视电影。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跑进来,围着沙发坐了一圈,瞪大眼睛盯着电视,全神贯注的样子令人心里酸溜溜的,很不好受。 “老师,这是我们挖来的,可好吃了。”王丽丽挎着一大篮子蘑菇,赵燕提着鸡,都是一脸献宝的表情。 向晚笑着接过来,对大家说:“今天老师下厨,给大家做饭,好不好?” 孩子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王丽丽自告奋勇杀鸡,赵燕帮着洗蘑菇,其余几个年纪大些的,有的帮着打扫卫生,有的帮着洗衣服,还有两个男孩子直接把向晚的被子捧出去晒了。 七八个孩子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 向晚把冰箱全部清空,做了一大桌子菜,茶几上摆得满满的,孩子们围坐在沙发上,眼巴巴地盯着,不停地咽口水。 向晚拿出两大瓶果汁,给每个孩子倒了一杯,一声令下,早就馋坏了的孩子们纷纷开动,却是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肉夹鸡腿,很快她碗里就堆不下了。 向晚再次热泪盈眶,这群淳朴的孩子们,一次又一次地带给她惊喜与感动。 窗外的江湛看着客厅里热烈的气氛,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过得很好,很开心,那就够了。 他落寞地转身,孤零零地下山,人虽然走了,却把一颗心留在了山上。 两天后,学校里又迎来了一名支教老师,叫许可可,是个在校大学生。整个学校只有向晚是住校的,许可可就跟向晚住在一起。 向晚还在孕吐中,许可可很快就发现她怀孕了,周末陪着她去做了孕检。 做完孕检回来,冰箱又被填满了,而且多了好几箱零食。 “哇!这是有田螺姑娘吗?”许可可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晚晚,咱们走的时候冰箱不都空了吗?” 向晚呵呵干笑,摊了摊手:“也许吧。” 每隔三天,冰箱就会自动补货,房间里的卫生也会彻彻底底地打扫一遍,就连狗粮没了,都会及时补充。 江湛的安排细致到了极点,向晚心知肚明,虽然他是为了孩子,但他不出现,不烦她,倒也令她产生了那么一点点感激的情绪。 每天跟天真烂漫的孩子们作伴,日子过得十分舒心,向晚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许可可很热心,总是按着医生的吩咐,准时陪她去做产检。 随着时间的推移,肚子里的小生命存在感越来越强,做四维彩超的时候,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宝宝在肚子里的样子,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宝宝的模样和动作。 一种别样的感动油然而生,向晚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 这是她的孩子,她的骨中骨,血中血,是她生命的延续。 她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温柔而又幸福地笑了,对于这个孩子,她有了发自内心的爱与期待。 “24周了,再过差不多15周就落地了。”许可可笑着摸了摸向晚的肚子。 向晚刹那间激动起来,再有四个月,她就要当妈妈了! 30 江湛来了 江湛看着四维彩超的图片,心情激荡,根本平静不下来。 眼睛里热热的,感动油然而生。 那是他的孩子,他和向晚的孩子。 “孩子很好,她也很好,她很喜欢孩子,有时候会跟我商量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江湛看着许可可发来的信息,手指直哆嗦,根本无法回复。 不行,他受不了了!他要去找向晚,他忍不住了! 一整个暑假,整整两个月,那没良心的女人都没回来过。她仿佛真的把学校当成了家,除了偶尔跟许可可相伴作短距离的旅游,就再也没离开过。 江湛揣着一颗激动万分的心,再一次来到学校。 太阳已经下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九月初的夜晚,山风凉爽,舒适宜人。 向晚挺着大肚子,许可可一手扶着她,一手牵着三条狗,两人有说有笑地进行日常散步。 许可可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向晚则微微垂着头,一只手扶着肚子,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发出几声欢快的笑声。 江湛呆呆地看着她,目光完全被吸引住了,人却仿佛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咦?那人是谁呀?”许可可看见江湛,故作惊讶,拉了拉向晚的手臂。 向晚顺着许可可指的方向看过去,整个人突然就怔住了。 江湛。 她来学校四个多月了,也跟江湛分开了四个多月的时间。四个月没见,可他却无处不在。 两人对望着,谁都没说话。 江湛率先回过神来,快步走过去,三条狗看见主人,汪汪汪地叫个不停,拼了命地挣扎。许可可牵不住,手一松,它们就飞奔过去,跳起来往江湛腿上扒。 “晚晚。”江湛终于走到向晚面前,伸出一只右手,微微颤抖着,想摸摸向晚的脸,却又不敢轻易触碰。 向晚抿了抿唇,心里空蒙蒙的。 “晚晚,你好吗?”江湛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一步,贴向晚很近。 向晚咬着嘴唇,目光呆滞地看着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江湛心口泛起尖锐的疼,手一伸,将她整个人松松地抱在怀里,感受到她的肚子抵着他的踏实感,一瞬间湿了眼眶。 他每个月都来看她,只是每一次都没有露面,在她窗外站上一会儿,默默地看上一眼,再悄无声息地离去。 当初他无视她的爱,令她受尽苦楚,现在轮到他百转千回,尝尽各种滋味了。 向晚被江湛拥入怀中,感受到男人身上的热度,这才猛然醒过神来,用力挣了一下。 江湛怕伤着她,连忙松了手,稳稳地扶着她的肩膀。 “你来干什么?”向晚恢复了冷冰冰的神色。 “我想你。”江湛低声说,目光温柔如水,全神贯注地凝视她。 向晚被那专注的眼神震了一下,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说:“你是来看孩子的吧,孩子很好,你放心。” 江湛亦步亦趋地跟着,柔声道:“看孩子,也看你。” 向晚的心有些乱,夜风吹在身上,莫名的令她烦躁起来。进了屋,她直接拿出四维彩超的图像:“喏,这就是孩子的照片。” 江湛接过来,目不转睛地看。虽然他已经看过许可可发过来的图片了,但看手机里的图片,远不如看原版这么激动人心。 他情不自禁地拥住向晚的肩膀:“晚晚,咱们的宝宝长得真可爱!嘴巴小小的,像你。” 31 他和她,不是咱们 向晚身子一颤,轻轻地挣了挣。江湛没松手,仿佛没察觉到她的抗拒似的,指着图片,继续说:“也不知道是男宝还是女宝,晚晚,你喜欢男宝还是女宝?” 向晚垂眸,心里突然有些慌乱。 宝宝在她肚子里待了那么久,十月怀胎,她为他受尽千辛万苦,一朝分娩,又要为他尝尽世上最深的痛,到时候却要把宝宝交给江湛,她怎么舍得? “晚晚?”江湛没发现向晚的异常,微微眯着眼睛,笑意温柔,“晚晚,等到十一放假了,咱们一起回去好不好?给宝宝布置婴儿房,还要买好多好多小衣服小玩具,为迎接咱们的宝宝做准备。” “咱们的宝宝”这几个字,让向晚心里蓦地一暖,随即,又一凉。 宝宝是江湛的,也是向晚的,但绝不是“咱们”的。 他和她,从来就不是“咱们”。 江湛终于发现了向晚的低落,有些担忧:“晚晚,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向晚摇头,站起身,离开江湛的怀抱,淡漠地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江湛,宝宝的东西你来准备就好,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亲自为宝宝准备吗?”江湛连忙追问,心一瞬间揪起。 宝宝都六个月了,她还是不肯原谅他吗? “不了,宝宝生下后,你就立刻把他带走吧。”向晚垂落眼帘,不让他看见她眼底的悲伤。 “立刻?”江湛的眸色暗沉下来,“你不照顾宝宝吗?” 向晚摇了摇头,她当然想亲自照顾宝宝,为他哺乳、为他换尿布、为他洗澡,为他做每一个母亲都会为孩子做的事情。 可她不敢。 只是怀着他,没有亲眼看到切切实实的小人儿,她就已经万般不舍了,如果真的生下来,由她亲自照顾,那么到时候江湛要带走他,她又怎么割舍得下? “晚晚,你!”江湛气结,没想到这个小女人居然固执到这个地步,也冷硬到这个地步。 “江湛,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你走吧。”向晚冷漠地站起身,缓步往门边走。 江湛默默地看着她,心里怒火滔天,恨不得立刻把她抓回去,把她牢牢地锁在身边,告诉她再也别想离开他,可脚步却还是顺从地往门边走。 她是孕妇,她最大。 他伤害她,他活该。 心里一遍遍念着,努力克制着怒火与渴望,江湛走到门口,深深地看着向晚,黯然神伤:“晚晚,一定要这样吗?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向晚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江湛叹口气,悻悻地出门。他刚一出去,向晚立刻“砰”的一声,重重地甩上门,失魂落魄地走到沙发边上,腿一软,跌坐下去。 她没想到江湛会来。 四个月的分别,她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不去想他,不去念他,只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生活。 可他突兀地来了,抱着她,说他想她。 他怎么会想她呢?她从来就不是被挂在心尖上的那个人。 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四维彩超图像上,向晚缓缓伸手拿起来,双手捧着,目不转睛地看。 “晚晚,咱们的宝宝长得真可爱!嘴巴小小的,像你。” “晚晚,你喜欢男宝还是女宝?” 他看着四维彩超,含着温柔的笑容跟她说话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期待宝宝来临的丈夫。 可她却不是被丈夫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的妻子,她只是一个替他生孩子的交易对象罢了。 眼里有点酸涩,向晚仰起脸,死死地咬着嘴唇,心里血流成河。 32 久违的吻 江湛在车里坐了整整一夜,抽了两包半烟。 他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这么狠心,不管他怎么做,她就是铁了心不回头。 他百无聊赖地点着手机,突然看见一条新闻推送。 中国警方成功破获一起国际贩毒案件,捣毁犯罪集团窝点,抓获毒贩十一名。 图片上有苏晴,虽然眼睛上打了码,江湛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新闻上说,她被送去强制戒毒,等待她的将是牢狱之灾。 江湛略有遗憾地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切换到下一条新闻。 天刚蒙蒙亮,江湛就来到向晚门前,许可可起来遛狗,看见江湛,指了指门里面,小声说:“还没醒呢。” 江湛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坐在床边,脉脉地看着向晚。 她睡着的时候,眉心都是蹙起的,褶痕很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在想什么呢? 江湛伸手,慢慢地覆上向晚的眉心,用指腹轻轻地按揉,像是想把她心里的不痛快揉掉。 向晚睡梦中被惊扰了,不悦地摇了摇头,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又平静下来。 江湛缓缓俯低身子,轻轻吻上向晚的眉心。 四个多月没碰她了,渴望就像一粒种子,埋在心底最深的地方,那一记浅浅的触碰,就像一道春风,一场春雨,唤醒了沉睡中的力量。 爱意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铺天盖地,势不可挡。 江湛的吻顺着鼻梁下移,落到向晚唇上,刚开始只是浅浅的啄吻,慢慢的就失控了,辗转吸吮,越来越深。 向晚感觉到不对劲,不悦地哼哼着醒来,一睁眼,就见江湛的脸在她上方不足五厘米的地方,他的唇紧贴着她,灵巧有力的舌已经闯进她口中,翻江倒海。 向晚吓了一跳,“唔唔”地叫着挣扎。江湛猛的抱紧了她,闷声道:“别动,让我抱抱。” 向晚动作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江湛见她不动了,越发加深了那个吻,仿佛想通过唇舌的纠缠,深入到她的灵魂深处,或者把她带进他的灵魂深处,让她看清楚,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 江湛放开向晚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已经成了一锅浆糊。 “你、你怎么又来了?”向晚怔怔的,心慌意乱,眼神四处乱瞟,下意识回避着江湛。 江湛埋头在她颈间,深呼吸一口,鼻端盈满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晚晚,你如果坚持不想跟我回去,那就不回去吧,今天是周六,陪我去买些宝宝要用的东西吧。”江湛的语气充满忧伤,“好歹也让宝宝能够拥有一点点母爱,好不好?” 向晚心里一软,想到宝宝出生以后就会被江湛带走,她就再也无法为他做什么了,于是点了点头。 江湛欣喜地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我替宝宝谢谢你。” 向晚心里生疼生疼的,看着眉眼温柔的江湛,嗓子眼里发苦,仿佛苦胆破了,胆汁逆流,令她整个人都沉浸在极致的苦涩中。 如果当初,他能这么爱宝宝,能这么细心周到地对待她,那该多好啊! 33 给宝宝一个完整的家,好吗? 到市区市,已经十点多了,江湛陪向晚吃了一顿大餐,剥虾壳、剔鱼刺,细心周到。 年轻的服务生一脸艳羡:“先生又帅又温柔,太太真幸福!” 向晚只是自嘲地笑了笑,眼里的哀伤越发浓重。 如果现实能像假象一样,那该多好啊! 江湛一手扶着向晚的肩膀,一手揽着她的腰,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陪着她在母婴用品店细心地选择商品。 向晚看着琳琅满目的婴儿衣服,有些犯愁。 “不知道是男宝还是女宝,怎么买衣服?” 江湛笑笑,语气轻松:“那就男宝女宝的都买一份。” 旁边有对小夫妻,妻子脸上长了很多妊娠斑,身材严重走样,搂着她腰的丈夫高大帅气,眼神宠溺。 “老公,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妻子仰着脸,笑容甜蜜。 丈夫爱怜地捏了捏妻子的鼻子:“你生的,我都喜欢。” 妻子娇羞地笑了,丈夫眼珠子一转,唇角上扬,眉眼温柔:“你就是生一只小猪崽子,我都喜欢。” “好啊!你敢骂我!”妻子一手叉腰,一手揪住丈夫的衣襟,撅着嘴假装生气。 丈夫配合地举双手投降:“老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向晚默默地看着笑闹的小夫妻,眼里的羡慕不自觉地流出,唇畔的笑意越发苦涩。 江湛紧了紧手,向晚抬头,以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江湛低头,一记热吻印上她的唇瓣,唇齿间溢出一道温柔恳切的声音:“晚晚,给宝宝一个完整的家,好不好?” 向晚心口一震,瞳孔不自觉地紧缩。 她何尝不想给宝宝一个完整的家?可她给不了啊! 江湛的心完完全全扑在苏晴身上,就算他给得了结婚证,也给不了爱。没有爱,何来家? 向晚别开脸,目光移到花花绿绿的婴儿衣服上,随手拿起一套维尼熊的连体衣,强笑道:“这件好看吗?嫩黄色,男宝女宝都能穿。” 江湛眼神一黯,失落地附和:“好看。” “那这件呢?”向晚又拿起一套浅绿色的,“这种比较中性的颜色最合适了,不管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没关系。” 江湛拿起一件粉红色的同款,放在向晚肚子上比了比:“我觉得粉色嫩嫩的,如果是女儿的话,穿起来一定很可爱,像小公主一样。” 向晚弯了弯唇角,随着江湛岔开话题:“天蓝色的也好看,小清新的感觉。” 挑好婴儿服,向晚说:“去挑一张婴儿床吧,还有小推车,再买一些小宝宝的玩具,我看书上说,要买颜色鲜艳的,有利于促进视觉发育。” 江湛拉住向晚,指了指旁边的孕妇装:“天凉了,你该穿长袖子的衣服了。” 向晚心口一颤,百味陈杂。 在一起三年,他从没陪她买过衣服。他给了她一张卡,随她怎么刷,他从不过问,但他从没陪她逛过商场,一次都没有。 江湛拉着向晚走到孕妇服区,精心挑选,看衣料,摸手感,挑款式,十分细心。 向晚看着江湛全神贯注的样子,蓦地笑了。 真是托了宝宝的福啊! 34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贱吗? 江湛的兴致很高,精心挑选了五件孕妇装,一一放在向晚身上比划,眯着眼睛想象她穿上的样子,笑容温柔如水。 向晚冷眼瞧着,不声不响。 “不喜欢吗?”江湛看她眉眼冷峻,心口没来由一慌。 向晚摇摇头:“没有,去买婴儿车吧。” 江湛看着她扶着腰缓步前行的背影,心一抽一抽地痛。 当初她爱他时,倾尽全力,却得不到半点回应,也是这么痛吧? 他快步跟上,扶住她,扬起一个宠溺的笑脸:“晚晚,你说,咱们的宝宝叫什么名字好呢?” 关于宝宝的名字,向晚跟许可可讨论过无数次,但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满意的,后来想想,宝宝是要给江湛的,取什么名字,江湛说了算,轮不到她做主。 向晚有些哀伤,抿了抿唇,黯然道:“你看着起吧。” “那怎么行?咱们的宝宝,名字当然要咱们一起商量着来。”江湛眉眼一横,扳过向晚的身子,让她面对着他。他一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认真道,“晚晚,这是咱们第一个孩子,拜托你,郑重一点好不好?” 向晚嗤笑:“咱们的第一个孩子?难道还会有第二个吗?” 江湛一脸诚恳:“只要你愿意,第三个、第四个都会有。” 向晚一愣,勉强扯了扯唇角:“江湛,别闹。” “我没闹!”江湛拧眉,一脸认真,“晚晚,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想给宝宝一个完整的家,想让宝宝有爸爸、有妈妈,幸福快乐地成长。” 他的眼神那么认真,落在向晚眼里,却是深深的讽刺。 “你只想给宝宝一个完整的家,那我呢?”向晚凄厉地笑了,“我算什么?生子工具?住家保姆?” “晚晚!”江湛大声打断她,不是这样的!他想给宝宝一个完整的家,是因为他爱她,他想跟她在一起。 向晚狂乱地大吼:“江湛!你够了!我都已经答应孩子一生下来就交给你了,你还想怎样?苏晴死了,我当替身,苏晴回来了,我滚蛋,苏晴背叛你了,又要我回去当替身了吗?我在你心里就那么贱吗?” 江湛知道她误解了,连忙抓住她的肩膀,想要解释,但向晚却说什么都不肯听,用力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跑。 她不想看见他,不想待在有他的地方,不想跟他呼吸同一方空气。 她好不容易死心了,他却又不停地来撩动她,她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都已经这么凄惨了,还不够吗? “晚晚!别跑!小心孩子!”江湛急得大叫,连忙去追,却又不敢逼得太紧。 向晚一口气跑到门口,用力推开玻璃门,抬手抹了一把脸,泪眼朦胧。她脑子里乱纷纷的,江湛左一个“孩子”,右一个“宝宝”,无时无刻不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 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纠缠她?他要孩子,她给还不行吗?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门外是三级台阶,向晚心烦意乱,一个不留神,身子一歪,滑了一记,一屁股坐了下去。 35 如果宝宝有事,会怎么样? 江湛追出来,就见向晚正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台阶,痛苦地呻吟。 他顿时魂飞魄散,连忙扶起向晚,惶急无措地问:“晚晚,摔到哪里了?哪里不舒服?” 向晚捧着肚子,眉头紧蹙:“肚子疼……” 江湛的脸霎时白了,打横抱起向晚,一口气跑到车前,将副驾驶的座椅放倒,让她躺着,立即开车赶往医院。 “晚晚,你怎么样?”江湛快急疯了,冷汗窜遍全身,衬衫都湿了。 向晚虚弱地呻吟,捧着肚子,眼神充满恐惧。 “晚晚,别怕,没事的,会没事的。”江湛只能强压下满心焦灼,温言抚慰向晚。 向晚泪流满面,却不敢哭出声来,仿佛她只要哭出来,宝宝就会有什么闪失。 很快到了医院,江湛抱着向晚闯进去,院方开了绿色通道,紧急诊治。 江湛在诊室外来回踱步,神情紧张,嘴唇都咬破皮了。 他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地祈祷,宝宝一定不能有事!一定要平安无恙啊! 江湛很清楚,这个孩子,是他和向晚之间唯一的联系。即便孩子好端端的还在向晚的肚子里,她都决绝地要离开他,如果没了孩子,他挽回向晚的最后希望就彻底破灭了。 老天仿佛听见了江湛的祈祷,半小时后,向晚被推出来了,医生对他说,孕妇受了惊吓,情绪很不稳定,所幸宝宝没什么大碍,请家属好好安慰孕妇,以后要加倍细心地照顾。 江湛千恩万谢,将向晚推回病房,长舒了一口气,握着她汗湿的手,心有余悸:“晚晚,你吓死我了!” 向晚怔怔的,脸色惨白,默不作声。 “还好,宝宝没事。”江湛拧了一条毛巾,细心地替向晚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俯首亲了亲,“晚晚,别担心,宝宝很好,你别想那么多,先住院观察几天。” 向晚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将视线转移到江湛脸上,抿了抿唇,低声问:“江湛,如果宝宝有事,会怎么样?” 江湛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一阵惊悸,眼神里控制不住地漫上后怕。 江湛摇了摇头,眼里的恐慌还没退去:“我不知道,晚晚,我脑子里都是空的。” 向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蓦地笑了,她一笑,眼泪就紧跟着滚滚而落。 “江湛,帮我跟校长请个假吧,我不回学校了。” 江湛闻言,心头一阵惊喜,可还没等他应声,向晚接着说道:“等到宝宝出生,坐完月子,我再回去。” 江湛的惊喜顿时如同狂风中的蜡烛,没飘两下就熄灭了。 “晚晚,跟我回江城吧,你肚子越来越大了,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照顾,我不放心。”江湛乞求地看着她,除了孩子,她什么都不在乎,但愿她肯为了孩子着想,跟他回去养胎。 向晚摇了摇头:“不了,我现在精力越来越差了,特别容易累,乘飞机或者火车都不方便,还是留在这里吧。你如果不放心,就请一个护工,我就在医院里住着,不会有事的。” 江湛拗不过向晚,只能答应下来,但他实在不放心,坚持留在医院照顾向晚。 向晚心里撕扯着疼,看着江湛乞求的眼睛,她默默地叹了口气,默许了。 他的温柔与怜惜,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现在得到了,却没有半点欣喜。 如果他的锲而不舍,真的是因为她,那该多好啊! 36 江念晚 预产期在十二月一号,还有不到三个月。 江湛的每一天都是在期待和害怕中度过,既期待宝宝的到来,又害怕宝宝一旦生下来,向晚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向晚的心情与江湛大致相同,既期待宝宝的到来,又害怕随之而来的母子分离。 秋风越来越凉,午后阳光和煦的时候,江湛会陪向晚到楼下的绿化带散散步,看看花草树木,听听鸟语啁啾。 “晚晚,想好宝宝的名字了吗?” 向晚双手捧着肚子,眉眼温柔:“想了很久,都想不到满意的。” “我想了一个,你看看喜不喜欢。”江湛眯着眼睛,宠溺地看着她,“叫念晚好不好?江念晚。” 向晚身子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江湛。他的眉眼很温和,眼神很认真,唇畔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向晚心里一慌:“我希望宝宝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要不就叫天乐吧。” 江湛难得的坚持己见:“可我还是喜欢念晚,晚晚,你喜欢吗?” 向晚心里越发慌了,别开脸不看他,努力使声音冷硬起来:“江湛,我不希望宝宝知道我是他的妈妈。” “为什么?”江湛拧眉,十分不解。 向晚叹口气,走到长椅边,慢慢坐下,双手捧着肚子,垂眸看着,满眼不舍。 “既然不能在一起,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向晚忽然抬起头,看着江湛,神情郑重,略带乞求,“江湛,我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江湛心里凝滞闷疼,这个该死的女人,都到了这个地步,她居然还固执地不肯回头! 她难道是属王八的,吃秤砣了? “一定要照顾好宝宝,不要让你以后的妻子欺负他。”向晚的眉头皱得死紧,眼里流露出深切的恐惧不安,“如果……如果以后你结了婚,又有了孩子,不那么喜欢他了,求你把他还给我,我来照顾他,好不好?” 江湛一阵气闷,这个死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豆腐渣吗? “既然这么放心不下孩子,为什么就是不肯跟我一起抚养?”江湛低下头,直直地看进向晚眼底,“晚晚,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向晚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尊严吗?早就没了。不被爱的人,哪来的尊严可言?有些东西,就算是把自己放到尘埃里,摇尾乞怜,也是得不到的。 江湛不爱她,百般纠缠,不过是为了孩子,如果没有孩子,他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与其跟他结婚,提心吊胆地守着无爱的婚姻,不知道哪一天,他会再次冷酷无情地把她扫地出门,倒不如一开始就拒绝,不去触碰,也就不会被再伤一次。 向晚仰起脸,闭着眼睛,感受着深秋柔和的阳光照在脸上的暖意,可心里却越来越凉。 江湛拧着眉头看着她,他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可这个女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都快被折磨疯了! 37 如果你爱我,那该多好啊! 起风了,秋风卷着落叶,翩翩飞舞,像一只只没有生命力的蝴蝶,盘旋几下,很快就零落成泥。 向晚扶着长椅缓缓站起身,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苦涩。 江湛扶着她,将她的苦闷尽收眼底。到底要怎样,她才能开心起来? 同病房有个孕妇,半夜进的产房。她已经快四十岁了,二胎政策放开,家里人逼她生个男孩,她身体不好,不愿意生,但婆家拿离婚要挟她,她迫不得已,只能妥协。 向晚回到病房,那大姐已经回来了,孤零零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一边给宝宝哺乳,一边掉眼泪,身边一个家属都没有。 “大姐,怎么哭了?你家人呢?”向晚蹒跚地走过去,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大姐苦涩地咧了咧嘴:“家人?我没有家人。” 向晚心里“咯噔”一下。 大姐跟她说过,她这一胎如果生不出儿子,丈夫就会跟她离婚,让她带着女儿滚蛋。看这情形,宝宝一定是女孩。 “长得多好呀,可惜不是儿子。”大姐的眼泪扑扑簌簌直往下掉,泣不成声,怀里的小宝宝像是感应到母亲的悲伤,也跟着哭了起来。 向晚心里十分苦涩,鼻子一酸,险些跟着掉泪。 江湛连忙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慰:“晚晚别怕,咱们的宝宝,不管男女,我一样爱。” 大姐羡慕地看了两人一眼:“妹子,你老公对你真好!” 向晚安慰了大姐几句,江湛怕她太过伤心,就把她扶回床上躺着。 一连三天,大姐的家属都没出现,医院催她续费,她急得直掉泪,打电话给丈夫,电话却压根打不通。 大姐抱着孩子,放声大哭。 “女儿,爸爸不要咱们了,怎么办?” “妈妈一个人养你!妈妈就是去捡破烂,也要把你养大!” “宝宝啊,你还那么小,一出生就没了爸爸,妈妈不能给你一个幸福的家,都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不起你!” 向晚的心都被大姐哭碎了,推己及人,也跟着掉眼泪。 她的宝宝,也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一出生就没了妈妈,也不知道以后他的日子会过得怎么样。 突然想到,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眼泪越发泛滥了。 江湛替大姐续了费,又买了一些营养品,一回来就看见向晚正靠着床头掉眼泪,他顿时慌了,连忙过去抱住她,柔声问道:“怎么了晚晚?怎么又哭了?” 向晚心里的弦猛的一松,情绪全面崩溃。她搂住江湛的脖子,痛哭失声。 “江湛,为什么你不爱我?我到底哪里不好?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爱我呢?” “江湛,如果你爱我,那该多好啊!咱们的宝宝就不会没有妈妈了,可是江湛,你根本不爱我啊!” “江湛,我心里真的很苦,很痛,你知不知道?” 江湛紧紧地抱住向晚,温声软语:“晚晚别哭,当心哭坏了身子,别哭了,听话。” 他爱她的,只是她死活不肯相信,她固执地以为,他对她好,只是因为孩子。 38 Darry Ring戒指 两天后,是向晚二十三岁生日。 上午十点半左右,十个孩子呼啦啦涌了进来,有的提着篮子,有的背着布包,纷纷围在向晚床边,叽叽喳喳地叫。 “老师!老师!我们来看您啦!” “老师,您要生小宝宝了,对不对?” “老师,我们好想您呀!” 孩子们纷纷把给向晚带的礼物放在墙边,有蘑菇,有土鸡,还有一篮子鸡蛋。 “你们怎么来了?”向晚惊喜地看着孩子们,眼睛倏地热了。 “是江叔叔接我们来的。”有个孩子指了指门口。 江湛应声走进病房,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玫瑰上方放着一个打开盖子的小方盒子,天鹅绒衬里上,静静地卧着一枚戒指。 darryring的字样无比显眼。 江湛捧着鲜花,缓步走到向晚床前,把花递给她:“晚晚,生日快乐!” 孩子们立即前四后五,排着整齐的队伍,齐声唱起了生日歌。 向晚怔怔地看着那枚戒指,darryring寓意“一生.唯一.真爱”,每个男士一生只能购买一枚。 江湛送darryring的戒指给她,是什么意思? 一生唯一的真爱? 那么苏晴呢? 她克制着翻涌的情绪,平静地说:“谢谢你们来看望老师,老师很开心,这是我这么多年来过的最有意义的生日。” 高年级的孩子们拍着手起哄:“老师,收下鲜花呀!这是江叔叔送你的生日礼物。” 向晚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戒指就在花上,收下鲜花,等同于收下戒指。然而江湛并不爱她,她有什么资格收下这枚darryring? 江湛看向晚不动弹,眉头一皱,直接把花束往床头一放,拿过戒指,拉起她的手就把戒指套在了她左手无名指上。 向晚挣扎着想缩回手,但江湛拽得很紧,动作又快,她还没抽回手,他已经把戒指戴上了。 江湛握着她的手,神情认真,语气有点凶:“晚晚,我再说最后一次,我爱你,我对你是真心的,我要娶你!” 向晚怔怔地看着手上的戒指,心砰砰地狂跳,跟打鼓似的。 一生.唯一.真爱。 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只是为了孩子? 她不知道。 平心而论,江湛现在对她很好,可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苏晴背叛他之后。她怎么也不相信,被深爱多年的女人背叛之后,他可以那么轻易地把真心转交给替身。 向晚握紧手,感受着戒指在指节间的冷硬触感。 “江湛,带孩子们去吃午饭吧,他们难得进城,吃过饭带他们去游乐场玩会儿。” 江湛以为向晚接受了戒指,心情大好,快速亲了亲她的脸颊,欢天喜地地带着孩子们出去了。 满室笑闹顿时归于平静。 向晚怔怔地看着戒指,无意识地转动着,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却已经是暗潮汹涌。 这几个月,她不断地拒绝江湛,他所有的示好,她都冷眼相待,不管是表白,还是照顾,她都没有给予一丝一毫回应。 可他还是乐此不疲,甚至她有时候失控地朝他发火,他都默默地承受了,并且毫无怨言。 难道,三年倾心付出,到底是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 向晚迷茫地扯了扯嘴角,心里七上八下的。突然有了一股赌一把的冲动,可一想到那天她跪在他面前,哭着求他不要打掉孩子,他却冷着脸亲手送她进手术室,她又胆怯了。 输不起了啊! 39 咱们有儿子了 下午,隔壁病床的小宝宝皮肤突然变得很黄,发起了烧,大姐急得直抹眼泪。 检查下来,居然是新生儿溶血症,病情比较严重,需要换血加光疗。 大姐的婆家很刻薄,产检没有按时做,现在宝宝生病,只能手术,那么小的孩子要接受换血手术,并且换血量相当于全血的2倍,大姐听了医生的话,当时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大姐每天以泪洗面,向晚劝不好,时不时跟着伤心掉泪。江湛实在是不放心向晚,只能帮她换了病房。 渐渐到了十一月初,距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向晚的情绪平和了很多,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即将到来的孩子上。 这时,大姐跳楼了。 医生说,大姐得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加上宝宝换血之后,电解质紊乱,呕吐,抽筋,尿不出来,那么小小的人儿,受了那么大的痛苦,当妈妈的却只能干看着,心理崩溃,半夜带着宝宝一起跳了楼。 向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散步,腿一软,一屁股坐地上了,然后就开始肚子疼,提前发作被立即送进了产房。 在产房外的十六个小时,是江湛这辈子最煎熬的时候,他一直在手术室外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室的门,连大气都不敢喘。 向晚当天中午进的产房,第二天天快亮时才被推出来,医生抱着宝宝出来,江湛只看了一眼,宝宝就被送进了新生儿科。 江湛把向晚推回病房,这时他才有了些知觉,手心里满是汗,双腿软绵绵的,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晚晚,辛苦你了!”江湛眼含热泪,俯首吻了吻她的额头。 “宝宝……好吗?”向晚吃力地问。 “很好。”江湛心虚地回答,他根本就没看清宝宝的样子,甚至连是男宝女宝都没听清,他的注意力全部被向晚吸引了。 向晚陷入沉默,直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半晌,叹口气,眼泪滚滚而落。 “晚晚,怎么了?是不是疼得厉害?”江湛心疼地亲吻她的眼睛,把她成串的泪水轻轻吻去。 向晚一想到很快宝宝就会被江湛带走,心里就撕扯着疼,仿佛有一把钝刀,在一刻不停地切割她的心脏,痛到整个人抽成一团,无法呼吸。 “医生!医生!”江湛急了,连忙喊来医生。 医生查看一下,安慰了几句,告诉他们母子平安,宝宝很快就会送过来给产妇哺乳。 江湛舒了一口气,坐在床边,温声细语地安慰向晚。 有了大姐的前车之鉴,江湛万事小心,生怕向晚一个不当心抑郁了。 很快,宝宝就送过来了,护士教向晚怎么抱,怎么喂奶,怎么拍奶嗝。江湛在一边听得特别认真,全神贯注地学习怎么当一个好奶爸。 将小生命抱在怀里,看着他皱巴巴的小脸,听着他撇着小嘴哇哇大哭,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吸吮,向晚的眼泪就跟开了闸的水库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晚晚,咱们有儿子了!”江湛激动得热泪盈眶,坐在向晚身后,让她靠在他怀里,宝宝在向晚怀里,他保护着他们娘儿俩。 40 晚晚,咱们结婚吧! 向晚恍若未闻,全部心神都被怀里的小家伙吸引了。 他长得跟四维彩超的图像几乎一模一样,眼睛紧闭着,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皮肤皱巴巴的,红通通的,着实说不上好看。 但向晚却觉得,怀里抱着的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比她的命都珍贵。 小家伙吃饱后,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向晚。虽然明知道刚出生的小宝宝视力很差,但她心里甜滋滋的,温柔地以目光回应宝宝。 江湛伸手,想要抱抱宝宝。他的手刚一碰到小小的襁褓,向晚的眼神就猛然变得十分恐惧。 “不要!”她尖利地大叫,死死地抱着宝宝,不让江湛碰。 江湛手一顿,反应过来向晚的担心,连忙柔声哄道:“晚晚,别怕,我只是想抱抱咱们的儿子,你别怕。” 向晚死死地咬着嘴唇,克制着呜咽。 怎么办?江湛要把宝宝带走了,可她舍不得啊! “江湛,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向晚仰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满眼哀求,“能不能等到宝宝满月了再带走他?他还那么小,我真的舍不得!” 江湛叹口气,强忍着渴望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 “晚晚,我没有想抢走宝宝,也不会抢宝宝,我只是想抱抱他,想亲亲他。”江湛将语声尽可能地放轻柔,小心翼翼地安抚向晚,“晚晚,你别害怕,别激动,你刚生完宝宝,身体还很虚弱。” 向晚抱着宝宝,一个劲儿掉眼泪。 她知道她应该立刻把宝宝交给江湛,越往后拖,她只会越发舍不得。可她真的做不到,她割舍不下这个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小生命。 原以为,生下宝宝,立刻让江湛带走他,这一切就会戛然而止,现在她才发现,是她太天真了。 那是她的骨肉啊!怎么能那么轻易被别人带走?那不是挖她的心是什么? 好半天,向晚才平静下来,江湛将病床放平,让她躺着,然后把宝宝放在她怀里,让她搂着。 “晚晚,等你出了月子,咱们就带儿子回家吧!”江湛由衷地笑了,侧过头亲了亲向晚的脸颊,眼神温柔宠溺。 “回家……”向晚低喃,她哪儿来的家? 可是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她无比渴望能够给他一个家。 “晚晚,咱们结婚吧!”江湛拥着她,下巴架在她颈窝,“晚晚,嫁给我,我们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一起把宝宝抚养长大,好不好?” 向晚怔怔的,目光胶着在小宝宝的脸上,一点也舍不得挪开。 这是她的儿子,她受尽了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亲手把他带到她身边。她想要给他全部的爱,呵护着他健康快乐地成长。 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爱不爱的,尊严不尊严的,只要能跟这个小家伙在一起,她什么苦都愿意吃,什么罪都愿意受。 “晚晚,你知道吗?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你和宝宝都平平安安的,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不好?”江湛不敢抱宝宝,但他实在克制不住爆棚的父爱,趴在床沿上,伸了一根食指,轻轻地点触宝宝的小脸。 41 接受宝宝的爸爸,好不好? 向晚讷讷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宝宝,并没有怎么在意江湛的话。 江湛仍旧在她耳边絮絮叨叨,描绘着以后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他笑得温柔又幸福,时而摸摸宝宝的脸,时而摸摸向晚的脸,爱意如潮水一般泛滥。 向晚刚刚生产过,十分虚弱,很快就支撑不住了,恹恹地想睡。但她又不敢睡,生怕一觉醒来,宝宝就不见了。 江湛知道她的担心,她有心结,他只能尽可能宽慰,但她自己将自己困住了,他竭尽全力,依然无法引导着她走出来。 向晚的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就是强撑着不肯睡过去,江湛心疼得不行,温声细语地哄了半天,向晚实在撑不下去了,才怀着满腹不安,沉沉地睡了过去。 看着倔强又脆弱的向晚,江湛心里拧巴着疼。他下定决心,这一次说什么都要拿下这个别扭的女人,再也不给她自我封闭的机会。 向晚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江湛正抱着宝宝逗着玩,嘴里轻轻哼着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儿歌。 向晚一下子慌神了,挣扎着坐起来,江湛连忙把宝宝送到她怀里,宝宝饿了,咂巴着小嘴往她怀里拱。向晚定了定神,撩开衣服给宝宝哺乳。 江湛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宝贝,胸腔里仿佛溢满一池春水,暖暖的,柔柔的,密密实实地将他包裹住,不留一丝空隙。 向晚睡醒之后,就抱着宝宝不肯放手。江湛虽然心疼她,怕她累着,但这小女人又倔强又别扭,他只能顺着她。 上午,护士来抱宝宝去称体重、洗澡,向晚都不敢把宝宝交给她,非让人家再三保证会把宝宝还给她不可。 江湛好气又好笑,等护士走了,他立刻板着脸给向晚上思想教育课。 “晚晚,既然这么不舍得宝宝,那就不要离开宝宝啊!” 向晚耷拉着脑袋,她愿意拿她所拥有的一切换取守护宝宝成长,可江湛对宝宝势在必得,而她这个附属品,算得了什么? “晚晚,我们结婚吧!”江湛看着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可一想到是他害她变成这样的,那股子气就化成心疼与自责,好言哄劝还来不及,哪儿真能狠下心来吓唬她? 江湛抬起向晚的下巴,就见一张苍白的小脸上泪水涟涟,他心痛如绞,叹着气给她擦干眼泪,侧身坐在床上,把她抱进怀里。 “晚晚,每个人都会犯错,圣人不都说了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以前犯了错,现在我已经改正了,晚晚,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晚晚,就算是为了宝宝,看在宝宝的面子上,接受宝宝的爸爸,好不好?” “晚晚,你是想让咱们的宝宝没有爸爸,还是没有妈妈?” 向晚心里血流成河,她只想让她的宝宝能在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中健康成长,每一天都快快乐乐的。 “晚晚,想想你的学生们,他们好多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或者是留守儿童,你看他们多可怜啊!” 江湛咬咬牙,狠下心来搬出杀手锏:“还有前两天跳楼的那个大姐,她的宝宝那么小,真是太可怜了!” 如果说前面的话,令向晚的心理有些动摇,那么最后一句,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破了她的心理防线。 那个女宝宝那么小,却受了那么多罪,最后更是被亲生母亲抱着跳楼,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美好的世界,就那么凄凄惨惨地离去了。 恐慌刹那间漫上心头,向晚惊慌失措,咬着嘴唇强忍着哽咽。 “不!不要说了!宝宝会健康快乐地长大的!” 江湛抓住向晚的肩膀,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晚晚,你告诉我,你是健康快乐长大的吗?你觉得,如果宝宝没有妈妈,或者没有爸爸,他真的能健康快乐地长大吗?” 42 再赌一次又何妨? 向晚身子一颤,呼吸一滞,整个人都颓丧了。 她刚刚一岁,爸爸车祸身亡,妈妈带着赔偿款走了,她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没有父母的孩子,走到哪里都低人一头,处处被人欺负,幼小的她,看着别的孩子在父母怀里撒娇,她只能强忍着眼泪,眼巴巴地看着别的孩子喝饮料,而她跟在后头捡瓶子。 诚然,江湛有钱有势,不会让宝宝过这样的生活,可一旦江湛结婚,他的妻子会怎么对待宝宝?豪门大族里,不受宠的孩子,可不单单是生活上清贫,一个弄不好,小命都保不住。 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小小的可怜儿,被后妈虐待,又打又骂,饭都吃不饱…… 向晚猛然打了个哆嗦,抱住江湛,嚎啕大哭。 江湛心口猛的一震,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把话说得那么狠,可这个小女人太倔强,不下狠药,他拿不下来。 江湛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向晚的后背,柔声安抚:“晚晚,你一直以为我是为了宝宝才对你好,可是晚晚,我爱你,你却怎么也不肯相信。” 江湛叹口气,满心里充斥着无奈与无力。 “晚晚,活人是永远没办法跟死人比的。我的确很爱苏晴,可是我爱的是三年前的苏晴。虽然你一直在我身边,全心全意地付出,但是我心里已经有一个死人了,又怎么看得见活人的好?后来苏晴回来了,我才知道,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爱她,至少面对着三年后的苏晴,我反而更多的想到你。” “晚晚,你还记得吗?那天你们俩从楼梯上摔下来,我只是挡了她一下,却抱住了你。晚晚,我的身体比心要诚实得多,也清醒得多,它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可是我太傻,还没有意识到你已经不知不觉地占满了我整颗心脏。” “晚晚,你听,它在说,向晚,我爱你。”江湛执起向晚的手,覆在自己心口上,深情款款,“晚晚,我相信你能感受到。” 向晚含着泪,呆呆地看着江湛。江湛的眼神很温柔,充满鼓励:“晚晚,把你和宝宝交给我,让我照顾你们一辈子,好不好?” 向晚泪如雨下,嘴唇颤抖,怔怔地看着江湛。 他的眼神很诚恳,很温柔,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这样耐心地哄过她。 其实真的很渴望,倾尽全力爱了三年的人,就算当初在绝望之下真的死心了,这几个月的纠缠陪伴,早就如一点星火,把那堆死灰点燃了。 可是她不敢,她害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来,她会再次被推进暗无天日的深渊。 江湛倾身过去,温柔地覆上向晚的唇,轻轻吮吻,唇齿间溢出温柔的呢喃。 “晚晚,我爱你。” “晚晚,相信我。” “晚晚,嫁给我吧!我们会幸福的!你、我、宝宝,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好不好?” 一辈子啊!多么诱人的承诺! 向晚的鼻子越发酸了,眼泪汹涌奔流。 如果江湛是真心的,那她再赌一次又何妨? 43 大结局:别出心裁的婚礼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天空飘起了小雪,江湛陪着向晚,抱着孩子打疫苗。 好几个宝宝在打疫苗,哭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每一对年轻的爸爸妈妈都被折腾得手足无措。 江湛抱着宝宝,向晚温柔地哄着,但宝宝还是哇哇大哭,根本停不下来。 “宝宝乖,不哭不哭,打完针,爸爸给你买好多好多玩具,乖,不哭不哭!”江湛被宝宝哭得心都碎了,差点跟着掉眼泪。 打完针出来,江湛开车去商场,抱着宝宝,牵着向晚,直奔婴幼儿用品专柜。 向晚一进门,整个人就怔住了。 无数个毛绒玩具,排列成色彩鲜艳的字样:“妈妈,嫁给爸爸吧!” 再往里走,一列长长的玻璃柜台,上面用奶瓶排列成“妈妈,我想有个家”的字样。 向晚眼睛一热。 江湛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牵着她径直往前走。 纸尿裤排成的“妈妈,爸爸爱你!” 奶粉排成的“妈妈,嫁给爸爸送宝宝哦!” 整个婴儿用品店都被求婚表白占满了。 向晚好笑地斜睨江湛:“还有吗?” 江湛挑了挑眉,拉着她走出婴儿用品专柜,就见商场的大屏幕上跳出几个大字:“向晚女士,江湛先生请您嫁给他!” 整个楼层的顾客们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人手一枝玫瑰花,纷纷向向晚涌来。 每个人都把花递给向晚,然后对她说:“向晚女士,江湛先生请您嫁给他!” 鲜花越来越多,她很快就拿不下了,但前来送花求婚的人却络绎不绝。 大屏幕切换了画面:“晚晚,我爱你!嫁给我吧!” 江湛单膝跪地,双手将宝宝举到向晚面前:“晚晚,如果我用咱们儿子求婚的话,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对不对?” 周围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 “嫁给他!嫁给他!” “在一起!在一起!” “亲一个!亲一个!” 江湛期待地看着向晚,向晚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别人求婚都是拿钻戒,他倒好,居然拿儿子求婚! 小家伙咿咿呀呀的,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大眼睛乌溜溜的,骨碌碌转个不停。 向晚母爱泛滥,抱起儿子,刚想亲上一大口,冷不防江湛突然站起来,抱住她,低头就是一记深吻。 向晚目瞪口呆——这算是被强行求婚成功了吗?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纷纷把手里还没送出去的玫瑰花瓣摘下来,有人带头喊了声“一、二、三”,大家纷纷把花瓣洒向空中,顿时,一场人工花瓣雨将气氛推到了最高点。 “晚晚,我爱你!”江湛看着向晚的眼睛,满眼深情,“晚晚,嫁给我!” 向晚怔怔的,被这场别出心裁的求婚感染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晚晚?晚晚?”江湛见她不吭声,眼神呆滞,心里顿时慌了,“嫁给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这个死女人,怎么还是这么固执?她到底还要折磨他多久? “好。”向晚微微牵起唇角,淡淡地笑了。 到底,还是栽进去了。 江湛欣喜若狂,打横抱起向晚,闷头就往电梯间冲。 “哎呀!干嘛呀?”向晚冷不防被他抱起来,吓了一跳。 “结婚啊!”江湛咧着嘴笑得十分开怀,“婚礼准备好了,宾客也来齐了,就差一个新娘子了!” 向晚一脸懵逼:“你说什么?” 江湛冲她眨眨眼:“很快你就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江湛抱着向晚走进教堂。在掌声雷动中,他抱着她,她抱着宝宝,缓缓走过长长的红毯。 “新郎江湛,你愿意与向晚结为夫妇,遵照上帝的诫命与她度日,无论她有病无病、你肯尊重她、爱惜她、安慰她、保护她、单与她相守,终身不离开她吗?” 向晚痴痴地看着江湛,他以深情宠溺的目光回望着她,她看见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一个仿佛来自天际,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响起:“我愿意。” “新娘向晚,你愿意与江湛结为夫妇,遵照上帝的诫命与他度日,无论他有病无病、你肯尊重他、爱惜他、安慰他、陪伴他、单与他相守,终身不离开他吗?” 江湛期待地看着向晚,屏气凝神,眼睛都不敢眨。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一道轻柔婉转的声音传来。 “我愿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