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还在这里》 楔子 润生坐在车里,看着卿家的别墅,门口用白色和粉色玫瑰装饰的十分梦幻,透过铁门隐隐可以看见里面草坪上排列整齐的座位,四处都飘满了白色和蓝色气球,还有那夸张的用无数新鲜玫瑰组成的拱形门桥,一切的装扮都彰显着女主角的品味——童话世界里夸张的公主梦。 相比起女主角的高调,男主角似乎就低调多了,一辆黑色宾利缓缓从前方开过来,停在门口后,一个修长挺俊的年轻男人下了车,他穿着合身的黑色西服,这身衣服很好地勾勒出完美的线条,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 谁说王子和公主的结合只会存在于童话世界里?现实生活中不就正在上演这一出吗?卿家的掌上明珠和文家的继承人,一个强强联合的好戏正在上演着。 润生隔着车窗玻璃,忍不住嘲讽的勾起了唇角。 公主?王子?那自己是什么?灰姑娘吗?哦不,灰姑娘都是善良纯真的,这世上哪里去找像她这样充满心机和算计的灰姑娘,自己充其量就是一个王子在改邪归正之前蛊惑他的狐狸精吧?就像肖小晴骂她的母亲那样,历史,竟然这样惊人地相似上演着,她似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当年死的时候会那样的不甘,而她拼了命想要摆脱的一切,却被那个男人,就这样轻易地扣在了自己头上。 润生的的眼睛一眨不眨,她要这样看着,看着那个男人是如何在上一秒还可以对自己温存缠绵,下一秒就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另娶他人,而他要娶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等了半个多小时,铁门缓缓打开,新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接受门口蜂拥的记者的拍照和提问,文亦琛牵着卿可可,温柔地看着她,眼里尽是柔情蜜意,卿可可身材娇小,穿着一身洁白的露肩礼服,微微抬着下巴,显得纯真又高贵,不愧是卿家精心调教出来的接班人。 在闪光灯下,文亦琛似乎是怕卿可可眼睛不适,微微挡在她的面前,替她挡住了大部份的光,这样贴心的举动赢得了下面记者们的低声赞叹。 润生的手心全是冷汗,她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对新人,慢慢的踩下了油门。她今天专门开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朝着人群开过去,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加速……再加速……此刻润生发热的头脑里,只有四个字:同归于尽。 二十米,十五米……她甚至能看清文亦琛唇角温柔至极的微笑,润生用力地抿紧了唇,义无反顾的将油门踩了下去。 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巨响,随即她的车被撞到路边的一棵树上,安全气囊弹了出来,将她撞的天旋地转,胸腔、小腹因为巨大的冲击力,痛得她说不出话来,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鼻子尖全是消毒水的味道,手背传来微微的刺痛,药水正缓慢而流畅的滴落,阳光苍白的透过半拉着的纱窗透进来,透过那个小小的塑胶管,在墙上落下一个个小小的光斑。 “你醒了?”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润生转头一看,原来是凌墨。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茫然地转头,声音有些沙哑。 凌墨微微叹了口气,“我在去观礼的路上,接到文亦琛的电话,说是你开车准备去闹事,他找人阻止了你,然后叫我送你来医院。” 润生想起昏迷前车后传来的那阵巨响,顿时明白了他来阻止自己的手段,不由冷笑了一声,还真是简单粗暴啊,直接叫人从后面将她撞晕,然后再送来医院,他甚至都不愿意亲自送自己过来,而是打电话叫了凌墨。 她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 “医生说,幸好孩子很坚强,这次保住了,”凌墨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出声,“让你以后注意,不要再有剧烈的动作了。” 润生无意识的抚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用力抿了抿唇,整个人分明脆弱得一击即碎,脸上却又倔强得可怕:“帮我联系医生,这个孩子,我不要。” 凌墨震惊地看着她,“润生,它是你的孩子,也是一条生命,你不能这么……” “不能怎么?轻易夺取它的生命对吗?”她冷静地开口打断他,“正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轻易看着他来这个世上受苦,我以后要怎么给他解释,他的爸爸是谁?为什么会不要他了?” 此刻躺在床上,仿佛能静静地感知到一个小小的生命在自己身体里成长,那种由衷地骨肉相连的感觉……让她在说出这样的话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但是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将大人之间的恩怨牵扯带到孩子的身上,如果当初她母亲没有选择生下她,那么今天就不会有些事情了,不是吗? 这时,房间里一直开着的电视突然开始报道起了今天卿家和文家订婚典礼的盛况,大家都在猜测,只是订婚典礼就这样的隆重,如果到三个月后的婚礼时,那又该是怎样的一场世纪婚礼啊? 电视屏幕上现出今天男主角的照片,男人的衬衣袖口卷到肘侧,双手插在黑色西裤口袋中,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半侧着身子,侧脸清隽,是他惯常的表情:漠然,慵懒,又或者是漫不经心——文亦琛,文氏集团最新一任接班人……无论用什么样的华丽字眼去形容,都不为过。 润生无意识地咬着唇,直到感觉嘴里有一丝腥甜的味道,可是她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疼,她定定地看着他极薄的唇,似乎只是不久前,他还带她去泡温泉。池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被热气熏得昏昏欲睡,而他悄悄的从后边潜过来,揽住她的腰,热气喷在她的颈侧,喃喃的说:“润生,喜欢和我在一起么?” 她点头,然后他的手已经不怀好意的慢慢向上,呼吸似乎更加灼热了:“你想过结婚么?” “嗯……”她心跳微微漏了一拍,“什么?” 他低头,吻着她的背,轻笑:“没什么。” 她以为他是想要和自己结婚的,只是需要时间去说服文家的人,她甚至想过,要是他向自己求婚,而文家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可以放弃这一切,不再报复,不再去奢求更多,就像他们最开始那样,远离这一切尘嚣,去做这世上再平凡不过的一对夫妻,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但是润生忘记了,他早已习惯了众星捧月,又怎么会抛下一切和自己离开呢?吃惯了山珍海味,又怎么会再去尝试白粥咸菜? 一切不过是她可笑的痴心妄想而已。 她用力的咳嗽起来,想大笑,想用力的将眼前的电视扔到出去,扔到自己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去,可浑身的力气却消失了,连抬抬手指都觉得异常艰难,下腹又是一阵剧痛,神智也渐渐模糊起来。 凌墨慌乱的表情,是她的意识陷入黑沉前见到的最后一幕…… 第一章 一年前 清晨,润生像平常一样,换好运动服,走出自己的别墅大门,然后开始跑步,从六点四十到七点四十,毫不偷懒地跑足一个钟头,才大汗淋漓地回到家冲澡。 热水花洒下边,她用力地拿磨砂膏擦拭身体,洗到肌肤泛红,这才湿漉漉地从浴室出来,光裸着身体擦上润肤露,镜子上蒙了一层雾气,她拿手擦掉,里面便映出白皙娇嫩的肌肤来,以及那张美的不可方物的脸庞来。 润生扬起一抹笑容,自己的母亲唯一留给自己的,就是这张脸了,良好的遗传基因确实也让她在生活中得益不少,谁都不得不承认,美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太多的东西。 换好衣服,从冰箱拿出液体胶原蛋白喝了一大口,她便开着自己招摇的座驾,深蓝的帕拉梅拉去了公司,在公司里关于她的传言并不少,许多人都在背后议论自己,因为就算以一个总监的收入来讲,她现在住的地方和代步的车都显得有些来路不正。 润生嗤笑了一声,这个社会总是对女人如此的刻薄,换做是男人站在她今天的位置,拥有和她相同的东西,别人一定会觉得这个男人是年轻有为,理财有方,绝不会认为是这个男人靠出卖自己身体换来的这一切吧? 真是可笑的谬论,她对这些谣言从来都是不予理会,因为,自己在卿氏的最终目的并不是拥有一个好的名声,她费尽心机地,想要得到的更多。 到了公司,刚推开办公室玻璃门,罗欣怡就端着一杯美式走了进来,将咖啡放置在桌上后,又变魔术般地拿出一个纸袋子,里面是新鲜出炉的牛角酥面包,狗腿地笑着开口:“总监,这是您的早餐,按您的习惯买的。” 润生挑眉看了她一眼,将包顺手扔在办公桌一边,似笑非笑,“说吧,又捅什么篓子了?” 罗欣怡摸了摸鼻子,规规矩矩站在她面前,“昨天新来的那个助理辞职了。” “你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开始欧树的收购案了吧?”润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语气平静,听不出心情,“然后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又把新来的助理给骂跑了,怎么,那些ppt和数据分析你是准备自己上?看来我给你的工作量目前还是满足不了你啊……” “没,没,我没有这个意思,是人事部的要求太低了,招个那么娇滴滴的小女生来,怎么经得起我们项目部的风雨嘛。”罗欣怡头皮一阵发麻,立刻摇手解释道,见鬼了,她才不要被这个女魔头给巧借明目继续增加工作量,再这样下去,她干脆住在公司里得了。 润生朝她一笑,微眯了眼睛,“这些我都不关心,你知道的,我想要的是结果,如果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整个方案的进度,那么你就要负起全部责任来。” “这个肯定不会,我已经找了人事部的jim了,他答应我上午就替我发一个助理过来。”罗欣怡立即把话接过来。 “那就祝你好运了。”润生听了就埋下头去,淡淡地开口说。 这时罗欣怡才松了口气,连忙像兔子似的飞快逃离了润生的办公室,生怕她突然兴起,借题发挥地给自己再出什么难题,不是她认怂,自己的老板就是有那种本事,明明前一刻还平淡如水,后一刻就可以把你握在掌心里翻转把玩,让人防不胜防。 等她离开后,润生才抬起头来,想了想后,还是拿起桌上的座机,给人事部打了一个电话,让来面试的人最后再上来一趟,她要亲自面一道。 罗欣怡有句话说的对,她的团队里确实不适合太娇柔的女生,不然总是换来换去的,也是让人挺心烦的一件事情。 一个小时后,办公室的门响了起来,然后一张怯生生的小脸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润生诧异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接过她递过来的简历,扫了两眼,“彭佳佳?你就是今天来面试项目助理的?” 小姑娘点点头,脸有些微微发红,“是的,我叫彭佳佳,来面试项目助理的职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润生扶额,才说了不要太娇柔的女生,这人事部倒好,马上就给自己弄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个叫彭佳佳的,人小小的,说话声音也小,看着就没什么张力,温顺得像一只雏鸟,感觉你要是和她说话大声一点都会觉得自己粗鲁不好意思,仿佛面对一汪清水自惭形秽。 “彭佳佳是吗?坐吧,不要紧张,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对这个工作的一些认知和看法而已,你照常发挥就是了。”润生尽量克制自己说话轻一些,免得吓到这只小雏鸟了。 佳佳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在润生对面坐下了。 随后润生简单地问了她一些问题,佳佳回答的也很中规中矩。 直到最后快结束时,润生低头看到她的简历上学历那一栏后,微微皱了一下眉,然后靠着背椅,交叉着双手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份工作?” “因为,这是我的梦想。”佳佳有些紧张地捏着衣服一角,答道。 润生挑了挑眉,不解地问:“你的梦想是来卿氏?” “嗯,我的梦想就是来卿氏,”佳佳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说:“我想要证明自己,觉得只有卿氏才能提供给自己更好的舞台。” 说完,她就立刻埋下了头,脸已经涨红了。 润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微笑着点点头:“谢谢你能来面试,先回去等hr的通知吧。” 很官方的结束语,佳佳点点头,心里却莫名的有些失落,礼貌地道了谢后就离开了。 她走后,润生又拿起桌上的简历,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办公桌的一角,蹩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后,还是给hr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这时刚好罗欣怡推门进来,听见了她对hr的对话后,就顺手拿过她手上的简历看了看,撇嘴道:“履历很一般嘛,你怎么通过的?不怕进来了又不适应我们部门的节奏,最后再哭爹喊娘地离开了?这样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润生故作感慨地笑了笑,“也许是年纪大了,所以遇见还有梦想的年轻人,总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也许有了这样的机会,他们就真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呢?” 罗欣怡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拜托,你还没到三十好不好,这话沧桑的好像自己已经七老八十了一样。” 润生笑笑不语,看见她手上拿着的文件,就问道:“欧树的资料都准备好了?” “嗯,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开始。”说起正事,罗欣怡敛起了玩笑的表情,正色道。 “好,”润生点点头,目光中有那种大战在即的兴奋感,“这个案子,我可是势在必得,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必须要拿下欧树。” 罗欣怡重重地点点头,心里也有些激动,跟着润生,总是会有种不断在超越和突破自我的惊奇感,才跟着她时,听见她提出的想法,大家都会觉得她疯了,因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当结果呈现在面前时,所有人都会忍不住发出一声,我靠,还真的做到了的惊叹,然后她接下来又会重新提出更不可思议的想法来,如此循环往复,组上的人渐渐就开始麻木了,甚至要是她哪次提出要去竞选美帝总统,大家也会十分淡定地跟着她一起去筹备吧。 “好了,你通知下去吧,今天大家都提前半小时下班,最后狂欢一晚吧,从明天开始,正式开始欧树的并购案,肯定会无休止无底线地加班了。”润生站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向大门走去。 “你要去哪儿?”罗欣怡诧异地看着她。 “我是总监,所以,我要提前七个小时下班。”润生抬起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朝她眨眨眼睛,说完后就动作迅速地离开了办公室,不给罗欣怡任何抗议的机会。 这个妖精,罗欣怡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从自己视线里消失,只得认命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她倒是跑路了,今天所有该她处理的事情就倒霉地落到自己这个助理身上了,她有时真觉得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欧阳润生的?这辈子要被她这样的压迫剥削来偿还。 第二章 润生从公司出来,直接就朝着欧阳倩家的方向开去,快要到时,才拨通了欧阳倩的电话,“喂,小姨,我快到小区门口了,你在哪儿呢?” “唉,你怎么都到了才打电话啊,早点说要回来我就去菜市场买菜了。”欧阳倩接到电话后,先是一阵惊喜,然后又有些嗔怪地说着。 润生嘻嘻一笑,“就是怕你瞎忙活,专门要到了才告诉你,买什么菜啊,有什么就吃什么呗。”一边说着,她一边朝左打着方向盘,向地下停车场转了进去。 前段时间忙着完成一个方案,好为自己的上任做准备,连着加了一个多月的班,因此也没怎么来看过小姨,今天好不容易逮住一点空闲了,她立刻就过来了。 开门进去后,客厅里正放着电视,却没有人,厨房里传来响动,欧阳倩应该在里面,润生想着就朝厨房方向走了过去。 “回来啦?”刚好欧阳倩听见开门的声音,就拿着锅铲走了出来,一看见是她后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眼角浮现出了几条细纹,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岁月的沉淀反而更给了她一种淡然恬静的气质,让人看着心里的浮躁似乎也会慢慢地消失,进而跟着平静下来。 “小姨,我想你了。”润生走过去就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欧阳倩,像个小女孩儿一般撒娇。 欧阳倩小心翼翼地避免铲子碰到她的后背,用另一只手揽住她,轻柔地说:“这段时间辛苦了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板栗烧鸡。” 润生将头靠在她的肩膀,然后幸福地点点头,“还是小姨对我最好!” 欧阳倩在厨房忙了好一会儿,快到十二点时,一桌丰盛的午餐就摆在了桌上,两人刚兴致勃勃地准备开始吃饭时,却听见砰的一声,然后客厅的电视,厨房里的灯就都同时熄灭了。 欧阳倩站起来看了看,叹了口气说:“估计时保险丝烧了。” 说着她就要自己去查看。 “小姨,你别动,电的东西挺危险的,打电话叫物业吧。”润生忙阻止她,然后跟着就掏出手机来。 “没用,这个小区的物业不管事,你要等他们来啊,估计到晚上都没人理你。”欧阳倩摆摆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拿着手机就到阳台上去了,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后,就拿着手机又回来了。 “我们先吃饭吧,我打了电话叫朋友来帮忙修理,他待会儿就过来。”欧阳倩说着脸上就浮起了一片可疑的红晕。 润生狐疑地看着她:“小姨,朋友来帮你修理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啊?难不成是个男的?” “别瞎猜,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欧阳倩听了就白了她一眼说。 “我……”润生摊摊手,觉得自己还真是冤枉,“我瞎猜什么了,就问你那朋友是不是男的而已啊,小姨,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欧阳倩咬着筷子,看了看润生,然后就很小声地说:“润生啊,这个朋友,的确对小姨很重要,所以待会儿来了,你不要为难他好吗?” 润生听后突然就沉默了下来,看着自己小姨这幅样子,明白她这次是真的动了心了,她是小姨带大的,年轻时因为怕结婚后对方不接受自己,欧阳倩放弃了很多条件很好的结婚对象,专心抚养她,等她上了大学后,欧阳倩年纪也大了,并不是那么好找对象了,遇见的都是一些条件很一般的人,但是润生总觉得自己的小姨应该配得上更好的人,所以每当出现她不满意的人时,她总会想方设法地让对方打退堂鼓,所以欧阳倩就一直蹉跎到了现在。 望着欧阳倩希冀的目光,润生几不可微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埋头吃饭。 看见她这样的反应,欧阳倩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也低头吃起了饭,本来很好的气氛,顿时就有些尴尬起来了。 吃完饭欧阳倩在厨房收拾,润生则瘫在沙发上玩着手机,突然想起了一阵敲门声,欧阳倩听见后,急忙冲了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打开了门。 一系列动作看的润生目瞪口呆,这样的小姨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也太心急了吧? “来了,真不好意思了,这么麻烦你。”随着欧阳倩有些歉意的声音,一个男人出现在了润生视线里,只见他身形高大,一张脸方方正正,颇有点英气的感觉,就是年龄看上去有点大了,应该四十几了吧? 这就是小姨看上的男人?润生撇了撇嘴,但是还是站了起来,一脸笑意地看向对方。 “这就是你常提起的侄女吧?”男子看见润生后笑着说,声音十分的洪亮。 “嗯,是啊,这就是润生,今天想起来回来看我来了。”欧阳倩笑吟吟地站在他身边说着,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然后又对润生介绍道:“润生,这就是我的朋友,叫赵叔叔。” “赵叔叔。”润生眉角微微抽了一下,还是大方地开口叫道,十分有礼貌的样子。 赵叔叔笑了起来,脸上的褶皱顿时就显露无疑,看起来又苍老了一些,这个发现让润生眉头轻轻地皱了皱。 介绍完后欧阳倩就带着他去看了电闸,果然是保险烧了,但是家里没有新的保险丝,于是这位赵叔叔就自告奋勇地下楼去买了。 “这就是你那位很重要的朋友?”待赵叔叔离开后,润生看着欧阳倩,虽然嘴角挂着微笑,但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欧阳倩看着她这副样子,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润生,这次你就不要再干涉小姨的事情了好吗?” “他都多大年纪了?家里孩子都有了吧?”润生终于有些按捺不住地低声吼了起来,“而且看他的样子,根本就是粗人一个,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 “你赵叔叔是有一个孩子,但是他是离了婚的,而且他的职业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欧阳倩耐着性子给润生解释道,“他是一个刑警。” “刑警就更不行了,”润生忍耐地闭了闭眼睛,“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危险性我们先不说,刑警怎么会照顾得好家里人,你和他在一起了,就会彻底沦为一个保姆,为他操持家务,带孩子照顾老人的,小姨,你这是何必呢?” “润生,你以为小姨还是年轻的姑娘吗?还有那么多的好男人等着我来选吗?”欧阳倩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每次和润生讨论起这些事情,她就有些头疼,润生总觉她条件多好多好,却忘记了她已经不再年轻了,现在根本就轮不到自己挑肥拣瘦了。 润生有些严肃地望向她,“小姨,结婚应该是发自内心地因为爱情而结婚,并不是因为你年龄大了,或是其他的目的去为了结婚而结婚,我现在有钱了,你根本不需要因为生活发愁,所以更应该去找一个灵魂伴侣,一个能懂得陪你谈论音乐,侍弄花草的男人,而不是这样一个只会换保险丝,整天和那些罪犯打交道的粗人,他知道怎么修剪盆栽吗?懂得画画吗?能愿意陪你去看音乐会吗?” “但是我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在我保险丝断了的时候,及时出现在我身边的男人,”欧阳倩突然出声打断了润生的话,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着,“润生,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就让我自己做主好吗?我不希望什么都按着你的标准去做,我是你的小姨,不是你手下的员工。” 润生吃惊地抬头看着欧阳倩,上次她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因为自己早恋的事情,这次却为了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冲自己这么发脾气。 她和小姨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过得不是什么富有的日子,欧阳倩在一所中学任教,教师的工资只是勉强够二人的基本生活,因为她从来都不愿意要那个男人的一分施舍,只是抱着那时候还小的润生说,我们虽然穷,但是要有骨气。 这一点和她的姐姐,就是润生的母亲截然不同,就算是润生现在有钱了,要给她买新房子,她都不愿意,硬是守在这个用自己大半辈子的积蓄付了首付的房子里生活。因为欧阳倩总是觉得润生现在挣的钱也带着那个男人的气息,这让她感到不舒服。 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这么多年,她全心全意地拉扯自己长大,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只因为在姐姐病床前答应过,要好好地抚养润生长大,于是就搭上了自己最好的青春年华。 欧阳倩深吸了口气,在润生面前坐下,轻声说:“润生,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了,我也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感情的事情,并不是只要志趣相投就能适合在一起的,有时候,那个人就是那么一两件事情就可以打动你,尽管你觉得和他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却并不妨碍你们在一起。” 润生缓缓吐出一口气,抿了抿嘴,微微勾起嘴角,心底的某一处分明是汹涌澎湃的,脸上却十分平静地说:“好了,小姨,我今天回来不是和你吵架的,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谈好吗?明天开始我又要忙起来了,可能也不能经常回来看你了,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或是到我住的地方找我也行,你有钥匙的。” 说完她也不等欧阳倩回答自己,匆匆抓起沙发上的包,就朝门外走去,刚拉开门,就看见赵叔叔刚好从电梯出来,看见她不由诧异地问:“怎么就走了?” 润生此刻却没有心情应付他,只是沉着一张脸进了电梯。 赵德树愣了愣,看着电梯门合上后,又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欧阳倩,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这是?” 欧阳倩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刚刚和我吵了两句,生气了。” “唉,不是我说你,孩子还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和她吵什么啊?”赵德树有些责怪地看了她一眼。 “还不是她一天到晚尽忙工作,也不知道好好考虑一下个人问题,我不是着急嘛。”欧阳倩随意扯了一个理由应付他道。 “这倒是,”赵德树听后就了然地点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才是导致两人争吵的根本原因,又好心劝慰道“不过这感情的事情还是要看缘分,急不来了,你就别太操心了。” 看他这副老好人大大咧咧的样子,欧阳倩也只得苦笑着点点头,和他一起进屋去了。 第三章 润生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里绕着,不想回家,却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心里还窝着一团无名的火,本来好好的一次团聚,硬是被自己给搞砸了,还有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赵叔叔,真的是够了,就算现在已经没有人记得欧阳家了,但是她的小姨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配得上的吧? 正生着闷气,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屏幕一眼,是罗欣怡打过来的,就按了接听键,没好气地开口:“什么事情?” 罗欣怡此刻却难得的没有计较她的坏脾气,有些无奈地开口:“总监,好像文氏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收购计划,有消息传出来,说今晚文亦琛要在文家大院请欧树的董事长吴树吃饭。” 润生一听,心里的那股无名火烧的就更旺了,她猛得拍了方向盘一下,“妈的,文亦琛这是又要找事儿吧,他怎么就非咬着我不放啊?我又没放火烧他家祖坟。” 那也要你能进的去人家祖坟啊,罗欣怡在心里默默地说,文氏集团是a市乃至全国都数得上的著名企业,而文家和普通的豪门不同,要说是世家更要贴切一些,家族传承了百年,底蕴深厚,现在的文家老太太更是有着十分强硬的政治背景,支撑着整个文家的兴衰荣辱。 文亦琛就是现任的文氏集团的总裁,罗欣怡也很纳闷,这个文亦琛特别喜欢和润生作对,从去年他正式接管了文氏开始,就没少给润生小鞋穿,虽然还是被润生有惊无险的躲过了几次,但是几番折腾下来,仍然让她有些筋疲力竭。 罗欣怡甚至往男女关系上去想过,会不会是像电视剧里的那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他实际是喜欢润生的,却不会表达,因此这样专门采取这样的方式来吸引她的注意,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 当她将这种想法兴奋地告诉润生时,只见润生眯了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有哪个男人对喜欢的女人这么往死玩儿的?以后少看点肥皂剧!” “……”罗欣怡一阵无语,默默地转过身去了,是啊,这每回都将润生往死里逼的节奏,不像是有情,分明是有仇。 润生想了想,在电话里对罗欣怡说:“想个办法,让我今晚也混进他们那个饭局里面去,我不能让文亦琛就这么占了先机,必须得把他们这个局给搅了不可。” 罗欣怡听了就有些为难地说:“这个难度有点大了,他们今晚是打着私人宴请的名义,不怎么好安排啊。” “罗欣怡......”润生在电话那头一脸平静地说:“要是今晚你不能让我混进去了,明天早上上班时,你知道后果的。” 又来了又来了,罗欣怡听了不由就想抓狂,她太了解润生了,她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今天不把这件事给安排妥当了,从明天开始,自己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将不得安宁。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安排……”罗欣怡有些受不了地应下来,立刻挂了电话去安排了。 润生这边也挂了电话,然后就向着家中的方向开去,心中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原本以为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但是谁知道他摇身一变成了文氏的总裁,然后对自己就是无休止的打压和报复,她心底不由叹息了一声,人的本性不都是驱逐自己去追求更高的利益吗?她那个时候做出那样的选择,自认为没有错,大家不是都应该潇洒放手,然后相忘于江湖吗?怎么轮到他了就非要和自己不死不休的? 想到这里,润生回过神来,用力地甩了甩头,想将之前的记忆从自己脑海彻底甩出去,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想的再多,也不过是给自己徒增烦恼而已,她不是文亦琛,她的人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怎么可能就这样被他阻拦在了半路上。 文家大院是文氏集团旗下著名的餐饮企业,它坐落在a市市中心,面积却并不小,是一所有着浓浓中式风格的高端会所,并严格按照古时富贵人家宅院的修建标准来打造的,里面除了吃饭,还有许多的娱乐设施,可以提供给客户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服务相当的细致周全,当然价格也不菲,无形中也就成为了a市权贵聚集的地方之一。 润生穿着一条亮红色抹胸晚礼服,亭亭玉立地站在这间文家大院最高级的包房门外,一身红裙热辣灼眼,衬得她的身材格外紧俏,一路上来,惹得人频频回头打量。 而此刻她却没有顾得上得意于这些欣赏的目光,眉角抽了抽,一脸纠结地看着罗欣怡:“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让我就这么闯进去?” 罗欣怡干笑了一声,连忙解释道:“总监,不这样没办法了啊,这么短的时间,而且又是私人聚会,没有其他的理由了,您就牺牲一下吧,我相信您的演技,绝对可以完胜奥斯卡影后。” 润生看着她眼睛几欲喷火,时间紧迫,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她狠狠地白了罗欣怡一眼,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换上一副十分自然的笑意表情,猛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不好意思了,吴总,我来晚了,今天路上可真堵车啊。”她一边笑一边走到了桌边坐下。 包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一时间场上鸦雀无声。 过了几秒,吴树才有些吃惊地打破了这样的安静,“欧阳总监,你这是?” 润生脸上的笑容没变,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我们不是约了7点半见面的吗?就在这里啊……” 吴树皱了眉,看向身边的秘书,秘书有些惊诧地摇了摇头,立刻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备忘录,然后才抬头说:“欧阳总监,我们约的是明天啊。” “是吗?不是今天吗?”润生听了后也皱了皱眉,抬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罗欣怡,“罗经理,我们和吴总约的是明天吗?为什么秘书告诉我是今天呢?” 罗欣怡立马背过身去打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后,才歉意地对润生说:“不好意思总监,刚刚和秘书确认过了,是她弄错了,发给您的邮件里时间写错了。” “她是怎么搞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搞错?”润生听了就十分恼火的样子,“让她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说完后她又十分不好意思地看向吴树,“吴总,对不起了,我没想到是秘书弄错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巧,你今天居然也在这间包间和人聚会啊。” 说完刚转头就对上了文亦琛的视线,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仿佛早就洞察了一切,现在只不过在静静欣赏她蹩脚的表演。 润生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烦躁来。 “既然这么巧,那不如欧阳总监也一起坐坐吧?”文亦琛不急不缓地开口,神情闲然之至。 “不怎么好吧,本来就打扰了你们的聚会。”润生脸色有些微红地说道。 “没事儿,多添一副碗筷而已。”文亦琛侧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悦耳。 吴树听了有些诧异地看了文亦琛一眼,欲言又止,但是见他没什么不高兴的表情,也只得点点头附和道:“是啊,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欧阳总监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润生也不再推拒,嫣然一笑,在座位上坐的心安理得起来。 由于润生突然横插一杠子,当然吴树和文亦琛的合作也没有再正面提上来讲了,一直到晚饭结束,三人谈论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但是润生很明显感觉到了吴树的心不在焉,吃完饭后走出包厢时,他差点跟着文亦琛走错了房间,到了隔壁的文董事长专属的休息室了,还是文亦琛的助手礼貌提醒他,带他走到电梯旁,他才回过神来。 从文家院子里出来,吴树抬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道路两旁不断飞闪而过的路灯照的他的脸忽明忽暗,他有些不明白,今天为什么文亦琛会留欧阳润生下来,本来今晚就可以谈一个大概收购方案出来的,那个女人这么一搅局,就打断了他们之间原本的安排。 而他最讨厌的——就是计划被打乱! “继续和文氏接触,欧阳润生那边,先暂时不去管她,明天的晚饭也取消了。”吴树突然转头对身边的秘书说道。 秘书惊讶地转过了头,“取消吗?您不想再听听卿氏那边提出的条件?它们本来就是化妆品起家的,对我们今后的发展来说,可能比文氏要合适一些,欧树毕竟是您一生的心血啊……” “够了,你的话太多了。”吴树阴沉着一张脸看向秘书,“做好你本分的工作就可以了,怎么决策那是我该考虑的问题,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 秘书听了心里就一惊,最近总裁不知道是怎么了,脾气变得有些暴躁易怒,经常动不动就发脾气,已经开了好几个公司的老员工了,他可不想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于是就听话地闭上了嘴。 这边润生和罗欣怡在回家的路上也谈起了今晚的事情。 “总监,你今天来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什么啊?你阻止得了他们今天这场会面,还能阻止得了下一次?总不见得回回都去闹场吧?”罗欣怡有些疑惑地问。 润生冷笑了一声:“我累不累啊,回回去闹场,今天来这么一出,一是为了让吴树明白我们也有收购的意愿和计划,而且还很强烈,免得他一来就和文氏把条件都谈好了,我们后面的被动性就更大了,二来是为了给文亦琛敲个警钟,让他明白我知道了他私底下这些小动作,今后行事就别太猖狂了,免得他总认为自己在暗处,可以肆无忌惮地给我下绊子,要竞争,就摆到明面上来,大家公平竞争。” 罗欣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再看向润生的眼神里就露出一丝佩服来,搅局也搅得这么理直气壮,也是没谁了。 这时润生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屏幕一眼,然后按了按耳机的接听键: “喂,小离,有什么事情吗?” “大姐,你今天是不是忘记了回家了,爸和妈等了你一晚上,都气得不行了,要不,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润生听后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好,我待会儿就回来,谢谢你了,小离。” 挂了电话后,润生就靠边将车停下,然后转头对罗欣怡说:“我还有点急事,不能送你了,在这里打个车回去吧,车费明天拿到我这里来报销。” 罗欣怡“……” 第四章 润生放下罗欣怡后,就来到了卿家这栋位于市中心不远的独栋别墅,将车停好后,她把遮光板拉下,照着镜子,从一旁抽出了张卫生纸将自己嘴上的口红搽干净了,才走下车,然后打开后备箱,拿出了一件黑色的薄风衣穿上,将身上这件红色礼服完全盖住后,就不慌不忙地走进了别墅里。 “哟,我们家的大小姐面子可真够大的,吃顿饭也要全家人都聚齐了等你。”进门后迎接她的就是肖小晴不阴不阳的挖苦声。 润生没有理她,只是站在客厅,看了卿隆平一眼,平静地开口:“公司里出了点事情,关于欧树收购的,我赶过去处理了一下,所以晚了。” “晚了不知道先打个电话?”肖小晴冷笑了一声,讽刺地开口:“忘了就忘了,何必找这么多借口,你奶奶才去世了一年,你就把她定下的规矩给忘了,真是够孝顺的。” “好了,吵什么吵?”卿隆平沉声开口,不满地看了肖小晴一眼,然后又看向润生,“既然回来了,就吃饭吧,毕竟这是你奶奶生前的愿望,她才去世一年,还是别太不放在心上了。” 说完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朝餐厅走了过去,肖小晴有些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了,站起身跟着他一起走进了餐厅。 卿离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后面,经过润生身旁时,抬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润生朝她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没关系,她才又埋下头,向餐厅走了过去。 一家人沉默地坐了下来吃饭,吃到一半时,卿隆平突然淡淡开口:“下周是你们奶奶一周年的忌日,都上点心,早点回来准备。” 说到上点心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瞟了润生一眼。 润生听了就在心里暗自冷笑,这不是明摆着专门针对自己的吗?但是她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卿离也小声地回答说好。 “妈都去世一周年了,我要不要也把可可叫回来,这孩子,还没有见过她奶奶最后一面呢。”肖小晴小心地看了卿隆平一眼,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不许叫她回来,当初是她自己要离开这个家的,没有人逼她,既然走了,就不准再回来!”卿隆平“啪”地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怒声喝道。 润生听了就眼带嘲讽地看了肖小晴一眼,只见她含着泪,有些委屈地低着头,好一副为女儿操碎了心的慈母模样,只可惜,遇上一个不怎么争气的女儿,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当,非要和男人私奔,甚至不惜和家里撕破了脸,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国家游荡着呢。 想到这里,润生心里才稍稍感到一丝快意,肖小晴算计了一辈子,唯一就没算到这个自己如珠似宝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居然会给她来了这么一出,为了所谓的爱情不顾一切,最后被家族抛弃,而卿离又是个不堪重任的,这样一来,以后卿氏迟早还不落到自己手上? 所以只要她能取得董事会的认可,就总会有那么一天,她能站在卿氏最顶端的位置,甚至于这个家族最顶端的位置,那个时候,就可以为自己和母亲正名,她们并不是什么低贱的出身,她母亲原来也是赫赫有名欧阳家的女儿,并不比她肖小晴差,凭什么她的女儿就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卿家,而她,就非要隐姓埋名地待在公司里,做她卿可可的垫脚石! 吃完饭后,卿离回到了房间,洗完澡,就坐在梳妆镜旁梳理自己柔顺的长发,镜子里映出了一张清秀可人的脸蛋,只是眉宇间总是轻轻蹩着,似有什么化不开的愁绪一般。 这时门被轻敲了两声后推开,肖小晴走了进来,皱着眉头劈头就问:“欧阳润生最近在公司风头十足啊,连升了几级了,你呢?你进公司起点就比她高,怎么到现在还是不声不响的?” “我也在努力,只是大家都知道我姓卿,都喜欢在我面前都小心翼翼,而且也只会做表面功夫,事情开展起来,自然也没有润生那么顺利。”卿离小声地开口解释道。 “那就想办法解决它,不要就这样任由它停滞不前,”肖小晴有些烦躁地开口,“你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她挤下去,那时候,卿氏还有我们母女的容身之地吗?” “妈,润生她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想的那么严重……” “够了,你难道能比我了解那对母女吗?”肖小晴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你也不说多为我想想,卿隆武和欧阳润生在公司已经够让我心烦了,你不仅帮不上忙,还为对方说话,真是的,我怎么会生了你这样一个女儿。” 她颇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转身就离开了房间,不想再和卿离多废话了,这个女儿一点都不像她,要不是可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她才不会分一点精力在这个没用的女儿身上?只是如果最后实在不行,公司还是只能让卿离来继承,总比便宜了欧阳润生好一些,肖小晴想着,脸上就露出一抹厉色来,卿隆武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吗?那对母女,毁了她的家庭和爱情不说,还想要继承卿氏?做梦去吧! 车子平稳地开在绕城高速上,润生紧抿着唇,心里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让人喘不过气来,每次回卿家,都是这样的感觉,那里总是散发出一种令人厌恶的腐朽的味道,而每周她都必须要去经历一次,就为了那所谓的“孝顺!”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卿家的人,就是这么会装腔作势,明明骨子里都透着冷漠无情,偏偏表面上还要装出一种父慈子孝,大家庭和乐融融的假象,虚伪得令人恶心。 自己对于卿家来说,不过就是卿隆平年轻时一夜风流留下的麻烦,要不是当初卿老太太执意要认回自己,卿隆平根本不会在意是不是有这样一个女儿,更别提什么尽到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了。 润生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紧了几分,他当时倒是风流快活了,却将无尽的痛苦和悲切尽数带给了她的母亲,甚至连累到小姨失去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卿家的这笔帐,自己不好好和他们算算,又怎么对得起辛苦拉扯自己长大的小姨和九泉之下的母亲呢? 回到家里,润生径直推开了浴室的门,拧开水龙头,花洒下热水的冲击力让她觉得站立不稳,肌肤被烫得有些灼热,她却并没有再去调试温度,任由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将今晚在卿家沾惹的气味彻底冲洗干净。 她洗完澡后,喝了一杯水,就沉沉睡去,梦里似乎有温暖的怀抱,润生没有翻身,一动都不敢动……她怕自己动了动,这场梦就醒了。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她有些啼笑皆非的发现,所谓的怀抱,不过是自己的双臂,把自己搂得很紧。 照例是跑步,洗澡,换衣服,然后在固定的时间到了公司。 “看来你昨天的出现并没有起多大的作用,文亦琛背后的动作仍然没有少。”罗欣怡在她面前蹬掉高跟鞋,那鲜艳的红底在深灰色的地毯上像妖娆的花瓣,“据可靠消息,他们又约了今天一起打高尔夫,怎么样,还要给您安排一场巧遇吗?” 润生没有答话,只是靠在椅背上,眉宇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过了一会儿,她托着下巴,签字笔敲在桌上,一下,一下,然后突然开口:“你说我都已经作出这样明显的姿态了,吴树却不接招的原因是什么?” “他急着和文氏成交呗,肯定是文氏给他的价格十分优越。”罗欣怡在沙发上找了一个十分舒适的位置靠着,然后回答道。 “可是我们连价都还没有报,方案也还没发过去,他们就这样着急,你不觉得奇怪吗?”润生抿抿嘴,看着罗欣怡,停下了敲击桌子的动作。 “你的意思是他们公司内部一定有什么猫腻?”罗欣怡坐直了身子,沉吟了一下道。 “去查查他们公司最近半年的运营情况,方案还是继续做,最晚明天一定要给欧树发过去,表面上我们还是要把姿态做足。”润生立刻下达了一系列指令,说完后就开始在键盘上敲击邮件,时不时打几个电话,或是埋头回微信。 罗欣怡没有作声了,安静地看着她的上司,想起了自己刚进公司来那会儿,润生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当时也相信了公司里的流言,觉得润生这样年轻就有这样骄人的业绩,多半是舍得陪客户睡,才能睡出的这样好的成绩,心底颇有些看不起她。 直到她谈的一个客户出了问题。 明明是那个客户在和她谈业务时毛手毛脚,那时的她年轻气盛,发怒泼了那人一杯水后就离开了,那个客户转过背来就把她投诉了,说她朝自己讨要回扣不成,就恼羞成怒,在公开场合羞辱自己。 那个咖啡厅有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但是人家却并没有听见他们争执的原因,问题的所有矛头都指向了她。 当时的罗欣怡哪里经历过这些,不仅要面临丢失公司客户的问责,还要承受这样的诬陷,她委屈得在厕所里躲着直哭,以为自己就要被那个人渣害得失去工作。 这个时候,是润生顶着压力保下了自己,并且带自己去找那个客户谈判,也不知她是哪里找出了那个客户在外面包养情妇的证据,冷冷地将那一叠照片扔在那个男人办公桌上,不仅让他乖乖去公司撤销了对自己的投诉,而且还当众给她赔礼道歉。 后来罗欣怡有问过润生,当时为什么要帮她,润生只是淡淡地开口:“女人在这个社会上打拼本来就容易被不公平对待,她见不得还有人用这样龌龊的手段来欺负一个女人,特别是这个女人还是自己的下属。” 至此,罗欣怡对润生就只有一个服字,跟着她一路从销售部来到项目部,对她的每一个决定,自己都力挺到底。 思绪回归,她看着自己面前气质冷静成熟,有着一双清澈双瞳的润生,不由勾了勾嘴角,重新穿好鞋子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像是想起什么了似得说:“对了,你新招的那个小白兔今天来报道了,我已经做好准备,要好好调教她一番了。” “那本来就是你的工作,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就好,反正人要是再跑了,所有的工作都你来负责。”润生头也不抬地说。 罗欣怡撇撇嘴,拉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第五章 文氏董事长办公室位于整个大厦的顶层,从这里朝远处望去,可以看见a市的整个江景,这时太阳隐在云层之后,逐渐的落进江的尽头,撩人的烟雾亦渐渐的转为深沉的烟灰色。 文亦琛站在落地窗的后面,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切,刚刚开完会回来,他似乎只休息了片刻,助手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文先生,欧树那边还在和我们积极接触,似乎对我们提出的价格有意向一些,要不要继续和他们谈?” 文亦琛嘴角不由就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这样啊,那欧阳润生岂不是又要跳脚了? “嗯,继续接触,”修长的手指将领带松开,他的唇角露出一丝近乎冷酷的笑意,“然后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让卿氏的人也知道。” “好的。”助手并没有多问,匆匆记下来,又问,“和您确认一下,明天晚上的行程是飞j市参加经济论坛的开幕仪式……” “哦,这个取消……”文亦琛思索了一下,慢慢的说,“先取消吧,我明晚有事,让陈总去。” 放下电话,文亦琛回到座位,打开电脑,漫不经心的浏览着邮件,唇边的笑带着淡淡的薄凉,润生,我期待见到你得知这件事后的表现,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润生当然没有让他失望,此刻她坐在会议室主位里,挨个将组上的成员扫视了一遍,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欧树的并购方案,我明天早上就要。” 下面立刻哀鸿遍野。 润生视线掠过刚来参加会议的佳佳身上,她老老实实地坐在末位,在大家都怨声载道的时候,只有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转瞬即逝。 “好了,各自把各自的方案拿出来,开始讨论,确定下来后就去做计划书,时间不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润生用手敲敲桌子,冷冷开口。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无奈地开始了这一轮的高压工作。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到了下午,终于确定下来了方案,然后就是做计划书的事情了,润生宣布会议结束后,大家就立刻作鸟兽状散开了,生怕她一个心血来潮就又被揪回来。 人都走完后,润生才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这时手机滴滴响了一声,她瞟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一行信息:下班后喝一杯吧。 名字显示是凌墨。 润生闭了闭眼睛,过了几秒后,才回复了一个字:好。 凌墨是除了卿家以外,握有公司股份最多的第二大股东,他本来一直都在英国搞音乐,结果去年因为父亲身体出了问题,做了一个心脏方面的大手术,需要静养,不能再劳累了,凌墨才不得不从英国回来,子承父业。 他回来后就被直接任命为集团副总裁之一,分管了公司的产品科研这一块儿,职位虽高,但是并没有实权,也没有进入公司核心部门,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人敢小看他,因为他毕竟有着卿氏这么多股份,他的支持,对于肖小晴和卿隆武这两个派系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他们私下都在想尽办法地拉拢他,但是凌墨却一直保持着中立,并没有掺合进他们任何一方中间去,这也是他一直在公司保持着超然地位的原因,因为只要他一直处于中立,对那两方来说也算是好事情,既然都拉拢不了,就保持现状好了,毕竟谁也不愿意对方凭空多出那么大一份助力来。 但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想到,凌墨和润生早就在私下里达成了某种默契,他暗地里支持她,而她在上位后也会给凌墨想要的一切。 “听说文亦琛又在欧树的收购案上掺了一脚?”凌墨懒懒靠在酒吧里的真皮沙发上,摇着手中1984年的轻井泽威士忌,缓缓品着。 “是啊,阴魂不散的,麻烦的很。”润生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后,有些烦躁地开口。 凌墨端着酒杯看着她,似笑非笑,“你当初到底是伤别人多重啊,他要这样不遗余力地来报复你。” “我不过是做了更利于自己的决定而已,”润生向后仰躺,微微眯了眼睛,“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是他自己放不下,偏又要算到我头上,真是幼稚地可笑。” “人家都说初恋是最美好纯真的,怎么被你这么一说就变味了?”凌墨啧啧叹道,眼里却露出一丝无奈来。 “纯真美好?那都是人自己臆想出来的好不好?”润生嗤笑了一声,“人的本质都是趋于选择更利于自己的一方,所谓的纯真美好,到了利益的面前,通通都会变质。” “先别这么武断,”凌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利益驱使,总还有那些令人动容的真情存在。” 润生看着他,笑笑不语,他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但是,同样的错误,自己又怎么会犯第二次呢?所以她许给他了十分可观的利益,那是肖小晴和卿隆武都做不到的,她却可以,因为她想要的,不仅仅只是财富,更多的,是她和母亲的名誉,以及自尊。 喝完酒出来时,突然才发现外面正刮着很大的风,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虽然已经是初夏,但是风中却还带着些许凉意,润生穿的是一条露肩的连衣纱裙,风吹来时,她不由抱了抱肩膀。 “你冷不冷?”凌墨见状就问道,然后不等她回答,就脱下自己的外套来给她披上。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淡淡的陌生气息,沾染着酒的芬芳。 润生愣了两秒,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只是点点头说:“谢了,改天洗了还你。” 说完就和他道别,走到了自己的车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离开时透过左视镜,远远看到他还没走,正斜靠着自己的车,低头含着烟,点燃的烟头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润生突然就觉得车里很闷,她按下车窗,风立刻灌进来,呼一声将头发全吹乱了。她没有回家,而是在十字路口右转,向着公司的方向开过去。 到了公司后,毫不意外地发现所有人都在连夜加班,就连新来的项目助理佳佳也是,正埋头在一堆文件里,整个组的人都忙的四脚朝天。 罗欣怡看见她走了过来,连忙一阵风似的席卷到她身边,急急开口:“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刚收到消息,欧树那边已经在和文氏谈价格了,对文氏的价格,吴树基本上没有怎么还价,似乎已经敲定了。” “我要你准备的欧树的资料呢?”润生沉着脸,快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已经准备好了,马上给你拿过来。”罗欣怡一边跟着她,一边回答道。 “嗯,计划书不要停,继续做,做完后拿过来我看,确保明早就给欧树发过去。”润生推开玻璃门,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罗欣怡点点头,回到自己办公室将润生要的资料一古脑儿都抱了过来,这一晚,包括润生在内,整个小组的人都在公司熬了个通宵,终于在早上8点的时候,计划书做好了,给欧树发了过去。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吴树拿着卿氏发过来的计划书,只是大概翻了一下,就放置在办公桌一角,不再理会。 秘书站在一旁,见状后忍不住开口:“吴总,卿氏的方案您不考虑吗?他们价格虽然没有文氏出的多,但是从方案的远期规划来看,明显要有利于我们品牌后期的发展,文氏毕竟是做地产起家的,对化妆品来说,没有那么多的经验和市场......” “我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吗?”吴树不耐烦地打断秘书的话,“继续放消息给文亦琛,就说我同意他的方案,找他约时间做下一步的商定。” 秘书愣了愣,但是很识趣地没有提出什么质疑,记了下来后,又抬头说道:“吴太太今天来找您两回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商量,您见吗?” 吴树头也不抬地回答他:“不见,就给她说我这段时间很忙,没时间见她。” 秘书应了一声后,就退出了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给吴树的太太——罗欧回了电话,将吴总的回答转告了。挂了电话后,他心里也有些唏嘘,吴总原来是出了名的对太太好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对太太也莫名其妙地冷淡了下来,他微微叹息了一声,立刻打起精神来给文亦琛的助理打电话,如今连吴太太都这样了,他再不小心应对,那可能离自己走人也不会远了。 “好的,我知道了,会转告文先生的。”助理接完电话后,就转头对文亦琛说:“文先生,收到消息,吴树已经同意我们的方案了,约我们进行下一步的商定。” 文亦琛靠在车内座椅上,正闭目养神,他衬衣的领口解开着,表情并不紧绷,也不锋锐,侧脸温和英俊。听了助理的话后,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看看后天晚上有没有安排,没有的话,就后天晚上吧。” 助理点点头,又给对方回了电话,安排好了后天晚上碰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并在文亦琛的行程表上做好了标记,然后才开口问道:“文先生,今天晚上您是回老宅还是公寓?” “回公寓。”文亦琛的眼睛仍然没有睁开,淡淡地回应道。 “可是,今天老夫人来电话了,”助理迟疑了一下,继续说着,“说您这周已经有四天都没回去了,工作再怎么忙,家还是应该要回的。” 文亦琛听后终于睁开了眼睛,却抿起了唇角,沉默了一会儿,才疲惫地开口:“那就回老宅吧。” 第六章 文家老宅位于城东,是一座有年份的庭院了,文氏集团最早可追溯到民国时期,在上世纪风起云涌的年代,文家经受住了时代变更,政权替换的种种考验,发展到现在时,隐然有种华商领袖的气势了。 现在的文家是文老夫人当家,文亦琛的父亲——文书恒身体不太好,专心在家养着病,公司的事情基本上不怎么过问,都交给了文亦琛管。 文亦琛本来还有一个哥哥,但是从小就体弱多病,两年前的那场手术没有扛过去,去世了,文书恒也是因为受了这场打击,身体才渐渐地垮了下来。 车停在了庭院外的小径上,文亦琛下车后,就一路走进了庭院,刚进去时,就看见文书恒和胡依云正在院子里的小亭里相依偎着坐在那里,文亦可则趴在栏杆处,像个小孩子一般用手不停地搅着下面的一池泉水,正逗着里面的锦鲤玩得不亦乐乎。 泉水是专门引出来的,清澈冰粼,间或漂浮着深绿的飘萍与淡黄的小莲。里边里边养着很多日本锦鲤,色彩明艳,游动的时候仿若一幅幅流动山水,加上有能留住风水一说,市价高得惊人。 文老夫人喜欢养鱼,便专程去日本空运过来,平日里专门有人打理,精心照料,而这也成了文亦可在家闲暇的休闲活动之一,她最喜欢趁文老夫人没留意时跑来将鱼逗得惊慌逃串,五颜六色地四散开来,十分的好看。 刚开始时胡依云还要说她两句,但是由于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备受宠爱,性子也养的十分跳脱,胡依云说的话她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并不放在心上,加上老夫人发现了几次也没真的生气,胡依云也就由着她去了。 “二哥,你回来啦?”文亦可不经意回头时看见他站在庭院中央,正远远看着他们,不由就欢快地叫了一声,然后站起身来,“都在等你吃饭呢,我都要饿死了。” 文书恒和胡依云听见后,也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各自站了起来,朝他走了过来。 文亦琛微微低了低头,轻声叫了一声:“父亲,母亲。” “回来了?进去吃饭吧。”文书恒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就朝屋里走去。 胡依云朝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紧跟在文书恒身后。 只有文亦可上前来欢欢喜喜地挽着他的手,“二哥,我生日马上要到了哦,你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文亦琛听了就笑了,“脸皮越来越厚了,还自己要上礼物来了。” “你是我二哥,我不找你要找谁要。”文亦可嘟起嘴,撒娇道。 “放心好了,早就准备好了。”文亦可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顶,一脸宠溺地说。 文亦可听他这样说后立刻就眉开眼笑了,两人并着肩亲热地朝屋里走去。 进去时文老夫人刚好从楼下下来,文亦琛看见后立刻就停住了脚步,恭敬地叫了一声:“奶奶。” 文老夫人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是除了头发银白以外,无论从身体健康程度还是面孔来看,都不像是一个七旬的老人,她朝文亦琛点点头后,就朝餐厅走去。 文家实行的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因此在饭桌上,大家都埋着头默默吃饭,就连文亦可也不敢在餐桌上放肆,一顿饭吃的十分的安静。 吃完饭后,胡依云说自己有些头晕,就先上楼去了,文书恒担心她,也跟着上去照顾了,而文亦琛眼皮都没抬一下,这已经是惯例了,只要他在家,除了吃饭以外,胡依云总是会找各种借口,尽量不和他待在同一个地方。 “亦琛,跟我到书房来一下。”文老夫人也照例找文亦琛到书房谈公事。 客厅顿时就只剩下文亦可一个人了,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她哀哀叹了口气,真是没劲啊,这个家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从书房出来后,文亦琛并没有留在老宅,而是吩咐司机送自己回公寓,他心里很清楚,留下来,只会让全家人都不自在而已。 文老夫人也并不见得真的和他有多深的祖孙情了,只是文家在失去了长孙以后,就剩下他了,不管大家心里愿意或是不愿意,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文亦琛将头靠在汽车后椅,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一片荒芜,而在这片荒芜沙漠上曾经也是有一片绿洲的,也是他平生唯一一次感觉到过,生活原来也是可以美好的,也能有希望的,但是这一切都被欧阳润生残忍地夺走了,她给了自己希望,却又亲手将这份希望扼杀。 他黑眸深处浮起浅浅一层阴霾,所以,你要我怎么放过你呢?润生。 今晚难得有着明净的星空,几颗亮得如钻石一般的星星,只要微微一仰头就能望到。 润生坐在办公室里,有些烦躁地将资料扔在桌上,她已经连续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欧树这半年来的经营报告一点问题都找不出来,就如它呈现出来的一样,这是一份非常良性的资产,买下它只会稳赚不赔,而现在,这份良性资产马上就要归文亦琛所有了,想到这里,她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拧着烟盒就往阳台上走去。 站在阳台上刚点燃了烟,手机就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卿隆武发来的信息,让自己明早去他办公室一趟。 看来他也知道这件事了,润生缓缓吐出一口烟,看着指尖青烟缭绕,心里一阵茫然,难道自己这回真要栽到文亦琛手里了? 第二天早晨,晨会结束后,润生就来到卿隆武办公室,进去时,看见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秘书刚煮好的咖啡,听见她进门的声音后也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开口:“听说欧树的收购出问题了?” 润生耸耸肩,佯装轻松:“一点小问题而已,我可以处理的。” 卿隆武转身将咖啡放在桌上,然后坐回了椅子,两手交叉着看着她,“我听到的消息,可不像你说的这么轻松,润生,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这次收购案对于你我的意义吧?” 润生抿了抿唇,冷然开口:“我当然知道,正因为如此,你才应该相信我能搞得定,不是吗?” 卿隆武募得笑了:“我当然希望能相信你,今天不过是给你提个醒罢了,怕你大意了。” “你想多了,如果你找我来只是因为这件事的话,那大可不必担心,我会搞定的。”润生木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准备转身离开,刚拉开办公室的门,背后便传来卿隆武的声音: “听说大嫂最近动作挺大的,到处找人打听可可的下落,准备接她回来,卿离那里她也安排了好几个项目,想来是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润生,你呢?你做好准备了吗?” 润生拉门的动作顿时停住了,但是她并没有回应,过了两秒后,毫不犹豫地拉开门迈了出去。 开玩笑,她当然想好了,如今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拼命得来的,她很明白进一步有多困难,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和代价,所以,她怎么可能让肖小晴那么容易地就来阻断她的前路呢..... 润生手心里攥出了汗,一脸凝重地走回了办公室,又马上收拾了一叠材料转身找到罗欣怡,“欣怡,从现在开始,寻找欧树新的突破口,不要放过他们高层以及股东的所有细节,我希望能在明天之前,重新看到一个满意的方案,这些资料,最好今天就消化。” 莫名其妙接下重重的资料,看着润生青色的脸,罗欣怡心里一沉,连忙点头,然后立即将工作给组上的同事分发下去。 第七章 润生回到自己办公室后,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半晌,却始终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还是控制不住,站起身来,抓上车钥匙后,就朝停车场走去。 在车上时给文亦琛接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是他秘书接的,回答她的永远是:文先生在开会,之后的时间也都预约满了,要找他的话,得等到后天去了。 后天?后天黄花菜都凉了,她咬咬牙,加重了右脚踩油门的力度,向文家大院飞驰而去。 她在文家大院的停车场一直等到傍晚时分,才看见文亦琛的缓慢地开了进来。 润生急忙拉开车门下车,疾步走到他的车前,“文亦琛,我有话对你说。” 文亦琛下车后站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淡地开口:“这么巧啊,欧阳总监,你有约在这里吗?这次不会又记错了时间了吧?” “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文先生的时间太难约了,所以我只好另辟蹊径了。”润生一步步走向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 文亦琛笑了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欧阳总监,我确实很忙,如果你有事的话,就和我秘书约时间吧,很抱歉,我没有功夫和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完他就准备转身离开,润生见状就迈步上前,挡在了离他一臂远的地方,嫣然一笑:“文先生,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你应该也明白,我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您今天如果不想被我骚扰的话,还是抽出一点时间来给我吧。” 文亦琛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双臂拢在胸前,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欧阳总监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话,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脸皮厚啊。” 润生脸色顿时白了一下,但是她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文先生,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我都追到这里来了,你就赏个脸吧。” 文亦琛冷冷哼了一声,绕过她继续朝院子里走去,润生咬着唇,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万幸的是,并没有人上前来拦住她的脚步。 到了文亦琛在文家大院专门的休息室后,秘书贴心地替他关上了门,自己也退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就剩下了文亦琛和润生两个人。 “我等下有个饭局,你只有十五分钟时间。”文亦琛扯了扯领带,坐到了沙发上,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文氏收购欧树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你为什么要这么一直和我过不去?”润生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切入了主题。 文亦琛挑了挑眉,“欧阳总监,你问这样的话,让我很意外,你不是这么幼稚的人吧?我们集团做任何决策,需要让你知道意义在哪里吗?” “文亦琛,你敢说,自从你掌管文氏后,针对我做的这么多事,并没有报复的成分在里面?”润生看着他,眼露嘲讽,一字一句地问道。 文亦琛一双黑眸深处,滑过一丝叫人捉摸不透的亮意,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把你自己想的太重要了,我哪里来的时间和精力去报复你,只是有些事总是能起到这样令人意外的效果,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那还是真是凑巧啊,每次都能这样,”润生气极反笑,一瞬间就失去了耐心,“别再绕弯子了,说吧,文先生,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停止这样无聊的争斗,需要我给你跪着道歉吗?还是要怎么样,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去做,只是拜托你不要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了。” 文亦琛听了就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眉梢轻轻一挑,靠在沙发上,用很慢的语速说:“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要我放手,也不是不可能。” 润生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你知道女人取悦男人的方法的。”他勾了勾唇角,眼神深处却是冷的。 润生顿时怔住了,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过了许久,她才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神经病!” 然后抓起随身的包,踉跄着向外面走去。 “润生,总有一天,你还会回来求我的。”文亦琛没有动,只是坐在原处,冷冷地开口。 润生听了脚步并没有停留,更是仓皇地逃离了文家大院。 “shirt!”开车回家的路上,她终于忍不住咒骂出声,自己今天是抽什么风了,居然跑过来和他摊牌,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 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发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想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一定是被卿隆武今天的话刺激到了,所以她才失了分寸,做出了这样的蠢事,文亦琛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过自己呢? 回到家里后,她甚至没有顾得上脱鞋,就径直走到厨房里,拉开冰箱,拿出一听啤酒,就站在冰箱前,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了一大半,当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慢慢地流入自己的胃里后,才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那股由于尴尬和震惊带来的燥热被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润生咬牙切齿地想着,将手中的啤酒罐掷地有声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慢腾腾地移到客厅里,将身体重重地扔进柔软的沙发里,思绪却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十一年前,那个时候的她,又怎么会想到当初自以为是的选择,会在今天给自己带来这样大的麻烦呢? 她第一次见到文亦琛时是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那时他转学来到她所读的学校。 班主任在讲台上介绍这位新同学时,润生托着下巴,以为他不会发现,目光看向他时,就颇有些肆无忌惮的味道。 她还记得他穿着件白色的短袖,沉默地站在那里,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一双眼睛乌黑深邃,午后灿烂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将他整个人都映成了一种金色,班上的女生顿时就在下面兴奋地小声讨论了起来,课堂变得不再安静。 文亦琛似乎发现了自己在打量他,本来微微低着的头,突然就抬起来迎向了她,一双眼睛沉静清澈,润生对上这样的眼睛,脸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红了,心跳也像漏了两拍一般,她急忙地埋下了头。 “润生,你是学习委员,文亦琛同学刚刚转学过来,学习上有不适应的地方,你要多帮帮他。”班主任点名润生说道。 润生低着头应了一声,没敢抬起头来。 同桌兼好友苏静则悄悄用手肘拐了她一下,笑得十分欠抽的模样,“润生,机会来了,你要把握住哦,你听听这课堂上躁动的声音,不知道有多少小妖精们虎视眈眈着,肥水绝对不能流外人田了,你不上我就上了。” 润生这时感觉脸没那么烫了,才抬起头,白了她一眼,“瞧你那饿狼扑食的生猛样子,人家指不定根本就不喜欢你这款,再折腾也没用。” 苏静鄙视地看着她,“你好意思说我,就知道在别人面前装一副温柔可人样,私底下比我生猛多了吧,你敢不敢耿直一些,用真面目示人?” “你就不懂了吧,女人啊,温柔一些,无论做什么,就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哪像你,愣头青一样。”润生不以为意地瞟了她一眼,视线不由自主地又悄悄跟着文亦琛到了他的座位上。 傍晚,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润生从书包里摸出小圆镜,悄悄地放在课桌下照了照自己的脸,又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然后就站起身来,径直走向了文亦琛的座位。 “文亦琛,我是学习委员欧阳润生,刚刚朱老师让我来问问你,之前的学校学到哪里了,要是没有跟上的,就让我来教教你。”她站在他面前,落落大方地说道,全然没有了刚才那样窘迫的样子了。 文亦琛看了她一眼,本能地想拒绝,但是润生已经自顾自地打开了课本,然后接着往下说:“我们已经上到这一章了,你们才上到这里啊,前面落下的内容,我这段时间晚自习前都帮你补补吧,这是朱老师交待我的。” 润生看着他,微微笑着,特意把朱老师交代的几个字咬的很重。 果然文亦琛不再拒绝了,而是沉默地看着润生在自己前面坐了下来,打开了课本,十分认真地替他讲解起来了。 说了快半个小时后,才将一节的内容说完,润生看看手腕上的表,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上晚自习了,她便合上了书本,笑吟吟地开口:“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去吃饭吧,你才来可能不知道,学校外面有家做的特别好吃的炒面,我请你吃吧,就当欢迎你加入我们班级。” “不用了,我......” “那,不然你请我吧,就当答谢我帮你补课。”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润生打断了,她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亮来。 那个时候的润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个才转来的新生产生了这样浓厚的兴趣,她本能地忠于自己内心的感觉,想去接近他,了解他,却不知道就是这样无心的开始,最后会将自己陷入那样两难的抉择中去。 她默默地抽了最后一口烟,然后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微微叹息了一声,早知道有今日的局面,当初就算打死她,也不会去招惹文亦琛的。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润生有些疲惫地接起电话:“喂,欣怡。” “总监,我们可能找到一个突破口了,是吴树的老婆罗欧。”罗欣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润生怔了怔,慢慢坐直了身体,“你慢慢说,是什么情况?” 第八章 “吴树在欧树并没有股份,所有的股份都登记在他老婆的名下的,”罗欣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也就是说,只要他老婆不同意,他和文氏就交易不成。” 润生听了眼睛突然一亮,紧接着又黯淡了下去,“他应该是取得了授权书的吧,不然文亦琛和他也走不到这一步,文氏的律师又不是吃白饭的。” “我们可以赶在他们签订协议之前,让他老婆作废那份协议啊。”罗欣怡自信满满地开口,“据可靠消息,吴树有了外遇,最近正在和他老婆协议离婚,只要我们让他老婆相信,吴树有想转移财产的嫌疑,你说他老婆会不会坐不住了?” “他们既然在协议离婚,这些情况她肯定是了解的,我们怎么让她相信吴树转移资产?” “吴树和文氏最近不是谈的挺好的吗?我们伪造一些文氏和吴树私人账户之间的来往,然后再给他老婆看不就行了,让他老婆相信,欧树实际成交价格和合同约定价格不同!” 润生静默了几秒,才有些疲惫地开口:“那就去做,等她有了反应,再把她约出来,然后一鼓作气拿下。”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罗欣怡就连忙应了下来。 没过两天,润生就收到了罗欣怡的消息,说已经约好吴树的老婆罗欧了,晚上八点半,地址就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里。 她下班后就直接赶了过去,到咖啡店时,罗欧已经到了,正坐在一扇落地窗旁,神情有些落寞。本人看起来比照片上憔悴了许多,像是突然间老了十岁似的。 润生心里有些讶异,罗欣怡发照片给自己时,明明说那是她的近照,看来两人离婚的事情对她的打击不小啊…… “罗女士,你好,我是卿氏的欧阳润生。”她走到罗欧面前,礼貌地伸出手来自我介绍。 罗欧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同她握了握手,又坐了回去。 “今天约您出来的原因,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吧。”润生入座后沉吟了一下,就直接开口说道。 “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你要我帮你,我能得到什么?”罗欧看着她,淡淡地开口。 润生听了不由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看来这罗欧根本就不信吴树啊,拿到那些银行流水记录后,根本就没去问过吴树,就出来和自己见面了。 “您大可以提出您的条件,我能做到的,当然会竭力满足您。”她轻轻一笑,“至少和我合作,您不会吃暗亏,我保证您知道的价格,就是最真实的价格。” “我怎么相信你的保证?”罗欧静静地看着她,“我并不懂经营,你们要是又和吴树串通一气,到时候我也只能哑巴吃黄莲了。” 润生笑得意味深长,“您可以采取公开竞标的方式,只要我们卿氏中标,我会再给您账户以私人名义转一笔账,这样您还放心吗?” “就用银行委托付款的方式吧,你们中标后,那笔钱就自动转入我的账户。”罗欧看起来十分疲惫的样子,“这件事了结后,我就去美国找我的女儿,不会留在a市了。” “可以,有一件事我有点好奇,”润生笑了笑,“既然你的目的是这样,为什么当初你要让吴树拿到授权书呢?股份在你的名下,你就掌握有主动权,吴树可能也不会有这些小动作。” 罗欧听了就有些恨恨地开口:“那是你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样拿到授权书的。” 接着她就讲起了这件事的原委,她和吴树虽然谈不上有多恩爱,但至少一直都相敬如宾,两人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去年时就去了美国念书,女儿走后,自己还有些不适应,经常一个人在家时,精神都恍恍惚惚的。 吴树见了心疼她,就说反正两人年龄也大了,女儿对经营业完全没有兴趣,学的都是生物科技,将来也不会继承公司,不如将公司处理了,两人带着钱一起去美国陪女儿,这样也省得她整日想女儿,而且他们也能和和美美地安度晚年。 自从公司建立以后,他整日就忙着公司的事情,没能好好地陪她,现在年龄大了,事业心没那么重了,想好好地补偿她一下。 罗欧听他这么说后,自然是欣喜异常,吴树平日里因为她父亲的缘故,虽然不至于冷落她,但是一直也就那样,不咸不淡的,没想到人到中年,吴树反而能这样为她着想,让她不由生出一种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来。 但是就在一个月前,自己签了股份的授权书后,他却突然对自己冷淡了下来,两人见面的次数用手指都能数得过来,这样的转变让她又惊又疑,不由找了私家侦探查他,得到的结果却让她犹如晴天霹雳,原来吴树并不是想要陪自己去美国,而是因为有了外遇,股份又在自己名下,心里不安,于是干脆就找了由头让自己签了授权书,想着拿了钱好和情人一起远走高飞。 罗欧哪里想得到同床了二十几年的丈夫居然会这样对自己,等她发现了真相时,就怒气冲冲跑去找吴树对质,谁知他见事情败露,反而有恃无恐地威胁自己,说就算没有这份授权书,他也能悄悄转移了资产后离开,留一副空壳子给她就是了,之所以没有这样做,还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不想做的太绝了而已。 “当初他将股份登记在了我的名下,表面上说是因为爱我,但其实他这样做的真正目的,却是因为我的父亲,那时他还需要我父亲的背景和资源来帮他,所以就表现出多么爱我的模样,来讨我父亲欢心,但是前段时间我父亲出事儿了,他就立即撕破了脸皮,”罗欧苦笑了一声,“但是你叫我怎么甘心,这么多年的夫妻,他说翻脸就翻脸,还用那样卑鄙的手段来骗我,逼我就范。” 说着她就有些情绪不稳地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润生听了也有些诧异,没有想到吴树居然是这样一个翻脸无情的人,怪不得罗欧不再信任他了,一收到她们发过去的邮件,就立即回应了,于是她点了点头说:“既然是这样一种情况,那您就更该和我合作了,这也是为了保障您的合法权益,而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公平的机会。” 罗欧一边轻轻用咖啡杯旁边的金属小勺搅拌着咖啡,一边淡淡开口:“好,我就信你一次,我会赶在他们正式签订合同前作废他那份授权书。” “成交,”润生语气轻快地端起咖啡杯,然后和罗欧的杯子轻碰了一下,“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而这时的文亦琛对她们已经达成的协议毫不知情,他晚上和吴树商定了细节,并且约定了签合同的具体时间后,才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公寓。 进屋后,他并没有开灯,而是赤着脚走到客厅里,踩上柔软洁白的地毯,将领带扯松后,就懒懒地躺进了沙发,即便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这个男人依旧有着简洁明晰的线条,他双手枕着头,脑海中却浮现出润生昨天落荒而逃的身影。 文亦琛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是一双眸子变得漆黑无比,仿佛一个漩涡,要把人席卷着拉扯进去。 欧树的收购案已经谈的八九不离十了,自从那天离开后,也没有听说她有什么动作,但是他却很清楚,润生并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从学生时代开始,她就是这样。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自己中学的整个学生时代,都是在不停地转学的日子里度过的,自从他妈知道了文家允许自己生下这个儿子的真实原因开始,她就不停地在东躲西藏,就怕文家有一天会找上门来。其实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她人生中仅存的一点护犊之情呢?还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根本利益不受到侵害而做出的一些无力的反抗。 所以他基本上交不到什么朋友,通常是这个地方呆了还不到半年,他们就又换地方了,刚刚才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又得重新去适应新的环境了,到了后来,他索性也懒得再去费心思交什么朋友了,反正到最后,还是会慢慢淡下去,最后大家就会将他这个人彻底地忘记了。 这也渐渐造成了他不喜欢与人打交道的习惯,通常在别人看来,就觉得他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周围的人碰上那么几次钉子,也就不再尝试与他接触了,其实他觉得这样也好,免得离别时,又平添几分烦恼。但是只有润生不同,她身上似乎有种百折不挠的倔强劲儿,不管自己让她碰了几次钉子,她一点也不以为意,还是笑吟吟地每天给他补习,然后拖着他一起吃饭,还有早上那种所谓的偶遇,就她那样蹩脚的演技,自己只是懒得拆穿她而已。 “文亦琛,早上好,”润生背着双肩包,站在街口看着他,脸上故意露出一种惊喜的表情,“又遇见你了,我们早上出门的时间差不多呢,我多买了一盒牛奶,给你吧。” 说着就将自己手上的一盒牛奶递了过去。 文亦琛并不接她的牛奶,只是一个人继续向前走着。 “拿着吧,我又没有在里面下药。”润生赶了上来,不由分说将牛奶塞进他怀里。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眼,也不接话,脚步却一直没有停下,她也不在意,跟在他旁边,一路上自说自话,直到进学校。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近一个月。 然后他居然开始慢慢地习惯了这样的模式,接她的牛奶也不再被动,有次体育课后,他看见润生在小卖部买汽水,就将她的钱一块儿付了,两人之间的互动就这样奇怪地变得越来越多,学校里也开始风言风语地传他们在谈恋爱。 对于这样的传言,润生却从来不解释,而她一个女孩子都没有解释,他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免得伤到她的自尊心。 面对这样的境况,文亦琛一直是这样默默地在心中告诉自己的。 直到那一天清晨,下着雨,润生没有带伞,正准备一个人淋着雨回家,他默默地走过去为她撑起伞,将她送到了家门口,离别时,她突然踮起脚亲了他的脸一下,然后红着脸跑了进楼里。 文亦琛一个人呆呆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他轻轻伸出手摸了自己的脸颊一下,脸上仿佛还有那种柔软的触感。 他也第一次知道,心悸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梦境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一晚上,清晨文亦琛醒来时,墙上的时钟才指向6,昨晚自己居然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坐起来时感觉到肩颈有些隐隐作痛,可能是由于沙发过于柔软的缘故。 他揉着后肩慢慢站起来向浴室走去,等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助理打过来的: “文先生,欧树那边出了点问题。” “怎么了?” “好像是吴树的股权委托书出问题了。” “叫司机在楼下等我,我马上下楼。” 第九章 欧树内部出现股权争议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这样一来,文氏对欧树的收购计划也不得不暂停了,对于卿氏来说,这却是一个利好消息,因为它又有了机会重新和文氏竞争了。 “那我们不是又要重新做计划书还有标书了?”罗欣怡苦哈哈地看着润生,没有想到她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给自己揽了这么个差事。 润生心情颇好地给自己桌上那盆虎皮兰喷着水,不是很在意地说:“这总比眼睁睁看着文亦琛和吴树签约好的多吧?欧树我们必须要拿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文氏的项目和市场部也不是吃素的吧?公开竞标要赢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罗欣怡苦笑着摇摇头,“这恐怕要费一番心思了。” “欣怡,你的能力我从来不担心,”润生重新坐回位子,轻轻笑着,“集团旗下金融公司总经理的位置年底会空出来,我已经向卿总推荐你了,这次收购正是你拿出成绩和能力的好时机哦。” “你这是赤裸裸的诱惑……”罗欣怡有些无奈地说。 “这个职位对你我的意义,不用我多说了吧?”润生微微笑着,有些意味深长地说。 罗欣怡点点头,站起来,“对了,今天晚上在帝豪的慈善晚宴,上面让你也去,时间是8点,记得不要迟到了。” 润生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最讨厌这些无聊的场合了,但是,却又不得不去和那些人周旋应酬,不过这样的场合,未来也少不了,也只得慢慢适应了。 晚上她准时来到帝豪,走进宴会厅时,就看见了今天宴会的焦点人物——文亦琛,他站在宴会厅的中央位置,正微笑着和围着他的几个人轻声交谈着,笔挺的高级定制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清亮挺拔,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身上每一样东西,衣服、眼神、动作,都这么融洽,仿佛天生一体,气场强大得让人难以忽略。 润生突然心生后悔,早知道他也在,自己就不来了。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端了一杯鸡尾酒,躲到了阳台上去,只等待会儿的捐赠仪式开始,交完差后好赶紧离开。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润生回头一看,凌墨站在自己身后,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早知道你要来,我就不来了。”她哀叹了一声,十分懊恼的样子。 “你想多了,我可不是代表卿氏来的,这个晚宴主办人之一是我妈,我是来给她捧场的。”凌墨瞧了她一眼,他是所谓的丹凤眼,眼角几乎横斜入鬓,因为喝了酒,斜睨着越发显得秀长明亮:“欧树的是事情我听说了,是你的手笔吧?” 润生端着酒喝了一小口,“他们公司自己内部的股权问题,关我什么事情。” 凌墨嗤笑一声,“你就装,之前听说欧树已经是文氏的囊中之物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应该没这么容易放弃,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听见欧树的事情了。” 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欧树对卿氏的战略意义非同一般,你能拿下它的话,就能顺利跻身副总裁的候选人之一了,到那时,恐怕卿隆武那边你也瞒不住了吧。” 润生微微一笑,看着夜空中依稀挂着的几颗星星,轻声开口:“隐藏实力,只为了不在一开始就被挤下舞台,等我真正站稳了脚跟,又何必怕他们?” 凌墨怔了怔,随即眼里闪过一丝欣赏,朝她举了举杯,“我真是期待那一天早日到来,好看看卿隆武脸上精彩的表情。” 润上笑了笑,不再说话了,却不知道她和凌墨交谈的身影,早已经落入了文亦琛眼里,他站在宴会厅中央,目光从他们俩身上掠过,又不留痕迹的淡淡转开。 宴会结束后,润生立刻取了车准备离开,谁知还没有开出多远,就听见车子轮胎响了一声,屏幕上立刻报警提示轮胎漏气,她哀叹了一声,不是吧,这个时候出问题?只得将车缓缓靠边停好,然后自己下车来检查,果不其然,右后的轮胎焉了一些下去。 此刻的她,穿着一身晚礼服的裙子,踩着高跟鞋,站在马路边上,一筹莫展地看着自己的车,这个时间,恐怕也没有修车店还营业吧?换备胎的话,自己也不会。 这时一辆宾利轿车缓缓停在了她旁边,车窗降下来后,露出了文亦琛英俊的侧脸,他转过头,眉梢微微扬起,声音低沉道:“需要帮忙吗?” 润生看着他,心底冷笑一声,他会帮自己才是见鬼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不用了,我叫朋友来帮忙就好了,不麻烦文先生了。” 文亦琛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开口:“这里离市区挺远的,听说晚上治安也不是很好,出了好几起抢劫的案子,欧阳总监要多加小心了。” 说着他又升起了车窗,准备要离开。 润生听他这么一说,又看这四周确实有些荒凉,背脊不由升起一股凉意,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只得咬咬牙,喊住了正要离开的文亦琛。 车子开的平稳,车内空间宽敞,冷气咝咝无声,润生此刻却只觉得局促,只得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夜色墨兰,两排照明灯如同细细长长的火龙,在道路上蜿蜒,刚转头,却看见倒影——年轻男人那双深邃的眸子正看着自己,若有所思。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却看见文亦琛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润生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自己眼花了吧?不知过了多久,她忍不住开始有了睡意,朦胧间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别墅区门口,自己身上搭了件西装外套,旁边的座位上已经没有了人——文亦琛站在了车外,斜靠着车门,低头抽着烟。 润生心里一惊,困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立刻反应了过来,连忙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文亦琛听见响动后,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那个,今天谢谢你了。”润生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踌躇了一下,开口说道。 文亦琛听后望向了她,饶有兴趣地开口:“那你要怎么谢我?” “哈?”润生顿时一脸懵逼,自己不过礼貌性地道一个谢而已,怎么会想到他会煞有其事地问要怎么谢他? 她正在发愣,却不料他突然上前两步,扳着她的脸,狠狠地吻上去,那样大的力气,紧紧箍着她,就像要将她生吞活剥。 润生呆了两秒,然后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吻霸道得可怕,没有怜香惜玉,没有浅吮慢尝,像是报复和惩罚,双手卡在她的腰间,禁锢得她难以动弹。 她被迫迎合着他的呼吸,鼻骨被他的力道撞得生疼。这个吻里没有丝毫的甜蜜,润生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 润生想也没想,扬手就朝着对面那张脸打了过去。 他并没有躲,有些惘然地看着她,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疯子。”润生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然后转身朝小区里面走去。 文亦琛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中却……颇有些错综复杂。 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很快被润生自发性地选择忘记,她第二天一早,又像没事儿人似的去了公司,只是看见罗欣怡时,特地嘱咐,以后留意文亦琛的行程,有他的地方,提醒自己一声,罗欣怡虽奇怪,但却没有多问,只应了下来。 润生则再次在心中警告自己,以后绝不要与他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了。 刚回到办公室里,就收到卿离发来的信息,提醒她明天不要忘了回临水镇,她叹了口气,回复了一个好字后,就将手机仍在桌上,只觉得心里突然堵得慌,可以预见,明天又将是难熬的一天了。 卿家老太太出身于临水镇颇为有名的一个地主家庭,她的父亲颇有些审时度势的本事,解放前,就将女儿贴上了丰厚的嫁妆,嫁给当时从农村里出来找工做的穷小子,也就是后来的卿家老爷子,卿家老爷子虽然出身贫苦,但是胜在肯吃苦,而且勤奋好学,这也是当年卿老太太的父亲看上他最主要的原因。 结婚后,卿老夫人的嫁妆也就成了卿老爷子创业的第一桶金,卿老夫人的娘家,也因为有了这个女婿的周旋,在后来的动荡岁月中,虽仍然吃了一些苦,但好歹保住了命,熬过了那段日子以后,卿老夫人的父亲也算是安度了一个晚年,卿家也这样一步步地发展壮大起来。 后来卿氏越来越大,卿老夫人虽然离开了临水镇,但是仍然对自己的故乡念念不忘,卿隆平和卿隆武两兄弟为了讨母亲的欢心,特地回临水镇为她重新修建了老宅,并且将母亲接回去陪着住过一段日子,那段时间是卿老太太最为开心的一段时光,她临死前也特意嘱咐,自己死后要儿子们将骨灰带回故土安葬,所以在她忌日的时候,卿家的人都要回临水镇去拜祭。 第十章 清晨,天空还只有一些微微发白,润生就从家里出发了,出来后就上了高架,朝着高速入口开去,从a市到临水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她必须在七点前赶到老宅,以免错过拜祭的吉时。 到了临水镇老宅的时候,卿家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看见她进来时,周围就有一些打量的目光,还有一些小声的议论,润生不用刻意去听也知道,他们是在讨论自己,这个开始并不被承认,后来还是因为卿老太太不忍卿家骨肉流落在外,大发善心,接了回来的私生女。 润生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些艳羡的目光,他们肯定是在想,她可真是走运,能遇上这么一个好奶奶,把她接回卿家,过上了普通人可能努力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生活。 润生心里暗暗嗤笑了一声,不忍她流落在外?那么在她十八岁前怎么没有大发善心地来接自己回去?她能回到卿家不过是因为卿老太太迷信,在被诊断出得了重病时,有大师为她指点迷津,说是需要一个八字和她相合的后辈陪伴身边,帮她挡过这劫,方能逢凶化吉。 而这个后辈,最好是直系亲属。 但不管是卿可可还是卿离,八字与老太太都不合,反而是她这个私生女,八字与她相合,所以卿家才来人找自己回去,并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只要她回去,就能被列为卿氏继承人之一,并且卿老夫人自己的私产以后也归她所有。 当时润生确实也无法抗拒这样的条件,她高考失利了,没有办法进入自己梦想的一流大学,而卿老太太的病需要去美国医治,也就是说,只要她同意了,就能去美国念书,在那里陪伴卿老太太养病。 所以她去了,在和小姨谈了整整一夜后,她回到了卿家,并陪卿老太太去了美国,在那里念完了大学才回来,卿老太太也并没有食言,回来后,不仅做主让她进入了卿氏工作,病故后,也将自己的所有私产都留给了她,其中,也包括他们现在所在的,祭祀时才会回来的老宅。 润生走到堂厅门口时,就看见了肖小晴和卿隆武的老婆,也就是她名义上的婶婶——朱丽萍正在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见她进来后,就停止了交谈。 朱丽萍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别过头去了,一副高冷的模样。 见她这副样子,润生也很不想搭理她,但是朱丽萍毕竟占了长辈的名义,她可以这样,自己却不可以,免得被朱丽萍抓住礼节上的把柄大做文章,那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就安宁不下来了。 于是润生虽很不情愿,但还是礼貌而疏离地叫了一声:“婶婶。” 朱丽萍鼻孔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打完招呼后,润生就在主位左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等着卿隆平进来主持整个祭祀仪式。 这次是卿老夫人去世的周年祭,再加上卿家现在家大业大,所以除了卿隆平和卿隆武两家人以外,卿家旁系和卿老夫人娘家也来了不少的人,没多一会儿,整个堂厅里就有些闹哄哄了。 吵杂的环境让润生有些难耐地闭了闭眼睛,还好没有等多久,卿隆平就进来了,准备开始了,根据他们所谓的规矩,能进祠堂里给卿老夫人上香烧纸的,就只有卿家直系的亲属,其他的人只能等去墓地时,才能给卿老夫人上香。 润生站起来跟在卿离后面,准备和他们一起进祠堂时,朱丽萍突然冷冷发话了,“润生毕竟是没有真正公开的,她现在不是还姓欧阳吗?这祠堂也就别进了吧,不合规矩。” 她的话一落音,大家就都停下了脚步,视线纷纷落在了润生身上。 润生被他们这样看着,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什么恼怒或是委屈的神情,只是看了肖小晴和朱丽萍一眼,心底冷笑了一声,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的。 她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卿隆平发话。反正她是一点也没兴趣进什么祠堂的,而且对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也不在乎,卿老夫人生前对她还算不错,所以就去她墓地上香也是一样,心意尽到就行。 或许是没有意料到她会这样平静,卿隆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思索了片刻,然后淡淡开口:“妈生前是承认了润生的,她也就有资格进入祠堂。” 说完他就转身朝前继续走去,也不管旁边站着的人的脸色,朱丽萍有些不服气,迈了半步脚,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被卿隆武使劲拉了拉一角,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沉声道:“祭祀时间马上到了,耽误不得,你给我安分一些。” 朱丽萍只好不说话了,不甘心地扭头瞪了润生一眼,一副你给我等着的模样,然后才跟在卿隆武后面走了。 润生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抬头望着这所完全按古时风格来建造的老宅,心里不由感叹,从法律的意义上来讲,这不是她的房子了吗?凭什么需要别人来决定她是不是有资格进入这里?真是莫名其妙…… 究其原因,不过是她现在人单势薄,还不能直接和卿隆平对上,别说卿隆平,就连卿隆武,她现在都还要小心应对着,免得一下面对两个强敌,自己没有赢的几率。 所以,这一切,她都只能先忍着,等着自己真正掌权的时候,现在拥有的所有东西才能真正成为她的,而不是只是名义上是她的。 这时卿离转过来轻轻拉起她的手,安慰着说:“大姐,婶婶的话你别放心上,爸都这样说了,就说明他并没有像婶婶那样去想,肯定也是承认你的。” 润生看着她,笑得淡然:“没事儿,我没多想,快走吧,别误了时间。” 卿离点点头,两人就一起朝祠堂走去。 祭祀并没有持续很久,从祠堂出来后,又和一帮亲戚一起去了墓地去拜祭卿老夫人,等一切都弄完后,大家又回到老宅,坐在一起聊天,等着厨房做好午饭,安排今天过来的人吃过饭后,才能算是结束。 等午饭的空隙,大家都坐在一起喝茶,肖小晴姿势优雅地端起镶着金边细纹的骨瓷杯,却并没喝茶,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时间过的可真快,没想到妈去世竟然有一年了,看着这老宅里的东西,我都还能想起陪她在这里度过的最后那段日子……就感觉她仿佛一直没有离开似的。” 说着说着,她竟然还微微红了眼眶,引得旁边的卿隆平兄弟也露出了感伤的表情。 润生看着她,眼露嘲讽,肖小晴会想念去世的卿老夫人?那才是见鬼了,由于卿老夫人生前执意要立遗嘱,将自己私产给润生,所以婆媳俩关系一度闹的很僵,有一阵子肖小晴看着自己婆婆,眼睛里的恨意都懒得加以掩饰,就那样赤裸裸地表现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有多恨卿老夫人了,所以这时她来说自己想念卿老夫人?谁会信? 事情反常即为妖,润生不动声色地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轻轻喝了一口,等着下半场的开始。 果不其然,肖小晴刚说完不久,朱丽萍就接着开口:“是啊,大嫂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怪想妈的,她老人家生前最喜欢儿孙都围绕膝下,今天大家都回来了,她要是能看见,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说完后,她瞟了场上一周,见大家有些感伤的样子,似乎都沉侵在了对去世的卿老夫人怀念的情绪里,又轻轻叹了口气说:“只可惜可可没有回来,妈生前最疼爱的就是她,没想到走时也没能再见上她一面,大哥,今天这样的日子,于情于理,你都该让可可回来给妈上柱香的。” 她的话刚说完,卿隆平就皱着眉,重重地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沉声说:“她既然已经被赶出去了,就不是卿家的人了,自然也不是妈的孙女,又怎么又资格回来给妈上香?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个人了,免得大家尴尬。” 说到尴尬时,他特意看了肖小晴一眼。 肖小晴被他这么一看,脸色立刻就苍白了起来。 朱丽萍听了就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她原本以为,就算可可再不懂事,也是大哥的亲生女儿,而且事情已经过了两年了,再大的气也该消了,现在无非也就是差一个台阶下而已,所以她才会帮着肖小晴提出,让可可回来的建议,却没想到卿隆平到今天还会有这样强硬的态度。 而这时的她,却没有发现,自己身边的丈夫又气又恼地瞪了她一眼。 润生则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们的表演,这肖小晴为了能让卿可可回来,可算是用尽了办法了,居然都让朱丽萍来帮着说话了,她们本来是不对付的,肖小晴仗着自己娘家背景比朱丽萍好,嫁过来后处处都压着朱丽萍,摆足了大嫂的架势,两人的关系自然也没好过了。 而现在朱丽萍愿意帮着她说话,肯定不是白帮的,肖小晴一定是答应了她什么好处,而这好处,润生想起来时看见她们交头接耳的模样,心里有了底,不外乎就是自己手上的——卿老夫人的遗产。 第十一章 朱丽萍一直不甘心卿老夫人的遗产就这么落到了自己手上,在卿老夫人在世时,就明里暗里地提出过几次异议了,但是无奈卿老夫人主意已定,再加上卿隆武也是个孝子,并不愿意忤逆母亲的意思,所以没有人支持她,她也没翻起多大的风浪来。 这次肖小晴愿意站出来帮她,她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更何况只是需要帮着说几句话而已,又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润生故意眼带讥诮地看了卿隆武一眼,卿老夫人的私产虽然丰厚,但是对于卿家来说,也绝算不上多,朱丽萍这样眼巴巴地盯着,也真是够让卿隆武下不来台了,为了这点钱,落得一个和侄女争财产的名声,他以后还怎么样让公司和家族里的人服他呢? 所以在看到润生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后,卿隆武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朱丽萍今天突然提起卿可可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她平时对这个侄女从不过问的,甚至对她被赶出家门的事情还有些幸灾乐祸,又怎么会突然想起要帮她说好话呢? 于是他干咳了一声,连忙转移了话题,“厨房好像弄好了,我们过去吧,事先安排一下,还要招呼那么多亲戚,别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惹人笑话。” 卿隆平赞同地点点头,就起身和他一起朝饭厅那边走去,他们两个都离开了,肖小晴和朱丽萍自然也不好继续在这里干坐,也就跟着他们一起过去了,安排吃饭这种事,总不能真的让两个大男人去做吧。 润生没有动,坐在原位,慢条斯理地剥着瓜子,喝着茶,并不打算过去凑热闹。 这时卿离在旁边微微叹了口气,“没想到爸爸还是这么介意可可的事情,大姐,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消了气,让可可回来呢?可可一个人在外面,也怪可怜的。” 润生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为了爱情什么都愿意放弃,卿太太这边为她操碎了心,她愿意不愿意回来还另一说呢。” 就算她愿意回来,但是卿隆平那么一个好面子的人,自己女儿做出私奔这样的丑事,他又怎么可能轻易饶过她?是肖小晴太高估了卿可可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吧?对于卿隆平这种人来说,什么都比不上面子重要,就算是自己从小疼爱有加的女儿也不例外。 卿离听了,脸上就露出一种怅然若失的表情来,也不再说话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午饭,跟着送走了一部分亲戚,润生也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上了高速后,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样的场合,就算每年只有一次,也真的是让人想想就觉得难受,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摆脱这一切?她皱着眉头,突然又心烦意乱起来。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拨通了小姨的电话,上次不欢而散后,她就赌气没和小姨联系过,而欧阳倩这次似乎也很坚持,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妥协。 电话接通后,响起了欧阳倩轻柔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喜悦,“喂,润生。” “小姨,”润生沉默了一下,“我今天回卿家祭祀了,心里闷得慌。” 欧阳倩在电话那头微微叹了口气,“润生,小姨一直都在劝你,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算了吧,你不能一直这样和自己过去不去……” “可是我必须要让这些人得到教训,他们当初凭什么那么对我妈妈,要不是卿隆平那么狠心,我妈她也不会死。”润生忽然难以克制心底的愤懑,有钱就可以始乱终弃,将别人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蹂躏吗?那她也要让他们也尝尝这样的滋味….. 欧阳倩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润生,你妈妈的事情是他们上一辈的恩怨,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该自己背负这么多。” “那是我妈,小姨,我没有办法忘记她临死时那样的眼神,”润生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神情,“所以我必须要为她讨回公道。”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眼睛盯着车的前方,心里很明白,自己的要走的路还很长......在途中,她会犹豫,会软弱,也会害怕,但却始终是要走下去的,有的事,既然选择了,就不能回头。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是罗欣怡打过来,她接了起来。 “老大,今天晚上的饭局,我就不陪你去了,赶欧树的方案呢,你重新找个人吧。”罗欣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看来是昨晚又熬了一个通宵。 “行吧,那你给彭佳佳说一声,让她陪我去,晚上6点,我们准时从公司出发。” 罗欣怡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想起今晚的应酬,润生头又有些疼了,她很不喜欢参加这些饭局,不停地和那些人虚以委蛇,但是没有办法,她需要抓住这些机会,将卿氏的一部分资源变成自己的,特别是像今晚这种宴请,她更是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应对了。 到了a市,她就直接回家去换衣服,然后在家里处理了几封邮件,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赶去了公司,准备拉上彭佳佳后,直接去吃饭的地方。 到公司门口时,就看见彭佳佳已经站在了楼下等她了,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看起来正经又古板。 等她上车后,润生才叹了口气,“佳佳,你穿成这样是要去面试吗?罗欣怡没和你说吗?今天这样的宴请规模要穿晚礼服。” 佳佳低着头,轻声说:“我没有晚礼服,也穿不惯那种裙子。” 润生摇摇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身材和罗欣怡很像,便给她打了个电话,然后对佳佳说:“罗欣怡常年在公司都备有礼服的,我给她说了,你上去换她的试试,你们身材差不多,应该能穿,你今天这样的打扮和我去宴会,那是在丢卿氏的脸,别人会怪我不懂教手下基本的商务礼仪。” 佳佳听了就面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却始终还是没有说话,拉开车门下车去换衣服了。 等她下来时,已经穿上了罗欣怡的红色小礼裙,像她这样的年纪,穿上这件裙子,显得十分的青春亮丽,和刚刚的刻板模样判若两人。 润生看见她这样的打扮后,满意地点点头,就带着她一起朝文家院子去了。 宴请设在福盈阁,文家院子为数不多的一个四合院里,佳佳进去后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因为她身上的红裙十分亮眼,再加上今天的宴请似乎只有她和润生两个女人,润生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裙子,自然没有她的打眼,一时间她就收获了无数的赞美。 但是佳佳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赞美,入座后,她就沉着脸坐在那里。 润生则开始笑意盈盈地开始和今天到场的领导打起了招呼,席间也忙着殷情地给各个领导添酒夹菜,每每谁的酒少了,她就飞快地过去倒酒,上了新的汤,她又飞快起身过去为所有领导盛汤,丝毫没有发现,身旁的佳佳越来越不自然的脸色。 这时银行一位领导举着酒杯过来,对佳佳说:“来,小姑娘,我来跟你喝一杯。” 佳佳僵硬地说:“我不喝酒。” 那位领导举着杯子的手就僵在了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润生在旁见状愣了愣,连忙低声而严厉地叫了一声:“佳佳。” 佳佳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只得不情不愿地举起酒杯,跟那位领导简单一碰,对着杯口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喝下去。 还好也没什么人跟这样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大家又开始相互一次敬酒,只是没有人再过来和佳佳喝酒了,她也乐得轻松,低头吃自己的菜就是了,对润生投来的不赞同的视线故意视而不见。 席散了后,润生又笑着将今天来的客人一一都送上车,然后才转过身,对着站在门口的佳佳,生气地质问:“彭佳佳你怎么回事?我叫你和我来参加宴会,是为了让领导看你的脸色吗?酒是红的又不是白的,你喝一口又怎么了?回敬一下领导的酒要死吗?” 佳佳看着她,声音有些颤抖:“总监,我做不来这样的事,你放过我吧。” 看着她这副小白兔的模样,润生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自己在逼良为娼的感觉,她扶额呻吟了一声,“我让你做什么事情了?这样的饭局很正常好不好,你以为你是谁啊?像个木头坐在那里各种资源和渠道就会自动送上门来让你挑?当初还还口口声声给我谈梦想,就你这样的情商,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才怪。” 佳佳的脸瞬间就白了,她红着眼睛低着头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就捂着嘴跑开了。 润生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无语,但是这一天她经历了太多事情了,晚上又强颜欢笑地应酬了那么久,早就精疲力竭了,她动作呆滞地转身,准备到停车场去开车。 刚转身就看见文亦琛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逆着光,叫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声音却带嘲讽:“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看来刚刚她和佳佳说的话被他全部听见了。 润生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她今天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和他纠缠了。走了几步却感觉自己手腕被他抓住了。 “放开。”她冷冷地开口。 第十二章 文亦琛却没有放开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润生,这么多年来,你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吗?哪怕就一次?” 润生顿了几秒,然后抬起头,安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没有,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文亦琛身形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是打算走了,但是他没有,只是渐渐地松开了抓住她的手,脸上神色难辨。 这一刻,润生只觉得累,感觉手被松开后,就木然地离开了,虽然感觉到他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背影,但是她却没有回头——她怕回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那年与他最后分手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径直从他身边走开,他像傻子一样地站在那里,远远望着她。她急急地走着,越走越快,也不敢回头,只怕一回头自己就再也没有办法这样离开。最后他终于追上来,抓住她的手腕,那样紧紧地抓住,连呼吸都急迫:“润生,你不能这样。”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红了眼眶,只是紧紧地抓着她,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只要一松手,就会彻底沉下水去,再也没有机会游上岸。 润生看着他,几乎用尽了此生的力气,才忍住眼泪,冷笑着用最无情的字句,仿佛锋利无比的利刃,硬生生剖下去,也将两人最后一丝机会彻底斩断:“文亦琛,不要再纠缠我了,我想要的你这辈子也没有办法给我,请你不要耽误我的前程好吗?” 他的脸色顿时苍白,声音都有些颤抖:“如果我说我可以呢?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残忍地微笑:“我们不自欺欺人了好吗?你我心里都明白,卿家能给我的东西,你终其一生也没有办法给我,而这些东西,对我真的很重要,你明不明白?” 他的手那样重,捏得她痛不可抑,她紧紧地咬着唇,所有的眼泪都浮成了光,光圈里只有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角……一点一点,在视线中淡虚成模糊的影。 他的声音遥远而轻微:“我不明白,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 润生抬头看他,轻轻地说:“可是对我来说,这世界上有许多东西,都比你要重要。” 他终于松开了手,眼底净是血丝,瞳孔急速地收缩着,瞪着她,就像瞪着一个刽子手,而她麻木地转身离开,一步一步,不知道自己会走向哪里,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走,她为自己选的路,就算披荆斩棘,走得鲜血淋漓,也要走下去。 润生握着方向盘,脸上一片冰凉,她不停地用手抹去眼泪,心里不明白,为什么结束的事情会记得这样清晰,可是开始,开始的那些事情,全都成了遥远而模糊的梦呓。 那天她回家后,抱着被子哭了整整一个晚上,然后就是一场大病,整整烧了一个星期,急的欧阳倩团团转,到了第八天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欧阳倩抱着她哭的无法自抑,她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心虽然不像是刚开始那样痛得像是刀绞一般,但现在却像是一片荒芜的沙漠,空洞得让人害怕。 文亦琛,我这辈子,只怕再也没办法找回你了。 第二天一早,润生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公司,进了办公室后就先灌下了一大杯黑咖啡,罗欣怡抱着一叠资料推门进来,见状就揶揄道:“哟,昨晚过夜生活去了?一晚没睡?” 润生微眯了眼睛,有些危险地说:“我有没有夜生活,接下来你就知道了,欧树的方案做好了吗?拿来我看。” 罗欣怡递上材料,一副早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还好我昨天加班加点赶出来了,就等你过目呢。” 润生接过材料,然后就埋头翻阅,“我看看,你先去忙吧,有问题我叫你。” 罗欣怡点点头就转身出去了。但是没过多久,她就被润生又叫了回来,顺带让她把彭佳佳一起叫上。 没过多久,罗欣怡就和彭佳佳一起出现在润生的办公室里。 润生坐在那里,手里拿着笔,冷眼看着她们俩,罗欣怡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因为每当她露出这种表情,就说明在工作上发现了什么错处了。 “罗欣怡,这份计划书你过目了吗?”润生淡淡开口。 罗欣怡眼皮一跳,轻声开口:“昨晚忙着做整理,只是大略过了一遍。” “大略过一遍你就敢往我这里送?”润生猛得抬高音量,将纸质的计划书往桌前一扔,“而且你的底线什么时候变这么低了?这样素质的计划书你也能过?” 罗欣怡有些莫名其妙地拿过计划书,这份方案她看过,觉得问题不大啊,怎么润生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她也只得听着。 一旁的彭佳佳脸早已涨红,这份计划书是她做的,前期已经改了无数遍了,但是每隔一段时间,按照实际情况的变化,又或新信息的录入,就会从头到尾改上一遍,而且她在给罗欣怡之前,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才交的,自认为没有什么错处,现在被说的这样不堪,她认为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昨晚自己在宴会上的表现惹到欧阳润生了。她是在报复自己。 想到这里,彭佳佳突然觉得很委屈,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突然抬起头,声音有些发抖:“总监,这份计划书是我做的,不关罗助理的事情,而且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地方做错,请您公事公办,不要把私人的事情牵扯到公事上来。” 她的话一说完,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罗欣怡转头张大嘴看着她,脸上大大地写着佩服两个字,心里不由感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现在还有人敢这样顶撞欧阳润生,她嘴角顿时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润生听完彭佳佳说的话后,就抬起头冷笑了一下:“自认为没有错?彭佳佳,你还真是自信啊,我今天要是给你找出错来了,你又怎么说?” “你要找出来了,我就辞职!”彭佳佳咬牙大声说道。 “有骨气,”润生甩了她一个白眼,冷声道:“拿纸笔来,旁边给我记着。” 彭佳佳募得转身出去拿纸笔了。 罗欣怡看得心里一惊,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大,你是要和她动真格的?” 润生斜睨了她一眼:“你少操心别人的事,回去做你自己的事,接下来和欧树的竞标,一点岔子也不能给我出。” 跟了她这么长时间,罗欣怡明白润生有自己的打算,也不再多问了,放下那份计划书后,就回自己办公室了。开门时看见彭佳佳拿着纸笔进来了,她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小姑娘接下来怕是有的受咯。 彭佳佳进来后就拿着笔记本和笔在办公桌旁站定,润生低头翻着计划书,她在一行混了这么久,早就练就火眼金睛,挑错处一挑一个准,实际上也不能算是错,都是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也难怪佳佳会觉得之前自己没有错,因为这些都是她认为是鸡蛋里挑骨头的细节。 她不知道的是,润生对细节要求很高,只要不是按标准来的,都是错,这些错处挑出来,竟然让她无力反驳,因为这的确也能算是错了。 佳佳红着眼睛站在那里,手里的笔记本记得满满的,全是些鸡毛蒜皮的细节,什么这里的分类的重点没有着重标黑,那里的图表该做成柱状,饼状图某块颜色不够深,等等。 翻到计划书的最后一页时,她指着其中一个数据开口:“这个数据我记得上个星期就有更新,不过发表的都是一些小众期刊,网上可能没有及时更新过来,不过我们作为专业的人士,这种错误是绝不能犯的,明白吗?” 佳佳心里一紧,有些怀疑地看着润生,这个数据她查的是最权威的一个网站的,按理来说并不会有错。 润生见她这个样子,冷笑道:“你最好去给我再查一遍,拿出点专业人士的样子来,别给我丢人现眼的,计划书按我说的去改,改好了发到我的邮箱来。” 佳佳沉默了两秒,然后低声开口:“你已经找出我的错处了,我无话可说,待会儿会把辞职书发给你。” 润生嗤笑了一声,嘲讽道:“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说话做事有点责任心好不好?这份计划书是你负责的,怎么,被上司挑出错处了就打算马上撂挑子?之前还给我谈梦想?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把这种话拿出来说了,免得自己打自己的脸。” 佳佳一时被她说的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脚下僵硬,竟挪不开脚步了。 润生继续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开口:“还不去给我改,要走也给我改好了再走。” 佳佳的眼睛终于忍不住汪出了水,她慢慢地抱起了桌上的资料,离开了润生的办公室。 润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有些复杂,她承认自己有些鸡蛋里挑骨头,对于像佳佳这样一个新人来说,能做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但是从她昨晚和自己去参加宴会的表现来看,她简直太生涩了,而且横冲直撞的,没有一个怕字。 她可能以为,只要自己工作能力好,就不用在乎那么多,也不怕别人挑出毛病来,有本事的人才总会找到自己的一栖之地的,所以才会在昨晚那样的场合做出那样的表现,润生甚至清楚地看见了她看自己时的那种鄙夷。 这样的不加掩饰,润生头疼地摇摇头,她这种才进社会的小年轻,怎么懂得这番自诩清高的骨气,迟早有一天会被现实凌虐地体无完肤,如果不能学聪明,以后又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呢? 想起第一次看见佳佳时,她眼里闪烁着的光芒,润生微微叹了口气,自己能做的就这么多,至于其他的,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吧。 等佳佳把重新改过的计划书发给她,看过确定没问题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润生伸了一个懒腰,由于昨晚基本没睡过,所以今天坚持到这会儿,她已经有些困的睁不开眼了,便起身准备去茶水室泡一杯咖啡来提提神,欧树的竞标会没两天了,她必须打起精神来。 从茶水室泡了咖啡回办公室时,路过楼梯间的门口时,她不由停下了脚步,因为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是罗欣怡的声音,看样子她又不知道和谁猫在过道里抽烟了。 “你傻呀?她要是真想让你滚蛋,至于让你修改计划书吗?找其他人不能做啊?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死脑筋啊?”罗欣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那叫挑错吗?都是些什么啊,根本是在找茬儿。”佳佳愤愤不平的声音响起。 “你敢说你最后那个数据没做错?”罗欣怡嘿嘿笑了一声,“再说了,你不是觉得自己做的挺好吗?她那是压压你的傲气呢,免得你一个小姑娘,谁都不放眼里。” “那个数据你之前不是也没看出来吗?这能怪我吗?上星期才更新的,谁没事儿会专门去注意那么冷门的网站啊?我看她就是在报复我,我本来就做不来那种事儿,我有男朋友的,他要是知道了我去陪人喝酒卖笑,非要和我分手不可。”佳佳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 “我靠,你至于吗?叫你去参加一个宴请,搞得像是要把你推出去卖身一样,你这种死脑筋,不该出来做项目,应该去搞技术,那样就不用去陪人吃饭喝酒积攒人脉,她带你一个新人去参加这样的宴请,摆明了是给你机会露脸,谁知你还不领情,老实说,是不是听了公司里那些不靠谱的谣言了?” 佳佳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没有说话。 罗欣怡叹了口气,“公司里传老大的传的很难听,我知道,可她不是那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了她这么久,她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她坐到今天的位子,真是拿命拼来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都不知道我们之前还做销售时,她有多拼,一个客户一个客户地跟,有时跑外区的市场,一连几天吃睡都在车上,你自己想想,有几个女人,能做到这样?遇到难缠的客户,咬牙陪笑脸的同时,还得想办法保全自己,这些你经历过吗?你明白那种感受吗?” 佳佳明显有些动摇了,她迟疑着说:“可是我男朋友和好朋友都告诉我她不是省油的灯,让我小心一点,别和她走的太近。” “你没眼睛和耳朵啊?光听别人去说,自己不知道去看,去听?”罗欣怡有些气急败坏了,“我言尽于此,你信不信由你,还有,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她陪人睡什么的,我把你舌头拔出来吞了你信不?” 润生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这个罗欣怡,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别再让人以为她是有理说不成,反开始威胁别人了。 她摇摇头,端着咖啡悄声朝自己的办公室走过去了。 第十三章 润生忙完从公司出来时,已经凌晨了,高架上冷冷清清,完全没有了白天时地喧嚣,刚走到半道上,电话铃声突然大作,她看了一眼,是凌墨打来的,只得接了起来。 “欧阳润生,来机场接我,航班晚点了,我现在饥寒交迫着呢,快来请我吃饭。”接起来后,凌墨毫不客气地在电话那头说。 润生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这么晚打过来,就不怕影响别人休息?” 凌墨嘿嘿笑了一声,“别人我不知道,你我是一批一个准,这个点你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加完班在回家的路上,别废话了,快来机场接我,有重要消息和你分享哦。” 润生了解他那不折不饶的性子,明白今天这顿夜宵自己是请定了,也没过多挣扎,下高架掉了一个头,就朝机场去了。 到机场时就看见他一个人站在候机厅门口,拖着个行李箱,怡然自得地玩着手机,哪里有一点饥寒交迫的囧样,看见她的车后就笑眯眯地朝她摇了摇手,拖着箱子走了过来。 “开这么好的车还这么慢,你的车技真是有待提高。”上车后他还一脸嫌弃地说。 润生气不打一出来,“你还好意思嫌这嫌那,也不看看几点了,扰人清梦会被天打雷劈的。” 凌墨看着她摇头啧啧叹道:“欧阳润生,你心可够狠的啊,不就讹你一顿夜宵吗?天打雷劈都来了,早知道啊,我就不给你打这个电话了,让你两眼一抓瞎,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润生懒得理他,启动汽车驶离机场,“你指路,我不吃夜宵的,不知道哪里的夜宵好吃。” 凌墨报了一个街道的名字,润生就朝他说的地方开去。 到了目的地后,她下车来举头一看,餐厅灯火通明,俊男美女衣香鬓影,三更半夜都还衣冠楚楚在吃消夜,润生不由惊诧:“都半夜了还有这么多人吃饭啊?” 凌墨拖着她大步流星往里面走,边走边数落:“你才二十七不是七十二,怎么过得和老年人似的,a市著名的夜宵圣地都不知道,真丢人,回头别说我认识你啊。” 坐下后,他就驾轻就熟地开始点菜,点了蟹黄小笼与鲜虾云吞,给自己来了一蛊极品天九翅,还不忘给她也来一个芒果捞官燕。 润生微微眯了眼,看着他冷哼了一声,“你最好祈祷你的重要消息能抵得上这顿饭钱。” 云吞汤汁鲜美,吃得凌墨眉开眼笑,他转头白了她一眼,“别那么小气,好歹你也才继承了一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遗产吧?算是跨入了有钱人的行列了,请我吃这点东西还在那里斤斤计较。” 润生冷笑了一声,“对这笔钱不死心的人多了去了,我还真不敢天真的以为这笔钱就这样属于我了。” 凌墨听了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他们又有动作了?” “动作现在还没有,但是有征兆了,”润生慢慢地搅动着碗里的燕窝,眼带嘲讽地说:“朱丽萍和肖小晴串通一气了,不知道正憋着什么坏呢。” “那可真是巧了,”凌墨放下碗筷,靠向椅背,为自己点了一支烟,轻笑道:“我告诉你的这个消息,利用好了,够肖小晴忙一阵子了,估计她会有一段时间没空来烦你了。” 润生感兴趣地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得到消息,卿可可和她男朋友好像分手了,她一个人在洛杉矶,过的似乎不好,肖小晴的人也像是找到她了,正在想办法想把她弄回来。” 润生轻轻笑了一声,掏出烟盒也点了支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我们就给卿可可在美国制造点麻烦吧,让肖小晴好好忙一阵,消息传回来,卿隆平怕是更不会放过卿可可了。” 凌墨摊摊手:“我在洛杉矶认识不少人,你如果需要的话,愿效犬马之劳。” 润生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还是算了,我之前在美国念大学,也认识不少朋友,可以帮我这个忙,我们还是小心一些,别让肖小晴顺藤摸瓜,知道了我们的合作关系,那就得不偿失了。” 凌墨撇撇嘴,无所谓地说:“随便你,消息我已经告诉你了,这顿饭请的不冤吧?” 润生笑笑不语,两个人吃完饭后就结账离开。 到门口时,她要去开车过来,他却摆摆手,说自己下半场还另有安排,让她先回去,不要送自己了。 润生愣了一下,这么晚了他还有什么安排?但是看见凌墨脸上挂着的暧昧笑容后,就有些了然了,便挥挥手,把行李箱给他后,自己开车离开了。 看见她的车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凌墨收起了脸上不正经的笑容,叹了口气,认命地拖着箱子来到街边,招了一个出租车,回家去了。 过了两天,肖小晴正心情颇好地在客厅里插花,突然电话响了起来,她接了起来,听对方说完后,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了,她扫了四周一眼,确定无人后,才低声喝道:“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会让她和当地的黑社会扯上关系?” 对方有些为难地说:“是她分手前的那个男友,借钱时让她当了担保人,借了对方的高利贷,现在人跑了,别人就只有找卿小姐了。” “不管多少钱,给他们不就是了?我只需要我的女儿赶紧回到我身边来,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明白吗?”肖小晴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但是,事情不止还钱这么简单,那个男人不仅卷了钱跑了,还把人家老大的女朋友一块儿拐跑了,现在对方恼羞成怒,抓不到那个男人,要拿卿小姐出气呢。” 肖小晴听了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扶着沙发一角缓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有气无力地说:“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保护她的安全,其余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对方应了后,就挂了电话,肖小晴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半晌,还是划开手机屏幕,翻出通讯录上的联系人名单,找到一个未署名的电话后,就拨了出去。 “喂,是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肖小晴平静地开口。 而这时她却不知道,卿离正神色难辨地站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处,将她刚刚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晚上夜深人静时,卿离坐在书桌旁,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卿可可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正哭得稀里哗啦。 “二姐,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为他放弃了那么多,他就这样带着那个女人跑了,丢下一堆烂摊子给我,难道他不明白他这样做,那帮人会怎么对我吗?”卿可可一脸的伤心欲绝,有些绝望开口。 “可可,你不要再去想这么多了,眼下当务之急,是你必须尽快离开洛杉矶,保全自己,不然落到那帮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卿离轻声地开口,脸上写满了担忧。 “二姐,可是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能往哪里跑啊?” “别担心,我在洛杉矶认识有朋友,我待会儿联系她,然后你明天去找她,她会给你钱的。”卿离安慰着她,“拿到钱后,你赶紧离开洛杉矶,我会让我的朋友想办法安排你离开的。” 卿可可听后就感激地开口:“谢谢你,二姐,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要不是你,我之前还没办法在洛杉矶安顿下来。” “自家姐妹,不说这些,你一个人在外面,记得要好好保护自己。”卿离轻柔地说着。 “爸爸他,还在生我的气吗?”卿可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眼里带着点希冀。 “唉,可可,你是知道爸爸的脾气的,一时半会儿他还没有消气,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都在劝他,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想通的。” 卿可可眼里的那点希冀顿时黯淡下去,她失落地点点头,和卿离约好了下个视频的时间,就匆匆离开了这家网吧。 第二天晚上,肖小晴就收到消息,说是失去了卿可可的行踪,气得她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屏幕顿时被摔了个粉碎。 同时润生也收到了消息,她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微微叹了口气,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本想利用卿可可来牵制一下肖小晴的,让她没那么多时间来找自己的麻烦,但是这卿可可一跑,事情不就又回到原点了吗?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揉了揉眉心,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欧树的并购,其他的事情,先暂时放一放吧,有卿隆武压着,朱丽萍暂时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 而自从上次从临水镇回来后,卿隆武就专门给朱丽萍打过招呼,让她不准再去找润生的麻烦,要是被他知道了她私底下再有什么小动作,就叫她滚回娘家去。 朱丽萍面上不敢和他争吵,做美容时却十分委屈地和自己大嫂诉苦:“大嫂,你说卿隆武他是不是有病,为了一个根本不相干的人那样吼我,欧阳润生是不是真的姓卿还不知道呢,凭什么霸占老太太的资产?也就是老太太老糊涂了,才立遗嘱把那么些钱都给了那个死丫头,难道卿隆武也糊涂了?” 朱丽萍的大嫂听她说完后,就叹了口气,“丽萍啊,不是我说你,怎么都这么些年了,你的眼界还是没什么长进啊?妹夫在卿氏的情况你不知道吗?整个卿氏一大半都是肖小晴和卿隆平的人,他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和他们夫妻抗衡,而欧阳润生是卿隆平的女儿,扶持她上位,是最简单快捷的,而你呢?却为了老太太那点钱在那里得罪欧阳润生,真是得不偿失,你自己说说,卿氏的资产和老太太那点比起来,哪个比较重要?” 朱丽萍愣了愣,“欧阳润生有这么重要吗?” 朱丽萍大嫂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呀,就听我一句劝,先别添乱了,再说了,肖小晴是好相处的人吗?她能轻易让你占到便宜?所以啊,你还是规规矩矩地在家把孩子带好,这些事情就别随便插手了,卿隆武又不是傻的,他能不为了自己儿子考虑吗?” 想起自己得来不易才1岁多的儿子,朱丽萍不说话了,是啊,她争去争来,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以后能多分一点财产,卿隆武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又怎么不会为了他多考虑呢?之前自己真是魔障了,居然跑去信肖小晴那个女人的话。 那个女人一肚子的坏水,自己以后还是少和她打交道的好,朱丽萍暗暗下了决心,决定以后都不理睬肖小晴了,免得哪天被她卖了反倒还要帮她数钱。 第十四章 卿氏这边将方案给欧树发过去后,很快便进入了推介会,润生带着罗欣怡准时来到了欧树的办公大楼,但是这场推介会进行地并不顺利,欧树的人看着卿氏这边的ppt,始终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显然是感觉到卿氏给出的价格和估值,并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 结束后,润生在回公司的路上,拨通了罗欧的电话,微笑着开口:“罗女士,今天的这场推介会,似乎和我们当初预期的有点差距呢,我们可是完全按照您给出的信息来做的估值哦,但是贵公司好像对这个价格并不怎么热衷啊。” 罗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欧阳总监,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我这边的日子也不好过,吴树联合了公司里的好几个股东,正在想办法逼我出董事会。” “怎么会这样?要想逼你出去,除非能在股份上占绝对的优势,但是他现在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收购其他股东的股份呢?”润生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罗欧有些无奈,“只是没有想到,他会下这样的狠心,一点夫妻情谊也不顾了。” 润生听了就皱了皱眉说:“你先不要自乱阵脚,我去查查具体是什么情况。” 罗欧嗯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欧树公开竞标后,参与竞价的公司会这么多,有些事情也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了。” 润生没再多说什么了,挂了电话后,就立刻对坐在副驾的罗欣怡说:“去查查,欧树这边的股份到底是怎么回事?吴树还有那么多闲置资金去购买其他股东的股份吗?有那么多钱他还卖公司做什么?” 罗欣怡点点头,拿出手机,埋头飞快地编辑短信发送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有些迟疑地开口:“老大,你说会不会又是文亦琛在后面搞鬼?” 润生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也许他探听到了自己和罗欧的交易,打算从欧树内部下手也不一定,但是这样花的代价也要更大,就为了报复她?真的值得吗? 她摇了摇头,沉吟道:“先别急着下结论,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去查查再说。” 罗欣怡应了一声,眼睛看向窗外,不由有些头疼,这次欧树的案子还真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棘手啊。 到下午的时候,罗欣怡那边就有了结果,收购欧树股份的是蓝星,润生拿着手上的资料,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她,“蓝星不是做科技的吗?它买欧树干什么?” 罗欣怡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回答到:“我也有些不能理解,欧树的前景根本比不上一些新兴的科技产业,而且它本来也是单一地做科技,没有涉及过其他一些实业,难道是想转型了?” “如果只是转型的话,对于蓝星来说,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就算是它非看好欧树,公开竞标就是了,干嘛要私下收购股份呢?不符合常理。”润生想了一会儿,然后又再一次向罗欣怡确认,“你确定这背后没有文亦琛的手笔?” 罗欣怡摇头,肯定地说:“这个我反复确认过了,文氏最近的重心在往能源上转移,听说正准备在非洲建一个采矿基地,文亦琛为了这个项目忙得脚不沾地,应该没空和我们再玩儿这个小游戏了,收购欧树的案子他都已经下放给文氏的一个项目总了。” 润生点了点头,又问:“现在蓝星收了欧树多少股份了?” “百分之13,”罗欣怡答到,“但是它们的动作并没有停,还在继续,以他们出的价格,我们并没有优势,但是要和他们持平或者是高出他们,我们的成本就太高了,远远超过了预算,集团那边是不会通过的。” “嗯,我知道了。”润生开口,眼睛盯着桌子边沿,“让我先想一想,今天通知组上的人先下班吧,这段时间大家都累坏了。” 罗欣怡轻轻应了一声,转身离开,想到要去通知大家这个结果,心里就不由有些沉甸甸的,这些天来通宵达旦的加班,没想到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果然,她把这个消息告诉组上的人后,大家静默了几秒,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好啦好啦,”罗欣怡拍拍手,“老大说了,今天下午放大家一个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说不定还有硬仗要打,只要还没到最后一步,都还不算输,不是吗?” 听她说完后,其他人眼睛里似乎又燃起了希望,纷纷点头,然后就各自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罗欣怡正在收拾文件,抬头时却看见佳佳还坐在那里,就奇怪地开口:“你怎么不走,还有事吗?” “罗姐,”佳佳红着脸站起来,慢腾腾移到她面前,“我有个想法,想和你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可行性。” “没事儿,你说吧。”罗欣怡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说。 “是这样的,我是想,既然我们单独收购欧树,价格上没办法能超过蓝星,那要是我们联合收购呢?比如联合文氏一起,他们不是也有意收购欧树吗?我们如果合作的话,价格上肯定能胜过蓝星的,而且成本也比原来降低了不少。”佳佳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完,然后就小心翼翼地看了罗欣怡一眼,有些紧张地等着她的答复。 罗欣怡听了后,眼睛先是一亮,但随即又暗淡下来,有些为难地开口:“想法不错,但是联合文氏可能会有困难……” “为什么呢?”佳佳有些不解地开口,“文氏收购欧树主要目的是看重它今后能带来的远期利润,而我们看重的是欧树的技术和市场,如果我们两家合作,文氏就省去了收购欧树后的科研和管理成本,我们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对双方来说都有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我是怕总监那里通不过,你不知道,文氏的总裁和总监一直有点不对付,也不知道为什么,”罗欣怡有些无奈地说,“抛开这些来说,这个主意是真不错。” 佳佳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刚开始的兴奋感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我有什么通不过的,只要能说通文氏那边,我这边一点问题也没有。”这时门口响起了润生的声音。 罗欣怡和佳佳不由惊讶地朝门口望去,看见润生正站在那里,她既然都这样说了,看来刚刚佳佳的话应该全都听见了。 “老大,你确定?”罗欣怡站起来,微微蹩着眉问。 “为什么不?反正我这边是没有问题,怎么做对公司好就怎么来。”润生挑了挑眉稍,“不过文氏那边就要你们下点功夫了,你不是说文亦琛把欧树的案子给了他们的一个项目总了吗?那就先单线联系他,让他去劝说文亦琛。” 罗欣怡张了张嘴,但是看见润生认真的模样,便没再多说什么了。 “彭佳佳,这个联合收购计划你来做,罗欣怡和你配合,需要什么资源都找她要去。”润生转身离开时,看了佳佳一眼,然后顿了顿,“后天一早我就要看到方案。” “嗯。”佳佳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由握紧了垂在身侧两旁的手,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罗欣怡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心里不由为自己默哀三分钟,看来今天是又回不了家的节奏了。 接下来,就是佳佳负责做计划书,罗欣怡开始和文氏那边负责人联系,两人吃住都在公司一天两夜后,终于在润生下达的期限前,将计划书摆在了她的办公桌前。 “和文氏联络了吗?他们怎么说?”润生翻着计划书,头也不抬地问。 “和他们项目总已经联系了,有了初步的沟通,他似乎对这样的方式也挺感兴趣,不过需要先上报,大概下午的时候会给我们结果。”罗欣怡回答到,一双眼睛因为熬了两夜,红通通的,像兔子似的。 润生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好,我知道了,你和彭佳佳先去休息吧,把事情交给刘秘书,让她下午有了结果后通知我。” 罗欣怡点了点头,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她实在也有些承受不了了,于是便将今天剩下的工作交给了刘秘书,然后打了个车回家去睡觉了。 她走后没多久,润生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文亦琛的名字。 “喂,”她盯着屏幕几秒后,才划开接听键。 “我看到项目部的邮件了,有些惊讶,所以就打电话来和你确认一下,”电话那头响起文亦琛低沉的声音,“你真的打算和我一起做联合收购?” “你们要的是远期收益,我们要的是市场份额和核心技术,我们联合收购,还可以帮你们节省不少管理成本,”润生闭了闭眼,平静地说:“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文先生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文亦琛低低地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开口:“那就来谈吧,你给的条件如果我满意,说不定我们还真的能合作成功,不过你最好是自己亲自来,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们合作的可能性。” 第十五章 和文氏的初次会面约在了文氏集团的办公大楼,润生带着罗欣怡和佳佳过去,到了文氏后就被前台的接待带到了三层的一个会议室里——是个小的要命的会议室,可见他们并没太把这次合作当回事。 “他们有没有诚意啊?”罗欣怡看见这个会议室后,就有些不太高兴地嘀咕着,“没诚意把我们叫过来做什么?专门上门来给他们羞辱啊?” 佳佳听了就连忙扯扯她衣袖,悄声说:“罗姐,你小心被他们的人听见,刚刚的前台还没走远呢。” “听见又怎么了?他们敢做,还怕我说啊?”罗欣怡坐在会议室里的红木长桌旁,一脸的理直气壮。 “好了,欣怡,等他们负责人来了再说吧,我们是来谈合作的,又不是摆场面的,没必要和他们比较这些。”润生也坐到了长桌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说。 罗欣怡这才闭上了嘴,三人就在这个狭小的会议室里,等着文氏这边的项目总出现,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文氏这边的人都还没有出现,中间也没有人来告诉她们具体什么情况。 当手腕上的表时针快指向4的时候,罗欣怡终于忍不住了,嚯地站了起来,沉着脸说:“他们这也太过分了吧?把我们当什么了?哪有人自己约的时间还迟到这么久的。” 佳佳则转头小心地看了润生一眼,发现她虽然是很严肃的表情,但是却没有什么急躁的情绪,仿佛早就知道了文氏会这样对她们一般,对于罗欣怡发脾气的行为,既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起身带她们立即离开,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尊石雕。 罗欣怡发泄完,见润生却没有什么反应,又只得怏怏坐下,心里暗暗地把文氏的人都问候了一个遍。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文氏这边的负责人走了进来,朝她们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刚刚临时有个j市的视频会议,耽误了一会儿,让大家久等了。” 罗欣怡抱着手坐在那里,嘲讽地笑着说:“您这个会议时间够长的,您要不说,哪知道您是开视频会议去了,还以为您亲自飞j市去开这个会了。” 文氏这边负责来开会的是项目总——姜西,他听了罗欣怡的话也不恼,只是笑笑后就坐了下来,开始和润生她们讨论起了方案来。 听佳佳将这次联合收购的方案介绍完毕后,姜西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这个方案我已经看过一遍了,其实问题不大,现在最主要的是,董事长让我问,他提出的条件,欧阳总监能做到吗?”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佳佳和罗欣怡都讶异地转头看了润生一眼,她和文亦琛还谈的有其他的条件吗?为什么她们俩一点也不知情? 润生脸色随即一变,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她抬头看了姜西一眼,淡淡地开口:“你帮我给你们董事长说一声,我要见他。” 姜西点了点头,出去了打了个电话,然后又进来说:“董事长现在有空,在办公室等您。” 润生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就直接跟着姜西一起出去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罗欣怡和佳佳在那里,两人呆呆地相视望了一眼,突然觉得她们现在陷入了很尴尬的境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来到文氏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润生敲门进去后,就看见文亦琛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淡蓝色的衬衣和灰色长裤,看起来异常的清爽挺拔,听见她进来的声音后,就转过身来,缓缓开口:“润生,我说过,你总有一天会来求我的。” “你把这定义为求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润生冷冷地说,“如果文先生对我们的合作计划不感兴趣,我可以重新找人做联合收购,只不过多费些时间和口舌罢了,这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文亦琛慢慢的走到她面前,低了头看她,轻声笑道:“你要是还有别的选择,又怎么会来找我呢?蓝星的动作不小,也很迅速,等你找其他公司谈好合作后,恐怕欧树早就更名换姓了,到头来,你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这样的近,润生甚至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淡淡的男性气息就萦绕在自己的鼻尖,她不由后退了两步,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却没料到,他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只轻轻的一拉一带,她就被带到了他的怀里。 润生根本没有想到在他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有这样的动作,似乎不怕有人闯进来看见这一幕,不由就有些呆住了。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将她禁锢在怀里,低下头,慢慢的寻到了她的唇,不同于上一次,他这次的吻是温柔而耐心的,如同他们还没有分开的时候那般。 她睁大了眼睛,想要推开他,却无奈他的力气太大,根本没有办法推开,她只好用牙齿在他的下唇重重咬了一口。刹那间,血腥的味道弥散开,血的味道四散开来,竟让这个吻带了丝残酷的味道。 然而他并未离开她,相反,仿佛是不怕痛一般,撬开她的唇齿,掠夺她仅剩的呼吸,她被逼的喘不过气,便只能微微张开唇,双手抵在他胸口,抗拒着两人的距离。 可是文亦琛像是疯了一样,没有放手,没有退让,只是执着的吻她。 润生费了很大力气才用力偏开脸,错开他的呼吸,不管不顾的隔着衬衣,在他背后用力抓了下去。 文亦琛吃痛,手一松,然后放开了她。 润生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冷笑着说:“看来文先生是有些误会了,欧树这个案子我并不是那么的势在必得,我尽了全力,如果结果还是无法挽回,这也只能说是天意了。” 说完她就转身朝门口急急走去,却听见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些无奈和自嘲:“润生,难道你就从来也没有想过,我这样做,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舍不得放开你吗?” 她的脚步滞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停顿了两秒,仍然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车上时,罗欣怡就时不时转头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她红肿的唇,张了好几次嘴,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来,直到快要到公司时,终于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其实,要是潜规则的对象是文亦琛的话,我倒是觉得不亏,这么优质的姿色,平时就是给钱也不好找是吧?” 润生眯了眯眼,没有搭理她,只是回到公司后,轻描淡写地朝她甩了一句:“这个季度的总结报告,我明天就要。” 气得罗欣怡在后面哇哇大叫,“老大,不带你这么报复人的!” 润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感觉就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她坐在椅子上,头后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临走时文亦琛的那句话不停地在脑海中回响着,只是,她怎么也不敢去细想和深想他这句话的用意,是的,她不敢,就连分手之后,她也从来没有敢梦见过文亦琛。 因为她很清楚,只要自己稍有松懈,就没有办法再继续披着坚硬的外壳走下去。 和文亦琛真正的开始是在苏静的生日聚会以后,她的父母不在家,聚会时大家就开始偷偷喝酒,平时都有父母管束着,不敢尽兴,好不容易遇上一次没有父母在场的聚会,大家都喝的十分的开怀,那天在场的人差不多全喝高了,趴下的趴下,歪倒的歪倒,苏静更是放声高歌,站到桌上手舞足蹈。 在场清醒的人可能就只剩下了文亦琛,他的酒量是真的好,被灌了那么多酒,眉稍间一点醉意也没有。 润生越喝眼睛越明亮,到最后眼波欲流,都觉得快管不住自己了,心里明白自己是喝高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苏静挥挥手:“我要回家了,你们慢慢疯。” 她的自我保护意识一向很强,知道在还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时,必须要尽快回家去。不等苏静说什么,就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润生也不知道文亦琛是什么时候跟在自己身后来的,只记得那天晚上有很大的风,寒冬的夜很冷很冷,走在街上,有一半的路灯是坏的,隔很远才能看见一点橘红色的光,听见后面有脚步时,她还吓得一个激灵,酒似乎都醒了一半,回头却看见是他,随即就放下心来,笑嘻嘻地说:“你是来送我的吗?” 文亦琛没有回答她,只是将自己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衣服还带着他的体温,淡淡的陌生气息,沾染着酒的芬芳。衣服袖子很长,她穿着一甩一甩的,却有一种奇异的熨帖。抓绒衬里柔软如斯,也许真的是喝高了,并不是身体上的暖,那点暖洋洋的感觉仿佛是在胸口,一丝一丝渗进去。 两个人在慢慢地走回去的路上,仍然是润生一个人喋喋不休地说着,说到高兴时还动上手比划,于是长袖一甩一甩,像是唱戏的水袖。他依旧沉默,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润生感觉今夜他看向自己时,眼睛有些发亮,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和纵容。 或许是这样的发现给了她勇气,快到家的小区门口时,润生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文亦琛,十分认真地开口:“文亦琛,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呢?你喜欢我吗?” 文亦琛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慌乱。 这样的淡定和从容突然让她感到一丝挫败,润生有些狼狈地转过头,低低地说了一声:“对不起,以后我不会缠着你了。” 说完她就朝小区门口跑去,但是没等她跑出两步,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用力拉住了,随即被带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文亦琛用力抱着她,轻轻地开口:“我也喜欢你,润生。” 从那一晚后,他们就这样开始了,在学校时一起复习功课,一起去食堂吃饭,周六周日骑着自行车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在草坪上晒太阳,一起到唱片店去选喜欢歌手的唱片。 润生觉得那时连阳光都是晶莹清澈的。 他们早恋的事情很快传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于是欧阳倩和文亦琛的母亲——何云都被请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里,朱老师十分严肃地警告她们,下学期就高三了,这样下去会直接影响两个人的高考。 润生和文亦琛站在办公室外,她侧头看着他,悄悄问:“你怕吗?” 文亦琛朝她微微一笑,轻声说:“我不怕,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你的。” 润生听了就放下心来,她刚刚还在担心,他回去被母亲一骂,就决定要和自己分开,那样的话,她会觉得自己很没眼光的,正当她又张口准备说些什么时,办公室门打开了,欧阳倩和何云走了出来。 欧阳倩看了她一眼,黑着一张脸,沉声说:“润生,先跟我回家,今天下午的课暂时不上了。” 润生装作听话的样子,跟在小姨身后走着,走了几步后就调皮地回头朝文亦琛吐了吐舌头。 他也回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十分的明显。 这时何云的声音传了过来,“亦琛,我说了多少遍了,拜托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不是什么样的女孩儿都配的上你的,懂吗?” 润生不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里暗自吐槽,文亦琛怎么有个这样的妈妈?除了容貌以外,两个人可以说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她小心地看了小姨一眼,不出所料,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回家后,欧阳倩第一次对她发了很大的脾气,由于她不肯承诺和文亦琛分手,润生晚上睡觉时还能听见小姨在隔壁的微微抽泣的声音,她心里虽有些愧疚,但是一想起要和他分开,心里又有些微微的刺痛,像针扎一般,痛的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之后接连几天,文亦琛却没有来上学,也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留过一条信息。 润生上课时经常会不自觉地看着他空着的座位,感觉自己的心也空荡荡的,难道自己最终还是看错人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和平常一样和苏静嬉笑打闹,只是闹着闹着,笑着笑着,笑得眼泪就那么噗噗往下掉。 一个星期后就是期末考试,考完后,润生就躲在家里睡觉,无论谁约也不出来,直到寒假第四天中午,她被电话吵醒。小姨出去了,家里没人,她爬起来接,披着毛毯“喂”了一声,结果是文亦琛,他冷得直吸气,说话声音并不清楚:“润生,我在火车站,跑出来时没拿外套,快冻死了。” 她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火车站?他在火车站干嘛?跑出来为什么会到火车站? 润生扔下电话就朝火车站跑,到候车厅的时候,看见他只穿了一件毛衣,站在那里直打哆嗦,口中呼出大团大团的白雾。看见她后就笑了,使劲地挥了挥手。 她带他去了原来她妈妈还在世时住的老房子,这里她和小姨定期都会来打扫,其实并不脏,但她还是卷起袖子来将桌子和沙发都擦了一遍,又去外边给他买了一晚云吞回来,他是真的饿了,没过多久就将这碗云吞吃了个干净。 原来那天回去后,文亦琛也是打死也不愿意承诺和润生分手,不过不同于欧阳倩的是,何云可以做的很绝,她直接带着他又一次搬家了,到了新的城市后,才给学校打电话,说过一段时间回来办转学手续。 只是何云也没有料到,文亦琛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她戳圆捏扁的小孩子了,趁着她不在家,留了字条,就离开了,到火车站买了票后又回来了。 润生一边听他解释着,一边剥了橘子递给他,然后单手撑着下巴看他,没想到他竟然可以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她心里像是涂了蜜一样的甜,只觉得这时空气里散发着橘子的香气也是甜的。 看着她傻傻的笑容,文亦琛感到一阵满足,突然毫无预警地,他的唇落在了她唇上。 一种温软得不可思议的触感。 从前他并没有吻过她,这是第一次,最亲近的动作,不过就是她那次偷偷亲了他的脸颊。 她身子不由微微发抖,他唇齿间只有橘子的香气,其实是甜的。 第十六章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润生拿起电话,恹恹地开口:“喂。” “老大,文氏那边发来邮件,同意了这次联合收购的方案。”罗欣怡兴奋地说,“已经指派了姜西作为这次收购的具体负责人,以后就他来和我们对接。” 润生怔了怔,然后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好,那你和佳佳继续跟进吧,有什么问题及时通知我。” 挂了电话后,她拖着疲惫的步伐去茶水间倒了一杯咖啡,看着黑色的液体缓缓地淌进白色的马克杯里,润生不由有些发怔,他通过了那个方案,这又代表什么呢?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 可是,她当初是那样决绝地斩断了两人之间的连系,任何余地也没有留,她也一直认为,自己从此已经和幸福绝了缘。 年轻的时候,总有一点天真,认为什么都可以把握在手,那些幸福,可以天长地久。 文亦琛回来后一直都住在润生家原来的老房子里,她偷偷回去拿了被褥过来,还出去给他买了换洗的保暖衣裤和外套,从寒假开始天气就不好,阴冷潮湿,总是下着潇潇的冷雨,两个人还生起了炉子,她在上面给他煮面条,烤红薯,红薯烤得滚烫,两只手倒来倒去,剥皮烫得直吸气。他似乎一点也不怕烫,总是笑着从她手上将红薯拿过去,剥好之后,小心用卫生纸包好,才递到她的手上。 白天润生过来陪他,到了晚上才回家去,对小姨就撒谎去了苏静家里写作业,欧阳倩并没有怀疑,那几天,是她觉得一生中最开心的几天,因为一回头,总是能看到他的身影,心里就感到莫名的安心。 没过几天,何云还是找了回来,文亦琛离家出走后,她急的发疯,回来后到处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还是给朱老师打了电话,找到了苏静,她被逼得没有办法,最终还是吐露了文亦琛的行踪,为此润生差点和她闹翻。 “放心吧,没事儿的。”文亦琛临走时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轻声说。 润生点点头,她相信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就是有这样的直觉,他一定会做到的,一定不会再离开自己,的确,文亦琛没有食言,回去后也不知道怎么和何云谈的,最后他留了下来,新学期开学时,他又出现在了班级上。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无声地微笑,那时的她只觉得,连呼吸的空气里都是幸福的味道,处处都散发着令人愉悦而令人心慌的气息。 如果不是高考的失利,如果不是卿家来人后肖小晴盛气凌人地来家里大闹一场,将现实的残忍和无情赤裸裸地摊开在她的面前,润生觉得,她一定可以就这样一直和文亦琛幸福下去,他们会一起上大学,毕业后会一起找工作,她会是一个贤惠的女友,为他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甚至,他们很有可能会结婚,然后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宝宝。 但是,生活中没有这么多的如果,润生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瞬间苦涩的味道刺激得她差点流下泪来,她很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回到过去了,这辈子,她是找不回那种幸福了。 自从文氏和卿氏正式建立了合作关系,展开了对欧树的联合收购后,润生就没有再见过文亦琛了,去要和文氏的人面谈时,她也是都交给了罗欣怡,尽量避免出现在文氏,仿佛这样一来,两人就可以再也不用产生交集了一般。 文亦琛也没有再来找过她麻烦,像是突然就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她也只能从电视上或是杂志上,得得到寥寥几笔他的消息,一切像是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这让润生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 周末的时候,她中午十二点给凌墨打电话,他明显还没起床,声音里都透着睡意,听出是她的声音后仿佛有些意外:“你很少主动找我的。” “昨天董事会上的事情我知道了,谢谢你帮我顶住欧树这个案子的压力,没让肖小晴把这个案子转移给卿离。”润生站在卧室阳台上,阳光明晃晃地照过来,晃得她眯起了眼睛。 他哦了一声:“原来就为这个啊,你大可不必这么客气,我们是合作关系,你倒霉了,我也落不到好不是?” 润生默了默,心里很清楚,其实凌墨可以不必这样做的,因为这是她的问题,是她没有及时处理好欧树的事情,才给了肖小晴可趁之机。 凌墨在那边也安静了几秒,然后又笑:“你要谢我也可以,请我吃饭吧。” “好啊,你定好地方后给我说。”润生答得挺干脆的。 “那下午我来接你。”他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傍晚的时候凌墨来接她,上车后她就问:“去哪儿吃?” 他只是神秘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周末的黄昏,交通塞得一塌糊涂,他们夹在滚滚车流中,简直是一步一挪。润生觉得奇怪,又问:“我们去哪儿啊?” “超市。”凌墨眼睛看着前方,轻飘飘地丢了一句。 她更奇怪了:“去超市干吗?” 他答:“去买菜,回家你做我吃。” 她白了他一眼,“凭什么啊?” 他慢条斯理地宣布:“今天我生日。” 她不信,他腾出只手,取出身份证拿两只手指夹着,她接过去一看,竟然真是这一天。 润生无语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做饭,不会做,你带我去超市也白搭。” 凌墨嘿嘿笑了一声,“我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吗?事先肯定是调查清楚了,你不喜欢在外面吃饭,只要有时间,都是回家自己做着吃,哪能不会做饭?” 润生:“……” 结果去了超市后,他们又买了整套双立人的厨具,一系列锅碗瓢盆,不同的碟子和碗,还有大小砧板跟不同种类的专用抹布——因为到了凌墨才告诉她,他现在住的公寓厨房里什么都没有。 气得润生差点扭头就走。 买完厨房用具后,又去生鲜区买菜,这时润生才发现凌墨有多挑食,这个不吃,那个不喜欢,扶着购物车站在一溜长长的冷柜前,那模样简直像古时的皇帝,面对三千佳丽还挑三拣四。她不理他:“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炒两个小菜就行了,鸡肉吃不吃?宫爆鸡丁好不好?” 不等他答话,她弯下腰去准备买一些那种已经拌好的鸡丁,拿回去只要用油炒一炒就可以吃了,简单又省事,却不料凌墨在后面抗议起来,说她太敷衍自己,这种菜能入口吗? “那你要吃什么?”润生无奈地起身转头看了他一眼,“我平时就这么打发自己的。” “牛肉,我要吃泡椒牛肉丝。” 她想了想,发现这道菜自己还真会做,只好又去给他选牛肉,耳畔有一缕鬓发松散,滑了下来,从侧面看去,她睫毛很长,弯弯像小扇子,下颏的弧度柔美得不可思议,嘴角微微抿起,神情专注而认真,倒真的像是下班来买菜的年轻家庭主妇,凌墨扶着购物车的推手,一时走了神。 “还吃什么?”她选好了牛肉,转头又问他。 “菜心吧,清炒菜心。”看着她,他突然轻轻开口。 润生点点头,又去了放蔬菜的菜架去挑菜心,超市的货架菜叶青翠整齐,瓜果缤纷排列,货架顶部的橙黄灯光一打,颜色绚烂似广告图册,每一张都赏心悦目,连菜心在灯光下都像碧绿的翡翠花束,她认真地选着,并不去挑那种最好看的,而是用指甲时不时在菜茎上掐一掐。看见凌墨疑惑的眼神后,她才解释道:“要选嫩一点的,用指甲掐一下菜茎,掐不动的那就是老了。” 凌墨静静地听着,其实他这辈子也不见得有机会或有兴趣再来买菜,她弯腰将两捆菜心放到购物车中,菜叶上刚刚喷过水,有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凉凉的。翠生生的菜心用红色的塑料圈系住,红绿交映,十分好看,好看得不像真的一样。 结完帐后,他们一起推着车将一大堆东西都放上车,润生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让他先等一等,说自己有东西忘记买了,就转身急匆匆走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提了一盒蛋糕,他愣愣地看她,却见她朝自己笑:“水果慕斯蛋糕,我选的草莓味的,可以吧?它们家的蛋糕我高中时就十分垂涎了,不过那时觉得挺贵,很少买来吃。” 凌墨用微笑掩饰了自己刚刚的情绪,“你这是假公济私啊?” 润生哼了一声,并不理他。 车开出停车场时,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了,长街两侧是辉煌的灯火,仿佛两串明珠,熠熠地蜿蜒延伸向远方。夜色温柔得像能揉出水来一样,润生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突然感觉到困意袭来,就那么睡了过去。 等凌墨叫她时,车已经开到了他新公寓的地下停车场,由于东西太多,他又去物管借了一个推车,才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推上楼去,她要帮忙,但是他却坚决不让。 进门后,润生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才发现这套公寓地段很好,典型的闹中取静。疏疏的公寓楼之间隔着大片大片的草坪与绿树,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段,忽然见到这样开阔的绿地简直令人觉得穷奢极欲。他住六楼,已经是公寓的顶层了,房子并不甚大,大约不到百个平方,收拾得十分整洁,可以看出典型的单身男人住家气息,玄关处连拖鞋都没有多余的一双。幸好已经时夏天,她脱了鞋后就那么光脚踩在地板上。 她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住这样的公寓,但是一个人,总会想要这样一个地方吧。不大,装潢亦简洁,只属于自己的空间。 润生不由脱口而出:“没想到你会住在这里。” “怎么,觉得我一定会住在别墅里吗?”凌墨并没有转身,而是在厨房里将买好的东西都拿出来,“肤浅,生活的品质在于精,而不在住多大的房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也不觉得渗人。” 他客厅里的沙发黑色绒面发着幽蓝的光泽,十分舒适,人一陷进去就像没了骨头。她窝在里面不想动弹,盘膝而坐,舒服得眯起眼睛:“我就是要住那么大的房子,不然让别人以为我有钱不会花,得多替我着急啊,还不可着劲儿地来想办法来替我花。” 凌墨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哭笑不得,“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逻辑。” 润生笑了笑,并不继续往下说了,觉得还是不要无端毁了他生日的好气氛。于是就起身来厨房看他收拾好没有,准备开始做饭。 等肉已经拌好,下锅油四溅开来时,才发现没有买围裙,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条华伦天奴新款的裙子,咬牙切齿:“凌墨,你要赔我……” 他在一旁笑得喘不上气,忙点头,“赔,赔......” 然后他又想了一下说:“要不要我去拿件衣服给你挡一下?” 润生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反正已经毁了,就不要再糟蹋你的衣服了。” 于是继续炒菜,没过一会儿,两菜一汤就出锅了,泡椒牛肉,清炒菜心,还有国菜西红柿鸡蛋汤。 他拿出事先倒在醒酒器里醒着的红酒,然后倒在玻璃杯里,润生轻轻晃了晃酒杯,赞道:“好酒。” “一个朋友送的,他自己酒庄酿的酒,邀我休假时去他那酒庄参观,你有兴趣吗?一起?”凌墨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嘴里,只觉得很香,很嫩,牛柳细滑。他从来没吃过这样细滑的牛柳,只觉得好吃。 润生微微笑了笑,“到时再说吧,我不一定有时间休假。” 凌墨也没有勉强,转移开了话题,两人一边吃着,就将酒喝了一大半,他没有想到润生这么能喝,差点不是对手。最后吃了很多菜,连润生都吃了两碗米饭,吃得太饱,她靠在椅背上感叹:“好久没有这样轻松地吃过一顿饭了,真好。” 他也觉得好,这一刻的时光,真好。在薄薄的酒意微醺里,是真的好。 吃完饭后又吹蜡烛,润生关上了所有的灯,屋子里只有蛋糕上烛光摇曳,她笑容甜美如同广告:“许个愿吧。” 他突然觉得有点上头,那红酒的后劲渐渐上来了,在微微的眩晕里他哧一声就吹熄了蛋糕上的蜡烛。 顿时一片黑暗,他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渐渐可以分辨出她的轮廓,就在沙发的那一端,落地窗外有清冷的夜色,或许是月光,或许不是,淡淡的灰色,投进来,朦胧得让人能看见她的影子。眉与眼,并不分明,可是是她,明明是她。 “我去开灯。”他听见她的声音,然后有一点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不知是什么香水的味道,他分不出来。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这一刻,有些莫名的感伤。 灯已经亮了,她说:“生日快乐!”取出一只长长的盒子,可能是刚刚在商场取蛋糕时买的。 凌墨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条领带,蓝底细纹的,是他喜欢的颜色。 第十七章 润生清晨醒过来时,盯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花了十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她猛地翻身坐起来,身上的毯子就滑落在膝盖处,而凌墨就睡在另一侧的沙发上,什么都没盖,就伏在沙发上,一只手还垂在沙发边,身上的衬衣早已皱得像咸菜,胡乱枕着一只抱枕,怀里还搂着另一只抱枕。 她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努力去回忆昨晚发生的事情,怎么就直接在这里睡着了。 昨天两人吃了蛋糕后,又继续喝酒,那瓶红酒喝完后觉得不过瘾,又开了一瓶,一边喝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那样。 润生觉得自己很久都没有这样放松地和人聊过天了。 后来她不知不觉就醉了,躺在沙发里再也起不来,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给自己搭了一条毯子,再然后,她就不醒人事了,润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犹自穿着的衣服,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自己没有酒后乱性。 她轻手轻脚地起来,凌墨睡得很沉,最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叫醒他,到玄关提着鞋就准备离开,刚要开门,就听见背后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你不告而别是怕我要你负责吗?” 润生一回头,就看见凌墨已经坐了起来,盘着脚单手撑着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只是不想扰你清梦而已。”她两手提着鞋,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说。 “现在我醒了,不算扰我清梦了,这里不好打车,等我换件衣服出来送你。”凌墨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朝卧室里走去。 润生只好又放下了鞋,回到沙发上坐着,看见茶几上昨晚剩的碗还乱七八糟地放着,便站起来将碗收拾到了厨房里,用水泡上。 “你不用管,待会儿我叫钟点工来打扫就是了。”凌墨换了衣服出来,看见她在厨房里准备洗碗,就笑了笑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听他这么说,她只好洗了手走出来,见他已经换了衣服,休闲的白t恤白长裤,很少有人穿白色的能像他这样好看,润生有一瞬间的失神,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玉树临风这个成语来,然后她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凌墨奇怪地看她:“你笑什么?” 润生连忙摆手表示没什么,她怎么可能告诉他,原来高中时,苏静和她都最喜欢嘲笑那些穿一身白的男同学,笑他们穿的像傻瓜一般,还自以为风度翩翩。 当然在凌墨身上却看不到那种傻气,他穿白色还挺好看的。 她不肯说,凌墨拿她也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地摇摇头,拿上车钥匙后,两人就一起坐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凌墨将她送到家门口后,就掉头离开了,润生回去洗了个澡,然后呆呆地躺在床上,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心里突然有些懊恼,他们之间似乎不该这样走的太近,对两人的合作来说终究是无益的,她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准备发送出去,但是指尖划过发送键时,却又犹豫不决,想了半天,还是删除了这条信息。 没必要这样矫情,以后他再约自己时,懂得适度拉开距离就好了,润生抱着松软的枕头,闭上眼睛时这样想着。 和文氏的联合收购刚展开不久,就传来一个坏消息:蓝星已经从几家私募那里收购了欧树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绕开了欧树的管理层,赤裸裸的敌意收购,几乎已经成功。 罗欣怡给润生汇报这个消息时,脸都白了,因为蓝星收购欧树股份的价格,只比他们定价每股多了3块钱,卡的十分的准,而这个定价,他们做出来后,还没来得及找文氏讨论,还有它收购的这部分股份,正好也是他们准备拉拢的那部分股东,要说是巧合的话,这巧合未免太过蹊跷了。 润生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食指和中指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把组上所有接触过方案的人都叫到会议室外面,我有话问他们。” 罗欣怡惊了惊,“老大,你的意思是我们中间有人泄密?” 润生皱了眉:“我现在也不知道,问过就知道了。” “可是会不会是文氏那边泄露出去的,只怀疑我们自己的人是不是说不过去?”罗欣怡有些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后说。 “先排除我们自己的问题吧,那样才有资格去责问别人。”润生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有点心力交瘁地开口,欧树的收购,从开始到现在,就一直问题不断,从没消停过。 将人全部召集齐后,润生简单明了地宣布了她怀疑有人泄露了方案内容,然后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盘问曾经经手方案的人,其实并不多,一共四个人,就是负责审核的罗欣怡,负责做计划书的佳佳,还有财务审计和法务。 她问的问题也很简单,就是你最近在做什么工作,工作时长,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之类的问题,问道佳佳时,又多了一个问题,你最近回家加过班吗? 佳佳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摇了摇头,这几天她都是在公司里熬夜加班,没有把工作带回家去过,刚回答完,她又突然想起来,前天做完计划书,要发给罗欣怡审核,而她正好不在公司,就让自己将计划书发到她的私人邮箱里去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就看了罗欣怡一眼,果然见她脸煞白,像是正好也想起了这茬儿。 润生打量了她们二人一眼,然后让其他两个人出去,留下她们在会议室里,直截了当地开口:“你们谁说,还是准备让我查你们的私人信息?” 被人这样直接怀疑的滋味并不好受,佳佳听了就有些气愤,“你凭什么就觉得是我们的问题?” “他们两个都没有问题。” “其他人没有问题,就是我们的问题了?”佳佳越想越气,简直觉得自己该摔门而出才对,自己也就算了,罗欣怡跟了她这么久了,她翻起脸竟然也是毫不留情的。 “这个定价文氏那边的人还不知道,蓝星的人下手这么狠准,没有确切的消息他们做不到,所以消息只可能是我们内部泄露出去的,刚刚我问你有没有回家加过班时,你很肯定说没有,但是之后眼神却又转向罗欣怡,说明你肯定想起什么了,”润生坐在那里,冷冷地开口:“所以问题肯定就是出在你们身上了,怎么,还需要继续吗?” “老大,你们别争了,前天佳佳把计划书发到我邮箱过,是私人的邮箱。”罗欣怡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但是我没有泄露过计划书内容出去。” 润生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你没有泄露,不代表没有人通过你泄露,前天你是在家里吗?” “没,没有,”罗欣怡有些忪怔,“我是在我男朋友那里。” “把你的电脑交给技术部,等结果出来再说。”润生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开口。 罗欣怡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佳佳在一旁气得要死,平时罗欣怡那样帮她,结果一出事她就这样态度,真是让人寒心,但是无奈罗欣怡什么也没有说,她也不好跑出来抱不平,只得抱着手坐在那里,心里却堵得难受。 下午的时候技术部那边就给了结果,罗欣怡的电脑调出操作记录后,发现前天电脑的操作活动中,有几次可疑的动作,两次是复制文件给u盘,六次是登陆邮箱并发送文件,这简直是铁证如山。 罗欣怡接到通知后,就一个人傻傻坐在那里,眼泪噗噗往下掉。 佳佳似乎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陪着她站在那里,默默地将纸巾递给她。 “罗欣怡,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润生看了罗欣怡一眼,然后就朝会议室外面走去。 罗欣怡拿纸巾用力擦了擦眼角,深吸了一口气,跟在她身后就出去了。 “你是不是傻?”进了办公室后,润生将手上的文件袋狠狠地丢在桌上,冷声开口:“你明知道我们最近在和文氏一起做联合收购,还不知道避嫌,怎么,几天不见面要死啊?” 罗欣怡怔怔地看着她,“你早就知道了?” “那是你的私生活,我并不想过多干涉,因为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处理的很好,”润生瞟了她一眼,“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我对你的判断有差错。” “那天是他的生日,他缠了我半天,让我陪他过生日,”罗欣怡的眼泪一下就溢了出来,“之前一直加班,我们确实也好几天都没打过照面了,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他了,根本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对我,我们原来就说好了,不会打听干涉对方的工作的。” “你看人眼光这么差,以后亏不死你,”润生雪上加霜地说,“他说什么你都信,这个节骨眼上,还一定要你去陪他过生日,这摆明了居心叵测,就你还傻傻地上钩。” “老大,你真的相信不是我做的?”罗欣怡有些泣不成声。 “别废话了,还不去想办法补救,不行的话报案,把电脑送去公安局做指纹检测。”润生坐到椅子上,恨铁不成钢地看她,“做女人要精明一些,投入和产出都要算清楚了,不管谈恋爱还是结婚才不会吃亏,赶快去平仓止损,趁现在还能全身而退。” 罗欣怡听了转身就朝外跑。 第十八章 罗欣怡刚走,润生就接到上面要开会的通知,让她把当事人一起带上,很明显,这次会议是专门为欧树收购计划方案泄露的事情召开的,她盯着邮件看了一会儿,心里冷笑了一声,上面得到消息这么快,而且还这么迅速地作出了反应,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个人选,除了肖小晴以外不作他想。 她抿了抿嘴,皱起了眉头,欧树这个收购案对于集团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案子,只是做成后对市场的占有率来说会有些好处,肖小晴这样大动干戈地来针对她,看来还真是有些急了,卿隆平那里对卿可可回来的事情一直不松口,卿离也这样不温不火的,于是她就开始像疯狗一样,准备咬着自己不放了。 润生理了理自己的裙子,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才通知了佳佳,两人就朝十二楼的会议室去了,果不其然,进去就看见肖小晴,卿隆武还有法务部和人事部的人,已经坐在了那里等她们,她不由挑了挑眉,阵仗还弄的挺大。 “说说吧,这次计划方案泄露具体是什么情况?”她和佳佳刚坐下,肖小晴就冷冷地问。 “没什么情况,就是一个同事不小心被人偷了电脑,那个人盗取了她的文件信息,所以才把方案泄露出去了,我怀疑是蓝星那边的人下的手。”润生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 佳佳则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没有想带她会这样替罗欣怡开脱。 “你怎么知道是被盗取,而不是有人故意泄露的消息呢?”肖小晴冷笑了一声,“我看是有人故意包庇下属,编造出来的一套谎言吧,蒙谁呢?” 润生坐在那里,双手交叉,十分平静地开口:“我已经找技术部的同事问过了,她的电脑登陆的邮箱地址并不是她的,而是另一个人的,再说了,要是她自己做的,不可能会把自己私人电脑交出来,不经过她的同意,我们也无权查员工的私人物品。” “她又不傻,怎么会用自己的邮箱发送邮件,那不是一查就查出来了吗?所以当然会用其他人的邮箱去发送了,而且我调查过了,罗欣怡的男朋友就是蓝星的项目经理,这件事明明就是他们串通好了的,你就不要在这里替她开脱了,有意义吗?”肖小晴一副早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说道,眼中带着一丝得意。 “他们就算是恋人关系又怎么样?这就能代表罗欣怡一定会和他串通一气吗?肖总,你有证据吗?”润生神色淡淡地开口:“我已经让她回去取证了,必要的话,可以报警让警方来介入调查还她清白,作为她多年的上司,我对她的人格没有一丝怀疑,也希望公司能给她一些时间将事情说清楚。” “你这是强词夺理,”肖小晴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桌子,正准备接着往下说,却突然被卿隆武干咳一声打断了。 “肖总,先别急着下定论,我看我们还是先听听技术部的同事怎么说吧。”他看向门口,轻声说道。 肖小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门口,不由就愣住了,因为凌墨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份资料。 润生回过头去,看见他后也怔住了,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听说大家都在这里,我就把上午项目部拿过来的电脑分析给你们送过来。”凌墨大步走了进来,神色轻松地说着,“从那位同事电脑里的邮箱登陆操作可以看出来,这应该是两个人的操作记录,因为他们使用电脑的习惯根本就不同。” 肖小晴听后脸色就一沉,嘴角扯出一抹干笑,“凌总,你的理由未免有些牵强了吧?罗欣怡大可以把电脑给她男朋友,让他来操作就是了。” 凌墨摊了摊手,有些无辜地说:“我只是把技术部的意见带到,你们要怎么判断和决定,要看你们自己的了,我不参与任何决断。” 说完后,他却有意无意地看了肖小晴一眼。 肖小晴肺都要气炸了,这摆明了就是施压,还拿那些可笑的分析记录来说事,那些东西能代表什么?只要有心,白的都能说成黑的,他凌墨这是摆明了要帮欧阳润生啊,等等,他们什么时候联合在一起的?她恶狠狠地看向润生,见她倒是一副镇定自若地表情,似乎对凌墨这样的举动并不奇怪,再看向卿隆武时,却见他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讶,似乎很讶异为什么凌墨会这样做。 看到他这样的表情,肖小晴心里稍定,只要他们没有达成什么协议就好,那么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要是凌墨站在卿隆武那边去了,她在公司要面临的处境可就真的难了。 这时,刘秘书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来,在润生耳边言语了几句,润生听完后,就抬起了头,“刚刚得到消息,罗欣怡已经掌握了证据,证明是她的男友背着她调取了电脑上的资料,她已经报警了。” “哦,是这样吗?”卿隆武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那事情不就真相大白了,以后还要引以为戒啊,公司应该安排一个学习风险意识的培训,避免今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肖总,你觉得呢?” 肖小晴冷哼一声站了起来,“还是先看看警方怎么说吧。” 说完后,她就快步离开了会议室,路过凌墨身边时,特意向他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凌墨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一场来势汹汹的问责会就这样拉下了帷幕,剩余的人也陆续离开了会议室,润生缓缓地站起来,手心里都是汗,要不是罗欣怡及时的报警,声称已经掌握了证据,今天的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样收场,因为她还真不确定,肖小晴是不是会买凌墨的帐,放弃这次好不容易得来的打压她的机会。 而卿隆武,自己要是没有了利用价值,她十分肯定他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弃车保帅的决定来。 站起来走了两步,发现佳佳还傻傻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刚出社会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咄咄逼人的三堂会审,吓到了也是正常,润生心里突然有些不忍,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开口:“走吧,没事儿了。” 佳佳像是才回过神来,肩膀抖了一下,点了点头,默默地跟在她后面离开了会议室。 刚走出来,手机就滴滴响起,润生低头一看,是卿隆武发过来的,让她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润生无奈,只好让佳佳先回组上,自己则转身去了卿隆武的办公室。进去后,就见他坐在真皮沙发上,正将刚烧开的水淋在面前茶盘的紫砂壶上,听见她进门的声音后,就缓缓开口:“润生啊,你最近的表现可真是让人失望啊,欧树的案子拖了这么久不说,这次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润生表情淡淡:“我要是不保罗欣怡,肖小晴才不会放过我,她会借罗欣怡的事情,把我彻底打下去,只有罗欣怡没事了,我才能没事。” 卿隆武哼了一声,端起紫砂壶,将里面的水又淋向旁边的杯子,“还不是你御下无方,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还让人抓到把柄,这次要不是凌墨站了出来,你以为你们能脱的了身?这种事情,想怎么说都可以,肖小晴要是铁了心往你身上泼脏水,你这个故意泄露公司机密的罪名逃得掉?” 润生没有作声,确实,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肖小晴肯罢休一是罗欣怡声称有了证据,还有就是看在凌墨的面子上,如果不是他,今天恐怕善了不到。但是这样,无异于也让人知道了她和凌墨的关系不简单。 “你和凌墨,是什么情况?”卿隆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试探地问道。 “没什么,他在追我而已。”润生若无其事地说。 卿隆武手一抖,热水差点烫到自己,他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 “首先,我不喜欢他,也不想利用他,如果让他知道了我接受他的追求,只是为了利用他,他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很可能会翻脸不认人,我们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而我就算没接受他的追求,他只要对我还有兴趣,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他就会能帮一把是一把,不会见死不救,对于我们来说,有,总比没有要强吧?再者,你觉得凌家会接受我这样身份的人吗?知道了凌墨追我的行为后他们会不制止吗?那样一来,就算我和凌墨在一起了,还有用吗?” 润生冷静的回答让卿隆武微微有些发愣,是啊,她分析的一点错也没有,刚刚是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没有考虑周全,只是,凌墨应该是大多数适龄女人心里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吧?面对他的追求,她都能这样冷静地计算得失,这样的润生,突然让他心里生出一种不安来,她想要的,会不会比自己想的更多呢?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了,还有一大堆事要善后。”润生看了他一眼,心里清楚他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但是,没有办法,这是唯一能掩饰她和凌墨之间关系的说法,反正她和卿隆武,从来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且她也能肯定,就算卿隆武知道了她有野心,以他的自信程度,一定觉得能有把握控制自己,所以,暂时他不会对她有什么动作的。 果然卿隆武想了一会儿,就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她什么了。 润生出来后顺手带上门,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人啊,就是容易高估自己,一旦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那么,离失败还会远吗? 第十九章 罗欣怡披头散发地跌坐在家里,屋里的东西都乱七八糟地散落着在地上,黄有仁刚刚才过来大闹了一场,他估计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真的报警吧?两年的感情,就这样被检验地清清楚楚,她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手机响起来,罗欣怡有一刻不争气地希望是黄有仁,但是很快绝了念想,因为铃声是她工作专用的手机的。 话筒里传来润生的声音:“罗欣怡,回来加班。” “现在吗?”罗欣怡抬手看了看手腕,表的时针已经指向了12。 “对,就是现在,我在公司门口等你。”润生毫不客气地说。 罗欣怡只好赶紧洗了把脸后就奔去公司了,爱情已经没了,工作不能再没了,不然自己真的是撞墙的心都有了,到公司门口时,却见润生大咧咧地将车就停在大门口,引擎盖上堆了一大堆资料,正笑嘻嘻地和门口的保安抽着烟,不知在聊什么,挺投机的感觉。 怪不得保安没有把她赶车,平时这门口是不让停车的。 看见她后,润生就将烟头灭了,朝她挥挥手:“罗欣怡,这边,把资料抱上,去我家。” “去你家?”罗欣怡十分惊讶,“为什么啊?” “公司今晚两点要停电,你觉得我们今晚两点能结束?”润生白了她一眼,径直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 罗欣怡哦了一声,垂着头,将资料抱上后坐到了副驾去。 润生将她领回家后,将钥匙朝茶几上随意一丢,然后转头看了她一眼,“你困吗?” 罗欣怡老老实实回答:“困。” 润生嗯了一声,招呼她跟自己上楼,进了卧室后,打开衣柜门拿出一套新的运动短袖和短裤,扔给她:“把衣服脱了。” 罗欣怡:“......哈?!” “换上,上楼左转第一间房,有个跑步机,先去跑个五公里。”润生抱着手,看她磨磨蹭蹭,挑了挑眉,“你动作再慢一点就多加一公里。” 罗欣怡赶快迅速换上衣服,连滚带爬朝楼上跑去,按她说的推开左边第一间门,确实看见房间里有台跑步机,有一面墙都是镜子,旁边还有一台踏步机,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她赶紧跳上跑步机就开始跑了起来。 润生已经换好家居服,来到她旁边,看了看她设置的数字,讥讽地开口:“你游尸呢,这么慢。” 说完就伸过手将速度从5.2迈每小时,提升到了7迈每小时,罗欣怡跑完的时候,直接跪在地板上了。 润生走过来扔给她一条毛巾,问:“累吗?” 罗欣怡已经说不出话,直点头。 结果润生听了后又把她拖到了泳池去,逼着她不间断地游了三个来回,直到她趴在泳池边上流眼泪。 “还累吗?”润生站在岸上,抱着手问。 罗欣怡忙摇手,“不累了。” 于是两人就到书房去干活,润生去冲了两杯咖啡进来,就看见她坐在电脑前抹眼睛,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你就这点出息。”润生将咖啡往她身边一放,白了她一眼。 罗欣怡一边抽泣着一边说:“我以为我们会结婚的,我妈都催了我好几回了,说女孩子不能太晚生孩子,身体恢复的慢,她要是知道我和黄有仁掰了,不提着刀冲过来劈了我才怪。” “你到底是失恋难过还是担心你妈的问题?”润生听她说完后哭笑不得地问。 “我又难过又担心不可以啊?”罗欣怡哭着说。 “好,给你三分钟,三分钟后收起眼泪干活。”润生低头看表,开始计数。 “其实我也不是多难过,就是不甘心,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罗欣怡哽咽着说。 “活该,谁叫你没眼光,居然看上了这么个渣男——两分钟。” “那现在怎么办呢?我一定要和他打官司吗?这种案子,就算报案了也不见得能拿他怎么样吧?”罗欣怡担忧地问。 润生眼睛看着手表,不屑地开口:“这种小白菜也值得我们花时间打官司?叫你报警只是为了表个态,好给公司那边一个交代,不然怎么过法务那关?还有一分钟,好了,准备开工,别磨磨蹭蹭黏黏糊糊的像个鼻涕虫。欧树的后续方案,我明早就要。” “这个案子还要继续吗?蓝星出的价格太高了,文氏那边不会同意这么高的价格的,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欧树的期望值,我们这边也是一样,上面不会通过的。” “我要你做你就做,那么多废话,”润生开口,脸上神情莫辨。 罗欣怡只好领命,却又觉得无比挫败,这段时间花了太多时间在计划书上,但是又有哪一份是真的投入实践了的呢?真是够了,哪天也许该去庙里烧烧香,自己这段时间不顺得紧啊,她这样想着。 第二天清晨,罗欣怡醒来时却没有看见润生,她擦了擦自己嘴边差点流出来的口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下了楼,却还是没有在客厅发现润生的踪影。 罗欣怡摸出手机,正准备给她打一个电话时,却听见门口有动静,抬眼望去,就看见润生穿着运动服,大汗淋漓地走了进来。 “醒了?冰箱里有面包和牛奶,早餐交给你了,我去洗澡,吃了饭后一起去文氏集团。”润生一边朝楼上走去,一边说着。 “咦?还真的有戏?”罗欣怡吃惊地问。 润生没再搭理她,洗了澡出来后,就看见早餐已经做好了,培根鸡蛋三明治,蔬菜沙拉,还有一杯橙汁,她径直走过去,拿起三明治吃了一口,点点头:“手艺不错啊。” 罗欣怡怔了怔,低下头小声开口:“原来工作太忙了,没太多时间陪黄有仁,就想着在早餐上补偿他,专门去学了怎么做早餐和营养搭配的。” 润生没吭声,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餐,然后又听见罗欣怡轻声说:“老大,谢谢你,我知道你昨晚是为了让我没时间去想那些糟心事,才故意让我来加班的,出了这样的事,你还能这样帮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润生叹了口气,“好了,别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以后找男人眼睛擦亮点,公司那边呢,虽然现在没说什么了,但是欧树这块饼必须啃下来,这样才能证明我们的清白。” 罗欣怡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连忙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接着就去了文氏,这次来文氏和上次截然不同,姜西异常的好说话,看了她们的方案后,竟然点头表示没有问题,愿意继续配合卿氏对欧树展开收购,整个方案的通过,前前后后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出来时,罗欣怡都还晕晕乎乎的,有点不敢相信这件事会这样的顺利。 润生则淡定得多,她站在门口,转身抬头看了一眼文氏集团的办公大楼,想起昨天下午给文亦琛打去的那个电话,心里不由沉甸甸的,他确实说到做到了,但是自己呢?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知道自己不该打那个电话,但是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去求他,要是没有出罗欣怡这件事还好,失败了就失败了,她还承受得起这次失败,可是却偏偏又出了方案泄露这件事,肖小晴会一直抓住这个把柄,只等她稍不留神,就会拿这件事将自己逼出公司,所以,只有欧树的收购成功了,她才有翻身的可能性,而欧树收购现在成败的关键,就在文氏身上了。 卿氏集团肖小晴的办公室里,她黑着一张脸,听着下面人的汇报,听完后就忍不住将手里的水杯扔了出去,杯子撞在墙上后立即四分五裂,里面的水也跟着四溅开来。 “我就知道,欧阳润生就和她妈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一样,仗着一张狐狸精的脸,就会四处勾引男人。”她摔完杯子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卿离才轻轻开口:“妈,您消消气,这样的事情,是我们也没办法去控制的啊。” “你还有脸说,要是今天凌墨追求的是你,我会这么糟心吗?”肖小晴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不顾外人在场,就这样嚷开了,“你能让凌墨喜欢上你的话,今天他就会站在我们这边,那卿隆武和欧阳润生还能猖狂到现在吗?还不早就被我踩到泥里去了。” 卿离的脸顿时煞白,眼里含着泪,不再作声了。 “她以为仗着凌墨喜欢她,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了?”肖小晴哼了一声,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凌家能接受一个私生女做自己的儿媳妇吗?做她的青天白日梦去。” 第二十章 半夜,润生睡的很不安稳,梦里像是突然有冷风透进来,她冷得蜷缩起来,恍恍惚惚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她趴在课桌上睡的香甜,文亦琛会用温暖的手指轻轻拨开她的额发,趁人不注意时,他还会偷偷地亲吻她,梦里有淡淡的夏日花香气息,还有清凉的薄荷香气,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突然手机铃声大作,惊醒了她,拿过手机一看,是文亦琛打过来的,她顿了两秒,还是划开了接听键,电脑那头响起他低沉悦耳的声音:“我在你们小区门口。” 她愣愣地挂了电话,抱着脚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十分艰难地换上衣服,朝小区门口走去,远远的就看见他的那辆宾利停在门口,他斜靠在车身上,低头含着一支烟,正在点烟,打火机明亮的火光在夜色中将他清俊明隽的脸清晰地映照出来。 将烟点燃后,文亦琛抬起头来,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她,然后轻轻笑了一声:“你愣在那里干嘛?上车。” 他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带司机,润生慢慢挪步过去,坐上了副驾,然后他就开车带她离开了小区。 车行驶上了绕城高速,宽阔的道路上似乎只有他们一辆车在飞驰着,两旁的路灯飞快地朝她身后掠过,她心里有些隐隐不安,却没有问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感觉自己既有些明白,却又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不要明白,这样,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她鸵鸟地想着。 文亦琛也没有讲话,只是安静地开着车,没过多久,他就在前方一个出口下了高速,然后重新绕进了一个小区里,这里是文氏新开发的高端别墅区,里面全是按照四合院形式建造的,他径直将车开进小区,停在了一个院子门口。 这是一个十分宽敞的院子,两进的格局,大门进去后的院子中央种着一架葡萄,下面摆放着一套木质的旧式桌椅,润生呆呆地站在那里,他在身后含笑:“我答应过你,终于能够办到。” 当年她的一句玩笑话,可是他真的做到了,这么多年,他没有忘记,给她盖了大房子,围了大院子。只因为她原来说过,想要一个大房子,有院子的那种,可以养些小鸡,小鸭,在后院种一架葡萄。然后生几个孩子,夏天的晚上他们在葡萄架下吃饭,冬天的时候可以看着他们满院子撒欢地跑着。 他当时只是含笑听着,深冬一点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额头,轻浅跃动,那时,两个人都以为,彼此一辈子也不会分开。 润生慢慢地蹲在了地上,用手捂着脸,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明明知道是回不去了,明明知道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可是却这样的清醒,疼痛,这样一点一点的侵袭而来。 是她先放弃的两个人的爱情,是她先选择的转身离开,到了现在,又让她如何面对他这样的深情?她怎么还有资格去接受他的感情呢? 他走过来,也蹲了下来,从后面搂住她,她没有动,他将脸埋在她背上,她还是那样瘦,肩膀单薄得让人觉得可怜。隔了这么多年,他也能知道,那是她的味道,他记得。 “润生,回到我的身边来。”他的声音很低,“我一直都在等你。” 文亦琛把她送回去后,她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那座房子的影子,还有他说的那句话,也一直在她耳边回响,真的可以回到过去吗?可以重新开始吗?她似乎开始正式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当然可以了,你还在纠结个什么劲儿啊?矫情。”苏静坐在酒吧里,手里端着一杯轩尼诗新点,受不了地翻了一个白眼,“既然你心里还有他,他心里也还有你,干嘛还扭扭捏捏的?当然是抓紧时间在一起啊,人生苦短,最重要的是要活在当下。” 她刚从美国飞回来,落地后就打电话将润生拖了出来狂欢,这个女人在美国待的时间长了,也学了那套自由豪迈的作风,说话做事都十分随性,听了润生讲了最近和文亦琛之间发生的事情,就急忙劝她接受他的感情,不要拖泥带水的了。 “说起来容易,但是发生过的事情已经改变不了了,那始终是我们之间的一根刺,卡在那里,拔出不来,也咽不下去。”润生苦笑了一声,摇头说。 “说不定只有你将它当一根刺了,人家文亦琛根本没有在意,”苏静盯着杯子里橙黄的液体,缓缓地说:“我可是知道当初你走之后他的状态的,根本就像是没有了魂,中途还失踪了几天,急的他妈就像疯子一样,最后据说是晕倒在了离家二十公里远的一条马路上,被临镇的一对夫妇救了,才捡回一条命来,所以啊,有句话说的对,越是看上去无情无欲的人,一旦动起真格来,就会为情癫狂,说的不就是文亦琛这种人吗?” 润生愣愣地坐在那里,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一阵揪痛,眼里也跟着蕴出一汪水来。 苏静看着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说:“给你说这些的意思,不是让你难过的,是想告诉你,你们已经彼此错过了那么多年了,还要继续这样为了一些已经过去的事情蹉跎下去吗?值得吗?” 润生闷不作声地继续喝着手里的酒,她和苏静酒量都很好,两个女人接连喝了两瓶轩尼诗才有些脚步不稳地离开,看得周围坐着的人目瞪口呆,有些想要上去搭讪的人都不由望而却步。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刚进办公室坐下,佳佳和罗欣怡就拿着一份资料来找她,她们俩昨晚在公司奋战了一夜,看蓝星的财报,从罗欣怡的表情看来,似乎发现了什么。 “我们觉得,蓝星在洗钱。”佳佳报告说,“公开年报就有很多蹊跷之处,之前蓝星的好几笔收购案,我们都一笔一笔追查了,虽然拿不到他们的财物单据明细,但是罗姐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这些被收购的公司大多数是一些资不抵债,面临破产的小公司,有的收购不久,就面临破产,很明显是大股东洗钱。” 润生沉吟了一下,“欧树并没有什么资产,我就奇怪蓝星为什么非要收购它,它们明显也不同属性的行业,还要这样敌意收购,也只有洗钱能说得通了。” “我还得到一个消息,吴树的情妇名下居然有蓝星的股份,而且他和蓝星的一个大股东最近走的挺近的。”罗欣怡接着开口说到。 “他这是很明显的监守自盗了,找了蓝星来搞垮自己的公司,好拿着钱跑路,这招,比罗欧狠多了,恐怕她到时候是怎么破产的都不知道。”润生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的宿醉让她今天都还有些不舒服。 “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们都二十年夫妻了,吴树居然可以做的这么绝,”罗欣怡咂咂嘴,感慨地说:“想不到这世上渣男还真是多。” “总监,那我们要怎么做?蓝星的目的是洗钱的话,明显是不会放弃欧树的,他们已经动手了,这样一来,欧树还有价值收购吗?”佳佳问。 “吴树这个王八蛋,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就把我们当猴耍呢,耍了还想全身而退,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吗?马上给我约罗欧,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谈,”润生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佳佳,你马上把蓝星的财报分析做出来,吴树不就仗着蓝星吗?我们这次把蓝星也搞垮,我看他还拿什么猖狂。” 罗欣怡和佳佳都点点头,然后领命离开,润生拿起电话,给苏静拨了一个过去,电话接通后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明显带着刚被吵醒的不悦,“大小姐,你也不体谅一下人家刚回来需要倒时差的难处,这么一大早的,就来扰人清梦。” “你那明显是宿醉未醒好不好,快起来,我有事找你商量,三十分钟后,在你住酒店的咖啡厅等你。”润生说完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就挂了电话朝她住的酒店奔去。 jw万豪酒店的咖啡厅里,苏静听完润生说的话后就睁大了眼睛,“你让我去找他?这不是摆明了给他机会在我面前摆谱吗?以后还不得骑到我头上来拉屎?” 苏静的男朋友是美国一家有名的对冲基金的高层,所以一想到要对付蓝星,润生第一个就想到了他,正好苏静也在a市,所以就跑来找她中间搭个线,但是她这次是和男友闹矛盾吵架才一气之下跑回来的,听润生说要她回去找他,就有些不情愿。 “我这可是给了你和好的机会哦,你也不想想,他那个位置,那个长相,不知道多少小妖精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就等你稍不留神好趁虚而入,你再这么架子端着,说不准还真的叫人挖了墙角了。”润生十分了解苏静的软肋,知道她早已经后悔跑了出来,只是拉不下脸回去,而这次她男友nike,似乎也真的有些生气,也没有主动来找她回去。 “他敢!”苏静咬牙切齿地说,心里越想也越觉得有些心虚,于是急忙站了起来,“你等等你我,我这就上楼去给他打电话。” 润生看着她的急吼吼离去的背影就笑了,摸出手机,给nike回复了一条消息:一切搞定,她正上楼去给你打电话。 第二十一章 听完润生的分析后,罗欧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望着落地窗前的人来人往出神,脸上没有震惊,也没有怒气,有的只是一丝惘然。 “罗女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挽回这一切,我们已经制定好了严密的计划,不仅能帮你和欧树度过这一劫,还能让蓝星得到它应有的惩罚。”润生看着她,喝了一口咖啡后说。 罗欧像是才回过神来,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公司叫欧树吗?” 润生怔了怔,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没跟得上她跳跃的思维。 “因为我的名字里又个欧,他的名字里又个树,所以他就取名叫欧树,当初他是这样告诉我的,”罗欧微微一笑,“你看,他当时是多么费劲心思地想要讨好我,以便能得到我父亲的资源。” 润生沉默了,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当初怎么就那么傻呢?一直想着这么多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但是我真的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能做到这个份上,他该是有多讨厌和憎恨我啊……”罗欧自嘲地摇摇头说。 “所以,罗女士,你才更不应该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让自己伤心难过,一旦蓝星得手了,你的处境会非常糟糕,别忘了,你还有个女儿,她大学还没毕业,还需要你的支持。”润生轻声地说。 说起女儿,罗欧眼里很快地闪过一丝光亮,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开口:“说吧,要我怎么配合你们,我都可以做到。” 润生点了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只有说到女儿的时候,罗欧才有了正常的思维,不然从她刚刚的反应来看,还真是有点被打击过头了,从此一蹶不振的味道在里面。 晚饭的时候,她和文亦琛说起这件事,对表示了对罗欧的同情,二十多年的真心与付出,没想到竟然换来了一个这样的结局。 文亦琛淡淡笑了笑:“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同情的,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她既然知道吴树是因为她父亲的关系才和她结婚,那么就应该明白,有一天,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离开她,早在吴树和她结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经不起任何风浪的。” 润生愣了愣,没有想到,他现在看待事情可以这样的冷静理智,几乎不带什么感情色彩,不像原来的他,虽然表面上看去冷漠,但是实际上心底却是温暖柔软的,从他悄悄收养家门口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到帮班上生病需要手术的同学筹集医药费,都可以看出来。 现在的他,大概再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吧,文氏集团的继承人,需要的是近乎冷酷的理智和自制力,那些温情的东西,只会让他无法去做一个优秀的领导者,这一点,她心里应该很清楚不是吗?自己也是抛弃了那么多的东西,才能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啊。 虽然如此,润生心里还是无法控制地涌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有的东西,一旦失去了,真的就找不回来了吗? “你在想什么?”文亦琛端起桌上的红酒杯喝了一口,见她发愣,就微微笑着问她。 他不管是喝酒还是吃饭的动作都十分的优雅,像极了那些从小就生活在规矩深严的豪门世家的公子,但是润生知道,他在大学前,都和他妈妈生活在一起,并没有接受过什么专门的教导,而他母亲,看上去也不像是知道这些礼仪的女人。 他这些年,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润生抬起头,抑制住心口的异样,轻轻一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希望后续的事情都能进展顺利,这样一来,罗欧至少可以全身而退。” 文亦琛看着她,嘴角含笑:“你倒是管的挺宽,欧树的案子你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了,我这边也全力支持你,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我反而觉得你现在眼光应该放远一些了,多花些时间去关注关注卿氏核心的业务。” “核心的业务?”润生有些疑惑地问,“卿氏最近会有什么大的动作吗?” “我们最近在非洲建立的矿产开发基地马上就完成了,这个项目很大,从生产到销售,板块也很多,我没打算自己一个人全部接下来,卿氏已经派人来找过我了,我没见,这个机会,让给你了。”文亦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 润生顿时明白了,他这是等自己牵头,谈下和文氏一起开发的单子,这个单子要是签下来了,那么功劳可还真的不小。 她举起酒杯,朝他嫣然一笑,“那就谢谢了。” 文亦琛注视着她,眼里全是深情,缓缓地开口:“润生,你知道的,我不需要你谢我,我想要的,不过是你能像我爱你一样来爱我。” 润生的心突然就像是漏跳了一拍,她没有说话了,将杯里的酒喝了一口,不自觉地抿了抿唇,这样无心的一个动作,却引得文亦琛的眼神更加深邃了。 吃完饭后,他要送她,她婉拒了,推说还要回公司去处理一些事情,他也没有勉强,亲自将她送上车,并目送她离开后,才转身上自己的车。 润生坐在出租车后排,他没有勉强送自己,这让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果他送她,那么到家的时候,她要不要请他进去坐一坐?进去之后,会不会又发生一些其他的事情?虽然现在两人表面上看来,似乎像是和好了一般,但是话始终没有说破,她心里也仍然感到怪怪的,现在偶尔也会因为他说的某些话感到心跳加速,却始终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没有了当初在一起时的那种心动。 “师傅,去阳光小区吧。”她吩咐司机更改路线,此刻突然无比地想见到小姨。 欧阳倩开门看见润生时,只稍稍惊讶了两秒,就立刻笑了:“你这孩子,怎么又不说一声就来了,我都来不及给你准备一些吃的。” 润生伸手抱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我又不是专门来吃饭的,我想你了,小姨。” 欧阳倩搂着她,轻轻拍拍她的肩旁,宠溺地开口:“好啦好啦,快进来吧,外面怪热的。” 进屋后,欧阳倩又给她盛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汤,然后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喝完,嘴里还不停地嘱咐,天气热,千万要注意避暑,多吃些清淡的饭菜。 她喝着汤,只感觉到绿豆汤的凉意丝丝渗透到自己全身,顿时扫去了周身的疲劳。 “说吧,又遇到什么事情了?”等她喝完汤,欧阳倩就轻声问道,润生平时只要这样不打招呼就半夜三更跑过来,一般都是遇见了什么难以释怀的事情。 “小姨,我又和文亦琛在一起了。”润生头靠着小姨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她明显感觉到欧阳倩的肩膀一僵。 “润生,就算是我这样一个平日里不怎么关注娱乐和商界新闻的人都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文家的继承人,你真的想好了?你们之间以后会有结果吗?”欧阳倩拧着眉,担忧地问她。 润生抬起头来,故作轻松地回答:“我又不是一定要嫁给他,现在是他说他还喜欢我,而且可以帮我在卿氏站稳脚跟,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欧阳倩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说:“我可没有忘记当初你和他在一起时,是怎么样和我闹的,然后和他分手时,又是怎么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的,你现在说这样的话,是唬我呢?还是在唬你自己?” 润生愣了愣,然后苦笑了一声,自己果然是什么都瞒不住小姨,她紧紧地抱着欧阳倩,低声说:“小姨,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就像是飞蛾扑火一样,明明知道有可能会被烧成灰烬,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去追逐那一点点的光亮,他说他还爱我,我的心就忍不住乱了。” 欧阳倩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说:“傻孩子,小姨早就给你说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已经活着的人,没必要去为了死去的人承担那么多,你妈妈,那是她的选择,她的命,你不该背负着这些,一直和自己过不去,你们既然还有情,就应该彼此都把心里的事情解释清楚,然后好好地去过属于你们自己的日子,你又何苦一直这样煎熬自己呢?” 润生不说话了,小姨一直都认为,不管以前是怎么样的,都比不上安安稳稳地过好下辈子实惠,所以她也是这样教育润生的,在润生母亲去世后,她就竭力阻止卿家的事情再来打扰到润生,总是希望两家人这辈子都不要再有交集才好。 但是她没有料到润生心里的执念是那样的深,就像她的姐姐一样,当年卿家来人后,润生就毅然去了美国,当时欧阳倩就感觉到了,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孩,主动去接近过往的那些人和事,目的就是不肯罢休。 见她沉默的样子,欧阳倩也不再说什么了,她太了解润生了,她从小就是一个有主意的姑娘,一旦她决定好的事情,任你说破嘴皮,也没有办法能改变。 夜里,润生没有回去,就住在了这里,她躺在床上,看着卧室里熟悉的摆设,一切都是按照原来她房间的样子摆设的,小姨一直保留着她的房间,润生鼻尖微微有些发酸,不敢再继续往深了想,她闻着被子里那股太阳晒过后的香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过去。 因为她害怕,怕自己越想就越过于贪恋这样的温情,那样的话她会心软,一个心软的人,又怎么能让那些人都得到他们应有的教训呢? 清晨,是闻着食物的香气醒来的,润生揉着眼睛走了出来,看见餐桌上摆满了盘子和杯子,有三明治,有油条,还有奶黄包和虾饺,喝的有豆浆,牛奶和橙汁。 欧阳倩穿着围裙走出来,一看见她就笑了,“起来了?快洗洗吃早饭了。” 她瞪大了眼睛:“这么多,怎么吃得完啊,小姨?” “你现在不常回来,我也不知道你早上喜欢吃什么,就一样弄了一点,你选你爱吃的就行。” 润生无奈地摇摇头,“你知道我吃东西向来不挑的,随便弄一点就是了。”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梳洗了出来后,她咬着油条,喝着豆浆,胃里却募然感觉到暖暖的,这,才是家应有的感觉吧? 吃过早饭就去了公司,在门口时却刚好碰见凌墨,他瞥了她一眼,“有空吗?喝杯咖啡?” 润生怔了怔,点点头,和他一起去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肖小晴果然跑去告我的黑状了。”凌墨摩挲着纸杯杯身,嗤笑了一声说。 润生并不意外,肖小晴是肯定会背后去查那天凌墨来帮她的事情的,要让她相信自己和凌墨之间没有什么私下的合作关系,只能用男女关系来掩盖了,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了。 “你父亲警告你了吧?”她自嘲地笑笑,“不能和我这种身份的女人扯上关系。” “没有,他只是问我是不是认真的,如果是,就让我抽时间带你回家去坐坐。”凌墨静静地看着她说。 润生讶异地看着他,没想到凌墨父亲居然是这样一种态度,拜肖小晴所赐,她的身份在a市有头有脸的人家是一清二楚的,一般有点名气的人家,都不会也不可能把她放到儿媳的备选名单里去,但是现在凌墨的父亲却一点也不介意,只问自己儿子是否认真? “很惊讶吧?”凌墨微微一笑,“但是我却一点也不奇怪,要是我爸爸是那种刻板的人,当初哪会让我留在英国,这次回来,确实也因为他身体不行了,我不忍看他继续操持家业罢了。” 说完他就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眼里饱含的深意突然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润生不由低下了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凌墨若无其事地转移开了视线,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咖啡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顿时袭来,然后从喉到胃,灼热的感觉慢慢渗开去,然而那股涩然却一直不曾散去。 “我会让肖小晴以为,我是迫于家庭的压力不得不放弃追你的。”过了好一会儿,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第二十二章 润生低着头,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确实已经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这样一来,肖小晴的注意力才会从她和凌墨的身上转移开,这张底牌在最后晾出来的时候才有意义,不然,之前所有的东西都将是无用功了。 “你不用和我说谢,”凌墨望着她,“我答应了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她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来形容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为什么会是我?” “我本来以为,你永远也不会问我这句话。”凌墨笑了笑,眼底有一种终于等到答案的释然。 润生低低地说:“其实,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清楚,”凌墨打断了她的话,“其实感情这种事情,不分对错,也谈不上什么值得与不值得,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而且就在那个时间,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只是刚巧赶上了,你目光所及的人,刚好也在看你,就像那次在飞机上,我看你的时候,刚好你就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本不信缘分,但是润生,遇见你后,我却相信了,有些事,是注定的。” 凌墨说的这段话在很长的时间里润生都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她也在想,她于凌墨,文亦琛于她,是不是都如他所说的这般,是上天早就注定的呢?有些人就是你生命里的一个劫,你无法挣脱,也无法抗拒,能做的,就是去面对,运气好度过了这个劫,那就是你的福气,如果运气不好粉身碎骨了,也只能叹息一声,接受这样的结果。 做空蓝星的事情有了文亦琛和苏静男友的帮助后,显得顺畅许多,罗欣怡和佳佳没日没夜地在公司里加班,不到一个星期,就完成了对蓝星股份收购的百分之十八,再加上文亦琛背后持有的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这场收购基本拉下了帷幕。 接着蓝星集团就召开股东大会,宣布解除蓝星的某人的总裁职务,蓝星并于文氏集团旗下,而蓝星也放弃了对欧树的收购,欧树转由卿氏接手,原来欧树的掌门人吴树,则因涉嫌洗钱的经济犯罪行为,被警方介入调查,罗欧出让了自己手里的股票后,就离开了a市,如她所说的,去了美国陪自己的女儿。 欧树的收购在历时一个多月后,终于结束了,润生也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关。 庆功宴安排在了文家院子,文亦琛虽然没有亲自到场来,但是专门嘱咐了经理,这天晚上,特意不接待其他的客人,除了润生他们公司的人,整个会所找不到其他不是服务人员的闲杂人等了。 这让罗欣怡不由朝润生竖起了大拇指了,太牛掰了,这相当于包下了整个文家院子吧?这种等级的庆功宴,可谓是头等大人物的级别待遇了,可见文亦琛对润生的用心程度了。 席间觥筹交错,罗欣怡喝的偏偏歪歪,端着香槟坐在润生旁边,大着舌头说:“老,老大,你可隐藏的够深了,之前我说什么,什么来着,他对你有意思吧?你还不信,你看看今天这仗势,要说你们没什么啊,鬼才相信。” 其实润生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大张旗鼓的为自己摆庆功宴,这样相当于向众人明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这样做,是宣誓主权的一种信号吗?她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卿隆武也来参加了这场庆功宴,他拿着香槟一一和项目部的同事碰杯,走到润生这里来时,脸上仍然保持着形式化的微笑,“祝贺你了,欧阳总监,这场收购完成的十分漂亮,虽然花的时间比预期长了些,但是成本控制的十分好,董事会也很欣赏你这次的表现。” “谢谢董事会的肯定,不过我的能力,”润生微笑着和他碰杯,“应该不止能停留在做一些收购案上吧,我觉得它还有更大的发挥余地,比如说,和文氏的合作开发能源基地?” 她话里的意有所指让卿隆武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些,和文氏的合作计划属于高度的公司机密,除了董事会上的几个人和他们派去接触文氏的心腹外,没有其他的人知晓,但是润生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这让他不由更加地肯定了今晚的猜测。 他微微偏过身去,手里端着香槟,不动声色地说:“这个事情公司早有安排,恐怕不好中途换人来做,再说了,你现在的职位,可能还没有到能接触到这种计划的级别。” 润生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个老狐狸,不就是上次和凌墨的事情没有让他事先知道,所以对自己起了防备心了吗?欧树的事情完满结束了,他当然不想再给自己什么继续往上爬的机会了,适时地打压一下她,免得将来不好控制她了。 想的倒挺美,不过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它就会按你设定的轨道去发展,她付出了这么多,不是卿隆武想拦,就拦得下的。 “卿总,你信不信,这次和文氏的合作,我不出马,就没有人能谈的下来?”润生看着他,笑的十分无害。 卿隆武敛起了笑容,冷哼了一声,沉声说:“欧阳总监,我奉劝你一句话,做人,永远也不要把自己放在太重要的位置了,那样,太容易失望。” 说完他就放下酒杯,迈步离开了餐厅,心里有些不屑,小丫头片子,以为攀上了文亦琛就敢不把人放在眼里了?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讲啊,她以为这单生意是她可以左右的?开玩笑,几十亿的大项目,文亦琛怎么可能因为她来决定合作与否? 还是太幼稚了,看来不给她点苦头吃,她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卿隆武坐在车上,轻蔑地想着。 第二天上班后,润生就接到通知,欧树后续的事情交给其他组的人,本来准备上马的几个项目暂时也不用她来了,美其名曰,欧树的收购案她辛苦了,公司给她放个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期间,她组上的人有什么事,都直接向卿隆武的助理直接对接。 通知下来后,组上的人都一片哗然,这摆明了是变相流放啊,停了润生手里所有的项目,很快别人就会接手,等她休息完了回公司,还有她什么事儿啊? 罗欣怡跳的最高,她愤慨地拍一下桌子,“这叫什么事儿,老大你为公司付出这么多,他们想下你就下你,也不怕寒了员工们的心?” 润生倒是十分淡定,她摆弄着自己桌上的那盆盆栽,轻描淡写地说:“他们最不缺的就是员工,寒了这批员工的心,还有下批员工做替补,所以啊,你就别傻兮兮地为我抱不平了,好好自保才是真的,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我走之后你的日子必定不好过,记住,收敛一下你那性子,别动不动就犯浑,以后可没人帮你收拾烂摊子了。” “老大,”罗欣怡眼泪汪汪,“你真的决定离开职场去当豪门媳妇了?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交代遗言似的?” “你才交代遗言,盼我点好行不行?”润生白了她一眼,“我是要你在我没回来前好好保护自己,别等我回来,你已经被人开了,要是那样,我才是真无语了。” 罗欣怡听她这么说后,又精神一振,喜道:“你的意思是你还会回来?那就太好了,老大你放心,我一定会撑到你回来的,有我在这里,公司里有什么动静你都会一清二楚的。” 润生被她逗的扑哧一声笑了,嘱咐她记得替自己照顾好这盆花,随后就收拾了东西,从容地离开了公司。 第二十三章 从公司出来后,她没有回家,而是十分有闲情逸致地去了商场,自从进了卿氏后,自己随时都处于一种备战的状态,神经的弦崩得很紧,从未放松过,除了一些必要的应酬外,她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进商场逛街之类的,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时候,自己的衣服都是交给专业的置装师去打理,什么样的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为你区分的清清楚楚,省去了她不少的时间和麻烦。 进了商场后,润生就开始一家家地闲逛着,接到文亦琛的电话时,她已经收获颇丰了,手里提着大大小小好几个袋子。 “听说某人被流放了?”文亦琛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着问。 “是啊,卿隆武这招挺狠的,简直是卸磨杀驴啊。”润生一边不以为意地答道,一边按着电梯。 “看来他还是不太了解情况啊,居然做出这种决定,我开始了解为什么他一直被卿隆平压着了,就他这点斤两,真的是不够看,卿氏要是被他掌权,估计离破败也不远了。” 提起卿隆平,润生心里突然闪过一丝极不舒服的感觉,卿隆武虽然贪婪又讨厌,但是至少你能清楚他的弱点是什么,也能找出对付的办法,但是卿隆平,他就像是一个潜伏在暗处的危险动物,你完全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这样的感觉,才是最让人崩溃的。 “这段时间你就当放假吧,好好休息一下,我想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求着你回去了。”文亦琛十分肯定地说着,像是在承诺她什么似的。 润生微微笑着,嗯了一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袋子,突然脱口而出:“晚上要不要来尝尝我的手艺?” 电话那头突然就沉默了两秒,然后才听见文亦琛缓慢地开口:“好啊,我晚上7点准时到。” 其实说完这句话后她就有些后悔了,这算是变相的邀请?润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头没脑地冒了这么一句出来,只是心里隐约觉得想要拉近两人的关系,就像高中的时候那样,不自觉地想要靠近,这一次,她忽然不再想要控制自己,一直以来的如履薄冰让她早已疲惫不堪,这一次就放任身体跟着心的感觉走吧,哪怕就一次,让自己任性一回。 挂了电话后就去超市挑选食材,她记得他原来吃饭的习惯,口味虽清淡,却只喜欢吃肉,不喜蔬菜和水果,以前每次她故意往他的碗里夹青菜时,他的眉头就会皱的很深,虽十分不高兴,但是在她的强迫下,却也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咽了下去。 于是在经过蔬菜区域时,她还是选了一把菜心。 晚上文亦琛一进门,就闻到一阵肉的香气,他站在饭厅里怔了怔,那股香气却越发的浓烈,润生穿着崭新的碎花围裙,戴着隔热手套端出一盆汤,然后放在餐桌上,眉宇温柔精致,只是声音里带着一些紧张和不自然:“饿了吗?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他将自己的西装脱了下来,然后“嗯”了一声。 润生赶紧放上了碗筷,接过他的西装放在一旁:“要不你先喝一碗汤吧。” 文亦琛有一霎那间的失神,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他也记不清了,其实所谓的温暖,无关温度。就像是这样一个燥热的夏夜,在强劲的冷气中,还是会觉得温暖,仅仅是因为这一碗家中煲炖出来的排骨汤而己。 厨房是开放式的,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的背影,今天她穿的是浅灰色的t恤和同色的家居裤,因为腰上束着围裙的带子,显得分外纤细。 再转身的时候,她就端着一盘糖醋里脊和清炒菜心出来,菜心翠绿的颜色十分诱人。但是看在他的眼里,不由就闪过一丝嫌弃。 润生看的分明,嘴角不由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偷笑。 他指了指桌上的两菜一汤说:“够了,你也坐下吃吧。” “哦,我去盛饭。”润生拿手背揉了揉鼻尖,“还是你要喝点酒?” “吃饭吧。” 可以坐六个人的餐桌上,他坐主位,她就坐在他右手边。窗外的雨声哗哗的,仿佛正在冲洗这座闷热的城市。两人开始动筷子后饭厅就显得有些沉闷,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在电话里气氛活泼轻松的多,可见面的时候,却好像沉默得压了巨石。 “吃点蔬菜吧。”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润生,她看那盘菜心他动也没动,排骨和里脊倒是吃了不少,就主动夹了一筷子菜心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文亦琛的眉角几不可微地抽了一下,抬头时却看见了她眼里的笑意,顿时明白了,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无奈地夹起那根菜心咽了下去,吞下后没有忘记将盛菜的碟子挪了挪,生怕她再给自己夹菜。 润生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眼里的笑意却越来越浓,气氛似乎一下就轻松了不少。 “今天卿氏又来人了,我还是没有见。”他又夹了一块糖醋里脊,动作十分流畅,“明天还安排了一场和博胜总裁的高尔夫,估计打完球,卿氏的人应该就会紧张了。” “卿隆武肯定做梦也想不到,你真的会因为我的原因要把卿氏踢出局。”润生放下碗筷,十分平静地开口,那种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影响文亦琛作出这样重大决定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 他似乎也听出了些什么,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像是没事人似的转移了话题,“这段时间你怎么安排的?” “没什么具体安排,准备好好地补补觉。”她有些百无聊赖地回答。 “睡觉岂不太可惜这样的假期了,没安排的话,跟我到香港去转转吧,我刚好过去开个会,明晚就出发。”他放下碗筷,笑了笑说。 润生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点点头说:“好。” 吃完饭后,她收拾厨房,文亦琛在客厅里坐着看电视,收拾完后,她沏了一杯茶端出来,放在茶几上,如果说刚才的屋子里还有着温暖的、饭菜的味道,此刻客厅只剩下干净的像是负离子一般的味道,带着匀速的冷气,无声的过滤了一切气息。双层玻璃窗外,雨水丝毫没有暂缓的迹象,疯了似的冲刷着这个城市,将一片霓虹洇染得如同斑斓的红绿画卷。 润生坐在沙发上,看着玻璃杯里袅袅升起的水汽,只觉得此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他们现在就像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年轻夫妇,丈夫下班回家后,妻子做好了饭菜,一起吃过后,丈夫坐着看电视或报纸,妻子收拾完后会为他沏一杯茶,然后会给丈夫聊一聊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不过是一些生活琐事,但是他却会听得十分认真。 这样的画面,在年少时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知幻想过多少次,只是没有想到,过了这么些年,画面还是那个画面,但是境况和心境却早已不同,他们之间,也早已不同了。 看着窗外瓢泼大雨,她踌躇了一下,想着要不要问他今晚还回不回去,他却主动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啊?这么大的雨......”润生愣了愣,跟着站了起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文亦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关系,我叫了司机来接我。” 她没有作声,点了点头,陪他一起站在门檐下,看着他那辆黑色宾利打着远光灯从不远处缓缓开过来,目送他上车后,润生才又回到客厅。 看到茶几上那杯没动过的茶,她叹了口气,将茶倒了,把杯子洗干净收起来,然后上楼去洗澡睡觉,只是这一晚,却怎么也难以入睡。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晚上,润生就拖着箱子跟着文亦琛去了香港,其实按照她本来的想法,是不怎么想去的,但是又转念一想,现在她可完全要靠着文亦琛来给卿隆武施压,这样才能达到原有的效果,所以也不怎么好太拒他于千里之外,免得他一不高兴就把合同给签了,那自己才是要欲哭无泪了。 下飞机到了酒店后,她发现他只开了一间套房,心里突然就莫名地舒了一口气,要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如果早一些发生,也免得自己一直在纠结个不停。 他放下行李后就赶去开会了,润生一个人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收拾完自己的后,看着文亦琛的箱子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替他将衣服取出挂好,然后就靠在卧室里的躺椅上玩手机等他回来,结果过了12点了他还是没有回来,她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润生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旁边枕头有明显凹陷的痕迹,说明昨晚有人睡过,她坐了起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然后听见浴室的门被拉开,文亦琛穿着浴袍走了出来,头发还在滴水,看见她后就笑了笑,“醒了?起来收拾一下吧,我今天上午没事儿,带你去喝早茶。” 他带她去喝早茶的地方是家很普通的餐厅,在一条很不起眼的街角,她要了鸡丝粥和虾饺,鸡丝已经熬化不见,只是齿颊留香。虾饺鲜美多汁,味道比外边那些赫赫有名的餐厅不知好了多少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老板似乎与他也挺熟,看见他后就十分高兴地打招呼,“头一次见你带女孩子过来,女朋友啊?” 文亦琛含笑点头,倒是挺大方地承认了。 不知为何,她听了脸突然就有些红,连忙埋头装作喝粥,心里不由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吃完饭后他也没叫司机来接,酒店离这里并不远,两人就闲步走回去,一边在路上走着,润生就一边忍不住想,他和她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呢?恋人吗?虽然感觉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但是她心里很明白,并不是这样的,两人之间始终有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而这道沟,却是她亲自划下的。 到酒店门口时,她始终感觉有道视线一直盯自己,但是回过头去,却又什么也没有发现,直到第二天早晨看见娱乐版头条的时候,她才明白那道视线是来自于何处了。 头条的标题是文氏集团董事长携女友下榻某酒店?照片刚好是她回头的时候拍的,整张脸被捕捉的无比清晰,润生惊得站了起来,什么情况?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照片被刊登出来? 文亦琛看到后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这张照片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东西,不同的人看到都会有不同的解读,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自然就会读出另一种意思来了。 他说的也没有错,照片上他们虽然一前一后,但是并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甚至连手也没有牵一下,他一向洁身自好,平时从未有过什么绯闻,记者能捕捉到这样的画面已经十分不易了,自然要拿出来大肆宣扬一番,好上头版,至于他为什么没有阻止照片刊登出来,其中的意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他的解释是——催化一下卿隆武那边的反应。 他的解释听上去很合理,润生没有再说什么,没过两天就收到卿隆武的信息——约她喝茶,她冷笑了一声,简短地回复了信息后,就站在窗边发呆,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这次他叫自己来香港也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呢?为了能更好地证明给卿氏的那帮人看,自己和他之间不寻常的关系,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真的仅仅只是为了帮她吗? 她突然感觉到后脊一阵发凉,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这奇怪的地方,只觉得目前的局势已经有些脱离自己的掌控了,但是却是她无法左右的,她现在似乎只剩迎流而上一条路了,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香港待了五天,回到a市时,润生就和卿隆武见了面,卿氏因为这几天文亦琛避而不见的事情正头疼不已,再加上文氏和博胜频频会面,这个情况更加让董事会胆战心惊,生怕文亦琛真的就这样将卿氏从这次合作开发中踢出局去。所以在看见了报纸爆出的八卦后,就急不可耐地找润生回来商议。 茶室里,润生端着茶师刚沏好的茶喝了一口,茶香顿时侵入脾肺,她不由赞了一声:“好茶。” 卿隆武笑眯眯地看着她,如同一个长辈看小辈那般的慈祥,“润生,这次和文氏的合作,董事会决定还是由你出面去和文氏谈,你看你什么时候回公司来做这个项目的交接呢?” 润生将杯子放到茶盘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卿总,我的职级还远远没有达到能接触这个项目的级别呢?这是您前几天才对我说的,难不成这么快您就忘了?” 卿隆武干笑了一声,“这个事情很好解决嘛,职级不够,我们升一升不就有了吗?刚好今年陈老准备退了,副总裁的位置就空了一个出来,只要你能签下这个合同,公司马上就邮件周知各部你的职位变动。” 润生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们拿我当三岁小孩哄吗?合同签下来了我的职位变不变动还重要吗?我要以副总裁的职位回去,这个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卿隆武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强势,瞬间脸色就变的十分难看,冷冷地说:“你的要求会不会过分了?我们怎么知道升了你副总裁后合同就一定会签下来?” “卿总,我的能量怎么样,你们心里早就有数了,不然今天我们也坐不到一起来不是?”润生慢条斯理地开口,“再说了,我上来了,对你并没有什么威胁不是吗?我们之前一直合作的很好,怎么现在你反而站在肖小晴那边去了?我们的目标本来是一致的啊,我倒下来了,她下一个茅头必定指向的是你,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说吗?” 卿隆武听完后就沉默了下来,看上去似乎在仔细思考她刚刚说的话。 润生不动声色地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缓缓推到他的面前,“这次的合作开发,还有很多环节是可以运作的,文亦琛已经答应我了,其中的一些可以完全交给我来做,这是蓝星旗下一个子公司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就算这次卿氏成功签下了合同,你能得到的,也不会比这更多,毕竟,你我都知道,除非卿隆平死了,不然卿氏的董事长永远都不会换人来做,不是吗?” 卿隆武看着面前的信封,心中突然豁然开朗,是啊,卿氏就算做的再好,他能得到的,不过就是那一点股份的分红而已,公司最核心的东西都牢牢掌握在卿隆平夫妇手里,他又在这里和润生较什么劲呢?再不济,她总比卿隆平好对付多了吧? 他失笑着摇了摇头,接过了桌上的信封,觉得最近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润生升上来后正好看她和肖小晴去斗,自己在一旁说不定还能坐收渔翁之利,反正再坏,也不会比现在的局面更坏了。 想着他就更心安理得地将那个信封放到了自己包里。 看着卿隆武收下那个信封,润生嘴角就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我回去后会把你升任副总裁的事情提交给董事会的,成与不成,最终还是要看大哥的决定,有了结果后,我会立刻通知你。”喝完茶上车后,卿隆武摇下车窗对润生说道。 润生点点头,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明明知道这件事十有八九已经敲定了,离她的目标又近了一大步,可是她却没有预想的那样兴奋或激动,只是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文亦琛知道了她和卿隆武的会面后,只是淡笑着说,几十亿的合同换她一个副总裁的位置,卿氏怎么看怎么都赚了,就算她的要求再过分一些,说不定卿隆平也会答应。 可是她却不这么认为,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要是把肖小晴和卿隆武逼急了,他们说不定就会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她在卿氏的根基还不稳,对上他们,并没有胜算,所以目前还是求稳好一些。 他听后就轻轻地搂过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别担心,以后有我帮你,你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他温热的气息就在自己耳边,这还是自从他办公室后,两人之间第一次有这样亲密的动作,润生身体不由一僵,最终还是慢慢放松下来,她听见自己说了一个好字,但是心底的那点不安,却又开始浮现出来,并一点点地扩散开来。 第二十五章 卿隆平果然很快就通过了润生晋升的决定,第二天就邮件周知了全公司的人,邮件发出后,公司顿时上下一片哗然,她很荣幸地成为了卿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总裁,在加上之前娱乐报道发布的照片,关于的她的各种流言蜚语就非常迅速地散播开来,而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是带着恶意中伤的。 有一次和罗欣怡去卫生间,她们还没出来,就听见了两个同事进来补妆时对她的讨论。 “嗳,你知道吗,我听说这次欧阳润生升任副总裁是卿总提出来的,他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坚持要给她升职。”同事a说。 “这不奇怪好不好,她从进公司以来,卿总就一直在提拔她,不然你见过谁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升到副总裁的?而且她不是又勾搭上了文亦琛吗?所以这次升职啊,也是意料中的事情。”同事b说。 “我就不明白了,她和卿总真的是那种关系吗?为什么她和文亦琛的事情传出来了,卿总反而还要给她升职呢?” “这谁知道啊?你想想,正经在公司里熬资历的,有哪个二十八岁不到就做到副总裁的,就连凌总这类富二代,还不是三十岁才升任的副总裁?她欧阳润生又凭什么呢?还就是肯陪人睡,上次我亲眼看见,她从卿总办公室里出来,衣衫不整,衣服的扣子开着......” “真的啊?”a惊呼了一声,“她私生活这么乱,文亦琛也不嫌弃吗?” “谁让人家长的好看呢?你没看她那副狐狸精的长相吗?有几个男人能忍得住,再说了,别人还会装的很,明明是借逼上位,偏偏还在公开场合表现的自己如何努力如何关爱社会,胸怀天下,心系民生,有钱人不都喜欢这种调调吗?” 罗欣怡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开隔间的门,怒气冲冲吼道:“你们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着的是不是?背后这样胡说八道,刚才是谁说的亲眼看见的?我真想把你眼珠子抠出来看看,你眼睛是不是长在屁股上的。” 那两个女人被她突然踹门的动静吓的不轻,缓过神来后,其中一个就大着胆子开口:“关你什么事,我就亲眼看见的,她敢做,还怕人说啊?” 罗欣怡气得够呛,“你们这些碎嘴的三八,背后编排人还敢这样理直气壮,今天我非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不可。” 三人互不相让,就在卫生间里对骂了起来。 这时罗欣怡后面隔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润生十分淡定地走了出来,当时a和b就愣住了,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八卦的主角就在里面。 润生仿佛没看见她们似的,洗了手后,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转过身,瞟了她们俩的工牌一眼,“行政部的啊,好了,你们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a和b脸色顿时就苍白起来,丝毫没有了刚和罗欣怡争吵的那种气势,浑身发抖,想张口解释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始终无力开口。 “便宜她们俩了。”罗欣怡跟着润生从卫生间出来后,就有些愤愤不平地说,“也不知道她们是哪里听来的,这样离谱的话都敢说。” “别和小人一般见识,没得降低了自己的身价。”润生十分平静地开口,仿佛刚刚听见的那些话并不是在议论自己,“去和人事部交代一下,刚那两个人,我以后不想在公司里看见她们了。” “老大,你倒是不怕再添上一条仗势欺人的罪名。”罗欣怡嘿嘿一笑说。 润生笑了,“仗势欺人这种事情不是谁都敢做的,现在我能做,说明我有势了,那我还怕什么?” 关于这些恶毒流言,为什么会传播的这样迅速,而公司却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她心里很清楚,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而且故意纵容的,但是这次她不打算就这样算了,该摆出自己的姿态了,也是时候让肖小晴明白,她再也不是那个无力还手的弱小孩子了。 两人刚走到办公室门口,隔着玻璃就看见有人坐在里面,明显是在等她的,那个背影她也很熟悉,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润生脚步顿了顿,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推门进去,脸上是十分平常的笑容,“找我有事?” 凌墨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喃喃地问:“为什么?” 她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之前那张照片报纸登出来后,他曾经给自己打过无数个电话,她都没有接,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现在他就在自己面前,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慢慢地坐到他对面,轻轻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那一瞬间,他的样子很疲倦,眼中只有一种空泛深切的伤感,望着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根本不认得的陌生人。 午后的阳光,薄薄的像一层纱,虚虚笼在人身上,他的脸一半在阳光的明媚里,另一半在阴影里,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过了好久,他才慢慢站起来,没有再说一个字,然后转身离开。 润生手里捏着笔,指节因紧握而发白,她心里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但是,面对这样的凌墨,她无法再利用他的感情做任何事,那样的话,连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有些东西如果你把它当成了利益交换的筹码,那么就注定了这一辈子也无法安下心来,她不想以后都活在愧疚之中,所以选择了向他摊牌,因为她再也没有办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安理得地去利用他身后的资源。 凌墨离开后,润生在公司有好几天都没有看见过他的身影,后来公司里同事都相约着要去医院她才知道,他生病住院了,一个人在家发高烧烧成肺炎,要不是他妈几天都没见过他的身影,派阿姨去他的公寓找他,可能他病死在家里也没有人知道。 她听了心里一紧,犹豫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不去会显得自己太不近人情,但是去了又说什么呢?可能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自己吧? 最后她还是去了,选择在晚上的时候,提着一个保温壶,里面是上次他带自己去吃宵夜的那家店的皮蛋廋肉粥,她想就在房外悄悄看他一眼就好,这样既可以不打扰到他,自己也算是放了心了。 到医院已经十点多了,走廊里静悄悄的,她在病房前就停住了脚步,然后透过窗户往里看了一眼,他似乎已经睡了,润生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总觉得自己样子有点傻,还拎着保温桶。于是又将保温壶交给了值班护士,就准备离开。 病房到电梯有一段距离,她走过去后才发现电梯维护停运了,维修师傅告诉她,如果不想走楼梯的话,得绕到另一边去坐电梯,病房在12楼,她看了自己的脚上的高跟鞋一眼,于是认命地往回走,准备去病房另一侧坐电梯离开。 走在安静的走廊上,鞋跟的声音动静不小,为了避免吵到病人,她的脚步不由得慢下来,走廊两侧隔很远才有一扇门,几乎每扇门都关着,唯一一扇虚掩着,从门的缝隙间透出橙色的光,那是凌墨的病房,可是刚刚里面明明已经关灯了,她放轻了脚步,屏住呼吸。 从两三寸宽的缝隙里望进去,窄窄如电影的取景,凌墨整个人深深地陷在沙发里,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他一定坐在那里很久了,因为他嘴里含的那支烟积了很长的一截烟灰,也没有掉落下来。她几乎不敢动,只能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茶几上放着她那只保温桶,在落地灯橙色的光线下,鹅黄色的桶身显得十分温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直起身来,润生以为他会站起来,但他只是掐熄了烟头,重新拿了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一点小小的火苗,照着他的脸,幽蓝地一晃,又被他吹熄了。 他伸出手去,用手轻轻抚摸着保温桶,动作很轻,指尖顺着保温桶的轮廓摸索着,小心翼翼。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来,自顾自微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眼角深斜飞入鬓,唇线抿起,弧度柔和。 润生将头抵在门侧,忽然觉得心里堵的难受,几乎想要落泪。 谁知凌墨在里面突然就开口:“谁?” 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咳嗽了一声,声音还是哑哑的:“是我。” 门被完全推开,她整个人沐浴在橙色的细细光线中,他并没有转过身来,仍是侧面对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慢慢地走近,“那边电梯维修,我要从这里绕过去。” 他沉默不语,她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苦笑着开口:“你何必来呢?有些时候,来比不来残忍。” 润生觉得心里空空的,空得叫人难受,她低下了头,说:“对不起。” 似乎除了这三个字外,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急急地离开这里,一直走到走廊,她都没有回头。 他突然几步追上来从后头抱住她,那样猝不及防,那样大力,将她的脸扳过来,狠狠地吻她,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吻她,将她死死地箍住,那样紧,如果可以,仿佛想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润生怔了两秒,然后就用力想要推开他,但是他的力气是那样的大,自己根本无力推开,泪是咸的,吻是苦的,血是涩的,所有一切的滋味纠缠在舌齿,她几乎无法呼吸,感觉肺里的空气全都被挤了出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手,可是他的眼睛还近在咫尺,那样黑那样深,倒映着她自己的眼睛,里头有盈盈的水雾,仿佛凝结。 他说:“以后再也不要给我说对不起了。” 第二十六章 润生接手和文氏的合作开发项目以后,很快就敲定了签订合同的事情,一切就像文亦琛之前安排的那样,有条不紊地发展着,等合作的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以后,她又主动申请去非洲实地考察,因为自己要是不主动积极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最后很有可能就会被逐渐隔离出去,那么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就都不再有意义了。 航班一路上都航行得十分平稳,她平日里加班太多,在飞机上看了一会儿书就睡了过去,直到用餐时才醒过来,但是也只吃了一个面包,喝了一杯果汁。就又睡过去。 就这么睡过去若干次,用了两次餐食,看了几遍书,又看了一场电影,她看了看时间,旅途差不多到了终点,机上的广播响起,通知目的地就在前方,洗手间将会关闭,机场服务即将停止,又提醒旅客调整座椅靠背什么的。 润生伸展了一下自己四肢,紧接着就感觉到飞机触地时的强烈震感,但机上的广播没有如预计般响起,没有空乘用充满口音的英语播报飞机已经抵达目的地,外面的温度是...... 她看向窗外,发现这停机坪上,似乎有种异样,机舱门也迟迟没有打开。 旅客们也开始焦躁起来,纷纷在喊:“怎么回事啊?” 她看到乘务长像安保组长招手,两人一起向前头走去,显然是要一起进驾驶舱,就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飞机出事故时,都是要进驾驶舱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润生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安。 好一会儿后,机上的广播响起,却是机长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绷:“各位旅客,由于当地军队和警察发生了冲突,形势不明,请大家暂时先在原位上坐好,希望你们理解。” 话一落音,机舱里的人都开始有些惊慌起来,大家都交头接耳地低声说着什么,这个密闭的空间立时就嘈杂了起来,润生抿抿唇,又看向了窗外,喃喃地自言自语:“叛乱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慢慢驶来一辆摆渡车,舱门慢悠悠地开了,乘务长在广播里说:“请大家有序下机。”然而她的声音也止不住地颤抖。 润生有点犹豫,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现在发生了叛乱,她第一个念头是保命要紧,赶紧回头。 机舱里有人拿行李往舱门走,有人坐在原位没动,这时舱门又响起乘务长的声音:“大家先别下飞机,先回座位上。”另一个乘务员则用不同的语言在广播里反复呼唤大家回去。 旅客陆陆续续又回到了座位上,有小婴儿哭了起来,他妈妈抱着他不断地哄着,机上的广播再度响起:“旅客们,现在形势不明,出于安全考虑,请你们在各自座位上坐好,机上物资不足,未来两小时内,除了老人和婴儿,我们不会供水,请各位放心,怎么讲你们送来的,我们怎么将你们送回去。” 跟航班延时不同,这次没有人抱怨什么,所有人都坐好了最坏的打算。机舱内又恢复了宁静。 等,无止境地等。 润生向外张望,整个停机坪没有一辆飞机的起降,如同死城一般的寂静,看来,机场已经被控制住了,整架飞机就像是被抛到一座孤岛上,所有的人都被不安笼罩着,她心里苦笑一声,想不到,今天这种倒霉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要是今天自己死在了这里,大概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吧。 她摸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翻出了文亦琛的电话,手指不断在在那个号码上摩挲,却始终没有拨出去,要是自己回不去了,他到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润生不由出神地想着。 这时,不远处的候机楼里,突然传来自动步枪“哒哒哒”的声音,她顺着声音望过去,依稀可以看见候机楼里有很多穿着深色衣服的人跑动,手里拿着武器。 飞机上的灯光全部熄灭,像试图在危险丛林中隐藏自己的动物,全舱人坐在一片漆黑中。这意味着,机组人员表态要切断与当地的联系,这样外面的人才不会贸然冲进来,除非他们想以这飞机上的人为人质。 润生的手微微发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的滋味。她终于颤抖着手按下了那个号码,电话接通后,文亦琛的声音在那边响起,一如既往地低沉:“到了吗?” 她却突然捂住了嘴,不敢说话,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怎么了?你哭了吗?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在电话那头一口气连问了三个问题,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哭,他总是能够听出来。 润生听着他的声音,心里难受得紧,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自己是这样的喜欢听他说话的声音呢?她还想再听下去,五十年,一百年。 “文亦琛,我是爱你的,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她抓住话筒,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那头喊了出了,喊完后,就挂断了电话,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只有到了生死关头才能发现,以前坚持的所有的东西都是那样的可笑,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全是他的面容,以及在那个深秋的夜晚,他轻轻拥她入怀,说他也喜欢她。 润生突然觉得心酸。 舱门打开了,乘务长站在门口处,继续统计谁要跟机返程,队伍动得很慢,润生决定跟机返航,乘务长站在门口一一登记返航乘客的名字。她下了机,跟其他一批无处可去的旅客一起,拎着小箱子,摇摇摆摆地乘摆渡车进入候机楼,头顶还不时传来枪声。 摆渡车左摇右晃,前方突然又传出阵阵枪声,车子一个刹车,全车人同时往右边跌去。她紧紧扶住栏杆,发现自己掌心都是汗。车门开了,她夹在一脸惨白的人当中,被带进了候机楼。进了候机楼,他们发现显示屏上,所有航班都显示“延误”。很多旅客或提着行李,或推着手推车,茫然地在里面走动。 润生像游尸一般随着人流涌动走着,突然听见耳边有人用英语喊了声“坦克!”扭头看去,只见落地玻璃外,一辆辆全副武装的军用坦克停在那里。这时,另外一头突然传出重物被敲碎的声音,人们开始乱跑。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跑,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机场负一层的一个角落,然后大家停下来了脚步,有的人干脆原地坐了下来。 上面人声持续,现在已经从楼上传到外面了。室内气氛紧张起来,人们都怕示威者冲过来,有人默默流泪,有人闭目祈祷。 声浪越来越近,似乎就在不远处,大家安静的似乎连呼吸都不敢了。 声浪在外面停留了一会,又远去了。这里的人担惊受怕着,但一直没有人过来。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外面轰炸声不断,夹杂着玻璃碎裂和人们的尖叫哭声,润生蜷缩在地上,觉得指尖发凉。她抬头四顾,看到周围的人,不同肤色,不同人种,却都不约而同开始祈祷。她心下茫然,开始不断地念着观世音菩萨。 外面的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有些胆大的人开始离开,这里的人也渐渐地变得少了起来,润生抱着脚呆呆地坐在那里,却不敢动,她记得自己的航班是第二天早上9点离开,也就是说,她必须要保证自己十几个小时后,能安全到达值机口。 夜开始变得难熬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润生都感觉自己全身似乎都已经僵硬了,想稍稍挪动了一下腿,却觉得腿已经麻木得没有了知觉,突然她恍惚中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润生有些不敢相信,这个陌生的地方,有谁会认识自己呢?一定是她听错了,但是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分明,是文亦琛的声音。 她不顾腿脚的麻木,募得站了起来,一抬头,他就站在入口处,整四处张望着,嘴里一直大声喊着她的名字。 润生突然就忍不住了,她一瘸一拐,哭着朝他的方向跑了过去。 文亦琛显然也看见了她,也急忙朝这边跑过来,终于跑到了中间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他,觉得就像是做梦一样,只有眼泪不停的往外涌,她不敢动,她怕一动,这个梦就会醒来。她只怕自己是在做梦,只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濒临崩溃前的幻觉。 他一动未动在那里,声音低低的:“润生,我来带你回家。” 她咬着嘴角哭出声来,终于伸出手,紧紧的抱着他,他伸开双臂,也紧紧的抱着她。 “你走之后,我就跟着去了香港,在那里开个会,准备开完会就过来和你汇合,本来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谁知道,你差点给了我一个惊吓,你挂了电话后,我马上飞了过来,润生,幸好我是在香港,那里过来只需要几个小时,不然我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一人在这样的地方,想想我都觉得心里害怕。” 她没有说话,只是流泪。 “我一路上都在怕,怕再次失去你,”他喃喃地述说着,像个小孩子,“我真的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后果。” 她流泪满面,任由他紧紧的抱着自己。 候机楼内已经没有了多少武装分子了,更多的是一脸茫然的旅客,文亦琛拉着润生快步穿梭着,两人一路小跑了登机口,机场所有的商店全部关闭,仍然有人的尖叫声不断传来,润生还是有一些紧张,但是看着跑在前面不断护着自己的文亦琛,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满心凄惶。 上了他的私人飞机后,看着停机坪上停着的坦克,似乎仍然在提醒着人们,这并不是一趟普通的旅行,润生接过空乘递过来的水,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文亦琛忽然伸过手来,紧紧地握住她的,她转头朝他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回握。 他跟她曾有过的一切,那样美,那样好,纵然无法重新拾起,但是却可以重新开始,不是吗? 回到a市后,罗欣怡听说了她的惊魂一夜,不由唏嘘不已:“唉,要不是我因为家里有事,要迟两天过来和你会合,那你就不会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了,听着都觉得十分危险啊,你居然还一个人扛过来了,老大,我简直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润生微笑不语,文亦琛赶过来找她的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像是守着一个属于自己的独有的秘密,那样的滋味甜蜜的让人心悸。 下班后她直接去了文亦琛的公寓,推门进去时,就看见他正躺在沙发躺椅上看着书,十分悠闲自得的样子。见她回来了,还十分委屈地抱怨:“怎么又加班啊?我都饿了。” 那天回来后,他在车上就开始发烧,于是又去医院打点滴,折腾到半夜才回家,在她的坚持下,他这几天都没有去公司了,专心致志在家养病,而她每天下班后,都会过来给他做饭。 润生歉意地在他额头一吻:“对不起,今天临时被一点事情耽误了,我马上就去做饭。” 然后就将手里的袋子放回厨房,拿出食材出来开始准备做饭,正在切着土豆丝时,突然感觉到腰上环了一双有力的手臂,他温热的气息就在自己耳边:“我想你了,润生。” 她心底突然就一颤,切土豆丝的手不由就一抖,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脚底蔓延到身上来。 第二十七章 “你不是饿了吗?”被他拦腰抱到卧室里去的时候,她趁着脑海最后的一丝清明开口。 “可是我现在想吃的是在这里。”他低低地笑,细碎的吻落在她的胸上,含糊不清地说。 她抵挡不住,节节败退,文亦琛男性滚烫的身躯覆在她身上,火热的唇舌霸道地占有着她的一切,引她在那个从未领略过的世界里辗转起伏,直至激情退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大约是满足了,抱着她安静地躺下来,只是薄唇依然没有离开她的后背,或上或下的轻轻吻着。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润生累极了,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着,然而终究睡得不安稳,半夜不知几点醒来,身边是空的,眼睛在房内找了一圈,发现文亦琛站在窗前,卧室的窗帘都没有拉,幸好前面是一块空地。 或许是黑夜的缘故,润生突然觉得他的背影如此沉重,逼得人透不过气来。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回头,暗沉的夜色里看不清他眼眸里蕴藏的东西。然后他摁灭烟,走了过来,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静静地抱住她。 他平时是不怎么抽烟的,润生安静了半晌,忍不住开口。“亦琛,你在想什么?” 她的声音中有着不安。 “没什么,就是有些质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他说完后就吻上她的发丝。 润生心里一阵愧疚,她翻过身,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听着他的心跳。 “这下我是真的饿了,要不然洗澡我们出去吃点东西。”文亦琛低笑一声说,声音在胸腔里还有着嗡嗡的回音。 润生想了一下,起来换上衣服,来到厨房,将之前买来的食材一股脑儿倒进锅里炒了一下,然后加水煮上,蔬菜和鸡肉的香气顿时都溢了出来,她又拿出一块咖喱,放了进去,没一会儿,咖喱的香气也冒了出来,蔓延在整个厨房里。 一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还带着沐浴过后新鲜的水汽。 “没想到你的厨艺还真是不简单啊。”他有些惊叹地看着她这样迅速地就煮好了一大锅咖喱。 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一笑:“在美国的时候,因为必须要讨奶奶的欢心,于是总是要想尽办法地表现出一个孙女的孝顺来,而她又什么都不缺,唯一能让她高兴起来的,就是这种譬如亲自做一顿饭给她吃的亲情之类的东西了,渐渐我也学会做饭了。到后来,她也渐渐只喜欢吃我做的东西了,所以我们之间感情也就借着做饭变得看似越来越坚固了,她去世前,还专门叮嘱卿家的人,要严格按照她的遗嘱来执行。” 说到这里她炒菜的手就顿了顿,有些讽刺地开口:“要说现在我能住这么好的房子,开这么好的车,还要全部托了我这个只有几年感情的奶奶的福呢。” 他的动作僵了僵,并没有说话了,这次她第一次提及离开后的事情,在此之前,这似乎是禁区,两人从来都不敢涉足。 见气氛突然尴尬了下来,润生也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即就将咖喱盛了出来,然后倒在米饭上,端了出来。 文亦琛是真的饿了,三下五除二就将碗里的饭吃了一个精光,吃完饭后,润生又利落地将碗筷洗干净,倒了一杯温水走进卧室时,却看见他已经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上了提。 她走过去,将水放在躺椅中间的圆桌上,然后坐到了另一侧去。 “你,为什么会回到文家?又是怎么成了文家继承人的呢?”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自己的声音。 有些问题,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他笑了一下,思绪飘远,半晌后才开口:“以前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也是怕你看不起我,其实,我是文家的私生子,我妈为了绑住这张长期饭票,一直担心文家会来人把我要回去,所以一直带着我东奔西跑,文县高中的时候,算是我待得时间比较长的一次了,不过后来你离开后,文家还是来人找到了我,因为文亦平意外去世了,我成了文家唯一可以继承家产的人。没有过多久,我妈也出意外身亡了,于是我就选择回到了文家。” “想不到我们身世居然都这样相似,都是私生子。”她半开玩笑地说,胸口却有些闷闷的,他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其中的信息量却很大,可以想象,在她离开后,他身边必定发生了许多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发生时,她却不在他的身边。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站起来牵上她的手,有意岔开了话题,“走吧,睡了,明天还要上班呢,我也该去公司了。” 润生点点头,也不再问了,顺从地站起来和他一起回到了卧室里。 自从她晚上陪着自己以后,文亦琛的睡眠明显得变好了,再睁眼时,已经是早晨了,客厅里己经榨好了橙汁,以及一块新鲜做好的牛油果三明治。一套叠好的衬衣西裤放在沙发上,上边留着字条:我先去上班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竟有些愉悦,文亦琛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吃了早餐,换了衣服后,就动身去了公司。 刚走出电梯,就看见助理在办公室走廊来回踱步,有些不安的样子,看见他后就立刻走了过来:“文先生,老夫人来了。” 文亦琛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推门进去,果然看见一头银发的文老夫人正杵着拐杖站在窗边。 “你和卿家那个丫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听见他进来的声音后,文老夫人头也没回地问。 “是的,我现在和她在一起。”文亦琛并没有回避,直接应到。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两个的身份,其实并不合适在在一起。”文老夫人慢慢转过身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卿家是不可能让她来继承的,虽然我们也并不在乎那些东西,但是未来的文氏继承人的母亲,不该是那样一个太有心机和野心的女人,亦琛,你觉得奶奶说的对吗?” “奶奶,你放心吧,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不会让自己感情的事情影响到文家的。”文亦琛十分平静地看着她,淡淡地开口。 文老夫人盯了他一会儿,忽得就笑了,一边朝门外走去,一边摆摆手:“我老了,是管不动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了,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和她事情影响到文家了,那就别怪我事先没有警告过你了。” 文亦琛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文老夫人离开了一段时间后,他才缓缓坐到办公桌前,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上午开会的时候,润生就发现卿隆武的看自己的眼神有些闪烁,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她心下疑惑,等开完会后,就直接去了他的办公室。 “请进。”听见敲门声后,卿隆武的声音响起。 看见进来的是她后,他也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只是合上手里的文件,表情十分严肃地开口:“润生,可可要回来了。” 润生身形摇晃了一下,她微微扶住办公桌的一角,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说什么?” “卿可可要回来了,大哥已经松口了,她可能今晚就会从伦敦出发,明天大约你就可以看见她了。”卿隆武看着她,摊了摊手,有些遗憾地对她说。 第二十八章 卿可可要回来了,润生下班回去的路上,耳边一直响着这句话,终于在第三个红绿灯路口时,红灯亮起,她重重地踩下刹车,身体由于重力的原因狠狠向前倾了一下,这时手机刚好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卿离打过来的。 “大姐,明天可可要回来了,爸爸让你下班后回家吃个饭。”卿离的声音响了起来。 “哦,好啊,我明天下班后回来。”润生深吸了两口气后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 挂了卿离的电话后,她仿佛才彻底接受了卿可可要回来了的现实,不由使劲地捶了方向盘一下。 该死的,卿可可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回来?她心底咒骂了一声,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怪不得她升任副总裁这件事肖小晴几乎都没怎么作妖,这么快就通过了,原来她是没时间顾自己,一心一意去安排卿可可回来的事情了。 而自己却一点察觉也没有,就这样让卿可可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回来了,润生头靠在座椅后背,心中升起了一股挫败感。 晚上她睡觉的时候就辗转难眠,文亦琛在她第三次翻身的时候把她定在自己的怀里。 “在想什么?” “亦琛。”黑暗中润生静了一会,低声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妈妈?” 他把手放在她背上,声音沉沉的,“没有。” “你知道欧阳家吗?就是那个在二十年前都还挺有名的欧阳家。”停顿回忆了一下,润生继续说下去,“我妈妈是欧阳家的大女儿,从小众星捧月般地长大,但是没等她长到十八岁,我外公就出了事,被牵连入了狱,最后在监狱里自杀了,从此欧阳家就这样败落了下去,我外婆也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外公死没多久,也跟着病死了。” 润生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十分的压抑,“家里剩下的一些资产,也早就变卖了给外婆治病,所以外婆去世后,我妈和小姨简直就是一贫如洗,为了供小姨念书,我妈大学也不去念了,找了一份在酒店当服务员的工作,和小姨两个人相依为命,就在这个时候,她认识了卿隆平。” 感觉到她身躯微颤,他不由揽紧了她,继续听她说。 “我妈以为卿隆平可以带回给她原来的生活,对他充满了憧憬和希望,为此不惜愿意未婚生子,就盼是个男孩,好能借此嫁进卿家,可惜最后生下来我是个女孩,她虽有些失望,但是还是相信卿隆平对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觉得他一定会和老婆离婚,转而来娶自己,可惜,因为我是一个女孩,所以到她死的时候,卿隆平都没有再露过一面,她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有能再逼他出现过一次,直到我十八岁那年,才第一次看见他。” 文亦琛望着天花板,黑夜中他的眼神淡漠,声音也没有一丝温度,“像他们这种人,怎么会懂感情呢?所有的事情在他们眼里,都不外乎值得与不值得。” “是啊,他们怎么会懂感情呢?”润生的声音有些疲倦,但是仍然能从中听出一丝坚定来,“可是我就是见不得他们这样高高在上,仿佛所有的人都应该在他们面前匍匐下来的样子,所以,我也想让他们尝尝,从云端跌落下来的滋味是怎么样的。” “这就是你当初离开我的原因吗?”他抱着她,手臂不由自主微微用力。 “亦琛,卿隆平欠我妈的,不管怎么样,他不该玩弄她的感情,毁了她的一辈子,我是她的女儿,所以我没有办法看着之前折磨她,玩弄她的人,现在还这么好好的活着,甚至活得比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好,这不是太没有天理了吗?”她靠在他的胸前,低低地说。 “好了,睡吧,别想这么多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管怎么样,有我在呢。”文亦琛闭上眼,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说。 润生点点头,终于也感觉到有些困了,就像只猫咪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润生下班后直接去了卿家别墅,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一片欢声笑语,卿可可终于还是回来了,她正挽着肖小晴,一脸娇嗔的模样,不知在说些什么。 “大姐,”看见润生进门后,卿可可就惊喜地叫出声来,连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好久不见了,我在国外可想你们了。” 润生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任由卿可可拉着她走进客厅里。 肖小晴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罕见地没有主动来找麻烦,只是瞟了她一眼,向一旁的管家招招手:“人都到齐了,通知卿先生下来吃饭吧。” 管家应了一声,连忙朝楼上走去,没过多久,卿隆平就走了下来。 卿可可似乎还是有些怕他,刚刚还笑声不断,等他下来后,就立刻闭了嘴,乖觉地坐在肖小晴旁边。 然后一家人就坐下来吃饭,卿隆平拿起筷子,看了润生一眼,淡淡地开口:“听说上次你去非洲的时候遇到点情况,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什么,就是遇到点游行示威而已,很快就平息了。”润生也淡淡的,不是很在意地说。 卿隆平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 “这次和文氏的合作挺重要的,润生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正好可可回来了,要不让她去公司里帮帮忙,一起跟这个项目吧。”肖小晴突然就开口说。 卿可可虽然没有说话,但还是用希冀的眼神看了卿隆平一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实在是我见犹怜,早就没有了当初离家前的那股执拗和离经叛道了,看来这两年在国外的苦也没有白吃。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卿隆平说了一声:“好。” 肖小晴和卿可可顿时都松了一口气,润生捏紧了筷子,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烦躁来,自己还是太弱了,在卿隆平面前,她简直就毫无还手之力,就算她签下了和文氏的合同又怎样?他想要架空自己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就像现在安排卿可可到文氏的这个项目中来一样。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地实现自己的目标呢?润生在心里不由微微叹了口气想。 这时谁也没有发现,卿离坐在那里,脸色有些苍白地看着肖小晴,见她完全没有向自己这边看一眼,而是一脸慈祥地只看着卿可可,眼神里充满了看她时从来不曾有过的宠溺,她的脸,不由又白了几分。 第二十九章 晚上回到文亦琛公寓的时候,他已经在家里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很随意地穿着亚麻质的衬衣和裤子,却能很好的穿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风度与贵气来,润生将头靠着他的后背,心里微微叹息一声,以前她就无法抵抗住他这副皮相的诱惑,时至今日,还是一样。 “怎么了?这顿饭吃的不高兴?”他低声笑着问。 “和他们一家吃饭怎么会高兴得起来。”她用额头抵着他的背,闷闷地开口:“卿可可回来了。” “哦?她不是都被逐出家门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说她在自己租的公寓里,试图用一根电话线吊死自己,幸好被人发现,及时送到了医院去,才捡回来一条命,毕竟还是自己亲生女儿,卿隆平终于也松口了,答应让她回来。”润生坐直身子,有些恹恹地回答,这还是她费了些心思才得到的情报,肖小晴把这件事掩的很好,生怕泄露出来了影响女儿的声誉。 “听说她当初离开时挺决绝的,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了。”文亦琛翻了一页文件,语调平平地说,“怎么,才过了两年,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润生冷笑了一声,伸手将自己的长发挽起,“卿家这位公主,从小就是被宠大的,哪里能吃得了什么苦头,能坚持得了两年,都还算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了。” “她回来了,对你的影响挺大吧?”他抬起头来,刚好看见她挽起发后,露出的修长白皙的脖子,目光不由就幽深了几分。 “其实无所谓了,原来想着能拦一时是一时,拦不住了也就算了,反正肖小晴不可能让她在外面漂一辈子,怎么也会想办法让她回来,我现在已经成功升任了副总裁,她这个时候回来,对我影响倒也不是那么大。”润生对他的目光毫无察觉,一边站起来将自己的裙子拉链拉下,一边朝着卧室走去。 进去后她将裙子褪到地板上,就径直走向浴室洗澡去了,接着将下沉式的大浴缸放满水,然后把身体整个侵泡到温水里面,温热的水流争先恐后地按摩着她的肌肤,让她不由闭上眼舒服地吐了口气,一日的疲惫似乎就这样一扫而光。 正泡的舒服,却感觉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搁在她的脖子上,指尖微凉,让她被水浸得舒展的皮肤顿感战栗,润生睁开眼睛,就看见文亦琛的脸竟在咫尺,水瞬间向上浸了几分。 “你怎么进来了。”她脸突然红了,娇声说。 “我的房间我什么不能进来。”他低低地笑,伸出手臂搂住她,让她被迫紧贴在他胸前。 润生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而且也是第一次在明亮的光线下看清楚他的身材,脸不由更红了,有些无力地推着他的胸膛,“别在这里……” 但是很显然她的话并不起什么作用,最后等她被折腾得筋疲力尽,只能由他打横抱回床上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润生累极,沾上枕头就沉沉睡去,黑暗里,她似乎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薄荷香气,萦绕鼻尖,久久不散,让人无比心安。 第二天早晨,润生将车开进公司地下停车场时,一辆打眼的红色法拉利便尾随在自己后面,并且跟着她停在她的车位旁边,下车后,果然就看见穿着一袭露肩黑裙的卿可可,笑吟吟朝她走过来,“大姐,好巧哦,我们都差不多时间到的公司。” “公司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你还是不要叫我大姐的好。”润生微微一笑说,语气礼貌而又疏离。 卿可可怔了怔,“爸爸还没有公开你的身份吗?” 润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公不公开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为公司好,有能力管理公司,不是吗?” 卿可可笑了,她和自己一样,眼睛都长的像卿隆平,一双凤眼,笑起来就会平添几分妩媚,“大姐说的是,我初来公司,好多事都不懂,以后还希望大姐能多教教我。” 说着还亲热地挽着润生的手臂。 “你这么冰雪聪明,哪里轮得到我来教,再说了,公司里比我有资格教你的人多的是,你就不要操心这一点了,走吧,快上去了,不然迟到了可不好。”润生看着她,似笑非笑,然后不露痕迹地将手从她胳膊间抽了出来。 卿可可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跟着润生一起就朝电梯间走去了。 上午的会议,润生开得有些心不在焉,卿可可的到来,在公司刮起了不小的旋风,大家都知道总裁的小女儿从国外学成归来,而且一回来就被安排参与了和文氏的合作开发项目,这分明是被寄予厚望的信号啊,有人甚至开始等着看润生的好戏了,你再能折腾,还不是要给卿家的公主铺路? “老大,这公主可真是来的是时候啊,凭空就降在了你一手搭建好的平台上,分明就是来抢功的啊。”罗欣怡得知了卿可可要参与到文氏的项目中来,中午吃饭时,就小声地为她抱不平。 “你都说了别人是公主了,那有什么办法?”润生头也不抬地吃着盘子里的沙拉。 罗欣怡顿时被噎住,过了一会儿才叹口气说:“老大,其实你大可以不必受这些闲气的嘛,这么拼干什么啊,要我说,好好抓住了文亦琛,当上文太太才是正经。” 润生白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罗欣怡故意瞟了一眼她因埋头时,衬衣没遮住的胸前的吻痕,暧昧地笑了笑,“还遮遮掩掩干嘛呢,你们现在可是那些狗仔争先追逐的头条,听说有杂志社出价五位数就要你们的一张合影呢。” 润生听了就愣住了,她和文亦琛的事情已经被闹的这样高调了吗? “所以啊,老大,你在这里拼命打下的江山最后还不是人家卿家的,最多不过分你一些利润,可是那些利润和文氏比起来,那算什么啊?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嫁给文亦琛,嫁进文家后不是什么都有了?”罗欣怡不死心,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润生没有吭声,放下了叉子,心里却一阵茫然,嫁给文亦琛?说实话,她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任性地随着自己的心意,想着两人以后都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就好了,将来的事情,她没有去想,也不敢去想,结婚?那听起来就像是很遥远的事情,文亦琛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要说她原来还曾幻想过要嫁给他,那么现在,她连幻想也不敢了。 暂时就好好享受当下吧,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她像只鸵鸟一样,将头伸进了沙漠。 吃完午饭回到办公室时,隔壁的房间就已经被收拾出来,卿可可高调地搬了进去,门前的职位牌还没有挂出来,所有人都还只叫她卿小姐,显然肖小晴是觉得公司现在还没有能衬得上自己女儿的职位,不如就先不给她职称,等文氏的项目完全上了轨道,那到时才好名正言顺地为她争取更多。 可谓是用心良苦啊,润生心里冷笑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向椅背后靠过去,现在她手里有之前卿老太太留给她的百分之五的股份,加上升任副总裁后,公司配的百分之二的股份,总共不过也百分之七的股份,而光是肖小晴手里,就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卿家的女儿十八岁生日时,也会被赠予百分之五的股份,所以卿可可手里也有百分之五,虽然之前她离家出走被夺走了,但是现在要还她也不过是卿隆平一句话的事情,而她十八岁的生日,由于并不在卿家过的,所以并未获赠这百分之五,但是后来她回卿家了,也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卿隆平一直没有开口,大家也都乐得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原来由于有凌墨的支持,他们不提,她也懒得张口,怕太过高调引起卿隆平的猜忌,但是现在她已经没办法再厚脸皮地去让凌墨站在她这边了,所以这百分之五对于她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了,因为有了这百分之五,她才能有机会进董事会。 要让卿隆平点头同意将这百分之五给她,要怎么做呢?润生顿时陷入了冥思苦想,和文氏的合作已经签了合同,而且她也用这份合同换了副总裁的位置,想要继续用文氏的合作项目来做文章,基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剩下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总裁的这个位置了,现在卿隆平已经基本退居二线,转在幕后来操控整个卿氏集团的运作了,公司有意从几个副总裁中挑出人选来当总裁,而历来这个位置,从来都是卿家的人当,凌墨就不在范围内了,剩下的,就是肖小晴,卿隆武和她了,卿隆武那边倒好办,只要许他足够的利益,就可以解决,剩下的便是肖小晴了,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卿可可弄回来,肯定是想把卿可可扶上位的。 所以说穿了,这场争夺战,就是她和卿可可之间的战争了,也是她和肖小晴之间的战争。 想起那年她那样盛气凌人出现在自己和小姨的面前,极尽羞辱之词来辱骂她的母亲,并且将她们的家砸的乱七八糟,混乱中还将她母亲的遗像和小姨推倒在地,润生不由就握紧了拳头,总有一天,她也要让肖小晴尝尝这样的滋味。 第三十章 卿可可加入到了文氏的这个项目后,虽然没有明确的职称,但是她已经俨然一副管理者的模样了,每天还煞有其事的样子组织召开会议,讨论项目进程,以及让组上每一个人每次开会都要提出工作上遇到的问题,会上的时候,她总是摆出一副积极倾听的模样,员工提问完成后,如果是觉得有必要解决的,她会记录下来,然后开完会后联系对应部门去解决,要是是没必要的,她就会十分温柔地提出建议,你看是不是可以这样…… 由于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她是老板的女儿,所以在她联系相关部门解决问题时,那些人都不敢推脱,连忙处理了,有时不能及时处理的,她就装嗲,撒娇,或耍赖皮,活生生将自己树立成了一个娇滴滴,不懂事的小丫头片子,看得润生有些无语,就这样的形象,以后能树立起在公司员工心目中的威信吗? 但是好像就是有人吃这一套,她到了公司没多久,还真的赢得了很多同事的好评,男的就不用说了,女的也吃这套就让润生有些不理解了,后来还是罗欣怡为她解惑了。 “女人啊,天生就有种特别的惯性思维,面对比自己漂亮的,优秀的人,要不就恶语中伤,猜测别人是靠着脱衣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就像她们背后说老大你一样,要不呢,就像卿可可这样,她的家世是这些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所以她们就会觉得,谁让别人有个好爹呢?自己比不上也是正常的,这两者都能达到她们内心的平衡,然而前者,会让她们内心自动产生一股优越感,觉得就算你再成功又怎么样?还不是靠身体换来的,我虽然没这些东西,但是我是干净的,清白的,当然对你就不会有什么好感了,后者呢,她们既羡慕的同时,又会产生一种卑微感,这是人在强者面前都会不自觉产生的,哪怕强者只是这个人的爹,所以啊,她们就会不自觉的去追捧卿可可,觉得她放的屁都是香的,谁让人家是公主呢?”罗欣怡翻着白眼,说的头头是道。 润生听完后怔了怔,盯着手里的文件若有所思,原来问题的关键在于她所拥有的东西和她的背景在别人的眼里并不匹配,什么时候衡量一个人的标准,在于她的家世,而不是认真去看待这个人的能力了? 这时门口又响起卿可可的声音,嗲声嗲气的:“小王,我是在太忙了没功夫出去吃饭了,你能不能帮我叫一个排骨萝卜饭?麻烦你啊,谢你了啦。” 那声音甜的叫人想吐。 小王急忙应了一声,屁颠颠地去帮她订午餐去了。 “你听听,她这也太能装了吧,那天更可笑,我在卫生间里,听她对保洁阿姨都没忘记关怀几句,问人家每月工资多少啊,福利待遇怎么样啊?那个保洁阿姨有个高中刚毕业的儿子,还没凑齐上大学的学费,她居然就毫不犹豫地借钱给了人家,说以后再还她,没事的。”罗欣怡一边摇头,一边咂舌:“现在那个保洁阿姨啊,逢人就夸卿小姐好,有善心,说我们遇上这样的一个领导,真是有福气,这收买人心的手段啊,真是能再直接点吗?” 润生双手交叉坐在那里,表情淡淡的,“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还是吃这一套不是吗?她这完全是一副企业接班人的姿态哪。” 罗欣怡点点头,赞同到:“是啊,就连我都得了她一张健身卡,就在公司附近,原来我去打听过,年费贵的吓人,她眼也不眨就给我了,说是我经常加班,还是要记得锻炼身体。” 说完就看见润生斜睨她,于是又急忙摆手表忠心:“但是我是站在老大你这边的啊,我们这么多年并肩作战的情谊,哪是一张健身卡就能收买的。” “给你你就收着,你要是有异心就不会告诉我了。”润生轻笑了一声,“我们就先静观其变吧,看她后面还能耍出什么别的花样来。” 罗欣怡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有些不解地问:“其实有一点我不大明白啊,老大你又何苦这么和她对着来呢?以你现在的位置来说,应该已经到极限了吧?再往上公司也不可能把总裁位置给你啊,那从来就是卿家的人才能担任的,你现在不如卖她个面子,等她上位后,也免得为难你啊。” 润生往后靠着椅背,脸上神情莫辨地说:“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罗欣怡看了她一眼,心里一惊,莫非老大还真的想为总裁那个位置拼一把?猜到这里,她对润生不由就既佩服又担忧,佩服的是她这股不服输,不认命的劲儿,担忧的是,她这妥妥的往女强人的道路上奔的架势,文家真的能接受这样的一个儿媳?从那些已经成功嫁入豪门的范例来看,哪个不是一副贤妻良母,低眉顺眼的模样?女强人从来就不是豪门的菜嘛。 想到这一层,罗欣怡有心想提醒一下润生,但是看到她眼里的那种坚定,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差点忘了,润生是一个意志多么坚定的人啊,不然哪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决定了的事,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一两句劝说而放弃呢? 所以她能做的,除了在工作上尽力帮助她以外,就只能在心里默默期盼,希望她最后能心想事成吧。 下午开公司高层会议的时候,肖小晴就开始针对文氏的项目提出了很多问题,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指责润生的动作慢了,影响整个项目的进程。 “润生,你那里要是忙不过来,可以多下放一些权力下来嘛,比如可可现在也可以帮你很多事情啊,她可是哥伦比亚商学院毕业的,不仅管理能力强,商业谈判和整合技能也不弱哦,我们做事,得为大局考虑,不是吗?”她坐在润生对面,不阴不阳地开口说道。 这是急着想建功立业的表现啊,看来在公司树立良好形象的事情进行的颇为顺利,于是现在就急不可耐地想把手伸到她这里来了。 润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了笑,“肖总说的是,我之后就去安排。” “也别之后了,接下来和文氏讨论项目开发前的细节问题,就给可可做吧,正好也让文氏的人熟悉一下她,毕竟以后大家还好长期合作的,不是吗?”肖小晴却没那么好打发,开口说到,直接就替润生给安排好了。 她一说完,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和文氏的合作基本都已经敲定下来,剩下的就是这些细节上的事情,由于合同已经签了,这些细节的谈判很多也只是走过场了,肖小晴这个时候把事情从润生手里抢过来给卿可可,摆明了就是要拿一件既十拿九稳,表面上又功劳够大的事情来立威,好给卿可可的业绩能力上记上漂亮的一笔。 而这样抢人功劳的事情,肖小晴敢做的这么正大光明,不过也仗着她在公司势力够大,在董事会说的话有份量而已,谁让润生现在在董事会还说不上话呢?以前可以帮她的凌墨,现在也很长时间不来公司了,所以肖小晴也颇有些肆无忌惮的味道在里面了。 卿隆武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卿隆平看了一眼,他心里不由就一抖,没有继续开口的勇气,虽然他一直在公司就有些不安分,但是在自己这个哥哥面前,总归还是有些怕的。 “好啊,回去我就做交接。”润生眼睛扫了四周一圈,对现在的形势也有了大概的判断,于是她并没有抗拒,只是云淡风轻地丢了这么一句。 肖小晴听后就得意地笑了,再看着润生的眼神里分明就透露出一种,想和我斗?道行还差了点的意思在里面。 润生笑了笑,不予置否。 会议结束后,她就十分干脆地将所有的事情都移交给了卿可可,然后淡定地开始了准时上班,准时下班的生活,甚至有一次罗欣怡进办公室找她的时候,看见她正在网上浏览水煮牛肉的做法。 “老大,你还会做饭?”这个发现让她不由大惊失色地开口。 润生异样地看了她一眼:“我会做饭很奇怪?” 罗欣怡上下打量她一眼,啧啧道:“你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不沾染任何人间烟火的类型,就该娶回家去好好供着,谁知道你不仅工作上要让好多人自愧不如,现在居然还想着让那些家庭妇女们也汗颜起来,这样可怎么得了,也放我们平凡女子一条生路呗。” 润生听了就眯了眯眼,抱着手说:“这么拍我马屁,肯定是有求于我,说吧,什么事情?” 罗欣怡立刻就像霜打的茄子,叹了口气:“我前男友的结婚请柬送过来了,后天的婚礼,我想向你请一天假。” “你还要专门请假去参加的婚礼?”润生不由抬高了声调,“你脑子进水啦?怎么想的?这种人渣最好无视他,你去干什么?祝福他们啊?” 说着她又觉得不像是罗欣怡的作风,于是又狐疑地看着她:“还是说你是想去泼硫酸的?为这种人搭上自己的前途不好吧?” “你想什么呢,”罗欣怡顿时哭笑不得,“我没那么二百五好不好,他这次结婚的对象是华泰资本的千金,所以才这么得意洋洋地送请柬来羞辱我,我约了一个好哥们,想找你再借借车,怎么着也不能输了范儿不是?让他也明白,原来和我在一起时,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每周赶过来送鸟的玩意儿。” 这下轮到润生吃惊地愣住了,过了两秒,她才大笑了两声,拍了一下桌子,“这就对了嘛,绝不能轻易让这个混蛋得逞,你放心,我那辆车还不够拉风,我绝对给你找一辆好车,然后再送你一份大礼,人家结婚,怎么也不能空手而去不是?” 看着她摩拳擦掌地样子,罗欣怡呆了呆,然后心里不由为黄有仁默哀三分钟,老大这模样,除了为自己出头外,可能她还准备将自己两天受的闲气撒在黄有仁身上吧? 这场婚礼有的看了,她突然就幸灾乐祸地想着。 文亦琛晚上回到公寓的时候,看见餐桌上摆了一盆水煮牛肉,颜色红通通的,煞是好看,他扯领带的手指不由就僵了僵,上次参加a市的高中同学聚会,地点就在一个女同学开的私房菜餐厅,那个女生在高中的时候还是十分不起眼的样子,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却有了十分大的变化,不仅外形上让大家都有些惊艳,而且或许是开餐厅的缘故,谈吐也表现的十分不俗。最主要的是,这位女生当年还给他写过情书,不过被润生截获,无情地烧了。 聚会完回家的路上,润生就问他对那个女生感觉怎么样,他也没在意,说了句变化挺大的,变漂亮了,她又问,那她的拿手菜水煮肉片好吃吗?他老老实实地点头,回答,挺好吃的。 于是他就连着四天吃了润生亲手做的水煮肉片,每次吃的时候,她还笑眯眯地问,好吃吗?比那位女同学做的如何? 如今他看见水煮肉片胃里就一阵火辣辣的烧灼感。 文亦琛故意对桌上那盆水煮肉片视而不见,走到正埋头在书房里不知忙什么的润生身后,吻了吻她的头发,看见桌上厚厚一摞请柬卡片,上面写的新人的名字都是他不认识的,不由好奇地问:“这么多请柬哪里来的?” “找人印的,罗欣怡前男友的请柬,我把嘉宾名字全部改好了,准备等会儿找人去夜场派发,专挑那种奇葩的发。”润生得意洋洋地说:“那天非得让那个人渣好看。” 文亦琛一阵无语,“出手这么狠?这人是哪里得罪你了?” “这不算什么,我还准备了一份大礼,等他结婚那天好给他老婆看呢。”她轻轻抬了抬下巴说。 文亦琛瞟了一眼请柬的抬头,“华泰资本的?那你不是和他们结仇了吗?” “不跟人结仇,怎么跟人交朋友啊。”润生轻松愉快地说着,眼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 “嗯,放手做吧,有什么事儿我给你兜着。”难得看见她这样小孩子的一面,文亦琛不由笑了,轻抚着她的发丝,细碎的吻落在她的额头,鼻尖。 “对了,我做了......”润生突然想起桌上的水煮肉片,正准备让他去尝尝,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唇堵住了。 一个缠绵的法式长吻后,文亦琛用指尖摩挲着她有些红肿的唇,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们回卧室去?” 润生被他迷得七荤八素,早就将那盆水煮肉片抛到了九霄云外去,等一切结束后,两人都觉得有些饿时,水煮肉片早就凉透了。 “再热就不好吃了,我们还是出去吃点夜宵吧。”文亦琛装作不经意地开口。 润生丝毫没有怀疑,点点头,有些可惜地说:“本来今天的应该更好吃的,我又多加了一味调料。” “没事,改天再做就是了。”他安慰她,搂着她的腰朝门外走去,“我知道一家粤菜,芒果捞燕窝做的特别好吃,我带你去尝尝。” 第三十一章 黄有仁和华泰资本千金的婚礼定在了香格里拉大酒店三层的宴会厅,那个宴会厅很大,处处布置都十分的精细,看得出花了不少钱,充分地显示出了这场婚礼的奢华与高规格。 所以当一大波夜店人氏穿着奇装异服,陆陆续续,吵吵嚷嚷地进入宴会厅,并拿着自拍杆对着吊灯凹各种造型时,这个酒会就显得十分的古怪了。 新郎新娘这边的人一头雾水,想把那些穿着大胆的奇葩赶出去,但是别人却又真的能拿出请柬来。 “难道这是领导的意思?”罗欣怡听见一个人说,“想让婚礼十分前卫?特别与众不同?” “嗯,很有可能这样,”另一个人说,“听说之前华泰投资了不少的科技公司,那些地方不免就有些极品和怪胎,不过这样的风格我还真有些不适应,我们去打个招呼就走吧。” “是啊,我也不习惯,走吧......” 罗欣怡不由捂嘴偷笑,一抬头时就看见了今天的主角——黄有仁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他正忙着和来宾寒暄,旁边站了一个中年男人,看来挺威严的样子,想必是新娘的父亲,华泰的老板了,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黄有仁的目光穿越人群抵达到她的身上。她挽紧了身边的朋友,抬起下巴勇敢地跟他对视起来。像是挑衅一样。 黄有仁突然朝她走了过来,罗欣怡发现自己的腿肚子都在发抖,她不由暗自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今天本来就是来给他找不痛快的,怕什么怕,想着她就尽力维持着自己脸上得体的微笑,看着他走过来。旁边的朋友周华似乎发现了她不对劲,宽慰似得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哟,黄总......” 正在黄有仁离罗欣怡两步远的时候,突然一个嗲的腻死人的声音响起,不知从哪里飘过来,半个厅堂的人都不禁回过头来,那女人好像浑然不知,声音依旧甜的腻死人。 “哎呀,黄总,你不认得我啦,我是marry呀!” 罗欣怡抬眼一看,一个涂着大红唇,上身白色露肩短衫微露肚脐,下身红色百褶裙妖艳香艳的女人站在那里,露着一双美美的大长腿,踩着金色细高跟鞋,正袅袅婷婷地朝这边走过来。 黄有仁很明显不认识这个女人,但毕竟是一个大美女,一时看得呆了:“你是......” “上个星期我们万豪刚约过啊,黄总不记得啦?” 黄有仁反应过来了,这是来找茬的,忙转身要走,却没有那个女人动作快,她快步上前两步拉着他:“黄总,你别走啊,那晚你不是说了要让我进华泰公司的吗?你说了我才没收你钱啊,你不能转身就不认账了吧?这几天怎么打你电话都不接。”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怎么啊,还真的想不认账啊?非得要我把开房记录给你翻出来糊你脸上是不是?”那女人站在他面前,双手叉着腰,大声嚷开了,“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谁曾想到居然这么不要脸啊?我辛辛苦苦伺候你一晚上,还不就是为了你的那句曾诺,不然你瞅瞅你那样,谁愿意搭理你啊,跟个软蛋似的,连几百块服务费都不愿意掏,那还是老娘的血汗钱好吧?你也好意思坑。”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黄有仁气得脸都白了。 “谁胡说八道啦?我有证据的好吗?事儿做的出来还不让人说啦?出来混最好招子放亮一点,也不去打听打听,我marry在夜场混了好几年了,居然连我的钱都敢赖?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今天非得让你吃个教训,不然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姑娘要毁你手里。” 这个叫marry的女人说着就挥了挥手,不知道哪里就突然冒出了三个男人,一蜂窝拥了上来,扑倒黄有仁就开始拳打脚踢起来。 场上顿时一片哗然,大部分人很明显都被这一幕惊得愣住了,一时居然也没反应过来,年轻的女孩儿们尖叫出声,冷静的宾客急忙叫保安,罗欣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惊讶地望向周华:“这,这什么情况?” 周华皱了皱眉,摇头:“我也不知道。” 跟着保安冲了进来,将几个人分开,黄有仁很明显是弱势那方,脸上挂了彩,十分狼狈的样子,他抬眼看见罗欣怡,就恶狠狠地开口:“罗欣怡,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如果不想再继续挨揍的话,请对我女朋友放尊重些。”周华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顺势挡在罗欣怡面前,冷冰冰地开口。 黄有仁站起来,朝他们那边走了两步,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够了。” 他身体一僵,顿住了脚步。因为他听出了声音正是自己岳父罗石的。 “还嫌不够丢人吗?先下去收拾一下,在化妆间等我,我有话给你说。”罗石从后面走过来,冷冷地开口,然后扫视了闹事的另外几人一眼,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显现无疑,那几人似乎也被震住了,都僵在那里,并不再吵闹了。 罗欣怡一眼就发现了站在罗石旁边的男人,欣长的身材,全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贵气,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这不是文亦琛又是谁呢?她心里突然明白了,估计这场闹剧就是润生搞的鬼,文亦琛估计是担心她闹得太大,收不了场,特意过来给她压压场子的吧,不然,以文亦琛的习惯,他很少出现在这类不必要的应酬场合的。 看到这里,她心里不由就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他对老大这样上心,那是不是说明两人应该不是闹着玩儿的,这段感情应该会开花结果吧?她暗自希冀着。 这场婚礼最终以闹剧收场,黄有仁离开了宴会厅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罗石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剩下的烂摊子,一一给过来的宾客赔礼道歉,大家都对他抱以同情的心态,倒也没有人真的计较什么,反而夜店来的那一干奇葩,在社交媒体上对这一晚的八卦素材进行文学加工,文章里出现了各种能切中当下热点社会新闻的关键词,再配上几张照片描述地声情并茂,看得罗欣怡自愧不如,看来黄有仁明天就要名扬四海了。 第二天润生看着网上出来的那些文章,笑得差点喘不上气来,对罗欣怡说:“你看吧,我就说收拾这种人,有的是办法,哪里用得上法律武器啊,就这,够他吃一壶的,还跑到你面前来张牙舞爪,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罗欣怡支着头,笑了笑说:“老大,你昨天的那出也真够绝的,不过你不怕把华泰的人得罪狠了?毕竟他们在a市的影响力也不小啊。” “我做事一向不留痕迹,哪里那么容易被发现。”润生眼里闪过一丝得色,“再说了,我这是帮他女儿呢,免得嫁一个人渣,他说不定还得谢我。” “是吗?”罗欣怡故意用怀疑的眼神看她一眼,“我看你现在明明是有持无恐吧,有那位文先生在,当然不怕了,人家昨天还巴巴地跑去露了个脸,就怕你不好收拾局面呢。” 润生怔了怔,“他昨天过去了?” “那可不是,给了罗石好大一个面子,就冲这一点,罗石就算知道了是你做的,也不好向你发难了。” “谁要他多管闲事的。”润生嘟哝了一句,嘴角却不由自主露出一丝笑容来。 “哟哟哟,瞧你这样子,明明心里就要甜死了,面子还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别扭得慌,我可等着吃你们喜糖了。”罗欣怡打趣地说道。 润生白了她一眼,不再理她了。心里的那丝甜蜜却一点点地扩散开来。 第三十二章 卿可可和文氏接触了三次,就吃了三次的闭门羹,不仅没见着文亦琛,甚至在文氏集团的接待室里,连杯水都没有人给她倒过来,合作的进程就这样停滞了,分工没有敲定下来,自然工程就没办法实施,但是那边基地每一天的开销却不含糊,眼看着钱不断地扔进去,却没有实际的产出,卿氏董事会的人就有些坐不住了,急忙召开了董事会,找了卿可可去谈话。 找完卿可可,又立即找了润生进去。 她在会议室门口碰见了卿可可,却见她一脸平静地和自己打招呼,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对自己不满的样子,仿佛这件事对她没有多大的影响一般。 没想到以前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小公主,这回还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润生挑了挑眉,也朝她微笑示意,不就是装嘛,谁不会啊。 进到会议室后,她继续保持着微笑坐到那群董事对面,隔着宽大的会议桌,看着他们一个二个都有些沉重的脸色,润生心里就忍不住有一种畅意的感觉。 “润生啊,文氏的事情,还是你来接手做吧,可可她年纪还太小,做这类事情毕竟没有经验,集团可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其中一个董事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 “怎么会呢?”润生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可可她是哥伦比亚商学院出来的高材生,以她的能力,应付这种谈判绰绰有余吧。” “可是她确实是没办法应付得来,这个项目对公司很重要,你还是尽快接手吧。”那个董事尴尬地笑了一声说。 “每个人做事都是从无到有的嘛,可可她也只是没有经验而已,我相信我们多给她一点时间,她会把这件事做的很好的。”润生笑了笑,仍然没有松口的意思。 多给她一点时间?集团现在在基地的投入每天都是上百万计,一天不开工,这些钱就像水一样地流出去,就算卿家舍得这些钱给卿可可练手,但卿氏又不是卿家一个人的,凭什么拿他们股东的钱给卿可可铺路?那位董事再看向肖小晴和卿隆平时,眼里就多了几分怨气。 “欧阳润生,你什么意思?”肖小晴终于忍不住了,怨毒地看向润生:“要不是你从中作梗,可可能拿不下这个项目吗?现在你居然还在这里拿起乔来,我奉劝你一句,给你个台阶你最好就沿着下,别太不识抬举了!” “肖总,你这句话我可不敢当,谁从中作梗了?当初是你信誓旦旦地说以卿可可的能力来说,这件事情一点问题也没有,我才把所有事情都移交给她了,做的成做不成,这不是就看各人本事了?现在谈不下来,怪的着我吗?难不成还要我去把所有事情都谈好了,再署上卿可可的名字,那才叫做没有从众作梗?真是可笑至极。”润生抱着手坐在那里,冷笑着说。 “本事?”肖小晴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润生鼻尖,“可可当然没有你有本事了,肯舍得身去陪人睡嘛,就像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别以为你和文亦琛那点破事儿没人知道……” 她话还没说完,令人震惊的一幕就出现了,卿隆平突然站了起来,啪得一声,就给了肖小晴一个耳光,清晰的五指印顿时显在她的脸上,可想卿隆平出手有多重了,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给我滚出去,公司里不需要泼妇的存在。”他手指向门外,冷冷地开口。 肖小晴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见他面上毫无表情,看上去没有一丝情绪,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冷意,她清楚,卿隆平是真的生气了。 她缓缓站了起来,身体由于颤抖的原因有些不稳,扶着桌沿站了一会儿,她才一步一趋朝门外走去,每走一步,脸上屈辱的表情的就越多一分,看向润生眼里的恨意,也就越深。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时,卿隆平才转过头,看了润生一眼,然后淡淡地说:“今天的会先到这里吧,润生,你留下来。” 于是其他人都知趣地站了起来,默默地离开了会议室。 等人都走完,会议室里只剩下润生和自己时,卿隆平才缓缓开口:“文氏的项目,还是你接手,这两天尽快把细节敲定下来。” 润生嘲讽地看了他一眼,问:“凭什么?” 卿隆平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对润生眼里的那丝嘲讽毫无察觉一般,十分平静地说:“如果你一直让集团这么损失下去,董事会是不可能让你坐上总裁这个位置的。” 润生听了脸色就微微一变,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肖家和集团的合作一直都很稳定,如果你没有文氏这个项目的加持,让董事会相信你能带来的利润能超过和肖家合作的利润,那么他们会怎么选择,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肖小晴这么急着踢你出去,让可可进来,不也是这个原因吗?所以,有些事该适可而止了,做过了,小心翻船。”见她没有开口,卿隆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继续接着说。 “我可以将你的意思理解为,这个项目正常运转了,总裁的位子就是我的了?”润生冷声道。 “润生,卿氏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左右董事会的决定,你做成了,还有竞争的可能,你要是做不成,那就一丝可能也没有。” 润生听完,脸上就浮起淡淡的讽笑,然后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是啊,这是一个多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可笑的是,她却丝毫也没有办法挣脱出来,只能沿着别人布下的轨迹去走,像一颗棋子一般,走的步步惊心,却不知道尽头在什么地方。 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她看见卿可可和卿离正在里面,卿可可似乎在哭,委屈地靠在卿离的肩上,小声地和她说着什么,而卿离则一边轻抚着她的发丝,一边对她说着什么,十分耐心的模样,看来并不是不委屈啊,只有面对自己亲姐姐时,这种委屈才再也藏不住了。 润生站在电梯间,眼睛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心里突然感到无比的疲惫。 半夜,文亦琛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身边没人了,他坐了起来,却看见阳台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莹白的月光洒在窗帘上,映出润生的影子来。 “睡不着吗?”他赤着脚走出来,将她搂在怀里。 她嗯了一声,转身抱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肩上。 “事情不都进展的很顺利吗?怎么还苦着一张脸?”他轻声问。 润生叹了口气,就将下午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你不知道,肖小晴那样说我妈的时候,我恨不得那巴掌是我打过去的。”说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恨色。 “她是气的狠了,才那样口不择言,也不想想,你毕竟是卿隆平的女儿,她这样说,也是在打卿隆平的脸,所以啊,挨这巴掌也是正常的。” “亦琛,我必须要让肖小晴付出代价,还有卿隆平,那些我母亲吃过的苦,他们也要尝一下才好。”润生站直身体,看着墨黑的夜色,定定地说着。 文亦琛垂眸,眼里却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润生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倚靠着他,心里感到无比的安心,能拥有现在的这一切,让她感觉就像是在做梦,美好的不像是真的。 如果是梦的话,那她宁愿永远也不要醒过来,润生闭上眼默默地念着。 第三十三章 润生最终还是重新接手了文氏的项目,就像卿隆平说的那样,其实她别无选择,做了,还有能与卿可可竞争的机会,不做,就一点可能也没有了。 在她接手之后,和文氏的商议协定都很自然的顺利进行了,没过几天,就只剩下基地开工的一些准备事宜,然后就是——选择谁过去做基地前期的管理工作,以及协调和那边官员的一些日常交涉。 毫无悬念的,润生和卿可可又成为了这次备选人物中的热门,基本可以确定其他的人都是陪跑,最后必然是要从她们两个中间选出一个来。公司里又开始议论纷纷了,大家都在讨论,看到底最后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盖过东风了。 按理来说这个项目是润生一手推动的,本来让她去是最合适的,但是无奈卿可可刚回来,又面临着和润生竞争总裁位置的这样一个紧张局面,所以她必须要快速积累起自己的威望和人脉来,而这次去基地的前期铺垫和管理,无疑是最好的一个机会,肖小晴当然不会放过了。 自从上次被卿隆平打了之后,她很是在家消沉了几天,好几次公司高层会议她都没有出席,仿佛在努力让大家淡忘了她的存在,在这次选择去基地的人选讨论会上,她也依然没有出现,只是暗地里替卿可可活动着,她的活动也不是没有用,没过几天,就传出了卿可可是最有希望过去的传闻来。 据说她拿了肖家的几个项目去和董事会里的某些人交换,才换得了卿可可胜出的希望。 “这帮混蛋!”润生赤着脚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黑着一张脸,气得破口大骂,“用得着你的时候,对你有求必应,你说什么他们都能答应,事情办好了,你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一脚踢开,这过河拆桥未免也太快了吧,真的是不要脸。” 虽然自从上次在机场遇到那场变故后,她就对那个地方有了一种淡淡的恐惧感,但是这仍然不妨碍她想去的意愿,毕竟这次机会难得,基地离集团太远,公司的这些董事们鞭长莫及,她可以很好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来,再加上有文亦琛在背后支持她,使得这件事又容易了几分,只要自己手里有了筹码,在公司里,就不会一直处于这样被动的位置了。 “这些人本来就是利益至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们,有必要这么生气吗?”文亦琛靠在沙发上,神情慵懒,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我当然了解他们了,”润生停下脚步,冷笑了一声,抱着手说,“可是每次看见他们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做出这么没有底线的事情时,我还是忍不住想骂人。” “何必因为这些人影响自己的心情呢?我这边直接指定让你过去不就行了?这样一来,肖小晴再蹦跶也没有用了,不是吗?” 润生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你已经为了我破例那么多次了,这样未免会让你公司的人对你产生微词,再说了,不是还有文老夫人吗?你过于明显偏袒我,她肯定也会不高兴吧?” 文亦琛轻笑,拿起她的手放到自己手掌中,用指尖摩挲着说:“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敢这么给你说,就说明我有把握这么做,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润生听了心里一甜,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喃喃道:“你这样说我就很高兴了,但是没关系,这点事情,我还是能搞的定的,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不是?等真的有需要了,我再给你说,好吗?” 文亦琛看着她,心里却渐渐升起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面上的表情却没变,笑着说了个:“好。” 第二天早上到公司时,润生突然看见凌墨的父亲朝卿隆平的办公室走去,他已经很久没来过公司了,这次为什么会来呢?是因为凌墨的事情吗? 她的心里突然就乱七八糟的,自从上次从医院出来后,她就再也没能联系上凌墨,给他打电话一直都处于关机的状态,去非洲之前,她又打过电话去医院,可是那边说他已经办了出院手续了。 本来是想找他好好谈一次,解开双方之间的心结的,但是他这样做,其实就已经很明显的是在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吧?她虽无奈,却也只有接受。 再然后就忙了起来,人一忙起来,就容易麻木,润生也逐渐开始不再去想凌墨的事情了,他就这样消失了,仿佛不留半分痕迹。有时看见手机通讯录里他的名字,有想过要不要再打一个过去,但转念一想,还是罢了,如果他不联系自己,自己还是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有一天深夜的时候还是被电话吵醒过,她本能摸索着拿起手机,也没有看屏幕,就沙哑着嗓子喂了一声,那端却没有人说话。她看了看闹钟,已经凌晨,又喂了几声,突然醒悟过来,连忙坐了起来,“是你吗?你在哪里?” 电话那端没有人说话,一片寂静。 文亦琛被她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坐起来问:“谁啊?” 润生心里一紧,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结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那边倒是“啪嗒”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文亦琛似乎清醒过来,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别想了,先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后来润生看过那个号码,是外地的陌生号码,她再打过去,就永远是无法接通的状态了。就这么一次,算是有过他的一点消息,然后一直到现在,就再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一点信息了。 “总裁,凌先生问您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和他喝一杯咖啡?”秘书突然敲门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凌墨的父亲要见她? 润生怔了怔,不自觉地点点头说:“好,我马上过去找他。” 凌墨的父亲在他的办公室里等她,他现在看起来气色已经好了不少,看到润生时笑容也十分亲切:“其实早一阵子就想见一见你,但总没有适当的机会。” 说完就吩咐助理去冲咖啡,然后又问:“你一般喜欢喝什么咖啡?如果是喜欢有奶油的,我叫他们去楼下买。” 润生连忙摆手:“不用了,黑咖啡就可以了。” 凌墨的父亲笑吟吟地说:“你别拘束了,就是长辈找小辈喝杯咖啡,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起来,不管是你父亲这边,还是你母亲那边,都和我们凌家是世交。” 润生不由愣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在她面前提起她的外家。 “你的小姨这些年还好吗?自从欧阳家出事之后,她就断了和我们这些朋友的联系。” “小姨她很好,谢谢。”润生微微一笑,“她这个人就是自尊心很强,也许是见了之前的朋友,会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吧,所以她才断了联系。” “明白,”凌墨父亲了然地点点头,沉默了一下,终于把话题转到了正途上,“我也不说那些客套话了,这次找你过来,是想你帮我劝劝凌墨。这孩子从小就很懂事,从来不叫我和他妈妈操心,这次这样突然失联,真的很让人担心。” 润生听了就十分诧异:“您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派人找到过他两次,但是每次只要找到他,用不了两天,他又会想办法消失,上次住院的时候,医生检查出来说他的免疫机能有一些问题,建议做进一步的复查。但是他这样一直玩失踪,根本就不把自己身体放在心上,让我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凌墨父亲说着,脸上就露出了焦急的神态,眼中仿佛还有泪光闪烁。 润生没有想到他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有点无措,只得轻轻开口:“凌先生,您先别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呢?他一个人在外面,说不定还病着,偶尔打个电话回来,问到他什么,都是一口一个没事。可是他哪里是没事的样子?又不肯去医院,他的检查不能耽搁,我这心里都乱了。本来想叫他妹妹去劝劝他,可是最后一想,也许他现在真正想见的是你。” 润生心里也乱了,默默无语。 “润生,在所有父母的眼里,自己的孩子不管多大,都只是孩子,所以请你体谅我的心情。我这样冒昧地请你来,只不过出于一个父亲的自私,希望你能帮助到凌墨。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帮这个忙,基地管理人选的事情,到时我会在董事会上推举你,刘董事和吴董事,也会站在我这边的。” “凌先生,我会去劝凌墨回来的,但是却不是因为您会在董事会上帮我说话,”润生听了就有些艰难地开口,“凌墨他帮我很多,我是真的拿他当很好的朋友的,您把他地址给我吧,我明天就动身。” 凌墨父亲听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而也没继续说什么了,只是点点头,叫助理将凌墨现在待的地方和住址发给了润生。 从凌墨办公室出来后,她才叹了口气,摸出手机,给文亦琛发了一个消息,说自己有事要出差几天,而对于凌墨的所有事情,却只字不提。 第三十四章 上了飞机后润生就觉得有点累,飞行时间是两小时四十五分,因为空中管制的原因晚点十二分钟降落。庞大的波音客机挟带呼啸的气流,轰鸣着降落在跑道上,缓缓地滑行向前。 脚踏实地的感觉到底叫人安心。 h市正在下雨,灰蒙蒙的天气,风裹着冷雨扑在身上,冷而潮,在盛夏的季节居然让人感觉到一丝凉意,不愧为全国著名的避暑胜地。 润生因为出差来过几次h市,每次都是行色匆匆,这次也是一样无心风景,出了机场就打的,递给司机那张卡片:“麻烦去这个地址。” 路很远,车子顺着蜿蜒的高架路,渐渐深入城市的脉络,穿行在高楼的森林里。雨点潇潇地敲着车窗,润生想,自己见着他,应该说什么才好呢? 那条路位于这座城市的深处,路两侧有许多高大的法国梧桐,在这个季节犹未落尽黄叶,在半空中枝叶交错。雨渐渐地停了,无数枝叶拱围着,将犹有雨意的天空割裂出细小的缝隙,滴滴答答是枝头积雨跌落的声音。路两侧都是些颇有岁月的老房子,偶尔能看到精巧的屋顶,掩映在高大的法国梧桐与围墙之后。 这条路静谧如同无声,在这样一个夏日的午后。润生捋了捋被细密雨丝濡湿的长发,终于找到门牌号。墙很高,墙里头能看到的也只是树,枝桠整齐如梳地向上伸展着浓翠欲滴的树枝。 润生按了许久的门铃,没有人来应门,她再拨凌墨的手机,还是关机。 这时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了起来,她才想起自己快一天了,还什么也没有吃过。无奈之下,她只好拖着行李走,湿衣湿发地走在路上,颇有有些狼狈的感觉,走了很远才看到有一家咖啡馆。推门进去看着并不甚起眼,像所有的咖啡馆一样有很大的落地玻璃窗,墙是红色,午后客人稀疏。寥寥几个似乎都各自窝在沙发里。 她点了杯拿铁,还有纽约芝士蛋糕。 沙发很舒服,她不由自主也深深地窝陷进去,咖啡香气浓郁,浮有漂亮的叶子拉花,味道十分醇厚。没想到误打误撞还可以找到这样地道的一家咖啡馆,芝士蛋糕还没有送上来,音乐是轻曼动听的爵士,她几乎要睡着了,又摸出手机给凌墨打了一个电话,仍然是关机。无奈,她只好给他发了一个微信,告诉他如果今天他不出现,自己等咖啡店打烊后就坐在门口等他,将自己的地址也一并发过去。 其实她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来找自己,唯一能赌的就是他终究还是不忍心看自己露宿街头吧。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她醒过来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还是没有出现。 面前的桌上已经摆上了芝士蛋糕,润生赌气似的拿勺子舀了一大口进嘴里,却不料蛋糕竟异常的好吃,她本来就饿了,越发觉得香甜可口,吃得近乎贪婪。一块蛋糕犹未吃完,有客人冒雨进店中来,咖啡馆并不大,一眼即可望见来人。润生正好一口蛋糕噎住,顿时呼吸困难。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拿手按在脖子上,噎得连眼泪都快流出来,别提多狼狈。 凌墨大步走上前来,用力拍在她背上,真的很用力,震得她整个背部都痛,可是那口该死的蛋糕终于顺利地滑下去,一口气好歹顺了过来。 太丢人了,她急急捧着咖啡杯喝一口,仿佛是心虚。 “你来这里干什么?”凌墨坐在她对面,眼带嘲讽地开口。 “你家里人都很担心你,跟我回去吧。”润生放下咖啡杯,抿了抿唇说。 这样虚伪透顶的语气,连她自己都觉得牙酸,可是这个时候除了说这些,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因为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开心吧? 果然凌墨挑起了眉头,眼中讽意又浓了几分,“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去?我的事情仿佛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能互相关心的地步。” 润生低下了头,轻轻开口:“你爸爸很担心你,因为你身体的缘故,希望你能听医生的话,去医院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凌墨抱起手看了她一眼,“你说完了没有?” 润生抬起头看着他,没有作声。 “说完了就回去。”他站起来,冷着脸转头就门外走去。 润生急忙跟上去,开玩笑,如果这次让他走了,自己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找到他了。 他走得很快,风夹着雨吹起他的外衣,扑扑地翻开,露出里面深灰衬里,仿佛鸽子的羽翼展在风里。潮湿的空气呛在鼻子里很酸,他步子太大,她拖着箱子,跟着十分吃力,上气不接下气。亦步亦趋终于跟到车边,他拉开车门,干脆停下:“我叫你回去。” 她打开后备箱,将自己的箱子扔了进去,十分干脆地告诉他:“我不回去。我搭了两个多钟头的飞机,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被你呼来喝去。不管你怎么看我,但是我一直把你当真正的朋友的,我告诉你,我就不回去,除非你跟我回去。” 然后就上车,泰然自若地关好车门。 凌墨仿佛没有料到她会来这招,只得也坐上车,眼睛盯着挡风玻璃,苦笑了一声,“你明不明白你这句一直把我当朋友,到底有多伤人?” 润生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感到一阵心酸,她连忙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启动车离开了,开到马路上,他依旧绷着脸问:“你住哪家酒店?” “走的急,什么也没带,哪家酒店也住不成,你忍心的话,就把我扔路边,我保证我明天会上新闻头条。”她眼睛看着前方,十分淡定地开口。 他终于瞥了她一眼,减速将车转弯掉头。 车子驶回她曾按了许久门铃的地方,大门式样老旧毫不起眼,驶进去后沿着幽深弧形的车道一转,视线里才出现精心布置的花圃,潺潺的大理石喷泉。花园里全种的玫瑰,由于下过雨,雨滴落在花瓣上,越发显得花朵娇艳欲滴。还有两株极大的香樟树,依旧浓翠如盖,掩映庭院深深。车道一直驶到尽头,才看出树木掩映后的法式大宅。 房子颇有些年代,走进去觉得像博物馆,因为旧,因为大,客厅空阔似殿堂,家具也陈设老旧,但是被打扫的十分干净,给人感觉颇有点文艺复古的味道。 “喝什么?”他走到墙角的酒廊吧台后,十分客气地问,看来竟打算将她当成一位客人来招待。 “蛋炒饭。” “什么?” 她摸了摸仍然有饥饿感的肚子,有些无辜地摊摊手,“蛋炒饭!我今天还滴米未沾。” 凌墨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拿起吧台上的座机打了一个电话,吩咐厨房做饭。 她吃饭的时候他坐在很远处的沙发上,旧式的沙发又宽又深,显得他的人似乎瘦了一点,仿佛陷在那沙发里,然后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并没有点燃,含了一会儿又取下来。等她吃完后就说:“还是回去吧。” 他的语气已经平淡,她反倒觉得难过。 “为什么不去医院?” “那是我的事情。”不知为何他的声音有点生硬,“总之请你回去,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旁人来干涉,你不是已经回到他身边了吗?那就好好和他在一起,管这么多干什么?” 她静了一会才说:“凌墨,我能失去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不能再失去你,只要你肯回去,好好去医院检查,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屋里没有开灯,只有吧台一盏昏暗的灯靠着,他的脸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他忽然笑了笑,“润生,你真的对我很残忍,为什么要来找我呢?为什么不干脆就再也不要理我了呢?其实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有许多东西,不是我想就可以拥有的,这样的结果,我也认了,但是为什么你却总是要给我错误的信号,让我误以为自己是可以拥有的呢?你不觉得这样很自私吗?” “我没有,”一瞬间,润生只觉得难受,苍白着脸站起来,“我没有那样的意思。” “可是你却这样做了。”凌墨也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所以我拜托你,离开这里,不要再来打搅我,那就算是对我最大的宽容了,我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想当你的朋友,好吗?” 她心里一痛,身体有些摇晃,扶着吧台好一会儿才站稳,喃喃说了一句:“对不起。” 然后又突然想起他上次告诉过自己,再也不要和他说对不起,脸又更加白了几分,急忙拖着箱子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般,缓缓坐在凳子上,不知为何,明明她已经按照自己想的那样离开,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来烦他了,但是他的心,却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过了好久,久到他以为自己会在这样的黑暗里待上一辈子,却突然听见门口又传来行李箱轮毂滚动的声音,以及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响声,那样的熟悉,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凌墨,你不要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把我逼走,就算你再讨厌我,也必须和我一起回去,要是你不走,我会一直烦到你走为止。”她站在门口,眼里是不容拒绝的执念。 第三十五章 凌墨最后还是和她一起回去了,伴随着飞机的轰鸣声落地,刚出机场就看见了凌家的人等在了机场外面,他面无表情地上车离开,从头到尾,没有再看自己一眼。 润生苦笑了一声,认命地拖着箱子去停车场找自己的车,然后离开机场,行驶在高速上的时候,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朝自己家的方向开去,不知为何,今晚只想一个人待着,手机上还有文亦琛发来的消息,问她睡没有。 她只回了一个很累了,明早还要坐飞机,睡了。然后便将手机关机。 润生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她要瞒着文亦琛,实际上其实也没什么可瞒的,但是她的直觉还是觉得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难道是因为文亦琛对现阶段的自己来说更为重要?所以她就会不自觉地想要去维护两个人关系的稳定性,现在已经失去了凌墨了,自己绝不能再失去文亦琛的支持了...... 润生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微笑,自己还真是功利啊,谈个恋爱,也必须要随时衡量好那秆秤,什么该舍去,什么该抓住,她心里早就计算的一清二楚了吧? 凌墨说的对,自己就是一个自私又残忍的人,这样的她又怎么能配的起他的真情呢?车窗外一排排路灯不断地朝后面飞快掠过,润生只觉得累,累的眼睛都已经酸胀地快睁不开,眼角的一行泪,缓缓地滑落了下来。 董事会再次召开会议的时候,凌墨就出现在了会议上,只是他看向润生的眼神,却又多了一丝了然和讽刺,直到会上宣布这次去非洲的人选时,她才明白了他眼里的讽刺究竟是为什么了。 尽管她说不用了,但是凌父却没有食言,董事会上加上凌墨,一大半的人都通过了润生,而他肯定也自认为明白了为什么她会千里迢迢去找他缘故了吧?所以在开会的时候,才会用那样的眼神来看自己。 但是润生却突然不想解释了,以后和凌墨,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吧?他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两人这样也算是两清,各不相欠了。 接下来就是紧张的筹备和准备工作,这次去非洲待的时间会有些长,本来罗欣怡想去的,但是润生却没有准备带她去,让她留守在公司里。 “为什么啊,老大,你去开疆拓土,怎么能少得了我啊?”罗欣怡得知她的决定后,只差没跳上桌来质问了。 润生整理着文件,头也不抬地说:“我们都走了,后方就完全不管了?空出来正好任人宰割啊?” 罗欣怡顿时噎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应道:“好吧,谁叫你是我老大呢?我就留在这里把公司看好吧,真是的,知道了是你去基地后,我还兴奋了好几天,以为大展拳脚的时候来到了呢。” “人家其他小姑娘一听说是去非洲,避之唯恐不及,也就是你这样一副积极的样子。”润生抬头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说。 “那是她们见识短,谁不知道这次去了后,能得到的锻炼可不是一般的,这么大一项目,简直能让自己的履历添上无比光彩的一笔。”罗欣怡满脸憧憬地说道。 润生笑了笑,起来拍了拍她肩膀说,“你现在可不能只想着怎么增加实战经验,管理经验也要想想怎么提升了,上次给你说的公司新成立的金融公司总经理的位置,我已经安排好了,年底你就能去上任,这次留你下来,也正好让你好好活动一下公司内部的关系,以后就要学会独当一面了,可不能像现在一样,只顾往前冲,得要有远瞻和大局观了。” 罗欣怡听了眼角就有泪花,有些感动地喊了一声,“老大……” 润生受不了地翻了一个白眼,“好啦,收起你煽情那一套,好好把公司给我看好了,我可不想回来以后发现之前辛辛苦苦经营的一切都付之东流了。” 罗欣怡立马拍着胸口保证,说不可能,然后又在润生办公室腻歪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她刚离开没多久,佳佳却又敲门进来了。 听她说明来意后,润生讶异地挑了挑眉:“你想跟我去非洲?” 佳佳点点头,“总裁,您就带我去吧,我也跟着您两个多月了,您到了那边,有一个用着顺手的人,总比没有好,不是吗?” 润生听了后就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用着顺手?你对我的意见那么大,我怎么敢用你?这个项目十分关键,到时候你又把那套大小姐脾气搬出来,搞砸了事情,我可是主要负责人。” 佳佳脸色一白,低下头,咬着唇说:“之前是我不懂事,社会阅历太浅,才误会了您,您就不要和我计较了吧,我之后一定会收敛自己的脾气的。” 润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自己浸淫职场这么多年,谁说的话是真心,谁说的又是假意,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很明显佳佳并不是发自内心地对自己有所改观,只是因为很想和她一起去非洲那个项目才这样说的,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这样敢想,又敢将自己所想付诸行动,看来当时面试时所说的梦想,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润生又一次动了侧隐之心,也许是因为她实现梦想的路走的太过崎岖不平,困难重重,面对佳佳时,自己突然很想看看,如果给了这个小姑娘足够大的舞台,她又能走到哪一步呢? “我考虑考虑,你先回去吧,决定后会通知你的。”静默了一会儿,润生轻轻开口。 佳佳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自己也拿不定到底有没有希望,也只得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润生的办公室。 她走后,润生坐在办公桌前想了一会儿,还是拿起笔在笔记本上添了两笔,然后合上本子,抬手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下班时间,就给文亦琛发了一个消息:我这边没事了,你呢? 他很快回了消息:晚上有个视频会议。 她脸上不由浮起淡淡的失望:哦。 自从上次从h市回来后,文亦琛就一直很忙,不是开会就是出差,两人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了。 没一会儿手机信息提示音又响起:不如你来公司这边找我,视频会议晚上9点开,我们可以一起在附近吃晚饭。 看了消息,润生的失望顿时就一扫而光,愉快地回复了一个:好。 然后就站起来,收拾完之后,就提着包朝电梯走过去,刚出门就碰见卿可可,她抱着一叠文件,似乎正准备回自己办公室,可能也没想到会刚好碰见润生,愣了愣后,就微微一笑:“下班了?” 卿可可脸上的笑容得体礼貌,挑不出一丝失败者的窘迫和失意来,果然不愧是从小接受继承人培训长大的精英啊,无论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保持自己高贵优雅的姿态。 润生心里嘲讽地想着,她倒想看看,这样高贵优雅的姿态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等她真正拥有卿家时,这些人还能不能继续高贵下去。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仍然也是礼貌的微笑:“嗯,过两天就要出发了,早些回去收拾收拾。” “要走那么久,是该好好收拾一下。”卿可可不失亲切地说着,“听说那边各方面条件不是很好,过去了的好好注意身体,别只顾工作,等你回来,我们得好好为你庆功呢。” 看着她虚伪的笑容,润生突然就觉得有些无聊,淡淡笑了笑,算是应了,便继续朝前走去,因此没有看见,背对着她的卿可可,脸上阴沉地似乎要滴出水来。 润生开车后径直去了文亦琛公司附近的一家商场,然后找了一家咖啡厅,坐下后给他发了消息,便拿出电脑来,一边工作,一边等着他下班,没过多久,他就来接了自己去旁边的一家餐厅吃饭。 吃饭的时候哦,文亦琛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说:“对了,这次去基地你和我一起走,就不要单独再去订机票了。” “你也要过去吗?”润生先是有些惊喜,但是转念一想,又有些犹豫,“我坐你的私人飞机走的话,太高调了,会不会不太好?” 文亦琛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什么好不好的,你是我的女朋友,和我一起走理所当然,我绝不会再让上次机场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了。” 润生低头切着牛排,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感觉无比熨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甜蜜的微笑,然后又听他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在那边可能待不了两天,国内还很多事情要处理,基地的安全防护措施做的很好,只要你不没事到处乱跑就好,如果要出去,一定要带上基地里的保安。” “你不会是专程送我过去的吧?”她听说他在那里待不了两天,不免有些失落,他身为文氏的董事长,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干嘛专门跑一趟?所以又忍不住怀疑地问。 文亦琛脸上突然飘起可疑的红晕,嘴上却轻描淡写地说:“你想多了,那边有公事要处理。” 润生将信将疑,不再继续追问了,无论怎样,这次要去那么长的时间,他能多陪自己两天也是好的,想到过两天要一起出发,她之前临离别的惆怅被冲淡了不少,又兴致勃勃地和他聊起了其他的事情来。 吃完饭后,文亦琛又要回公司去,而她由于要离开,工作也交接的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就比较闲,想着回去了也没什么事情,就打算再去逛逛街。和他分别后,润生就转身朝商场走去,刚走了两步突然就顿住了脚步。 因为在离她正前方五步远的地方,凌墨正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第三十六章 润生怔怔地看着他,从他看自己的眼神里,都能感觉到那股浓烈的情绪,愤怒中夹杂着失望,气氛沉重的让她无力开口,然而她也没打算要开口,只默默地转过身,准备离开。 “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凌墨见她准备离开,心里又气又急,忍不住讥讽地开口,“我们凌家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现在你心愿达成,就连个招呼也不愿意打了,是怕我缠着你啊?” 她顿住脚步,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回过头来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现在应该不想看到我,所以才打算尽快离开的。” “我是不想看到你,但是你之前厚着脸皮来找我时,怎么没考虑过我当时也不想看到你?我就说像你这样自私的人怎么会突然那么好心了,原来是我爸许诺了你啊,还假惺惺跑来和我谈真心,欧阳润生,你能再恶心一些吗?” 润生脸白了白,正欲张口解释些什么,但是余光瞟到旁边突然站立的一个人影时,她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脸色更是变得煞白。 只见文亦琛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像是一座雕像。也不知道刚刚她和凌墨的对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是沉到了无边的深渊里,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她大概也能知道,他越是这样不露声色,代表他越是生气。 这样的话,他应该是全部听见了吧?润生心里的那丝侥幸消失殆尽。 “凌先生,”他突然走了两步,走上前来,淡淡开口,“不管你和润生有什么样的误会,在街上这样争执,终归影响不好,有什么事情,我们私下再说吧。” 凌墨冷哼了一声,“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你管不着。” “凌先生,她是我的女朋友,”文亦琛突然加重了语气,定定地看着他:“你当街这样为难我的女友,你觉得我管得着吗?” 凌墨仿佛被他女朋友三个字气的不轻,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垂在身侧的双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润生只觉得头大,连忙急步上前扯了扯文亦琛的西装衣袖,轻轻开口:“我们走吧,一个误会而已,不要在街上闹起来了,不然明天就要上头条了。” 文亦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了,只是拉起她的手,走到在街旁等候的轿车旁,将她塞了进去,随后自己也上了车,冷冷地吩咐司机:“开车。” 车缓缓地离开,润生透过后视镜,看见凌墨仍然还一个人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由于他低着头,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那样孤单的身影,简直让人有些不忍直视,她闭上了眼,不敢再去看。 从上车到进公寓,文亦琛都一言不发。 “你不是要开视频会议吗?怎么又回来了?”关上门后,润生就有些呐呐地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如果不是临时取消了会议,我是不是还不知道你上次说出差是在骗我?”文亦琛在客厅走了两步,一边扯松自己的领带,一边冷冷开口。 “凌墨的父亲来找我,我不好拒绝......” “那你大可以和我说实话,而不是选择来骗我。”他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 润生一时噎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要怎么告诉他,自己实际上是在害怕呢?害怕告诉了他后他会以为自己对凌墨有着特殊的感情,害怕他误解自己,才不自觉地选择了一种自己想当然觉得最安全的方式,鸵鸟地认为只要他不知道,就不会有事。 “亦琛,我只是很想帮助凌墨,但是又不希望你误会而已。”过了一会儿,她扶了扶额角,叹了口气说。 “你是认为我会想那些胡乱吃醋的男友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去误解吗?”他十分平静地开口,但是漆黑的眼眸中却像是蕴含着风暴一般,“除非是你心虚,因为你本来对他就有着不一样的情感,所以你才不希望我知晓,怕我知道了一生气就不再支持你,但是你又想同时能得到凌家的支持,所以你就选择骗我,这样倒是可以两全其美了,真是好手段啊,两头都不误了。” 润生脸色发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在你的心目中,我就是这样的一种人吗?” 文亦琛沉默地看着她,站在客厅中间,一动也没动。 看来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她突然觉得心里闷地发慌,感觉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拿了自己的包就朝门外快步走去。心里最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变成了现实,无论她瞒着他的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这一刻被他这样看待,却只觉得无比的难堪与悲哀。 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双方的关系,尽量去忽视它原本脆弱的本质,但是忽视,并不代表不存在,一旦遇上点什么事情,所有的一切就都浮上水面,让人无法直视。 润生走进电梯的时候只觉得双腿发软,也不知道是怎样回到的家中的,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衣服都没换就将自己扔上了床,手机早已关机,她不想也不敢开机,因为自己不知道,开机后要是文亦琛没有给她打过电话或是发过信息,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也许是太累,也许是大脑开启了自动保护程序,她脑海一片空白,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恍惚中好像听见门铃的声音,润生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鞋也顾不上穿,赤着脚就跑下楼去,摸到门把手时,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会是他吗? 拉开门时,文亦琛那张英俊的脸就这样落入了自己的视线,她怔怔地看着他,眼里突然就含了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她,也一言不发,只是猛地用力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然后紧紧地拥住,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面一般。 润生任由他抱着,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像一颗颗断了线的珠子,从脸颊两旁滚落下来。 深夜 润生拖着酸软的身体从卫浴间出来的时候,脚步放得很轻。文亦琛睡眠很浅,她也已经很累了,并不想吵醒他之后,还要劳心费力的应付他。 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却毫无睡意,干脆半坐了起来,单手撑着头,看着身边的男人,睡着的他五官棱角分明,不复往常的淡漠和深沉,只是像个普通的温和青年,依恋着温暖的睡眠,不曾醒过来。一如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 想到那个阳光的午后,润生不由就叹了口气,脑子里一团乱麻,他们是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局面的呢?明明是情侣的关系,也做着情侣之间才会做的最亲密的事情,她也知道自己是爱他的,但是,心里却似乎总是在提防着什么,没有办法毫无保留地付出。 是因为平日里习惯了勾心斗角,所以让自己成为了一个就算对所爱的人,也无法真诚相待的人了吗? 润生闭上了眼,心里突然就升起一股悲凉来,自己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谈爱呢? “你在想什么?”耳边突然响起他慵懒沙哑的声音。 她低头就看见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睁着眼睛看自己。 “没什么,睡不着,习惯性地发呆而已。”她笑了笑,随口说道。 “睡不着的话,我们可以做点不让你发呆的事情。”他低低笑着,手就不怀好意地伸了过来。 润生一向经不起他撩拨,没多一会儿,又只能全身瘫软的任他为所欲为,在彻底陷入欲望的漩涡之前,她昏昏沉沉地想着,其实这样也好,他不再问,她也用不着再解释,这一篇似乎就这样翻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卫生间传来水流的声音,没多久又停了下来,门被打开后,他只随手拿浴巾裹了裹,露出线条结实的上半身,头发有些凌乱,却有一种慵懒的性感。 “这么早就醒了?要不再睡会儿吧,昨晚睡的太晚了。”文亦琛走过来,见她睁开了眼睛,就上前吻了吻她的额角说。 “你是要去公司吗?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如不去了……”她微微眯着眼睛说,因为确实感觉还很困,声音里带了一丝倦意,听起来却有种娇懒的味道,给人感觉像是在撒娇。 文亦琛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润生,先是一愣,随即就没忍住,又俯身吻上那柔软的唇,缠绵悱恻了好一会儿,才气息不稳地放开她。 “上午的那个会议很重要,不能缺席。”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黑眸渐渐恢复到清明。 “好吧,那忙完了给我打电话。”润生有些遗憾地放开他的手,自己却是打定主意今天要翘班了,疲倦顿时又铺天盖地袭了过来,她也顾不上和他道别,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两点,润生才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只是走下楼时双腿仍然有些无力,看来纵欲的后果并不好受,她有些自嘲地摇摇头,走到厨房拉开冰箱拿了一瓶水,一口口喝下去,头脑终于清醒了些,然后就发现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消息,都来自于小姨。 只见信息上面写着:润生,我准备结婚了! 她一口水呛在了喉咙里,水瓶也被打翻在地,拍着胸口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也顾不上厨房里的狼狈,急急忙忙跑上楼去,换了衣服就朝欧阳倩住的小区赶了过去。 第三十七章 “小姨,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和他结婚,你们根本……”欧阳倩门一开,润生就一阵风似的地冲了进去,火急火燎地说道。 她的话音在走进客厅后就突然收住了,因为赵德树刚好也在,他站在沙发边,本来脸上堆起的笑容在听见她说的话后,就凝固在了嘴边,然后慢慢地转化成了尴尬。 欧阳倩似乎也没有料到润生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也没想到她会选赵德树在的时候来这么一出,愣了两秒后,就急忙开口:“润生,你在那里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懂事?” 润生抿着唇站在那里,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一声不吭。 过了一会儿,赵德树像是反应了过来,伸手挠了挠头,装作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笑了笑:“孩子难得回来,肯定有话想和你说,局里刚通知我有事情,我就先过去了,你们慢慢聊。” 说着就朝门口走去,路过润生旁边时,她冷冷地转开了眼神,仍然没有说话。 欧阳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现下说什么都是枉然,没办法,只有等之后再向他解释了,于是就点了点头,跟在赵德树身后,将他送到门口。 等他走后,她才转过身来,有些生气地开口:“欧阳润生,你这老毛病改不了是不是?” 小姨生气的时候就喜欢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润生气闷地将包往沙发一扔,“不管怎么样,他就是配不上你,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你结婚后还过这样的苦日子。” “你怎么知道我过的是苦日子?如果要像你想的那样才不算苦日子的话,我倒宁愿过这种日子,起码过的安心,也平静,一天到晚没那么多算计。” “小姨,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润生有些着急地解释,“他是个刑警,年龄又那么大了,整天在外面风吹日晒的,有几个时候能顾上家里?你嫁过去了还不是吃苦吗?” “你觉得小姨还有多少选择的余地?我已经不小了,哪里还能挑肥拣瘦。”欧阳倩叹了口气,“润生,我想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想再去想以前的事情了,赵德树他很好,是我认定的人,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你能来祝福我,而不是让你来给我意见的。” 润生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欧阳倩,鼻子突然一酸,强自忍着泪说:“小姨,你的意思就只是通知我一声而已呗?我可是你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欧阳倩深吸了一口气,在她面前坐下,轻声说:“这些天我已经把家里的钱整理过,存在了一张卡里,密码是你的生日。包括原来老家房子卖了的钱,还有这几年你每个月寄给我的……小姨不需要你每个月给我钱,我和赵德树每个月的工资能够养活自己,你知道,我不愿意和卿家沾染任何的一丝关系。” 她递了个信封给润生,表情淡淡的。 润生接过来看了一眼,上边是这些年家里动用存款的开支,有当年在这座城市落户口和买房的支出,还有一笔不小的存款,看来这些年她坚持给小姨的钱,她真的一分也没动过。小姨是怕结婚后这些财产难以分割清楚,所以打算提前交给自己?还是说,她决定以后和自己也划清界限了呢? 因为她毕竟也是卿家的血脉,现在也算是回卿家了,所以小姨打算也不要自己了? 润生脸色苍白,唰地站了起来,尖声说:“你愿意和谁结婚就结婚,我不管了,也管不了,反正你也不想要我了,以后我的事,也不用你管。” 说完她就冲了出去,砰一声把门关上。 冲到小区门口时,润生再也忍不住地蹲在了地上,由于快一天都滴水未进,胃空的难受,这时老天仿佛也在和她作对似的,顶着炎热的太阳,却一辆车也打不到。 悔意,不安,烦躁交杂在一起,将她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还在睡?”接通后那头响起文亦琛低沉的声音。 “没有,在外面。”润生挣扎着站起来,有些虚弱地开口。 他仿佛是听出了她的不对劲,声音突然紧张起来,“你在哪里?没事吧?” 润生实在难受的紧,扶着花台勉强站立,叹了口气说:“我在小姨这里,可能是因为没吃饭,低血糖犯了。” “你等着我,我马上过来。”他听后立刻在电话那头说。 二十分钟后,文亦琛的车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接上她后,两人就近找了一个餐厅吃东西。 “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呢,结果就是和小姨拌了几句嘴,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一言不合就从家里跑出来,也就小姨能忍你这样大的脾气。”文亦琛看着面前大口吃着意面的润生,摇了摇头,有些啼笑皆非地说着。 润生吃的差不多了,放下叉子,叹了口气:“只要在小姨面前,我一直一直,都是一个自私的小孩。口口声声说那个人配不上小姨,可我只是不敢承认罢了,我不想和别人分享小姨,所以拼了命的找理由阻止他们在一起。” “小姨,终归还是要过自己的生活的,谁都不能陪谁一辈子。”文亦琛静静地开口。 她有些失落地点点头,所以那个一直包容她、陪伴她的小姨,终于还是决定要和别人在一起了。其实这样也好,以后小姨就可以平静地生活了,再也不用被那些俗事打搅,而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以后没有了小姨,她会走得更加坚决一些。 第二天中午,赵德树听见门卫带过来的消息,从办公室走出来时,就看见润生站在大厅中央,穿着一条碎花的露肩纱裙,显得仙气十足,引得大厅里来来回回的人们频频回头,她却像是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目,倒是挺泰然自若的。 他愣了愣,走了过去,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润生,你找我?” 她转头看了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嗯,我找你,有时间吗?找个地方坐一坐。” 赵德树抬手看了看表,已经临近中午休息时间了,就点了点头说:“有,大门出去就有一家咖啡厅,我们去那里吧。” 润生嗯了一声,转身和赵德树一起离开了,去了他说的那家咖啡厅。坐下后,她就从包里拿了一张卡,然后推倒赵德树面前。 赵德树诧异地抬起头看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钱你拿着,找个时间给小姨。”润生看着他,淡淡开口,“我让你拿给她是因为我给她的话,她一定不会要,这些钱,本来就是小姨应得的。” “润生,你凭什么觉得,她不会要,我就会收下这个钱呢?”赵德树笑了一下,掏出烟盒,点了一支烟,然后缓缓吐出一口烟问。 “我小姨苦了一辈子了,凭什么后半辈子还要继续吃苦?”润生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她一定要嫁给你,这个我管不着,但是你又忍心让她以后继续过苦日子吗?” 赵德树坐在那里没有动,手里夹着的烟燃了一会儿,露出长长一节烟灰,然后掉落在桌布上。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配不上你小姨,可我是真的想对她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苦笑着开口。 润生冷冷笑了一声,“对她好能当饭吃?对她好能让她今后都衣食无忧?” 赵德树将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深深地看了润生一眼,“孩子,她既然愿意嫁给我,我一定就会对她今后的生活负责,不会让她缺衣少吃,有时候幸福的定义,并不就是住豪宅开好车,每天都有花不完的钱,关键还要看你是和谁生活在一起,你小姨和我,只要能平静安乐地在一起就够了,其余的,我们并不奢望,也不需要。” 说完他就站起来,准备要离开。 “你站住。”润生心里一急也站了起来,“这钱是我给小姨的,她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我应该给她的。这也是我这些年工作挣得的,和卿家没有关系。” 赵德树回头朝她咧嘴一笑,“润生,你的心意我们都心领了,其实你小姨最希望的,是你有时间能多回去陪陪她,那才是她最想要的礼物。” 润生静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底微微起了涟漪,然后缓缓地坐回沙发,看着桌上那张卡,想着赵德树刚刚说的话,叹了口气,现在她终于能明白点了,为什么小姨一定要嫁给他,其实两个匝看上去太不同了,实际上,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啊。 回到家里收拾行李时,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那是刚念高中时,小姨带她去公园打雪仗时照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她们的脸都冻的红红的,照相时头紧紧地挨在一起,仿佛这样才能相互取暖,让身体暖和一些。 现在想起来,那时她们日子虽然过的紧巴巴,但是小姨和她脸上的笑容却都是发自内心的幸福,润生轻轻地叹了口气,以后小姨身边的人就会换成别人了,那个人也会让她继续露出这样幸福的笑容,其实这样也好,她闭了闭眼,摩挲了一下相框,将照片放到了行李箱里。 第三十八章 飞机快要起飞了,空姐体贴地过来提醒系好安全带,润生转头看着这座即将远离的城市,心里颇有些五味陈杂,等再次回来的时候,她,就能实现所谓的梦想吗?心里突然一阵茫然,还带着对未来的一丝担忧和无措。 有些时候,下定决心去做是一回事,但是当你真的开始面对这一切时,又是另一回事了。 手背传来一阵温热,文亦琛的手温柔地覆盖在她的手上,抬眼就看见他正转头朝她温柔地笑了笑。 润生也向他报以微微一笑,然后就闭上眼睛,体会着因为失重而带来的瞬间晕眩感,当飞机平稳下来后,她才睁开眼,明亮的阳光正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整个空间就显得无比温暖。 十几个小时后,当再次踏上上次那个机场的土地时,已经晚上了,机场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已经丝毫没有了上次那种混乱的迹象,之前的枪声,穿着迷彩服来回奔跑的人,以及四下逃串的旅客就像是一场梦,让她不由产生了一种恍然如世的感觉来。 基地离机场还有几百公里的距离,下了飞机后又是坐车,润生将头靠在文亦琛的肩上,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等到了目的地,才发现都是凌晨了。 基地的住宿办公条件和国内当然是无法比的,但是已经算是腾出了最好的房间和办公室给润生了,她打量着房间里简单的陈设,眉头还是几不可微地皱了一下。 “是不是太简陋了?”文亦琛像是发现了她的不满,轻笑着走上前来说。 “还好,比想象中的要好一点,起码有独立的浴室和厕所。”润生笑了笑,打趣似地开口:“你既然都能住,我当然也没有问题了。” 之前他过来视察和监督的时候,住的也是这里。 “没有办法,这里离市区太远,外部环境的防护才是重点,所以当初在对人员住的房间和办公用的办公室,就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和财力,”文亦琛解释道,然后又半开玩笑地说:“当初不知道你会来,要是知道,我一定装修一个可以媲美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出来,供你专用。” “我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旅游的,要是想享受,当初就不削破脑袋地抢着过来了。”润生白了他一眼,走到床沿坐下,试了试床垫,觉得弹性似乎还可以。 “我可能后天一早就要回去,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就过来,你一个人在这边,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没事儿别到处乱跑,出去时一定记得带保全。”他也走到她身边坐下,细致地叮嘱道。 “这么快就要走?”她有些讶异地开口,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不由有些心疼,这次哪里是有事需要处理,他分明就是不放心,专程送自己过来的。 “嗯,国内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必须要赶回去,耽误不了多久,我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就过来。” 润生心里虽有不舍,但是她并不是那种黏人的性格,加上自己在这边也是有任务必须完成的,所以也没有伤感太久,接着用了一天的时间由文亦琛带着她熟悉基地的大概结构,还有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第二天两人又去了市里买了一些基地没有的生活用品,晚上的时候,文亦琛就先离开了。 他走后,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心里突然也变得空空的,像是少了些什么似的,看来爱情有时候确实会让人变得脆弱啊,之前还没有和他在一起时,自己七八年一个人也过来了,没想到两人复合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自己就突然变得如此地害怕孤独,几乎无法再忍受一个人的生活了。 润生自嘲地笑了笑,抱着被子,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尽快入睡,明天等佳佳她们到了后就要开始新的工作了,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更接近目标,苦一点,也是值得的,她一边为自己打着气,一边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伴随着刺眼的阳光,润生睁开了眼睛,隐约听见外面有些吵闹,她披上外衣,揉着眼睛打开门走了出去,刚来到走廊,就看见几个人在那里搬着行李,找房间,好不热闹的一副场景,其中走在前面的一个人她很熟悉,是佳佳,只见她拖了两个巨大无比的箱子,正吃力地往房间里搬,嘴上还嚷嚷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我一个女人没有独立的浴室和厕所会很麻烦的好不好?” “谁规定的男人就一定要让女人?分的房间是怎么样就怎么样,谁叫你级别没我的高?让你蹭我的飞机算不错了,还和我抢房间。”一个润生更加熟悉的声音接着就响了起来,然后在佳佳旁边的房间走出来一个修长的身影。 润生顿时石化在原地——这不是凌墨又是谁? 凌墨走出来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润生,他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一眼,连招呼也没有打,然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佳佳看见她时倒是很高兴,急忙走上前来:“总裁,没想到你比我们还先到,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算是来的比较早的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润生眼睛看向凌墨的那个房间,有些小心地问道。 “哦,你说他啊,公司突然临时决定要再派一个人过来协助你,考虑到这里的实际情况,觉得最好是个男的,所以就派他来了,这件事邮件周知了的,总裁你没收到吗?” 润生这才想起来,自己前几天因为小姨的事情心烦意乱,所以索性走之前都没有去公司了,然后又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几个小时汽车,加上最近两天也忙着其他的事,就一直没有查看过公司邮件,凌墨要来的事情,居然是今天看见他本人了才知道。 “你们俩又是怎么一起来的,其他的同事呢?”她刚似乎听见佳佳是坐的凌墨的私人飞机过来的,就有些疑惑地问,难道这两人私下本来就认识? “哦,他啊,那是因为他爸爸和我爸爸原来是战友,我爸听说我要来这里,有些担心,然后又听说他也要来,所以就去拜托凌伯伯,让他走的时候顺带捎上我。”佳佳耸耸肩,有些无奈地回答道,都怪她爸,没事儿就喜欢瞎操心,害她无缘无故欠这个无良的男人一个人情。 润生无语地看了她一眼,都不知道该说这个小妮子是傻还是天真了,家里有这么好的资源不懂得利用,非要眼巴巴地跑来走普通的面试程序,要是当时直接让凌墨父亲安排,她现在发展前景应该会好很多吧?又何必为了熬资历一个女孩子跑到这鸟不生蛋的荒凉之地来,而且要不是自己当初动了恻隐之心,她可能早被淘汰出局了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佳佳还在抱怨凌墨抢了那间唯一有独立浴室的房间,凌墨则一副懒得理她的表情,百无聊奈地舀着自己盘子里的沙拉,不是很有胃口的样子。抬头突然看见润生走了进来,脸又拉了下来,冷冷地将勺子往桌上一放,站起来就朝外面走去。 润生无奈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真是一个矛盾的人,既然那么讨厌看见自己,大可不必来这里,以他在公司超然的地位,不接受董事会的安排,也没人敢说他什么吧?可他偏偏又来了,来了后呢,又处处给自己脸色看,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总裁,你是得罪过他?”佳佳似乎看出了端倪,不由小心地问她。 “算是吧。”润生心不在焉地答道,叹了口气,他对自己的情绪这么大,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两人不对盘了,想到以后还要一起开展讨论工作,她就头大,这位大少爷,到时不知道还要给自己出多少幺蛾子啊…… 然后紧接的事就证明了,她的担心其实并不多余。 吃完午饭后,她让佳佳先去办公室,自己折回房间去拿笔记本电脑,上面有接下来要讨论议题的资料。谁知刚爬完楼梯转到走廊时,她的脚步就顿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因为在她正前方,有一只通体灰白的动物站在那里,正睁着褐色的眼睛看着她,模样看上去颇有些凶狠的味道,然后还渐渐迈步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润生被吓得魂飞魄散,不由张嘴就尖声叫了出来:“狼啊~” 那只“狼”似乎也被她的尖叫吓到,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然后前面两条腿微微向下趴着,龇着牙作出了防备的姿态,并且发出了“汪汪”的叫声。 她的尖叫声在听见这两声汪汪后骤然停止,接着就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条——呃,狗? 显然这条狗十分不满她刚刚的大惊小怪,正冲着她不停地吠着,而听见她刚刚叫声的人也都冲了上来,看见这一幕后都面面相觑,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哪里来的,狼? “你已经笨到连狗和狼都分不清楚的地步了?”这时凌墨从房间走了出来,抱着手站在那里,十分鄙视地看着她。 第三十九章 那只狗听见了主人的声音,连忙狗腿地摇着尾巴跑了过去,用头蹭着他的小腿,呜咽地叫了几声,仿佛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 看得润生一阵无语,明明被吓住的人是她好不好,它在那里委屈个什么劲儿啊? 凌墨蹲下来安抚地摸摸它的头,“吉吉,我们不和这种笨蛋一般见识,可真是有出息,把狗认成狼,还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周围的人都捂嘴笑了,知道了这是一场乌龙,就都离开了。 “在这样野生动物聚集的地方,将这条狗误认为是狼很正常好不好?”润生忍无可忍地朝他吼过去,“再说了,谁知道你还带了一只狗过来?” 凌墨却一副不大想理她的样子,站起来转身又回了自己房间,那只狗也屁颠颠地跟着他进去了。 润生气得要命,深吸了几口气,快步走到他的房间门口,“凌墨,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以后还要一起工作那么长时间,你不能永远是这种态度对我。” 他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坐在书桌前,冷笑了一声说,“我记得你原来说过,只要我肯和你回a市,以后我想怎么样对你都可以,你自己都忘了吗?这才没多长时间啊?现在这么健忘?” 她在门口就停住了脚步,这才一上午的时间,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地毯过来,给自己的房间已经铺上了米色的地毯,进去的话似乎不是很方便,床看样子也换过了,铺上了灰色暗纹的床单,床的旁边多了一组沙发和茶几,房间靠墙处还摆了一个置物柜,上面摆放着咖啡机和马克杯,下面一排则全是红酒,整齐地排列在那里。 润生有些发愣,他这是做好长期驻扎的准备了? 而那只狗就躺在他的脚下,头搁在爪子上,褐色的仍然瞪着她,却不再冲她叫了,见她在门口了也不动,懒洋洋地趴在那里,这样的狗,倒真像是他养出来的。 “你真的那么不想见到我,其实可以不来的。”她叹了口气,缓缓开口。 “你以为我想来吗?公司的安排而已。”凌墨神色淡淡地说。 “我知道,你是在担心自己不来,最后董事会肯定会派卿可可过来,到时候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算是白做了,因为就算我做的再好,肖小晴都会有办法把这一切功劳揽到卿可可的身上,”润生有些艰难地说道,“所以你最后选择了自己过来,这样她们就没有办法参与到这里的一切了。自然也没办法将我所做的占为己有。” 她明白肖小晴和卿可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放手,但是没想到她们动作这样快,自己才走了几天,就开始穿掇着董事会把卿可可也调过来,如果不是凌墨的话,她不敢想象,自己现在又将会面临什么样困难的局面。 凌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半晌,忽然笑了笑,“润生,我从前还不知道你能这么自作多情。” “不管怎么样,我应该谢谢你,凌墨。”她沉默了两秒后开口,说完缓缓转身离开了。 凌墨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晦涩不明。 接下来的两天,润生就没有在办公室里再见到过凌墨,听佳佳说他生病了,需要在房里静养,她想起之前凌父说过的他身体免疫系统出现问题的事情,心里微动,想着要不要去看看他,但是考虑到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又没了底气,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只专门给基地里的医生嘱咐了,多关注一下他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及时通知她。 但没想到傍晚的时候她就在基地的空地处看见了他的身影,一人一狗,在用铁丝围绕起来的围墙旁边,慢悠悠地晃着,好不惬意的模样。 她顿时一阵无语,突然觉得自己前两天的担忧存粹就是多余的,看来他的身体是没什么问题了,还有闲情逸致遛狗。 这时佳佳也正抱着一叠文件从后面走过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正好就发现了正在遛狗的凌墨,就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尴尬的原因是——这是什么人啊?明明让自己替他请病假,他却毫无顾忌地在外面晃悠,这不摆明了让润生知道了自己也在撒谎了? “总裁,那个......”佳佳脸一红,忙开口想解释什么。 “没事儿,由着他吧,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润生回头朝她微微一笑,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佳佳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对于润生这样的反应,心里也有了底,凌墨这次主动申请过来,其实并没有人对他的实际能起到的作用抱有太大希望,都觉得这是大少爷突然的心血来潮,想过来体验体验不一样的生活而已,至于他来不来上班,什么时候来上班,其他人可能都无所谓吧。 晚上的时候,佳佳就端着晚饭来到了凌墨的房间,由于他“生病”,所以一日三餐都有人给他送过来。 “小心我的地毯,进来请脱鞋。”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打游戏,听见响动头也不抬地说。 佳佳气结,但是看着干净的米色地毯,还是不忍心踩上脚印上去,只得脱了鞋进来,把晚餐摆在桌上,有些无奈地开口:“你生病好歹有个生病的样子,没事儿在外面瞎晃悠什么。” “怎么,有人说什么了?”他突然拉下脸问。 “倒是没人说什么,但是你这样摆明了太不把总裁放眼里了吧,终究是不太好的。” “我想干什么干什么,轮不到她管,要是她有什么意见,直接来找我说。”凌墨突然发脾气似的将鼠标往前面一推,索性也不玩游戏了。 “你这大少爷脾气还真没什么变化,好歹快三十的人了,就不能进步一点?”佳佳见他这副样子,不由抱着手啧啧说道。 两人的父亲是战友,关系很不错,小时候她和凌墨就认识了,那个时候他脾气就不是很好,总会嫌她麻烦,并不爱带着她玩儿,因为她小他两岁,又不是男孩,她也讨厌他那副有钱人家少爷的模样,也不喜欢和他在一起玩儿,所以每次双方父母聚会让他们一起玩儿时,他们也只是凑在一起做做表面功夫而已。 本来以为他就是那种并不在意和关心别人的自私性格,但是有一次在他们家门口,自己被几个年长她几岁的小孩欺负,要抢她手里的玩具,他却跑过来挡在自己面前,叫他们不准欺负她。 其中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大的,个子也是最高的男孩冷笑了一声:“凌墨,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凭什么听你的,不让开的话,我们连你一起打。”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凌墨扑倒在地了,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凌墨力气很大,骑在那个男孩身上,一拳一拳往他脸上揍去,没两拳那男孩嘴角就出血了,挣扎间糊的满脸都是血,一时间所有的孩子都被吓愣住了,她更是被吓得哭了起来,后来还是有大人听见哭声后跑了出来,看见这一幕后急忙分开了两个孩子。 那个男孩满脸是血也把大人吓住了,急急忙忙送去了医院,后来才知道是虚惊一场,这个男孩正在换牙,牙齿本来就松动了,刚好凌墨那一拳又揍在了那颗牙齿上,牙就掉了,才会流那么多血。 凌墨回去后还是被他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但是他始终没有说明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动的手,佳佳私下谢谢他时,他也只是轻蔑地转过头,说自己只是不愿意她在他的地盘上被欺负,免得他和他爸脸上都挂不住。 当时她却能感觉到,其实他是在关心她,只是不愿意表达出来而已。 后来两人渐渐长大,凌墨初中时就去了国外念书,他们也就再没有了交集,重新见到他时,已经是风度翩翩的出色男子,嘴角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的微笑,还常常上娱乐八卦的头条,私生活被描写的乱七八糟,因为记者总是拍到他今天又和某某女明星出入酒店了,明天身边又带着某个新晋小花。 两家大人本来有意想把两人凑作一对的,但是看见这些新闻后,她母亲就犹豫了,凌家似乎也不好意思再提,可是她看着这些新闻,不知为什么,心里就觉得其实这并不是他真实的那一面,就像小的时候,他表面上嫌她麻烦,但是却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挺身而出。 还有这次来基地的事情,她早就听说过他和润生之间的传闻,虽然对公司里的那些权力斗争并不是很了解,但她也隐约知道这次他要来基地,应该是和润生有关系,看见他对润生发的那些小孩子似的脾气,她心中也更加笃定,他,还是原来的他。 不过这似乎和自己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因为两人就像是两条平行线,虽然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是却明白,各自永远都不会交叉。 “喂,我在问你话呢,你发什么呆啊?”耳边突然响起他不耐烦的声音,五指还在她眼前晃。 “啊?什么?”佳佳这才回过神来。 “我问你这是什么饭啊?要淡出鸟来了,”他一脸嫌弃的模样,“根本就不是给人吃的好不好,什么厨师啊,水平这么差,可以考虑换了。” “这个嘛,”佳佳突然狡狤一笑,“总裁专门吩咐厨房给你做的,病人专用的,算是开的小灶哦。” 他的口味一直有些偏重,喜欢辛辣,这一点似乎润生也很了解。 佳佳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忽然就笑了,可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其实她心里是有一些酸涩的,所以只能用笑容来掩盖那一股涩然。 第四十章 那天晚上凌墨丢开盘子就气冲冲跑去找润生兴师问罪,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收获,折回厨房时厨师们又都已经下班了,他还是只有将那盘基本没什么味道而且已经冷掉的东西吃了,还自我安慰,没味道也总比饿肚子强吧? 然后第二天他就出现在了办公室里,只不过看着润生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挑衅,然而她就像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并不在意,似乎只要他出现就行,至于他在办公室做什么,她却一律都不管了。 于是他们开会时,他在自己电脑上玩游戏,他们各自忙碌时,他也在电脑上玩游戏,到时间了就去吃饭,然后每天傍晚带着吉吉在基地里散步,晚上他有时还要组织一下牌局,居然从行李中拿出一副麻将,带着一同来的几个有着同样兴趣爱好的同事一起打麻将,日子倒叫他过的颇有些滋味的样子。 看着他的花样百出,润生瞠目结舌,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把整个家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无奈之下,有一次她还是委婉地提醒他晚上麻将打的太晚,第二天可能会影响大家的工作。 没想到他冷哼一声问:“那他们的工作有没有出过问题?” 润生愣了愣,答道:“这倒还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还管人家下班后要做什么啊?”他无聊地翻一个白眼,然后就走了。 搞得润生一个人站在原地哑口无言,从前没觉得他有这么难搞过啊? 她也不是没试过故意给那几个和他打麻将的同事增加一些工作量,让他们忙碌起来无暇陪他玩耍,但是效果却并不明显,因为工作量不是很大的时候,他们做完了照常玩儿,时间甚至玩的比原来更晚,布置的工作量太大的话,他就会气势汹汹跑来怼她,凭什么不一视同仁,让所有人都做这么大的工作量?她当然无法给所有人都那么多工作,一是本来就没这么多工作做;二是那样一来自己不就成了魔鬼上司了?下属们虽敢怒不敢言,但是对她的声望来说,终究不是件好事。 于是没有办法,她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变着戏法似的折腾着这些无伤大雅,却又不断地挑战着她底线的事情,因为整个团队的风气都被他带偏了,这和自己预先设想的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大家似乎都越来越能和他凑作一堆,他在团队里也越来越有话语权了。 要知道,这些人都是公司里各自挑出来的人尖儿,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尽快累积一些资历,以便回去后能理所当然地晋升,所以他们在国内的公司里都有些势力,而且还在肖小晴和卿隆武势力范围外的地方,润生原来想着将这些人都整合起来,形成她自己的势力,可是现在看来,却已经被凌墨完全打乱了节奏。她一时间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到后来周末的时候,他又想出了新的玩法,带着一帮人,呼啦啦地跑去离这里不远的河边钓鱼,烧烤,玩到晚上才回来,留下润生在基地里胆战心惊,她是见过那种混乱场面的,那样的情景像是一场噩梦一样,直到现在有时还在挑战着她脆弱的神经,所以凌墨提出来时她就强烈反对,要知道,一旦出了事情,项目就会暂时停止,损失难以估计不说,更重要的是,她怎么和他们的远在国内的家人交待?但是她的反对没有用,凌墨还是带着他们去了,就连佳佳也按耐不住这里枯燥的生活,一起跟着去了。 凌墨一行人到了河边,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如画,大家到了后都不由佩服凌墨真是个会玩儿的,这不愧为一个消遣的好地方,抛开了平日里工作上的枯燥无味,一部分人在河边煞有介事地一字排开钓竿,真有些杀气腾腾有来无回的架势。另一部分人就在旁边捡起石头垒起了石灶,拿出从食堂顺出来的一些玉米鸡翅什么的,先烤了起来,等着钓鱼的人钓上鱼来,就可以立马做成烤鱼了。 人群中只有佳佳一个女孩子,她倒是不去凑钓鱼的热闹,只搬了个简易的凳子坐在一边的伞下,舒服地伸展了一下四肢,看着那边鱼一上钩后就丁零乱响,立刻兵荒马乱一片哗然的情景,只托着下巴微微笑着,伞下听见那边又笑又闹又叫,只怕隔着整个山头都能听见。 冷不丁背后有人问:“你怎么不去玩儿?” 她吓得猛一激灵,回头不由瞪了凌墨一眼,这才拍了拍胸口,替自己压惊。 他一身休闲服站在那里,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连钓鱼服这种衣服也可以穿得玉树临风,脸上还架着一副亮晶晶的墨镜,过来后就坐在伞下搽防晒油,仿佛在碧波荡漾的泳池边。 “你不也没去玩吗?干嘛管我啊?”佳佳白了他一眼,撇撇嘴说,明明是他自己组织的活动,却学她跑到这里来偷懒,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见过有哪个领导会自己动手的吗?”凌墨不以为意的样子,然后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将手里的防嗮霜向她那边抛过去,“你是女孩子吗,怎么这么粗暴对待自己的皮肤,就这里的紫外线你晒一天,回去分分钟变黑炭。” 佳佳没料到他会突然向自己抛东西,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她无奈地拿起那支防晒霜,一看上竟然是65+++的,也不知道他哪里买的,不由就嘀咕道:“真是比女人还女人啊。” “你说什么?”他突然转头问她。 “没什么,就说你来这里存粹是做好了度假的准备嘛,东西备的可真齐。”佳佳被他看着,心里一跳,不由就脱口而出。 他将脸一扬,有几分自得的样子,“那是当然,我都这样的身份了,不来度假,难道还真的辛苦工作吗?” “欧阳总裁身份也不低啊,她就不像你,工作比我们谁都拼。”佳佳哼了一声说。 “她?”凌墨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前面热闹的场景,“她是想要的太多了,早就忘记了生活本来的样子了,谁要像她活得那么累,简直自讨苦吃。” 佳佳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他这几天做的事情,好些人都看出来了,这明显是在针对润生,其他人也许认为是一次管理层争夺主动权的斗争,但是只有她明白,其实他对这些所谓的权力一点兴趣也没有,这样做,实际只是为了让润生能多关注他一些吧? “总裁她听不容易的,你……”她沉默了一会儿,本来想劝解他不要再做这些幼稚的举动了,那样反而会将润生越推越远。 但话刚出口就被他打断了,“不说这些了,我去看看他们战绩如何,鱼烤好了刚好可以下啤酒。”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朝人群中间走了过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佳佳突然觉得有些发晕耳鸣,太阳太猛了,也许是晒得太久,眼睛望出去四周都是碧茫茫的水,水那边山的影重重叠叠,像一痕青黛,湖山如绣,远处笑语喧哗,可那她突然觉得都是旁人的事,和自己毫不相干。 这一天大家玩的颇为尽兴,吃着烧烤,喝着啤酒,傍晚时围绕着火堆又唱又跳,直到天尽黑后,出于安全考虑,才依依不舍地回基地去了。 而在基地里,润生有些烦躁地在自己房间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抬腕看着手上表的时针指向,当指向九的时候,她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刚快步跨出房门,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站在走廊栏杆处往远处望去,果然见大家三五成群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心里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急忙跑下去,准备抓住凌墨问一问,他清点过人数没有?是不是都安全无忧地回来了? 谁知她下楼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凌墨,佳佳也不在,问了一个同事后,才知道他们回来的途中,发现基地旁边竟然有一个类似于小社区的地方,里面有一家酒馆,他和两个同事就进去了,佳佳不放心他们,也跟着进去了。 润生听了当时内心是崩溃的,本来顺滑的长发经过一晚上的烦躁,已经被她刨的有些乱七八糟了,看上去颇有些滑稽的样子,这时她却顾不上个人形象了,带了两个保全,开着车就去了他们说的那家酒馆了。 说是一家酒馆,可实际上就是用木板和茅草搭起来的一个木屋,里面陈设也十分简单,零零散散摆了几张木桌,吧台也是简单的一个窗户,你想要什么,直接去那里给钱,然后里面会将你要的东西端出来,顾客倒是不少,这个点已经没有了座位了,没位子的人就站在那里,各自端着酒,喝的十分开心的模样,凌墨他们几个坐在窗边的,一人手里拿着一瓶啤酒,看样子也喝得十分高兴。 润生气得够呛,径直走了过去,一巴掌拍在桌上,瞪着凌墨大声吼道:“你有没有搞错,这个时间了还带人在外面喝酒,不要命了?” 凌墨本来和旁边的人聊的兴起,被她这么一巴掌惊得呆了呆,似乎有些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润生,一时间竟开不了口。 佳佳和其余两人也都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时润生耳边才响起一个懒洋洋地声音:“美女,放轻松一些,这里没你想的那么危险,至少我这里还没人敢过来闹事。” 第四十一章 润生有些惊讶地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对方应该三十来岁,剪着板寸,样貌清俊,左眉梢有一道疤痕,却并不触目,穿剪裁极佳的黑色绸缎的衬衣,看上去儒雅温和,正笑着看她,眉宇间隐隐透出一种卓然,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应该是中国人。 她皱着眉,“你是?” “我是这家酒馆的老板。”他含笑答。 凌墨这时才像是反应过来,拧着眉不耐烦地看着她问:“你跑来干什么?” 见他这种态度,润生气极反笑:“你作死我管不着,但是你不能带着我的下属一起作死,我要对他们的安全负责,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随便带人出来,要出来,你自己一个人出来,是死是活,没人管你。” 凌墨听了脸就一白,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她。 酒馆老板见状,也没继续开口了,坐在那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佳佳见气氛不对,就忙主动开口解释道:“总裁,我们之前也只是逛到这里,打算来看看而已,但没想到凌墨他居然和这位老板本来就认识,这才坐下来聊天叙旧的。” 润生听了眉宇间微动了动,但是仍然觉得怒火难消,盯着他冷冷地开口:“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 凌墨不屑地切了一声,并没有打算要动的意思。 润生就转头看向了他旁边坐着的四人,酒馆老板本来兴致勃勃地准备看戏的,但是被她这么一盯,又觉得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只得摸摸鼻子不是很情愿地准备站起来,另外三人本来就是她的下属,哪里有不懂察言观色的道理,也都准备起身,给她腾出地方来。 “你们别动,继续玩儿,我出去跟她说。”凌墨一把按下了准备起来的几人,自己站了起来,瞥了她一眼,“我们别扫大家的兴,出去说。” 她耸耸肩,表示没意见,两人就一同走了出去,来到酒馆外面的一块空地上,周围不远处零散站了两三个人,保全也在那边就停住了脚步,倒也不影响他们谈话。 “说吧,你想谈什么。”凌墨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缓缓吐出口烟说。 “好,我来和你好好说说,”润生冷笑了一声,“凌墨,我从一开始,应该就没有做出过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吧?当初你提出要和我合作,也是建立在事成之后,我许你丰厚的条件的基础上,我们没有做出过你帮我,我就要和你在一起的协议吧?” 他的脸又白了几分,死死地盯住她,却没有要接话的打算。 “如果没有的话,那么你现在又凭什么这样对我?我从来不指望你还能打算帮我,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处处和我作对的行为过分了一些吗?你要是看不惯我,大可以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用不着来了,又要做出这样别扭的姿态,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需要这么幼稚吗?” “我没有办法爱上你我很抱歉,但是一开始的时候我不就和你讲过了吗?我们是不可能的,我没办法和合作伙伴有任何关于感情的纠纷,我们只能是朋友,当时你不是也同意了吗?为什么现在又把这些情绪发泄到我的身上呢?”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接着说道:“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这一切,也一直把你当作朋友来珍惜,但是却没办法用感情来回报你,如果你因此就怨恨我,报复我,我也无话可说,只能当自己看走了眼吧,并不了解真正的你是怎么样的。” “你用不着在这里假惺惺的,欧阳润生。”他将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狠狠踩灭,“什么朋友不朋友,一开始的时候你就清楚我对你的心思,但是你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还是跑来和我合作,不就因为凌家的势力和资源吗?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样光明磊落,一开始就应该十分干脆地和我划清界限,但是你没有,是,我们是没有什么事成之后你就要以身相许的协议,但是,你敢说你曾经对我的态度不是模凌两可的吗?没有因为害怕我不站在你那边了故意给我一些虚伪的希望吗?如果你真像你说的那样,行,那你退出这个项目,放弃现在得到的一切,我就信你,不然,就别和我来这一套虚情假意,那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说完后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润生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别人扒了个精光,所有的面具和伪装都被扯了下来,那样的难堪,那样的难受,但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难道不是自己自找的吗?是她狗急跳墙,情急之下上赶着朝凌墨发难,却没有想到,反被他将心底最不堪的那一些小九九全部揪了出来,然后无情地甩在了她的脸上,让她明白了自己实际上是多么自私和虚伪。 润生缓缓地蹲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脸,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是啊,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难怪身边的人都要离她而去,小姨走了,现在她又要失去凌墨了,那个一直在身边默默守护她的男子,是的,他说的没错,自己一直都仗着他喜欢她而无所顾忌,最终她的自私自利还是逼走了他。 一时间,除了难受,她再也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了。 过了一会儿,佳佳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有些不知所措地问:“总裁,您没事儿吧?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回去了好不好?” 润生急忙用手擦干了脸上的泪,强作淡定地站了起来,点了点头,和佳佳一道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到房间后,她就像是一个脱了线的木偶,身体慢慢滑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第一次感觉到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原来这种感觉是这样的无可奈何。 晚上,和文亦琛视频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自己红肿的眼睛,皱着眉问:“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没什么,刚刚看一部电影,挺感人的,就哭了。”她不敢说实话,忙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他笑了笑,脸上的线条似乎都因此柔和了起来,“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润生呆呆地看着他,本来以为忙碌起来就可以暂时忘记想他的,但是没想到,这些天过去了,她对他的思念没有过一刻的停止,反而比她预料的更多,看到他的这一刻,思念突然都在这个时候全部爆发了出来,是的,她想他想的要命,恨不得此刻立即插上翅膀飞回到他的身边。 “亦琛,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明天就回来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平淡幸福地生活下去好吗?”她眼里突然又含了泪,哽咽着说。 可能是没想到她突然会有些这样的反应,文亦琛怔了怔,随即就轻声抚慰道:“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不想做了也没关系,想回来就回来吧,一切有我呢。” 润生用力擦了擦眼泪,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没事儿,可能就是压力太大了,我现在心情很乱,让我平静一下吧,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文亦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就点点头,切断视频地前几秒,他突然柔声开口:“润生,我想你了。” 这一句我想你了,瞬间又瓦解了她好不容易重新砌好的情绪堡垒,润生呆呆坐在电脑旁,盯着漆黑一片的屏幕,捂着嘴眼泪忍不住又溢了出来,其实她并不值得被人这样深爱,像她这样无论是谈恋爱还是交朋友,都会事先计算好投入产出的人,凭什么被他这样厚待呢?她突然觉得自己累极了,瘫倒在床上,嘴唇发白,有一点虚汗,胃空了半天,微微有些痛,隐隐约约,却总像是在心口。 第二天早晨,凌墨开门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润生。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他挑眉,面无表情地开口。 润生微微笑了笑,“凌墨,我是来想和你道歉的,你昨晚说的对,我确实是太自私了,一边享受着你带来的那些好处,一边还道貌岸然地给自己找无数的理由和借口,让自己享受地更理所当然一些,真的很对不起,如果我的退出能让你好过一点,能弥补一下我的过失,我愿意退出这个项目,马上回国去。” 凌墨瞟了她一眼,似乎并不相信,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你知道放弃这个项目后意味着什么吗?你将再也没有资本和卿可可竞争,在卿氏这几年的汲汲经营也将全部付之东流,你舍得吗?”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打算放弃了,要实现自己目标的途径有很多,我不想再建立在对友情或是爱情的算计上,那样实在是太累了。”润生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开口,“我也想活的坦荡一些,没有那么多的计较和得失,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下午来接我的车就会到,董事会再派人来之前,这里就暂时交给你了。”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身形沐浴在金黄的晨光中,竟有些温暖的感觉,凌墨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乱七八糟的,这时脚背传来一阵温热,低头一看,是吉吉正在舔自己,他叹了口气,蹲下抚摸着它的头,喃喃开口:“吉吉,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呢?” 第四十二章 润生在房间里收拾着行李,除了衣服外,其余的东西似乎也没什么必要带走,所以收拾起来也很快,不一会儿就已经装箱好了,除了手提包以外,也就只有一个行李箱而已。 收拾完后,她站在房间中央,缓缓地环视了四周一圈,这里基本恢复成了和她来之前一样,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其实这样挺不错的,润生自嘲的笑了笑,转过身,在窗前稍稍站了一会儿,凌墨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了,玻璃窗上有他淡淡的身影。 她没有回头,他也没有再走近,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两个人都没有动,一种叫静默的东西在空气中无声地流淌着。 长久的沉默之后,最终还是他开口打破了沉寂:“润生,我不是故意要那样说你的,昨天也实在是被你气急了,才会那样口不择言。” “你说的没有错。”她微微笑了一下,“我明知道你对我的感情,还那样利用你,是我的不对。” “其实我对你挺不公平的,有时喜欢一个人,并不代表那个人就一定要喜欢你,这点我实际上心里很清楚,但是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我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却不知道这一点并不适用于感情,我竟然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付出了,就一定能得到回报。所以当知道你和文亦琛的事情时,才会那么的恼羞成怒。” “我开始怨你,气你利用我,就像一个市侩的小人,计较着自己曾经付出的一切,沉浸在这种负面情绪中的我却忘了,爱情是没有办法这样计较和衡量的,你说的对,之前为你做的那些事,你并没有勉强过我,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不能因为你不爱我,就开始怪你利用我,这和那些分手后,又找前任要回赠送的礼物,实际上是同样的性质,一样的那么没品。”他自嘲地笑着说。 听他这样说着,润生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然后缓缓开口:“凌墨,你其实不必为我找这些借口的。” 他却苦笑了一声:“润生,我今天说的全是真话,这次来基地的事情,我父亲其实和我解释过了,是我直到现在都还在骗自己,不愿意面对而已,你不用离开,以后我也不会再故意针对你了,有些东西,该放手时,就得放手,不是吗?” 一阵微风吹了进来,窗帘也随风飘动着,他映在玻璃上的身影模糊了起来。 “谢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噙着泪,笑着说。 他走后,润生才慢慢地坐到书桌前的凳子上,看着矗立在一旁的旅行箱,缓缓地用手抚摸上去,待会儿可以将东西又拿出来了,今天是不用离开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感叹自己这一步棋又走对了?凌墨始终还是不忍心自己失去这一切吧? 爱情总是会容易让人心软,她很了解凌墨的性格,也知道他现在还是放不下自己,所以她就必须要利用这一点,让他把心里郁结的那口气都发出来,这样以后两人才能有重新修补关系的可能性。她才不至于彻底失去这股助力。 嘴上说着对不起,却又一次利用他的感情,润生垂下了眼眸,嘴唇微微地勾了起来,她真不愧为大家口中说的那种心机婊啊,要说心里没有愧疚是不可能的,但是没有办法,她每前进一步都太不容易了,眼看目标就在不远处了,她没办法潇洒地放手,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辛苦得来的一切又付之东流。 所以她只好再利用凌墨一次了,赌的就是他不会真的让自己一无所有,这次来基地对她的意义他也很清楚,她离开的话,真的会前功尽弃,而从她知道凌墨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其实她就很清楚,他怨则怨,在她遇到困难时,他还是不忍冷眼旁观。 手机滴滴响起,是文亦琛发来的信息,问她考虑好了没有?要不要回国? 她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着:不,不用,昨天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情绪有些失控,但是现在都调节好了,没关系了。 过了一会儿,他那边才回复了一个:好。 这天过后,凌墨果然像他说的那样,不再为难润生了。他对待工作开始认真起来,却并不抢夺她在团队中的主导权,大家分工明确,步调一致,项目的开展得越来越顺利,基地每天的产量也变得十分稳定起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润生和凌墨的搭档在董事会也受到了一致好评。 润生在这边也渐渐找到了感觉,并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脑海中随时都紧绷着一根弦,上次在机场的遭遇对她的影响也渐渐变小,后来她还和凌墨一起去过一次那个酒馆。 酒馆的老板叫芬克斯,在当地颇吃的开,不管是当地官员还是武装分子,都会卖他一些面子,所以也没有人敢在他的酒馆闹事。 芬克斯很随和,和人聊天的时候总能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而且据说他在很多国家都待过,所以眼界开阔,上到天文,下到地理,好像什么都懂一点,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会接得上茬,这时你就常会觉得自己觅到了知己,不自觉得想和他说的更多,更透。因此基地里的好些人下班后都喜欢往这里跑,饭后喝上一杯,然后和芬克斯聊聊天,这样仿佛感觉时间也没那么难熬了。 每当看到这种情形,润生心里先是不由产生了一种警惕,这样的人太危险了,要是他想从你这里套些话,那简直是易如反掌,要是芬克斯去做商业间谍,那他一定是个中翘楚,她将这样的想法告诉凌墨时,他却不是很在意地笑了,觉得她想太多,他才用不着去套什么商业机密,芬克斯根本不缺钱,他现在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个人兴趣而已。 原来芬克斯本来是纽约华人黑帮华兴会头目的儿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虽然后台很硬,但是他却从来不靠自己父亲,一拳一脚在帮派里赢得属于自己的地位,而且他也不像一般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后来还考进了沃顿商学院,取得了硕士学位。 本来他的人生应该是天之骄子,人生赢家的脚本,谁知道在三年前却突然被帮会放逐,让他这辈子再也无法踏入纽约的土地,没有人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凌墨也是他当初在英国流浪时认识的,两人臭味相投相见恨晚,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他从来没提及过自己被放逐的原因,他不提,凌墨当然也识趣地不问。 后来凌墨回国后,两人基本就被见过面了,只是有时在推特上得知他仍然在继续流浪,从这个国家辗转到那个国家,而这次没有想到两人到非洲能碰上,自然又时常凑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着。 “所以你的中文名其实叫华英雄?”润生端着啤酒,一本正经地问坐在对面的芬克斯。 只见他顿时一脸黑线,看向凌墨,咬牙切齿:“你这个见色忘友的臭小子,这么快就出卖我…….” 华兴会在纽约很有些势力,帮派里面全是华人,黑白两道都玩得挺转,当初她在纽约念书时,也有所耳闻,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那个帮派老大的儿子。 “你爸原来肯定很痴迷港产电影和漫画,不然怎么会给你取一个这样名字,完全就是寄予了厚望嘛。”她忍着笑说。 芬克斯笑了笑,“是啊,他一直对我抱有很大的希望。” 虽然在笑,但是润生很快发现了他眼里却有一丝怅惘在里面,她怔了怔,想起了凌墨说的那个被放逐的未知原因,自己也许不小心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所以她又连忙转移了话题,邀请他去参加过两天在基地里举行的派对。 为了大家在基地里的娱乐生活不那么的匮乏,现在每当休息的时候,润生和凌墨轮换着也常举行一些派对,有时在基地里面,有时在他们上次去的那个河边,那里现在基本快成了他们的后花园了,钓鱼,烧烤,野餐,各种花样都来了一个遍,但是为了安全因素,润生举行派对时,时常都是在基地里。 “好啊。”芬克斯十分爽快地应了,“那天的啤酒我包了。” “那不行,我是派对主人,哪里能让你破费。”润生笑着看他,“你给我打个折就好了。” 这时看向他时,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看来是将情绪又很好地隐藏了回去。 凌墨坐在一边笑:“你别小看她,她可是个小富婆。到时候尽管把你最好的啤酒全部拉过来。” “那也是我的血汗钱好不好,”润生白了他一眼,忽又觉得这话说的挺有歧义,仿佛这样一说芬克斯说不定真不会收她的钱了,于是又正色对他说:“我是必须要给钱的。” “本来以为有机会可以讨好一下美女的,谁知却不给我这个机会。”芬克斯摊手,装作无奈的样子说。 于是她又和他约好当天到基地的时间,三人又继续聊着,不知不觉就快到午夜了,润生和凌墨才准备离开,由于时间较晚了,虽然他们带有保全,芬克斯还是亲自把他们送到了基地门口。 第四十三章 到了开派对这天,润生和凌墨先是和集团董事会开了一个视屏会议,等他们开完会出来时,已经中午了,吃了午饭后,她就拿着一个笔记本,亲自核对着上面的步骤和环节,以确保下午开始时,没有什么突发的状况。 中午的太阳很猛,她站在楼下,正满头大汗地看着笔记本,和一个来帮忙的同事确认一些细节时,背后突然响起了一声轻笑。 润生转头,就看见芬克斯一身休闲的装扮,双手叉在裤袋里,站在她后面,嘴角有些微微上扬,“你做什么都是这么的......额,有条理吗?” 她愣了愣,然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见自己手里的本子,顿时就明白了他发笑的原因,可能是平时已经习惯了项目管理,她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喜欢先做个计划表出来,然后照上面罗列的步骤一个个去完成,完成了的,打一个勾,无法完成的,就在后面做一个注释。 开派对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一件十分轻松的事情,举行派对的主人也不会去想太多,因为这本来就是玩乐的事情,只要宾主尽欢就好,很少有人会去在意派对的细节,而像润生这样煞有其事地当成一个项目来完成的,更是少之又少了,所以芬克斯看见她拿着本本,认真和同事讨论时,才忍不住笑了。 润生也笑了笑,耸了耸肩:“习惯使然。” 这时一个灰色的影子突然从后面窜了出来,跑到芬克斯脚下就停下了,谄媚地用头蹭他的小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那样子要多呆萌就有多呆萌。 芬克斯有些好笑地蹲下摸了摸它的头:“吉吉,今天我可没带牛肉。” 吉吉仿佛没有听懂,仍然讨好地看着他,吃货的本色显露无疑。 原来吉吉跟着凌墨去过酒馆几次,每次去芬克斯都会拿出一块熟牛肉喂它,渐渐就让它有了一种跟着他就有肉吃的认知,所以今天一发现芬克斯,它就十分高兴地跑过来献媚了。 “别理它,这家伙现在这里混熟了,前段时间到处蹭吃蹭喝,把肚子都吃坏了,我这两天只给它喂狗粮,其余的一律不给它吃。”凌墨从芬克斯后面走了过来,看见吉吉就白了它一眼。 它倒是吃的高兴了,苦了自己每天跟在它身后给它收拾大便。 吉吉似乎知道主人正不高兴自己,就委屈地呜咽了一声,但是仍然没有放弃,一个劲儿地朝芬克斯摇着尾巴。 润生看见这一幕也不由失笑,摇了摇头,然后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奇怪地问:“今天怎么都没看见佳佳啊?” 平常的话,和自己对接的这种事情,本来是佳佳在做,今天换了一个同事,她本来就有些奇怪,但当时忙着处理事情,就没来得及问,这个时候空下来了,还没有看见佳佳,不由就又想了起来。 “她和一个厨师一起出去买东西了,应该快回来了吧。”旁边的同事回应到。 润生更加奇怪了,“她干嘛要和厨师一起出去买东西?” 那个同事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可能小姑娘待不住,想出去逛逛吧。”芬克斯在一边猜测道。 可是佳佳平日里看着就是一个挺静的女孩子,不像是那种坐不住的性子啊,以前也没有要跟出去过啊,润生狐疑地想着,就朝门卫处走了过去,准备问问他们出去了多长时间了,是不是该回来了。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远远一辆车朝这边开过来,扬起了一片黄雾,门卫的保安看了一眼说:“那就是他们的车,回来了。” 谁知在离基地门口几百米的地方时,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润生看见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人站在了他们车边,隔着玻璃比划着手,不知道和他们说什么,她心里突然就涌上了一股不安,然后就看见佳佳按下了车窗,谁知车窗一开,那人突然伸手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拎出了一个背包,撒腿就跑。 接着就听见佳佳喊了一声:“抢包!” 那个人影抱了包飞快地朝车后面跑过去,佳佳打开车门就跳下去追。坐在主驾的厨师仿佛也被吓懵了,下了车后,就愣愣地站在那里,却并没有要去追的意思。 润生被这一幕惊呆了,大脑先是一片空白,然后身体却先大脑作出了反应,她一边朝前方跑过去,一边大喊着:“佳佳,回来。”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有跑得这么快过,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笨蛋,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起来,眼前突然就出现了佳佳倒在地上的身影,那个人手里正拿了一把刀,正准备朝她身上捅过去。 润生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顾不得其他,竭尽全力冲了过去,将那个人撞开,那人猝不及防被她推了开来,回过神来后就恶狠狠地瞪着她,这时后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有脚步声,还有汽车的声音,应该是基地里的人追过来了,他有些不甘地望了望,从地上爬起来后就飞快地跑了。 润生并没有再追,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心跳的飞快,转头看向佳佳躺着的方向,发现她满脸都是血躺在那里,仿佛已经没有了知觉,她顿时就被眼前这情形吓坏了,急忙爬了过去,双手颤抖着,想摸她的脸检查伤口,却又不知会不会碰疼她,只得尖声叫了起来:“快来人啊……” 两个保安跑了过来,连忙把佳佳抱起来,还好后面车也开了过来,他们合力将她抱上车,由于身上没有发现伤口,只是脸上糊的到处是血,就准备先送到基地的医务室检查,需要去医院再去,不然这里离医院实在有点远了。 凌墨黑着脸从车上跳下来,看见润生这副狼狈的样子,手臂还流着血,忙将她手臂抓起来查看,忍不住吼了出来:“你没有脑子吗?怎么会一个人就冲了过来,万一他们是有同伙的怎么办?” 她这才觉得手臂疼得钻心,低头一看全是血,可能是刚刚推那个人时,他手里拿着刀,不小心划了,许是先前太紧张了,居然都没有感到疼痛。 “情况太紧急了,我怕劫匪以为佳佳只是一个人,更肆无忌惮,她到时会更危险。”她站在那里,静静地开口解释。 芬克斯也跟过来了,他依靠在车门上,手里点着一支烟,听她这么说,就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回到基地的医务室,医生给佳佳做了检查,她的外伤并不重,只耳廓上划了一道口子,流血流的满脸有些吓人罢了,晕过去可能是因为腹部被人踢了一脚,做了简单的伤口包扎后,还是送去了当地医院做一个检查,润生手臂上的伤口反而还要深一些,医生十分仔细地替她缝了针,并叮嘱这几天不要碰水,饮食也尽量清淡一些。 旁边站着的一个同事小声开口:“那些抢劫的都是亡命之徒,佳佳胆子也忒大了,一个女孩子,竟然敢下车去追,幸好没出什么大事。” 润生拧着眉,也有些不解,平时里挺文静的一个女孩子,没想到胆子这么大。 包扎完伤口后,她走了出来,看见凌墨站在刚开回来的采购的车边,和佳佳一起去的那个厨师似乎在和他说着什么,他眉头越皱越紧,眼里竟流露出一股复杂的神色来。 两人说完后,他就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了她,于是就走了过来,“我陪佳佳去一趟医院吧,也好及时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润生点点头,自己受了伤,没法跟车去医院,这个时候他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了。 于是凌墨就和一个同事一起,开车将佳佳送去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去了,一行人刚刚离开,两辆黑色的路虎揽胜就缓缓地开进了基地,润生站在空地中间微微眯起眼睛,先进来的那辆车她似乎有些熟悉,好像来的时候和文亦琛坐的车就是这辆吧? 正在疑惑中,车已经停了下来,里面下来了一个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高级西装,英俊的五官像是被雕刻出来的一般,本来含笑的眼睛在看见她被包扎后的手臂后,瞬间就变的冰冷起来,薄唇抿成一条近乎锋锐的线。 润生顿时呆住了,他怎么会突然过来的,之前视频的时候都没有听他提起过,看见他朝自己大步走了过来,她不自觉地将手往身后藏,干笑了一声:“你怎么过来了?” “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但是现在看来......”文亦琛瞄了一眼她明显藏不住的手臂,淡淡开口:“反而是你惊住了我啊。” 她有些无力地垂下了头,“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文亦琛抓住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径直朝楼上走去,一字一句地说:“我想我会有很多时间来听你解释,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原谅你的合理解释。” “亦琛,我想你了。” “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润生“……” 第四十四章 佳佳醒过来的时候,就闻到了医院里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接着耳后就传来阵阵的疼痛,她伸手一摸,就摸到了被纱布包扎的伤口,小心翼翼地转了转头,就看见凌墨窝在墙角的沙发里,裹着毯子还沉沉睡着,可能是翻身的缘故,毯子有一半全掉在了地上,整条腿都露在了外面。 在梦里他的眉头还是皱着的。 她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走了过去,然后弯腰将他的毯子捡起来为他盖上,他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哝了几句,却并没有要醒的迹象。 佳佳看着他英挺的轮廓,心里微动,试探着伸出手去,终于触到他的眉心。指尖的感觉温暖而柔软,她忽然胆子大起来,慢慢凑近,终于吻下,吻在他的眉间。 凌墨突然惊醒,睁开眼睛,一刹那目光里仿佛有几分迷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佳佳你醒了?你在干什么?” 佳佳没有想到被逮个正着,脸虽红了,却光明磊落:“我在亲你,我刚才偷偷亲你了,你要是觉得讨厌,我马上走。” 他怔了一下,哭笑不得的样子:“你身体都这个样子了,走哪里去,别玩了行不行?” 她定定地看着他,好半天都没有说话,气氛突然间变得尴尬起来。 凌墨不由坐了起来,干咳了一声,主动打破了这样的沉寂:“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来给你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好不好?” 佳佳忽得笑了,点点头,回床上躺下,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等他出去叫医生后,才扯起被子盖住头,暗骂了自己一声,糗死了,不仅偷亲别人被逮个正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还正大光明地承认了,她刚的样子等于就是在告诉别人,我就是亲你了,怎么着吧? 这完全就是耍流氓的行径嘛,他以后该怎么看待自己? 正在无比懊悔自己刚刚行为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个迟疑的声音,用的是英语:“小姐,你很冷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佳佳身体一僵,慢慢地将杯子拉了下来,露出一个头来,就看见凌墨含笑的眼睛,他身后还站了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应该是医生,刚问自己是不是的冷的人,无疑就是他了。 “不,不冷。”她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我只是在看看这里的被子和别处有什么不同。” 凌墨听了就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转过头去偷偷地笑了,这丫头,平时一副文文静静的样子,怎么没有发现她私下还有这样逗逼的一面呢? 检查很快就做完了,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医生给佳佳开了一些药,提醒她伤口不能沾水,让她之后几天注意一些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要立即来医院。 办完手续后,佳佳就和凌墨一起开车回基地了,大家见到她回来后,都连忙围上来关心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连吉吉都窜了出来,在她脚下不停地撒着欢打着转儿。 “总裁呢?在房间吗?我想单独去谢谢她。”佳佳环视了周围一圈,没有看见润生的身影,就询问旁边的一位同事,润生救自己的事情,她在路上听凌墨讲了,心里十分感激,要不是润生及时扑开了那个劫匪,她的小命儿还在不在那还不好说呢。 “没,在会议室呢,文氏的董事长来了,他们在开会。”那位同事答道。 文亦琛来了?佳佳愣了愣,目光不由落向了离自己不远的凌墨脸上,果然见他神色顿时就不自然起来,轻轻地皱了皱眉,然后就转身朝楼上走去了。 她身形动了动,有点想追上去,可最后终究是忍住了。 润生刚开完会,就听见楼下一阵喧哗的声音,忍不住来到走廊探出了头来,见佳佳回来了,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十分地高兴,“佳佳,医生怎么说?没事儿吧?” 佳佳听见声音抬起头,就看见了润生,她就急忙上了楼,看见润生手臂上包扎好的纱布,不由就愧疚地开口:“总裁,都怪我,你要不是来救我,就不会受伤了。” “没事儿,伤口不深,倒是你,”润生想起那天的那一幕,脸就又沉了下来,“完全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啊,那样你都敢去追?” 佳佳低下了头了,一脸自责的样子,“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包不能丢......” “什么东西比命重要啊,你也没想想他们万一有同伙怎么办,你到时候就等着哭吧。”润生伸出手指在她额头狠狠点了一下,“以后再不准这样了,不然我就把你遣返回国。” 佳佳忙点头,表示知道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由于她二人受了伤,在家上佳佳被送去医院住了一晚,昨天的派对当然没有开成,但是东西却又都买回来了,不能浪费,润生想了想,就决定不扫大家的兴,其余的人该吃吃,该喝喝,她和佳佳就只有不喝酒就是了。 于是佳佳又打电话,把芬克斯叫了过来。 文亦琛在派对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因为他在的话,大家似乎都有些拘束,不能尽兴,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就准备回房间去了,润生要陪他一起回去,他却说不用,她是举行派对的主人,没有道理这么早离开,让她好好玩一会儿,不要顾虑自己。 润生想想觉得也是,就没有坚持,因为说不定派对完了后,自己还要收拾残局。送走文亦琛后,她转身就看见了芬克斯,他正端着一杯酒,站在墙角处,看着她时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嗨,你来了?”她径直走了过去打招呼。 芬克斯身子没有动,只朝她的伤处努了怒嘴,“怎么样,好些没有?”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包的像个粽子的手,这是早上文亦琛执意替她包扎的,他技术其实并不好,小心翼翼地包了一层又一层,将原本不重的伤口包得咋一看起来会吓人一跳。 “没关系,就是缝了几针,注意不沾水,过两个星期应该就可以拆线了。”她笑了笑说。 “之前觉得你胆子挺小的,没想到这次居然敢只身冲过去劫匪刀下抢人。”芬克斯喝了一口酒,轻笑着说,“简直让人刮目相看。” 润生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你哪里看出来我胆子小的?” “之前来我的酒馆都担惊受怕的那个样子,你还说自己胆子不小?” “那是谨慎,谨慎好不好!”她撇撇嘴,十分不屑地说。 芬克斯笑了,不再和她继续这个话题,环视了周围一圈,状似无意地开口:“凌墨呢?他没有下来参加派对吗?” 润生握着杯子的手不由一紧,自从他得知文亦琛来了之后,就待在自己房间没怎么出来过,别说开派对了,就连吃饭,也是叫人给他送进房间去的,那种疏离和不高兴表现得如此的赤裸裸。 “他有些累了,在房间休息。”她别过头,喝了一口手里的果汁,轻轻地答道。 芬克斯了然地点了点头,朝她笑了笑,“他的房间在哪儿?我去看看他,抚慰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润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话听着有些话中有话的意思,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她和凌墨之间的事情,但是当下也来不及多想,有同事过来找她敬酒,于是她就把凌墨的房间指给了他看,就转身去和其他人互动了。 由于她转过了身,所以没有看见芬克斯看着自己背影时,那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 派对在快凌晨时才结束,润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时,发现文亦琛还没有睡,正盖着一条毯子,坐在沙发上看书,听见她进门的声音后,微微一笑:“回来了?” 她直接走了过去,坐在他的身边,紧紧地环着他的腰,有些内疚地开口:“对不起,把你一个人留在房间,都没怎么陪着你。” 文亦琛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尽说些傻话,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必须你时时刻刻陪着才行。” “这次又什么时候走呢?”她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问。 “可能明天晚上就要走,回去还有几个项目需要开董事会拍板。”他有些歉意地回答。 “真不想和你这么分开着。”润生听后就叹了口气说,极力按下心中涌起的那股失落。 文亦琛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这里项目进行的挺顺利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明年春天就可以回去了吧?” “嗯。”她换了个姿势,将头放在他的大腿上,“春天应该问题不大,这边只需要留几个人维护日常的一些琐事就可以了。” “这次的功劳可不小,回去后卿可可那边对你而言,应该就没什么竞争力了。” 润生微微一笑,是啊,现在所有的煎熬都是值得的,只要坚持到明年回去的时候,那时的自己,就不可同日而语了,离目标的实现,也越来越近,她闭上了眼睛,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再坚持一下吧,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到那时,一切都可以划上个圆满的句号了。 第四十五章 第二天清晨润生起来的很早,文亦琛仍然在熟睡,她轻手轻脚地下床,简单地洗簌后,就换了一身休闲服出门了,他晚上就要走,所以她想亲自给他做一顿早餐。 来到食堂里后,昨晚的狼藉已经被保洁员清扫干净了,厨房里也只有一个厨师在准备大家的早餐,她说明来意后,厨师就笑着将灶台让给她了,并把食材也为她一并准备好了。 润生打了一个鸡蛋到平底锅里,文亦琛喜欢吃那种蛋黄没有完全熟透的,放在盘子里,用叉子一叉,就可以看见金黄的蛋黄缓缓流出来的那种,她之前尝试过几次,均在翻面的时候失败了,这次在经验颇为丰富的厨师指导下,终于成功。 她又煎了培根,搭配上芝士,西红柿和生菜,做了三明治,还倒了两杯咖啡,这才端着盘子准备回房间去,却没有想到走出厨房就在走廊尽头看见了凌墨。 他正蹲在那里正给吉吉洗澡,那条狗难得这样听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是浑身全都是泡沫,湿漉漉的毛全贴在身上,平常看惯了这狗威风凛凛的样子,突然变成皮包骨头,瘦得一根根肋骨分明,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他神色专注,拉着水管给狗狗冲着,嘴里还在不停念叨:“给我老实点,谁叫你在房间里尿的?还弄自己一身,真是够可以的,越活越回去了。” 水从他的指隙间漏下去,洒在狗狗身上,然后还用专门的梳子一边洗一边梳,吉吉却睁着褐色的眼睛,神色忧郁呲着雪白的尖牙,仿佛很怕水。 看着这一人一狗的画面,润生的脚步停滞了一下,然后就低下头,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吉吉被食物的香味吸引,发现了她,朝她低吠了两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盘子,以为那是为自己准备的食物。 这时凌墨才转过脸来,看到是她,愣了愣,有点仓促的低下了头,沉默的给狗狗擦拭着毛皮。 她亦没有说话,端着盘子转身离开了。 凌墨面色平静地回到房间,直到给吉吉吹毛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拿着电吹风的手,一直在发抖,吹得吉吉身上那些长毛全飞竖起来,绒绒的乱糟糟一团。 他关掉电吹风,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打开,继续给吉吉吹干,电吹风嗡嗡响着,麻木单调的声音,而他麻木的替狗狗梳着长毛,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打开门时,就看见佳佳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三明治和一杯牛奶。 “是润生姐让我送过来的,”佳佳看见他后,就有些迟疑地开口,“她还说今天她有事要去市里一趟,可能晚上才会回来。” 凌墨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吉吉听见佳佳的声音,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半干的毛发跑到门口,挣扎着将头从他的双腿间透出来,他没有让它挣开,慢慢地蹲在地上,用力将它的头抱住,让它没有办法乱动。 吉吉褐色的眼睛又更添几分忧郁了。 佳佳走进房间,默默地将早餐给他放到桌上,然后就听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一丝倦怠:“陪我去喝一杯吧……” 这个点?她抬头望了一眼还未完全升起在天空正中的太阳,虽然觉得不太合适,但是看见他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一个小时后,在芬克斯的酒馆里,他托着下巴,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这个典型地借酒浇愁的人,无比郁结地开口:“这才几点啊?你就开始喝酒,有这么折腾自己的吗?”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做的端正的佳佳:“你也不劝着他点......” 佳佳一边把手里的牛肉喂给吉吉,一边撇了撇嘴说:“你觉得他像能听得进去劝的人吗?” 凌墨状若未闻,端起手里的啤酒杯喝了一口,无比嫌弃地开口:“你诺大一个酒馆连瓶威士忌都没有了吗?就给我喝这个。” 芬克斯翻了一个白眼,“给你喝啤酒都算不错了,还嫌东嫌西,换成别人这个时候来敲我的门,你看我会不会理他。” 凌墨不再说话,仰头咕咚咕咚将杯子里的啤酒一口气全喝了下去。 佳佳见状急忙伸手扯住他的衣袖,“你早饭都没吃,这样喝身体会吃不消的。” 凌墨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抬头看向芬克斯。 芬克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本来打算不理他的,但是终于还是受不了他固执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到吧台里又给他拿了几瓶啤酒出来。 “芬克斯……”佳佳急了,忙叫住他,“你不能这样任由他喝下去了。” “你不是都说了吗,他像是能听进劝的人?”芬克斯摇了摇头,又坐到了凌墨对面,“有点出息行不行,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凌墨抬起头,苦笑了一声,“值不值得?我也无数次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是有时候你明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却还是无法那样去做,因为根本就放不下啊,所以我才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只要能天天看到她,陪在她身边,心里也是欢喜的。” 芬克斯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又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接着说:“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是在回国的飞机上,她就坐在我的旁边,当时一个华人女孩子和一个外国男人起了冲突,那个男人蛮不讲理,凶恶地威胁着那个女孩子,女孩明显被吓住了,苍白着脸哭个不停,她越哭,那个男人就越得意,话也骂的越难听,空乘怎么劝解都没有用,她却突然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将那个女孩儿拉开。” “面对那样一个强壮的外国男人,一般瘦弱一些的男人可能都会发怵吧,但是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害怕,在那里有理有据地和那个男人争辩着,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飞机落地后就是我国的土地了,你的这种行径在我国这个女孩是可以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利的,如果你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和这个女孩子道歉,不要以为我是吓唬你的,你刚刚的行径我已经录下来了,我就是一名律师,如果她愿意的话,我可以马上当她的律师,维护她的权益。那个男人居然还真的被她唬住了,给那个女孩子道了歉,后来为了避免那两个人坐在一起又起冲突,她又主动帮那个女孩将座位升级到了头等舱来。” “我当时就觉得很有意思,其实我是认得她的,我父亲和卿隆平走的很近,我在卿家看见过她,知道她就是卿家那个一直没有对外公开的私生女,本来以为她会像那些平常的富二代们一样,对不关自己的事情都会采取漠然的态度,但没有想到她却愿意为一个毫不认识的女孩子出头。” “她回到座位了我就故意问她,你真的是律师?她淡定地摇头,说不是,我说那你不怕那个男人和你较真?她好笑地看了我一眼,说那种和一个小女生都斤斤计较的男人,水平定然也高不到哪里去,这种程度唬住他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忍不住又问她,为什么要帮这个女孩子,她只是说,生平最见不得恃强凌弱的事情。” “我活了快三十年,也曾喜欢过别的人,离离合合,却没有遇到过真正能触到心底的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看着她,心底突然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想要主动接触她,了解她,但是越了解,越接触,就发现自己陷得越深,她是那样矛盾的一个存在,有的时候凉薄得让人心寒,有时却又可以温暖地让你不断地想靠近。” “这辈子我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会爱到这样的程度,不管她怎样待你,你都甘之如饴,半夜里醒过来,就会突然想她。不管在哪里,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想到她,明知道她不爱你,甚至是在利用你,但是没有办法,只要她向你解释,无论是不是出自真心,你都会心软。我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可以这样的没有原则。” 他说着就将头埋到了胳膊上,一动不动,像是醉了,又像是睡着了。 佳佳垂下了眼眸,鼻子突然就一酸,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自己,她忙将脸埋进吉吉绒绒的毛皮里,它松软的长毛粘在脸上,痒痒的,热辣辣的,渐渐的渗开,只是慢慢的,无声的,徒劳的想要抱住它。 而此时在门外,润生背靠着墙,缓缓地,无力地滑坐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一双男人的鞋子,她慢慢地抬起头,眼中就映入了芬克斯的脸庞,只听见他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放过他吧,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唯一错的地方,就是爱上了你而已,你又怎么忍心让一个这样爱你的人,承受这样的痛苦呢?他不欠你的,润生。” 第四十六章 凌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基地里的房间内,透过窗外看见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间里也暗暗的,只有柜子上的一盏小灯,发出淡淡柔和的光线。他微微动了动,吉吉趴在他床前的地毯上,听见响动后就立刻警觉地将头抬了起来。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润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台笔记本电脑,眼睛正专注地盯着屏幕。 “我怎么……” “你是想问你怎么从酒馆里回来的吗?”她头也没抬,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是我让保全背你回来的,你在芬克斯那里醉的不省人事,佳佳一个人根本拖不动你,而芬克斯临时有事,必须要出去一趟。所以就只好我找人送你回来了。” 凌墨奇怪地挠了挠后脑勺,一点映像也没有了,仿佛是喝断片了,可是他记得自己没喝几杯啊,怎么醉得这样厉害? 润生将最后一封邮件点击发送,然后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突然开口:“凌墨,你回去吧,明天就走。” 凌墨的手顿时就僵在了后脑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将手放下来,“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欠你太多,怕以后还不起。”她平静而从容地开口,“你在酒馆说的话我全部都听见了,对不起,我觉得我还是无法承受这样浓烈的情感,所以,为了不欠你更多,你还是回去吧。” “润生,有时候你,真的自私得让人害怕。” 可能由于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再加上醉酒的缘故,他看上去有些虚弱,身体微微斜靠在枕头上,脸色也显得十分苍白。 润生静静地看着他,想起早上在车上时,文亦琛告诉自己的消息,凌墨上次在a市检察身体时,检查出来免疫系统的确是出现问题了,必须尽快手术,但是他却拒绝接受手术,为了阻拦卿可可过来,坚持要到基地来,凌父在国内想尽办法地让他回去,他却怎么也不同意。 “他的病严重吗?”她当时就问文亦琛。 “要说严重其实也还好,凌先生找的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手术的成功率极大,就算失败了,其实也只是以后落得身体虚弱,再也无法做剧烈的运动后果而已,不过要是他坚持在这里,就不好说了,毕竟基地这边的环境和气候不比国内,他的抵抗力现在又比常人差,出现什么意外的几率也更大。”文亦琛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 润生听了后,几乎是当即就做好了要劝凌墨尽快回国的决定。 后来文亦琛临时有事必须马上赶回去,她就立刻回到基地找凌墨,想将事情问个明白,让他赶紧走人的,但是却没找到他,问过门卫之后,才知道他和佳佳一起去了芬克斯那里,她又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没想到就刚好听见了他在里面的那么长篇的一段话。 想到他说的那些话,还有他现在的情况,润生心里就突然有些刺痛,他都这样了,而自己却全然不知,还一心只想着怎么修复两人的关系,从而取得凌家的支持。一个人怎么能自私到这样的地步呢?她掐紧了手,不想泄露自己的情绪,装作不在意地开口:“凌墨,你在这里会造成我和亦琛的困扰的,他看到你在这里后很不高兴,你知道,我现在是不能失去他的,目前也只有他,才能给我我想要的一切。” “你是觉得我挡着你的路了,就想着一脚踢开?”凌墨冷冷地开口。 “你是知道我的目标的,也知道我走到这一步到底有多辛苦,”她站了起来,看着他,神色复杂地说,“你能帮到我的地方远不如他,所以,回去吧,这样才能让大家都各自安心,不是吗?” “各自安心?”凌墨煞白着一张脸呢喃道,然后闭了闭眼,“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润生也没有再作声,默默地将电脑收拾好,走了出去,拉开门之前,她的脚步顿了顿,转过脸,“凌墨,有的时候,成全也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 “滚......”他终于像是忍无可忍,直立起身子,将床头柜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润生没有再停留,快步走出了房间,朝着自己的房间奔过去,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她走进房间后立即将门锁上,然后双腿无力地跪在了地上,不是不明白最后那句话说出来会让他有多难受,但是如果不这样做,他又怎么会对自己彻底死心,乖乖回去治病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抱着双膝靠在沙发边,嘴里不断喃喃地念着,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都没有动。 第二天早晨例会的时候,凌墨准时出现在了办公室里,脸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许多,至少有了一点血色,整个例会的时候,他没有和润生说一句话,哪怕是眼神的交流,也没有。 润生也没有看他,尽量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终于在例会结束时,他咳嗽了一声,淡淡地开口:“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除了润生,她正低着头看文件,十分冷漠的模样。 凌墨冰冷地瞟了她一眼,然后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接着说:“经董事会决定,会调其他的人过来协助欧阳总裁,我在这里的工作就截止到现在,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配合,谢谢!” 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却又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并不像是开玩笑,润生也坐在那里没有动,似乎更印证了这个消息的准确性,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等会议结束后,凌墨就收到了很多邀约,无非都是要给他践行的。 但是现在的自己又怎么有心情去和他们吃饭喝酒呢?他苦笑了一声,一一回绝了大家的好意,径直回房间去收拾行李了,来接他的车下午就会到,终于还是要走了,凌墨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也算是有个结局和解脱了吧...... 到了傍晚的时候,看着那两辆黑色的越野车缓缓驶离了基地,润生站在走廊处,嘴角微微地勾起了一抹笑容,这样很好,以后他的人生里会再没有她的影子,应该就要平安顺遂很多了吧? “你为什么不和他一起走呢?现在,应该是走进他的内心最好的时机吧?”她突然转头朝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佳佳开口。 她的心思润生是明白的,自从那次她进医院后,润生就找过当时一起的厨师问过,佳佳为什么非要和他一起出门,厨师本来也说不知道,但是后来回忆起,她当时去了市场一家商店取了货,好像是一个鸵鸟蛋做的艺术品,后来,润生在凌墨的房间里看见了那个五颜六色的鸵鸟蛋。 这个傻丫头,因为凌墨无心的一句话,就费劲心思地去替他张罗,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护住那个为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他的离开,对她来说,应该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吧?本来以为她会选择跟着一起离开的,但是她却没有走,反而要继续待下去。 “润生姐,你不知道,那天派对完了后,大家都各自回去睡了,我看见他一个人又跑了出来,在楼下的石凳上枯坐了一夜,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好傻,这样死心塌地地为什么呢?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是拿得起放不下的呢?我曾经颇为瞧不起这样的男人,也以为自己绝不会爱上这样的男人,但是我却忘记了,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它是怎么样,就会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就像爱情,也不是你想爱上谁,就可以爱上谁的,总是每每到了你发现自己已经爱上的时候,才会明白一切都太晚了,它才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到后来在酒馆里听见他说的那一番话,我就在想,他实在是一个傻头傻脑的男人,再苦再难都能自己一个人忍着。可是我不一样,我觉得受不了,我爱的那个人,要全心全意地对我,因为我是全心全意地对她,我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所以不能容忍他心有旁骛。” 佳佳一口气说完后,又深呼吸了一下,继续朝润生微笑着说:“所以我会等他彻底忘记你,心里不再时刻想着你的时候,再尝试去走进他的心底,只有那样,对我和他,才是公平负责的。” 润生怔怔地看着她,没有料到这样一番话居然会出自面前这个小丫头嘴里,佳佳的身上似乎再也看不见当初那种青涩的影子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大的自信,还有鲜明的自我风格。 她忽然笑了,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子陪在身边,凌墨以后再不会寂寞了吧?他会翻开新的篇章,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了,此时此刻,润生突然开始无比地坚信这一点了。 第四十七章 文亦琛今天起的很早,晨跑之后,就回到公寓里洗澡准备上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养成了早上跑步的习惯了,似乎是和润生住一起后开始的吧,她总是要拉着自己陪她跑步,渐渐的,好像就成习惯了,她没在的时候,自己也坚持了下来,怪不得书上说,一个习惯的养成,大概只需要21天的时间。他好像还没用到21天,就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 到了公司处理了几封邮件后,秘书就拿着一个便当盒走了进来,轻声开口:“文先生,这是卿小姐派人送过来的,让您趁热吃,说是早晨吃了养胃。” “不用了,你们拿下去分了吧,然后替我告诉她,以后不用做这种事情。”他的声音淡淡的,视线并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 秘书哦了一声,暗自吐了吐舌头,又接着问:“她又约您今天中午一起吃午饭,您看怎么回复她呢?” 文亦琛的姿势没有变,只是眉头皱了起来,“告诉她,我没有时间。” 秘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等她走后,文亦琛才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电话突然响起,是他的助理的内线打过来的,按下接通键后就听里面说:“文先生,确定凌墨已经回来了,而且美国那边他父亲也联系好了,他们决定一个星期后就出发,这次可能得走好几个月。” “好,我知道了。”他面无比表情地说了一句,然后就啪一声挂了电话。 清晨时分润生突然醒来,窗帘闭合,卧室里四处暗沉沉的,她就那样突然醒来。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显示七点二十六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淡淡地不安,让人有些心烦意乱,却又不知这股不安到底源自于哪里,虽然有点晚了,她还是起床洗漱,然后换上跑步的装备,准备去跑步机上跑一会儿,心情不佳的时候,跑一会儿步可以让自己放松下来。 果然,一场大汗淋漓后,心中的那一点烦躁不安渐渐散去,代替而来的是一种运动后的愉悦感,润生回房间洗澡后,就去食堂吃早饭,然后就发现,今天的早餐居然有豆浆和油条,惊讶之余,才发现厨师换了一个新的中年大叔。 “之前的那个小哥呢?”她有些奇怪地问旁边坐着的同事,印象中那是一个爱笑的年轻人,上次她给文亦琛做早饭的时候,还笑眯眯地帮她准备食材呢。 “这不马上要年底了吗?本来他就想回家过年的,而且他老家的人给他打电话,说他媳妇儿怀孕了,把他乐坏了,这不,挂了电话后就立马要辞职了,说是要回家照顾老婆去了。” “哈?”润生只觉得头顶一片乌鸦飞过,“他在这里工作,然后老家的媳妇儿怀孕了?他还那么高兴?” 同事一听,突然也觉得怪怪得,就无语地看着润生,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了。 “人家媳妇儿一个月前才来看过他的,你们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呢?”佳佳也端着一杯豆浆和一根油条,坐到了润生旁边,翻了一个白眼说。 润生哈哈地笑了,看着一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同事,那个小哥老婆来看他的事情其实她是知道的,刚刚听他说的那么溜,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漏洞,就忍不住想逗逗他,结果还真的把他搞懵逼了,她喝了一口豆浆,新的厨师手艺不错,豆浆味道醇厚好喝,今天几乎都人手一杯。 想起之前的那个年轻的厨师,她不由微微叹息了一声,这喧嚣尘世里,即使再纷扰熙攘,亦容得下一对最平凡的夫妻,生儿育女,其乐融融的过着他们的日子。 那她和文亦琛呢?他们之间到最后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呢?能如这世间最平凡的夫妻一般,生儿育女,过上幸福的生活吗?她怔怔地想着,以前从来不敢去想他们之间的结局,因为总是不敢去深想,他们之间有着太多的不合适了,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越来越常想了,是因为眼看基地的事情就快要告一段落了,自己朝目标又跨了一大步了,心情有所放松的缘故?还是说是因为和他在一起久了,渐渐地,也开始向往那样平凡简单的幸福了? “润生姐,我们过年包饺子怎么样?虽然不在国内,但还是把气氛搞起来吧,这样也让大家没那么想家嘛,你说呢?”佳佳一边吃着早饭,一边问她。 润生回过神来,笑着点点头:“好啊,到时候你来安排吧,虽然我们不在国内,但还是得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 佳佳也重重地嗯了一声,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在那天将基地的气氛搞起来,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 润生微微笑着看她,这丫头越来越有一副能独当一面的样子了,现在的她和刚刚进公司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了,其实从她决定不和凌墨一起回国的那个时候起,自己就明白,佳佳始终还是成长起来了,她拥有梦想,也肯为之努力,跟着自己来条件艰苦的基地也不怕,她渴望爱情,却也绝不将就,希望自己在爱情里是那个独一无二的,这样的女孩子,才是能带给人幸福和欢乐的吧? 希望凌墨不会错过这样好的人,润生轻轻叹了口气,只有他以后真正地幸福了,自己内心的愧疚才能稍微减轻一点吧? 除夕的上午,基地里就一派热闹的情景,佳佳几天前就找了一帮关系好的同事来,把偌大的食堂布置起来,只是布置得像过圣诞节。 听见有一个同事这样的评价,佳佳郁闷的不得了,拉着润生要她主持公道。 润生说:“看着是有点像圣诞节啊,到处都是彩灯闪啊闪,虽然贴了福字,可是又挂了红果。” 喜气洋洋,虽然俗不可耐,其实润生就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气氛,可是嘴上偏不承认。 佳佳气哼哼地说:“你们都不懂的欣赏,中西结合才是精华。” 今天厨师也放假了,大家都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决定按北方的习惯包团圆饺子,一部分同事自告奋勇,卷起袖子摆出大干一场的局面。佳佳事先就准备了大袋面粉,无数肉馅,还有各种调料。 然后佳佳负责擀面皮和拌馅,润生和其他几个同事负责包饺子。 都是没怎么做过家务的,他们刚开始都包的很慢,包的还有些歪歪倒倒的,一个个歪瓜裂枣的样子,惨不忍睹,后来还是佳佳看不过去了,扔下擀面杖,奔了过来,给他们示范了怎么包才是下锅煮不会散的饺子。 润生有些不服气,嘀咕:“你别看我包的这些不好看,我包的这些馅大,好吃。” 佳佳扶额:“你那个一煮就散了,不信咱们等着瞧。” 润生切了一声,别过头去了。 佳佳还特意包了一个糖馅的,说看待会儿谁吃到,来年的运气一定甜蜜。电视里正放新闻联播,照例播放全国人民喜迎新春,各省各市欢度除夕,熟悉欢快的旋律不断地重复响起,恍惚间,还真有些在国内过年的感觉,只是电视里各地都是寒冬腊月,人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而他们这里,则是艳阳高照,人人都是短袖出行。 饺子煮熟了一人一碗,润生包的那些果然全散了,可是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 佳佳忽然“呀”了一声,润生忙问:“怎么了?烫着了?” 她却只是笑,原来她吃到糖馅的甜饺子了。 有同事马上恭喜她:“佳佳明年你一定会结婚的,我们大家都有糖吃啊。” 大家就都笑了起来,笑中还不忘打趣着她,佳佳也只是笑,并没有说话,但是润生分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希冀。 吃完饺子后就是其他的娱乐活动,然后等着守岁。春节晚会的节目跟往年一样无聊。载歌载舞,相声无趣,小品生硬,独唱难听。大家有的打麻将,有的聊天,时间混的倒也快,接近晚上十点的时候,食堂外面漆黑的夜色中,突然亮起了两道光束,有人奇怪地咦了一声:“这个时候,是谁来了?” 润生听了心里突然就一紧,不由站了起来,快步走向门口,那两道光束离她越来越近,她不由眯了眼睛,用手挡了挡那强烈的光线。 车在食堂门口不远处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文亦琛走了来,他穿着一件衬衣,袖口都挽了起来,领口也是开着的,站在那里,看着她,只是笑。 润生突然就尖叫了一声,也顾不得其他,冲上去紧紧地抱着他,说话时都带着浓浓的鼻音,“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要来啊?” 文亦琛也紧紧地搂住她,笑着说:“本来确实来不了的,但是我突然想你了,很想很想,于是就不顾一切地赶来了。” 润生将头埋在他的肩膀,突然忍不住笑了,心底的甜蜜是那样地迅速地扩散开来,她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情话了。 第四十八章 润生躺在床上,紧紧地依偎在文亦琛的怀里,还觉得像是在做梦,明明昨天通电话时,他还说有事情,没有办法赶过来陪她过年了,当时她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表示理解,毕竟他是文家的人,这样的人家,过年过节规矩都很多,肯定是无法容忍身为继承人的他,在这样大的日子里不在家里的。 然而此刻他却已经躺在自己身边了,触手可及,床很软,她躺着就有些发晕,幸福来的太突然,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两个人在床上躺着,看电视,她回身抱着他,将头伏在他的胸口,他低下头亲吻她,嘴唇吻在她的额头上,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那样,让他抱着自己,久久的,亲吻着。 “你就这样抛下所有的事情跑了过来,你奶奶不会有意见吗?”润生将头靠在他的胸膛,有些担忧地问。 他突然低低地笑了,半开玩笑地说:“你是在担心他们觉得是你勾得我神魂颠倒,大过年的都要跑来找你,以后不要你进文家的门?” “谁稀罕进你们文家的门。”她翻了一个身,装作生气的样子,准备睡到一边去。不料刚起身,就被他一把又拉回了怀里,然后紧紧地用手圈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润生,你爱我吗?”他忽然问。 润生挣扎了两下,发现还是无法挣扎出来,只得放弃,然后听见他这么说,不由气恼地开口:“你说呢?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 “那你愿意放弃现在所有的东西,和我一起离开吗?我们明天就走,可以去欧洲或是去美国,无论哪里都无所谓,找个湖边,修一座房子,就在那里生儿育女,快快乐乐地生活,好不好?” “你是因为我的事情和家里吵架了吗?”她听他这么说,就安静了下来,轻声问,“他们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我的身份,是不是?” 文亦琛撑起半边身子,扳过她的脸,十分认真地开口:“不要管他们怎么想,你还没说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润生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脸,坐了起来,叹了口气说:“亦琛,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知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说完后,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她有些僵硬地坐在那里没有动,也不知道此刻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过了很久,才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我就是说说而已,很晚了,我也很累了,睡了吧。” 然后他就侧身睡了过去,润生慢慢地躺回来,心里突然感到了一丝害怕,自己那样说惹他生气了吗?其实明明知道他说的那种情况是不可能的,可能他只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和家里闹的不愉快,发发小孩子脾气而已,可是为什么她还是那么较真呢?哄哄他不好吗? 她在黑暗中静静地躺着,听着他清而浅的呼吸,心里一阵懊恼,不由伸出手去环住了他的肩,将头也靠了过去。然后就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她突然玩心大起,手掌也开始从他胸前轻轻摩挲,带着一丝挑逗,慢慢地向下。 只听见他微微叹息了一声,一把抓住了她不规矩的手,翻身伏在她的身上,然后俯下头,狠狠地吻住她,不温柔的,激烈而愤怒。那种吻法简直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吞下去,连呼吸的余地都吝啬于给她。横在她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从此成为他的一部分。 “亦琛……”润生想脱离他的掌握,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动作中传达的怒火,却不明白为什么。 然而她软软无力的呼唤反而催化了他的热情,小小的挣扎更加深了他控制她的欲望,吻着她娇嫩的肌肤,强迫地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记,强制而直接的动作让润生不由浅浅地抽气,但是鼻尖铺天盖地袭来的全是他的气息,她微微有些失神,他们有多久没见面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了?对他的思念是这样的强烈,让她不由也随着沉沦下去。 等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文亦琛在身侧沉沉睡去,她也累极了,却不知为何还是有些睡不着,转过脸去凝视着他的脸,发现他近来瘦了许多,睡着地时候像孩子,额发凌乱,和平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判若两人,她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砰咚,砰咚……贴得太近仿佛是一种震动,让她觉得既安心,又仿佛不安。 听着他的心跳,她终于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正空了,他们两人的睡姿很亲密,像两个小孩子,她枕在他的手臂上,窝在他怀里。 而文亦琛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正注视着她,微笑:“醒了?” 她点点头,将头埋在他的胸膛,撒娇似得开口:“嗯,但是我还是不想起来。” “那我叫人把饭菜送进来?”他轻笑着说。 “才不要,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们这么晚才起床了?”润生猛地抬起头说,这样一来,不是大家都知道他们昨晚干了些什么了,才会这样晚起床。 他只是笑,却并没有说话。 两人磨磨蹭蹭地终于还是起床了,开车出去吃了东西后,润生顺便在市场买了一束漂亮的向日葵,回去后找了一个花瓶插上,整个房间里就突然多了些生气的感觉,她又选了一部电影,两人又躺回床上看电影。 金黄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这样的光线正好,既不过于明亮,也不至于昏暗,润生抱着文亦琛的胳膊,昏昏欲睡,心里却充斥着幸福的满足感。 当电影结尾音乐响起的时候,她才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开口:“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假期就该这么过嘛,要是晚上再有烟火的话,那就更好了,简直和国内过年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文亦琛听了就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他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全都舒展开来。有一种风流倜傥的感觉。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佳佳说晚上大家准备烧烤,问他们参不参加? 润生当然说要参加,于是就和文亦琛简单梳洗了一下,去楼下参加他们的烧烤了。 结果到楼下时,才发现他们手忙脚乱了一好阵儿,但除了把架子架好了,其余的什么也没准备好,润生当即就发挥了自己指挥官的作用,开始指挥起来,让大家分工准备东西,洗菜的洗菜,拌调料的拌调料,拿肉的拿肉,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才都凑在一团开始准备烤肉了。 润生在国外时参加过几次同学间的聚会,内容都是烧烤,所以对烤东西还颇有些心得,她烤出来的鸡翅表皮金黄,内里鲜嫩多汁,看的人就胃口大开。 文亦琛并不会烤肉,于是就坐在一边心安理得地拿着她烤好的东西吃了起来,撕开那层金黄的表皮时,香味就溢了出来,闻得坐在旁边的佳佳不由吞了一口口水,她又看着自己手里已经焦黑,但是里面肉确还是半生不熟的鸡翅,差点要哭了。 润生在一旁看的偷偷发笑,终于还是大发慈悲地指点她:“你的肉要离火远一些,这样才能把里面烤熟,你离火那么近,表皮都焦了,里面还是生的。” 佳佳听了,于是又拿了一块儿来试试,果然要比刚刚好很多了。 大家一边玩一边吃,不知不觉天就黑了,中途文亦琛出去接了几通电话,润生也并没有在意,直到夜色完全笼罩了整个基地的时候,他突然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她不由就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然后由着他将自己牵到了一旁。 天空中隐约传来沉闷的“嘭”的一声,一朵硕大无比的金色花朵绚丽突然绽放在夜幕上,越开越大,越绽越亮,几乎点燃大半个夜空。美丽得几乎不可思议。 润生突然就含了眼泪,一把捂住了嘴,除了震撼以外,实在是无法用其他言语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两三秒钟后,又是沉闷的一响,一朵更大的璀璨花朵划燃夜空,眩目如琉璃碎丝般的弧光割裂整个夜空,大家都不由都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仰望天空。 烟花一朵接一朵的在空中绽开,将夜空点燃如同白昼,紫的、红的、橙的、蓝的、绿的……无数颜色夹杂着无数金色银色的弧光喷簿,像是最绚目的花园,姹紫嫣红盛放在黑色夜幕。又像是喷溅的无数道流星雨,在空中划出最迷离最流滟的弧迹,把黑丝绒般的天幕,割裂成流离的碎片。 在这些明艳的光线里,每一朵烟花盛开,她的脸就被映成最明亮的光彩,而每一朵烟花凋谢,她的脸就朦胧未明。不是不明白在这里,在这样的条件下,要弄出这样大的动静,到底要花费多少心思和人力,但是他却为自己做到了,就因为在下午时那无心的一句话。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润生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景象,她的脸颊被烟花绚烂的颜色映得忽明忽暗,她轻轻用手挽着他,慢慢地转过头,无数烟花正盛开在夜空,而他微微含笑,神色宁静而安详。 第四十九章 文亦琛在基地待了三天,终于在初三的那天还是离开了,润生本来以为自己和他下次的见面应该至少得两个月以后她回去的时候了,但是却没有想到,相聚的机会来得这样的突然,初八的那天,国内刚刚放完长假,她就收到邮件,通知她尽快回国参加董事会召开的会议。 她不明就里,但是想着回去一趟也好,于是也没多想,收拾了东西就回去了。 a市机场,润生拖着箱子从出口走出来,冷风迎面而来,她不由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已经早春了,却还是这样的冷,天空上乌云翻滚,沉沉的色泽一直压到了城市的尽头。坐进出租车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阴潮的空气钻进肺里,清冽,微痒。一如这个巨大的城市给自己的感觉,催促着她不断地往前走,有时候,甚至连一丝犹豫都不曾留下。 车行驶在机场高速上时,窗外竟开始下雪了,薄薄的冰凌细细密密地贴夜车窗上,六角形,纤薄透明。只要轻轻呵一口气,大约就会融成透明的液滴,仿佛从来不曾从云间散落下来。 她没急着给文亦琛打电话,而是先回了趟家里,打开门时,久不住人的屋子里却依然洁净,只是没有了生气,就像是房产销售的样本间一样,应该是罗欣怡通知了保洁提前来给她打扫卫生吧,收拾完行李后,她犹豫了两秒,还是拿出电话给文亦琛打了过去,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但是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一句老话,永远不要尝试给男人惊喜,不然有可能会变成惊吓。 一边拨着电话,她一边就自嘲地笑了笑,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在意起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 “喂,”他低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我回来啦......”润生语气欢快地开口,“你在哪里?我明天才回公司,今天剩余的时间可以全部都属于你哦......” “我在h市呢,可能要后天才会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文亦琛短暂地沉默了两秒后,才带着些许歉意回答她。 “那好吧,我还不知道这次回来能待多久,你回来后给我打电话吧。”她竭力按下心中莫名出现的一股烦躁不安,遗憾地笑了笑说。 “好”他在那边应了一声后,电话就匆忙地挂断了。 润生拿着手机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外边窸窸窣窣地起了些声响。雪下的更大了,雪珠子落下来,连绵而成一卷珠帘,静静地把整个城市都收拢进了这无声的画幕中。这次回来的感觉是这样的糟糕,总感觉有一股阴霾在自己的身边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她抱着手站在落地窗边,脑海中不断地快进或回放着一些信息片段,却始终毫无头绪,弄不清楚自己的不安到底来自于哪里,前景本应该如自己预料的一般,一片光明,但是为何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呢? 第二天润生醒的很早,可能是倒时差的缘故,她昨晚睡的并不是很好,起来洗了澡后,用遮瑕膏厚厚地敷了一层才遮住了眼睛下的青黑,然后提着包去了公司。 在电梯里的时候,她打量着光洁明亮的电梯门照映出的脸庞,精致的妆容很好地遮盖了她疲惫的印记,整个人看起来仍然是神采飞扬的模样,润生微微一笑,视线转向了不断跳动着的电梯数字,到了后,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姿态优雅地走了出来。 但是这样的优雅并没有持续很久,取而代之的便是疑惑和诧异,因为迎面而来的并没有很多她熟悉的面孔,大多数都是一些生涩的面容,他们似乎也不认识她,看见她后微微有些惊讶,目光落到她佩戴的工牌上后,又才有些了然的样子,礼貌而疏离地和她打着招呼。 最奇怪的是罗欣怡的身影她也没有看见,按道理知道她今天会回公司,她早就该飞奔出来迎接自己了,现在却一丝她的踪迹也没有发现。 润生走到自己的办公室,推开玻璃门时手都有些颤抖,心中的不安在逐渐扩大着,所有的迹象都表明着这一切并不寻常,但是她却一点头绪也没有,拨出罗欣怡的号码,提示音却提示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她啪地一声将手机扣在办公桌上,站了起来,准备去一趟卿隆武的办公室。 这时手机却滴滴响了起来,她翻开一看,是一条信息,内容是:今天开会时务必冷静下来。号码显示是卿离发来的。 她慢慢地坐回了椅子,眉头已经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冷静?卿离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次董事会要宣布什么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吗?但是又有什么事情是能让她失去冷静的呢?带着这样的疑惑,润生手指不断地敲击着办公桌,陷入了沉思。 然而时间却没能给她太多思考的余地,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秘书也打电话过来通知她该去会议室了,润生看了看腕上的表,心情有些莫名沉重地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了卿可可,她一身黑色的套装,端庄大方的样子,正准备推门进去,看见她后就停住脚温柔地笑了笑,“大姐你回来了,怎么昨天都不回家看看呢?” “倒时差,醒的时候已经早晨了。”润生嘴角勾起一抹勉强的微笑说。 “这样啊,”卿可可理解地点点头,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眼,“瘦了,黑了,看来那边的条件有点艰苦呢,这次回来可得好好保养一下,我知道有家美容院,最新引进了一种美白技术,挺不错的,我介绍给你吧……” “先进去开会吧,堵在门口似乎不太好。”润生刻意地打断了她的话语,心里无由来一阵烦躁,卿可可这样的气定神闲,神色间透露着自信的味道,一点也不像是大局已定的模样,基地的进程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自己的功劳不言而喻,但是她却没有一丝的焦急和挫败,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和她讨论什么美容院的问题。 “哦,对哦,”卿可可似乎才反应过来,歉意地笑笑,就和润生一起走了进去。 进去后,润生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这个时候心里却反常地平静了下来,既然什么都想不出来,脑海里就干脆什么也不想了,她静静地等待着会议开始,董事们一个个鱼贯而入,脸上的表情都庄重肃穆,仿佛这样才能彰显出他们高贵的身份来,润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此刻突然有点怀念在基地的生活了,虽然条件艰苦,但是却没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生活也纯粹得多。 跟着肖小晴也进来了,她和卿可可一样,也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神采奕奕地坐到了润生的对面,看着她时眼里的得意和轻蔑就这样明显地显露出来,丝毫不加以掩饰。 这样的神情,和当年她来家里砸东西时,简直一模一样。 电光石火之间,润生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有些不敢置信地转头看向坐在会议桌主位上的卿隆平,却见他一脸的平静,如往常一般,并没有什么区别。 人都到齐了,其中一位董事开始滔滔不绝地发言,从基地取得的成绩开始,然后赞扬和肯定了润生在期间起到的作用,鉴于她优秀出众的工作能力,董事会决定将她调回来开展a市的新项目,基地那边,准备派卿离过去接手剩余的工作。 听着听着,她的耳朵忽然一阵嗡嗡作响,把她调回来做新的项目?让卿离接手基地的事情?看着说话的那个董事一张一合的嘴,她有了种想立刻站起来将面前的水杯泼到他的脸上,好叫他住嘴的冲动。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心,一阵疼痛传来,却适当地阻止了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润生面色苍白地坐在那里,他们玩得好一手过河拆桥啊,怎么不干脆直接派卿可可过去,然后等她回来后,就宣布这个项目是她完成的呢?又何必曲回地派卿离过去接手,难道这样就能掩饰住他们那种不堪的心思?还是怕文亦琛那边面子会太抹不开,所以才做出这样可笑的决定。 这些人居然可以无耻到这样的地步,她嘴角抿成了笔直的一条线,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天知道自己是用尽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满腔的怒火,让她没有当场就和他们翻脸。 会议结束后,只有她还僵直着身体坐在那里,最后会议上似乎还宣布了些什么,但是她早都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突然召她回来,罗欣怡的不见踪影,原来她组上大部分人的消失,一切的一切,终于可以串连起来了,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在她离开的这半年多的时间,自己已经被架空了,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只有肖小晴和卿可可了,怪不得她们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得意。 那是胜利者看失败者的一种特有的眼神。 她们怎么能?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润生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握紧了拳头,嚯地站了起来,直奔卿隆平的办公室而去。 第五十章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卿隆平对润生突然冲进来的动作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他面色平静,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后,就淡淡地开口:“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切已成定局。” “你们好意思吗?这样明目张胆地抢夺属于我的东西。”她厉声开口,只觉得心里有把火在烧,“背地里放冷箭,玩儿过河拆桥这一手会不会太卑鄙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失败者才会有的歇斯底里?”卿隆平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十分不赞同的模样,“润生,失败了就是失败了,生意场上是没有什么人会和你讲道理的,在这里,只有成败,没有什么是卑鄙或不卑鄙……” “你们手段太过无耻了吧,把我引到那边吃苦受累地为你们工作,这一边却暗地里阴我……” “那只能说明你太弱了。”卿隆平像是突然有些无法忍受和她这样没有营养的对话,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太弱了,所以才会判断失误,以为赢了基地的功劳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拥有一切?幼稚!你太弱了所以才会这么短时间内就被人家连根拔起,现如今这样的结局,早就在你有这样无知的想法时就注定了,你还有什么理由和我在这里大呼小叫?” 润生煞白着一张脸,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是啊,如果不是她太弱了,怎么会被这样简单的就踢出局去,她们就像踩死一只蚂蚁般毫不费力地就将她这么些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毁掉了。她这么长时间的费心布局,到头来,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 “你以为一个公司的权力接替和继承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就凭着你能为公司挣一点钱?能为公司挣钱的人多了去了,不需要一个继承人去做,这一点,可可比你发现的早,也提前就做出了适当的安排和布局,不然你以为你当初赢的去基地的事情会那么容易?或许你并不觉得那容易,那也是她让你觉得那不容易的,因为这样才能让你放下戒备,好给她自己争取后面排除你的时间,”卿隆平眼带怜悯地看着她,“润生,从你决定去基地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输了,你太大意了,而且也根本也没看清过这场争夺战最本质的东西,不过这也不怪你,你从来就没接受过这样的精英教育,和可可根本无法比较,这样的结果,也在我的意料之内,而可可她,也没有让我失望。” 说着,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欣慰的神情。 润生看着他,背脊一阵发寒,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原来他早就明白自己的心思,却从来也不点破,甚至暗地纵容着她和卿可可去争夺,只是从旁冷眼旁观,考验着卿可可是否具备接手公司的能力,而她呢?从头至尾,不过是一个试验品而已,一个为了卿可可准备的,练手的工具。 她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离开卿隆平的办公室的,离开时只听见他最后一句话:“虽然你失败了,但是家族该给你的东西仍然不会变,你奶奶留给你的没有人会动,你目前在公司的地位也不会变动,这毕竟是你辛苦得来的,这一点可可也认同了。” 这算是怜悯和施舍吗?润生自嘲地笑了,觉得双腿似乎都没有了一丝力气,每迈出一步,都是这样的艰难,这么长时间以来付出的一切,就这样轻易地被拿走了,她所有的努力和拼搏,在这些人的眼里,是这样的微不足道,他们就像是在看一场笑话一般地看着她,明知道她是在做无用功,却仍然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如同跳梁小丑似的表演。 她麻木得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朝电梯走过去。 “大姐,你没事吧?”一个略显担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润生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现在的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也并不想再说什么了。 “你还是别开车了,我送你回去吧。”卿离见她这个样子,有些不放心地上前,不容她拒绝,帮她拿着手里的包,扶着她就直接进了电梯。 “我自己可以……”润生手指抓着她的胳膊,努力地挺起背脊,却不料后脊早已一片冰凉,刚在暖气很足的地方不觉得,此刻暖气没那么大了,就冻得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卿离慢慢放开她。电梯启动,她只觉得身体一沉,下意识地望向跳动的数字。 “你们.......是什么时候就开始,动手做这一切的?”她依然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呼吸和说话的节奏。 卿离望了她一眼,苦笑着说:“大姐,家里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只是妈妈的一枚棋子而已,她让我干什么,我就要干什么,这样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呢?” 润生埋下头,没有说话了,微垂了视线,跟着她走出电梯。 “不过我所知道的就是,妈妈她动用了肖家所有的资源和关系,拉拢了董事会几乎百分之九十的股东支持她,”卿离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开口,“能让她这么大动干戈地来对付你,其实你输得也情有可原,毕竟你身后没有这样强大的财团支持。” 车子里的温度调得极为暖和,暖风拂到颈间唇上,有些干燥。润生身体这会儿才停止了颤抖,她别过头去,讥讽地开口:“能让她这样兴师动众,我是不是还该感到荣幸?” 卿离叹了口气:“大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样说就是想让你心里好过一些,这件事已经成定局了,你别想这么多了。” 润生感到累极,慢慢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她了,卿离也识趣地没有再开口,车里顿时沉寂了下来。 身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睁开眼看了一眼,是文亦琛发过来的消息,说他回来了,现在在公寓里,她眼眶突然就一热,忙回复了一句马上过来,就转头对卿离报了一个地址,让她送自己过去。 卿离听了后,却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掉头将她送了过去。 看着她走进那栋大楼后,卿离才微微叹息了一声,径直将车开回家去了,谁知进客厅后刚走到楼梯下,就被卿可可叫住了。 “二姐,听说你今天送大姐回去了?”卿可可站在她身后,带着微笑问。 卿离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我看她情绪不是很稳定,不适合开车,所以才送她回去的,毕竟她还是我们的大姐,不是吗?” 卿可可脸上的笑容没有变,慢慢地走近她,“那是当然,我只不过想提醒二姐,要是今天输的人是我,大姐可能会如同对待地上的蝼蚁一般,多看我一眼的心思都不会有,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没有什么同情心的,所以,应该也不配得到你的怜悯。” 卿离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望了她一眼,沉默了两秒后,才缓缓开口:“可可,毕竟是一家人,做事还是给自己留一丝余地的好。” “我已经够给她面子了,而且也答应了父亲,不会剥夺她现在有的一切,还要怎样留有余地,今天要换作是她,根本就不会对我手下留情,”卿可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 卿离不再和她争辩了,转过了身,又听见她意味深长地开口:“二姐,你不会胳膊肘往外拐的吧?毕竟我们才是亲姐妹,不是吗?” 她听了后,脚步在楼梯边顿了顿,摇了摇头,又继续往上走了。 卿可可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拧了拧眉,不由叹了口气,她这个二姐,终究还是心太软了,成不了大事,本来寄希望她能做自己的得力助手的,现在看来,还是靠不住啊...... 文亦琛的公寓里,他拿着手机,听着助手的汇报,来回来客厅里踱着步。 “卿氏今天已经召开董事会了,宣布了把欧阳润生调回a市的决定,”助手慢慢地说,“而且应该下个星期就会宣布卿可可出任卿氏新一任总裁的决定了吧。” 文亦琛“嗯”了一声,脚步踏在厚实的漆木地板上,嗒嗒的声响在偌大的房子里回荡,清晰空落,叫人觉得心惊。 “我们这边需不需要......”助手征求他的意见,欧阳润生毕竟和他的关系不一般。 “接下来我可能会离开几天,这几天公司的事你多盯着点。”卧室的门开着,看得见房内浴室的门关得很紧,水声淅淅哗哗地传出来。 “文先生,这个节骨眼......”助手轻轻咳嗽了一声,委婉地开口,“您离开的话,老夫人那边恐怕不好交代吧?” 文亦琛的脸沉了沉,“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其他的不用你管,老夫人问起来,我自会解释。” “好的。”助手心里一紧,呐呐地回答到。 文亦琛随即就挂了电话,浴室里依然有着水声,可分明还有一种声音在冲击他的耳膜。他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慢慢地靠近。 是哭声吗? 或许是以为有着水声遮掩,她才敢哭得这样肆无忌惮…… 文亦琛有些失神地微微低了头,阳光从露台一直照进来,落在他的脊背上,僵硬的身姿拉出一道黯淡的长影。 第五十一章 润生将水温调到最高的那一档,每一缕水蒸气从肌肤上流淌而过,都会带来轻微的战栗感,烫得近乎刺痛。她扶着光洁的瓷壁,慢慢地蹲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膝盖。热水顺着长发蜿蜒,在背脊、胸口划出水痕,她克制不住地开始流泪,委屈,又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悲伤。 她曾经是那样的努力,那样地不顾一切,而最终老天居然给她开了这样的一个玩笑。 直到指尖的肌肤都被水浸泡得皱巴巴的,才知晓时间过去了很久。浴室里全是蒸腾的白雾,她湿漉漉地踏在地巾上凑近了镜子,伸出手指,拭了拭沾满细微雾气的表面看到一双眼睛有些红肿狼狈。 镜子里模糊倒映出的人影,正用力地咬着唇:“润生,不要哭,你什么时候竟然这样的脆弱了?” 是啊,什么时候,她竟然变得这样得不堪一击了呢? 从浴室出来,拖着绵软的拖鞋,走到卧室外的走廊边。长发还在滴水,却并不觉得冷了,或许是因为暖气很足,又或许是因为他在的缘故。 她抬头看了一眼,文亦琛正站在窗口,许是角度的关系,教她只看见他的侧脸,而指间是一支燃着的烟。微白的烟雾袅袅地弥散开,隔了那么远,竟让她觉得有些清冽与微呛。 时光静谧微凉。静得仿佛一幅黑白素描。他指间的那支烟,并没有积下多少灰,此刻却扑簌一声,掉下了一截。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因为他的手竟然在发抖。 “润生……”他无须转身,却自然而然地发现了她的存在,声音喑哑低沉,打破了此刻的沉静,“我们明天去郊外吧,听说那里有一处温泉挺不错的。” 润生怔了怔,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这么一分神,文亦琛已经走了上来,在离她一臂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目光缓缓地挪移到她微肿的眼睛上。果然是哭过了……由于身高的差距,他的视线略高于润生,心底仿佛被某种情绪焦灼而过,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抚她的脸颊。 她的脸依偎着他的手心,装作不在意地说:“你都知道了吧,我不用再回基地去了,其实这样也好,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你……” 他低头,吻在了她柔软的唇上。 还没有说完的话语被他突然而来的吻全部堵在了嘴里,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眼泪止不住地就往下掉。 “陪我出去走走吧。”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润生心里明白他是为了让自己轻松一些才这样说,随即就勉强笑了笑,有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好啊,那我们明天出发吧。” 文亦琛专注地看着她,伸手将她额前一缕湿发挽到耳后,轻声说:“我帮你吹头发吧。” 说完他就拉起了她,缓步走到卧室,拿上吹风机开始给她吹头发,他吹得很仔细,白皙修长的五指轻轻穿插在她的发间,小心翼翼地,似乎特别怕弄断了她的头发一般。 润生坐在凳子上,看着他温柔专注的神情,鼻尖微微一酸,心里也开始了有了一丝迷惘,争了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这一切真的都值得吗?其实最珍贵的东西自己早就已经拥有了,自己却从来也没有停下过脚步,直到遇到了这次前所未有的打击。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自己一直以来,将所有时间都浪费了在报复上,真的值得吗?或许,自己是不是可以试着渐渐放手了? 这一夜,她几乎没合上过眼睛,以前的一幕幕不断地在自己的脑海中回放,心中时而一阵怅然若失,时而又有些发酸,以后到底该怎么办?直到天亮时,她也没有想出一个结果来。 一大早,文亦琛就开着车往城北驶去。润生这时才感到了倦意袭来,微微将座椅放平一些,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中途迷迷糊糊醒了两次,发现他们还在高速公路上,头一偏,就又睡了过去。不知道是过了两个小时,或者是三个小时,她记得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道路愈来愈窄,愈来愈崎岖,翻过了好几座山头,他终于将车子停了下来。 润生跟着他下车,站在古朴的牌坊下,揉了揉眼睛,抬手看表时才发现这里很远,居然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又依稀觉得这里有些熟悉,但是却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来过,就奇怪地问:“我们不是去温泉吗?” 文亦琛笑了笑,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峰,“那里有一个天然的温泉,现在知道的人还只有这里的居民,所以特别清静,待会儿我带你去。” 他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非常熟悉,顺着青石小路,走进了此间古镇。 润生曾经去过很多小镇,它们中的大多数沾满了商业气息,有着统一装饰的木板门,一色的大红灯笼,却让人觉得很雷同,以至于索然无味,绝不像此处小路是石板铺就的,上边爬满青苔,路两边的店铺林林落落的开着,大多数连铝合金门窗都没有,只有烙满时光印记的、看上去即将腐朽的门板,三三两两的堆在门边。 这个地方,仿佛带着一种难言的、静悄悄的魔力,让人沉浸下去,再沉浸下去,直到……将很多身外的事物忘却。 她突然依稀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会带自己过来了。 他们在镇上三转两转,直到站在一家院落前。 文亦琛敲了敲门,木门打开的时候咯吱咯吱地响,然后一个六十岁模样的老太太探出头来,有些疑惑的张望了数眼。看到文亦琛,却立时笑开了:“是小文啊?还在说你今年会不会回来呢……进来进来……” 他难得笑得十分温和亲切,侧了侧身,示意润生先进去。 老太太极是热情的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她,笑眯眯:“这个姑娘真好看,是女朋友吧?”她又回头望向文亦琛,一脸喜色,“上次还说你下次来的时候,该带媳妇来了,还真带来了。” 润生脸一红,低下了头。 文亦琛温和的笑了笑,不曾辩解,只说:“是啊,我媳妇儿。” 润生听了就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老太太却愈发高兴了,回头扯着嗓门就喊:“老头子,小文回来了!” 三人就一起往里面走,走进去,她才发现这个院落其实一点也不小,地上铺着古朴的青石砖,看似很简单,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石砖都是被精心打磨过的,即使下雨踩在上面也不会感觉到滑,再往里面走,才看见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三个院子被三个小门连在一起,错落有致,越往里走就越大,到最里面的院子时,就看见还有一条石头铺的小路蜿蜒上山。 两人在第三个院子里的门厅坐下,老太太端了两杯茶上来,一边说:“老头在收拾房间呢,你们稍等下,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说完她便上楼,大约去帮忙了。 两杯热茶搁在八仙桌上,杯子是骨瓷的,茶散发着一股清香。文亦琛端起一杯,撇了撇面上的茶沫,抿了一口,才说:“这院子是我两年前买的地,然后找人修的,两位老人也是我认识的,之前帮了个他们的小忙,便执意要在这里帮我看房子。” 润生这才了然地点点头,是他的话,能在这样的地方修出这样价值不菲的院落来,也不奇怪了。 她也端起茶杯,因为一路上都觉得口渴,就喝了半杯,咕咚咕咚的,只觉得爽快,文亦琛放下自己手中的杯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唇边抿着一丝宠溺的笑意,“慢点喝,别烫着了。” 老夫妻两人又过来,要帮着将行李提到卧室去,文亦琛自然笑着拒绝了,自己提着过去,落下润生和老太太在后边。她随口就问:“阿姨,他每年都要过来吗?” “一年会来两次吧,忙的时候来一次。” “他都是一个人来?” 老太太仿佛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了然地看着她笑了笑说:“那当然了,你啊,是他第一个带来的女子呢。” 润生脸一红,连忙又岔开了话题:“他来这里干什么呢?” “城里人不是都管这叫度假吗?喝茶,钓鱼,吃农家菜。” 两人一边话着家常一边往饭厅走去,推门进去时,只见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青椒炒腊肉,芹菜炒豆腐干,梅菜扣肉,农家腌制泡菜,冬瓜虾米汤,每一样都极为下饭。润生低头吃饭,而文亦琛则边吃边和老大爷聊天。老人说起出外打工的一双儿女时,他便微微倾身,听得极为专注。 润生抬头,恰好看到他唇角温和勾起的微笑,一时间有些错愕,只觉得这样的文亦琛十分陌生,他身为文氏的继承人,从来都是下属胆颤心惊地向他汇报工作,他不苟言笑地听着,也没人敢去问他是不是听进去了,而且他有时会表现出极为不耐烦的样子,她就有一次亲耳听到他训斥一个属下,因为她汇报事项的前二十秒没有说到重点。 可他现在在听老大爷抱怨菜价越来越高,并且妥帖的、适时地插话,就仿佛生来就是这镇上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年轻人一般,在饭后闲暇的时间,和长辈们拉着家常。 看着这一幕她突然就想起了一个词语——岁月静好,昨天所遭受的一切在这样的一幕下,似乎并算不得什么了,难过,怨恨,挫败都渐渐地从她心里消失,眼前只剩下了这样美好的画面。 第五十二章 吃完饭后他又拉着她去外面散步,润生裹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挽着他的手,踩着青石板路,漫无目的地闲散走着,恰好迎上一群孩子放学,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原本冷清的小路立刻显得生机勃勃。 道路两旁的那些院落中,也都开始传出阵阵饭香,亦或是炒菜的声响,还有呼唤家人吃饭的声音,伴随着孩子们嬉笑打闹声,交织成一首美妙的曲子,让人听了不由心中也跟着沉静了下来,她不得不承认,他找了一个远离尘嚣的好地方。 润生刚想问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却听见他说:“这里再过几个月就要被开发成一个景区了,由文氏来主导,到时前面那片山,会修建一个大型的度假山庄。” “那岂不是很可惜,一旦开发了,就破坏了这里古朴的味道了。”她听了就有些遗憾地说。 他笑了笑,望着远处的山坡,缓声道:“我们平时身处大城市的喧哗惯了,遇见了这么一个称得上世外桃源的地方,自然觉得保留他们原本的朴实才好,但是又怎么知道,这些村民们是不是也都在向往着城市的繁华呢?不然每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年轻人都到城市去打工了,并且大部分都留在了城市,也许留下来的人都在希望着这里被开发出来,这样他们的子女就可以不用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打工,留在家乡也能挣到钱了,一家人就可以团团圆圆地待在一起了。” 润生盯着他,眼里透出一丝迷茫,仿佛有点不理解他说这番话的用意。 文亦琛又笑了,握紧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前面慢慢地走着,“我的意思是,有时我们想问题可以换个角度,站在对方的立场去想,这样也许能更清楚地了解到对方的需求。” 她歪着头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给自己讲这样一番话,却也懒得继续往深处去想,既然是来度假的,不妨就让自己彻底放空,在这几天里,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好好地享受一下这样悠闲的生活也很好啊。 他们各自都关了手机,出来时也没带电脑,都不怎么看电视,仿佛与世隔绝一般,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就带她去了山上的温泉,从院子里蜿蜒的那条山路上去,顺着那条小路往上走,或许是被晨雾沾湿的缘故,地上的泥土松软而斑驳,走起来并不吃力,这座山丝毫不险峻,却蜿蜒辗转,爬到山中央时,景色更是怡人。有时还会横冲直撞的走出一头山间人家放养着的山羊,接着又细细密密的落下雨来,将整座山头都沾湿了,于是就青山绿水,淡雾笼罩了,人在其中,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穿过一片小树林后,渐渐就看见前方弥漫着更浓密的水蒸气了,润生心中一阵激荡,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应该就是他说的温泉了。 果然,从斜坡走下,就看见了那个如同一颗明珠般镶嵌在山间的温泉池子,不是很大,却难得的清澈,耳边传来潺潺的水声,令人心旷神怡。 刚开始时,她还不敢下水,心中有些顾虑,被文亦琛看了出来,他笑着说:“不用担心,这里早被我买了下来,没经过我的同意,不会有人上来,这片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排查,没有野兽,安全得很,你就放心下水吧。” 润生这才放心下去,水的温度有些烫,在这样的天气下却刚刚好,又在这样天然的环境下,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她不由闭上了眼睛,被热气熏得昏昏欲睡,而他悄悄的从后边潜过来,揽住她的腰,热气喷在她的颈侧,喃喃的说:“润生,喜欢和我在一起么?” 她不由点头。 他的手已经不怀好意的慢慢向上,呼吸似乎更加灼热了:“你想过结婚么?” “嗯……”她心跳微微漏了一拍,“什么?” 他低头,吻着她的背,轻笑:“没什么。” 她微微有些发怔,有些不确定自己之前听到的,但是他却并没有再提起,自己也不好追问,于是也只是转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们就这样在这里待了十几天,没事儿上山泡泡温泉,闲暇时润生会在镇上逛逛,看着这里的人们充满着烟火气息的生活,或是帮着老太太择择菜,笑眯眯地听她讲着家长里短,这时文亦琛就会和老爷子摆上象棋,两人杀的难舍难分。兴致来的时候他还会拉上她一起去池塘钓鱼,每次回来时,他总是收获颇丰,而她却经常什么也没有钓到。 这样的生活经常让润生产生一种错觉,似乎他们本来就是安居于这里的一对夫妻,没有诸事纷扰,只有平淡的幸福,这样的生活她曾经设想过好多回,现在文亦琛都帮她实现了,这一切美好的像是一个梦,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再美好,不过也是一个梦,是梦终归就是要醒的,所以在他告诉自己归期的时候,她心里虽有不舍,到底还是十分平静地接受了,有些事,始终是要回去面对的。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月光静静地泼落进来,房间里有一种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一点点的洇入这个空间,填充满所有的缝隙。 他背对着她,轻声开口:“睡了吗?” 她摇了摇头:“睡不着。” “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吗?”他又说。 “不知道,”她翻过身来,“你一直也都不提。” “那年你坚持要和我分开,准备去美国,你走的那天,我一直跟在你的车后,拼命地追啊追,但是却怎么也追不上,只能看着你就那样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再也看不见,但是我不甘心,还是继续追,不停地沿着公路跑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追上你,不能让你离开我,我跑着跑着,也不知跑了多远,渐渐地感觉到腿没有了知觉,两条腿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奔跑的动作,呼吸也开始困难了起来了,但是我仍然没有放弃,总觉得是不是再跑过前面那道弯就能追到你了,可是一个弯连着一个弯,却怎么也看不到你,眼前就慢慢地变的模糊起来,最后就失去了知觉,”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躺在这个镇上了,是这对老人家救了我,大爷背着我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镇上的卫生所,医生说我是脱力了,我在这里住了三天,我妈才找到了我。” 润生的呼吸倏然间滞住了...... “整整三天的时间,我腿痛得几乎下不了床,当时还以为自己的腿是不是废了,心里吓了个半死。”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继续说着:“那时我心里就在想,总是以为对你的感情有多深,可以多么的奋不顾生,甚至以为没有你的话,自己一定活不下去了,但其实在面对冲动带来的后果的时候,就会明白,什么都抵不过自己的命重要,更何况我只是以为自己会失去腿,就后悔得不行,不停地责怪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傻的事情来呢?就为了一个不要你了的女人,值得吗?” 月白色的光像一层薄薄的白纱铺在他的身上,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的背影,这些话如同一颗巨石沉入平静的湖面那般,在她心里惊起了惊涛骇浪,惊得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来才好,他现在告诉自己的这一切,是什么意思呢? “后来我妈找到了我,以为我自杀,哭的不成样子,她害怕了,害怕从此失去我,于是哭着求我,只要我不再做这样的傻事,不管我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她都可以答应我,然后我就告诉她,我要回文家。”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润生,我当初没告诉过你,我是文家的私生子,由于文家只认我,不认我妈,我妈怕送我回去后,她从此就失去一切了,所以一直躲着文家,不肯送我回去,我当时也觉得私生子这种身份其实挺丢人的,所以不敢告诉你,怕你看不起我,但是我却没有想到过,就算是私生子,文家的,和一般人家的总是有差别的,不是吗?如果我当时告诉了你,也许你就不会离开我了......毕竟你要走,只是因为卿家能给你那么多的财富,可是这些和文家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润生僵硬地躺在那里,不祥的预感在心里扩散开来,但是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感到全身都是麻木的,让她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听着他一句句地说着这些让她无比心痛的话语。 “可能比起钱财来,我妈始终还是更看重我一些吧,她同意了,同意我回文家去了,代价是这辈子再也不能和我见面了,文家也会保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走的那天早上,下了很大的雨,我坐在车里,透过窗户看她,她站在阳台上,哭得很伤心,雨水把她整个人都淋湿了,以至于我都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雨水了,看着这样的她,我心里突然还是有些愧疚的,不过一想起你,想起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愤怒和难堪同时就盖过了那股愧疚,当时我就在想,等我回了文家,等我成功地站稳了脚跟,然后我会站在你面前,看看你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也许老天还是抬爱我的,回了文家,我唯一的哥哥又短命死了,父亲悲伤过度病倒了,妹妹又太小,文氏一时间风雨飘摇,为了尽快的稳固公司,于是很快我就成了文氏的继承人,突然间就拥有了一切,那时我心里只有一点遗憾——就是你,没能让你看到这些,我想你看到了,一定会后悔那样轻易地选择抛弃了我吧?” 呼吸慢慢地沉重起来,上下牙齿轻轻一磕,她动了动唇,只是尚未发出声音,他就翻身坐了起来,缓步走到窗边的桌旁,点了一支烟,“我原以为很快就会再见到你的,但是谁知我们再见面时,却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你看上去变了很多,那样精致的妆容,不俗的谈吐,一举一动都散发只有着富贵人家,才能养出的那些特质,可是当对上你的眼睛的时候,我就知道,其实你没有变,这么多年了,你心心念念想要的,还是那些东西,我很高兴,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你尝到当初我所遭受的痛苦,而你的欲望越大,所得到的痛苦就会越深……” 第五十三章 润生慢慢地坐了起来,转头静静地注视着他,轻声说:“所以,你只是想报复我?想看着我失去一直以来努力想要获得的......彻底抽走我最赖以支撑的东西,让我再也无法翻身,对吗?” 余音渐渐有些飘散,大约是因为疲倦,又或者,她已经并不能将这句话完整说完。 文亦琛看着她,勾了勾嘴唇,轻笑:“是啊,毕竟我差点因为你连命都丢了,但是你却安然无恙地待在美国,心安理得地过着你名媛般的生活,这样的落差让我怎么甘心呢?所以我一点也不快乐,因为怎么样也忘不了你的所作所为,于是有一天我突发奇想,要是你也能感受到我同样的痛苦,那样我会不会好受一些?答案是会,因为一开始计划的时候,我就发现已经找到乐趣所在了。” 她没有说话,带着茫然的神情,仔细地看着这个男人,他那依旧英挺的轮廓,还有她亲吻过无数次的薄唇,以至于她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属于自己的。 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就像她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卿氏,得到所有人的认同一般。 笑话而已。 凝神半晌,她才眯着眼睛,安静的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安排好的?让我爱上你,以为可以全身心地依托你,这样你才好一次性地全部夺走我的一切?包括凌墨,也是你早就计算好的,让他对我失望,离开我,这样,等事情全部揭露的时候,我才好找不到一点点的援助,是吗?” “润生,你很聪明,懂得怎么去利用自己能利用的东西,要想让你彻底失去所有,再也站不起来,只有将你身边的支柱,一根根地砍倒……” “不要说了......”润生慢慢站起来,“我不想听了。” 她拢上外套,机械地将自己的东西一股脑胡乱塞进行李箱,然后拖着箱子朝门口走去,手停留在门柄的时候,突然屏息说:“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吗?” 文亦琛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带了几分残忍,笑了笑:“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什么样的结果,才是我最满意的。” 她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忽然间想起今天早上在院子里的时候,她无事时,看了一眼种在屋檐下的那棵小梨树。树枝的颜色显得有些异样,似乎是一种有些灰败的颜色。而树身的底部……却是一点点的黑斑,正在腐烂。 老太太之前和她说过,这树得了病,是活不成了,正准备找时间砍掉。 就像她可笑的爱情,终究是活不成的。 所以……一切都结束了。 秘书接到润生的电话,按照她发过来的定位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裹着一件黑色羊绒大衣,里面只穿着睡衣,萧索地坐在牌坊边,一张脸毫无血色。 司机帮她把行李搬上车,她才僵硬地上了车,上车后就偏头靠在车窗,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秘书也识趣地没有开口问任何问题,比如说她在这里等了多久,为什么会这么晚了还要往回赶之类的。直到他们回到a市,润生也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她才行动缓慢地将箱子拖了进去,从背后看过去,就像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妪一般,了无生气。 秘书微微叹息了一声,就坐车离开了,他们的车刚开出小区,停在路边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也跟着缓缓驶离了这里。 清晨的时候,薄雾弥漫,整个城市都沉浸在一种烟灰色中,文亦琛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眯起眼睛看着这一切,眼底还有着连夜赶路的疲惫。 “文先生,欧阳小姐她已经回家了。”助手站在他身后,尽职地汇报道。 “我有让你给我说这些吗?”他将咖啡杯放下,眸色有些阴沉。 “对不起,是我多事了。”助手低下了头。 “以后有关她的事情,都不必向我汇报了。”他伸手扯了扯领带,近乎冷酷地开口。 “好的。” 下午回到文家老宅的时候,文老夫人已经在书房等他了。 “我以为你至少会争取一下和她的婚事。”老夫人杵着拐杖,微微眯了眼睛,看着他说:“没想到你会这样容易就答应了和卿可可的联姻。” 文亦琛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我原来就说过,我懂得把握分寸的,您不必担心。” 文老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了,只是神色有些复杂难辨。 “订婚仪式的事情就麻烦您多操心了,我还有工作上的事情,晚上就不留下来吃饭了。”他说着朝文老夫人微微鞠了个躬,然后就转身离开了书房。 刚拉开门,就看见胡依云站在了门口,两人同时都愣了愣,最后还是文亦琛礼貌疏离地朝她点了点头,打了招呼后就朝楼梯处走了过去。 胡依云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转过头,轻轻敲了敲门后,得到允许后走了进去。 “妈,您找我?”她低着头,恭敬又温和地开口。 文老夫人嗯了一声,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淡淡地说:“亦琛订婚仪式的事情,就由你来操办吧,其他的人来做,我都不放心。” 胡依云听了脸色就一白,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但是看见老夫人警告的眼神后,却又说不出来了,她只得咬了咬唇,应了下来。 离开的时候,又听见老夫人的声音响起:“依云,不管大家有多不容易,但是亦平的事情也过去这么多年了,是时候该忘记,向前看了,亦琛现在是文家唯一可以继承家业的人,这一点,你还是要牢记在心里,并且早一点找到自己的位置才好,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听着身体就有些摇摇欲坠,站在门口扶着墙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然后才慢慢地朝楼梯的方向挪动着脚步,亦平,亦平......这个一提起来就会让她的心痛得无法呼吸的名字,她唯一的儿子啊,大家现在都在迫切地想要忘记他,想要摆脱他的离世给整个家庭带来的伤痛,但是谁都可以这么做,唯独她不可以,怎么能忘记呢?怎么能放下呢?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含辛茹苦抚养的孩子啊…… 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地流着,心里的刺痛不断地扩散着,胡依云好不容易走到客厅,就再也无法抑制地捂着胸口趴在了地上...... “妈,你怎么了?”文亦可从外面进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急忙跑了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她轻轻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自己的房间,示意文亦可将自己扶回房间去,要是刚刚那一幕被老夫人看见了,无端又要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来。 文亦可点点头,将母亲一步步扶回房间,尽量不惊动其他的人,到了房间后,她才急急地开口:“妈,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去请刘医生过来?” “不用了,你把柜子上那瓶药给我吃两颗就好了。”胡依云摇摇头,有些虚弱地说。 文亦可听话地将药喂她吃下,又将她扶回床上躺好,有些责怪地说:“妈,你不舒服不能强撑啊,刚刚多危险啊,要是没有人发现,你心病犯了怎么办?” “你奶奶才让我操持文亦琛的订婚仪式,要是我刚出来就病倒了,谁会相信这是真的?都会认为我在故意推脱,摆明了打你奶奶的脸。”胡依云叹了口气,“你爸爸因为我的事情已经和你奶奶闹的很不高兴了,我不想再让他在中间为难了。” “奶奶也是,您身体都这样了,还让您操劳,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文亦可撇了撇嘴,不是很高兴的说:“我看啊,就应该让爸爸知道,让他去和奶奶说说,二哥婚礼的事情啊,交给其他人去办就好了。” 胡依云靠在软枕上,怔怔地出神,要是亦平还在的话,那么这个时候应该操办的,就是他的婚礼了吧?要是是他的仪式,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会坚持下来,替他办一个风风光光的仪式...... 想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文亦可看见,叹了口气,知道母亲又想起了大哥的事情,连忙拿了纸巾递给她,宽慰道:“妈,刘医生都说了多少回了,您的身体得好好养着,不能情绪起伏太大了,您老哭,对身体很不好的。” 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文书恒走了进来,看见胡依云红着眼睛眉头就一皱,大步走了过来,坐在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轻声开口询问;“怎么了?怎么又哭上了,医生不是不让你太过悲伤吗?” 文亦可见状就趁机说:“爸,您跟奶奶说一下,妈身体不行,不能主持......” “好了亦可,你先出去吧,不要在这里杵着了。”胡依云连忙打断她的话,将她赶了出去。 见她这个样子,又怕继续说下去会让她情绪更加激动起来,文亦可无奈,只好听话地离开了。 文书恒眉头皱得更深了,但是却没有再在胡依云面前提起什么,只是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等她累了睡下后,他就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直接朝文老夫人的书房走了过去。 文老夫人正在写字,听见敲门声后也没有抬头,仍然聚精会神地写着那个心字。 “妈,依云她身体不好,你怎么能让她主持亦琛的订婚仪式呢?”文书恒进来后就直接开口说。 “又不是让她干什么,一个仪式而已,我看亦可每年的生日宴会她也都有精神操办,并不像是一点事都做不的样子。”文老夫人运力提笔将最后一点往回一收,然后才直起身子来淡淡开口。 “那怎么能一样啊,亦可和亦琛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文书恒情急之下不由脱口而出。 “哼!”文老夫人将笔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厉声开口:“文书恒,你要搞清楚,亦琛他现在是文氏未来的继承人,而且他也是你的儿子,你宠老婆也得有个限度,之前就已经为了她做出了那种荒唐事了,怎么,还没有得到教训?” 第五十四章 文书恒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轻声开口:“妈,我已经失去了亦平了,不能再失去依云了,如果她也离开我的话,我会活不下去的。”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老太太听了气得够呛,使劲往地上杵了两下拐杖,“亦琛就不是你儿子了?别忘了,当初是你把他生出来的,没人逼着你。” “那不一样,妈,”文书恒眼睛看向窗外,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像是陷入了很久以前的回忆,“您是知道的,我让他当初生下来的目的是什么,要不是为了亦平,我怎么能允许他出生呢?” “不要再说了......”文老夫人闭了闭眼,打断了他,似乎不愿意再回想起那件事情,“就是因为你那样不堪的心思,所以老天才会惩罚你,夺去你最珍贵的东西,这个教训难道还不够惨痛吗?” 文书恒苦笑了一声,视线落回自己母亲身上,“所以我和依云才听你的,让他回来继承文家的这一切,但是这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他来当好文家继承人的角色,我和依云守着亦可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大家都互相不打扰到对方,这样不好吗?您为什么总想要打破这种平衡呢?” 文老夫人叹了口气,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所以,书恒,你为了那个女人,就忍心将整个文家的担子都放到你母亲的身上,让我来独自承受这一切吗?” 文书恒身体僵了僵,看着自己老母亲已经有些拘偻的身影,眼中不是没有愧疚的,轻声说:“对不起,妈,我这辈子欠您的,下辈子一定还给您,您就放过依云吧。” “出去,”文老夫人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显得疲惫至极,挥了挥手,“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文书恒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也没说出来,颓然地垂下了头,转身离开了书房。 等他离开后,文老夫人踱步到床边,看着窗外已经显现出早春气息的花园,轻轻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当初怎么能让你娶了她呢?” 润生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天花板,有多久没有合过眼睛了?她自己也不清楚了,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体明明已经困倦到了极点,却怎么也睡不着,耳边回响着的,全是他那晚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语,所以,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 滚烫的泪水又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流了下来,心疼得仿佛被两股力量朝着两边不断地拉扯着,让她觉得连呼吸都是痛的,怎么会这样,一切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和他的往事一幕幕地涌上心头,有甜蜜的,有彷徨的,有惊慌无措的,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交织在一起,齐齐地朝她涌来。 终于,她不可抑制地捂着胸口哭出声来……一边哭着,一边重新将东西都塞进行李箱,本能地想要逃离,这里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了。 一个小时后,她拖着箱子来到了候机大厅,大厅里都是人,无数熙熙攘攘的旅客,从这里离家,或者回家。而她戴着墨镜站在人海中央,只觉得自己软弱而茫然。 原来罗欣怡总是说,她身上有一种孤勇,让人忍不住想追随她,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其实那是因为怯懦,所以总是努力命令自己勇敢,便以为自己是真的勇敢了。 她所谓的勇敢其实只是蜗牛的壳,看似坚固,实际上却不堪一击。 如今面对着这样的结局,她没有办法再勇敢下去了,只能选择逃避,她没有办法命令自己,身边那么多人走来走去,可是她却觉得孤单得令自己发抖。她的腿发软,几乎没有办法再站立。 终于将行李推到一边,坐到了椅子上。 川流不息的人从她身边经过,而她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困倦到了极点,像是要哭,可是哭不出来,感觉累到了极点,只想着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这个让她再也没有一丝牵挂和眷念的城市。 她再也没有力气坚持,她再也没有力气勇敢,只想要离开。 把一切都放下。 上了飞机后总感觉过了很久,可是不过一个多小时的飞行。 出了机场她拦了一部出租车,天色正黯淡下来,这座城市的黄昏,仿佛比a市更冷。车出了机场后直接上了高速公路,隔离带中的冬青被剪得平平,因为车速快,夜色朦胧中,那些排列整齐的植株仿佛是栅栏,几乎连在了一块儿。而橙黄色的小圆点,反射着车灯的光,排成漫长而寂寞的队列。 出租车司机一直在放歌,cd的效果并不好,唱到中间有点卡,有轻微的吱吱声。 这样的氛围却莫名让她放松了下来,靠着后座椅背,她渐渐昏昏欲睡。再睁开眼时,小镇的夜色就出现在眼前,在点点灯光中显得格外宁馨。自从去了美国后,她就没有再回来过,这个承载着她全部珍惜回忆的地方。 走下了桥,站在熟悉的巷口,两侧房子里人家电视机的声音隐约可闻,她却不敢再往前走。 眼前仿佛总是能看见那个穿着单薄毛衣的少年,双手叉在裤袋,站在前方,微笑着看她。 但是她知道,知道那一切都不会再有了,她曾有过的一切,都已经彻底离她而去。 夜晚晴朗的天空,满天都是璀璨的星子,而冷风吹得她手足冰凉。河水无声,风吹得很冷很冷,河水里倒映着两侧人家的灯光,荡漾着温暖的橙色光晕。 润生拖着箱子,缓步走到哪所老房子面前,拿出钥匙打开门,用手轻轻一推,房子里的一切就出现在她眼前,一切的一切,都还在原来的地方。 连小姨也不知道,这所房子她早已经悄悄买下,找人还原成了原来的样子,就是为了保留住当初的记忆,这所房子承载着她童年珍贵的回忆,还有和他真正美好的记忆,没有欺骗,没有利用,只是两个情窦初开的,相互偎依在一起取暖的相爱的人。 以前本来想找一个时间带文亦琛过来的,但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她靠着墙,抑不住自己的身体在发抖,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才没有哭出声。 无力地随意收拾了一下房间,换上了新的床单和被子,她简单洗了一个澡,没有吹风机,湿淋淋的头发用毛巾随便擦了一下,也顾不得头发没有干,就躺上了床,被子也很单薄,但是她早已没力气去计较这些。只觉得累到了极点,竟然就那样睡着了。 到快天亮的时候她迷迷糊糊醒来,全身都是滚烫的,皮肉仿佛一寸寸全都是酥的,被子摩擦着就生疼。她知道自己是在发烧,可是人倦到极点,仿佛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昏昏沉沉睡着。口很干,嘴唇上全起了皮,紧得发疼,只觉得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隐约中似乎闻到有红薯的香味传来,她又饿又渴,挣扎着爬起来,顺着香味走出房间。 却看见一个身影坐在那里,正在炉上烤着红薯,好看的眉头轻轻皱着,听着她起来的声音,就望向她说:“你又在骗我,明明你就没有吃晚饭。” 那不是文亦琛又是谁呢? 润生突然泪流满脸,为什么还会做这样的梦呢?他都不要她了,为什么自己做梦还是要梦见他呢?为什么此刻还是这么地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呢? 原来这几天一直不愿意睡去的原因,只是因为怕梦见他啊,怕梦见他后的自己会变得更加的脆弱。 她哭着从梦里醒来,透过窗帘,阳光是一方影子,仿佛有橙色的光,用手摸脸,却摸到一手的眼泪,觉得心悸,用手按在胸口,半晌不能动弹。或许是发烧的缘故,虚弱无力到了极点。 终于还是挣扎着起来,慢慢走去了镇上的小诊所。 这么多年了,巷口的那家小诊所还开着,只是看诊的医生却已经换人了,她依稀觉得眼熟,却也想不起来是谁了。医生开了药,想不到最寻常不过的感冒,却让她病得这样无力。 还是挂上了点滴,药水滴的很慢,过了许久还没有打完。输液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独自坐在长椅上,看药水一滴滴落下。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什么都没有吃,可是并不觉得饿,人像是发了木,机械而迟钝。 有人从门外的走廓上经过,都已经从她面前走过去了,忽然又回过头来,迟疑着唤她:“润生?” 她认了许久才认出来,原来高中时一个班上的同学,许杰。 许杰看着她又惊又喜:“润生,你回来啦?” 刚才开药的医生也走了进来,奇道:“真是润生啊?刚刚我就觉得像,但是一直不敢认。”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努力微笑。 两个都是自己的高中同学,许杰和吴丽,原来前后排的死对头,每天不打闹几场绝不罢休的,没想到现在却结了婚,还接手了这里的诊所。 两人一直陪着她把点滴打完,吴丽看她脸色实在不好,还去买了一碗鸡丝粥来,强迫着她喝完。 第五十五章 许杰和吴丽见了老同学,都十分的高兴,当初一起念书的大部分同学,读完大学后都留在了大城市,很少有回来工作的,所以现在大家想见一面都变得困难起来。 “没想到你们俩会在一起。”润生微笑着打趣他们说,“那个时候就喜欢打打闹闹的,现在看来,还真是欢喜冤家啊......” 吴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没什么出息,就在w市读了一个医科,毕业后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干脆就回来了。”许杰笑了笑,“难得她不嫌弃我没本事,愿意陪着我一起回来,我们就把婚结了。” “其实这样没什么不好,一家人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润生笑着说,眼睛里却带了一丝苦涩。 “你一个人回来的吗?是公干还是......”吴丽有些好奇地问,自从润生高中毕业离开了,她小姨没过两年也搬走了,她们之前本来就是搬迁过来的,走了之后,这里基本上没什么亲戚。 润生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公司休假,没事就想着回来看看。” 许杰和吴丽了然地点点头,陪着她把点滴打完,看她虚弱得像是一阵风就会吹倒的样子,许杰又坚持要送她回去,两人一起走到老房子那边时,他就惊奇地开口:“你把这所老房子买下来啦?” 她点了点头:“总要留个念想嘛。” 许杰突然就捂嘴笑了,“要我说啊,你和文亦琛还真是......” 现在听见他的名字润生心里都会疼得一抽,但是许杰好像是话里有话,她还是装作不在意地问:“嗯?” “前段时间,大概就是过年前吧,他回来过一趟,来给他妈妈扫墓,我们遇到了,他找我帮忙,想让我联系这所房子的主人,要出高价把这里买下来,当时不知道是你买了下来,我联系到的只是房屋的代理人,他说这里房主交代过,不管多少钱都不卖,文亦琛当时都出到了3倍的价格,还是没买到,虽然很失望,但是也没有办法,没想到却是你买了下来......”许杰絮絮叨叨地说着。 她开锁的手都有些颤抖,强作镇定地开口:“他买这里做什么?” “谁知道啊,他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文氏董事长,想要什么没有啊,也许,是念着和你的那一段感情也说不定哦,”许杰朝她挤眉弄眼,“说真的,你们后来有联系没有?” “没有,人家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我怎么高攀得上。”润生淡淡地开口。 “也是,有钱人家的规矩多,我们普通人还不一定适应得了,不过你们两个真的挺可惜的,当初可是学校里公认的金童玉女,而且他真的对你用情挺深的,你走了之后,他也失踪了好长一段时间,再看见他的时候,瘦得我们都要认不出来了,听说是大病了一场,出去动了手术,可是好多同学都猜测,他是不是自杀了。”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自杀......”她微微有些嘲讽地说。 “也不是没可能,”许杰宇正色道,“我听徐峰提起过,他当时状况的确糟得不能再糟了。” 徐峰是文亦琛高中时期唯一关系好的朋友,当时也经常和他们一起玩儿,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电灯泡的觉悟。她最开始时也抱怨过几次,但是文亦琛总是哈哈笑着说没事儿,加上徐峰性格很好,没多久她也就没有这种介怀了。 润生怔怔地站在屋里,自己当初,真的伤他到如此的地步吗? 许杰离开后,她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当初他对自己竟然用情深到了这个地步,她离开后,他竟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了吗? 润生苦笑了一声,难怪现在会恨自己到这样的地步,不惜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自己。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啊,自己不离开,就会彻底失去和肖小晴斗,替自己和母亲报仇的机会。她也不想离开他,但是她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啊。 总是以为年少时的爱情都是一时冲动的结果,等时间慢慢过去,这段感情带来的冲击就会变淡,然后会成为各自心中的那一点点青涩回忆,或是遗憾,或是涩然,又亦或是甜蜜,所以她以为都过了这么多年,大家早就应该看淡了,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了,当初文亦琛为难自己的时候,她才不以为然,总觉得是他太幼稚了,一直抓着过去的回忆不放。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段感情也许对他的意义不一样。 依稀还记得当时她生病,他是第一个发现的,她遇上麻烦,他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帮忙,每一次她哭,他都能知道。因为他全心全意,那样子爱她,所以不管她在想什么,他都能知道。不管她发生什么事,他都能知道。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来爱她,不管她待他到底是如何。 而她,却只是以为那是一段青葱岁月的两情相悦,她都不觉得当时的自己能明白真正的爱情到底是什么。 但是他,却早就那样深刻地爱着她了。 她流着眼泪,仿佛这一生的眼泪,都会在这一刻流尽。 现在的她终于明白了,终于懂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可是,一切都晚了,他已经不要她了。 她蜷缩着身体,抱着膝坐在沙发一角,只觉得心如刀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听见有敲门的声音,敲了很久,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像是小姨,小姨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她麻木地抬头,门外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没错,是小姨的声音。 润生拖着沉重的步伐,打开了门,就看见小姨站在门口,一脸焦急的模样。 “小姨……”她视线模糊,一把抱住小姨,哭得泣不成声。 “你这个傻孩子……”欧阳倩抱着她,叹了口气,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脊。 由着她在门口哭了一会儿,小姨就把她拉进屋子,整个屋子布满了灰尘,只有沙发因为之前盖了遮灰的布,所以看起来才没有那么脏,也亏的她待得下去,欧阳倩叹息了一声,挽起袖子,拿了一块抹布用水打湿了,就开始擦拭起家具起来。 “隔壁的李大妈给我打电话,说看见你回来了,我本来还不信,结果她拍了一张照片给我看,还真的是你,打你电话,也一直关机,我放心不下,就立刻赶来了。”欧阳倩一边擦着茶几,一边说:“你这丫头,有什么事情从来都闷在心里,这房子卖了那么多年了,又被你买了回来,还躲到这里来了,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和文亦琛有关?” 小姨是这样的了解自己,润生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低头无语。 “吵架了?”欧阳倩试探着开口,“小两口之间磕磕碰碰都是正常的,有什么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再说了,两个人在一起,总是有个磨合的阶段嘛,大家都相互让一步……” “小姨,是他不要我了,我们之间结束了。”她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开口。 欧阳倩吃了一惊,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严重,她放下抹布,走到润生身边坐下,轻声说:“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不都好好的吗?你们好不容易才又在一起,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呢?” 润生流着泪,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小姨。 “我不知道当初会对他造成这样大的伤害,再见面时也没有给他道歉,反而怪他怎么这么没有度量。”她落泪,心里懊悔不已。 “我当时也听说他病了,想去看看的,但是他妈妈不让我见他,”欧阳倩有些唏嘘,没想到当时他竟然差点做了傻事,“后来他养好了点身体,就离开了,我想着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也没和你提起了。” 她没有说话了,只是默默垂泪。 欧阳倩看她这个样子也心疼不已,抓着她的手拍了拍,“他既然还找人打听买这座房子,说明他心里也不是全然对你没有感情的,不然买这里干嘛?而且当初的事情确实是你做的不对,非要那么说去伤别人的心,好好告诉他原因不就行了?” “小姨,你不知道他,我要是不说的狠一些,怎么能让他死心呢?”她咬着唇,“我心里也不好过,你知道的,我也不想和他分开。” “孩子,不管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是你确实那样做了,也伤害到他了,是不是欠他一个道歉呢?”欧阳倩叹了口气,“也许他也是气你这一点,才这样做呢?你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一个人对你真情还是假意,你应该能判断出才是,何况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啊。” 润生怔怔地看着小姨,心里突然一动,是啊,他要是对自己全然没有一点用心,她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又怎么会那样轻易就陷了进去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去争取他的原谅,那么他们之间,会不会还能有挽回的余地呢? 欧阳倩看着她,显然对一切都了然于心,微微笑了,“傻瓜,还不收拾东西,和我一起回去?” 润生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是啊,一切都还没结束,她已经了解到了问题所在,她要回去,如果来得及,她想取得他的谅解,如果还可以,她想重新开始,抛去过往,真心实意。 第五十六章 回到a市已经傍晚了,飞机正轰鸣着降落,解开安全带,广播里乘务人员一项项叮嘱降落安全注意事项。润生合上书,指尖扣在书本的封面上,她闭上眼睛,感受到耳朵里奇怪的感觉,像是被一种声音嘶叫着扯住,又再放开,让她有一种隐隐的兴奋。飞机急速向前滑行的时候,因为惯性,身体抵在椅背上,仿佛被无形地束缚着,直到这样的压迫感最后消失。 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摁下了开机键,手指在文亦琛的号码上犹豫了半天,却始终没有勇气拨出去,该说些什么呢?他在电话里会听自己解释吗? 欧阳倩仿佛看出了她内心的不安,拍了拍她的手说:“先不要着急,回家洗个澡,吃点东西,你的病还没好呢,等身体好一点了再去找他吧。” 润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又收起了手机,现在的自己确实已经精疲力尽了。 出了机场后欧阳倩坚持要她跟自己回家,说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硬是将她拽了回去,到家后,就忙着给她熬粥,叮嘱她吃药。 润生换上睡衣躺在卧室的床上,厨房里渐渐飘来小米的清香,过了一会儿,小姨就将粥端了进来,还有一碟她自己做的酱菜。 她也确实是饿了,就着清爽可口的酱菜将粥喝完,又吃了药,许是药性上来了,感觉到眼皮开始重了起来,头一偏,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润生翻了个身,隐约听见客厅有电视的声音传来,还有小姨的声音:“小声点,润生睡着呢,别吵醒她了。” 电视的声音渐渐变低变弱,她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这一夜,做了许多的梦,光怪陆离,让人在梦里也觉得十分的不安,最后梦里出现了他的脸庞,就那样冷冷地看着自己,眼里流露出的,是冻人的寒意,她从未看见过他那样的眼神,心里一悸,就这样醒了过来。 润生猛然坐了起来,额头间还有冷汗,她用手抹了抹,捂着胸口,看向了窗外,外面漆黑一片,客厅里也静默了下来,没有了光亮,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才12点。 可能是由于刚刚的梦境十分不好,润生再躺下去时,就睡意全无了,辗转反侧半晌,她还是起身换了衣服,然后摸黑走出客厅,小姨他们房间的灯也是熄灭的,估计已经睡了,她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离开了小姨的家。 站在小区门口,虽然已经早春,但是夜里寒意还是有些深重,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先回公司去取车。 深夜的停车场寂静无声,润生踩着高跟鞋,脚跟的踢踏声清晰地回响着,找到车后,她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里寒意袭来,冻的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由于几天都没开过车了,只得先点燃车,等车热了以后,再打开空调。 她坐在驾驶座上,空调的热气慢慢散了出来,扑在脸上,有些干燥,也有些痒。正准备离开时,透过车窗,一个身影不经意就映入了眼帘——卿可可正从电梯出来,手里搭着一件大衣,埋首看着手机,嘴角勾着一抹微笑,正朝她的座驾走去。 鬼使神差的,润生突然就熄了火,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拉开车门,然后驱车离去,从始至终,卿可可都没有发现不远处的自己。 她的车刚离开,润生就发动汽车,跟着也离开了停车场。 出了停车场,沿着公路行驶了一会儿,就看见了卿可可那辆招人眼球的跑车,她默默地跟在后面,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没事儿跟踪卿可可干嘛,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除非她突然冒出一件惊天丑闻,不然结果早已无法改变了,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卿可可绝对不可能自毁前程的,所以自己就算跟着她,也不可能会有什么收获。 真是鬼迷心窍了,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就变道到右转道上,准备右转离开。 缓缓行驶在这个城市里,此刻的a市早已没有了白日的繁华,整个城市清冷得只剩下夜景,路灯金银相间,如锦缎股顺滑璀璨,一直蜿蜒到路的尽头。她看似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可是当文亦琛住的小区远远地进入自己的视线时,她才明白,大脑早已无意识地作出了反应。 他这里,自己来了无数次,脑海里早就形成了固定的路线,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过来。找了前面不远处一个路边,润生将车靠边停下,就缓缓朝小区门口走去。 走进小区时,保安看见她,都没有拦她,甚至神色暧昧地笑了笑:“欧阳小姐,你回来了?” 她笑了笑,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然后就走到了他住的那栋楼下,又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着,却迟迟拨不出那个号码,隐约感觉到有光亮朝这边照过来,她身子往旁边一棵树后侧了侧,不由眯眼看向了光亮处。 这一看,却让她浑身发冷,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卿可可的车? 她的车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文亦琛公寓的楼下?润生苍白着脸,看着那辆红色的法拉利缓缓驶入了停车场。 她跌撞着从树后走了出来,眼睛不由自主朝楼上望去,寂静的夜里,依然亮着的窗户并不多,所以她很轻易地望见了他所在的那扇窗,柔黄的灯光从里面透了出来,没过多久,灯便熄灭了,然后旁边的一扇窗户灯亮了起来,她知道,那是卧室的灯光,她在那里住了那么久,几乎不用刻意去想,公寓的布局都会自然在脑海里显现出来。 再然后,卧室的那盏灯也熄灭了......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手掌心里,可是她却一点也没有感到疼痛,高楼之间的穿堂风一阵阵扫过来,针刺般往脖子里钻,天空中几颗寂寥的星星挂在那里,她努力睁着眼睛,夜风浸润到眼角的地方,有轻微的刺激。 还是太傻,太天真了...... 她怎么会傻到以为,他们之间还可以重新开始呢?她怎么天真到觉得,他还是对自己有着几分真情实意呢?他细致而有耐心地编织了一张巨大的网,静静地守候在那里,等着自己一步步踏入那张网,然后困住她,让她无法挣脱,让她失去一切。 她何德何能,居然能让他这样不遗余力地来对付自己? 润生的眼泪突然就往外涌,她狠狠咬住唇,不想哭出来,还是抑不住的呜咽,像是受伤的小动物,没有办法再保护自己。腿发了软,于是蹲下去,环抱住自己,希望可以蜷起来,蜷到人看不到的地方去。她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觉得像是被剥了壳的蜗牛,只有最软弱最无力的肉体,没有任何遮掩的暴露在空气里。她一直以为可以有机会,可是他偏偏这样残忍,这样残忍地对待自己。 “小姐,您没事吧?”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是巡逻的保安发现了她,于是就上前查问。 “没事。”润生缓慢地站了起来,像一具早已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朝着小区门口走去。 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那辆法拉利终于从小区里开了出来,径直离开了。等车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后,润生才麻木地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正准备进小区,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小区里出来,他穿着一身运动衣,应该是出来跑步的,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朝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 文亦琛没跑两步就看见了她,然后停下了脚步,不由一阵怔忡,眼神中有轻微的裂痕,但是极快地就消失了。 润生深呼吸了一口,努力控制自己身体不要颤抖,一步步走向他,隔着清晨淡淡地薄雾望向他。他紧紧地盯着自己,微抿着唇,看不出半分表情。 “所以,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有些艰难地开口。 “你在这里待了一晚?”文亦琛看她一眼,忽然笑了,甚至轻轻摇了摇头,里边的讥诮意味这样明显。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她重复了一次,声音已经有些抑制不住地发抖。 “你说可可啊,”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忘了告诉你了,你去基地后我们就订婚了,订婚仪式大概会安排在下个月吧,过几天文氏和卿氏会联合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这个消息的。” 润生看着他,大脑里一片空白。 那个时候吗?原来那时他就已经和卿可可在一起了,却还若无其事地跑来基地看她。 真是小看他了......居然还是个当演员的材料啊,在她面前,表演得那样的天衣无缝! 她紧紧地握着拳,忍了半天,才克制住一巴掌呼到他脸上的冲动,静默了几秒,她僵硬地转过身,慢慢地离开了,自己真的是......输的一败涂地。 道路两旁的路灯还亮着,将年轻男人的脸,不轻不重地割裂开。一半似是浸润在往事中,而另一半,晦暗不明间,难以辨识。 第五十七章 市中心人头攒动,人群熙熙攘攘,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润生坐在商场二楼的一家星巴克里,看着落地窗外向她走来的女人,仍然是利落的短发,职业的套装。 这个曾让她愿意毫无戒备,将自己几年来在卿氏所有争取得来的东西都交给她守护的属下,却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连一声招呼也没有打,就悄悄离开了,甚至都没有提醒她注意一下,所以自己才会那样猝不及防,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自己还真的是众叛亲离啊…… 她愣神间,罗欣怡已经坐到了对面,低垂着头,一脸的愧疚。 “老大,对不起,我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润生语气平淡地说,“一五一十告诉我全部的过程。” “你走后没多久,卿可可和肖小晴就开始暗地联络贿赂各个股东,公司的很多项目都被她们抢去了,我当时也明白,你不在,她们这样做其实是可以预料的,我也没有阻止的能力,就想着先汇报给你,等你来决定该怎么做,但是,我邮件还没来得及发给你,就被卿可可叫去了办公室,去的时候,文亦琛也在,我都傻眼了,完全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你是说,那个时候,文亦琛也在卿可可办公室?”润生面上波澜不惊,靠向椅背,十指却紧紧交握,“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知道我要向你汇报这里的情况,但是这一切都已经是无用之功了,你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再挽回了,他还说,要是我仍然坚持向你汇报,那么邮件发出的时候,就是我职场生涯结束的时候,不仅卿氏会开除我,以后也没有哪个公司敢要我……”罗欣怡有些痛苦地开口,“老大,我知道文氏的影响力,也明白他不是在和我开玩笑,我辛苦工作了这么久,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出人头地,不能连工作也没有啊,当时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润生抬眸,看着这个一路跟着自己爬到副总裁位置的得力助手,她们曾在一起共同渡过了多少难关,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中的,她走之前还想着回来后怎么也得为罗欣怡把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定下来,不能让她跟着自己白白吃苦。 但到头来,最落魄的却是自己,人家早已为将来做好了盘算。 “所以他为你找好了下家,你就离开了?”润生收回思绪,半晌后问。 罗欣怡点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他说你们之间的事情,不是我一个小助理能插得进手的,让我还是识相一些,早点抽身,免得白白当了炮灰。” 润生沉默了一会儿,明白她这话其实也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事到如今,她竟然也无言以对。手颤抖着摸了一支烟出来,刚想点燃,突然想起这里不能抽烟,于是又颓然做罢,抬起头来看着罗欣怡:“我回来时曾给你打过电话,你一直都关机,说明你并不想再见我了,为什么今天又给我打电话了?” “文亦琛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说事情已经结束了,如果我想将事情告诉你的话,他也不再拦着了,我打开之前的手机,看见了你的短信,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这算什么?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润生坐在那里,深深地呼吸,其实他大可不必再这样做了,早在知道他和卿可可已经订婚的那一刻起,她早就死了,现在任何的事情,都已经无法再激起自己心中任何一点点波澜了。 罗欣怡走后,她点了一杯抹茶星冰乐,大口大口地喝着上面那一层厚厚的奶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压住,从嘴一直蔓延到心里的那股苦涩。 无力地靠在窗边,失神地望着碧蓝的天空。想起离开小镇的那一晚,她问他,这样的结果是不是满意了,他说,自己会知道什么样的结果他才会满意。 现在的结果,应该就是你满意的了吧? 可是他凭什么认为,这样的结果,自己就一定要接受呢? 润生站了起来,他们凭什么以为自己会顺从地接受这一切?她听见自己心底的那个声音,有些黯然无措,却义无反顾。 美国一家疗养院里,佳佳提着保温壶,里面盛着今早刚打好的豆浆,上面一层放着阿姨新炸的油条,她步伐轻快地走在林荫小路上,凌墨手术后身体恢复的不错,昨天吵嚷着要吃豆浆和油条,他的主治医师问清楚油条是什么东西后,就忍不住抓狂了,他才动完手术,怎么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不过后来也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终于点头同意他吃一点点,限量不准超过规定的克数。 佳佳微笑着,想到他看见自己带来的早餐时那种惊喜的表情,心情也变得如同今天的天气一般,艳阳高照,春意盎然。 “大懒虫,起来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缓步走进他的病房,声音在看见电视里正播出新闻就嘎然而止了,上面是播报的文亦琛和卿可可的专访。 “文先生,卿小姐,你们的订婚仪式就在这个月了,方便透露一下你们的正式婚期吗?会在a市举行婚礼,还是准备到国外举行?” 屏幕上的文亦琛衣冠楚楚,温柔地看了一眼卿可可后说:“婚期暂时还不方便透露,婚礼的话,我会听可可的意见。” “文先生对未婚妻还真是体贴呢,”记者笑了笑:“虽然卿小姐就在这里,不过还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 文亦琛的表情很温和,似是猜出了记者想要问什么,随意地说:“问吧,恰好太太在这里,我就当是澄清。” “之前有拍到您和欧阳小姐出入的照片,本来以为您和她才是一对,没想到现在居然传出了您和卿小姐的婚事,那之前的绯闻……”记者小心的问道。 文亦琛薄唇轻轻一抿,这让他本就极为英俊的面容显出几分锐利来,他似笑非笑的沉吟一会儿,缓缓的说:“那是媒体的捕风捉影,我和欧阳小姐并不是大家以为的关系。” “我们以为的关系是......”记者大着胆子继续问。 卿可可像是听不下去了,皱了皱眉。 文亦琛似乎发现了自己未婚妻的不悦,转过头,看着记者,半开玩笑似地说:“抱歉了,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吧,关于你想问的那些问题,你们可以去问问欧阳小姐嘛。” 说着两人就站了起来,要结束这场采访了。 佳佳顿时呆住了,手脚一片冰凉,凌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猜不出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出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佳佳将保温壶放在桌上,低着头轻声说:“伯父说暂时先不要告诉你,怕影响你动手术,等你身体好一些了再让我给你说。” 凌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深幽的眸子中情绪难解,“如果不是我想起看看国内的电视频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打算要瞒你,”佳佳有些忍无可忍地低声吼道,“如果我一早就告诉你了,你会乖乖动手术吗?怕是早就跑回国去找她了吧?” 凌墨沉默下来,伸手关了电视,眼睛直直的望着窗外。 病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耳畔只余彼此悄悄的呼吸。 佳佳静静地站在那里,感觉胸口闷闷的,有点眩晕,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润生姐被叫回去开会后,就没有再回来,来接替她位置的是卿离,同时凌伯伯也给我打电话,说是你这边需要个可靠的人照顾,他身体不太好,可能照顾不过来,问我愿意不愿意,当时基地的事情也差不多结尾了,我留下来的意义也不大,就同意了。”她轻声解释道,“然后我就直接来了美国,没有回去,所以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了解,知道的就是,公司整个格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卿隆平退居幕后了,卿可可接替他的位置,已经发文了,下个月就正式上任。” “她呢?”凌墨缓声问。 佳佳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当时卿离过来时我给润生姐打过电话,没人接,后来她也没回复我,知道文亦琛和卿可可订婚的消息,我又给她打过电话,但是关机了,我有问过罗欣怡,她说一个月前她们见过一面,后来就没有她的消息了。” “所以她在公司里的所有根基都被拔除了?”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问。 佳佳点头,“我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凌伯伯会把我叫过来,可能也是怕我受了池鱼之殃,毕竟在那些人眼里,我算是她的人。” “我爸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都还记得保你,但是她,却没有一个人帮她,甚至都没有人去提醒一下她,就这样被人打个措手不及。”凌墨苦笑着说。 “从她做好了要去争那个位置的决定的那一刻,就应该也做好这样的准备,”病房门口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凌父站在那里,蹩着坚毅的浓眉,“她既然要去争,就要能承受得起失败的后果,一切都要靠她自己,没有人能帮她一辈子,她就是不明白这一点,总是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总想着靠着外援来获取权力,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爸......”凌墨低低地叫了一声,声音中有着无奈和痛心。 凌父走进来,叹息了一声,“凌墨,她自己的路只能她自己走,家族里的内斗,从来都不是这样简单的,希望经过这次的事情后,她能明白此间的道理,而你,身上也肩负着凌家的担子,是不是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将凌家卷入卿家和文家的事情里去?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凌墨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心里一阵惘然,这是父亲第一次这样明确地表达对自己的做法不赞同的意见,他从来对自己在外面做的一切举动都不怎么干预,尽量地尊重自己,原来他执意要留在英国学音乐时是这样,回国后听说自己和润生的事情时也是这样。 如此直接地表示他心中的不悦,以前真的还未有过。 凌墨颓然地闭上了眼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觉得自己这样得一无是处。 第五十八章 一个星期后,在a市最富盛名的的顶楼餐厅里,卿可可放下刀叉,轻轻地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微笑着说:“谢谢你的晚餐,明天的仪式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就先回去准备了。” 文亦琛嗯了一声,却盯着他的电脑屏幕,眉眼都没有抬一下,显然是不准备送自己回去了。 卿可可心里微微有些失落,看了他一眼,在夜景与灯光的照映下,更显得他英挺的外表又出众了几分,这样的男人,明天就要正式成为自己的未婚夫了,她突然又有几分隐隐的骄傲,这份骄傲甚至有盖过刚刚心底的那分失落的趋势。 于是她也不再介意,仪态优雅地站起来和他告别,就一个人下楼去了。 她离开后,文亦琛才抬起头来,侧头看了窗外一眼,这里位于整个城市的最高处,可以将全部城市的夜景一览无余,对面就是a市高楼建筑最密集的地方,夜晚亮起灯的时候,华然璀璨,像是一颗宝石,熠熠生辉,流光溢彩。无数金色的灯光灯柱,射灯扫勾出建筑的轮廓,仿佛一卷雕镂精美的金箔画,华丽得几乎奢侈,铺陈在眼前的盛世繁荣。 可是这样亮眼的繁荣,却丝毫无法照亮一点点他心中的阴霾。 “文先生,有她的消息了。”助理悄声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 “说。”文亦琛漫不经心地浏览着邮件,淡淡开口。 “我们的人看到她昨日出现在机场,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然后就直接回家了,调查她动向的人发现,她租了一辆车,很平常的黑色大众,车牌是xxxxx。” “继续跟踪她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情况及时报告。” 助手低头应到,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合上电脑,文亦琛嘴边带着凉薄的讥笑:“润生,你真是让我失望,难道就只能使出这点点不入流的伎俩吗?” 拿了租车的钥匙后,润生回到家里,随意将钥匙扔在鞋柜上,然后赤着脚上楼,打开衣柜,看着里面一排排琳琅满目的衣服,她皱着眉头细细地思索着,用手指快速地一件件划过,似乎在苦恼着该挑选哪件才好。 到底穿哪一件才能显出自己的郑重其事,才能不枉费自己亲自送他们上路的苦心呢? 楼下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一本八卦杂志,翻开的那一页上面的标题赫然醒目:亲生姐妹为夺一夫反目成仇?姐姐被曝插足妹妹感情。下面是声情并茂的文字叙述,还有她和文亦琛之前被拍到一起出入的照片,以及文亦琛和卿可可一同出游的照片。 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这些不外是卿可可为了洗白自己而专门找人写的文章,有一些是正式刊登在比较正式的杂志上的,上面的文字就较为隐晦,但是文里仍然直指她是第三者插足,连妹妹的男人都要抢,有的是登在这样无聊的八卦小刊上的,上面的文字就十分露骨了,直骂她是狐狸精,不要脸,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现在她变成了为了夺权不惜勾引妹妹未婚夫的可耻女人,卿可可变成了受人同情的白莲花,还好苍天有眼,文亦琛慧眼识珠,及时悬崖勒马,选择了卿可可,又回到了她身边。 舆论的力量是可怕的,润生现在的微博下面,全是骂声一片,只要原来登过她消息的,不管是论坛还是一些报社的网站,早被喷子们翻了出来,下面的留言区成了重灾区,各种不堪入目的骂声绵延不绝。 从最开始的怒不可抑,到现在的麻木不仁,润生觉得,其实适应下来也没花太长时间,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了,一个最简单,也是她认为最有效果的办法,所有的一切,都到此为止吧。 手机屏幕不断闪烁着,号码显示是小姨打来的,她一定是发现了自己把名下所有不动产都转移到她名下了吧,这也是自己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了,明天新闻报道出来时,她一定会哭的很伤心吧? 润生想到小姨,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不忍,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将手机关了,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碎花连衣裙,再拿了一件米色风衣,这两件衣服都是当初文亦琛送给她的,明天穿去送他,想来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她将衣服放进一个旅行袋里,下楼拿了车钥匙就开着才租来的车离开了,为了防止小姨跑来这里堵她,所以决定今晚就去住酒店了,她怕看见小姨的话,自己会心软。 清晨,天蒙蒙亮,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缓缓开到离卿家别墅大门的不远处停下,润生摇下了一半车窗,冷眼看着里面的动静,只觉得心中平静无比,仿佛任何事情都再也激不起她内心的一丝波澜了。 卿家别墅门口已经用白色和粉色玫瑰装饰的十分梦幻了,透过铁门隐隐可以看见里面草坪上有人来回走动,正在排列着宾客座位,草坪上四处都飘满了白色和蓝色气球,还有那夸张的用无数新鲜玫瑰组成的拱形门桥,一切的装扮都彰显着女主角的品味——童话世界里夸张的公主梦。 卿可可就是好这一口,也难得文亦琛愿意配合再这样的环境下举行仪式。 润生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慢慢地天已经完全亮了,里面的一切都看得越来越清楚了,一些穿着制服的人不断跑来跑去,像是公关公司的人,也开始有一些豪华轿车往卿家别墅里开去,有几辆她还很面熟,都是卿家比较亲近的亲戚的车,原来祭祖时她也见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暖的阳光已经透过车窗洒在她的身上,一辆黑色宾利缓缓从前方开过来,停在门口后,一个修长挺俊的年轻男人下了车,他穿着合身的黑色西服,这身衣服很好地勾勒出完美的线条,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贵气。 他们之间离的其实并不是远,润生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清晰看见他嘴角勾起的那抹微笑,是那样的刺眼,那样地让她心如刀割,一切痛苦的源泉都来自于这个男人,前一秒还在和她温柔缠绵,后一秒就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另娶他人的男人。 卿家别墅里 “亦琛,该出去拍照和接受记者的采访了。”卿可可走了过来,温柔地开口。 文亦琛微微侧身,在助理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然后就和卿可可一起朝大门方向走了过去。 铁门缓缓打开,新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接受门口蜂拥的记者的拍照和提问,文亦琛牵着卿可可,温柔地看着她,眼里尽是柔情蜜意,卿可可身材娇小,穿着一身洁白的露肩礼服,微微抬着下巴,显得纯真又高贵,不愧是卿家精心调教出来的接班人。 在闪光灯下,文亦琛似乎是怕卿可可眼睛不适,微微挡在她的面前,替她挡住了大部份的光,这样贴心的举动赢得了下面记者们的低声赞叹。 然而如果能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就会发现,他有意挡住了从卿可可这里望过去,刚好可以看见的一辆黑色轿车,正静静地停在路边,旁边大树的枝叶挡住了一部分车身。 润生的手心全是冷汗,她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对新人,慢慢的踩下了油门。她今天专门开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朝着人群开过去,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加速……再加速……此刻润生发热的头脑里,只有四个字:同归于尽。 二十米,十五米……她甚至能看清文亦琛唇角温柔至极的微笑,润生用力地抿紧了唇,义无反顾的将油门踩了下去...... 凌墨坐在轿车后排,车刚要拐进卿家别墅的那个路口,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上面显示的是一串陌生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听对方说完后,他的脸色就大变,立即吩咐司机:“快,快开进去。” 司机愣了愣,加重了踩油门的力度,快速朝里面开去。 远远的,凌墨就看见了两辆追尾在一起的车,几个人正将已经昏迷过去的润生从车里抬了出来。他立即吩咐司机靠边停车,自己急忙下车朝那个方向跑过去...... 医院里 润生醒过来的时候,鼻子尖全是消毒水的味道,手背传来微微的刺痛,药水正缓慢而流畅的滴落,阳光苍白的透过半拉着的纱窗透进来,透过那个小小的塑胶管,在墙上落下一个个小小的光斑。 “你醒了?”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转头一看,原来是凌墨。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茫然地转头,声音有些沙哑。 凌墨微微叹了口气,“我在去观礼的路上,接到文亦琛的电话,说是你开车准备去闹事,他找人阻止了你,然后叫我送你来医院。” 润生想起昏迷前车后传来的那阵巨响,顿时明白了他来阻止自己的手段,不由冷笑了一声,还真是简单粗暴啊,直接叫人从后面将她撞晕,然后再送来医院,他甚至都不愿意亲自送自己过来,而是打电话叫了凌墨。 她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 “医生说,幸好孩子很坚强,这次保住了,”凌墨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出声,“让你以后注意,不要再有剧烈的动作了。” 润生无意识的抚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用力抿了抿唇,整个人分明脆弱得一击即碎,脸上却又倔强得可怕:“帮我联系医生,拿掉孩子。” 凌墨震惊地看着她,“润生,它是你的孩子,也是一条生命,你不能这么……” “不能怎么?轻易夺取它的生命对吗?”她冷静地开口打断他,“正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轻易看着他来这个世上受苦,我以后要怎么给他解释,他的爸爸是谁?为什么会不要他了?” 此刻躺在床上,仿佛能静静地感知到一个小小的生命在自己身体里成长,那种由衷地骨肉相连的感觉……让她在说出这样的话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但是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将大人之间的恩怨牵扯带到孩子的身上,如果当初她母亲没有选择生下她,那么今天就不会有些事情了,不是吗? 其实在那天碰见卿可可从他家里出来后,没有过两天她就知道自己怀孕了,这个孩子,来的是这样的不合时宜,如果早一些,再早两个月,她就怀孕了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对自己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了? 她以为他是想要和自己结婚的,只是需要时间去说服文家的人,她甚至想过,要是他向自己求婚,而文家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可以放弃这一切,不再报复,不再去奢求更多,就像他们最开始那样,远离这一切尘嚣,去做这世上再平凡不过的一对夫妻,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下去。 可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包括这个孩子,都已经没了意义...... 她用力的咳嗽起来,想大笑,想用力的将眼前的正在播放着他们订婚仪式的电视扔到出去,扔到自己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去,可浑身的力气却消失了,连抬抬手指都觉得异常艰难,下腹又是一阵剧痛,神智也渐渐模糊起来。 凌墨慌乱的表情,是她的意识陷入黑沉前见到的最后一幕…… 第五十九章 两年后 文氏集团顶楼会议室里,今天是关于集团涉入人工智能领域的第三次战略部署会议了,前几次的会议都开展的不是很顺利,项目立意被文亦琛几句话就否决回去了,而且在上次会议结束时,他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所以这次会议过程中,大家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会议室里十分安静,只听得见台上项目负责人解说的声音。 文亦琛坐在光可照人的红木桌最末,投影仪的光影映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钢笔,漫不经心地在指尖转着,叫人丝毫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于是陈勇在台上越说心里就越没底,简直可以用胆战心惊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我认为,在未来十年,世界上50%的工作,都会被人工智能所取代。做人工智能并不是指要做出一个跟人一样的东西,是指要做出类人产品,而一个类人产品,需要的技术要横跨感知,决策,反馈三大部分,目前每个领域都已经有数以万计的公司在做了,现在比拼的,就是看谁能在做出高质量的类人产品,抢占市场份额,这样谁就能在未来人工智能领域立于不败之地......”陈勇说完结束语后,就站在那里,偷偷瞄了一眼文亦琛。 文亦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投影屏幕,转笔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他没有开口之前,没有人敢说话。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一家传统行业起步的企业,去烧钱做人工智能的技术?”半晌后,会议室里才响起文亦琛低沉的声音。 “文先生,现在如果再不领先抢占这部分市场,我们很快就会被那些后起之秀超越的。”陈勇硬着头皮回答到,“现在已经有一部分科技公司崭露头角了,就像是最近在技术上有着革命性突破的西恩科技。” 文亦琛转笔的动作停了下来,冷冷地看着他:“那么你有什么建议?” “我建议我们马上成立专门的机器人部门,招募研究人员参与智能机器人的研究,尽快打入这部分市场。” “你当博胜,红星这些以科技起家的公司是死的吗?他们会静静地等你研究出成果来分他们一杯羹?”文亦琛终于像是无法忍耐了一般,站了起来,“这样的蠢主意居然会出现在这样高层的会议上,不得不说,你们真的是让我太失望了,是不是公司给你们的福利太好了,所以才养成了你们这样不思进取,没有一点危机意识的习惯?”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看了手腕的表一眼,“现在是上午11点半,下午4点,我想听到有意义,可实行的方案,如果没有人能给我,就全部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说完他就黑着一张脸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陈勇吓得在台上动也不敢动,额头直冒冷汗,只觉得自己后背都已经湿了一片了。 文亦琛回到办公室后,就揉着额角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助手悄悄地进来将咖啡放置在茶几上,刚准备又悄悄地退出去,却被他叫住了。 “上次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确认了,的确是欧阳小姐,但是后面的信息还没有反馈过来,似乎有人刻意在保护她的信息,所以,查起来有些难度。”助理低着头轻声说道。 听他说完,文亦琛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居然连他查起来都有难度,看来这次她抱的大树有点来头啊,他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两年前订婚仪式后,她出院了就直接去了美国,他也有继续派人监视她的动向,一方面是怕她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另一方面,不可否认的,看着她颓废不已,自暴自弃的样子,心里确实有一点点报复得逞的快感。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失去了她的消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一点动向,整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直到一个星期前,在机场偶然看见她。 刚开始时他认为那个人或许不是欧阳润生,也许只是他认错人,但她外形先天的优势是那样的明显,玲珑有致的身材以及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庞在人群中十分抢眼,一头卷曲的长发剪短了,看起来利落干练,反倒显得年轻,正推着一个婴儿车,由于隔得远,并不能看见婴儿车里是男是女,旁边陪伴她的是一个看起来气质卓尔不群的男人,他的手随意地搭在她的腰上,正低头和她耳语着什么,她嘴角则是一抹温柔的笑意。 看起来,这是一个十分幸福的家庭啊! 文亦琛坐在远处,无声凝望着这一幕,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发现他,没过多久,机场通知去洛杉矶的广播响起,他们就离开去登机了。 明明他们之间的事情早就结束了,她有没有结婚生子,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却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们离开后,他立即就转头吩咐助理去查有关她的一切。 那天晚上他做了梦,梦见晴朗秋天的下午,教学楼外的法国梧桐大片大片地落着叶子,阳光洒进教室来,金黄得铺满一地,窗帘被风吹得扑扑翻飞,远处有人吹口琴,断断续续的调子,听不出是什么歌。那些熟悉的声音与熟悉的环境让他觉得安逸,旁边有人叽叽喳喳地说话,是苏静在和人争执着什么,那个人束着高高的马尾,背影十分熟悉,但是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他努力地想要走过去看清楚,然而在要接近的那一刹那,却突然醒了。 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接起来后发现是文老夫人,问他有没有空晚上回去吃饭,他顿时明白了,估计是这几次开会他发脾气的事情被人捅到了老夫人那里去了。 “好,我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就回去。”文亦琛干脆地应了下来,并不惧怕回去面对文老夫人。 公司要是一直这样守旧下去,在商界的位置被取代是迟早的事情,这一点,文老夫人心里也清楚,不过创新必然会触动一部分人的面包,遇到阻碍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伸手松了松领带,冷笑了一声,旧的理念迟早会被新的理念代替,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有谁能够阻挡公司的创新和发展,这么多年了,文氏现有的格局也该有所变动了。 文家大宅里 二楼书房,门半掩着,透过空隙,可以看到文书恒正站在书桌前,正同老夫人争执着什么,声音虽低,语气却颇激烈。文亦琛轻轻敲了敲,听见老夫人略带疲倦的声音:“进来吧。” 他推门而入,看见父亲侧身看了自己一眼,目光冷淡,当下也只作不见,打招呼说:“奶奶,爸爸。” “你们先谈吧,我出去了。”文书恒生硬地开口,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老夫人的唇紧紧抿着,却没有说话,目光落到了侧前方的窗外,有些神色难辨。 文亦琛静静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出声打扰她。 过了半晌,窗外传来文亦可欢笑的声音,老夫人似乎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挥挥手示意他坐下。 “听说你最近几次在会上发的脾气都挺大。”她状似随意地问。 “是他们给出的方案都太令人失望了。”他轻轻咳嗽一声,慢条斯理的说,“让我不得不怀疑,身为公司高层的他们,是否还有能力领导公司迎接未来的挑战。” 老夫人微微皱了皱眉,沉吟道:“我们是传统行业出身,这一直也是公司立足根本,现在却要去涉及我们都不熟悉的科技领域,会不会有点冒险了?股东们也很担心这一点。” “奶奶,未来科技涉足的领域到底有多深,多广,我们现在根本无法揣测,就像五年前我们也不知道现在人工智能和网络能这样深入到我们的生活一样,身为公司的领导者,我们必须要立足更高,更远的地方,这样才能保证未来公司不会被后来者居上。”文亦琛平静地开口,神色安然。 “后来者居上?”老夫人笑了,笑容中透露出那种长期居于上位者的自信和傲气,“我相信现在还没几家公司有这种能力和我们相提并论吧?更别提后来者居上这种话了。” “奶奶,我们文氏真正发展起来花了多长的时间?” “十几年的时间吧。” “你再看看像博胜和红星,它们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好像就是这两年的时间吧?前几年还是默默无闻得您都不愿意过问的规模,现在就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了,听说那个人上次还专门去了博胜和红星参观和考察,您真的认为,在利益的驱使下,我们文氏就凭着一些老情面能一直稳若泰山?您还在的时候也许还可以,说句不孝的话,待您百年之后呢?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文亦琛说完就紧紧盯着面前的老夫人,发现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依稀还有些汗津津。 书房里的灯光落下来,静谧如水。 淡黄的光线落在老夫人雪白的头发上,而她脸颊上的皱纹愈发明显,这个曾经带领文氏走向巅峰的传奇人物,如今也不过是个老人了。她轻声说:“这件事,你有把握吗?” 文亦琛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奶奶,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些年,您也应该了解我的能力到底怎么样。” 老夫人听了,思索良久,脸上的神情亦有几分变幻不定。 文亦琛探身,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茶盏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让人难以看清他的表情,嘴上却说着无关的话题:“上次打高尔夫,听人说胡佳琳最近和肖志平走的很近,大家都猜他们好事将近了,胡家攀上了这棵大树,文太太心里轻松不少了吧,终于一家人的负担不用落到她一个人身上了,这样身体应该也会尽快好起来了,爸爸也就不用整日担忧不已了。” 胡佳琳是胡依云的侄女,从小和胡依云的感情就很好,只要放假就会来文家陪着姑母,上次文家举办宴会时,肖志平正好在a市,就来参加了那场晚宴,谁知在宴会上和胡佳琳对上眼了,没过几天就传出了两人一同游玩的消息。 文老夫人得知后气得够呛,谁都知道那场宴会是专门为了文亦可和肖志平准备的,没想到半路上被胡佳琳截了胡,气得她把胡依云叫过来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她是亦可的亲生母亲,却不知道为自己的女儿打算,居然便宜了自己娘家的侄女。 胡家的企业原来由于经营不善,差点破产,但是好在他们生了一个好女儿,迷得文书恒像丢了魂一般,非她不娶,文老夫人无奈之下同意了这门婚事,胡氏也傍着文家存活了下来,结婚后胡依云没少贴补自己娘家,文老夫人起先是不悦的,也动手整治过胡依云几次,但她每次收拾过胡依云,文书恒就来会和她闹,到后来她也懒得因为这些事情和自己儿子生分,只要不是太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料胡家得了文家的好处,却不知道感恩,反而跑来抢了文亦可的婚事,这让文老夫人忍无可忍,又教训了胡依云一顿,她回去后就又病倒了,这不,刚刚文书恒又来和自己争执了半天。 想起这些事,文老夫人就悔不当初,一切都是从那个女人进门后开始的,她像是一颗灾星一般,把自己儿子弄得不思进取,还克死了她最疼爱的孙子,现在孙女的婚事也被她娘家侄女搅黄了,当时她怎么就昏了头了,居然同意文书恒娶她进文家的? 回忆完过往,文老夫人怔怔地看着文亦琛,这个意料之外的孙子,是啊,现在整个文家,除了他以外,还能靠谁呢? “你让我想想。”老人闭上眼睛说。 心底一根一直绷得很紧的细线终于稍微松了松,文亦琛知道老夫人已经妥协了。他本该觉得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却觉得越发的孤独。 他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语气恭敬地开口:“公司的事我会尽力,但是有些决定如果没有您的支持,我还是会遇到阻力。” 老夫人愣了愣,看了他一眼,却又像是穿透了他的身体,望向很远的地方。其实这个孙子更像他的母亲,五官像是上帝精心的杰作,特别是那双眼睛,狭长明秀,仿佛是他的母亲将自己的痕迹更深的烙在了这个儿子身上。 那个女人啊……老夫人心底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第六十章 洛杉矶一座独立别墅里,芬克斯将车停进车库,然后提着公文包走进别墅,刚进屋,就闻到一阵浓郁的食物香味,像是从厨房飘来的,他一边脱着外套,一边就闻着香味走了过去,然后就看见润生正围着围裙,站在那里,煞有其事地尝着炉上那锅汤的味道。 “看来今天心情不错啊。”他坐到厨房中间那张大理石厨台面前,微笑着说。 润生放下勺子,朝他神秘一笑:“要不你猜猜我为什么这么高兴?” “我猜,是你需要私募资金的数量已经提前完成了。”芬克斯故作沉吟了一下,才含笑说。 “你心里早就有数了。”润生白了他一眼,气哼哼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真没意思。” 芬克斯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只是随便猜了猜,能让你高兴成这样的,最近不就这件事了?” 润生扑哧一笑,脱下围裙,盛了一碗汤给他,然后得意道:“是啊,我需要的资金都已经提前到位,下一步,就是回国去注册公司,正式开始抢占市场。” “国内现在人工智能这个领域已经逐渐开始发展起来,有很多有稳定现金流的行业巨头都在做这方面的努力和科研,你确定我们一定能够从他们嘴里分一杯羹?” 润生自信地笑了笑:“我当然不会蠢到去和他们比谁的牙齿硬一些,2c行业早就被他们瓜分干净了,我一个新的创业公司,就算有你的专利技术,跑去和他们抢到嘴的肥肉,也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我瞄准的是那些垂直细分领域,给那些传统行业提供软件服务,这可是一片蓝海,而且国内这方面的企业并不多,能和我们竞争的更是凤毛麟角,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成为这一领域的巨头,到时才是真正展现我们实力的时刻。” 芬克斯欣赏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不错啊,眼光挺毒的,人工智能必须和行业结合起来,找到垂直细分领域,然后用技术优势去结合对应的行业,争取行业中的大客户,满足他们的需求,这才是人工智能真正应该做的事情,这一点,我们不谋而合。” 润生双手抱着胸前,和他隔着一张大理石台面的距离站着,踌躇了一下,还是抬头开口说:“芬克斯,这两年真的多亏你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在世界哪个角落里颓废消沉着呢。” 他用勺子搅着汤水,柔和地笑笑:“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吗?我帮了你,你何尝又不是帮了我呢?” 润生看着他,眼神异常认真,“芬克斯,你知道你对我的意义有多重要吧?所以答应我,一定尽快回国和我汇合,好吗?” 勺子敲在碗壁上,轻轻的哐啷一声,芬克斯抬头看她,有些诧异:“你……知道了?” “答应我,好吗?”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执着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润生见状,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只要答应了自己,就一定会加倍小心,留着一条命回来见她,这样,她才能放心离开。 “对了,苏静那边你都说好了?她什么时候来接乐乐?”芬克斯转移了话题。 “明天一早,她就来,然后就直接去机场,回他们的私人岛屿去。”提起女儿,润生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容,但想起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和她在一起,心中又有些怅然若失。 “过年的时候苏静不是打算回国吗?到时就可以看见乐乐了,再说了,每天不是还可以视频吗?”仿佛看出她的失落,芬克斯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 润生点点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是啊,不过就是几个月时间就可以见面了,等一切都安稳下来,我们一家就又可以团聚了。” 芬克斯温柔地笑笑,眼睛却越过她看向窗外,外面夜色正浓,繁星在淡淡一层薄雾间疏密错落。 这一夜,也许是他们最后能享受到的平静了吧,两个一直相互依偎着取暖的人,终于要各自分开,去迎接各自要面临的泠冽的寒夜,但是他们内心都无比坚信,只要咬牙熬过去了,属于他们的春天,也不远了。 过了两天,芬克斯在机场送走了润生,仰望着天空飞机飞过的痕迹,寂寞的情绪突然在身体每个角落蔓延。 她才刚刚离开而已,自己就已经感到如此孤单了吗? 他苦笑一声,想起登机前,她还不忘牢牢叮嘱他:“你答应过我的,会来和我汇合,不要食言哦。” 芬克斯抬眼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他还有机会吗? 也许……有吧? 他突然笑了笑,眼中重新充满了坚定,转身上车离开了机场。 凌晨的时候,整个a市清冽逼人。白天拥塞的交通积攒下的尘雾散开了,露出明净的星空,有几颗亮得如钻石一股,只要微微一仰头就能望到。 润生拖着箱子从机场走出来,站在路边,却只稍抬眼看了一眼星空,并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夜景,很快视线就转向了前方排队候客的出租车,迈步朝那边走去。忽然远处闪过两道光柱,晃着直刺她的眼睛。她以为是送客离开的出租车,就退开两步,抬臂挡了挡眼睛,皱起了眉头。 没想到却是一辆黑色轿车,车的速度不快,开过她面前的时候,就缓缓停了下来,后座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清俊的笑脸。 “回来也不通知老朋友一声,太不够意思了吧?”凌墨笑吟吟地看着她说。 润生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芬克斯通知他了,然后就了然地摇头笑笑:“我到的时间本来就很晚了,不想打搅你们休息,没想到他还是告诉你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时才算是夜生活真正的开始呢......”凌墨下车,就径直把她的行李拖到后备箱处,司机已经站在那里,从他手里接过箱子后就放进了后备箱。 润生失笑,并没有罔顾他的好意,跟着就坐进了车的后排。 离开机场后,得知她只是在飞机上对付吃了一点飞机餐,凌墨又坚持要带她去吃夜宵,于是两人就像是原来那般,又去了a市夜宵餐厅开的最繁华的地段,不同的是,这次他带她去的是一家日本料理店。 入座后,他就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感叹道:“看来芬克斯把你照顾的不错,气色比走的时候好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啊。” 润生柔柔地笑了笑:“他确实很会照顾人,这两年,要不是他,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走出来。” 凌墨低着头,给她倒上一杯清酒,有些唏嘘:“没想到最后你们两个居然会结了婚,那小子,当初答应我照顾你,纯粹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说着,他脸上还露出一丝愤愤不平的神色。 润生不由翻了一个白眼:“别给我这儿演苦花菜啊,你这个样子要是佳佳看见了,我看你不跪一晚上搓衣板才怪。” 说起佳佳,凌墨不由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叹了口气说:“你说这女人啊,婚前婚后变化太大了吧,明明之前稀罕我稀罕得要死,这一旦到手了,却一点也不知道珍惜……” 润生挑眉,把手机从桌下掏了出来,在他面前摇了摇,“噯?刚刚不小心开了录音键,某人说的话我都不小心录下来了,你说要不要发给佳佳呢?” “姑奶奶…..”凌墨立刻大惊失色,“我好心去接你,你可别害我。” 门被拉开,服务员将菜端了上来,润生懒得理他了,埋头开始吃鲜美无比的三文鱼刺身,口齿不清地问:“今天佳佳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公司加班呢,走不开。”凌墨懒洋洋地回答,“整个一个工作狂,和你当初有得一拼,你说我凌家缺她那点总监的收入吗?至于这样拼命吗?” 润生笑了笑:“每个人的追求不同,佳佳是个有梦想的女孩子,不会因为旁的事物影响自己追求梦想,其实这样挺好的。” “她倒是追求梦想了,可就苦了我了,我妈天天追着我问,什么时候给她生一个大胖孙子,”凌墨苦哈哈地说,“我又不能告诉她是佳佳暂时不想要孩子,所以啊,她就整天来烦我,真是愁死了。” 润生微笑着看他,听着他说这些看似苦恼,实则随处透露着小幸福的家长里短,心里也实在为他感到高兴,这样,自己当初欠的账也算是了了一笔,凌墨能这样幸福,真的很好,她捧起酒杯,小口喝着里面的清酒,暖意瞬间顺着喉咙流淌到心里。 吃完夜宵后凌墨又坚持将她送回去,陪她进门开灯检查完房屋后,才离开。 润生将箱子立在门口,自己缓步走进客厅,看着这里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润生转身关上门的那瞬间,只觉得万籁俱静,天地间只留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a市,她终于又回来了。 第六十一章 卿氏集团大楼南侧底楼,电梯口一片肃静。六个被通知来面试的女生屏息凝视液晶显示屏。数字从13层开始逐级往下。3,2,1。 叮地一声。数字停住,电梯门打开。 电梯里空空荡荡,六个女生鱼贯而入。 电梯门刚要关上时,一只纤手伸了进来,电梯门在她手上一夹,又重新打开。 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白色正装的女生,套装剪裁得体,很是修身,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丸子,一丝不乱,脸上薄施脂粉,浅淡合宜,一看就知道是精心准备过的,只是额头有一层薄汗,显露出她紧张的心情,那六个女生相互望了一眼,眼里都透露出了然,看来也是今天过来面试的人。 女生进门,回身按键,电梯又合拢了,电梯空间不大,七个人,就显得有些局促,让人透不过气来,电梯慢慢开始上行,可似乎只上升了几米,就忽然停了下来,数字显示在3楼,按开门的按钮,门也没有打开,接着彻底没有了动静。 “怎么了?”一个短发的女生怯怯开口。 “好像卡住了。”一个披着波浪卷发的女生说,她试着按键,却没有反应。 “是不是坏了,糟了,我们会不会掉下去啊?”另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担忧地问。 “不会的,别担心,电梯有自动刹住装置,就算停电也不会掉下去的。”波浪卷说:“大家先别急,看看有没有谁有这次面试通知的人的电话,先给她打个电话,这里有故障报修电话,我联系保修试试。” 眼镜女立刻翻出手机,查到当时通知面试的那个电话,打了过去。却没有通,波浪卷也打了报修电话,同样没有通。 站在角落一个女生不由就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开口:“怎么回事,电梯坏了没人管吗?玩我们呢?还大公司呢,真的是可笑。” “电梯故障是物业的责任,和公司没多大关系,别怨公司了,”波浪卷说:“大家别担心了,这楼里人来人往,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电梯坏了,会找人来处理的。” 角落里那个女生听了就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哟,还没进卿氏呢,就开始公司这公司那的,好像已经是公司一员了似的,最看不惯这种狗腿的人。” 说着她还恶意地上下打量了波浪卷一眼,讥讽地开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总想着靠逼上位,听说今天面试官是女的,也不知道穿这么低胸给谁看。” “你……”波浪卷气得嘴唇都在发抖,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自己衬衣一眼,发现自己可能刚刚动作过大,胸前一颗扣子不知什么时候爆开了,怪不得她要说自己故意露胸了。 波浪卷又羞又急,捂着胸口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语,然后就气哭了。 眼镜女看见了,忙上前宽慰她,瞪了站在角落里女生一眼,“喂,你这样人身攻击不好吧?” “怎么啊,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管得着吗?”没想到那女的还挺横,斜睨了她一眼后,漫不经心地开口。 眼镜女气得够呛,似乎觉得和这种人浪费口舌挺不值得,索性不理她了,安慰了波浪女一会儿后,两个人就站在了一边,大家都不说话了,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 “啊,有人回我了,说是他们知道电梯坏了,但是来修还要一个小时。”眼镜女盯着屏幕突然开口打破额电梯里的安静。 “什么?还要一个小时?”角落里那女人沉不住气了,开始在电梯里骂骂咧咧,她旁边的两个人也表现出了不耐烦,跟着她一起骂了起来,一时间电梯里就闹闹嚷嚷的,全是埋怨和抱怨,谁都没有发现,最后进来的那个穿着白色套装的女生,眼露精光,抬头扫了几个一眼,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不知打着什么。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突然动了动,然后开始稳步上升,停在8楼时,终于打开了门,角落那几个女生,急忙争先恐后跑出去,眼镜女,波浪女她们也跟着后面走了出来,一脸心有余悸地模样,最后出来的是那个白色套装女生,只见她走出来后,站在电梯一旁的像是主管模样的两个人就立刻上前,围着白色套装女生,忙不迭地道歉:“彭总监,对不起,因为电梯维护人员赶过来路上出了点事故,所以耽搁了这么久,我们非常抱歉。” 电梯里出来的那几个女生突然就傻眼了,没想到那个一直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的人竟然是她们今天主要的面试官,市场总监彭佳佳。 之前在电梯骂骂咧咧的三个女生顿时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 她们几人被留在玻璃门的会议室里大概半个小时,然后一个穿西装的男生走了进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文件夹,面向一脸死灰的姑娘们,清了清嗓子,“徐菁菁、郭、田雯雯三位同学请留下准备面试。其他几位——谢谢你们对我们公司感兴趣——你们可以回去了。” 徐菁菁是波浪女的名字,而田雯雯就是那个眼镜女,剩下的就是那个短发的女孩了。 三人被带到另一间会议室去面试,靠玻璃幕墙的那一面坐了四个面试官。徐菁菁一眼就注意到那个彭总监。她坐在桌子的角落上,面无表情。肩上披了条玫红色线绒薄毯,手里捧着一杯热水,眼睛盯着笔记本屏幕。 面试官挨个问了她们问题,然后又出题让她们分组讨论,从头到尾,徐菁菁发现,那位彭总监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屏幕一眼,在她们讨论过程中,她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嘴角募然就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出去,“喂,嗯,在开会了,好了,我知道了,晚上一定出现……” 徐菁菁望着她走出去的背影又霎那间的失神,来之前做过功课,听说这位彭总监来头不小,她丈夫正是卿氏的大股东之一,按道理她应该是豪门名媛那一茬的,每天没事做做spa,生生孩子,定期再办个什么派对之类的,但是她却偏偏不走寻常路,非要自己在公司里做事,累得要死不活,像是专门和自己过不去似的。 接完电话后,她又进来了,继续挂着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又盯着电脑屏幕。 “彭总监,您还有什么问题吗?”旁边有人问她。 “没有了,让她们先回去等通知吧,回头把面试评估发给我就是了。”佳佳站了起来,合上笔记本电脑,踩着高跟鞋就离开了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后,她站在百叶窗后看着那几个女孩离开,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三年前,她也是一脸懵懂的来卿氏面试,本来以为靠自己的那份简历,想进来绝对是难度很大的事情,没想到却被当时还是市场总监的润生留了下来,连她老爸都觉得不可思议,猜度是不是润生知道她们家和凌家的关系才这么做的,但是后来的一系列事情表明了,她是不知情的,录用自己,只是因为在她办公室里说的关于梦想的那一番话。 真是时光荏苒啊,佳佳苦笑着摇摇头,当时的她们谁又能想得到,仅仅只是三年的时间,大家都会发生这样大的变化呢? 下班的时候,凌墨来接她,顺便带她回家去换衣服。 “什么聚会啊?还这样正式。”佳佳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凌墨笑了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结果是润生在别墅里举行的一场私人派对,来的都是一些金融和科技领域的精英,最夸张的是,佳佳居然在其中看见了私募界大佬,还有那位传说中肖公子的身影。 润生穿着一袭瑰紫色长裙,身材玲珑有致,将她的气质衬托得性感却又不失高贵,她还是那样,美得让人惊叹,似乎生过孩子后,又隐约添了一分柔和,看起来不像原来那样美得那么有侵略性了,这样的她,让人感觉全身上下无一不美好,无一不亮眼。 她看见人群簇拥而来的润生,站在人群中,谈笑风生间,一派惬意自如的气度。旁边那位肖公子的眼里,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赞叹和欣赏。 佳佳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她的丈夫,两年前不也是苦苦追求润生而不得吗?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磁场的中心,又或者是耀眼的火光,总是引得无数人飞奔去靠近。即便此刻自己心里有些别扭、有些不愿承认,可这是事实。 佳佳一直以来,都很明白这一点。她此刻突然侥幸听了凌墨的话,回去打扮了一番才过来的,不然自己现在肯定更不愿意出现在这里吧? 她手里握着酒杯,悄悄穿过人群,绕到客厅的后边。整个客厅的灯光正缓缓暗下来,她竭力地睁大眼睛,白纱材质的窗帘被风掀起来,仿佛波浪,一波波,无涯无际,打在自己眼前。 第六十二章 “佳佳?”润生端着酒杯,准备去厨房时看见站在客厅边缘的佳佳,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诧异,“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凌墨呢?” “他在外面遇见熟人了,聊得正高兴,我想着进来和你打一个招呼,”佳佳笑吟吟地开口,“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你被围在人群中间,我都不好意思过去了。” 她又看了润生一眼,赞叹道:“润生姐,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润生笑了笑,“别傻站着了,等我去厨房看看后,带你认识几个人。” 佳佳微微侧过头,看见凌墨像是脱身了,正意态闲然地往这里走过来。不由就朝润生扬起了一抹微笑:“算了,我今天挺累的,不想再应酬了,你先去忙吧,我们待会儿再叙旧。” 润生想了想,也没勉强她,就点点说:“那好吧,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说呢,我们晚点聊。” 佳佳应了下来,润生就离开朝厨房去了。 后来她们也没叙成旧,她从出来后又是一番忙碌的应酬,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时,已经午夜过后了,中途时凌墨就过来和她告别,说是佳佳有些累了,他们想先回去休息,她看自己这边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就点头说好,又和佳佳约了第二天喝咖啡的时间,于是他们就先离开了。 深夜,润生有些疲惫地揉着肩膀,端着一杯莫吉托走到客厅的落地窗边,一边小口喝着酒,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窗外的夜色,其实外面也没什么可以看的,黑漆漆一片,她喝完最后一口酒后,就拉上了窗帘,关灯上楼。 却不知在离她的门口不远的地方,一辆黑色宾利静静地停在那里,在她客厅熄灯之后,才缓缓地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一向准时的生物钟也小小放纵了一下润生的惰意。 起床后就看见今天小雨满城,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薄雾中。 她一向喜欢这样的日子,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时间,离约佳佳的时间还早,就心情颇好的给自己做了一份早餐,还煮了一壶咖啡,厨房里顿时就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咖啡香味。 刚刚才将放凉了些许的咖啡送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无奈地翻个白眼,只好放下咖啡去接电话。 “喂。” “嗯,我知道,明天上午我会准时来公司的。” “还有一个事情,我希望我来接管公司的这件事情先暂时保密,对外还是说公司总裁在美国,只偶尔才会回来主持一些必要的事物。” 挂了电话后,润生将手机随意往茶几上一放,端着此时温度正合宜的咖啡喝了一口,望着窗外密集的雨丝,心里舒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天,傍晚的时候,她在寒风疾雨里推门走进咖啡厅,就看见佳佳已经到了,正坐在一堆软枕里,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 “你现在还真有几分工作狂的样子了。”润身走到她的对面坐下,半开玩笑地说:“凌墨对此就一点意见也没有?” 佳佳听见声音后就抬起了头,朝她微微一笑:“来得早了一些,就想着处理一些邮件,免得明天上班又人仰马翻的。”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我现在都还记得你当时来面试时对我说的那一番话,一转眼,竟然就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润生有些唏嘘的样子。 “当时要不是你,我可能根本没有机会进卿氏,更不要说到今天的位置了。” 润生摆摆手:“你的工作能力很不错,又愿意吃苦,无论进不进卿氏,都会有一番作为的。” 佳佳笑了笑说:“要不是跟着你那么久,我可能不会成长得这么快,在你手下能学到的东西,这两年对我而言都十分受用,不然这个总监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坐。” 润生听了就勾了勾嘴角,手里摩挲着新端上来的马克杯,轻声道:“佳佳,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这次我回来,是打算自己创业的,现在已经万事俱备了,办公室我也找好了,等公司执照一注册好,就正式展开业务和工作了,今天找你来,是想拉你入伙,和我一起干,你愿意吗?” 佳佳愣了愣,有些诧异,她低头喝了一口水,没有作声。良久,才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润生:“润生姐,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呢?是因为凌墨的缘故吗?” 是因为凌家的关系和背景,她才选择自己吗?就像当初她没有拒绝凌墨的刻意接近一般,只是想利用凌家在卿氏的影响,好顺利上位,今天,一切又要重新上演吗?只不过,因为凌墨已经和自己结婚,所以她干脆就找上自己了吗? “佳佳,你昨天可能也看见了,我现在有的人脉关系其实也不差,而且我目前要做的行业其实并不是传统行业,和卿氏的行业并不重合,所以,凌家有的关系和资源来说,对我已经不再重要了,我之所以找你,一是因为你突出的工作能力,很适合一个公司在创业初期时那种开拓和进取的状态,就这一点来说,卿氏可能已经不适合你了,它现有的格局已经固化,无法再取得什么令人惊讶的突破了;二是我一直都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的你的梦想,你那一番话让我印象深刻,看到你现在止步于实现自己梦想的门外,觉得很可惜,所以才想问问你,到底还有当初那份激情和冲动吗?” 佳佳有些怔忪,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视线一偏,目光的尽头是咖啡厅悬挂的一副油画。 梦想吗? 她开始仔细地回忆着,自己刚刚从大学毕业出来时,怀揣着希望和梦想,企盼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在a市站稳脚跟,创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无情的,她一次次在面试中碰壁的过程中,差点都要放弃自己的梦想了,却在卿氏遇见了润生,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那时就有所改变了,她又重新拾回了信心,觉得只要怀有梦想,老天总会给自己留一扇窗户的。 这种幸运一直延续到和凌墨结婚,她看似顺风顺水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其中又有几分是自己的真实能力,又有几分是凭着凌墨的面子呢? 说实话,她还真的有些摸不清楚,刚刚润生说的话,确确实实击中了她内心最柔弱的那一部分,如果一直留在卿氏,可能到最后,也就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看着佳佳陷入沉思的模样,润生明白她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嘴角微扬,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带着轻笑说:“别着急做决定,回去和凌墨商量一下,我等你的答复。” 佳佳大脑一片空白,听了只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润生抬手看了看表,“我待会儿还有一个约谈,先走了,你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走到门口,门打开了一半,新鲜而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她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坐在原位,神情明显还有些迷惘的佳佳,笑了笑,踩着高跟鞋转身走了出去。 刚走到路边拉开车门,电话就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小姨打过来的,就接了起来。 “润生,你真的回来了?”电话里小姨的声音又惊又喜。 “嗯,小姨,我回来了。”她含笑应到。 “你这孩子,真是个小没良心,回来了也不说告诉我一声,我还是打到洛杉矶时,芬克斯接到的电话告诉我的。” “小姨,我正在回来看你的路上呢,你就打过来了,我回来了怎么会不来看你呢。”润生有些心虚地掩饰着,立即启动了汽车,准备趁着现在和下一个会面之间两个小时的空隙,回去报到。 “哼,最好是这样,我在家里等着你啊。”欧阳倩气哼哼地说着,然后才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在欧阳倩家里。 润生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桂圆红枣茶,一边听着小姨絮絮叨叨的说话。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喝咖啡,那东西有什么好啊,不如这红枣对女人好。”她说着就拉着润生的手仔细端详了几秒,点了点头,“气色比走之前好多了,人看着也精神了不少,乐乐呢?怎么没有一道带回来呢?你这次回来了是打算留下来,还是只是办事,办完事要跟着回美国的?” “我这次回来是忙工作上的事情的,乐乐还小,忙起来怕顾不上她,就交给苏静带一段时间,等芬克斯那边的事情忙完了,他就会带乐乐过来的。”润生低头喝了一口热茶,笑着说。 小姨嗔怪地白了她一眼,“怎么不带回来交给我呢?我现在整天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刚好可以帮你带乐乐,这样你空闲时还可以看看女儿,你呀,就是心大,乐乐还那么小,也放心交给苏静那个马大哈......” “小姨,你就放心吧,她请了三个专业的保姆专门帮着带孩子,她两个儿子都照顾的很好,乐乐在那里没什么问题的,你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我怎么忍心让你劳累呢?你别看乐乐还小,又是一个女孩儿,顽皮得很,平时我和芬克斯还有保姆带她都有些吃力,别说你一个人了。” 说起女儿,润生心里突然就柔软得不像话。 欧阳倩看着她,微微笑了,拍了拍她的手说:“看你现在这样啊,我放心了不少,芬克斯人很不错,你们要好好的,以前的事情啊,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人的一生总不能一直被那些仇恨困在原地吧?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事情,又怎么能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就此错过呢?” “我知道的,小姨,你放心吧,过去的事情我都放下了,现在有芬克斯,有乐乐,我已经很满足了。”润生淡淡地笑着,低着头又喝一口茶,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似乎这样能掩藏起心事。 欧阳倩丝毫没有察觉,只欣慰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迟疑着开口:“文亦琛知道乐乐的事情吗?到时乐乐回来了,他会不会……” “小姨,乐乐是我和芬克斯的孩子。”润生打断了她的话,斩钉截铁地说:“她和文亦琛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欧阳倩吃惊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 第六十四章 夜晚,在文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里,文亦琛刚刚看完陈勇发过来的方案,然后揉了揉太阳穴,从座椅上站起来,转身面对着落地窗。 从大楼顶层的高度望下去,城市的夜景流光溢彩。像是哥特教堂上镶嵌的彩绘玻璃,光芒从外到内,折射、透析,最后仅剩的一些成了淡淡暖暖的光斑,落在地上,弥足珍贵。 “去查查这个方案是谁先提的,”他淡淡地开口,“以陈勇的那个脑袋,怎么可能突然就开窍了,能提出这样的方案来。” 站在办公桌一旁的助手点点头,将这件事在自己的备忘录上记了下来,然后又抬头,踌躇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开口:“文先生,卿小姐约您明晚一起吃晚饭,您看……” 文亦琛紧皱着眉头,本能地想拒绝,但是想到这已经拖了两年的婚期,现在文氏又处在换血的关键时候,好像也不太好把卿可可逼得太紧了,以免产生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告诉她,明晚7点,我准时去接她。” 助理应了一声,继续埋头记下。 第二天晚上,文亦琛接了卿可可后,就去了一家新开的马来西亚餐厅,到了餐厅后,礼貌地替她拉开椅子后,自己也坐到了她对面。 “这是新开的一家马来西亚餐厅,我也第一次来,听朋友说不错。你自己看一下喜欢吃什么。”文亦琛视线落在菜单上,客气的说道。 卿可可微笑着点点头,却只点了一些沙拉之类的东西,对菜单上其余的美食都没有多看一眼,看来平时对自己的身材控制得很严格。 不像某人,总是嘴上嚷嚷着要减肥,但一遇到美食的时候,就将减肥的话语抛到九霄云外,和她在一起吃东西,总是看得人食欲大开。 文亦琛突然有一瞬间的走神,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她,难道是因为她回来了的原因?他轻轻皱了皱眉,强行拉回思绪,也随意点了一些东西,打算随便应付一下胃。 菜刚刚端上桌,就看见卿可可的目光在她的斜对面停顿了几秒,然后微微笑了一下颔首致意。 文亦琛不由转头看了一眼,神色略有点异样,但很快被掩盖住了,世界当真是小啊。原来她也在这里吃饭,和一个男人,但是不像是他在机场看见的那个人。 这时卿可可看着他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对了,我有告诉过你,润生已经回国了吗?” “是吗?她还好吧?”他面上是不在意的表情。 卿可可优雅地微饮了一口酒,慢慢的吐出了一句话:“挺好的,她在美国结婚了,还已经生了孩子。” 文亦琛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微笑:“那是挺不错的,她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不知道,她还没回过家,也没有机会问她,”卿可可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文亦琛不说话了,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晚餐,那边的那两个人好像已经吃完饭了,一同走到了门口,那个男人还很礼貌地替她拉开门,她笑了笑,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和自己的视线在空中交会了一下,只一秒或者比一秒更短的时间,随即就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出了餐厅,仿佛就像遇见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那一刹那,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握着叉子的手指关节因用力有些微微泛白。 卿可可默不作声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等润生的身影彻底从餐厅消失之后,她才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嘴角,轻声开口:“亦琛,我父母一直在问我,我们的婚期到底要定在什么时候,他们也好安排一下婚礼的事宜。” 文亦琛也放下了刀叉,眉头微皱,看了她一眼,挑了一下眉毛,“等我忙过这一阵吧,最近在准备做人工智能的项目,实在有些无法分心。” 卿可可听了眼睛就一亮,“是吗?卿氏最近也有打算往这个方向发展,但我们毕竟都是传统行业出身,对科技这方面的涉足不多,比不上博胜和红星他们,你们有了什么想法了吗?也许我们两家还可以合作也说不定,你知道的,就像是之前非洲那个矿产基地一样,我们都合作的很愉快,不是吗?” 文亦琛后背微微朝椅背靠了过去,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成型的方案倒是还没有,有合适的机会我自然会告诉你的,不过这次既然要准备这个项目,我想j市美食城那个项目我就有些无法兼顾了,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具体聊一聊。” 卿可可本来听见他的前半句话有些黯淡下去的眼睛重新又亮了起来,端起酒杯朝他举了举:“谢谢你了,亦琛。” “不客气,各取所需罢了,婚期的事情……”他摆弄着桌上的刀叉,淡淡地说。 “最近大家都这么忙,就等忙过再说吧,我父母那里,我自然会解释清楚的,不会给你添麻烦。”她笑得十分甜美地说道。 文亦琛勾了勾嘴角,也十分满意的样子,卿可可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和她打交道一点也不费劲,很多事情都不用说的太透,点到即止就好,这也是他为什么愿意和她保持着目前这种关系,让卿氏也跟着蹭一点好处的原因。 高架上日夜川流不息的车流长龙里,润生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回来这么几天了,却还是会茫然地觉得这个城市陌生如许,没有一点的归宿感,仿佛不是她曾经待了那么多年的地方。也许是在这个城市过往的回忆都太令人难受,竟让她感觉还不如那个只待了两年的洛杉矶。 她自嘲地笑了笑,脑海里突然闪过刚刚在餐厅里看到的那一幕,没想到他居然也去了那个餐厅,刚坐下不久,老远就看见文亦琛了,跟卿可可有说有笑的。隔着座位,隔着灯光,她竟有点佩服自己怎么能够看得那么清楚。 但其实当时心里是十分平静的,她都有点佩服自己,再次看见他时,内心居然可以做到这样的波澜不惊,两年前才发生的事情,却仿佛已经过了好多年似的,遥远得让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有时对一个人恨到了骨髓里,反而不会再因他有什么过多的情绪了,因为那些情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做出错误的决定,她需要像一个旁观者那样,将自己从这些情感的旋涡中彻底抽身出来,精准地执行着计划中的每一步,然后冷眼看着他们应该得到的结局。 回到家后,芬克斯发来了视频通话请求,她把晚上在餐厅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还好吧?”他沉默了几秒后,缓缓问道。 “当然好了,其实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感觉了,学会了放下,就不会有什么伤心和痛苦的感觉了。”润生轻笑,“怎么,你还在担心我想不开去找他麻烦?” 芬克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忽得笑了:“你说放下了,我就相信你是真的放下了,毕竟人生苦短,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对自己已经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不是吗?” 润生笑得真诚:“那是当然了,你呢,那边的事情怎么样?” “我打算做明天的飞机到纽约。”芬克斯平静地开口,但是润生却从他看似平静地面具下,发现了他的不安和激动,因为只要每次遇到什么他无法掌控的事情时,他就会是这样的表情,看不出丝毫情绪,眼睛越是这样枯井无波,代表着在这样一双眼睛下,蕴含的情绪越是激烈。 “芬克斯,”她轻轻地开口,“我和乐乐都在等着你平安回来。” 他笑了,郑重地点了点头。 结束视频通话后,已经快12点了,润生揉着额角到浴室洗澡,温热的水当头淋下,整个人清醒了不少,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竭力将自己心中那股莫名不安的情绪按捺下去,洗完澡后,又盘腿坐在床上翻了一会儿乐乐的照片,觉得平静下来后,才倒头睡去。 却不知道为什么,躺下去后,就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不是这个姿势不舒服,就只那个方向不对。最后索性起来。 下楼进了厨房,给自己倒了半杯红酒,浅浅地抿了一口。然后她又汲着拖鞋,回到客厅,把自己深深地埋在柔软的沙发里头。 想到之后要做的事情,她不由微微眯了眼睛,所有人都以为她放下了,不在意过去发生的事情了,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怎么可能不在意,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感觉,要不是心中仅存的那点不甘和恨意,她又怎么能坚持到今天呢? 润生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顿时醇香甘涩在唇齿间弥漫,然后丝线一般地滑入喉间。 自己应得的,都会一点点找回来,他们欠她的,最终自己也会讨回来,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这样善罢甘休的...... 第六十五章 清晨,a市,孵化园7号楼,一辆白色卡宴缓缓驶了进来,在大楼前方的地面停车场停下后,一只穿着高跟鞋的脚就伸了出来,脚背的肌肤白皙细腻,小腿也纤细匀称,看得一旁路过的程序猿们都不由驻足不前,屏住了呼吸,一脸痴呆样,都想看看究竟下来的人会是个什么模样,对不对得起这样一双漂亮的小腿和白皙的肌肤。 几秒钟后,一张巴掌大小的脸从车门后露了出来,大家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我去,果然是个美女啊...... 润生关好车门,目不斜视地朝大楼里走去,一路走过去,背后立时就收获了十多道目光,有震惊,有迷醉,有克制,还有羞涩…… 这时从大楼里面急急忙忙地跑出来一个胖乎乎的身影,看见润生后就立即迎了上来,跟在后面结结巴巴开口:“您,您来啦?没,没想到您会这么早。” 这时如果有西恩科技的人在场的话,就能吃惊地发现,这不是他们的总经理任力吗?他正满脸笑容地跟在润生后面,十分狗腿的模样,和平时傲娇的模样判若两人。 早?润生在心里翻了一个无奈的白眼,自己昨天根本就算时没睡好不好,所以才一大早就爬起来,准备开始需要事先安排的工作。 “你放心,我就是例行过来巡查一次而已,芬克斯在纽约有事脱不开身,他没有回来之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你直接向我汇报就可以了。”和任力一同来到总经理办公室后,润生坐在办公桌前,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平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你配合的话,会直接发电邮给你,对外,你仍然是西恩科技的负责人,我的事情,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明白了吗?” “明白的,明白的,”任力连忙点头,“之前芬克斯都有交代过的,他还说,西恩以后的事情都不必向他汇报了,直接找您就是了。” 这家伙,总算是找到借口将公司的事情名正言顺地甩给自己了,润生无奈地摇摇头,他今天就要去纽约了,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 她不由叹息了一声,努力将思绪拉了回来,双手合十,背靠在椅子上,淡淡地开口:“好了,先简单地说一下公司最近的情况吧。” 任力点点头,随即就开口说道:“我们目前的智能语音系统已经占据了国内近一半的市场了,暂时还没有什么有实力和规模的公司可以和我们竞争,目前正在研发的聊天机器人和智能管家也有了重大的突破,很有希望能带来技术上革命性的成果,只是公司目前资金周转有一些小小的问题,用于研发的资金超了一部分预算,但是总体来说,并不影响公司的运营……” 润生沉吟了一会儿,指尖轻轻敲击着光可鉴人的红木办公桌,缓声道:“这个事情我需要你改一改,然后找适当的机会,把它散布出去。” 哈?散布出去? 任力一脸问号脸地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开口:“散布出去不是就容易引来其他公司的围攻吗?要知道,现在想要进入这个领域的,和已经进入这个领域的公司不计其数啊,每天破产个一两家的都是正常的,我们这么一来等于是把公司架在火上烤啊。” 润生轻轻地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就是要让它们来觊觎,要不然的话,大鱼怎么会那么容易上钩呢?” 任力“……” 从西恩科技出来后,刚坐上车,就听见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来,她低头一看,是凌墨发过来的,约她见一面,上面是附了一个地址,离这里不是很远,出城就到了。 自从他和佳佳结婚后,就辞去了在卿氏的那个挂名副总裁的职位,在郊外一个创业工业园区里弄了一个厂房来做自己的工作室,继续他在英国未完成的音乐创作。现在在国内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音乐创作人了,找他约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润生笑着摇了摇头,一向知道这家伙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现在寄兴趣于工作,倒把自己的日子过的有声有色,之前因为她的缘故,硬是把自己困在卿氏那个壳子里,真是委屈他了。 凌墨的这个工作室在园区里是一栋独立的厂房,被他改造成了一个上下两层的工作室,楼上是他个人的休息区和创作区域,下面一层主要用来会客,还专门设计了一个工业复古风格的吧台,后面的酒柜里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各种颜色的酒瓶子,工作室有一面墙被他改成了全玻璃的,冬日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进来,晒得人暖洋洋的。 “也就你找得到这种地方,还挺不错的。”润生站在底楼中央,环视四周一圈后说,眼里露出一丝赞扬。 凌墨不以为然:“有时只要你善于去发现和寻找,总会找到称心如意的,对于这一点,我的耐心要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这地方当初可整整花了我大半年的时间。” 润生笑了笑,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像你这么有钱有闲的人,可能a市也不好找第二个了,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佳佳把你给她的建议和我说了。”凌墨递了一瓶巴黎水给她,然后挑了挑眉:“润生,你现在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有什么事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呢?佳佳她,人比较单纯,不适合搅进一些......复杂的事情。” 润生觉得有些郁闷:“你又是怎么看我的,我找佳佳纯粹是因为她工作能力突出,很适合一些创业初期的公司,留在卿氏有些大材小用罢了,还能有什么想法?以为我想利用她做什么?” 凌墨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而已,怕你还有什么想法,如果有的话,不妨直接说出来,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你的。” 润生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你不用担心我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珍惜佳佳这样的人才而已,如果你担心我有其他的意图,这个提议当我没提过好了。” “润生,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凌墨忙解释说,“我就是不想佳佳……” “好啦,我知道了。”润生低声说,眼睛望向了窗外,隔着大玻璃窗子,外面是大丛大丛的绿色植物。在这样的午后,冬意是薄薄的一点晴暖。 “凌墨,我知道,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一切方法来补偿你,看到你现在有幸福美满的生活,我也很高兴,又怎么会忍心去破坏呢?可能给佳佳提议的事情,是我太鲁莽了,对不起,我以后都尽量不来打扰你们的生活。”她低垂着头,轻声说着。 凌墨叹了口气,站起身,抱着手走到玻璃窗前,声音十分平静:“润生,你没有对不起我任何地方,以前的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怪不了任何人,只要你说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就信你,你提的那件事,只要佳佳她自己愿意,我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午后冬日的阳光,薄薄的像一层纱,虚虚笼在他身上,整个人都笼罩在淡金色里,显得有些不像是真实的,润生静静地看着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与此同时,在卿可可的办公室里。 卿可可端着一杯咖啡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俯瞰整个a市的江景,佳佳站在她的旁边,低着头没有说话,办公室里一片静默。 半晌,卿可可才转过身,将咖啡放到办公桌上,“想好了,辞职?” “对,我想好了。” “你有想过后果是什么吗?” “想过,但是我并不后悔。”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后,卿可可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佳佳,其实你大可不必掺合到这些事情当中的,凌家一直都置身事外,这么多年,也一直把现状维持的很好,你可知道,这样一来,平衡就被打破了,凌墨知道后,可能并不会原谅你哦。” 佳佳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没有动,缓声道:“从她回来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永远也没有办法置身事外,我必须要保护自己现在拥有的这一切。” 当初求而不得的幸福现在就握在自己手中,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呢?就算拼尽一切,她也必须保护好和凌墨这段来之不易的婚姻,绝不能让旁人毁去。 “好吧,”卿可可柔声说着,站了起来,走到酒柜旁边,拿出一瓶红酒倒了两杯,然后递了一杯给佳佳,“既然你这么坚定,那么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两个酒杯在空中轻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佳佳离开后,卿可可全身放松地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品尝着杯中醇香的液体,嘴角是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微笑,她这个大姐啊,还是太不懂得人心,自己总是以为够了解身边的人,却总是会判断失误,错信了别人,最后导致身边的人都一一背叛,原以为去了美国两年,会学聪明了一点,没想到还是这样笨,搞得她都觉得事情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了。 两年前她不是自己的对手,两年后同样也不会是,只不过,这次,可能就没有上次那么容易善了了,卿可可望着窗外的天空,眼里露出一丝厉色,她可没兴趣,也没时间等她这个大姐失败后再去休息两年,又来找自己的麻烦。 第六十六章 “文先生,查到了,这个方案是市场部的林杨提出的,被陈勇直接拿过来发给您了。”助手站在文亦琛办公桌前,轻声将查到的信息汇报给他。 “我就知道......”文亦琛蹙了蹙眉,“找个理由,把陈勇打发去行政部,市场部负责人的位置先空出来,有什么事直接向你汇报,你筛选后再给我。” “陈勇背后是文太太那边的人,您这样轻易动他,您父亲那边……”助手听后脸上就露出一丝迟疑来。 文亦琛抬头,不轻不重的扫了一眼这个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助理,没有作声。 “好的文先生,我明白了,马上就去办。”助理立刻低下了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林杨刚吃过午饭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就看见了电脑里新收到的邮件,内容是关于市场部总监人事调动的通知,旁边的工位也传来阵阵的窃窃私语,但是他仿佛一点也不惊讶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捉摸不定的亮色,摸出手机来编辑了几个字,然后发送到一个陌生号码上。 这时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林杨,请到董事长办公室来一趟。 这么快?林杨愣了愣,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看不出来他们的这位董事长还是一个急性子。 十分钟后,他就出现在了文亦琛的办公室里。 “这个方案是你提的?”文亦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指着面前一份文件,淡淡的说。 林杨拿起来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陈总之前叫组上每个人都给他写一份方案,这份刚好是我写给他的。” “你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 “机电工程。” “那你怎么来了市场部?”文亦琛有些面色古怪地问道。 林杨笑得一口白牙:“这里赚钱快一些多一些啊。” 文亦琛听了面色就一沉。 然后又听见他后面补了一句:“我等着存够钱了去加利福利亚大学进修呢。” 这时,文亦琛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他指了指面前的这份方案,“帮我把公司的这个新的部门架构起来,公司给你出钱去进修,但条件是,进修完回来得和公司签至少五年的合约。” “那岂不是成了卖身了?”林杨小声嘀咕着,用手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不大情愿的样子。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林杨一惊,忙改口:“我是说谢谢董事长的赏识。” 文亦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以后你的直接上司就是我了,方案执行讨论也直接找我,不必再向任何人汇报。” “那我的职位和资薪……”林杨一脸期待地看向他。 “暂时不变,等你什么时候做出成绩了,我们再来谈。”他不紧不慢地开口。 林杨随即失望地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是文亦琛助理打过来的,“文先生,晚上8点肖公子在文家院子的生日宴会,老夫人让您去之前回家接一趟文小姐。” “好,我知道了。”文亦琛皱了皱眉,应了一声。 看来肖志平是没有邀请亦可了,早就听说他对家里长辈安排的未婚妻人选不满意,处处都和家里唱反调,上次在文家宴会举行的时候,更是毫不避嫌地对胡佳琳表现出了好感,前几日还有风传他决定带胡佳琳回去见家长,并且和她订婚的消息。 文老夫人还是不死心啊,他摇了摇头,肖志平对文亦可既然没有心思,生日都没有邀请她,做的已经够明显了,文亦可再这样倒贴上去,反而加剧肖志平对她的反感,得不偿失,老夫人看来还真是老了,这么明显的道理都反应不过来。 文亦琛随手点了一支烟,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清清苦苦的味道,他也并没有打算要去提醒她,毕竟,这和自己并没多大关系不是吗?免得出了什么事情,文书恒和胡依云到时来找自己麻烦,他现在也没多余的精力去应付他们了。 肖志平的生日宴会包下了整个文家院子,前来参加的人个个身份显赫,院子大门前的那条林荫小道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贵豪车,像极了是在开什么名车展览似的,相比之下,润生的这辆卡宴就显得十分低调和寻常了。 她将车随意停在路边,然后拿着请柬就直接朝院子门口走过去,也不用人引导,听说餐饮摆在后花园h楼后,她就径直过去了,这里自己也算是熟悉了,当年没少跟着文亦琛过来,所以说起要找什么地方,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到了h楼后,就看见肖志平那个一直跟在身边,头发花白的管家正站在门口,弯着腰低声和值班经理说着什么,见她走来后,就直起身微笑着开口:“欧阳小姐来了?少爷在包间,请您直接过去。” 润生礼貌地朝他点点头,脚下却折了方向,走向后门。 后门连接着花园中的一个池塘,星光浮在水面上,衬得浮萍点点,异常好看。穿过一条木质走廊,就走到了山庄最上等的一间包厢门口。 这条路免去了很多弯弯绕绕,可以最快到达那个包厢,这也是当时文亦琛带她抄过的近路。 到了包厢,她走进去后第一眼就望见主位上的肖志平,一派翩翩贵公子的做派,他左边坐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右边,坐着的,正是文亦琛。 早就听说了文家和肖家的关系不一般,看来江湖传闻并不假,这样的座位安排,足以显示出肖志平对文家的重视程度了。 “润生,你今天可迟到了,得罚酒。”肖志平看见她后,有些惊喜地站起来说道。 听见他亲昵的称呼,文亦琛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皱了一下,抬头懒洋洋地瞟了润生一眼。只见她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礼服,配上烈焰般地红唇,整个人显得魅惑无比,场上所有男宾客的视线都被她吸引过去,最要命的是,她走近后,才发现这件礼服的腰间是镂空的设计,刚好显出她白雪般的肌肤,和那不禁盈盈一握的纤腰来。 他的目光在上面不由停顿了两秒,然后不留痕迹地移开了。 润生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高脚酒杯,里边晃动着深紫色的液体,她的视线丝毫没有在文亦琛身上停留,而是直接看向了今天宴会的主人,笑着开口:“不好意思,路上太堵了,这杯我认罚。” 她一仰头,干脆利落的将酒饮尽了,服务生又斟上。 “好!”场上的人都鼓起了掌,一时间气氛就热闹了起来。 “这是肖公子的女朋友?”她含笑看着肖志平旁边坐的那个女人,“这杯先敬你们俩,祝肖公子生日快乐。” 肖志平含笑不语,并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过也端起了酒杯,没扫旁边女人的面子就是了。 胡佳琳低下了头,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和润生轻轻碰了碰杯后,就喝了一口。 润生又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场上的赞叹声络绎不绝。 肖志平让服务员在他和文亦琛中间给润生加了一个位置,礼貌地给润生介绍:“还没介绍呢,这位是文氏集团的董事长,文亦琛,亦琛,这是欧阳润生,我在国外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 他话刚落音,顿时有人在旁边笑了起来:“肖公子,你不用介绍,他们俩可熟悉得很。” “哦?”肖志平讶异地看向文亦琛。 “欧阳小姐的妹妹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当然熟悉了。” 文亦琛穿着白色衬衣,领口挺括,却松松解开了两粒纽扣,这让他看起来随意低调,带了几分慵懒的英俊。他的目光不轻不重的看了那个人一眼,指尖轻轻地拨弄着厚重的桌布,云淡风轻的模样。而他的身旁,文亦可长睫微闪,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仰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 刚刚开口的那个人被他这么一看,顿时脖子一缩,明白自己闯了祸,他还不敢惹文亦琛,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是吗?”肖志平有些惊喜地看着润生,“那你们原来早就认识了啊。” 润生朝他温柔一笑说:“是啊,他和我妹妹的订婚仪式举办的十分隆重,可能当时你不在国内,所以没能来参加,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这样啊,那是挺可惜的。”肖志平是个爱热闹的,一听润生这么说,就十分遗憾。 “不过我相信他们的结婚仪式会办的更好,这回你可不能错过了。”润生见状就安慰他说。 肖志平一听就来了兴致,看着文亦琛高兴地问:“是啊,亦琛,你们婚期是什么时候?这回你可不能漏了我了。” 刚润生说到婚期的时候,文亦琛面无表情地脸上终于划过微小至极的一道波痕,他抿了抿唇,淡淡地开口:“最近我们都很忙,所以还没定下。” “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卿可可可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亦琛,你怎么好让人家久等嘛。”有几个平日里走得近的人听了就开始打趣他了,“再忙,结婚的时间总是有的嘛。” “对了,这做妹夫的和姐姐得喝一杯才是......” “就是,就是。”大家跟着起哄。 润生也不拿捏作乔,端起酒杯朝他举了举,嫣然一笑后就喝了下去。 文亦琛挑了挑眉,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仰头将一大口烈酒都喝了下去。自己也端起了面前那一杯酒,仰头喝下。 包厢内,气氛一时就到了今晚的顶点,后边又是一杯酒接着一杯酒,润生都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了,只知道苦涩的液体一直不停地灌进自己的胃里。头也开始有些昏昏沉沉了,趁着一个空隙,她赶紧找了去卫生间的借口溜了出去。 第六十七章 润生进了洗手间,才发现里边还有个女生在补妆。是今晚坐在文亦琛旁边的女生,今晚一直很低调,都没怎么开口说过话。 洗手间明净的灯光下,她正在往脸上扑粉。润生侧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又回过头,多看了数眼。 这个女生看上去年纪还小,化妆的动作显然还不娴熟,她拿的是圣罗兰的粉饼,这款粉饼对于她这样年龄的女孩儿来说,稍显厚重了一些,扑上去脸色便显得有些不自然。她发现有人在观察自己,就更有些不自然,手都在轻抖。 润生看了她一会儿,善意地笑了笑,“你的皮肤这么白,状态又这么好,还要扑粉么?” 文亦可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其实我一向也不喜欢化妆这一类的,但是我的表姐说,女人总要学会打扮自己,特别是这一类的场合,要是不化妆的话,显得对别人不够......尊重。” 润生放下手中的唇蜜,淡淡对她说:“打扮并不是指一定要学会化妆什么的,而是能够注意到自己的优点和风格,选择适合自己的,有的人需要装扮才能让自己的脸蛋更漂亮,而有的人并不需要刻意去涂抹那些胭脂水粉,只要展现自己最自然的那一面就可以了,而你,恰好就是后一种,没有人告诉过你吗?” 文亦可怔了怔,还真没有人这样对自己说过,她身为文家的千金,父母平日里对她的看管很严,所以她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唯一要好的,就是胡佳琳了,但她也从来没有这样称赞过自己。 “文亦琛是你的......”润生站在镜子前,理了理头发,状似无意地问。 “他是我哥哥。”文亦可甜甜一笑回答到。 润生听了就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原来是文家最小的那个女儿,平日里从来不会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的,见过她真面目的少之又少,她和文亦琛在一起时,他也从来绝口不提文家的人,当时她以为是他和文家关系紧张的缘故,但是现在看这个女孩提起他时毫无戒备的笑容,他们关系应该还说得过去。 她自嘲地笑了笑,也是,当时他只是玩弄自己的感情而已,又怎么会介绍啊文家的人给她认识呢?以前自己也确实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所以才这么明显的道理都看不明白。 似乎是不愿意再想起以前的事情,润生深吸了口气,转身拍了拍文亦可的肩膀,笑着说:“清纯是你最大的优点,化妆只需要稍作点缀就可以了,这种厚重的妆容并不适合你,不信的你现在把这些多余的东西都去掉,再回包厢试试效果。” 文亦可红着脸,点了点头。 润生先回到包厢,里面气氛正好,一群人讨论的焦点也终于不在自己身上,她趁机拿了杯果汁,一口一口抿着,包厢门又打开了,这次进来是文亦可。 她果然听了自己的建议,把粉洗干净了,黑粗的眼线也卸了,只是轻微勾勒了一下,整个人看上去干净了不少,一张小脸白里透红、晶莹得毫无瑕疵。 文亦可这样稍作改变后,一进来就吸引了几道目光,其中有一道就来自肖志平,他先是有些讶异,然后微微仰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润生觉得他那双眸子,仿佛是发现了宝藏,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中,也是流光溢彩,不由就微微勾起了唇角。转头看文亦可时,她果然也害羞地低下了头。 也许是大家酒都已经喝到位了,包厢里声音渐渐喧杂起来,润生躲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听着桌上的人乱七八糟地说着笑话,终于再喝完了几天的不知第几杯酒,头越发沉重的时候,看了看时间,站起来说:“不早了,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肖志平紧跟着她站起来:“那我送你。” 坐在他旁边的胡佳琳的脸色突然就有些难看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润生站在一边却恰好看得清楚,她微微笑了笑,说:“不用了,今天你是主角,不要冷落了大家。” 话还没落音,不知道谁忽然开始起哄,接着砰的一声,似乎是开香槟的声音,暗色之中,不知道一块什么东西,飞速地向润生这边打过来。 瓶塞刚好击中鼻子。 她下意识的拿手指捂住鼻子,一时间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又酸又涨,接着指间温腻腻的留下液体。意识十分清醒地体验到了鲜血快速的从身体流失的感觉。整个人顿时懵了,只要微微仰起头,鲜血就倒灌着流进喉咙里,衣襟上也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肖志平立刻伸手抓了茶几上的纸巾递给她,润生甚至腾不出手去抓,只是徒劳的用手捂在嘴巴上,明显能察觉出黏腻的血液顺着手指一直流到手肘处。始作俑者是胡佳琳旁边坐的一个女人,此刻正怔怔的看着,几乎已经吓呆了。 “怎么流这么多血,快,去医院……”肖志平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哗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倒翻了。 他回头一看,是文亦琛随手将冰桶里的冰倒在湿巾上,抓起来放在润生鼻骨上方,沉声说:“自己拿着。” 润生被冰块激了一下,浑身打了个冷颤,接着身子一轻,已经被人腾空抱了起来。她有些惊恐地看着文亦琛近在眼前的侧脸,他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用很快的语速说:“捏住鼻子,不要抬头。” 她用力抓紧了冰块,敷在鼻子上,头又晕沉沉了,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见她这副样子,文亦琛皱了皱眉,冷声说:“我们马上去医院。”他并没有顾忌周围的目光,抱着她大步走到门口,司机已经将车子停在门口,拉开了后座车门。 偏偏想将她塞进后座的时候,润生的小腿却横亘在门边,试了两次都没放进去。文亦琛有些急躁,顺手扯掉了她脚上蹬着的高跟鞋,将她的膝盖一曲,塞了进去。自己转身走到车子另一侧,看到追出来的肖志平,略微点头说:“我会送她去医院。” 车门砰的一声甩上了。文亦琛坐在润生身边,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拨开她的手,替她摁压住鼻子两侧。冰镇和挤压并没有让血流的速度放缓,润生低头看着自己的前襟,礼服已经沾满血迹,由于是黑色,所以并看不出来,只能从周围沾上血迹的肌肤上能看出这次出血量的严重情况,她听到他的声音:“别怕,马上就能止住。” 时光倏然静止了。 润生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有些迷惘,也有些迷离。 文亦琛的手一直不曾放开,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她脸上的妆都花了,加上满脸的鲜血,头发凌乱,狼狈不堪。可唯有一双眼睛,许是因为害怕的缘故,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盈盈水水,叫人怜爱。他心中蓦然一动,于是很快转开了眼神。 车窗半开着,雨丝不停地飘落进来,润生的手指被冰块冻得没了知觉,整张脸也似是面具一般,她颤声说:“我自己来。” 文亦琛慢慢松开手,侧脸望向车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速极快,赶到最近的医院,不过十多分钟,已经有医生在门口等着了。他靠在车椅上,此刻理智已经渐渐恢复,他看着她有些艰难的推开车门,并没有伸手帮忙。最后是有经验的护工一把将她抱上了了急救床,推去里边了。 急诊室外,护士手中拿了表格走过来说:“家属吗?麻烦在这里签个字。” 医院的灯光惨白惨白的,他的身形挺拔,靠在雪白的墙上,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他没有接过那张纸,只对护士说:“我不是家属。” 护士抬头看了看他:“那你去联系家属。” 他怔了怔,想了半天,拨通了欧阳倩的电话。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欧阳倩急匆匆地赶过来,看到文亦琛,顿了顿脚步,神色有些复杂。然后就朝护士急步走过去,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护士听了惊讶地抬起了头,又连忙朝急诊室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急诊室门被拉开了,护工推着润生出来,她就这样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白得像是床单的颜色,如果不是胸口轻微的起伏,真像已经死了一样。 文亦琛微微直起身子,唇角抿成一条直直的线。 欧阳倩快步走去她的身边,俯下身低声说:“润生,现在去做个小手术,很快就没事了。” 润生睁开眼睛,不知低低说了句什么话,欧阳倩便安慰她:“不会和上次一样的,你放心。”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欧阳倩一回头,看到文亦琛站在不远的地方,黑影幽寂,目光微微向上望着廊上的顶灯。她并不确定文亦琛是不是听到了刚才自己说的话。 他依旧是冰冷的神色,只礼貌性朝欧阳倩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欧阳倩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难掩的情绪,她其实真怕他一直留在这里,最终会瞒不住,润生当时生乐乐时就九死一生,落下了病根,一旦流血就很难止住。医生要是问起具体情况,她也只能如实告知,如果被文亦琛听了去,难免就会知道了乐乐的存在,再查下去,恐怕…… 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第六十八章 文亦琛走出来的时候,医院门口已经十分清冷了。丝丝细雨扑在脸上,冷得沁人,他一低头,看见车座和绒毯上全是斑斑血迹,淡淡地开口:“明天这辆车好好送去洗洗。” 司机答应了一声,又问:“文先生,去哪里?” 这个问题却让他想了很久,似是很难回答:“先开着吧。”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扶着手机光滑的边缘,有些心不在焉地摩挲着。暗夜之中,他忽然有些懊悔刚才的冲动,甚至理不清那一瞬间……他为什么要走过去抱起她。他望着窗外夜雨,心头却莫名地焦躁起来。 不知在路上开了多久了,回过神来时,想起文亦可可能还在文家院子,于是就吩咐司机朝那边开去,到的时候,刚好看见肖志平陪同胡佳琳上车离开。他走进大厅,文亦可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有些无聊地摆弄着手机。 “为什么不让司机送你回家?”文亦琛走了过去,轻皱着眉问。 文亦可闻声抬头,看见是他后就有些惊喜,站了起来:“二哥,你回来了?她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已经通知了她的家人陪她了。”文亦琛淡淡地说。 “二哥,我今晚不想回去,能不能去你的公寓住一晚?”文亦可有些期待地看着他,苦哈哈地说:“我不想回去后,奶奶又追着问我为什么肖志平没有送我回来啊......之类的,明天正好我要回学校,可以从你那里直接走。” 文亦琛本能地想拒绝,但是看见她那双清澈的双眼,又想起今晚肖志平对她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一软,就点了点头。 “耶。”见他同意,文亦可不由开心地笑了起来,于是跟着他一道离开了。 回到公寓时已经近凌晨一点了,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走进厨房倒水,路过客厅时,文亦琛有些意外地发现文亦可还在沙发上坐着。 他随手将毛巾扔在一边,挑了挑眉梢问:“怎么还不睡觉?” 文亦可整个人蜷在沙发里的一堆靠枕中间,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无奈地笑了笑,“睡不着。” 文亦琛皱着眉打量她,隔了一会,淡淡地问:“因为肖志平?” “可能我真的不是他喜欢的那一款,”文亦可自嘲地开口,“今天他走的时候,连问也没问过要不要送我回家,就那样和胡佳琳走了。” “你喜欢他?”文亦琛走到厨房,从冰箱拿出两瓶水,递了一瓶给她,“我本来以为只是奶奶的一厢情愿而已。” “我记得小时候过生日的时候就许过愿,想长大以后嫁给他,”昏暗的灯光下,文亦可的眼睛却亮得发光,“所以当奶奶问我愿不愿意和他订婚时,我都快高兴地跳起来了,有种美梦成真的柑橘。” 文亦琛愣了愣,有些沉默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想说他并不喜欢我,我们俩没什么希望。”文亦可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只是想着无论如何,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试试,试过了,才知道结果是怎么样的。” 她说着就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我基本也知道结果了,这样也好,可以安心了,不需要再去期待什么了。” 文亦琛看了她一会儿,并不想擅加评论什么,就点点头,随意地说:“你想清楚了就好,很晚了,去睡了吧,我还要看点资料。” 文亦可却没走,起身后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他,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二哥,你今天怎么了?魂儿不在身上。” 他淡淡抬起眉眼,不动声色说:“你在说什么?” “你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一一点给他看,“全是血迹,都没洗干净。” 文亦琛怔了怔,低头去查看自己的手肘,然后一言不发。 “二哥,其实我觉得她人挺好的,你当初……”文亦可有些小心翼翼地说。 “早点睡了,明天自己去学校,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文亦琛打断了她的话,转身就朝卧室走去。 文亦可定定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欲言又止,到最后也只是怅然叹了口气。 早晨,润生有些虚弱地站在医院门口,正准备打车回家,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地停在了自己面前,后座摇下了车窗,肖志平正笑嘻嘻地看着她:“没事儿了?” 润生笑了笑:“没什么了。” 在医院做的止血手术算是极小的手术,本来还要观察两天的,但是她实在受不了医院那股消毒水味道,主要是生乐乐那次手术,给她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于是她就坚持出院了。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肖志平推开车门,一脸善意地开口。 润生眯眼看了看他,忽然一笑,也就大方地坐了上去。 “润生,你和亦琛很熟吗?”刚上车不久,肖志平就忍不住开口问。 她也不避讳,极自然地说:“算是熟吧。” 肖志平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润生索性大方地说:“我们很早就认识,原来是高中同学而已,在加上他和我妹妹定了婚,应该算是熟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润生一点都不心虚,面不改色心不跳:“你不会信了那些绯闻吧?” “我当然信你啊,不然怎么会把那么大一笔钱交给你打理呢。”肖志平笑得一脸真诚,“润生,现在科技革新日新月异,有些格局是早就该有所改变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吧?” 眼前的男人一如既往的翩翩贵公子样子,脸上永远都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但是润生很清楚地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那种上位者才有的威严和霸道,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容忍他人来干涉自己的事情呢?所以这次文家还真的是打错算盘了。 只是可惜文亦可那个小姑娘了,她有些遗憾地想着,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她看着肖志平时,那种娇羞的眼神。 车在别墅区门口就停了下来,润生下车后就缓缓朝里面走进去。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了一串电话,还有是否要接听的显示。号码太熟悉了,两年前她几乎天天都会拨打这个号码,所以虽然没有储存,她都能知道是谁。 回头看了一眼肖志平的车已经离开后,她才划开接听键:“有什么事吗?” “我很意外你对昨晚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是这样的态度。”电话那端传来文亦琛低沉的声音。 “谢谢你了,文先生,还有事情吗?”润生冷漠地开口。 “你还回来做什么?攀上了肖志平,所以还想着把两年前失去的找回来?”他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润生讥笑着开口:“我还真是佩服你居然有脸提起之前的事情。” “那是你欠我的,我讨回来,这并不过分。”文亦琛声音倏然沉了下去,手指在桌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润生,别太高估了自己,也别太低估了别人。” “文亦琛,你认为经过两年前的事情后,我还会犯这种错误吗?”润生冷冷地笑着,“谢谢你的好心提醒,这次我回来,你们可以拭目以待,我究竟是不是高估了自己,你们想的也没有错,我就是要报复,拿回本该就属于我的一切,不过同于你的阴险和背后放冷箭,我要做的一切,都会正大光明,我会让你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是怎么样变得一无所有的。” 对方沉默了下来。 润生无声地浮起一丝笑,将电话挂了,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别墅走了过去。 文亦琛靠回椅背,顺手拉开了手边的抽屉。里边空空荡荡的,只放着一个倒扣着的相框。高楼窗外,雨声凉凉,光线靡暗。他不知专注地在想些什么,其实自己心里很明白,不该打刚刚那个电话,却不知为何,在医院门口碰见她上了肖志平的车后,就忍不住打了这个电话。 他伸出手去,手指在相框的原木边缘轻柔地摩挲,却始终不曾将它翻转过来。 这时办公室响了两下,助理轻轻推开门后说:“文先生,林杨来了。” “让他进来。” 十五分钟后,林杨言简意赅地将项目汇报完毕,总结说:“大致就是这样了。本来项目不是不能上马,只是技术上的难关没有那么快能攻克,成本控制会比预计的难度要大,所以我建议,这个我们先放一放,目前首要的是对一些新兴的科技公司的并购。” 文亦琛双手交叠在膝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说:“林杨,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有些东西……你就是难以放手的,哪怕会让你付出很大的代价。” 林杨皱眉,莫名的觉得他是意有所指,于是迟疑开口:“文先生,我们不能操之过急了,目前公司没有足够的技术团队来支撑,完全新招的话,成本太高了。” 文亦琛淡淡地笑了笑:“放手去做吧,需要什么支持都可以给我提。” 林杨离开后,文亦琛揉了揉眉心,刚靠回椅背,就看见助理快步走了进来,轻声汇报:“文先生,西恩科技那边有消息传出来了......” 第六十九章 润生生完乐乐重新开始跑步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跑不了多少距离,二十分钟,最多也就是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这么一点点,就气喘吁吁地几乎窒息,心脏狂跳不已,两腿巍巍颤颤。和原来的状态大相径庭。后来坚持了一段时间后,呼吸节奏才稳定下来,脉搏也安定下来。 a市初冬的天气除了偶尔的一点点小雨外,还是十分惹人喜爱的,这个季节户外跑步,既不会一会儿就大汗淋漓,也不至于太冷,倒是十分适合锻炼,润生完成了今天的七公里目标后,正准备回家,手机就响了起来。 “润生姐,我考虑过你的建议了,决定从卿氏辞职,和你一起创业。”电话那边传来佳佳的声音。 “那太好了,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今天碰一面吧。”润生欣喜地开口。 两人随即确定了今天碰面的时间和地点。 挂了电话后,润生在原地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迈开脚步,回到自己的别墅内,径直走到厨房,拿了一瓶矿泉水后,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抬手看看手表,见到了和苏静约定的时间后,就走到电脑旁,连接了视屏聊天功能。 过了一会儿,视频才连线成功,那一边正当时夏阳高照的时刻,苏静抱着乐乐坐到了电脑旁,乐乐看着屏幕上的自己,笑得开心,一边用手指着润生,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妈妈。 润生顿时心里都软得像是一滩水,也笑着盯着屏幕上女儿那张可爱的脸庞,柔声道:“乐乐,想妈妈没有啊?” “怎么能不想啊,她第一天来的时候,白天还好,到了晚上一直哭着找你,差点把我心都哭碎了。”苏静翻了一个白眼说道。 “对不起乐乐,是妈妈的错,妈妈好想你,新年就可以到妈妈这边来了。”润生满怀歉意地开口。 一岁多的小女孩不明所以,一个劲指着电脑屏幕朝苏静咿咿呀呀地叫着,似乎不明白自己母亲为什么在那个小长方形内,不能伸手来抱自己。 “你呀,真的是,固执得让人受不了。”苏静叹了口气,“好好的一家人开开心心生活在一起不好吗?非得回去搅得天翻地覆。” 润生笑了笑,低下了头,没有说什么,苏静和她这么多年的朋友,相互都知根知底,她想做什么,是决计瞒不过她的。 “好啦,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拦着你,好好的,要知道,我想女儿都想疯了,不介意直接让乐乐当我的女儿的哦。”苏静看着她,半开玩笑地说着。 “想得美你。”润生笑着说,然后叹息了一声,“真希望新年快点到,这样就可以看见乐乐和芬克斯了。” 说到芬克斯,两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润生才轻声开口:“你那边有芬克斯的消息吗?纽约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新闻曝出来?” 苏静摇摇头,“没有,纽约一点消息都没有,可能他还没得手吧,不然这么大的新闻,早就传开了。” 有时没有消息也算是号好消息了,润生叹了口气,不再追问芬克斯的事情,又和苏静乱七八糟聊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视频聊天,上楼洗了个澡,准备去赴佳佳的约。 中午的时候,润生开着车直接来到卿氏大楼,远远地就看见佳佳抱着一个纸箱子,已经站在门口等自己了。她缓缓将车靠边,然后摇下车窗,朝佳佳笑了笑:“走吧,一起吃午饭。” 佳佳上车后她们就直接朝附近的一个商场开去,然后找了一家西餐厅坐下。 “第一天辞职的感觉怎么样?”润生一边翻着菜单,一边问。 “怎么说呢,”佳佳眯起了眼睛,“就像是突然卸下了很重的负担的感觉,松了口气。” “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好好放松两天了,因为后面有你的忙的时候。”润生半开玩笑地看着佳佳说。 佳佳笑了笑,“我还没问,你接下来的打算和计划是什么。” “我已经募集到了前期资金了,公司的注册也差不多快下来了,目前我们首要的事情,是找准投资方向,我比较看好的是人工智能这一块,你的意见呢?”润生低头浏览着菜单,脸上的表情十分随意。 “人工智能?”佳佳有些诧异,“这方面的竞争可不小,而且准入门槛应该也比较高吧?” “你忘了我们在卿氏原来主要是做什么的了吗?”润生合上菜单,笑眯眯地看着她,“首先,就让我们从收购开始吧,小道消息,西恩科技的资金链出现问题,现在他们的研发也到了关键时候,所以......” “西恩科技?”佳佳听了后脸上的表情就不能只用诧异来形容了,简直算得上是大吃一惊,她没有想到润生的胃口这么大,居然一上来就想着要收购西恩科技。 西恩科技是近两年来才崭露头角的一家科技公司,它依靠智能语音客服系统起家,目前在这一领域算得上是龙头老大,本来依靠它的技术,可以做聊天机器人和智能助手的,但是它却很聪明地避开了与博胜和红星这样的巨头的竞争,将人工智能作为一种服务提供给其他的传统行业,并成功地在这一领域做到了巨头的位置。 西恩科技的老板据说是一位华裔,身份神秘,并不怎么在公司出现,一般只有极高层的人才能在视频会议上见他一面,这也让大家对他后台的猜测众说纷纭,有的猜他是某高官的儿子,有的猜是来自于美国的某个家族,快两年了,却也没有哪一个说法是准确的,这也让很多对它虎视眈眈的企业有些忌惮,没有太明目张胆地动过什么手脚,西恩科技也顺利地站到了今天的位置。 所以刚刚润生说要收购它时,佳佳才会觉得这样的不可思议。 过了两天佳佳就发现了,润生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她用前期自己募集到了两千万美金成立了韦恩资本,一个有限合伙的私人股权基金,在金融街租下了办公室,正式展开了对西恩科技的收购行动。 金融街3号楼18层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这边的团队。”润生带着佳佳走到办公室门口,那里已经站了4个人了,三男一女,穿着职业套装,神色肃穆的样子。 “这是杨升,主要负责的是公司法务方面的工作。”她指着一个五官端正,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说。 然后又指向旁边的一个看起来有些阳光大男孩模样的人,“这是马汀,负责市场分析和战略规划这一块。” “剩下的是徐君和林峰,他们分别负责财务核算和人力资源。” 润生介绍完后,佳佳就朝他们浅浅一笑,“大家好,我是彭佳佳。” 四人也都朝她礼貌地微笑致意,介绍完毕后,润生又带着佳佳参观了一下整个公司的布局,公司是全玻璃幕的走廊与开放式的办公区,大丛大丛的绿色植物,给单调的装修带来了一丝生气。 润生最后把她带到一个玻璃门前,笑着说:“这是你的办公室,我的在你旁边,你进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直接通知行政处理就可以了。” 佳佳推开门走了进去,这间办公室有270度的全玻璃幕落地窗,冬日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进来,晒得人暖洋洋的。而窗下就是车如流水的街,放眼望去一览无余的繁华市景,所谓万丈红尘。竟一点也不比她在卿氏的办公环境差。 显然是精心安排了的,佳佳转了一圈,然后转身朝站在门口的润生笑了笑:“谢谢你,润生姐,我很喜欢这里。” 润生见状就笑了,十分高兴的模样,“你喜欢就好,我相信凭着我们俩的努力,一定可以闯出属于我们自己的那条路来的。” 佳佳点了点头,两人站在办公室内相视而笑。 傍晚的时候,卿氏总裁办公室里,卿可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似乎在闭目养神,秘书轻手轻脚地进来,体贴地放了一杯咖啡在她面前,然后又悄悄地走了出去,刚合上门,卿可可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然后屏幕就亮了亮。 卿可可睁开了眼睛,拿起手机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看见消息内容后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西恩科技吗?真是有意思。 她直起身子,按了一个座机的一个按钮,“通知公司高层开会。” 说完后她就站了起来,慢慢地朝门口走去,西恩科技这块肥肉,想抢的人必定不少,文亦琛必定是不会放过的,之前他一直对自己藏着掖着的,肯定就是这个项目,现在欧阳润生也加入了战局了,无形间也给自己创造了机会。 现在就是有能者居之了,卿可可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屑地哼了一声,文亦琛真的以为文氏还是当年的文氏?卿氏就只配在后面捡一些他吃剩了的东西?现在商场的变化日新月异,到底这老大的位置该谁坐?那还真说不一定呢...... 第七十章 韦恩资本成立后,润生就把手上的工作悉数分配给杨升他们,然后佳佳负责和他们对接,几人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该负责的那一部分,所以公司虽然是刚成立,倒也运转地十分顺利,一点也没有一个新公司刚成立不久时的那种人仰马翻的状态。 然后润生就每天坐在办公室里,不停地打电话,接电话,发邮件,再不然就是忙着出去见投资人,约他们喝咖啡,想要收购西恩科技的话,光靠第一批募集到的资金那可不够。 正当她忙得不可开交时,就接到了肖志平的电话。 “周日卿隆平的生日宴会,你会回去参加吗?” “会啊,这种面子功夫,我现在还是会做一下的。”润生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懒洋洋地回答道。现在还没有到和卿家彻底决裂的时候。 “是吗?我本来不想去的,觉得太无聊了,但既然你要去的话,我突然又觉得给他这个面子也不错。”肖志平听了后就在电话那头低低笑着说。 “您的大驾光临一定会让他感到蓬荜生辉。”润生面无表情地说着,注意力仍然集中在电邮上。 “好吧,那周末见。”肖志平说完后就挂了电话,然后就开始有些苦恼那天该带哪一个女伴了,这时脑海中却不期然出现了文亦可那张清纯的俏脸,他勾了勾嘴角,站起来推开阳台的玻璃门,伸了伸懒腰。突然觉得老头子的追命连环call也不是那么烦了。 卿隆平的生日宴会安排在文家院子最大的宴会厅里,很微妙的左右分了席次。左面大多是些青壮派年轻人,是卿可可升任总裁后安排进公司的,至于右边,坐的都是卿氏的元老级人物,有些已经不在管理层,偶尔在董事会上露面,润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卿隆平带着卿可可正一一向长辈们打招呼。 这样的场合当然也少不了也要看见文亦琛的身影了,他穿着银灰色的西服,哪怕不说话,也始终是众人的目光焦点所在。润生只若无其事地瞟了他一眼,当他走过来时,她也安安稳稳地看着他,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文亦琛走了过来,走到她面前,还没张口说话,就被卿可可从后面走过来亲热地揽着他的胳膊,轻笑着开口:“亦琛,爸爸叫我们过去和他的朋友打一个招呼。润生,你不介意吧?” 润生讥讽地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保持着唇角那抹弧度妥帖的微笑,然后径直转身离开。 刚转身,就看见肖志平从外边走了进来,旁边挽着他手臂的,却是文亦可。 她不由望天翻了一个白眼,这个花心大萝卜,又不知道在闹哪一出了,捡了几样点心,就站在一旁角落去,冷眼旁观者由于肖志平的到来引起的一些喧哗,似乎场上所有的人都朝他那个方向涌了过去,没过一会儿,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大姐,好久不见了。”这时卿离端着一个高脚杯走了过来。 “久吗?才两年而已。”润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 “我一直想找你谈谈,可是都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原来的事情,是可可做的不太厚道,你别生她气,”卿离咬着唇,踌躇了一下说道,“她在国外那几年很是吃了些苦头,所以做事难免有些偏激......” 润生听了就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什么逻辑,在国外吃过苦头就应该把这一切都算到我头上?当初要她私奔的人又不是我。” “大姐,可可她本质不是这样的,我们是姐妹啊,别搞得像是仇人一样,”卿离有些着急地开口,“姐妹相争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别人,西恩.....” 说到西恩两个字时,卿离才猛然发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急忙闭上了嘴,叹了口气,看了场上中央站着的卿可可一行人,面色有些焦急的说:“大姐,总之你多留个心眼吧,我也不希望两年前的事情重新再发生在你身上了。” 说完后,她就急急忙忙地转身离开了。 润生则轻轻转动着玻璃杯,若有所思地看着卿离离开的背影,她刚刚,那算是在提醒自己吗?可是为什么呢?她和卿可可才是亲姐妹不是吗?怎么会跑来和自己念起姐妹情了,在她的记忆里,卿离性格有些软糯,对自己一直以来也很友善,但是会友善到提醒自己,而破坏了自己妹妹原本的打算吗? 她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来。 “一个人在这里很低调啊……”肖志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了自己身边,脸上挂着十分得体绅士的笑容,但是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中,却带了一些调侃。 “肖公子专门过来和我说话,我似乎可以预见自己再也低调不下来了。”润生喝了一口酒,环视了周围一圈,果然很多人的视线都若有似无地朝这边瞟来,她叹了口气,“你的小美人呢?就这样丢下人家独自一人不太好吧?” 肖志平不在意地耸耸肩,“大家都知道我喜欢美人,没道理看见你后还当作看不见吧?那也太不是我的风格了,当然得过来和你说上两句了,至于文亦可,最近老头子逼得有些紧,让他放松放松也不错。” “文亦可喜欢上你还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润生同情地开口,转身又找侍应生拿了一杯酒,“好了,别让我太吸引人的注意了,事情进展很顺利,你放心吧,过不了多久,我就让他们都尝尝从身上被挖去一块肉的滋味是什么。” 说着她的目光里微微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肖志平低声开口,拿起她的手,在手背低头轻吻了一下,然后笑着转身离开。 该死的,他还真想要自己当今晚宴会的靶心吗?手背传来微痒刹那,润生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她当然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一幕互动,被站在远处的文亦琛尽收眼底,他面无表情地扫了这边一眼,然后就将目光转移到面前同自己说话的卿氏一个股东脸上了,但是这个人到底同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肖志平在文亦可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文亦可就娇羞着点了点头,两人就一同离开了,他们走后,文亦琛才空闲下来,他走到桌边端了杯酒,余光却突然瞟到一个身影闪过,宴会厅南边的露台上。厚实垂下的天鹅绒窗帘轻轻撩动,像是被风拂过的静谧的湖面。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放下酒杯,朝露台方向走了过去。然后就看见润生一个人坐在露台的椅子上,正闭着眼睛晒太阳,也不知她是不是睡着了,自己走近的声音也并没有让她睁开眼睛,冬日暖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脸庞上,显得异样的宁静柔和。 他并没有出声去打扰她,轻声地一步步走近,向来沉静的双眸中,竟难得带了几丝温柔。此时她仍然没有醒,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应该还做了什么好梦,恍惚间他看见她像是浅浅的笑了笑,双唇也因为这一笑,可爱的撅起来。 一瞬间像是心底有丝火星被点燃了,适才眼底的那抹温柔刹那间褪去,文亦琛弯下身子,修长有力的手指扣在润生的下颌上,将她的脸抬起来,狠狠、迫切地吻了下去。 润生被这突然而来的吻惊醒,先是本能地往后瑟缩了一下,可文亦琛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无法躲避分毫,而发现了吻自己的人是他后,她睁大了眼,双手也拼命地推拒着他。 然而她越是抗拒挣扎,文亦琛越是无法放手,他的吻几乎有些粗暴,带着一丝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怒气,一只手臂横在她的腰间,几乎将她半抱到自己怀里。 他终于放开她时,她的嘴唇已经有些红肿了,眼神中有一霎那的迷茫,他则用手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抚在她的唇上,喃喃地说:“为什么要回来?” 润生这时才回过神来,将他推开,自己站了起来,扬手就准备朝他的脸上呼过去。 “你如果不怕事情闹大,尽可能地就让人看见你扇我这巴掌吧。”文亦琛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漫不经心地朝旁边的玻璃门望了一眼。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们站起来后的位置正好暴露在公众的视线里,只要有人转头,就能看见这里发生了什么。 那刚刚的那一幕岂不是有可能别人看见?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润生气得发抖,扬起的手始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刚刚你坐的很矮,可以被这盆植物挡住,但是现在我们都站了起来,可没有什么可以遮挡别人视线的了。”他轻笑着,自顾地抚弄着衣袖,甚至没有抬眼看她。 润生气得不轻,又朝宴会厅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有人像是朝这边看过来了,她只得不甘地收回了手,冷笑着开口:“文先生,需要我提醒你吗?你已经是订过婚的人了,这样的举动还是不要再有的好,特别你的未婚妻还是我的妹妹。” 他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小动作,眼角微微勾起望向她,眼神在她仍然有些红肿的唇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视若无睹地移开,有的轻佻地笑着:“可是宝贝,我有的时候也会想你,特别是,床上的你。” 润生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嘴里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你去死。” 说完就从他身边绕过,朝宴会厅里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他冰冷的声音:“还是回你的美国去吧,a市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有时人太贪心了,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闻声后脚步顿了顿,侧头冰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七十一章 经过这样的事情后,润生再也没有心情在宴会上待下去了,于是径直朝大门走去,准备离开,走到一半时,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却是卿可可。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大姐?”她端着酒杯一步步走近,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显得美艳又大方。 润生停下了脚步,冷冷地看着她:“我还是习惯你直接称呼我名字好一些,显得没那么虚伪。” 卿可可在离她两步远的距离停下,无所谓地笑了笑,“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宴会,你这么早就离场,有些不太好吧?” “我在,或是不在,对你们卿家来说,应该也没有什么影响吧?”润生淡淡地说道。 “难道还要我提醒你,你现在住的房子,每年拿的分红,开的车,都是卿家给你的吗?”卿可可看着她的眼神显得有些居高临下,“既然你这么欣然地接受了卿家的东西,又凭什么连一点基本的感激之情也没有呢?” 亦或许是气到了极点反而有些麻木了,润生觉得自己此刻心情一点起伏也没有了,她十分平静地看着卿可可说:“这些东西是奶奶留给我的,是我陪她在美国那些年后应得的,又凭什么说是卿家给我的呢?有本事你把它们要回去啊?” 卿可可冷哼了一声,“我们卿家还不至于送出去了东西还要拿回来的道理,更何况这点钱对卿家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只是要奉劝你一句,既然要靠卿家养着,最好还是念着点卿家的好,不要想着吃里扒外,卿家倒了,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润生有些奇怪地看着卿可可,她平时一向在自己面前都是装模作样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撕破脸的时候,她想着就望了望刚才卿可可走过来的方向,似乎正对着露台,难道,刚刚的哪一幕被她看了去,这时跑过来借题发挥了? 但是刚才地那一幕又关她什么事情?是文亦琛不要脸而已,润生觉得自己一刻也不想多待下去了,也也不想再和这两个人扯上任何一丝的关系,她冷冷地撇了卿可可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想起文亦琛那一个吻,润生就觉得心里无比的烦躁,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这么的无耻,不要脸,还有临走时卿可可来找自己茬的那一幕,她紧紧握着手里的方向盘,嘴唇紧紧地抿着,他总是有办法,把自己置身于极度难堪和羞辱的境地中。 两年前那些论坛和网站铺天盖地的骂声又再次浮现在自己的面前,润生嘴开始变得煞白,车速也不知不觉地飙到了140。 一阵电话铃声及时响起,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车速慢慢降下来,手有些颤抖着按下了接听健,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喂。” “欧阳小姐,你刚让我把消息放出去,就引来了一大波的恶意收购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任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火烧眉毛的焦急感。 “那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大方地亮出来,让他们公开竞争,价高者得。” “啊?” “没听清楚吗?需要我再重复一遍?”润生冷冷地开口。 “好的,我知道了。”任力苦着一张脸应下来,挂了电话后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要把公司卖了的节奏?芬克斯知道这件事吗?自己要不要联系一下他? 但是想到芬克斯上次临走时的交代,让自己听从润生的任何决定,不管她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不要有任何的质疑,他不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男人啊,自古就难过美人关,公司都要被别人卖了,还在那里一个劲儿地说什么信任,没办法,谁让人家有协议和授权呢?况且这也是芬克斯自己交待的?现在他联系不上,自己也只能听欧阳润生的了呗。 接下去的两天,北边的冷空气大举来袭。天气高爽,却骤然降温,润生本来就像窝在家里不想出门的,然而傍晚的这个电话,迫得她不得不出门。 见面的地点是在某间西餐厅。润生没有迟到的习惯。远远看到那人穿着深咖色的双排扣呢大衣,风度翩翩,身形修长。 “等了很久吗?” 润生定了定神,说:“刚到。” 他便极绅士地替她推开门:“西恩的消息已经透露出去了?没出什么岔子吧?” 润生走到窗边一张桌子旁坐下,淡淡开口:“不会有什么岔子,倒是你,最近和文亦可打的火热,不怕最后事情败露出来后,这位小公主不理你了?” 肖志平笑得意味深长,“润生,你说这话的语气听起来真像是在吃醋。” 润生斜睨了他一眼,“肖公子,需要我提醒你吗?我是已经结婚了的人,私下里,请把你哄小姑娘那套收起来。” “润生,你有时真的是无趣得紧,我当初怎么回同意和你一起合作啊,”他微微叹息,又将视线落在她不施粉黛的脸上,亲昵地笑,“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既然想好了要和你合作,就不会半途而废,倒是你,不要让我太失望才好。” 润生将实现移到窗外,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微微笑了:“你放心吧,不出意外,月底的时候就会有分晓揭露了。” 西恩科技要公开寻找买家的消息很快扩散开来,引起了不小的动荡,任力接连几天都被各种电话骚扰得快要崩溃,经过一轮严格的筛选后,进入西恩科技考虑名单的就剩下了文氏,卿氏,韦恩还有博胜几家有实力的公司,其中文氏和博胜是最有机会的,其它的两家,都被外界认为是陪跑的选手。 “文氏在商界多年屹立不倒,是具有领袖地位的公司,其实力当然不容人小觑了,博胜则本来就是科技起家,近年来发展迅速,曾经有人估算过,它现在的实力可能都已经真正超过卿氏了,隐约有要和文氏争一争老大位置的势头,卿氏则本来和文氏就是分不开的,可以忽略不计,倒是我们,想要在这两家嘴里虎口夺食,有点困难哪。”佳佳坐在会议室里,端起手里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分析道。 马汀听了也蹩着眉头赞同道:“我同意彭总的说法,我们刚成立不久,是不是应该稳扎稳打,先站稳脚跟再说?而不是一来就想吃成个大胖子?” “可是现在竞争这么激烈,谁有闲心等你稳扎稳打啊?还没等你站好,早就被其他那些如狼似虎的公司啃的连渣都不剩了,我倒是建议就从西恩科技下手,上来就给那些人一个下马威试试。”杨升这时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然后整个会议室里就开始纠结关于争不争这个案子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两方各执一词,讨论了近半个小时,都相持不下,润生安静地听他们争了半个小时,没有开口,只是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样子,直到林贤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润生,你觉得呢?” 这个时候,会议室里才渐渐安静下来,视线都转移向了润生。 她抬起头来,淡淡地扫了场上一圈后开口:“你们觉得,如果我只是想在a市稳扎稳打,开辟出一席之地,何苦千里迢迢从美国回来?又何苦把你们从美国带回来?投资人给我们投钱,看中的是我们能带来的利润能和他们预期一样,甚至超过他们的预期,如果不能很快地回报他们,你们觉得他们还会把钱扔在这里,不如存银行好啦?” 屋子里面突然鸦雀无声,刚刚提出不建议收购西恩科技的几个人都低下了头。 “同样的道理,我找你们来,付给你们这么高的薪水,也是想要你们创造出我预期的效果,而不是这样战战兢兢,去计较那么一厘两厘的得失。”润生说着就站了起来,用手敲了敲桌面,“今天晚上,我就要看见收购西恩的计划书和标书,大家都明白了?”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会议室,剩下的人就都站起来,一哄而散,没有丝毫的不悦和抱怨,大家都忙着去完成润生刚刚布置的任务了,佳佳一个人坐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站起来离开。 路过润生办公室时,看见徐君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去,她在门口顿了顿,然后敲门。 “请进。”润生清冷的声音响起。 佳佳走了进去,然后就发现徐君和润生的谈话嘎然而止,两人都不约而同抬起头来看她。 “我来找你谈谈西恩科技收购的事情,润生,你真的不打算再考虑一下?”佳佳有些严肃地看着润生说道,“公司刚起步,就接这么大案子,我心里实在有些没底。” 润生听了先是看了徐君一眼,徐君就笑着站了起来,“那你们先聊,我出去做事了。” 她离开后,佳佳就走到润生办公桌面前坐下,视线看似无意地扫到了徐君刚才地那份文件上,标题是关于收购西恩科技的财务预算。 润生像是毫无察觉,她语重心长地对佳佳说道:“佳佳,我想请你相信我,我既然敢这样做,说明了我肯定是有一定把握的,我们也共事过那么一段时间,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的,不是吗?” 佳佳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那作为你合伙人的我,能不能知道,你的把握是什么呢?” 润生笑笑不语,抱着手走到落地窗前,轻声地开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佳佳没有再说什么了,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就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发完之后,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第七十二章 林杨将最新的进展汇报完毕后,就站在文亦琛的办公桌前,然后试探性地开口:“我们要不要继续?” 文亦琛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开口:“你觉不觉得奇怪?为什么红星这次没有参与收购?” 林杨合上手里的文件夹,想了一会儿,才微微偏着头说:“听说是它们内部出了问题,现在红星老总正忙着清理门户呢,大概是没有精力来抢这块肥肉了。” “真的是这样吗?”文亦琛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开口,“你先继续跟进吧,多注意一下博胜的动静,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汇报。” “博胜那边还好,但是您不觉得最近卿氏的动作有点大吗?听说他们紧急调集了公司大部分的资金,有点势在必得的意思。”林杨提醒他说。 文亦琛冷笑了一声,“看来是有些人瞧不上美食城的项目了,由她去吧,只要她有本事,就让她抢了过去又何妨呢?” 林杨耸了耸肩,不再说什么了,转身离开了文亦琛的办公室。合上门后,他转身看了一眼早已经黑漆漆的办公楼层,叹了口气,真是要命,又加班到这么晚。 认命地将文件放回办公室后,他直接去停车场取了车,却没有像平常一样直接回家,开出公司后,七拐八拐地进了一条巷子,最终将车停在路边后,直接进了路边一家咖啡馆。 刚推门进去,就看见了坐在中间卡座的润生,正拿着一本杂志漫不经心地翻着。 “这么晚才来,看样子在文氏的工作不轻松啊。”她听见响动,就放下手中的杂志,略带调侃地开口。 “老大,我的专业是机电工程好不好,你非要给我安排一个这样的事情,搞得像无间道一样,明摆着是不想我多活两年嘛。”林杨坐到她的对面,颇有些怨气冲天的味道。 润生看着他松松垮垮的白衬衫,脸上刚冒出来的还来不及刮的胡茬,还有眼底那明显的乌青,明白他最近可能真的被文亦琛奴役的够呛,不由笑了:“当初你去之前可是信誓旦旦……” 林杨无力地挥挥手,“当时我怎么知道会遇到一个这么工作狂的老板,他的工作节奏真不是一般人能适应的,算了,我还是不跟你啰嗦了,尽快搞定西恩的事情,放我回来吧,不然真的会没命的。” “好吧,说说吧,文氏现在具体什么个情况?” “一切都按计划在进行,不过,他今天突然对红星起疑心了,我看红星那边的动作你要加快了。”林杨想起刚刚在文亦琛办公室那一幕,突然坐直了身子,神色严肃地说。 “没想到他反应够快的。”润生点了点头,白皙的手指抚着杯壁,若有所思的样子。 两人坐着又聊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才一前一后离开了咖啡馆。 夜风清寥,润生回到家后几近半夜了,洗完澡后却了无睡意,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躺了一会儿,最后坐起来,打开了电脑。门户网站的某头条娱乐新闻是关于肖志平和胡佳琳的,有记者拍到他们一同出游某商场,肢体接触亲密,媒体纷纷都在猜测两人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这个人还真是一点都安分不下来啊,不知道他这一出又唱的什么戏,她微微勾了嘴唇,胡佳琳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有野心也有手段的女人,而文亦可嘛,想起之后肖志平要对文家做的事情,她就轻轻叹了口气,只怕是一腔真情错付了人,也不知道文亦琛能不能看出来,提点一下他们家这位天真的妹妹。 目光盯在这条新闻上良久,才惊觉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润生回过神来,丝毫也没有发觉刚刚的思绪零零散散的,竟都与文亦琛有关系。 而她并不知道,此时的文亦琛,一个人静静坐在车里,而他的车前方不远,正是润生的别墅,手指不急不缓地敲击着方向盘,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那栋房子二楼那盏昏黄的窗户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盏灯终于熄灭了,他都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开车来到这个地方,尽管之前再三地提醒自己,这样做毫无意义了。可他就是这样做了。 理智只有在面对特定的一些人的时候,才会全然溃散。 数日的困倦此时涌上心头,此刻太阳穴都在突突地发痛。口袋里的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下,他打开,是助理发来的消息:西恩曝出最近的研究成果失败的消息。 他面无表情地删除了信息,闭了闭眼,缓缓启动汽车离开了这个地方。 第二天上班,润生前脚刚进办公室,佳佳后脚就跟了进来,“你听说西恩的事情了吗?我们要不要放弃收购计划?” 润生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佳佳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她不疾不徐地脱下大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轻笑:“你消息挺挺灵通的,我都是上班路上才得知的。” “我在卿氏干了那么久,总有些渠道知道一些小道消息。”佳佳微微有些不自然地撇过脸,“润生,这个计划我们要不要停止?” “那倒不用,计划不变,继续收购西恩。”润生坐了下来,毫不在意地开口。 “西恩有价值的地方就在于它的技术,现在它们技术部门都出问题了,我们还有必要继续吗?”佳佳有些着急地开口,“我们不能明知道是赔本的事情,还要去做吧?” “佳佳,你放心吧,我还没傻到那种程度,都告诉你我有把握了,你还在担心什么啊?”润生叹了口气,看着她柔和地笑着说。 “润生,我身为你的合伙人,有必要知道你的把握是什么,不然你总不能光凭一句话,就让我相信你吧?”佳佳抱着手,一脸坚定地看着她,“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不通过这个提案。” “好啦好啦,还真的生气了。”润生只得一脸的无奈,“实话告诉你吧,西恩科技背后控股的是易信基金,我和它们股东以前认识,已经谈过了好几回了,这次放出这个消息,是想打乱一下文氏,卿氏他们的步调,好为我抢先一步拿下合同腾出点时间。” “这么重要的消息你现在才告诉我?”佳佳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这可是商业机密,也是先机,”润生站了起来,神秘地笑了笑,“在文亦琛和卿可可他们还在分辨消息真伪的时候,我早已将西恩收入囊中,等着看他们惊讶的嘴脸吧。” 佳佳花了近三十秒才消化了这个消息,她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说,“那我去安排他们继续收购计划。” 等她离开后,润生转身看着窗外,轻轻弯起眉眼,无声地笑,而目光的尽头,远处的大楼仿佛怪兽,静默地伫立,城市中碌碌的人们被吞噬了精力与热情,又输出无形的财富。这个城市给她的感觉是如此的压抑,就像天空中那乌泽泽的云一般,虽然心里叫嚣着想要逃离,可是脚却像是生了根一般,无法挪动半分,突然想起了那个静谧的古镇,虽然所有的艰险都是从那里开始的,但不可否认,在那里的几日,几乎是自己不长的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西恩科技的事情传出后,对有意向收购的几家公司来说,影响不可谓不大,一时间香馍馍突然间就有点无人问津的味道了,文氏集团里,董事会开了两天了,仍然没有讨论出个结果来。 润生端着红酒杯,看着林杨发来的邮件内容,目光沉静,文氏内部董事会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西恩已经没有了收购的价值,应当立即停止花在这个项目上的资金和精力,继续做传统的项目,再怎么科技改革,人的衣食住行总不能都在网上完成吧;另一派认为,这个消息或许是竞争企业放出的烟雾弹,就是为了阻止他们收购西恩,所以他们不该在这个时候放弃,就算消息是真的,他们需要的本来就是西恩这个壳子开展新的领域,这些投资对文氏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确实,对文氏来说,这项投资数额不算大,成功与否并不会动摇集团的根基。然而在场的人士心知肚明,对于文亦琛来说,这是他和文氏以文老夫人为首的元老们之间的一场角力,如此而已。如果收购失败,他极有可能从此就失去了一个壮大自己实力的极佳机会,也给那些老古董们留下了把柄,以后他想要继续改革,那更是难上加难了。 润生仰头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这场角力中,暂时谁占优势,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这个周末一切就能见分晓。 文氏集团会议室里。 文亦琛专注地看着屏幕,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水笔笔身,偶尔和身边的人说几句话,直到会议结束,都极为沉得住气。视频镜头已经关上,助理将灯打开,射灯的光亮照在他的侧脸上,仿佛染上了一些暗影,让他看起来更加清瘦了几分。 助理小声问他:“文先生,要回去吗?” 手上的纸张翻过,发出唰唰的声响,他并没有回头,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助理微微叹息了一声,悄悄退了出去,将门带上。 第七十三章 西恩科技易主的事情传来时,润生正在公司餐厅吃饭,她拿起手机看了短信一眼,然后抬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点了一份鸡柳饭吃的犹自镇定的佳佳,笑了笑说:“佳佳,不知道你收到消息没有,西恩那边好像有什么变化了。” “是吗?我没有收到消息呀。”佳佳一脸惊讶的样子,接着就有点紧张地问:“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润生放下手中的筷子,唇角勾了勾,“是啊,这下可麻烦了,听说西恩被人用高价收购了百分之五十八的股份,我的朋友刚给我发来消息道歉,说他实在无法拒绝那样的诱惑。” “能知道是什么人吗?”佳佳也放下了自己的手中的筷子,一脸失望地问。 “也许我是不是该问问你呢?”润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身,“我记得西恩背后真正控股的股东,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吧?为什么才给你说了不到一周,就传出了西恩易主的消息了?我想,这应该不会是巧合吧?” “你是在怀疑我?”佳佳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不应该怀疑吗?”润生微微低了头,淡淡地开口,“我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就发现有人调查我,每天我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那些人是什么身份,这些报告私家侦探都一五一十地发给你了吧?你又把它交给了谁了呢?卿可可吗?” 佳佳听了后脸上没有一丝惊慌的表情,她十分从容地问:“你早就知道是我在调查你了?那为什么还要提出和我合伙的建议?” “因为与其让你背后偷偷摸摸地给我使坏,不如把你放到身边来,亲自看着,这样也许你还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润生轻笑着说,“我要做的事情很多,实在没有精力去提防背后不定时的冷箭了。” “所以西恩的事情你是故意透露消息给我的?”佳佳一下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点。 “对啊,卿可可不是想要吗?就让给她好了。”润生耸了耸肩,微笑着说,“怎么说我和她都姐妹一场嘛。” 佳佳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你会把这件事告诉凌墨吗?” 润生看着她,眼神颇有些错综复杂,“你做这些事情之前,为什么就不考虑一下凌墨的感受呢?而且我原来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我和他才是夫妻,我为什么需要考虑凌墨的感受?就因为他一直爱着你吗?知道了你有事的话,一定会来怪罪我吗?”佳佳有些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他是我的丈夫,我却要因为另一个女人去考虑他的感受,欧阳润生,你不觉得可笑吗?” 润生怔了怔,大概没有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会让佳佳这样地失控,她微微扬起头,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期然落入眼眸,就轻轻叹了口气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个地方也不适合说这些,我们找个时间再谈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佳佳就站了起来,有些情绪激动地打断了她,“为什么不说,你是心虚了吗?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回来之后,我就没有安心睡过一个好觉,随时都在担心哪一天你兴致一来,又介入我和凌墨之间,为了你那点自私的想法把他支使得团团转?” “佳佳,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润生无力地回答着,也站了起来,伸手想拉住佳佳的手腕,让她放松下来,不要在这个当口吵闹出来。 佳佳却使劲甩开了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我怎么会误会?难道以前的教训还少了吗?你把他弄的人不人鬼不鬼,最后还不是一走了之?对,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好过,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好好地待在你的美国不好吗?” 话刚落音,润生的手就僵在了半空,视线也定定地落在了她的身后。 佳佳直觉到不对劲,她有些僵硬地回过头,却看见凌墨正站在她的身后,一脸的不敢置信,看着她的眼中也尽是失望和难过。 她顿时仿若雷击一般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张嘴说出一句话来。 过了好半天,佳佳才慢慢转过身,向前走了半步,有些艰难地开口:“凌墨,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你刚刚都说的很明白了,不是吗?”凌墨脸色苍白着说道,然后转过身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里。 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佳佳捂着胸,无力地扶着桌子一角,瘫跪在了地上,眼泪无声地从脸颊两旁流落下来。 润生心底也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和沮丧,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告诉凌墨这件事的,诚如佳佳所说的,她之前有太多的事情对不起他了,又怎么忍心轻易破坏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和幸福呢?谁知道这个时候凌墨会到餐厅来呢?本来她看见他进来后,想阻止佳佳的,但是没有想到她情绪会这么激动,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嚷了出来...... 自己欠凌墨的,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还得清? 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她快步走出了餐厅,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拿起了衣服和包,就离开了公司,走到大门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雪,雪珠子密密麻麻、绵绵不绝。 润生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这样的风雪中,急急地向前走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堵在心中的那口浊气散发出来,有些事情决定做是一回事,真的做了,又是另一回事,她一直不想自己的事情再波及到凌墨,但是没想到还是伤害到他了。 这世上,她最对不起的人,应该就是凌墨了吧? 润生漫无目的地急走着,雪越下越大,连路都看不清了,她只知道一股脑儿往前走。直到一只手拉住她,把她往后一拖,声音恼怒:“红灯没看到?你不要命了?” 她这才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好几条街,文亦琛拉住她,阻止她像自杀一般踏进滚滚车流中去。 “你放开我。”润生用力甩开他,吼道,“关你什么事?” “只要你不在我面前死,你以为我想管?”文亦琛气极反笑,一把抓住她,将她拉到一边安全的地方。 润生面无表情地再次甩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冷冷地开口:“你放心,没看到你死之前,我怎么舍得先死呢?” “成功摆了卿可可一道,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像是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不是你的风格啊。”见她这样的状态,他有些奇怪地说。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阵寒风吹来,刮在脸上像刀割一般,冻得她不由打了一个寒战,润生缩了缩脖子,将身上的大衣裹了裹,皱了皱眉头,并不打算理会他,转过身准备离开。 “你本来的目标应该是我对吧?只是没想到我没有上当,卿可可反而撞上去了。”文亦琛在她身后淡淡开口,“润生,需要我提醒你吗?这点程度,还伤不到我分毫。” 润生闻言后脚步顿了顿,她侧过头,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文先生,你会不会想多了?我一点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的大雪中。 文亦琛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走向自己停在路边的座驾,刚才远远就看见她魂不守舍地准备横穿马路,不可否认,那一刹那,自己的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急忙命司机将车靠边,下车制止了她自杀似的行为。回到车上后,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是从文家老宅打过来的。 “有时间吗?回来一趟吧。”电话那头传来文老夫人略显疲惫的声音。 看来文老夫人是知道了卿可可收购了西恩百分之五十八股份的事情了。 他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就低声吩咐司机:“回老宅吧。” 风雪中,车子开到了文家老宅门口,文亦琛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竖起了风衣的领子,靠在车门上,点了一支烟。雪花下的很细很密,沾在脸颊上,成了一道道痕迹,蜿蜒而下。他却恍然不觉,直到抽完这支烟,才缓步走了进去。 到客厅的时候,里面十分的冷清,文书恒和胡依云一如既往地把自己圈禁在属于他们的那一方小小天地中,并没有下楼,文亦可也没有在,听管家说去学校了,整个文家就像是一座清冷的古墓,毫无一丝生气可言。 他并没有在客厅稍作停顿,而是直接上了楼,来到了文老夫人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就走了进去,文老夫人坐在沙发上,尽管书房里暖气十足,她的腿上仍旧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 “听说卿可可私下购买了西恩百分之五十八的股份?”他进来后,文老夫人就直接了当地开口问。 “嗯,是的。”文亦琛也没有丝毫的隐瞒。 “卿可可的野心挺大的。”文老夫人冷笑了一声,斜睨了他一眼,“也许是因为有的人迟迟不肯履行婚约,让她有点坐不住了。” “奶奶,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应该履行婚约吗?” “你等的就是这一天吧?”文老夫人突然提高了音量,“一直拖着不肯举行婚礼,让她先犯错,你好趁机摆脱这桩婚事。” 第七十四章 “如果卿家像表现出来的和我们一条心,她也不会犯这样的错。”文亦琛淡淡地开口,“这两年,我待卿氏并不薄。” 文老夫人怔了怔,有些无力地靠在沙发后背,语气寡淡地说:“就算是你和卿可可取消了婚事,欧阳润生也不会是你的良配。” “您觉得,我和她之间还有可能吗?”文亦琛声线微寒,漠然地说,“她已经结婚了,而且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们早就已经不再有任何的可能性了。” “你既然这么清楚,我想我也不再需要提醒你了。”文老夫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说,“卿可可的事情,你想取消就取消吧,她既然这样做了,想必也十分清楚后果是什么。” “好的。”文亦琛应了一声,顿了顿,又开口:“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文老夫人嗯了一声,他离开书房关上门时,看见她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改变,就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像。 从文家走出来,抬眼望去,仍然是漫天的雪花,他坐进车低声吩咐司机开车后,略微侧头看着车窗外,大片大片的六角形雪花,在漆黑的夜里,仿佛是被人撕碎了宣纸,肆意泼洒。车里暖哄哄的,却让他感到有些胸闷,伸手按下一半车窗,外面冷风如刀,却奇异地让他感到无比的清醒。 是的,有些事情,在决定做的那一刹那,就全部都回不去了。 第二天一早,润生从轻软蓬松的被窝中醒来,本来以为昨夜会难以入眠的,结果躺下去后反而无梦无夜得睡到了自然醒,她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阳台拉开窗帘看了一眼,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外面银装素裹的,倒也十分好看。 赤着脚下楼,走到厨房,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等咖啡的空档,她按开了电视,准备看看新闻,却没想到电视上铺天盖地的全是文亦琛单方面宣布和卿可可取消婚约的消息。 润生定定地站在客厅,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消化了这个消息,他居然就这样和卿可可取消了婚约? 厨房飘来一阵醇厚的咖啡香气,她唇角勾起一抹薄薄的笑容,没想到,卿氏收购了西恩科技这件事还真的是让文亦琛挺介怀的,竟然采取了这样的雷霆手段,就不知道卿可可觉得为了西恩,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到底值不值了。 想到用不了两天她就会得知的真相,润生畅意又残忍地笑了笑,转过身,走到厨房,把咖啡倒进瓷白的马克杯中,然后端着杯子走到落地窗边,欣赏着外面的雪景,只觉得当真无限美妙。 吃了早餐后,润生今天本来不打算出门了,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泡了一壶桂圆红枣茶,低着头查看邮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偏头一看,是凌墨打过来的。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下过雪的路十分湿滑,路上出了好几起交通事故,等她赶到餐厅时,凌墨已经坐在那里了,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眼下一片乌青,想来是昨晚没有睡觉的缘故。 “对不起,我迟到了。”润生坐下后就连忙道歉。 “没事,是我早到了。”凌墨看着她,微微一笑说。 说完后两人就沉默了一会儿,润生踌躇了一下,才轻声开口:“凌墨,对不起,昨天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 凌墨目光飘向窗外,涩然道:“你没必要向我道歉,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毕竟佳佳是我的妻子。她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也很惊讶。” “她也是因为太在乎你了,就是因为过于在乎,才会失去理智。” “润生,你其实一直没有放弃要报复卿可可和文亦琛对吧?你这次回来的目的也是这个,对吗?”凌墨突然转换了话题,直接了当地开口问她。 润生听后就微微低了头,没有作声。 见她这副样子,凌墨也大概猜到了,他叹了口气,“你为何一定要将自己困在仇恨当中呢?你的身边难道就再也找不到值得你追寻的幸福了吗?” “凌墨,你知道吗?自从两年前那件事发生以后,我过的有多难?如果不是因为芬克斯,你今天可能再也看不到我坐在你的面前了,这又怎么能是说放手,就放手的呢?” “那芬克斯和乐乐呢?他们在你的计划里又是充当什么样的角色?难道就连他们也无法成为你放弃过往,好好过自己平静幸福生活的理由吗?” 听他提到芬克斯和乐乐,润生别过头去,窗外的夜景璀璨,亮着的路灯仿佛星海,或是钻石——很多东西,近看的时候平淡无奇,可是遥遥观望,却又出乎意料的美。 “润生,不要总是失去了才知道去珍惜。”他忽然说了一句。 润生怔了怔,过了一会儿,才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叹口气说:“凌墨,拉弓就已经没有回头箭了,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没有办法说放弃,就放弃的。” 凌墨定定地看着她,然后苦笑了一声,“我早就该知道劝不动你的,可是仍然想要试一试,你决定了的事情,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改变的,朋友一场,只是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才是。” “谢谢你,凌墨。”润生轻声说。 “我说过了,大家朋友一场,我只是在尽一个朋友该尽的义务。”他有些疲惫地说着,“我决定回英国去了,继续完成我当初没有完成的梦想,以后见面不易,你好好保重吧。” “你要回英国了?”润生听了后就十分惊讶地开口,“那佳佳呢?还有你们在国内的生意呢?你父亲的身体能支撑下来吗?” “我准备和佳佳办理离婚手续,至于我父亲那边,我想把大部分产业变现,然后交给职业的人打理,这样也不用担心他的身体会无法支撑了。”凌墨缓声说着自己之后的安排。 “你其实不用这样的,佳佳也是太爱你的缘故……”润生涩声开口。 凌墨却摇了摇头,有些怅然地说:“这不关你的事,爱并不能成为随意去伤害其他的人借口,今天无论她针对的人是谁,我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这是原则的问题,况且,她这样做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她并不信任我,如果失去了信任,这样的婚姻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润生看着他,眼眶突然有些微热,想起当初他们才认识的时候,他那时随意洒脱,平时嬉笑怒骂,叫人又恨又爱,而自从自己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他似乎就失去了这样的洒脱,从此眉宇间的愁云就像是再也没有消失过。 她轻轻别过头,眼泪再也忍不住地簌簌掉了下来。 凌墨看着她落泪,心底突然一阵酸涩,涩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曾经那么长时间的爱慕与挣扎,现在想起来,仿佛已经久远到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有很多细节,在他的记忆里,似乎都有些模糊了。 看来,一切终究是过去了。 吃完饭后,在餐厅门口分别时,凌墨微笑着和她拥抱道别,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润生在原地静静地站了几秒,突然大声喊住了他。 “凌墨,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各自的生活里了吧。”她眼中含着泪,脸上却笑吟吟地说。 他愣了愣,然后笑着点点头,朝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润生红着眼眶,也急忙转身匆匆离去。 再次见到佳佳的时候,是她到公司来收拾东西那天,短短几天时间而已,她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脸白的像纸,憔悴的不成样子。 润生走到她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后,轻声开口:“佳佳,能谈一谈吗?” 佳佳缓缓转头看了她一眼,面色倒十分平静,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去了楼下的咖啡厅,点了东西后,润生就低声说:“你和凌墨的事情我听说了。” 佳佳看着她,像是有片刻的恍神,然后才淡淡地开口:“是啊,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了,我也从凌家搬出来了,折腾了这么久,有些东西其实不是你的,始终也不会是你的,一直以来都是我强求了。” 润生稍扬眉看着她,神情也有些淡淡的,“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像凌墨那样的人,如果不爱你,又怎么会和你结婚呢?他并不是可以将就的人。” “那是因为我出现的时间太合适了而已。”佳佳闭了闭眼,嘴唇微微颤抖着,“那时的他太脆弱了,而我又恰好可以帮助他暂时忘记失去你的痛苦,所以我们才会在一起,可是当你重新出现,又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你就这么看待你们之间的感情的吗?”润生突然有些生气,“连你自己都对自己的爱情这样的没有信心,又怎么能守护好你们的婚姻呢?” “没有谁能更明白我自己的婚姻了。”佳佳像是十分疲累,有些无力地开口,“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这样也好,我也不用一直活在那样胆战心惊的生活里了,算是解脱了。” 润生看着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你如果是这样理解你们的感情的,我无话可说。” 说完她就朝门口走过去,走了两步后,还是停住了脚步,回过头,轻轻地说:“佳佳,记得我刚找你准备让你和我一起合伙时,凌墨就找我谈过,他当时就对我说,无论我要做什么,希望不要把你拖下水,否则他不会坐视不管的,他第一反应是想保护你,你觉得如果他不爱你,又怎么会对我说这些话呢?其实一直都是你太看轻你们的感情,太看轻他了。” 润生走出咖啡厅时,悉悉索索的,忽然间有细细的碎屑从天空飘落下来。她路过刚刚两人坐在的位置时,透过玻璃窗往里看,只见佳佳一个人孤寂地坐在那里,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 第七十五章 或许是受了佳佳和凌墨事情的影响,润生这一天的情绪都不是很好,坐在办公室里,心情有些阴郁,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起来,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苏静给她发的航班号和落地日期,并附上了一个欢欣鼓舞的表情。 她这才反应过来,马上要过圣诞节了,按照约定,苏静会带乐乐回来和她团聚几天,想到要不了几天就可以看见女儿了,润生不由微微一笑,总算是能有点令人开心的事情了。要是芬克斯也能在这时候赶回来,那就更好了,她想着不由就叹了口气。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在盘算着准备请人专门清理出一个房间来当作儿童房时,就接到肖志平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愉快:“晚上有空吗?” “今天?”润生看了看时间,“我待会儿还有两个会,开完的话可能已经七点多了。” 肖志平想了想,就报了地址:“来得及。一个朋友的现代艺术展,要不要一起来?” “呃……好吧。到了我再联系你。” 挂了电话,润生就有些后悔,还以为他是有什么正经事找自己商议,结果是看展览,早知道就推了,她一向对这种艺术的东西不是很有兴趣,但是话已经说了出去,也没办法,只当应酬一下这位公子了。 晚上到了肖志平说的画展的时候,润生的脸色就明显有点不好了,他事先也没有告诉自己文亦琛也会来,所以当她看见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出现在会场的时候,差点扭头就走了。 但是站在文亦琛旁边的文亦可却发现了她,并且有些惊喜地挽着自己的哥哥走了过来,主动和她打招呼,“欧阳小姐,你也来了?” 没有办法,润生只得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文小姐,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文亦可点点头,笑得十分开心。 文亦琛这时似乎才发现她,只是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表情淡淡的,也没有表现出想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见他没有来招惹自己的打算,润生心里松了口气,也巴不得不要和他再有任何的牵扯,她转头看着墙壁上挂的一副画,装作正在欣赏的样子。 “欧阳小姐平时也喜欢来看画展?”文亦可有些好奇地问。 “算不上喜欢,偶尔来看一看而已。”润生笑了笑说。 刚说完就听见文亦琛嗤笑了一声,对文亦可说:“可可,不是所有的人来看画展都抱着和你同样高雅的兴趣的,有的人只是把这里当作一种社交手段而已。” 润生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扭头看着他,眼里似乎都要冒出火来了,正打算毫不留情地回击过去,不料这时肖志平却带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了过来。 “嗨,你们都在这里啊,怎么样,这场画展不错吧?”他笑嘻嘻地和润生三人说道。 文亦可听见他的声音时,本来眼睛明显一亮,但是随即发现了他身边带着的女伴,脸上就一白,微微低下了头,并不说话。 “肖公子的介绍准是没错的。”润生带着笑意说,然后打量了一下他身边的女人,长得十分美艳,像是他平时喜欢的类型。 “那就好,待会儿有画品拍卖,你们可得好好选几幅带回去。”肖志平立马就接了一句。 “肖公子,哪有你这样强迫别人买的。”他身边的女人听了立即就嗔怪地开口。 “你刚刚没听润生说吗,她也觉得你的话不错。”肖志平笑了笑说,“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今天举办画展的主人,vivizhou。” 这位vivizhou立即就笑着和他们点头示意。 似乎是没料到他居然会这样卖力帮人卖画,润生心底不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敢情是找自己来当冤大头了,她心里腹诽无数,本来想来点个卯就走的,这下可好,话已经说出去了,只好得挨到待会儿拍卖会完了。 视线无意中扫过文亦琛时,看见他也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一眼,眼中的幸灾乐祸十分明显地显露出来,没有丝毫要掩饰的意思。 润生不由大为冒火,但是也不好发作,只得随意找了一个上洗手间的借口,溜到一边去端了一杯香槟,灌了一半下去后,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看了一眼远处仍然在闲聊的四人,她没有丝毫想要再次加入的意思,端着酒杯闲步走到另一边,无聊地看着墙上的画作打发时间。只盼着拍卖会尽快开始,然后随意买上两幅,算是交差。 也不知道闲晃了多久,来到一副色彩斑斓的油画面前,她不由停下了脚步,盯着望了许久,也没有清楚这幅画里想要表达出来的意思,虽然自己不是什么懂画的人,可是也明白,只有能引起思考的作品,才是有价值的作品——像这样靠着夺人眼球的外表来吸引人的作品,某种程度上来说,很是无趣。 “我还以为,两年不见,你的兴趣都变得高雅起来了,可是现在看来,不过是另有所图罢了。”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她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是谁。 “关你什么事?”润生淡淡地开口,眼睛并没有从画作上移开。 “我只是在想,你这样无论做什么都带着这么强的目的性,到底累不累。”文亦琛懒懒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而且你和肖志平走这么近,你的丈夫真的觉得没什么吗?还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 润生抿了抿唇,侧头冷冷地看着他,“那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文亦琛带着一丝兴味地看了她眼,然后移到墙上的那幅画,笑了笑说:“看来我猜的没错,他果然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又在谋划些什么。” 润生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有种想将自己杯里的酒朝他泼过去的冲动,然而最后她却只是转过头,冷漠地开口:“文亦琛,我的幸福,不会给你第二次破坏的机会。” 说完她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如果你真的珍惜现在的幸福,最好不要再轻举妄动了,有些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忘了自己两年前的教训了吗?” 润生瞬间后背就僵直了,她停住脚步,回过头,带着一丝怜悯,却又混杂着厌恶,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最后只是笑了笑:“我们可以走着瞧。” 文亦琛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似乎变了,以前的润生,眼睛里,不会带有这样的狠厉。 拍卖会的时候,润生和肖志平坐在一起,她有一下没一下地举着牌子,淡淡地开口:“肖公子最近好像很闲啊,居然跑来帮人卖画了。” 肖志平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纠正道:“是帮美人卖画,你不觉得这种努力靠自己奋斗的佳人特别得……有吸引力吗?” 润生白了他一眼,“她要是真的努力靠自己,会引得你来替她撑场面吗?” “润生,很多事情,要是想的太透,那就没什么意思了。”肖志平懒洋洋地说着,突然转移了话题,“西恩那边的事情,马上就要爆出来了吧?红星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嗯,不出意外,卿可可后天应该就会收到消息了。” “我要的不是不出意外,是确定。”肖志平面无表情地开口,像是换了一个人,“润生,你是明白我的,我不喜欢有什么事情,是模凌两可的。” “我明白了。”润生低声应了一句,心里突然有些明白了,这似乎才是今天肖志平叫她来的真正目的吧?他不希望事情没有落定之前,让人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两人每次见面都有十分合理与合适的时机,绝不会引起旁人的猜疑。 这样缜密的心思,以及决不允许计划有任何一丝闪失的坚定,她不由转头多看了他一眼,他的嘴角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不知道在这样的面具下,他真正的样子,又有几个人知晓呢? 余光不经意间瞟到了离这里不是很远的文亦可,她的面色依旧不是很好,眉宇间似乎还带着一丝愁容,看来今天肖志平的举动对她的刺激不小,润生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喜欢上这样的男人,怕是今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从展览出来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了,润生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走到电脑旁,暖气将整个卧室熏得暖烘烘的,她顺手开了电脑,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开工作邮箱,邮箱里照例是塞满了邮件,手指慢慢向下滑动,润生漫不经心地查看着每封邮件的标题,按照轻重缓急来回复。 很静的夜,忽然滴的一声,有新邮件。 来自于马汀。 “红星收购已经完成。”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但是对于润生来说,这却是一个绝好的消息,今晚展览上所有的不愉快带来的抑郁都一扫而光,回来后这么长时间的筹划,总算是没有白费。她顺手拿起放置一边的香烟,点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被点燃了,清苦的味道弥漫在房间里,终于可以开始了,她闭了闭眼,脑海里,却不期然浮现出那个阳光的午后。 一切要是从没有开始过,那该多好。 第七十六章 “文先生,卿可可在外面等您,说是要见您,您看?” 助理敲门进来询问的时候,文亦琛懒懒的抬起眉眼,看了他一眼,“我现在没有时间。” “可是她说她有很重要的事情,今天见不到您她是不会走的。” 他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扫了助理一眼,“那就让她等着吧。” 助理应了一声,然后替他轻轻掩上了门。 没有过多久,办公室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了,卿可可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文亦琛,你什么意思?” “文先生,对不起,卿小姐她硬是要闯进来,我们拦也拦不住。”助理在一旁有些歉意地说。 他蹙了蹙眉,抬头望着她,冷冷开口:“你连最起码的一点礼貌都没有了吗?” “礼貌?”卿可可冷笑了一声,走了进来,“这个时候了,我要是还在乎这点所谓的礼貌,那才真的是可笑了,说吧,西恩科技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情了?所以我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 文亦琛靠在椅背,双臂拢在胸前,脸上浮起一丝奇异的笑容,“你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我才是真的觉得有些可笑,就凭你这样的能力,你父亲居然也放心把卿氏交给你?” “你什么意思?”卿可可盯着他,有些恼怒地问。 “你私底下做的那些小动作,我既没有阻扰,也没有刻意让你以为可以去做,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的决定,现在出了问题,也是你自己没有准确判断和分析的结果,所以,不关我任何的事情,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婚约在身了,我也没有义务要帮你,卿总裁,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吧?我还要工作。”文亦琛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不耐烦地开口说道。 卿可可看着他,眼睛都像是要喷出火来了,“你敢说没有联合欧阳润生一起来陷害我?我还真是惊讶呢,她两年前吃你的亏还没有吃够吗?现在居然还肯相信你。” 文亦琛挑眉,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像你这样傻也不错,我劝你有时间来这里和我废话,不如回去找找你父亲吧,也许他可以为你解惑。” 卿可可上前了一步,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文亦琛已经不留给她任何机会了,他按下了座机按键:“通知保安上来,把卿总裁请出去。” “你……”卿可可气得浑身发抖,嘴里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脑海里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她,文亦琛是绝对能做出让保安把自己赶出去的事情的,为了避免太过失去颜面,她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转身快步离开了。 她刚离开没多久,文亦琛就接到了文老夫人的电话,约他下午在文家院子吃饭。 “还有其他的人吗?”文亦琛皱了皱眉问道,一般来说,文老夫人要见自己的话,会直接通知他回家,而不会拐着弯儿让他去吃饭,这种情况,必定是有外人在场。 “不用问那么多,你下午直接过来就是了。”文老夫人淡淡地说。 文亦琛不再说话了,挂了电话后,他走到落地窗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里有些猜到了晚上要见的人是谁了,不得不说,这个人的动作可真够快的。 晚上下班到了文家院子后,推开包厢的大门,果然就看见卿隆平夫妇坐在了那里,肖小晴正陪着笑脸和文老夫人说着话,卿隆平坐在一边,也微笑着不知和文书恒说着什么。 “亦琛来啦?快进来坐。”肖小晴看见了他,立刻站起来亲热地和他打着招呼。 文亦琛微微一笑,礼貌性地和场上的人一一打了招呼后,就坐在了圆桌的另一边,冷眼看着卿隆平夫妇的客套寒暄,等着他们今天的主题揭晓。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文老夫人就清了清嗓子,对文亦琛说:“亦琛,你卿叔叔今天来的意思,是希望文氏能够看在过去的情份上,伸手帮卿氏一把,让他们能度过这次的难关。” “哦?”文亦琛薄唇边带着一丝笑意,“卿叔叔是希望我们怎么帮呢?” 卿隆平沉吟了一下,放下筷子,“这次西恩的事情是可可太大意了,花了那么多的钱买了一个空壳子,卿氏大部分的流动资金都已经耗在这次收购上……” “您是希望借钱吗?”文亦琛淡淡地开口,“我想就算出了这次西恩的事情,凭着卿氏这块招牌,银行肯定还是愿意给您提供贷款的吧?这应该用不着我们帮忙吧?” 卿隆平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没有实际可靠的项目,银行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我是希望文氏能和我们一起合作开发几个项目,或是让我们参与其中的几个比较大的项目,这样,卿氏才能顺利度过这次难关,亦琛,你看……” 文亦琛眉梢轻轻一挑,看了一眼文老夫人,却只见她毫无反应地坐在那里,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于是他又轻轻一笑:“卿叔叔,您这样的要求,还不怎么好办啊,我得和董事会商议一下。” “当然,我们不会这样毫无理由地就让你们帮我们,非洲矿产基地那边的股份,卿氏愿意全部出让出来。”卿隆平看出了他的犹豫,又添了一把柴说道。 这时,文老夫人的眼里突然就闪过一道精光,她立即笑呵呵地说道:“哪里能让你们这么做,基地那边,你们的花费的心思不比我们文氏少。” 卿隆平听了就知道自己挠对痒处了,他呵呵一笑,“不会不会,有时为了大局着想,放弃一小部分的利益也是必须的。” 看着他们谈笑间就差不多将这件事情决定下来,文亦琛没有说话了,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面上仍旧带着得体的微笑,可是眼神深处,却是冷的。 “亦琛啊,可可她还小,不怎么懂事。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你们的婚约.....”肖小晴有些讨好地笑着对文亦琛开口。 “卿太太,有时太过贪心也不是一件好事,反而会弄巧成拙哦。”文亦琛短促的笑了一声,丝毫没有要给肖小晴留面子的意思,“卿小姐她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饭局上顿时安静了下来,肖小晴的脸突然青一阵红一阵,过了好一会儿,卿隆平才咳嗽了一声,淡淡开口打破了这样的僵局,“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你跟着操什么心......” 然后大家又将话题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应付完这场饭局后,看着文老夫人的车渐渐淡出自己的视线,文亦琛心里却涌起一股深深的倦怠,外面的世界早就已经变的天翻地覆,而他们,却坚持着固步自封,还活在自己以为的世界中,这样的自以为是,想起文老夫人还在幻想着将文亦可和肖志平凑成一对的举动,他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寒风凛冽地吹着,天空中又有点点雪花飘落下来,这个冬天,似乎要比往年更冷。 润生站在二楼房间门口,托着下巴盯着墙壁,正认真地思索着要不要将这面墙粉刷成淡粉色,这样看起来会更衬自己购买的儿童家具一些。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卿可可打来的。现在心情还不错,她就顺手接起了电话。 “欧阳润生,我想和你见一面。” “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你是想让我直接到你家里?还是你的公司?” 卿可可在电话那头的语气不是很好,想来这次受的刺激不小,之前伪善的面具已经维持不下去了。 润生眼里的寒意一闪而过,她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淡淡开口:“时间地点我待会儿发给你。” 第二天将所有事情都忙完后,来到那家咖啡厅时,还是迟到了近半个小时。 又因为是下雨天,浑身湿漉漉的,一进暖气很足的屋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泛着潮湿的霉味,润生看见座位上卿可可指尖夹着一支烟,另一只手在桌上轻敲,想来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 她咳嗽一声,卿可可并没有立刻抬起头,慢悠悠地掐了烟,才望向她:“你是故意迟到的吧,架子还挺大。”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润生寒暄了一声,脸上却是毫不在意的表情。 “西恩的事情,是你做的吧?”卿可可看着她,眼里透露着恨意。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关我什么事情?”润生端起热热的咖啡喝了一口,用有些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她,“反而是你,自己悄悄地跑去以高价收购了西恩的股份,简直把我们瞒的天衣无缝。” “欧阳润生,卿家倒了,你也得不得什么好处,别忘了,现在你每年还拿着卿氏的分红。”卿可可冷冷地开口。 润生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所以啊,我没有理由陷害你,不是吗?” 见她死不承认,卿可可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我真是后悔,当初就该让你彻底翻不了身。” “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随便找个人骂骂出气的?”润生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会不会找错出气筒了?你觉得我会这样任由你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第七十七章 “你还真是会做戏啊,”卿可可显然被她激怒了,拍了下桌子站起来,“怎么?敢做不敢承认吗?” 润生懒得和她说,拿了包就打算走,却听到她追着说了句:“欧阳润生,卿家这一关要是过不去,你也别想好过。” “我倒要看看,我怎么会不好过了。”润生站在门口,有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波澜不惊,“你现在该操心的,是怎么收拾目前的这个烂摊子,而不是这么有闲心地跑来和我吵架。”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的。”卿可可的声音听起来尖锐刺耳,“我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你的。” 润生回过头,讥讽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里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了,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卿氏总裁的位置吧。” 说完她就留下气急败坏的卿可可一个人在那里,自己推门离开了。 刚从咖啡厅里出来,就接到了肖志平的电话,说晚上需要见一面,然后不由分说地给她发了一个地址,挂了电话后,润生叹了口气,这个人还真是极度自我啊,也不问问自己晚上是不是有时间,还好苏静她们的航班要凌晨才到a市,还给她留有时间去接她们。 下了班,她就赶到了他发给的地址所在。 那条路又远又偏,润生不由开得连连抱怨,最后终于找到一座其貌不扬的两层小楼。大门紧闭,对了好几遍地址,确定没错。正要上前敲门,忽然看见那条空空荡荡的路上一辆车正慢慢开来。 车子她认识,是肖志平的。 车子在她身边停下来,车窗落下来,肖志平只穿着一件衬衣,看上去心情不错:“这么早就到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润生下车也有一段时间了,已经冻得微微都发抖,咬着牙说:“还好。” 他抿唇笑了笑,推开车门下来,身后紧跟着又下来一个人,润生定睛一看,是一个长得颇为清纯的女人,眉目间依稀有点眼熟,却也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了。 肖志平走到那栋小楼面前,敲了敲门,门倒是很快开了,一个穿着全套西服的侍应生很快把门打开了,看见是他后,立即十分恭敬地开口:“肖先生,请跟我来。” 进去后润生才发现这是一家十分复古的私人会所,格调颇高的样子,应该是只有会员才能入内,每位来的会员都会配一个侍应生,随时等待着客人的吩咐。 “红星已经搞定了?”肖志平入座后,一边翻着菜单,一边开口问。 “对,下周我们就可以直接入驻,召开新的董事会了。”润生点点头。 “这次红星的事情矛头对准一些,不要又便宜了文亦琛了,西恩科技本来是针对他的,结果被卿可可坏了事,这个女人还真是的,专门对准枪口来撞,是有多想不开。”肖志平点了单后,有些遗憾的说。 “无所谓了,本来西恩的事情就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我也没指望凭着这件事就能扳倒文氏,把卿可可绕进去也一样,他们必定会去找文氏求救,这样,后续的事情才好展开。” 肖志平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倒是差点忘了,除了文氏外,你也巴不得卿氏早点垮,这次的计划,无论哪一方上钩了,对你来说,应该都差不多吧?” 润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应该很清楚,我的目标是文家,不是卿家,如果你因为个人的恩怨,搅乱了原本的计划,我,可是会很不高兴的。”肖志平语气渐渐转为严厉:“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出现第二次了。” 这时,侍应生端上来一盏南瓜燕窝盅,润生轻轻用勺子搅拌着,“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肖志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最好是这样。” 等菜上齐时,话题就转到了红星后续事情的安排上,等所有的事情都向这位肖公子汇报完毕后,饭也进行到了尾声,润生看了看时间,发现离苏静飞机落地的时间也不早了,就起身准备去个洗手间后离开这里,推开洗手间的大门时,看见今天肖志平带来的女友正在镜子前补妆,发现她进来后,还朝她善意地微微笑了一下。 润生也朝她礼貌地笑了笑,走进隔间的时候,脑袋里突然灵光一现,她就觉得今天肖志平的女友眼熟嘛,现在才想起来,是因为这个女孩眉目间有点像文亦可嘛,而且两人穿衣打扮的风格也挺接近的。 肖志平这是准备找个替身? 她站在镜子面前洗手,有些匪夷所思地想着,然后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现在这种幼稚的行为,以及将来,他又会不会因为今天所做的一切后悔呢? 这些事本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却不知为何,她脑海总是会闪现过文亦可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肖志平时,流露出的那种无法掩饰的爱慕之情。 微微叹了口气,从洗手间走出来,远远就看见他和这个小女友坐在那里谈笑风生,氛围十分不错的样子,她也没有再继续多想了,走过去和他们打了招呼后,就匆匆离开了,朝机场直奔而去。 可能是迫切想见到女儿的缘故,一路上车速不知不觉比平时快了一些,到了机场的时候,离苏静他们出来还有一段时间,润生就走进机场一家咖啡店,准备在那里等着。 这时已经很晚了,咖啡店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角落的卡座里,几对情侣正在低声呢喃。暖橘色的灯光下,由于忙碌了一天而显得有些浮躁的心情就此尘埃落定,她端着一杯咖啡,一口口的,无比认真的喝里边香甜的液体,一股暖流顿时从胃里扩善开来,整个人也突然觉得暖烘烘的。 手表的指针在一点一滴走着,润生埋着头,趁着还有时间,用手机打开邮件,一封封地认真回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眼角余光扫到一片黑色的衣角,再然后抬头,看见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男人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站定未动看着她。 润生突然就生出一种哔了狗的感觉来,这两天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的,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他呢?她不动声色地看了自己腕表一眼,离苏静他们出来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必须尽快打发文亦琛离开,不能让他看见乐乐。 虽然就算是看见了乐乐,他也不一定能知道些什么,但是她却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乐乐,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于是她犹自镇定地转开了目光,继续低头盯着手机,丝毫没有要和他打招呼的意思。 文亦琛却径直在她对座坐下来,薄唇勾出一道弧度,“这么巧?来机场接人?” “和你无关吧?文先生。”润生没有抬头,淡淡地开口。 说完她就站起来,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准备离开。 文亦琛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伸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昨天卿隆平来找我了,准备用基地的股份来置换国内几个项目。” 润生的脚步立即就顿住了,她偏过头,狐疑地看着他,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他这句话的用意。 “需不需要我告诉你他们对哪几个项目有兴趣?”文亦琛的眼睛好看地眯起来,轻声开口,“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话,找个时间我们可以聊一下。” “你觉得经过了这么多事,我还会信你吗?”润生冷冷地看着他说。 文亦琛目光慢慢移到她的脸上,嘴角露出一抹凉薄的笑容,“大家都是商人,在商言商,只要价码合适,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谈的呢?这和信任,也无关,对吧?” 润生看着他,突然莫名地有些心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是苏静地号码,急忙走出了咖啡店,接起了电话,“喂,你们到啦?在哪个出口?” 走到扶梯的时候,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仍然坐在咖啡店里,并没有跟着自己出来,想来也是接人吧?只是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居然劳烦文氏董事长亲自来接,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她就急冲冲地朝苏静告诉自己的出口方向奔去。 还没跑到出口,就看见苏静抱着孩子,身边还跟着两个保姆,一人牵了一个小男孩,正站在那里东张西望着,旁边的行李车上,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场面颇有些壮观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润生小跑了过去,气喘吁吁地说着,然后走上前,用力地拥抱着苏静。又看了看她怀中的小女孩,眼眶突然就一热。 “没事儿,我们也刚出来没多久,走吧,先出去。”苏静回抱了她一下,明白她肯定十分想念女儿了,就将乐乐递到了她的怀中。 小女孩穿着粉色小小的羽绒服,整个人被包裹得圆滚滚的,仰着头,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落在洁白的小脸上,她盯着润生,声音软软糯糯的,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自己才懂的语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又黑又亮,仿佛能滴下水来。润生轻轻吻着她的小手,还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那种能让人的心瞬间软化的奶香味。 一瞬间,心就柔软得不像话了。 一行人出了机场,将行李全部放上车,然后才缓缓离开,开到出口的时候,润生不经意转头朝左前方看了一眼,却突然又看见了文亦琛,他的车十分的显眼,所以很容易被发现,他正在离自己不远的一个停车位,旁边跟着一个人,却不像是他的助理,正往车里坐进去。 她的不自觉看了看后视镜,苏静正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女儿,刚刚的那一幕,应该没有被他看见吧? 第七十八章 回到家里将孩子们都安顿下来后,润生和苏静一起在客厅里终于松了口气,她倒了一杯红酒递给苏静,顺便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苏静听得直摇头,“你竟然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对他?这种男人,换了我,怎么也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润生说:“没必要逞一时之快,后面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怎么也要让他试试那种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感觉。” 苏静提起来就气愤:“这种男人,小肚鸡肠,当初用那么卑劣的手段报复你,不就是当初你先提出和他分手吗?至于这样耿耿于怀吗?” 润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其实想想,我觉得我也有些自作自受,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时候,总是有些不敢相信,他可以对我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苏静直翻白眼,“欧阳润生,你真是够了,要我说啊,你就是色迷心窍了,高中的时候你就对他没有抵抗力,哪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要栽他手里呢?” 润生白了她一眼,“有些人当年还不是跃跃欲试的,只是被我先下了手,不得已放弃了而已。” 苏静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我可和你不一样,只是欣赏那副皮相而已,哪像你,傻乎乎地付出那么多。” 润生没有说话了,只是笑了笑,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那瓶红酒上,想起他今天在咖啡店里说的话,眸色变幻了许久,终于心里还是做出了决定。 到了和文亦琛约好的那天,她直接开车去了文氏集团,来到那幢熟悉的高楼下,想起之前来这里找他谈公事的时候,润生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搭电梯上去,前台确认了预约,于是打电话通知:“吴助理,欧阳小姐已经到了。” 对方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前台这才放下电话告诉她,“欧阳小姐,您可以上楼去了。” 到了顶层,一路向文亦琛办公室走去,之前她最喜欢他的办公室这一层,幻想着自己以后也要弄一个这样的办公环境,过道的落地窗都对着江滩,观景视线一览无余。从这么高俯瞰,江水变成细细的白练,江边那一湾百年奢华的建筑也遥远绰约得如同微缩盆景。阳光清澈,整个城市似金粉世界,洋溢着俗世巅峰的繁华。 现在的她,却一点也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思,直接来到了他办公室门口。 他的助理看见她后,站了起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显得很客气:“欧阳小姐请稍微坐一会儿,我去通知文先生您到了。” 没有过多久,助理走了出来,朝她点点头,“欧阳小姐,请进。” 进去后,沉重的橡木门在身后阖上,文亦琛站了起来,走向办公室的橱柜那一边,很随意地问:“咖啡还是茶?” 润生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开口:“不用了,谢谢。” 文亦琛笑了笑,还是拿了一瓶苏打水递给她,“我本来想约你在外面谈话,但考虑到这里会更私密安全,我想你也不愿意被人知道我们的见面。” 说着他就走到沙发区,然后朝对面伸了伸手,示意她坐下。 她深深吸了口气,等他坐了下来,才十分谨慎地在沙发上坐下。 相对于她的谨慎,文亦琛就显得放松多了,他温和地着看她,目光却像海一样,让人有一种无可遁形的波澜莫测,“我们都知道这次西恩的事情是你的手笔,你可以不承认,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卿氏这次充当了马前卒,伤的元气也不小,可是润生,就如我所说的,这样的程度,就连卿氏也不是承受不了,更何况文氏,就算今天是我上了这个钩,其实最后也无伤大雅不是吗?” 润生微微笑着看他,“看来文先生挺有信心的。” “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却也不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重点,今天要和你讨论的是,既然卿氏已经成这样了,我也不介意和你一起推它一把,怎么样,有了我的协助,相信你会省力很多吧?” “条件是什么?” “我要你手上剩余的西恩科技的股份。” 她微微抬起了下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我没听错吧?文先生打算这么便宜我?现在人人都知道西恩不过是一个空壳子而已。” 文亦琛双手十指交叉,显得有点漫不经心,“所以它应该值不到先前估值的价格了,我要的,是现在它的实际价格,你可以考虑看看,是我提供给你的机会重要,还是你手上剩余的那些不值钱的股份重要。” 她眯起眼睛来,似乎在打量他,最后,才缓缓地说:“就像你说的,西恩的股份早已经不值钱了,你喜欢的话,拿去好了,我也希望,你能尽快兑现你的承诺。” 他靠在沙发上,似乎十分放松地笑起来,伸出了手:“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了。” 润生却像是没有看见他的动作一样,站了起来,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其实我有点想知道,当初你和卿可可联合起来算计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在这间,私密又安全的办公室?” 说完她就“嗤”的笑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文亦琛有片刻的怔然,英俊的脸上真正的面无表情,隔了许久,他才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到胃里,今天难得有太阳,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刚好落在他的侧脸上,却映得他的神情竟有几分捉摸不清的阴郁落寞。 润生把文亦琛提出的事情告诉肖志平时,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不是摆明了让他们捡了一个便宜吗?准确的来说,是让她捡了一个便宜,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和润生一起合谋的事情。 “既然对我们没有什么坏处,那就答应他呗。”肖志平慢条斯理地说着,从球童手中接过球杆,一边试了试击球的姿势,一边说,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轻笑着开口:“他肯定还不清楚红星的事情吧?以为你是准备用韦恩资本的名义动手?” 近午的阳光已经颇有几分刺眼,润生在太阳镜后眯起眼睛:“你觉得如果他知道了,还会这样来和我谈交易吗?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都不会影响到我们最后的计划,让卿家早点出局,也未尝不可,免得他们在中间一直碍手碍脚。” “文亦琛一定会后悔当初惹到了你。”肖志平微笑着说。 润生不予置否,只一杆击出,小白球远远飞出去,最后却不偏不倚落到了沙坑里,她怔了怔,转身将球杆递给球童,淡淡开口:“我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肖志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摊了摊手,表示同意,然后两人就乘车离开了球场。 回到家时,却见小姨已经在里面了,抱着乐乐爱不释手的样子,正和苏静在那里聊天,看见她回来后,就嗔怪地开口:“你也是,怎么周末还要加班啊,乐乐回来了,你这个当妈的也没说多在家陪陪她。” 润生脱下大衣,坐到了她的旁边去,挽着她的手撒娇道:“小姨,你心里就只有乐乐……” 欧阳倩白了她一眼,好气又好笑地开口:“这孩子,还和自己女儿吃上醋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乐乐看见屋子里的人都在笑,不由也裂开嘴跟着笑了,露出两颗白白的小米牙,可爱的让欧阳倩抱在怀里就怎么也不肯撒手了。 晚上的时候欧阳倩亲自下厨,煮了一大桌子苏静和润生爱吃的菜,苏静高兴地直抱着欧阳倩亲了好几口,“爱死你了,小姨,我在美国天天吃西餐都要吃吐了,外面卖的中餐也不好吃,我不知道多想念你的手艺呢。” 欧阳倩笑着开口:“那就多吃一些,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小姨这两天都来给你们做饭。” 苏静听了又高兴地手舞足蹈的。 润生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状似无意地问:“小姨夫呢?这几天又不在a市啊?” 欧阳倩低着头笑了笑,“嗯,出差去了,他们最近忙得很。” “再忙也得顾顾家吧,上次回去的时候他也不在。”润生给欧阳倩夹了一个鸡腿,不由小声责怪道,“原来还和我保证说是能照顾好你呢,现在还不是成天都不落家,又怎么照顾你?” “他们这行是这样的,总不见得就不找老婆不成家了吧?”欧阳倩低头用筷子拨着米,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说。 润生抿着唇,抬头想说些什么,但是看见小姨有些落寞的神情,想说的话不由又咽了下去,最终也只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吃完饭后,润生有又坚持让欧阳倩留下来住几天,“你回去还不是一个人,还不如在这里住几天呢,再说我这几天工作也挺忙,乐乐还需要人照顾呢。” 欧阳倩本来是不想来住的,一切和卿家有关的东西她都比较排斥,所以润生这里她也没怎么来过,但是听见她提起乐乐,最终还是妥协了,决定在这里住几天。 第七十九章 离圣诞节没有几天了,整个a市自从前两天奇迹般地晴朗了两天后,紧随而来的,不是雨,就是雪,气温也下降了历史新低。 清晨时分下起了小雨,从窗子里看出去,远处新笋样的楼尖,近处相邻房子乳白的飘窗,都隔着一层淡淡的水汽,变得朦胧而迷离,整座城市被笼进淡灰色的雨雾里。 润生很早就醒了,从浴室出来,窗外的天色仍旧阴沉沉的,雨丝还细密绵绵地飘落着。 她换了套衣服,轻手轻脚走下楼,整个房子都处于十分安静的状态,连佣人都还没有起床准备早餐。润生拿起了车钥匙,直接走到车库开车出去。 还很早,虽然下雨,但交通很舒畅。车子引擎的声音低沉,轻灵地穿梭在车流中,但她没有任何愉悦的感觉。在高架桥上接到电话,蓝牙里传出秘书的声音:“总裁,您今天所有的行程都已经被取消,但肖公子那边之前有约过今天下午见面,您看……” 她连话都懒得说,就把电话切断,秘书很知趣地没有再打来。 路很远,位置十分幽僻,车只能停在山下。上山后要走很久很久,她也没有打伞,雨丝连绵如阵,濡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山路两侧都是树,风吹过的时候,落叶伴随着雨滴就这样砸在人的头上,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她在凉亭里站了一会儿,抽了一支烟。 自从生了乐乐后,她其实很少抽烟了,芬克斯也不要她抽,说是对身体恢复不好。不知道为什么,回了a市后,却又开始抽的比较频繁了,要是被芬克斯知道的话,大概又要埋怨自己了吧? 润生一边想着,一边吸了最后一口后,才把烟掐灭了,继续往山上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远远已经看到碑,是黑色大理石的。 雨下得小了些,细细密密,如牛毛一般,倒像是春天的雨,但吹在脸上,却冷得刺骨。山里十分安静,有一只小小的灰色麻雀,羽毛已经淋得半湿,一步一跳地从青石路面上走到了草丛里。 她来到自己母亲的墓前,轻轻地蹲了下来,“妈,我来看你了。” 从包里拿出纸巾,将墓前的落叶轻轻扫开,润生叹了口气,絮絮叨叨说着:“对不起,好久没来看你了,之前是觉得没脸来,明明说好了要替你找回应有的尊严,但是不仅没有做到,还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只好狼狈地跑了,不过你放心,我从来就没有忘却过他们带给我们的耻辱,从今天开始,他们欠我们的,就该还了......” 雨渐渐又下大了,满山都是风声雨声,而她仍旧一动不动地待在那里,山间被蒙蒙的水雾笼罩起来,地上腾起一层细白的水汽,不一会儿衣裳就湿了许多。 这样冷的天气,衣服湿了冻的人瑟瑟发抖,润生站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受不了,才喃喃开口:“妈,我过一段时间再来看你,希望那个时候,我能带着好消息过来,你在天上也保佑我,一切都能够顺利开展,让他们都得到应有的报应。” 下山回a市的路上,润生打开了车上的电台,调到新闻播报的频道,里面就已经传出了,韦恩资本以溢价百分之二十的价格,收购了红星科技百分之六十股份的消息。紧接着,又是卿氏财务危机,被曝出资不抵债的报道。 她一边听着,嘴角一边勾起一个弧度,资不抵债?当然了,卿氏收购西恩本来就花费了大量的流动资金,再加上后来要承接那些文氏给他们的项目,又投入了可观的资金,进行到一半时,却被查出卿氏并没有承接这些项目的资格,所有的项目都被喊停了,卿氏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资不抵债,那也是意料当中的事情了。 不知道卿可可和卿隆平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了,总之不会好过就是了,润生心里快意地想着。 回到a市后,刚刚赶上上班高峰期,她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红星科技楼下,而杨升他们早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了,润生走进大楼后,五人会合后,就直接朝电梯间走去。 前台看见他们后,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们,找谁?” “我们是韦恩资本的,这次过来接手红星科技。”杨升脚步没停,朝她善意地笑了笑。 前台愣了愣,然后又泄气地重新坐了下来,之前似乎就听说了这件事情,现在看来,红星是真的易主了,也不知道新来的这位老板是不是好伺候。 润生一行人直接上了楼,站在办公室工区,她定了定神,朝着工区的所有人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韦恩资本的创始合伙人欧阳润生,韦恩资本刚刚收购了红星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已经成为红星的最大股东,也就是说,我现在是你们的老板了。” 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不是说震惊于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而是谁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用这样一种高调的姿态,出现在此刻的红星科技。 另一个城市,文亦琛在觥筹交错中微微眯起眼睛,其实并未喝多少酒,他却觉得有些倦了,指尖揉了揉眉心,同桌相熟的客户便笑:“文董,还早呢,要不要再去哪里坐坐?” 他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只笑了笑:“房间就在楼上,还真的懒得再出去了。” 那人哈哈笑了笑,素来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亮:“现在好了,什么惊喜都有可以上门。” 文亦琛并不接话,只浅浅笑了笑的,等着散席。 套房就是在楼上,公关经理陪着他,见到他靠着扶手,微微阖着眼睛,忍不住开口:“文先生,其实你不必亲自过来的,之前大致都已经谈妥了……” 他“嗯”了一声,原本可以不回答的,却又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放心。”说完才一怔,这句话像是解释给下属听,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自从得知了红星科技的消息后,心里为什么会这样烦躁?径直便飞来这里,仿佛是不愿去面对什么。他伸手扯了扯领口,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一个未接来电。 这个电话他一直随身带着,却几乎从来不用,亦少有人找。文亦琛拨开电话簿,上边只孤零零一个号码,他唇角微微一勾,摁下通话。 这个电话知道的人只有她,当时两人在一起时,为了能及时接到对方的电话,他们都各自买了一个私人电话,文亦琛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只要两人没在一起时,她便喜欢给自己打电话,电话里其实并不会说什么重要的事,常常手机放在耳边,听着他的呼吸,她便慢慢睡过去了。他每次都拿这样傻的她毫无办法,偏偏她还理直气壮:“……这样我说不定能梦到你呢。” 只是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她还会给自己打这个电话。 熟悉的嘟嘟声,接通的时候,听到一声熟悉的“喂”,文亦琛便怔了怔,又或许喝了几杯酒,他连声音都异常低沉:“有什么事吗?” 润生冷冷笑了声,直接问:“文亦琛,你这边和我一起联合对付卿氏,他们出事后,又忙着给他们兜底,你累不累啊?想赢得美人心,直接娶她就是了,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弯?” 唇角的微笑渐渐抿成一道笔直的线,他终于恢复清明锐利的眼神,语气却依旧慵懒:“怎么?” “这么说,你默认了。”润生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无论如何,掩饰不了语气中那丝嘲讽。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文亦琛淡淡地开口。 “下午文氏那边亲自发布的消息,你还想否认吗?你们准备和卿氏一起联合完成手上那几个项目,”润生声音里终于多了丝凉意,“文亦琛,你觉得你们绑到了一起,我就拿你们没有办法了吗?” “你当然有办法了,你都能私下把收购红星的事情瞒的这样天衣无缝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到的?”文亦琛的瞳孔蓦然缩了缩,顿了顿:“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当初应该挺高兴我提出来和你合作的事情吧?正中你的下怀是不是?”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她嘲讽的说:“合作的事情你是提出来的,我没有逼你,也没有设计你,其实我早就该想到,你怎么会好心来和我合作呢?不过是想在背后再给我一刀罢了,但是,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我了,你给我来这一手,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不等他回话,那边的电话便搁断了,只剩下单调的忙音。 文亦琛一个人站在房间里,铁青着脸,连唇角都紧紧地抿着,仿佛下一刻就会暴怒。 这时恰好门铃响了,门一打开,却是一个极漂亮的年轻女孩,微微有些怯意和羞涩:“spa中心,有人给文先生预约了精油按摩。” 他看着这个女孩,脸色依然没有丝毫和缓,修长的身子靠着墙,轻声,却不容置喙的说:“不需要。” 女孩微微有些诧异,但是看他脸色十分不好,就识趣地离开了。 文亦琛静静站了一会儿,取了电话,给助理拨了一个过去,“今天文氏发布了什么?没有我的允许,为什么擅自对外发布和卿氏的消息?” 助理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是老夫人授意的,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下午有给您打过电话的,但是那时您在飞机上,电话打不通。” 文亦琛怔了怔,原来是这样,所以她才会给自己打那个私人电话,而在那个电话上看到她的未接的那一刹那,不可否认的,自己确实有些高兴的。 他默不作声地挂了电话,疲倦地躺在了沙发上,明明知道没有可能了,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第八十章 清晨醒来的时候,文亦琛并没有立即起床,独自在床上靠了一会儿,又漫不经心的看着电视上播报的早间新闻,这两天毫无新意的,仍然播报着文氏和卿氏一起合作的新闻,还有卿可可频繁进出文家的照片,媒体都纷纷猜测他们俩是不是又要复合了。 他披了睡袍起来,洗完澡,又用完早餐,助理的电话才打进来。交代完今天的行程之后,轻声开口:“老夫人问了几次了,想确定您回a市的时间。” 文亦琛低头喝着茶,“我还不确定,确定了再告诉你们。” 说完就径直切断了电话。 这一天行程忙碌,会议间歇,秘书看了看拿手支着下颌的文亦琛,走过去在他耳边说:“林杨到了。” 他笑着站起身来,似乎还喃喃说了句:“这小子,现在才来。” 林杨是风尘仆仆的赶来的,衣服未换。他的习惯素来如此,总要先将工作上的事务解决,才会松一口气。文亦琛见他眼下淡淡的青色,笑了笑说:“先去休息吧,待会儿还有个晚宴,我们一起去。” 夜色渐渐沉降下来,林杨的助理提醒他晚宴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却看见这个年轻人静静地站在窗前,一手插在口袋,一手还拿着手机,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文氏的管理层中,这个上司真的算得上极好相处。他简直难以想象假若文亦琛是自己的上司,他……有可能会和下属们一起出去吃涮锅唱ktv么? “林经理——”他又提醒了一次,“差不多了。” 林杨伸手将自己的领带扯下来,随手扔在沙发上,笑笑说:“帮我想个理由应付下文先生,我有事。” 半个小时之后,文亦琛在人群的簇拥中,听到秘书在自己耳边轻轻的说:“林经理身体不舒服,不过来了。” 他点了点头。 “还有……”秘书踌躇了片刻,这个空当,已经有人挤过来,满脸带笑的与文亦琛寒暄。她不得不等了一会儿,又压低了声音说,“卿小姐一个小时前下了飞机。她入住了您住的那间酒店,还有,我们的人似乎在酒店附近发现了狗仔的行踪。” 还真是不遗余力地想要和他扯上点关系啊! 修长的手指间还持着的长脚酒杯,他漫不经心的晃了晃,淡金色的液体一层层的洌滟开。只是他并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知道了。” 宴席结束之前,主人向他致意:“文先生,合作愉快。”他亦风度翩翩的举杯,杯中液体微微沾唇,便放了下来,拿过侍者手中的白色手绢拭了拭唇,便离开了。 汽车飞驰在这座陌生城市的大街上,文亦琛坐在后座,暗色几乎隐去了他所有的表情。绿灯转跳成红灯,车身微微一顿,他忽然开口,却报了另一家酒店的名字。 天上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蜿蜒出一道又一道的水痕。雨刷有一下没一下的刮过玻璃,前边车辆的尾灯迷离出一个又一个红黄相叠微带暖色的光晕。文亦琛吩咐司机将车停在酒店大堂附近。过了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年轻男人从大堂走了出来,然后上了辆出租车,随即离开了酒店。 那个男人,赫然是林杨无疑。 文亦琛静静地坐在车里想了一会儿,才淡淡吩咐司机离开。 “文先生,去哪里呢?”司机问道。 “去机场。”他靠在车椅后背,闭上眼睛淡淡吩咐道。 酒店房间里,卿可可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秘书:“你说他已经回去了?” 秘书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地开口:“他参加完宴会后,就直接去了机场,连东西都没有回来收拾。” “哗”地一声,卿可可恼怒地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他竟然会这样绝情地对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新闻炒作而已,制造两人似乎又在一起的新闻,以便于增加卿氏现在不管是对客户还是银行的可信度,可是就连只是这样,他都不愿意配合! 发完脾气后,她气喘吁吁地坐在酒店沙发上,闭上眼睛揉着眉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卿小姐,我们是回去,还是说在这里住一晚?”秘书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她。 “当然是回去了,不然在这里做什么?旅游啊?”卿可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站起来径直朝卧室走去拿自己的外套,准备立刻返回a市了。 下了飞机,司机早已经在出口等着了,文亦琛上车时,才惊讶地发现文老夫人也在,正坐在后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车子缓缓地启动,文老夫人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沉吟了一会才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 文亦琛将脸转向窗外,只是漠然笑了笑。 “红星被收购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它在前段时间背后做的那么多小动作,你知道了吗?”文老夫人的开场白依旧是强势而直接的,“唇亡齿寒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吗?” “所以您就不经过我的同意,直接发布了要协助卿氏承接那些项目的决定?” “亦琛,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自以为是的样子,原来你说只有朝科技方面发展,才会未来集团的正确走向,我也依你了,但是结果你看到了,卿氏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而现在红星和博胜已经不满足于它们在互联网上的利润了,正一步步都逼向我们传统行业,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再不联合互助,那么,下一个卿氏就会是我们。” “奶奶,那您又知不知道,红星和博胜背后是谁?为什么它们可以如此快地发展壮大到现在的地步,为什么卿氏能这么快曝出承接资格的问题,还有,您了解过卿氏要是无法承接这几个项目,最终项目会落到谁的手里吗?” 文老夫人一愣之后,终于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重重呼吸一口之后,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是肖家在背后搞的这些事情?”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肖志平,从他对亦可的态度已经表现出一切了,肖家对我们,早已经不是从前的态度了。” “那也只能说是他个人的行为,并不能完全代表肖家。”文老夫人想了一会儿,才有些自信满满地说,“我们和肖家之间的关系,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其他的人替代的。” 文亦琛转头看向窗外,不再与文老夫人争辩了,他心底微微地叹息了一声,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是可以永恒不变的呢?这么简单的道理,聪明如文老夫人,却会在此刻如此地坚信他们和肖家那早已经脆弱不堪的关系了,当真是,当局者迷吗? “文家那老太婆竟然手的那么长,还妄图染指我的婚事,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以为她还是舒家大小姐呢?”肖志平夹着一片烤肉,将它细细地裹了一层蘸酱,然后包着一片绿油油的生菜,往嘴里送去。 润生坐在他对面,有些无奈,他一时兴起,又把自己叫出来陪他吃饭。 本来以为他会带自己去市中心那些高级餐厅,谁知道他却带她跑到另一个区去,找着一间小小的馆子:“告诉你,本市最好吃的烤肉,就在这儿。” 没想到他这种公子哥还能找着这种吃饭的地方。地方狭小,桌子上还带着油腻,店里有着烟熏火燎的气息,服务员对他们爱理不理,可是烤肉好吃得不得了,他吃得满嘴油光,问她:“好吃吧?” 她却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开玩笑,这么吃一顿,自己回去得耗在跑步机上一个小时吧。 见她不怎么动筷子了,肖志平满嘴是肉,有些不满地开口:“你们女生就是这样,一遇见肉,就像是看见了砒霜似的。” 她喝了口果汁,懒懒开口:“我是来陪你吃东西,又不是我想吃。” 他也不勉强她,自己一边忙着烤肉,一边说:“其实文老太婆这样把她和卿氏绑在一起也挺好,这样正好一箭双雕,一起都解决了,省得我们后面麻烦。” “之前林杨有传来消息说,文亦琛好像秘密和一个人会了面,他曾经想去打探清楚,但是文亦琛的警惕性很高,最后他还是没有探出来什么消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我们后面的计划。” 肖志平沉吟了一下,“你让他继续打探,不过我觉得暂时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现在除非我爸亲自站出来,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润生挑眉看他。 “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我爸现在远在h市静心疗养,根本不会理这些事情,再说了,如果没有他的默许,我们的事情会进行的这样畅通无阻?”肖志平翻了一个白眼,十分自信地开口。 “我早就说过,不该相信文亦琛的,他怎么会这么好心来帮我们搞垮卿氏?”想起文亦琛之前的出尔反尔,润生就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倒觉得,他这回是被自作聪明的文老太婆摆了一道,可能整件事情中,看的最清楚的就是他了,他提出和我们一起把矛头对准卿氏,也许是想争取一点时间,好给文氏一个喘息的机会,谁知道,他那个奶奶却这样背着他来了一出,重新把文氏又放在了我们的枪口下。”肖志平抽出一张卫生纸,擦拭着自己油亮的嘴角,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说道。 润生怔了一下,重新扭头看向窗外,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第八十一章 回到家中的时候,就发现家里已经被苏静布置得十分有圣诞气息了,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颗真的圣诞树,摆在客厅窗户旁,然后挂上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和各种漂亮的装饰,引得三个小朋友总是伸长了脖子地往那个方向瞟去,个个都露出跃跃欲试的样子。 乐乐还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只得被欧阳倩抱在怀里,扭着胖乎乎的的小身子,用手指着树上的彩灯,一个劲咿呀呀地叫着,要人把她抱过去玩。 欧阳倩把她抱了过去,抬着她的小手,十分有耐心地给她讲着手指所指的物品名称,乐乐也颇有其事地嗯嗯回复着,就像是能听懂的样子,可爱的模样逗得欧阳倩心都快化了。 润生靠在墙壁边缘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无比的满足。 苏静从楼上下来,正好就看见她立在墙边,就瞥了她一眼,“润生,来书房和我一起包一下圣诞礼物好不好,我一个人都快忙死了。” 润生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有坚持,不由微微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讲,但是又不好当着小姨的面,所以特地找了一个借口,于是就轻轻点了点头,“好啊。” 来到二楼书房时,她就看见书桌上已经整齐地码好了一摞礼物盒子,便无奈地转过身,“你不是已经包好了吗?干嘛又说要我来帮忙。” “废话,当然是有事要私下问你。”苏静白了她一眼,反手将书房的门关好,“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什么情况,这几天新闻里说的卿氏,文氏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怎么会和我有关系?”润生无辜地摊摊手,“我现在专心做我的人工智能,哪有什么闲心去找文氏和卿氏的麻烦,再说了,以他们的实力,能是我说撼动,就能撼动的吗?”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苏静叹了口气,“就因为他们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怕你是不是又在与虎谋皮了,搅合进什么复杂的局面当中去,到时候想脱身都不容易。” 润生愣了愣,苏静的这一番话如此的耳熟,仿佛在哪里听过,是了,那天送凌墨去机场的时候,他似乎也对自己说过差不多的话。 当时她开着车,凌墨坐在副驾,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机场高速,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车厢里一片静谧,和窗外光华流逝的夜景相映成趣。直到出了收费站,远远可以看见机场上方a市两个大大的标志时,他才突然打破了沉寂。 “润生,我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做到哪一步了,但是很明白你想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再多想想我和你说过的话,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值得,你现在有幸福的家庭,乖巧的女儿,难道还要为了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平白浪费这么多本来可以幸福下去的机会吗?一个卿氏已经不好办了,更何况再加一个文氏?你确定为此所付出的代价真的值得?” 她将车缓缓地停靠在出境入口处的路边,转头朝他微微一笑,“凌墨,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也明白你说的这些道理,可是,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没有办法去当它没有发生过,伤口在那里,有时不经意间想起仍然会疼得钻心,这些事,这些人就像是一根刺,永远扎在没有愈合的伤口上,如果不拔掉它,我想,自己是无法真正平静下来的。” 凌墨盯着她看了良久,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声叹息,他下车取了行李后,就头也不回地朝机场走去,夕阳将他的背影长长地拉在地上,看上去竟有些落寞的味道。 “苏苏,”她叹了口气,将思绪拉回,轻轻地开口:“有些事是我必须去做的,不然的话,我可能这辈子也过不了自己这关。” 苏静震惊地看着她,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臂,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是润生坚定地回握着她的手,缓缓地开口:“我必须拔掉自己肉中的这根刺,不然永远也无法痊愈,你明白吗?” 是的,这两年来,她努力地让自己从伤痛中走出来,努力地让身边的人都以为她已经没事了,可以放心她一个人回a市了,但是只有她心里明白,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忘得掉,又怎么可能这样算了,她必须让他们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与虎谋皮算得了什么,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 在卿氏和文氏宣布一起承接那几个项目后,所有人都本来以为一切的问题就可以这样解决了,但是没过两天,却又传出了令人吃惊的消息。 国内知名网站上突然曝出了文氏私下和当权的人交易,以此获得项目的黑料,文章用词犀利,还配有一些照片来佐证,文章发出后,就引起了网民们很大的愤慨,纷纷在文章下吐槽不已,并四处转载这篇文章,短短几天的时间,更是有人组织起来,跑到文氏门口去表达不满,让他们还a市经济一个公平的竞争市场。文氏一时间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文氏大楼里,文亦琛的助理对安保部的同事说话的语气很强硬,还带着几分紧张:“文先生已经下来了,我希望五分钟之内,你们把场面处理好。” 走到门口排除一些意外情况的时候,他还有些心神不安地看了看门外,还好,那些过来拉横幅的人都没有在了,大概是被保安暂时请开了,他松了一口气,电话通知上面:“这里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了,请文先生下来吧。” 文亦琛刚刚下楼,准备上车时,就被不知道哪里涌出来的记者迅速包围了,闪光灯亮成一片。纷纷请他发表对这次网上曝出的事情的看法,以及文氏是不是有什么要给大众一个交代的。 文亦琛眯了眯眼睛,微微让视线适应了这样的亮度,然后环视了一圈,面无表情地开口:“这件事情我无可奉告,之后自有公关部经理给大家一个说法。” 说完他就准备上车,但是无奈记者们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都挤成一团,却丝毫没有要让开一条路的打算,公关部经理接到消息后,急急忙忙地赶下楼,准备将这群记者的注意力吸引开。 这时,公关经理觉得身后似乎有些骚动,或许是有摄影师在为了抢位置而起争执吧?她皱了皱眉,又回头看了一眼。挤在当中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穿得有些窘迫寒酸,并不像是来出席这个场合的。 闪光灯又是一亮,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看到那个女人手里似乎拿着一个瓶子。 不远的地方起了些动静,有人隐隐约约在喊:“拉住她!” 她觉得不对,脚步便停了下来。 那个女人冲出了人群,拼命向文亦琛跑过来,一边拔开了瓶塞,瓶子里的液体在晃动中泛着毫无质感的透明色泽。 文亦琛和助理还没有察觉到这瞬间发生了什么,脚步依然从容地朝汽车停靠的方向走过去。 公关经理尖叫了一声,可似乎来不及了。她下意识地跨上一步,但是动作却还是晚了一步。 文亦琛听到身后的惊呼声,条件反射地回头。却见一个陌生的女人手里握着一瓶液体,不偏不倚地泼在了他的脊背上! 他的大脑突然短暂性地空白了几秒,然后无意识地用手在后背摸了一把,冰凉濡湿的一片,润滑黏腻,却没什么异样。 身旁闪光灯连绵成一片,咔嚓声不绝。 女人被保安拉开了,手里的打火机啪地摔落,身体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在拼命挣扎。而周围一片闪烁的灯光和嘈杂的低语,仿佛是一圈薄薄的塑料膜,窸窸窣窣地在发出声响。 她无法挣开保安的控制,只得怨毒地看着文亦琛,尖声道:“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才会害得我儿子破产自杀,你们这群败类,去死吧!” 数秒之后,助理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文亦琛身上,低声道:“文先生,先离开这里吧。” 越来越多的工作人员聚在一起,隔开了记者和摄影师,阻止他们继续拍照。 文亦琛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只努力朝轿车方向挤过去。保安们这时也全部到位了,都拉起了手,努力阻止仍然不断靠近过来的记者,渐渐地,到轿车停靠的地方,空落落地疏散出一条小径。他在混乱中终于坐进了车里,立刻吩咐司机离开。 车刚刚行驶上马路,手机就一直在震动,他似平并不愿意接起来,隔了许久,终于还是接了起来,即使接了起来,他也只是在听,即便要说话,也十分简短,毫不掩饰此刻的焦躁。车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他索性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了后座上。 大约十几分钟后,车在他公寓门口停下,文亦琛下车径直走了进去。 洗完澡出来,发现沙发上的手机已经有了十几个未接电话,他面无表情地一一删除,只回复了助理的电话。 “那东西已经査过了,就是一瓶柴油。”电话很快被接通,“那个女人神经有些问题,已经被送走了。” “查清楚她的身份了吗?”他立在客厅落地窗边,淡淡地问。 “查清楚了,她是五年前一个建筑公司老板的母亲,那个建筑公司资质不够,在投标时被刷了下去,后面又因为经营不善,无法承担公司债务,就跳楼自杀了,那个疯子大概是看见了这两天的报道,以为是我们害她儿子没有中标的,就把帐算到了文氏身上。” 他一边听着,一边转过身,朝厨房走过去。 “还有……下午到场的媒体也有些棘手。”助理慢慢地说,“并不都是我们平时交好的,有几家甚至是新冒出来的,今天发生的事,想要控制……恐怕还是有些问题。” 文亦琛揉了揉眉心,低声说:“结论呢?” “这次明显是有人在设计陷害我们,我建议立刻组织公关部展开应急机制。” “今晚让他们加班,挨家联系媒体报社,明天应该会有一篇借此攻击文氏的文章,我不希望明早起来,又是关于文氏的头条。”他站在厨房门口,紧抿着唇,吩咐道。 第八十二章 但是第二天早上起床后,铺天盖地而来的,仍然是文氏董事长昨日被泼油的文章,虽然主流媒体并没有刊登这则消息,但是微信朋友圈,微博,论坛上全都是文氏怎样欺凌弱小,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的标题,舆论一边倒地倾向于那个五十多岁的女人。 而她的精神不正常,反而成为了她更近一步博取公众同情的武器。 文氏,也成为了大家口诛笔伐的靶子。 文亦琛一早到了公司,刚进办公室,就接到了文老夫人的电话。 她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昨天的事情你们没有做危急公关处理吗?为什么今天还会这样的消息传出来?”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回答:“昨晚就吩咐公关部处理了,但是没想到还是传了出来,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网络平台太多,想要彻底封杀一条消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那你就任由这件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你知不知道这对文氏的不良影响有多大?” “奶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尽量安排一些人在这些公众平台上发出一些不同的声音,来挽回文氏的面子,其它的,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文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结语:“那么,我希望你能处理好。” 文亦琛一言不发,然后就摁上挂机键。助理送进来的文件被归置得整整齐齐,就在手边,可他没有翻开,目光却落在电脑屏幕边的一盆仙人球上,花盆是褐色的塑料材质,仙人球已经两个拳头的大小了,十分不起眼。 那是两年前润生送到他办公室的,美其名为他的吸收一部分电脑的辐射,保护他的生命安全。 微怔的时候助理又拨电话进来:“文先生,欧阳小姐的电话,接进来吗?” 他顿了两秒,才淡淡开口:“接进来吧?” 话筒里熟悉的声音,带着微讽的凉意,不轻不重地传来:“昨天下午的事我听说了,没事吧?” 文亦琛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没事,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唉,你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呢?我一看到新闻,就连忙来关心你的安危了,毕竟,我们还算是同学一场嘛,不是吗?” 润生的声音里掺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又轻轻咳了一声。 “这件事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你真的要这样继续装下去吗?”文亦琛皱了皱眉,漠然地说。 “哎呀呀,我还打算给你送一个头条消息,来帮你渡过这一劫呢,你这样的态度还真让人寒心。”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 “你是不是准备雇人在网上洗白文氏?你说我会不会早就料到了这一步,已经帮你把人雇好了呢?”润生在电话那头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文章都写好了,就等着发了,但是过两天就会不会就曝出是你们雇好的人来发布的呢?你说,到时你们还翻得了身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啊,送你一个头条,来转移大家的视线,主流媒体你的关系不是很到位吗?你让他们一发,保准没人再来关心你们是不是昧着良心赚钱的企业了。” “什么头条?” “我发到你邮箱了,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润生刚挂了电话,电脑屏幕上就弹出一个新邮件的提示,他点开邮件,里面全是照片,大概有十张左右,照片上的女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卿可可又是谁呢? 原本在办公室伏案工作的助理又被电话声打断,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是今天他接到的第三十个电话了吧? “喂,你好,”他没看来电显示,一只手敲打着键盘,“文先生还没通知我……” “是我。”文亦琛的声音,“麻烦进来一下。” “哦,好的。马上。”助理一怔之后,很快地接话。 他一跨进办公室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年轻的上司,而是桌上那份被推开的文件。页边微卷,说明文先生已经看过了;斜斜地挂在桌脚边,似平……说明他并没有当回事。 “文先生。”他小心地招呼一声。 文亦琛嗯了一声,将手上一叠才打印好的照片递给了他。 助理接过照片一看,一向稳重自若的脸上不由也裂开了几条惊讶的裂缝,“这……” 文亦琛沉默了一会儿,揉了揉眉心中间的地方,沉静地抬头看她一眼,“联系几家媒体,将这些照片全部发出去。” 助理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文亦琛重新低下头:“我要明天的头条全部变成这则消息。” “好的,我明白了。”助理微微回神,这时才抓住了他的思路。 “去吧,尽快安排。” 助理看着照片上卿可可和那个当红小鲜肉在酒店房间门口热吻的画面,站在原地没动,有些踌躇地看着文亦琛,良久才说:“您……确定要这么做?” 文亦琛抬眼看看他,神情淡然:“怎么了?” 助理的表情依然很严肃:“我是说……卿小姐毕竟曾经是您未婚妻,而且前段时间媒体还在报道你们复合的消息,这样做真的不会对您有影响吗?” “有什么影响能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吗?”他低头笑了笑问。 “好,我马上去办。”助理觑了觑他的脸色,转身出门。 欧阳倩做得一手好菜,润生自从去了美国后,几平忘了家常菜的味道了。红烧的菜式和微甜的口味,她就着菜,吃了两碗饭,才有些满足地站起来,帮着小姨收拾碗筷。 欧阳倩连声说不用,带着塑胶手套,湿漉漉地指着客厅的电脑说:“我一个人就行了,你去做事吧。” 润生明白她的脾气,也不和她争了,洗了手,就朝客厅走去,这两天忙着整合红星,事情确实很多,刚坐到沙发上拿起电脑,就听见门口有动静,抬眼看去,是苏静带着阿姨和孩子们去商场血拼回来了。 欧阳倩匆匆跑出来看了一眼,有些惊讶:“苏苏,你们不是在外面吃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苏静笑了笑:“今天是平安夜,人太多了,我们一看要排队吃上饭起码得两个小时了,所以吓得赶紧回来了,小姨,还有吃的吗?” “有的有的。”小姨连忙进厨房去收拾了。 苏静看了润生一眼,然后走到沙发旁边坐下,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这两天看见文氏的事情了,闹的沸沸扬扬的,文亦琛这回麻烦大了吧?” 润生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就直接问是不是我做的嘛,绕这么大弯子干嘛?” 苏静转头看了一眼厨房,见小姨仍然在厨房里忙着给她们弄吃的,才转过头说:“我就觉得应该是你做的,但是这样真的好吗?文亦琛又不傻,他不会报复你?而且这种程度也动不了他们吧?” 自从上次润生告诉了苏静自己真实的想法后,她就随时都在为润生担心,生怕两年前的事情又重新上演,润生最后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况且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舆论的力量要比我们想像的要大的多。”润生眯了眯了眼,然后又转移了话题,“好了,明天圣诞节了,我们出去度假吧,正好我有两天假期,等回来后,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苏静瞅瞅她,说不清心底是不是有些不相信。 客厅的灯光不算明亮,仿佛一匹绢缎盖住了耀眼的日光,柔和似水;空气里弥散的是白米饭糯糯香香的味道;而厨房里偶尔传出小姨清洗的声音,叮咚作响。 仿佛一切都是风和日丽,且云淡风轻。 苏静叹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她肩膀,“没事儿,万一失败了也没关系,你身后还有我呢,大不了跟我去美国,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我养的起你和乐乐。” 欧阳倩从厨房出来,恰好看到这样的场景,听到苏静最后半句话,脚步便一顿,诧异地问:“什么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润生你不是在a市工作了吗?还要回美国吗?” 润生无奈地笑了笑,手指按在眉心的地方,轻轻揉了揉:“小姨,苏苏给我开玩笑呢,她说我工作太辛苦了,还不如和她回美国,她养我和乐乐。” 欧阳倩听了才拍拍胸口放心下来:“我就说嘛,你们要都去了美国,那我不是见不到乐乐了。” “小姨,你有了乐乐都不把我放心上了。”润生故意嘟着嘴,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结果欧阳倩只是白了她一眼,又转身进厨房了。逗得苏静在一边哈哈大笑。 对于普通的平民大众来说,这一周,注定是缤纷绚烂,且目不暇接的。文亦琛被某女人泼不明液体,这件事基本上是没有疑问的,现场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双眼睛,况且还有记者们的照片为证。这件事大家还没热闹完,第二天就有卿氏总裁和某当红明星酒店私会的照片泄露出来了。 大家都目瞪口呆且莫名兴奋,那个谁谁谁平时不是最爱惜羽毛的吗?一贯以青春干净的形象出现在大屏幕上,结果还深夜和人跑去酒店;还有卿可可,平日里不是总是圣母模样,一贯在公开场合表现自己如何关爱社会,胸怀天下,心系民生的吗?原来她关怀的不是社会,而是小鲜肉啊?之前还一副和文亦琛情深似海的模样,他们俩的爱情故事两年前可是众所周知的。 第八十三章 圣诞节最终润生和苏静商议了一下,准备去暖和一点的海边城市,于是一家子在第二天就浩浩荡荡出发了。 润生坐在vip休息室,透过落地玻璃和婆娑的植物绿影,能看到窗户外来来往往的人影,苏静的两个儿子嘻嘻哈哈在休息室里跑来跑去,保姆跟在身后轻生劝诫着,欧阳倩则抱着乐乐在一旁坐着,乐乐正含糊不清地和她比划着什么,一派和乐融融的画面即视感。 她刚刚从包里拿出ipad,页面还停留在连枷wifi设置上,服务员已经十分细心地走过来:“欧阳小姐,这边的密码是……” 她话未说完,润生已经回过神。 处于安全与谨慎考虑,她从来不会使用公共无线网络,毕竟电脑里的信息太过机密,稍微泄露出一点,或许前功尽弃了。 她微微笑了笑:“不用,能不能麻烦你替我拿几本杂志?”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很快选了几本杂志放在他的右手边,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润生随手拿起一本杂志,就看见了卿可可的照片为封面的头条新闻,她讥讽地咧嘴笑了笑,看来文亦琛还是做出了看似最理智的决定啊…… 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润生冷笑了一声,摸出手机,飞快地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出去,然后就听见广播她们登机的消息了。 顺着通道走到商务舱,又帮着苏静安排好小孩子后,润生才长吁了一口气,选了靠窗座位坐下,盖上毯子后就睡得不省人事。 到达s市时已经是深夜了,刚出舱门就感到一股温暖而潮湿的海风,出了机场口早已经有司机在外等候,坐上车驶离机场后,润生才渐渐清醒过来,看着窗外外面成排的椰树,以及远处深蓝色的海飘来的浪潮声音,她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已经在度假的事实,不由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开了大约四十分钟,开到s市一个海岛的另一边,和之前酒店林立、灯火辉耀的场景不同,这半边的岛屿倏然间沉静下来,一大片沙滩上方是狰狞的山石,而山石中央则是一块平地,车子就在平地上的独幢别墅前停了下来。 门口早有阿姨在等候着,等车停稳后,便帮着司机将众人的行李全部搬进去。 苏静抬头看了眼别墅,很快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这栋别墅?以前没听你提过呢?” “两年前托人买下的,连带着门口那一片私人海滩。”润生和她并着肩走上台阶“不过买了后一直没机会来,所有事宜都交给专门的管理公司。” 苏静打量了一圈,“你怎么会想起在这里买别墅?原来没听说过你喜欢海边啊。” “是文亦琛喜欢这种和暖的地方,所以当时遇见了就想买下来后给他个惊喜,只是没想到,”润生顿了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给了我一个惊喜了。” 室内是简约明快的北欧风格,看得出来设计师费了些心思,只不过看上去润生应该也是第一次来,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椰树林在微风中摇摆,潮湿的海风吹来,苏静也没有出声打扰她,悄悄转过身朝室内走去。 二楼的卧室有三间,每一间都直面大海,润生的行李放在床边,推开浴室的门,热水果然已经放好,连同洗手台上的一排精油,以及一个已经插好了吸管的椰子。 或许是因为坐了三个小时的飞机,劳顿至今,她觉得有些头疼,站在沐浴下简单冲了下,擦干就上床睡了。 她还记得当初看上这片私人海滩时的欢欣雀跃,一心想着打造一个属于她和文亦琛的梦想之家。 但是她还没来的及开口,文亦琛就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记迎头暴击,打得她措手不及,眼睛里金星四溅。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到这里来了,但是这次提起要到海边度假时,她却突然想起了这处产业。 润生深吸了一口气,忍住那股莫名快要窒息的感觉,强迫自己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远处的海天相接处是淡淡的金色,或许在某一秒,太阳就会跃出海平面。 窗外的露台上放着椅子,遮阳伞还未打开,方便主人随时去那里坐一坐。 润生看见前边的海滩某一处已经挤满了人,那些游客订了很早的闹钟,摸黑走上半个岛,只是为了看一眼此刻的日出。可她占据着这样好的位置,却连推开门走上露台的兴趣都没有,只是回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走去楼下的厨房。 阿姨正在做早饭,看见她时就问她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润生却只要了一杯咖啡,一边喝着一边朝阳台走去。随手打开手机的新闻客户端,然后满意地看见她想要的文章已然出现在上面,已经吸引了一部分网友的注意力了。 这时电话适时地响了起来,她瞟了一眼,懒懒地接了起来。 “我看到了,你这次做的不错,我们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肖志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红星的整合怎么样了?接下来需要接盘那么多项目,中间可不能出岔子。” “正在进行中,过完节回去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挂了电话转过身,发现阿姨手脚麻利,起居室的餐桌上已经布置好了。?餐布中央是细颈玻璃瓶,插着新鲜的百合,苏静和小姨坐在一侧正在喝咖啡,烤好的面包和黄油放在小竹篮里,香肠和煎蛋一人一份。 她拿着电话走过去,带着笑意问:“怎么样,想好没有,这两天怎么过?” 苏静想了想:“你想干什么,我们可以陪你。” 事实证明,想要在海岛度假的话,日子可以过得很滋润,睡到自然醒,然后就是游泳,散步和吃海鲜。短短两天的时间,润生就发现自己似乎胖了一点了,临走的时候,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 回到a市后,迎接她们的就是寒风泠冽了,还没来得及回家放行李,润生就被一个电话叫了回去工作。红星的整合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现在几乎离不了她了。 文亦琛两夜没睡,好不容易在傍晚时打了一个盹,刚醒来时就接到文老夫人的电话。她低低喘着气,似乎被什么气到了,径直说:“文亦琛,你给我回家!现在!” 他多少猜到了是为什么事,疲倦地闭上眼睛,敲了敲驾驶座椅背,“去老宅那里。”??刚到家门口,就见阿姨正在收拾满地的玻璃残渣,看上去是老夫人摔了杯子。文亦琛脚步不停,跨过碎片,直接上楼。 “文亦琛,你是怎么办事的,就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吗?”见他进来,文老夫人气得重重地用拐杖跺着地板说道。 “奶奶,我已经尽力了”他揉着眉心,有些疲倦地说,“肖志平已经对我们没有耐心了,这次,不达到他的目的他是不会罢休的。” “怎么可能?肖家的人不会允许他这么肆意妄为。”文老夫人平时一头花白的头发都梳的整整齐齐,今天却有几丝狼狈地掉落了下来,脑门的青筋也显露了出来。 “奶奶,没有肖家人的默许,他不会这么大动作的。”文亦琛淡淡地开口提醒着文老夫人,希望她能早点认清现实。 文老夫人怔在原地半晌,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面容显得苍老而疲惫,她闭了闭眼:“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去j市一趟。” 文亦琛沉默了一会儿,明白她仍然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只得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出文家老宅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开始下雪了,雪花簌簌地飘落下来,静悄悄地落在衣服上,不一会儿,衣服就开始有些潮湿了,刚坐进车,手机就响了起来。 “文先生,红星最新消息是和我们撞车的研发已经完成,下一季新品就上市……”那边的声音轻而急,显然是小心翼翼,“我们……我们不可能抢在他们前边了。” 这显然是堵死了文氏最后一条后路。 文亦琛心情一沉,“林杨呢?” “林经理的电话打不通。他……半个小时前接到通知的时候,说了句’知道了’,就没下落了。” 看来是被的别的研发团队抢了先,一时间无法接受,只能逃避。文亦琛早就预料到了一旦失败,林杨的反应会是如此,倒不意外。 “董事会中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了,现在电话都转到了我这里。剩下的,明天只怕也都知道了。文先生,你是不是先召开个紧急会议,先安抚各位?” “不用了,接下来他们还要接受更大的打击,我无法一一安抚。”文亦琛却比助手想象得要平静。 挂了电话,手机界面跳出一封邮件提醒。 林杨的辞职信,信中说明了,以文氏研发团队的进度,若要真的达到红星公布的进度,只怕还要半年时间。并坦承此次研发失利,自己应该负全责。 第八十四章 文亦琛淡淡地看着林杨的这封邮件,心里大概有些明白了这次为什么红星的新品发布会会领先文氏那么长时间了,他心底不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就是你全部的计划了吗?润生。 第二天,助手就和他确认了排得极满的行程,文老夫人专门打了招呼,文氏有个大股东,他必须要约见。今日商务午餐的对象——李云龙,出了名的低调隐形,极少参与董事会管理,不介入内部事务,只取红利。 门口进来的老人精神矍铄,极为健朗,一见面就招呼说:“亦琛,久等了。” 文亦琛站起来同他握手:“我也是刚到。” 李云龙仔细查看了文亦琛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并未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找到一丝焦虑,这让他爽朗的笑了起来:“年轻人,行事从容,气度好。” 文亦琛倒自嘲的笑了笑:“您见笑了。” 李云龙倒不避讳文氏的危机,只说:“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次生意破产,老婆差点跟人跑了。那时眼睛都急红了,恨不得到处找人拼命。哪有你这样的沉稳?” 文亦琛早就将西服脱了,只穿一件白色衬衣,袖扣卷起至肘间,起身替李云龙添了茶,淡淡的说:“过誉了。” 老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光是昨天晚上,我就接了十几个电话,全是要求将你换下来的,全部股东都不满意你不听劝告,坚持要开发人工智能,结果现在弄的文氏陷入这样的危机里。” 文亦琛把玩着手中的瓷杯,包厢的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处打下了一片浅浅的暗影,良久,才开口说:“那您的意思呢?” 李云龙只笑了笑,并不回答。 “我也不在您面前绕弯子了,肖家如今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他们不希望文氏在a市一家独大了,所以,我们必须要想办法自救,也许只有文家和李家联合在一起,才能让肖志平有所忌惮了。” “亦琛,我们李家一直不怎么参与这些生意上的事情,只管年底分红就是了,就算文氏倒了或换人当董事长了,我敢说我的红利不会有任何的变化,你要我和你一起联合对抗肖志平,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毕竟他的身份在那里,和他作对没什么必要。”李云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眯眯地说着。 文亦琛愣了愣,他本来以为今天这场午餐是文老夫人已经提前达成共识了的,自己只需要来走个过场而已,但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来问他这样的问题。 这时服务员推开门,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爷爷,路上堵车,我迟到了。”她穿着珍珠色及膝套裙,笑语盈盈,一双美目流转,淡淡萦绕在文亦琛身上。 “我来介绍,李悦然,我孙女。”李云龙宠爱的拉过孙女的手,“就这么个孙女,之前一直在玩,没怎么管她。现在年纪不小了,让她学着打理生意,以后亦琛你也多帮衬她些。” 文亦琛顿时了然,他嘴角噙了一丝笑意,自下往上的角度看,五官堪称完美,“你好,李小姐。” 吃完饭后刚将李悦然送回家,电话就响了起来,文老夫人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亦琛,怎么样,已经和李小姐吃完饭了吗?” “奶奶,以后这种事情,你能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吗?”文亦琛有点不耐烦地开口。 “我们现在需要李家的支持,不出意外的话,你将会和这位李小姐订婚。”文老夫人仍旧是云淡风轻地语气说着。 “两年前是卿可可,现在是李悦然,你把我当作什么了?”他有些忍无可忍地低吼道。 “两年前我可以让你仍气吞声地和卿可可订婚,现在依然有办法让你听话,只要你还喜欢欧阳润生,那么你就只能按照我说的来做。” 文亦琛垂下了眼,径直挂断了电话。 润生看到新闻客户端那张照片时,还是吃了一惊,那是文亦琛送某神秘女子回家的照片,因是远焦拍的,里边的俩人脸部轮廓并不如何清晰,男人回身揽着女人的腰,侧脸微微俯下去,形状亲昵。一旁停着的轿车车牌被遮去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辆车。 跟着肖志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不能让他们联姻成功。” “哦?”润生饶有兴趣地开口,“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沉不住气的。” “李云龙和我祖父的交情不一般,要是他发话了,我不得不给他点面子的。”肖志平有些头疼地说。 “一段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的关系,要怎么阻止?”润生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除非你愿意牺牲自我,娶了这李家大小姐,他们的目的就无法达成了。” “shirt”肖志平仿佛被气的不轻,骂了一句脏话,匆忙就挂了电话了。 晚上的时候,文亦琛去接李悦然一起去试车,在路上的时候,她一边看着他,一边忍不住回想起这几日,和文亦琛相处的情景。 这是个让她觉得捉摸不透的男入。尽管第一眼是被他的外貌吸引,可渐渐的熟捻,她倒觉得他的外貌,远没有其内在,叫她觉得沉迷。 李悦然并不是娇滴滴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她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帮着爷爷打理生意,所以在社交上手段也算万千,却始终觉得猜不准文亦琛的心思。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浅浅笑着,极有绅士礼仪,无论她说什么,总是不会拒绝的。或许是瞧在李家的份上,又或许是对于自己送上门的女人,他找不到理由拒绝,可她能感受到那份疏理,虽然淡,却消弹不去。 “我怎么役收到试驾邀请函?”李悦然极力找着话题来聊,“前一阵我堂叔还在那里订了两辆车呢。” 文亦琛忍不住笑了笑:“或许你堂叔收到了。” “他就是收到了,别人也不会等到这么晚。”李悦然看他一眼,饶有兴趣,“是不是只有你才能这样?” 他却避重就轻,微微扬了眉梢说:“也不一定。” 坐进新车前,文亦琛便将外套扔在一边,领带松松扯下来,示意李悦然坐在旁边。 一旁的工作人员还在耐心而详细的讲解着,文亦琛却皱了皱眉,沉声说:“可以了。” 油门踩下,车身便如箭般穿梭出去,李悦然的身子紧紧贴在车的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忍不住埋怨他:“慢一些。” 他低低笑了声,放缓了速度,侧身看她一眼:“没事吧?” 她却不可思议的看着那扇缓缓拉开的大门:“你…要出场地?” “车子不去外边,怎么试?”他抿唇笑了笑,车外错落的灯光落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将他的表情掩起来,更衬得那份语气淡然从容,“李小姐选当季新衣的时候,不是在家中看着目录慢慢划勾的?” 非但划勾,连同一款的不同号码、颜色都要买来,才能做到不撞衫,李悦然忍不住微微一笑,说:“你慢慢试。” 尚未上牌的新车驶在a市的街道上穿梭,灯光弥漫出阵阵暖意,涂抹着亚光色珍珠红的纤细十指轻柔的抚上了文亦琛握着方向盘的手背,她低低的叫他的名字:“文亦琛。” 声音微哑,却又妩媚入骨,他便停了车,侧身望向她。 车身空问颇为狭窄,她几乎是半跪在椅上,将整个身子都攀附过去。双手勾在他的脖颈上,微微仰起头,去触他薄削的双唇。 怀抱中的女人身体柔软,那个吻亦是香甜,文亦琛的却依旧清凉,一手扶着她的腰,却不着痕迹的推开她,温柔的说:“悦然,你想明天就曝出我们车震的新闻吗?你祖父看见了可会不高兴。” 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是不甘心,在他唇上轻轻触了下,才乖乖的在车子上坐好:“我饿了。” “想去哪里吃饭?”他重新踩下油门,一边问她。 “我想去你家,我做给你吃罢。” 文亦琛转了方向,淡淡的说:“这个时间,去哪里找食材?” 车子路过某间大厦,李悦然微笑:“那不是文氏的么?这个时间超市还在盘点吧,你是老板,去抢也没关系吧?” 文亦琛只笑了笑,却并不接话,径直将车子驶去了文家院子,慢慢的说:“尝尝我们自己厨师的手艺。” 吃完已是深夜,新车已经被车行的人取回去,文亦琛便让司机送李悦然回去。她站在车边,还有些迟疑,而他却轻扬眉梢:“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她乖乖钻进车里,半开了车窗,露出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那我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文亦琛望着车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内,眼眸中忽然露出嘲讽的神色,拿出一张纸用力擦了擦嘴上的唇蜜,他便缓缓地朝着文家院子里走去。 卿家别墅里 卿可可白着一张脸,低着头站在卿隆平书桌前,咬着唇说:“对不起,爸爸,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两年的时间,”卿隆平冷冷地看着她,“卿氏交到你手里才两年的时间,居然就落到了这样的地步,和文家订婚后,我原以为你可以为家族带来更近一步的荣耀,但是却没想到你连一个男人都搞不定。” “要不是欧阳润生她从中作梗,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卿可可有些不服气地争辩道。 “你还有脸说,”卿隆平瞟了她一眼,“自己没本事怪得了谁?这几天你就不要去公司了,等着董事会的处理结果吧。” 卿可可心里一凉,明白自己这是又被变相放逐了,她虽然不甘心,但是也明白此时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得微微点点头,离开了书房。 出来后她就给自己的外祖父发了一个消息。 过了一会儿手机就收到了回信:来日方长。 第八十五章 肖小晴在看到卿可可手机上的短信后,终于松了口气,之前的忐忑因为父亲的这句话散去了不少,唇角的笑也渐渐的聚拢起来……不错,来日方长。 卿可可则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妈,你和外公怎么都这么沉的住气?还来日方长,刚刚爸爸把我叫去训了一顿,看样子也不打算让我继续待在总裁的位置上了。” 肖小晴冷笑了一声,“你爸爸永远都是利字当头的人,谁能带给他利益,他就支持谁,我敢说,他现在已经在琢磨着要怎么重新拉拢欧阳润生那个私生女了。” “那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卿可可一时间心乱如麻,时间于她,已经极为紧迫。后天就是董事会了,父亲一定会宣布罢免她的职位的消息。 “慌什么?”肖小晴白了她一眼,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摇晃着玻璃杯里橙黄的液体,“欧阳润生以为自己这次胜券在握了,可是她却不知道,我们手里的底牌,远比她想的要大的多,还妄想和我争?就像她当初那个短命的妈一样,不自量力。” 卿可可看着自己母亲镇定自若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来,不错,从小到大,就没有自己母亲办不到的事情,当初她都那样被赶出家门了,母亲还不是照样将自己接回来了,还顺利坐上了卿氏总裁的位置,所以这一次,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润生在快下班时接到的卿隆平的电话,让她回家一趟。 “我最近很忙,可能没什么时间过来,您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约在外面谈。”她对着电梯门光亮的镜面,上面映出了一张姣好的面容,明眸皓齿,春风得意。 卿隆平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竟然也好脾气地说了句“好。” 挂上电话后,润生微微勾起了嘴唇,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现实,两年前觉得她没有任何一点利用价值的时候,卿隆平永远是那种高高在上的目光看她,仿佛她是这尘世中再卑微不过的一粒尘埃,他抬抬手指,指隙间露一点施舍给她,她就必须感激涕淋地跪地接手,今天她手上掌握了决定卿氏未来的砝码,他也只得低下自己那个高贵的头颅了。 约的地方就是一间普通的茶室,润生到的时候,卿隆平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她走到他的对面坐下,客气而疏离地开口:“您想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卿隆平倒是十分从容地给她倒了一杯茶,直截了当地开口:“我想让你回来做卿氏的总裁。” “我哪里敢当,”她面色诧异地说:“要论能力和资格来说,谁也不会比可可更适合当卿氏的总裁啊,这可是您当初亲口说的。” “只要你能把卿氏从这次和文氏中浑水中捞出来,那么以后卿氏就是你的了。”卿隆平听出她口中的讽刺之意,也丝毫不恼怒,平静地开出了自己条件。 “让我考虑考虑吧。”润生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才慢慢的说。 从茶室走出来,润生坐在车里,眼带讥讽地看着卿隆平的车缓缓驶离停车场,他还当自己是当年什么也不懂的白痴吗?用这样的条件就想打动自己,让她去收拾好卿氏的残局,等一切结束后,他好在幕后操纵董事会,再重新把自己踢出局? 只有傻瓜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她握着方向盘,嘴角是残酷的笑意,卿氏这样的烂摊子她才不想要,她想要的,是卿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卿隆平高高在上太久了,该尝尝跌落凡尘的滋味了。 李悦然精心装扮好后,就高高兴兴地拿着包准备出门,走到客厅的时候,被正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李云龙叫住了。 “怎么样,这段时间和文家那个小子玩的还开心吧?”李云龙笑眯眯地问。 李悦然笑了笑,走到沙发边上,有些撒娇的拖长了语气:“爷爷……” 李云龙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爷爷本来是不想搅进文家这趟浑水里的,谁知道你这个傻孩子却偏偏看上了他,只要是你喜欢的,爷爷想尽办法也会满足你,可是文亦琛看上去可不是一个简单角色,我担心你降不住他啊。” “好了,爷爷,我有分寸的。”李悦然收敛起了唇角的笑意,“他想要我们李家支持他挽回文氏现在的颓势,不拿出点诚意怎么成。” 李云龙叹息了一声,又叮嘱了几句,才放李悦然出去。 到门口时,文亦琛黑色的宾利已经停在了那里,她上车后他就吩咐司机离开李家,李悦然看着他英挺完美的侧颜,心跳便砰然失律。不由回忆起一个月前: 那天她搭最早的一班机去j市,却没想到在机舱内会碰见文亦琛,文家是有自己的私人飞机的,但是那一天却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乘坐文家自己的飞机。 她看着自己座位上那件风衣,很温柔地开口:“请问这件衣服是你的吗?” 文亦琛抬头看了她一眼,顺手拿了起来,说了一句:“抱歉。” “你是文亦琛先生吗?”她又接着问。 他礼貌的笑笑:“是。” “我们在上次a市的慈善晚宴上见过,李悦然。”她伸出手,笑得异常柔媚,“文先生不记得了吧?” 他愣了愣,只说了句幸会,便径自低头看文件,看样子是真的不记得了。 李悦然表情有些僵硬,又很快神色自如。她没有再寻找话题,偶尔眼角看到他英俊的侧脸,总是忍不住想起八卦小报上的那些标题,总是说起他重新拾起“钻石王老五”的称号。 这……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呢,尤其微微蹙起眉,专注地工作的时候。心底痒痒的,似乎有蚂蚁爬过,李悦然在飞机降落后,看着他离去,忍不住将自己的助手叫到了身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但是再次见面的时候,他仍然礼貌地叫自己李小姐,似乎还是不记得两人之间有见过面,这让李悦然有些挫败,但是没有妨碍到她对他浓厚的兴趣,而且机会来的比预料之中的快,文老夫人来电话的时候,她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爷爷自己的想法。 车子渐渐驶出市区,却并没有上高速,而是绕到一大片草坪前边停下。李悦然回过神来,跟着他下了车,今天他穿了一件藏青色大衣,显得十分得卓尔不群。 “这是什么地方?”她喃喃的问。 眼前黛青色的山峦委婉轻描,似是有情人的眉梢。小小的教堂安静的伫立此处,碧草如茵。 “有很多朋友介绍,说这里是举行婚礼的好地方。”文亦琛轻笑着说。 他居然找到这样低调的地方,偏偏美得奢华,足以衬托出一场精心的婚礼。李悦然忍不住勾起唇角,一言不发地等待。 然而他却什么都没说,只目光掠向远处的草坪,轻声说:“这里的确风景很好。” 她一愕,但是女性的自尊却不容许她自刻说出太过露骨的话来,便只得敷衍地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是挺不错的。” 文亦琛却笑了笑,转了话题说,“车子喜欢么?” 她轻轻笑了声:“我不只想要一辆车。” 文亦琛转身,掩了笑意,慢慢地说:“悦然,只有输不起的人,才会受到威胁,被人制肘。” 李悦然微扬了眉梢:“哦?” 他便不再重提:“回去吧。” 她站在未动,不自觉地咬了唇看着他,还是有期待在清澈的眸色中起起伏伏。 文亦琛笑了笑,薄削的唇抿得如刀片般锋锐,又似无情,只平淡的说:“悦然,我不会和你结婚的。” 李悦然的脸颊先是泛起一阵潮红,随即颜色便枯萎下去,直至惨败,她定定的看着他,不由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我有了更重要的事和人了。”文亦琛看着远处的山峦起伏,脸上的表情似乎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远比文氏更重要得多。” 然后就转身径直离开了。 路边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两辆车了,文亦琛坐了自己的车离开,显然剩下的那辆是留给自己的,李悦然坐进车后,仍然感觉到气得浑身发抖,这简直是侮辱,将她带入了一个美好的幻境中,却又毫不留情地打破这个幻境。 “爷爷,立即撤出对文家的支持,他们欺人太甚了。”她拨通了自己爷爷的电话后,几乎是哭着开口的。 第二日淅淅沥沥的下起冬雨来,这个城市在一片绵绵的湿冷之中浸润着。 润生正在埋首工作,就接到肖志平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欢欣鼓舞,“润生,你是用什么办法拆散李家和文家的这场联姻的?李家正式宣布退出文氏集团。” “什么?”润生听得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那就奇怪了,文亦琛是发什么疯了,居然会拒绝这样一个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 润生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情,挂了电话了,她也发了一会儿愣,随即就摇摇头,不再去想,反正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下班回家后,苏静却告诉了她一个极坏的消息。 第八十六章 “前两天我在商场咖啡厅的时候碰到文亦琛了。”苏静一边将乐乐递给她,一边对她说,“他当时看到乐乐,就问了我一句,是谁的孩子?” 润生心里一紧,抬头看着她说:“那你怎么说的?” 苏静得意洋洋,“我当然告诉他这是我的孩子啦,免得他怀疑什么。” 润生的心猛得一沉,直觉告诉自己有些地方不对,她心不在焉地坐在沙发上抱着乐乐,文亦琛虽然知道她已经结婚生孩子了,但是并没有见过乐乐,如果苏静直接告诉他那是自己的孩子,也许他还不会怀疑什么,可是苏静却偏偏告诉他那是她的孩子,他会不会反而起什么疑心? 不会的不会的,当初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怀孕了,也许他根本就不会往那方面去想呢?可能就是自己想多了,当时他一直有做安全措施,是自己从非洲回来后,心血来潮想给他个惊喜,就在上面做了些手脚,所以,他根本不会往那方面去想的,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想,心里就越是不安,乐乐不安分地在怀里拱来拱去,似乎是不乐意母亲不陪自己玩耍,伸长了手要一旁的保姆抱自己去玩。 润生心里有事,也无心陪伴女儿,就将乐乐递给保姆,她站了起来,不安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把苏静倒是搞得一脸莫名其妙,“润生,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润生想了想,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苏静。 苏静却不是很在意地挥了挥手,“是你想太多了啦,他又不知道我到底又几个孩子,而且他也从来没见过乐乐,怎么会觉得我是在骗他,反而怀疑起什么呢?当时看他样子,也没有觉得他有多想什么啊。” “你是不了解他,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是绝对不会让你看出来的,不然的话,当初我能被他骗的那么辛苦吗?”润生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说着。然后走到窗台边,强迫着自己去回想所有的细节,不想错过什么遗漏的,自己没有考虑到的地方。 苏静看她站在窗户边就那样发起呆来,不由无奈地摇摇头,觉得她有些草木皆兵了,文亦琛哪里就有那么妖魔化了,看来真的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谁知道没有过多久,润生却突然苍白着脸回过头来,“苏苏,糟糕了,他一定是知道了。” 苏静一愣,“怎么可能啊。” 润生转过身,咬着唇说:“上次去机场接你们的时候我忘记告诉你了,当时我在机场也碰见文亦琛了,不过后来我甩开了他,可是出停车场的时候,我又看见他在他的车旁了,所以当时不确定他是不是看见了我和你了。”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苏静怔怔地开口。 “你觉得,当时他如果看见了我抱乐乐,和你们一起出来,是不是会认为乐乐就是我的孩子?然后现在你却告诉他乐乐是你的孩子,以他的性格来讲,他是一定会怀疑什么的,一旦他心里有怀疑,就必然会去查清楚的。”润生越想心里就越绝望,说完就连忙跑上楼去,给自己当时生乐乐的医院的医生发邮件,询问最近几天有没有人来查询过当时乐乐的具体记录。 傍晚,文亦琛走出机场的时候,一阵新鲜而冷冽的风就夹杂而来,坐进早就等在一边的车里后,他淡淡的吩咐司机:“回老宅。” 文亦琛头靠在车椅后背,闭着眼睛养神。天空仍然是阴沉沉的,车窗外树木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叫人怀疑是不是新一轮的大范围降温天气又开始了。可是车子的暖气融融地喷在耳侧,很舒服。 回到老宅后,却意外地在客厅里发现文书恒的身影,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后,文书恒站了起来,十分客气地开口:“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两句。” 文亦琛顿住了脚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和他一起走到院子里去了。 没过多久,文亦琛就从院子里走进来,然后径直上了楼,往文老夫人的书房走去,文书恒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眸里是错综复杂的神色。 走廊上也灯火通明,地毯软绵厚实,文亦琛大步走过去,也悄然无声。 书房的门半掩着,他进去的时候,只看到文老夫人的侧影,靠在软椅上,手里拿着电话,正在通话。 从她的脸色可以看出,对方应该并没有给她她想要的结果,文亦琛站在书房中央,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只是平常一进来就会微皱起的眉头,今天竟然已经舒展开来。 挂了电话,文老夫人转头深深看他一眼:“如你所愿了?”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可思议,文亦琛这才注意到她左手上还插着吊针,上边的药水还剩了一大半,眼睛下边是深深的黑晕,和平日精神的样子迥异。 他静静的看着她:“一切都结束了,您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了,该来的,始终要来的。” “文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文老夫人不顾自己正在吊针,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吼道,“只要我还在世一天,你就别想如愿。” 文亦琛笑了笑,也不和她争执,只是轻声开口:“我已经和肖志平达成了共识,他收了李家还有文氏其它一部分股东的股份,然后派人入主文氏,我这个董事长的位置会让出来,交由他的人来当,相信过不了多久,文氏也就名存实亡了......” “你敢!”文老夫人厉声喝了一声,抓起桌上的一个装饰品就朝他头上扔过去,“除非我死,否则的话,文氏一天也不可能落入其他人的手里。” 她这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也一直是靠着自己才扛过来的,渐渐让文氏走到今天的地位,怎么能让一个私生子就这样毁掉她大半生的心血? 文老夫人全身的血一瞬间全部涌向心脏,她捂着胸口咬着牙看着文亦琛,“你不怕你这样做,我把欧阳润生她小姨和她妈的事情全部公之于众吗?到时候,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部都会被毁掉!” 文亦琛淡淡地看着她,重重地抿了抿唇,这个不经意的动作似乎是在克制怒意,目光却冷冷掠过她,怒极反笑:“是么?你觉得到了今天,我还会怕你的这些威胁吗?” 文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得意地笑了笑,“想诈我?如果你已经不在意她了,怎么会同意和李悦然去相亲?” “那是因为我太讨厌被人摆布的滋味了,”文亦琛半是悲悯,半是淡然地看着她,“事到如今,你以为还能随心所欲地摆布我?我早就知道李悦然喜欢我,她找人来查我时就被我知道了,答应你不过是想借机激怒李家,让他们彻底脱出文氏,这样,我才好和肖志平谈判啊。” 看着文老夫人惊愕地表情,他满意地笑了笑,“况且,无论我是不是还喜欢欧阳润生,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将那个消息散布出去?” “你想干什么?”文老夫人听后就有些警觉地后退了两步。 文亦琛站在原地,神色淡淡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这时他身后的门被打开了,文书恒和一个年轻的护士站在门口没有动。 “奶奶,您年纪大了,不适合在操心这些事情了,以后您的生活起居就由父亲和这位护士来打理吧,没有他们的同意,您就不要离开文家半步了。”他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开口。 文老夫人见了这一幕,直气得浑身发抖,她喘着气,高高举起自己的手杖,想朝面前这张可恶的脸砸下去,但是谁知手刚抬起来,心脏的位置就一阵剧痛,伴随着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四十分钟前 文亦琛站在院子里,看着鱼塘里五颜六色的鱼游来游去,等着文书恒向自己开口。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他缓缓转过身,“关于你奶奶胁迫你的那件事情,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文亦琛有些诧异地挑眉,“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相信我,就算你把舒家和文家整个都陪葬进去,都无法改变她的心意。”文书恒笃定地开口,“唯一能让你不再受她挟制的办法,就是彻底让她失去人身自由。” 文亦琛没有说话,确实,当时肖志平给了他一个舒家的把柄,让他以此来作为交换,让文老夫人无法再威胁到他,文老夫人的娘家姓舒,舒家也是她一直以来背后的依仗和靠山。 “在她的心目中,什么都比不上父亲留下的东西重要,为了守住这份基业,她会不惜一切地逼你和李家来达成共识,让肖志平罢手。” 文亦琛拧着眉问:“你为什么这样肯定?” “你以为亦平那年的死是一场意外吗?”文书恒冷笑了一声反问道,然后又自己给出了答案,“那是她看亦平的身体太虚弱了,就算动了手术保住性命,也始终难以承担起文氏,而你不一样,在文氏没有根基,可以被她操纵,而且你还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所以她就在医院动了手脚,害的手术失败,亦平也因此丢了性命,那可是她的亲孙子啊,她都能下得了手,区区舒家,又算得了什么?” “有什么证据吗?”文亦琛心里震惊,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只皱着眉问。 “她又怎么会留下什么证据呢?”文书恒讽刺地笑了笑,“不过是这些年来,我根据自己查到的东西而推测出来的,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反而还对依云那样不假辞色,也不知道半夜醒来时,良心会不会不安?我说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吧,我是她的儿子,没有人比我更能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了。” 文亦琛沉默下来,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就抬头说:“好。” 离开文家时,他转身看着被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的老宅,似乎已经开始显露出了一丝破败的气息,不管文书恒是为了胡依云才那样做,还是文老夫人本来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他都已经无暇顾及了,因为他现在必须要守住这个秘密,而文书恒的办法,无疑是最好的。这样,才不会阻碍到他即将要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转身坐进车后就离开了。 第八十七章 千万不要被他查出什么来,乐乐只能是她一个人的......润生心里默念着,站在窗户边,眯起眼睛望向窗外,一辆黑色的跑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门口。 电话在下一秒响起来。 她不由惊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的却是肖志平的电话,接起来后,听见他轻松的声音:“我在你家门口,现在进来和你说点事。” 她边接边下楼走向了门口。 打开门后,就看见肖志平正从车上下来,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服,异常地一丝不苟。 “你就这样到我家来好吗?不怕被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润生迟疑地看着他问。 “放心吧,没什么问题,我刚从j市看了我爷爷回来,事情有些变化,必须要及时告诉你。”肖志平毫不在意地说着。 怪不得今天穿的这么的正式,原来是回去见他爷爷了。 进去后,润生给小姨和苏静介绍他是同事,有事来和自己商量,两人就走进了书房。 进书房后,肖志平就将文亦琛来找自己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是说,就这样放过文家了?”润生手里端着一杯热茶,看似漫不经心地抚着杯壁,并没有喝的欲望,似乎只是在汲取暖意,“不担心他有其他的想法?” 肖志平摊了摊手,“现在主动权在我的手里,我不担心他会和我绕圈子,上次网上的事情暴露出来后,我提出要撤回当初给文家的那么多便利,就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了,现在这些项目同样会落到红星手里,只是文氏不会破产,我会进一步掌控它,将它与红星整合起来,这样也是我父亲和爷爷默许了的,他们都不希望a市因此经济受到太大的波及,你要知道,文氏和卿氏同时倒下的话,会有多少人失业?” “那些失业的员工我们当然会妥善的安排的,不会让他们就这样失去收入来源的啊。”润生忍不住低声吼了出来,刚刚的随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润生,我知道你有多恨文家和卿家,但是你不能将对他们这些人的仇恨转移到了企业上,那些员工是无辜的,我们必须正视这一点。”肖志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 “肖公子,需要我提醒你吗?当初向我提出这些计划的人是你,你想搞垮文氏也不过是因为文老太太手伸的太长,野心太大,你看不过才准备出手的吧?那时你有顾忌过那么多无辜的员工吗?”润生冷笑着说,特意将无辜两个字咬的特别的重。 “欧阳润生,你太过了。”肖志平听了脸一沉,就站了起来,“你应该知道,哪些话你可以说,哪些话是永远也不要说出来的。” 润生脸也一黑,张了张嘴,反击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最终也还是隐忍地皱了皱眉,淡淡开口:“肖公子,我和你是合作关系,没道理你只顾自己的目的是否达成,而对合伙人的利益不管不顾吧?” 肖志平看着她半晌,忽然笑了笑,“润生,我不是那种不通人情的性格,你有你的仇恨,我有我的顾虑,文氏就不要再动它了,卿氏随便你怎么处置,这是我的底线了,你应该知道,触碰到我的底线,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这间书房。 肖志平离开后,润生有些无力地靠在书柜旁边,为什么就差这临门最后一脚了,却偏偏又出了这样的变故?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文亦琛会放弃文氏,选择全身而退,这并不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不过,她也应该提前有所察觉才是,这次针对文氏的所有动作都进行的十分的顺利,像是有人故意放水似的,说不定,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这样决定了。 自己还是太过大意了,被他逃过这劫,润生有些不甘地想着,双手也不自觉握紧成拳。 突然电脑上收到新邮件的滴滴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急忙跑过去弯腰查看,点开邮件浏览完内容后,润生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尽,她直起身子,就朝楼下跑去。 “苏苏,你必须尽快带着乐乐回美国去。”润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对苏静说。 “为什么?”苏静惊诧莫名地站起来,一旁的欧阳倩也觉得奇怪,两人直勾勾地望着润生,等着她的回答。 “刚刚我给洛杉矶那边的医院发了邮件,当时接生乐乐的医生说,前天就有人来调取过乐乐的资料了,由于他有非常齐全的手续和很正当的理由,还带着律师,所以,医院就让他们查阅了。”润生的语气有些慌乱,虽然平时有无数次地预演过发生这样的情况时自己该怎么对待,但是当它真的发生时,那些时候作出的应对方法似乎一个也派不上用场了,因为她终于有些绝望地发现,当文亦琛真的想要对她做些什么的时候,她竟然一点也没有把握能赢得过他。 “他,他竟然真的怀疑了。”苏静也有些紧张了,喃喃地开口,“都怪我不好,干嘛要去自作主张啊......” “苏苏,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你带乐乐先走,回你们的岛上去,那里是私人地方,没有经过你和你老公的同意,应该没有人能擅自上岛。”润生咬咬牙,当下就做了决定,怎么也不能让文亦琛得逞。 欧阳倩听她们这么说着,先也有些六神无主,后来镇定下来,就拉着润生说:“润生,你先别乱了阵脚,你和芬克斯已经结婚,乐乐名义上也是他的孩子,文亦琛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他应该没有办法不经过你们的同意带走乐乐吧?” 润生看着小姨,心里却哀叹了一声,要是真这样简单就好了,芬克斯现在联系不上,文亦琛的手段她也不是不知道,再怎么,也不能拿乐乐来冒险,于是就耐着性子对欧阳倩说:“小姨,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们还是不要太大意的好。” 欧阳倩不舍地看着乐乐,最后也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润生送走苏静和孩子们后,独自一人回到别墅,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她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慢慢地走到茶几边上,抱着双肩蹲了下来。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感到这样的挫败,明明是精心策划了那么久的事情,明明已经反复推演计算过,打算堵死文亦琛的所有退路的,结果,似乎只一夜之间,就被他彻底翻了盘。 因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愿意放弃文氏,将文氏彻底交给肖志平。论起谋算人心来,她,似乎还是要逊他一筹啊,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想的那么的精细,那么的周全。 难道自己真的要这样任由他带走乐乐吗? 不,不行,润生站了起来,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等文亦琛来找自己摊派时,她应该如何应对,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导致她开车时都有些神情恍惚,幸好时间还早,大街上十分冷清,并没有什么行人和车辆,不然她还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酿成一桩车祸。 好不容易停好车来到大楼下边,她先买了杯外带咖啡。 进了大楼后,电梯一路往上,几乎没碰到同事。 润生脱下大衣坐到了电脑旁,打开邮箱,她看看未读邮件的数量,脸色有些发青。数不到头的页数,密密麻麻地连成一条线。她喝了口咖啡,按了按额角,扫视遍后开始挑选重要的回复。 也不知忙了多久,嗒嗒响起两声敲门。 “总裁,文先生在外面等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见面。”秘书推门进来。 润生猛的抬起头,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八十八章 润生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步步走进来,身形俊秀挺拔。尽管做足了心理建设,但是看见他出现在这里时,心里还是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吧。”他径直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轻松地笑着说。 “有没有打扰到,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润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有什么事情最好尽快说完,我还有工作要做。” 文亦琛淡淡地看着她,笑了笑:“放心,耽误不了你多长的时间,只是有些东西需要给你看一看。” 说完他就将手里一份文件夹放置在了她的桌上。 润生拿起文件夹时,尽量抑制住自己的手不要颤抖,从文件夹里抽出里面的资料,是关于乐乐的出生记录以及血型资料,还有几张照片,上面全是乐乐,有早些时候的,也有现在的。 “你居然找人跟踪我?”她看完后就气急地站起来,将手中的照片啪得仍在他的身上,大声吼道:“你要知道,这样我已经可以告你侵犯我隐私了。” “你好像忘记了,我拍的是自己的女儿。”文亦琛依旧淡淡地看着她,眼神深处满是嘲讽,“如果不是那天无心问了苏静一句,你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你早就知道乐乐是我的女儿了?”润生怔了怔,喃喃开口,原来不止他在机场见过自己和乐乐在一起的画面,早在她回国之前,他就已经找人跟踪过自己,还拍了不少的照片。 “原本只是想了解你的动向,确认你不会回来有什么动作,谁知道,那时的照片现在居然还给了我不小的惊喜。”他双手抱在胸前,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想怎么样?”她恢复镇定,慢慢地坐回椅子,冷冷地说。 “还能怎么样呢?肯定是要父女团聚啊。”文亦琛摊开手,脸上浮起一丝无声的笑说。 “你做梦!”润生的声音清冷,直直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出这三个字。 他笑了笑:“润生,你知道,我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过的,这次也会是一样。” 说完,他也不等她反应,就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 润生就这样维持着同样一个姿势坐着,直到秘书拿文件进来给她签,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秘书有些迟疑地看着她:“总裁,您没事吧?” “没事,今天具体都有些什么安排?”她开口时声音都是暗哑的。 秘书拿出随身携带的ipad划开看了一眼,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会议,就一件件报告给她听。 “让杨升代我主持这些会议,我有些事,今天就不在公司了。”润生一边吩咐着,一边站起来拿了大衣,就朝门外走去。 到卫生间拿冷水冲了冲脸,就下楼去停车场取车。 回到别墅洗了一个澡,她就着水吞了两颗助眠的药片,才慢慢地躺到自己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等着药效发作。 而且由于昨晚一晚上没有睡着,加上文亦琛刚刚来那么一通,她的脑海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无法思考,也无法做任何的判断,现在只能强迫自己睡一觉,然后冷静下来,再考虑其他。 不然的话,她真的怕自己会做出一些什么雪上加霜的事情来。 再睁开眼睛时,外面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她将手机打开,看到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有工作电话,也有苏静的电话。 还有一则短信,是苏静发来的:我们已经平安到了洛杉矶,勿念。 胸口那块大石慢慢的移开了,仿佛是隔离出了一大片呼吸的空间,润生慢慢翻身坐了起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她暂时也不怕文亦琛有什么动作了,只要他接触不到乐乐,自己就还有时间和他周旋。 起床下楼到了一杯水喝,她点开邮件,准备看看今天的事情还有哪些需要及时处理,却意外看见了文亦琛发来的一封邮件,没有标题,只有一个压缩包。 润生的心骤然漏跳了一拍,她犹豫了一下,才惴惴不安地点了进去。 傍晚,a市今天难得能看见太阳,落日的余晖自西边开始陈铺,云彩仿佛被水墨渲染了,映得人的眼底也一片昏暗的红。 文亦琛坐在自己公寓阳台的座椅上,难得悠闲得享受着这样的清闲,自从当了文氏的董事长后,自己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他似乎都记不起了。 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张照片,是润生抱着乐乐在一个公园门口的照片,她笑得异常的温柔,而这样的笑容,是他很长时间都不曾再看见的了,乐乐也咧着嘴开心地笑,这丫头眉目轮廓都有些偏像自己,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所以不曾察觉,现在才发现,可能这也是润生一直不希望他看见乐乐的原因吧? 他拿起照片,指尖爱怜地停留在小女孩白嫩的小脸上,自己的人生,到知道她存在的这一刻之前,一步一步,爱,恨,复仇,走得坚实而明晰。 可以这一刻,他真的有些茫然,仿佛被什么生生地打乱了节奏,眼前是蒙蒙一片灰色,似乎跨出哪一步,都找不到终点。 明明可以放手的,明明可以按照计划抽身离开的,可是在知道了真相的那一刻,他却犹豫了,本来以为自己会一直孤独下去的,但是没有想到,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与自己如此血脉相连的孩子存在,自己冰冷的世界里仿佛看见了一缕阳光,让他这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汲取那一点点的温暖。 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看了看,嘴角一勾,接起了电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电话那头响起润生冰冷的声音。 “宝贝,我说过,我想你了。”他轻笑着说。 电话啪地被挂断了,想来她是被气得不轻,文亦琛无声地笑了,将手机搁置在一旁,起身站了起来,到里面厨房心情颇好地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倚在门边,一口口地品尝着。 第二天一早,润生起床后就接到了欧阳倩的电话,说是赵德树住院了,她顾不上化妆,连忙换了衣服就朝小姨说的医院赶了过去。 病房里,欧阳倩坐在赵德树病床前哽咽着说:“就说了让他不要太拼了,不要太拼了,可是他却偏偏不听,一个人哪里能是三个人的对手啊,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怎么能活得下去。” 赵德树在h市执行任务时,一个人勇擒三个毒贩,最后关头被捅了一刀,幸好后面来救援的同事赶的及时,才送到了医院,捡回了一条性命。 润生站在床头,窗外的阳光淡薄的洒进来,赵德树脸颊微微凹陷下去,肌肉似是有些松弛了,而鬓边的头发被光线一打,银白一片。她刹那间有些恍惚,是因为那件事带来的愧疚感,所以他才一直都这么拼命,想借此来弥补些什么吗? 这两天对她来说这样艰难,先是肖志平不顾她的反对,执意停止了对文氏的动作,再然后是文亦琛发现了乐乐的事情,以此来要挟她,而她……此刻一片混乱,想不出任何可以解决的方法。 就这样站着不知过了多久,看着小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些拘搂的身影,她眼眶突然一热,不能让文亦琛这么毁掉小姨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一眼屏幕,然后走出病房外接起了电话,“李律师,你看了我发给你的资料了吗?” 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一会儿,润生静静地听着,过了半晌,她才艰难开口:“你的意思是说,他找到的那些资料,对法院在判断抚养权归谁时,有很大的影响吗?” “恐怕是的,欧阳小姐,您之前有过的暴力侵向和自杀侵向,这些对您都很不利,而且您现任的丈夫,他过往的经历背景,也会被法官认为不适合一个孩子的成长环境。” 润生沉默了一会儿,“好的,我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后,独自一个人站在医院走廊上,一时间觉得茫然失措。 昨天旁晚的时候,她收到文亦琛的邮件,里面分别有两份文档,一份是她当年开车准备撞上他和卿可可订婚仪式的视频,以及她在美国时精神恍惚时,差点从公寓楼上跳下去,很是引起了一番新闻关注的消息,后来虽然被她用尽方法将这些消息打压下去,但是想要找到一些线索,以文亦琛的能力来说,显然是毫不费力的,这对她争取乐乐的抚养权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而另一份资料,则是关于赵德树的,是他刚参加工作时,年轻气盛,一时没有注意,在审讯过程中将一个犯人失手打成重伤,最后送到医院不治身亡。最后这件事被当时赵德树的领导极力压了下来,对外宣布的是这个人是在抓捕过程中受伤的,最后赵德树被保了下来,但是一辈子只能当一个刑警了。再也没有了升职的机会。 更令人扼腕的事,后来有证据证明了,当时那个犯人是被其他毒贩抓来顶包的,他本身并没有什么犯罪行为,却白白丢了一条性命,这件事对赵德树的打击很大,他后来那么卖力拼命地工作,可能也是有一些弥补自己过失的心理安慰在里面。 这些事情要是被宣扬了出去,他今后工作丢了是肯定的,还会面对法律的制裁,而欧阳倩的家庭,也算是彻底被毁了。 第八十九章 欧阳倩这几天都守在赵德树的床前,几乎没怎么闭过眼,清晨润生来探病时,终于将她赶回家去洗澡休息,自己来替她守着。 这两天,她早也顾不上文氏和卿氏的事情了,几乎想破了脑袋,找遍了a市和洛杉矶著名的律师,他们给她的答复几乎都是一样的,文亦琛手里有这些资料的话,对于乐乐的抚养问题,她基本上没有什么胜算。润生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只觉得焦头烂额。 肖志平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润生,你这两天怎么了,总是见不到你的人影,还在为文氏的事情生气吗?”肖志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高兴,“我说过了,要从大局出发,卿氏我也随便你处置了啊。” “我家里出了一些事情,这两天可能无暇处理公司的事情。”润生顿了顿,缓缓开口,“公司的事情,我这边忙完,会尽快处理的。” “那就好,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哦,卿隆平最近正在为卿可可物色结婚对象,应该是想做最后的挣扎吧,你别太掉以轻心了。”肖志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就挂了电话。 点到即止的话,他只说到这里。剩下的,就看润生自己接下来的本事了,看她有没有能力将卿氏彻底连根拔起了。 放下手机,润生揉了揉额角,她和肖志平合作至今,一直都是一种互相利用的方式,肖志平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全部交由她来处理,她需要某些特殊支持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借用肖志平背后的关系和资源,他们各自心里都很清楚,要是哪一天对方已经不再是无法取代的合作伙伴了,两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抛开对方,寻求更利于自己的合作关系。 所以,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处理乐乐和赵德树的问题,如果和肖志平的关系破裂,到时候文亦琛再来难为她,自己就是真正的腹背受敌了。 赵德树病情又有反复,有新的腹腔内出血的情况出现,已经陷入半昏迷,临时被转送往医院。润生在送欧阳倩去医院的路上,将车子开得飞快。也感知到此刻小姨的忧虑,她在车座上坐得笔直,一动不动,就连眼睛都是紧紧盯着前方道路,几乎不眨。 她的模样古怪而僵硬,润生忍不住去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 小姨的手掌冰凉,她便微微放缓车速,低声说:“小姨父不会有事的。” 欧阳倩依旧一言不发,到了医院的停车场,她拉开车门,也没有等润生,径直走向电梯。黑夜之中,红色的电梯楼层显示分外刺眼,像是小小的血手印,晃得她有些难受。 这一夜,欧阳倩没有听润生的劝说,在医院陪了整整一晚上。直到晨曦微露,赵德树醒了过来。他一睁开眼睛,就似乎有许多话要对妻子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比划着唇形,喑哑的发出了几个音节的声音。 欧阳倩含着泪俯身,“老公,你要说什么?” 耳朵清晰得能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心在砰砰跳动,她终于听清,他吃力的说:“老婆……让你担心了。” 她拼命忍住眼泪,用力的摇头:“没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 润生站在一旁,目光怔怔的落在他龟裂的唇上,耳朵里回响着的,是小姨的哭泣的声音,她闭了闭眼,也不打扰两人,悄悄地退出了病房。 天渐渐亮了,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后,赵德树的病情算是稳定下来,医生叮嘱一定要静养,不要受到任何刺激了,否则第二次抢救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那就说不定了。 润生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走廊上坐下,呆呆地盯着对面雪白的墙,要是文亦琛这时将那份资料公开,那么,赵德树的这条命,应该就完了吧? 想起小姨这两天在医院的表现,她不由苦笑了一声。 无论怎么挣扎……或许,结局早就注定。 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吧?! 润生的手一寸寸的接近包里的电话,麻木的摁下一个个数字。 已经是清晨,可对方很快接起了电话,声音清醒地可怕,润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我等你这个电话,已经很久了。”他轻声笑着,像是此刻等到了自己的猎物。 “那么,想必你也知道我的答复了。”她有些艰难地开口。 “我公寓的位置,你应该知道吧?”文亦琛轻松地说,“现在就过来吧,我们来谈谈条件。” 润生开着车,驶出医院的大门。灯光微微晃动着,和对面一辆辆车的光线,交错而过。去文亦琛公寓的路她到现在仍然熟悉,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了那道熟悉的小区门口。 从电梯走出来时,他公寓的门微微掩着,有一些光亮从里面透露出来。 推门进去,客厅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身形修长挺拔。他听见声音后就抬起了头来,对着她笑了笑:“等你很久了。” 她站在门口,直直地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他公寓里的摆设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仍然和两年前她来的时候差不多,从这个位置,她甚至可以看见阳台上的那一盆盆多肉,那个时候她嫌他的阳台太过单调,自己又恰巧对多肉有了兴趣,就买了许多来,种在了他的阳台上。还专门搭了一排排实木的架子,将它们摆放的整整齐齐。 这些生命力旺盛的植物长大了许多,显得生机勃勃的样子。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风雨飘摇,仿佛只有这里是一层不变的,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该多好。 感觉有温度渐渐地逼近,润生浑身一激灵,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文亦琛已经站在站在身后,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腰。他的手掌就暧昧地按压在她小腹往下的地方,薄唇轻轻含住她的耳垂,将一种渴望无声地传递给她。 润生的脸却瞬间苍白,她僵直着身体,用手肘努力撑开他。 他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边,微微勾了勾唇,低声说:“既然来了,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不是吗?还是你更习惯在卧室?”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她咬着唇,眼睛看向前方问。 “润生,这个游戏的规则就是,你必须要相信我。因为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低低地笑,然后拉着她朝卧室走去。 两人进去后,门无声地关上了。 文亦琛反身,将润生抵在厚厚的门板上,低头径直吻向她的颈间。 大衣放在了车上,她现在穿着的只有一条丝绸质地的衬衣式连衣裙,触感滑滑的,他却觉得一粒粒去解开这样不方便,伸手用力一撕,珍珠纽扣便滚落了一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传来阵阵水声,润生面无表情地坐起来,地上那条裙子已经不能穿了,她赤着脚,拉开衣柜的门,径直拿出一件衬衣穿上,走向客厅。 她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考虑着待会儿要穿什么衣服离开这里,总不能就这样一件衬衣就下楼去开车。浴室的水声渐渐停止了,他穿着一件浴袍走了出来,抱着双手倚靠在门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这个时候,她之于他,恐怕已经没有任何尊严的底线了。 她索性无所谓的笑了笑,声音微哑:“你还满意么?” 文亦琛一步步走近,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颌,慢慢的说:“我更喜欢你以前的样子——而不是刚才,就像是一条死鱼。” 她的脸色白得没有丝毫血色,良久,才说:“你答应我的呢?” 他淡淡一笑:“我自然会做到。” 他抬腕看了看时间,转身离开之前,又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房卡,扔在润生面前。 “以后你就住我这里。” 润生跨上前一步,捡了起来,她一仰头,只看见他的离去的脚步。 第九十章 最后还是穿了文亦琛的一套运动服离开,润生回到自己的家中,关上卧室门后,就无力地顺着门蹲坐在了地上,身体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留下的气味,她脱下衣服,走进浴室打开热水,堵气似得将身体搓得发红才走出来。 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拿起手机时,才看见小姨给自己打过电话,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赵德树的病情又出什么问题了。 带着担忧的心情回过去后,听见小姨有些高兴地对她说,先前有个外科方面的权威专家来看过赵德树了,也觉得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并且给了一些十分有用的建议,欧阳倩以为是她找来的专家,等会诊结束后,就连忙给润生打来电话,告诉她会诊结果了。 可是她并没有找过这个医生,是谁找的,似乎不言而喻,只有文亦琛知道赵德树住院的消息。 润生沉默了一会儿,勉强地笑了笑说:“这是好事,您这两天在医院也要多注意休息,别小姨夫好了,到时候你又累倒了。” 欧阳倩连忙说不会,并且让润生自己忙自己的事情,不要每天都来医院了,有什么情况她会打电话过来的。 润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换了衣服就直接去公司了。 依旧是大大小小的会议,红星整合完成之后,除了继续完成之前未完成的一些科研项目,宣传和销售已经完成的产品之外,还接手了不少之前本该属于文氏和卿氏的一些项目,就显得异常地忙碌起来,公司大大小小的员工都在没日没夜地加班。 润生前两天没有来公司,堆积起来的工作也就比平时更加繁重,当她终于从一个会议室中走出来时,就已经傍晚了,感觉到有些饥肠辘辘,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 让秘书给自己订了晚饭后,她又坐回了办公室去,马汀还等着自己商量关于卿氏的方案。 “其实卿氏的资产一直都管理的比较好,并没有什么不良的资产,与其强迫性把它逼得破产清算,还不如趁机收购它的股票,介入它的董事会,这样也许才是更理性的做法。”马汀坐在她的对面,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将自己的看法提了出来。 “前期公司进行红星的收购已经耗费了大量的资金,整合红星时也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如今红星刚刚才消化完,卿氏的体量和结构比红星复杂得多,如果在进行吞并,对公司来说,压力会比较大,最后反而得不偿失,就按照我说的计划来,先阻断它所有能挣钱的项目,马上年底了,它的资金无法回笼的话,银行那边也会给它施压的,它到时只能卖出自己手上的项目。”润生面无表情地说着,否决了马汀提出来的建议方案。 马汀挑了挑眉,心想老板这是和卿氏有仇的节奏啊,卿氏本来这次受到文氏的波及,前期投入那几个已经被叫停的项目的资金无法收回,现在再阻断它其余能挣钱的项目,卿氏的资金链肯定会断,银行那边的贷款又必须要还,它只能将自己手上的一些项目卖出来,一个公司如果走到了这一步,那么整个公司也就岌岌可危了,势必会被其他强大的竞争对手瓜分干净。 “好的,那我重新去做一份方案。”他点点头,拿上文件夹就离开了。 润生靠向椅背,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突然觉得精力有些不济,身体有种被掏空了感觉,头也觉得很痛,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有些吃不消也是正常的,她深呼吸了一口,试图让自己放松情绪,一边回复着各种邮件,一边去抓手边的咖啡杯。 掂了掂,空的。 她叹了口气,站起来准备到咖啡机旁边去接一杯,算起来,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杯咖啡了。 咖啡这个东西,真的让人又爱又悢。再累再困的时候,灌上一杯,立刻精神焕发仿佛睡够二十四小时刚起床。可是吊命之后,就把整个人的精力都提前透支光,再有多少杯都不再管用。 喝了一大口后,她继续埋首工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不情愿地接了起来。 “我有说过,让你搬到这边来吧?”文亦琛低沉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看来显然你是没有太将我的话放心上。” 润生皱了皱眉,“我还在加班,没有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听见他轻笑起来,“润生,你应该明白我的脾气,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而且,我喜欢听话的人。” 润生忍耐地闭了闭眼,“文亦琛,你不要欺人太甚了,你不要忘记了,我是已经结了婚的人。” “你是说你那名义上的丈夫吗?”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其实这样也挺好,会让人有种特别刺激的感觉。” 润生气得啪一声挂了电话,努力调整了几下呼吸,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将桌上的东西都一股脑儿扫到地上的冲动。但是再怎么恼怒,她终归还是悲哀地发现,自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太懂的自己的软肋在哪里,也明白该怎么样去利用这些软肋来逼自己就范。 晚上的时候,她还是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来到了文亦琛的公寓,在门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按门铃,而是在密码锁上摁下一串数字。 滴的一声,门打开了。 她怔了怔,没有想到他还是用的她的生日当的密码,并没有更换过,声控灯自动打开了,客厅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卧室和书房的灯也是熄灭的,看来他这时没有在家。 她径直去了主卧,打开衣柜,里边整齐地放置着数套还未拆开的女式睡衣。她随手翻了翻,发现尺码和自己的差不多,而今天上午的时候还没有这些睡衣,看来是他后来找人买的。 一怔的时候,客厅传来了动静。 润生赤着脚就出去,而文亦琛刚刚进门,一只手正在解自己的领带,看到她放在门口的旅行袋,便赞许地笑了笑:“很听话。” 她就这样靠在门边,目光在客厅里扫视了一圈,过了许久,才说:“卿可可在这里住过么?” 文亦琛随手将西装扔在沙发上,走到她面前,低头吻了吻她的嘴唇,轻笑:“嫉妒?” 润生讽刺地笑了笑:“可能吗?如果你坚持要我搬过来,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请你明天把这里的家具都换一遍吧。” “随便你,你喜欢什么式样的明天直接告诉我的助理就是了。”他无所谓地开口。 润生脸色僵了僵,不自觉地侧开脸,他的唇便落到她的脸颊上。 文亦琛的眼神蓦然变得冷肃下来,用手指扣住她的下颌,冷淡地说:“欧阳润生,你最好不要摆出这样的脸色对我——你要知道,取悦我,才是你最该做的事情。”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刹那之间,没有知觉了。明明温暖如春的室内,自己的后颈,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场角力中,润生知道,其实自己毫无筹码。 良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十分空洞:“你不是那么恨我吗?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文亦琛放开她,微微一笑:“那并不代表我对你的身体没有兴趣。” 说着他又伸手似乎有些迷恋的在她脸颊边游离,“你也知道,你这张脸,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我也是男人,也会喜欢漂亮的,女人的……” 润生咬了咬唇,望进他深如海的眸色之中,眼底几欲喷火,但最终还是闭了闭眼,“不管怎么样,总有一个期限吧,你要我这样做多久?” 他放开她,歪着头,似乎在考虑,然后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残忍,笑了笑说:“到我厌倦为止吧。”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向书房,书房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偌大的房子里,润生只觉得冷,她转身去了浴室,将水的温度调到最高的一档,站在花洒下,一动不动。直到指尖的皮肤都被泡得浮起了白色,她湿漉漉的从浴室出来,草草地将头发吹了吹,便躺在了床上。其实殊无睡意,墙上的时钟也显示着,现在只是晚上十一点而已。 润生却关了灯,强迫自己躺下,重重的闭上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却愈发的清醒。直到有人打开了房门,接着床的一角微微下陷了数分。她下意识地往一侧挪了挪。 文亦琛并未躺下来,却重新绕到她的那一侧,俯身下来。 “既然没睡着,那么我们来做些别的事?”他低声笑着,微凉的手指由她的腰测,慢慢往前滑移。 润生身体一僵,却并没有阻拦他,只是平躺过来,忍耐地闭上了眼睛,睡衣的扣子一颗颗被解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他有些着迷地俯身,慢慢地在她的肩膀处烙下自己的痕迹。 宁静的夜里,只有彼此低低的喘气声,享受,或者折磨,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第九十一章 清晨的时候,润生醒过来,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显示7点半了,她有些艰难地坐了起来,却发现身旁已经没有人了,她也没有兴趣想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拖着酸痛的身体去浴室洗了澡,就准备去上班。 从浴室走出来,明明暖气已经开的很足,但是她却仍然感到很冷,就有些无力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感觉头痛的像是要炸开了一般,不过还是挣扎着换了衣服,准备出门。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滴的一声,门开了,文亦琛一身运动装扮出现在门口,看样子是去晨练了,她默不作声地准备从他身边走过去。 文亦琛见她脸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伸手便往她额上探去。 润生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他的手就这样悬在半空中,然后眯了眯眼,“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气?” 说完他的手继续伸了过来,这次她没有再避开。 此刻他的手掌还带有外面的温度,冰凉一片,抚上她的额头时,让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文亦琛探了她的温度后,就拿起车钥匙,“去医院。” “不用了,我今天还有很多会要开,没时间去医院。”润生想也没想地就拒绝。 文亦琛转过头看她,眼底含有一丝怒气,“是你的身体重要,还是开会重要?你在发烧难道你不知道吗?” 润生眼带嘲讽地看着他,“别假惺惺地装作关心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用不着你管。” 说完她就提着包准备出门,却不料被他突然拉住,从背后打横抱起,大步朝外面走去。 “文亦琛,你做什么,赶快放开我。”润生不由惊呼出来,想要挣扎着下地,却无奈身体由于发烧没有了力气,根本无法挣脱开来。 “你如果想要引来围观的话,尽管大声叫好了。”文亦琛走进电梯,气定神闲地开口。 这个时候正是早晨出门的高峰期,如果她继续喊叫的话,确实会引来人们的注意,润生只得停止挣扎,气愤地瞪着他。 他却丝毫也不以为意,到了停车场后,将她塞进了车厢,直接开着车就朝医院去了。 到医院先量了体温,护士头也不抬地收体温计,快速地划了两笔。然后就到门诊,医生细细地询问了一些症状,然后确定需要打点滴。而他则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 这样望过去,才发现,润生的侧影很纤瘦,比起两年前来说,更瘦了一些,今天更甚,似乎连脸颊都悄悄地凹陷下去了。 是因为当初生乐乐的时候吃了苦头的缘故吗?想起那份医疗记录,他抿了抿唇,有些失神地想着。 验血,缴费,再拿化验单。然后领了药去打点滴,这个时间,输液大厅里静悄悄的,护士忙着换班,润生就坐着多等了一会儿。 文亦琛并没有陪她坐着,微微俯身说:“我去买点吃的。” 他的背影又挺又直,身后落下的光影亦是笔直的,明暗割裂的时候,有种简练的赏心悦目,润生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眼里闪过一丝错综复杂。 文亦琛很快就回来了。 闻到那股香味的时候,就连值班室的小护士都跑出来,笑嘻嘻地说:“好香啊。” 润生闻着这股味道,竟然觉得有些莫名熟悉,似乎在哪里吃过。 她有些尴尬地问护士:“可以在这里吃东西吗?” “你吃吧,不要空腹输液。”小护士很活泼地看了文亦琛一眼,“我想问问这是在哪里买的?” 文亦琛告诉了她地址,离医院并不远,她就心花怒放地离开了,看样子是准备去买来当作早点了。 他则坐了下来,耐心地将包装打开,用勺子舀了一个起来,放在嘴边吹冷后,就送到她的嘴边,看的一旁正在给她打点滴的护士羡慕地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润生身体僵了僵,想说这不是我的男朋友,但是又想到了他们现在的这种关系,心里突然堵得慌,被动地吃了几口混沌后,便摇头表示自己吃不下了。 “你还是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她顿了顿,“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他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往前迈了两步,润生以为他是要离开了,松了一口气,开口提醒说:“我的包还在你车里。” 他低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叫人琢磨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我还没打算走。”他淡淡地说,“出去抽支烟。” 然后他直到点滴快打完的时候才出现,席卷而来的还有清淡而微呛的烟草味道,带了小小的侵略性,轻扑进润生的鼻尖。他负手看着护士抽针,又在她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轻轻俯身,修长的手指摁在她手背针口的纱布上,静静地说:“再坐一会儿。” 他的指尖掠过她的肌肤,冰凉,冽得润生忍不住颤了颤。她才发现他是穿着衬衣出去的,而他的大衣,一直安安稳稳地盖在自己的膝上。 她突然有些不安起来,而他恍若不觉,手指替她摁着纱布,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过去,直到他认为可以松开,才沉声说:“好了。” 车子一路又开回了公寓,润生有些诧异地转头,“我要去公司,今天有个很重要的会。” “你现在需要休息,不能去公司。”文亦琛皱了皱眉,抬头看了她一眼说。 她看着他薄削的唇,忽然觉得大约任何争辩都不会让他改变主意,还真是一如既往啊,她冷笑了一声,于是也懒得和他再争辩什么,打算上楼后,等他离开,自己就开车去公司,于是低头发了个信息,让秘书将会议的时间延后。 上楼后,她就躺回床上去准备假寐,等他出门后自己再起来,谁知闭上眼睛后,却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心里一惊,连忙坐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果然无数的消息和电话,而自己竟然浑然不觉。 这时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开成了静音,她光着脚走到客厅,却发现文亦琛正坐在客厅里,膝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 似乎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淡淡地开口:“桌上有白粥,喝一些了吃药。” 润生这才闻到空气里飘着一股浓浓的白米的香味,她走到餐桌前,看见上面有一个保温盒,打开盖子,里面就是浓稠的白粥。 她默不作声地坐下来,盛了一碗粥开始喝了起来。 文亦琛抬起头来,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突然一阵无由来的烦躁,他站了起来,走到阳台上,将推拉门重新关上,点燃了指尖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清洌的烟味在喉间反复缭绕,直到渗透至五脏六腑。他有冲动想回头看一看,他们之间,不过隔着一扇明净的玻璃罢了。可他却站着,背影挺直,只是不愿。 城市仿佛万千丈红尘,一色铺陈开,染得夜色异常璀璨。 这样的一片盛世繁华都在自己脚下,一步步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心中……包括屋里的女人——可他并不觉得快意,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快意。他甚至想起了很久之前,他们初始的时候,整天腻在一起,却比现在,快活了那么多。 不知站了多久,一支烟渐渐燃到尽头。他终于转身,推开房门,径直离开了这间公寓。 听见他关门的声音,润生也没有回头,只坐在那里一口口将碗里的粥喝光,然后又拿起放在一旁的药,就水吞了下去。 这个时间去公司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吃了药后她干脆就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里正好在播报文氏集团股权结构变更的事情,文氏新任的董事长召开了记者会,宣称东平投资目前已经拥有文氏百分之五十八的股份,作为最大股东正式进入文氏董事会。 东平投资幕后最大的股东正是肖志平,她的韦恩资本背后资金的最大提供者也是东林投资,看来他已经和文亦琛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合作了。 自此,文家经营了近百年的企业终于第一次被外人管理,也许过不了多久,文氏就再也不姓文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现场的记者接近疯狂,闪光灯不停地拍着,都抢着向台上新晋的文氏董事长不停地提问,场面变得十分的热闹。 润生呆呆地看着,忽然间有些恍惚,这就算是结束了吗?她心心念念地想要文氏在文亦琛手中败落下来,要他也尝尝一夜之间失去一切的滋味,就这样戏剧性的结束了吗? 她计划了一年多的时间,想象了无数种文亦琛可能做出的反击,并且针对他的回击也一一做出了应对的方案,但是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他会这样容易就主动放弃了文氏,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运足了力气朝他挥拳过去,却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面,让人感到无比的憋屈。 不,不能就这样完了,润生站了起来,焦躁地在客厅里踱步,她是回来报复的,没有理由反被他捏住把柄这样任由他羞辱,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发展趋势。 她在阳台门前顿住了脚步,望着窗外如墨染般的天空,眼神由软弱迷惘渐渐变得冷酷强硬,虽然现在的局面令人生厌,但是,她也不是没有可能从这样的劣势中寻找到新的生机的...... 第九十二章 日子继续这样过,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手上的工作愈来愈顺利,却没有惊喜,没有期待。润生每天都住在那套公寓里,文亦琛从文氏董事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后,也不知最近在忙什么,有时忙起来的时候,都没有时间回来。 偶尔润生坐在飘窗上,望着脚下的城市,想起他们爱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只是希望见到他,每一分每一秒。可是如今,只要知道他哪一天不会回来,自己就觉得十分安心和高兴。他与她并肩躺着的时候,她侧头看着他,他的侧脸的轮廓隽然如刻,呼吸亦是平稳,只有在这个时刻,她才会有冲动,想远远地躲开,或者将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这样他就……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吧。 可到底还是不敢,润生悄悄地坐起来,披了外衣,走到客厅里。 屋子里没有开灯,她捧了一杯热水,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发呆。 以前自己是多么厌恶黑暗呵……哪怕睡觉,也总要开上一盏灯。可现在,她愈发的喜欢躲在黑暗中,将呼吸压得很低很低,这样,没有人会发现自己……而且,她现在的处境,似乎也只适合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一个已婚的女人却和别人的男人同居。 不知不觉,天空间间开始发白,那种浓稠的墨蓝色便渐渐地稀释开了。 手中的温水早就变成了室温,润生正准备回到卧室,一抬头,一道修长的人影倚在门边,目光不轻不重的落在她身上,似乎这样彼此静默着,许久许久了。 她浅浅笑了笑:“你……起来了?” 文亦琛走到她面前,微微低下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就这样坐了一夜?” 润生轻松地笑了笑:“不,我出来喝杯水。” 文亦琛似笑非笑:“如果我没记错,你的床边有一杯水吧?” 润生怔了怔,避开他的目光,深呼吸了一口,便抱住了他的腰,低声说:“我只是想喝杯热水,现在还早,再去睡一会儿吧。” 其实她并不确定这一招会不会奏效。然而文亦琛的反应,让她觉得松了口气,他并没有推开她,只是将手松松扶在她的腰上,一道回了房间。 安静的躺下来之后,润生朦胧间终于有了一丝睡意,她翻了身,往床的一侧缩了缩,却听见文亦琛的声音不咸不淡的传来:“润生……” “嗯?” “你是在故意想要讨好我吗?” 睡梦之中,他的声音忽远忽近,润生并没有分辨得很清楚,于是喃喃的说:“什么?” 他却不说话了,伸手将她抱了过来,润生不安地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黑暗之中,文亦琛却并没有再闭上眼睛。窗外晨光渐渐落进来,他看到她眼下乌沉沉的青色……其实,她一直失眠,他总是能感知到的。 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触了一下,文亦琛心底倏然滑过一丝涩然。 清晨的时候,他没有再吵醒她,只是放轻动作起来。离开之前,又回转进卧室,将手探进她的枕头下,摸出了她的手机。 一觉醒过来,润生望向床边的闹钟,愣愣地看着那个时间很久很久,几乎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她不是在手机上定了闹钟么? 急急忙忙的去翻手机,却发现手机静静地搁置在桌上。划开手机屏幕一看,才发现闹钟都被取消了。 真是要命了,他怎么总是喜欢关自己的闹钟? 她没有多去想他这样做的原因,因为自己已经迟到了,也误了周一早上最重要的例会。 车子一路开往公司,倒恰恰避开了周一最可怕的上班高峰,润生踏着一双高跟鞋一路疾走到办公室,恰好撞到秘书从电脑后抬起头,有些错愕的望着她。她自知此刻形容有些狼狈,只能轻轻咳嗽了一声,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坐稳,秘书就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将需要立刻处理的做好了标记递给她,然后又说了一遍今天的行程安排,最后提醒道:“总裁,今晚八点红星的原董事长萧逸平六十周岁生日宴会,在希尔顿举行,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您别忘了参加了。” 润生看着手里的生日宴会请柬,点了点头。 当初收购红星时是占了红星内部争权斗争的便利,萧逸平现在虽然退出了红星的决策管理层,但是手里仍然握有部分的红星股权,仍然在董事会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他的面子,是无论如何也要给的。 于是她叹了口气,打电话约了做头发和化妆的时间,准备下班后直接过去。 深v领紫色晚礼服,颈间的珍珠项链粒粒小指盖般大小,光华润转。发型师小心的挽起润生的头发,一边低声说:“欧阳小姐,你的头发手感真好,剪短了有些可惜。” 润生笑笑没有说话。 旁边放置了一双镶钻的定制高跟鞋,和她身上的长裙搭配起来十分的相得益彰。打扮妥当以后,她就走了出来,肖志平的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他也是黑色正装,极有风度的替她拉开了车门,一边却很不正经的吹了声口哨。 她回眸看他,他便比个口型:“哇,惊艳!” 润生横了他一眼,坐进了车里。 肖志平也从另一边上车,继续开玩笑似的对她说:“要不是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结婚,我肯定会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不能自拔。” 润生冷笑着斜睨了他一眼:“不敢当,被你这样的人喜欢上,可真是算不得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肖志平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捂着胸口作痛心状,“我这样赞美你,得来的就是这样的评价?” 润生转过头去,不再理他,去酒店的路并不堵,两旁的建筑一闪而逝,景致模糊,很快就到酒店,因这是一场vip的私人生日派对,所请的客人非富即贵,今晚的酒店只开一扇侧门,安保们如临大敌,仔细的查看过邀请函,才躬身请他们入场。 脚踩在红地毯上,厚实绵密的触感让润生觉得安心,她挽着肖志平的手臂,带了几分随意打量酒店的大厅——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今天的来宾。 许多都是红星的高层以及这个圈子里一些高端人士,润生和肖志平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在进电梯的那一霎那,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她好像还看见了文亦琛的身影。 “文亦琛今天也会来?”她转头问肖志平。 “我不知道,萧逸平发的请柬,”肖志平耸了耸肩,嘴角勾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你是希望他来还是希望他不来?” “关我什么事,只是看见一个人有些像他,奇怪罢了。”润生懒得去想他的言下之意是什么,这时电梯叮的一声,抵达顶层。 偌大的宴会厅,人流往来穿梭,女伴挽着男伴,衣香鬓影的场合,每个人脸上的笑容,便是绝佳的面具。润生和宴会主人打过招呼后,侧身就看见了卿可可,她正从电梯里出来,打扮的十分隆重,似乎有种想要艳压全场的气势在里面。 润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眼里的不屑之意闪过,之前就听说了卿隆平正在为她物色新的未婚夫,大有种想借她的婚事摆脱卿氏目前困局的意思在里面,今天卿可可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其中的意味有些不言而喻,卿家什么时候也沦落到了靠卖女儿来支撑公司的地步了? 她冷笑了一声,一边看着卿可可朝场中走去,一边将手里的酒杯放在桌旁,又换了一杯酒,这时眼角的余光瞟到一个挺拔的身影,他的身形是这样的熟悉,不用看正面,润生也能知道——文亦琛果然来了。 可是萧逸平是做科技起家的,今天来的人大部分也是这个圈子的,怎么会和文亦琛有交集呢?要是从前的话,可能会是因为文家势大的缘故,可是文家现在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却出现在这里了,不可谓不奇怪了。 第九十三章 这时灯光却是一暗,萧逸平走到台前,举起了酒杯,手中的银勺轻轻敲击数下。 润生抿了唇角,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站在远处的文亦琛,并没有去听台上的人在说些什么,轻轻地晃动着手里的酒杯,若有所思的样子。 文亦琛仿佛也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侧头,深邃的眸色轻轻一动,朝她这边看过来。 她心里一动,装作不经意地移开了目光。 再抬头望向台上时,却不知卿可可什么时候跑到了台上去,和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一起,此刻耳旁也响起了人们的窃窃私语,似乎都有些惊讶。 “今天除了我的生日外,我们萧家还有一件喜事要宣布,那就是,我的儿子即将和卿可可订婚了,订婚仪式就在这个月末,届时请大家都赏光来参加犬子的订婚宴。”萧逸平忽然在上面喜气洋洋地宣布着这个重磅消息。 宣布完这个消息后,灯光一亮,台上的三人缓步走至人群间,霎时间被人群包围了起来。 润生惊愕地呆立在了原地,握着高脚杯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开什么玩笑,卿可可订婚的对象居然会是萧逸平的儿子? 这也就意味着卿可可通过自己的婚姻将卿氏和萧家绑在了一起,卿氏不仅会解决目前资金断链的危机,说不定卿可可还会将手伸到红星里面来,红星里的人都知道萧逸平的儿子萧明是一个醉心技术研究的人,对公司的管理一窍不通,这也是当初他们能够趁虚而入的原因,现在,卿可可似乎也看到了这一点,并且善加利用了起来。 看着她挽着萧平,笑吟吟的在人群中接受人们的祝福,润生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她再也无心留在宴会看着卿可可得意的面容,她在人群中穿过,似有似无的在两个高声谈笑的男人身边停了停,换了一杯酒,又一饮而尽,这才朝电梯方向走过去。 “怎么,这么早就准备离开了?”正在等电梯时,身后有很轻却沉稳的脚步声。 润生回头,看见文亦琛站在离自己大约一臂的距离,这样站着,不远不近。 “有些不舒服,想早点回家去了。”她转过头,盯着电梯不断跳动的数字淡淡开口。 “因为卿可可订婚的消息?”他轻笑了一声,走到和她并肩的位置,漫不经心地说。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润生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一字一句,“说起来,她每次订婚的事情都让人出乎意料啊,不过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好多了,起码,没有没上次那么让人感到恶心了,不是吗?” 文亦琛挑眉,冷笑了一声,一把拉住她的手,“你似乎很懂得怎么才能让我生气啊,看来我有必要再让你彻底明白一下我们现在的关系。” “你放开我!”润生恼怒地瞪着他,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文亦琛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进了电梯。 “你应该知道让我不高兴的后果。”进了电梯后,文亦琛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胸前,危险地眯了眯眼睛,“需要我提醒你,你的小姨和小姨夫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吗?” 润生的脸顿时变得有些苍白,她定定看着他,眸色变幻了许久,终于轻轻笑了起来:“你……为什么逼我越来越恨你呢?”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直接的,对他说出了“恨”这个字,他亦沉默下来,眼眸中的一点黑越来越浓。 “你不会以为……我将你留在身边,是舍不得你吧?”文亦琛冷冷说,“欧阳润生,那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早说过,只是没有玩够。说真的,每次你的反应,都让我觉得有趣。” 润生垂下长睫,呼吸有些紊乱,她不得不平复了许久,过了一会儿,嘴角才扯出一抹微笑,“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那样若无其事的口吻,像是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文亦琛抿紧了唇,黝黑的眸色中辨不出喜怒,电梯门开了后,就带着她开车离去。 可能是由于今天晚上难得没有下雪或是雨的缘故,他们去了几家平日里常去的吃夜宵的地方,人都已经坐满了,他们只得离开,回到车上的时候,他像是突然来了兴趣:“厨艺没有退步吧?我们买菜回去做饭。” 他淡淡笑着,虽是问句,语气却是不容她置喙的。 “这么晚了,你要是饿了,就去文家院子吃些东西吧,我不想做饭。” 文家院子现在还属于是文家的产业,他还是那里的老板,这个时间过去,不管他想吃什么,厨师都能给他做出满满一桌。 她拒绝,他便更有兴味:“我只想吃你做的。” 润生勉强笑笑,将腕表抬给他看:“快十点了,超市都关门了。你那里现在柴米油盐什么都没有。” 文亦琛看了眼时间,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恰好车子开到路口,冷不防他便转了弯,浅浅笑了笑:“我有办法。” 车子开得极快,沿着大道径直停在了a市最是繁盛的商业区,只是这个时候商家大多闭门,人流也渐渐褪去,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在冬夜里显得更加的冷峻。 润生看着他将车停在了商场的停车场,然后拉着她下车,一路往商场门口走去。商场十点闭门,九点半便开始清客,此刻九点五十五,就连大门都已经半闭起来,隐约看到保安在巡检。 润生与他并肩站着,见他眉宇间没有懊恼赶不及的样子,忍不住说,“走吧,关门了。” 文亦琛依旧抱着手臂站在原地,只低头对她笑了笑:“再等等。” 片刻之后,有人矮着身子从门下钻出来,气喘吁吁的站在文亦琛面前:“文先生,久等了。” 他随意的点点头:“超市还能买些东西么?麻烦了,耽误你下班。” 原本落下一半的电动门便缓缓往上打开了,那人笑了笑,脸上哪里敢露出一丝情绪,倒是满脸堆笑:“哪里的话。这几天季度盘点,本来就加班。” 润生看见他对文亦琛的态度后,微微有些诧异,心里似乎有些明白了,没想到,这家商场的幕后老板居然是文亦琛。 这家商场是大型的综合性商场,一楼聚集着世界各地的奢侈品牌门店,一直到顶楼的美食城,润生每次来,或者路过,总是人气极旺,原来在卿氏做柜台布展的时候,也和这家商场的负责人打过交道,只知道他是代理人,代老板处理商场的全部事宜,却没有想到他背后站着的是文亦琛。 怪不得就算他放弃了文氏后日子依旧过的这么悠然,原来早就置办好了属于自己的产业了。还真是深谋远虑啊,她心里冷笑了一声想着。 润生的鞋跟敲打在刚刚打扫干净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远远地回荡着,分外的悦耳。商场里的灯亦闭了大半,商场的专柜都关闭了,只有一些广告牌的灯是一直不灭的,半暗的光线中,倒透出一股低调的奢华与优雅,与平时闲逛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带着她坐上自动扶梯,慢慢的下去地下一层超市。 电梯发出规律而柔和的机械声响,底下却不似楼上,是灯火通明的。润生微微被光线煞痛眼睛,这个平日里总是熙熙攘攘的超市,站在这个角度看过去,货架码放整齐,异样的安静,也就越发显得空旷。 文亦琛停下脚步,瞥了她一眼:“好了,想买什么,这种不会少了吧?” 润生一声不吭的接过了推车,走在前边,文亦琛不急不缓的走在离她三两步远的地方。 他的那处公寓,她原来在那里做过饭,厨具碗筷是一应俱全的,只缺了些调味用料。润生漫不经心地选了几样东西,便基本买齐了,一回头文亦琛依旧抱着双臂,靠着一个货架看着自己,明亮的灯光映照在他深邃黑亮的眸子里,倒是无波无澜。 她站在那里看了他一眼,“都买好了,走吧。” 他的唇角勾起一丝微笑,走到她身边,随手揽了她的肩膀:“来都来了,多买一些吧。” 润生感觉到疲倦,几乎要敷衍不下去了,她只想回家洗澡休息,便低声开口:“还要买什么?” 他径自带着她去果蔬区,随手就拿些有机蔬菜往购物车里扔。 润生只是站着,良久,才冷冷地说:“就今晚这一顿,买这么多也是浪费。” 他正饶有兴趣地选着蔬菜和水果,觉得顺眼的就往推车里扔,闲闲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声:“润生,你最好别破坏我的好心情。” 润生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心情极好的买了这么多在自己看来根本用不上的吃食,终于还是一言不发。选完东西的时候,她本来以为他会推着车就扬长而去,但是他却极有耐心地让店员扫码收钱,经理极力摆手说不用,他却只皱了皱眉:“这么晚让你出来已经不是很好了,没道理再让你重新再冲一次帐。” 说完到底还是付了钱离开,推着购物车到了停车场,又一一的搬上车,文亦琛踩下油门,就往住处驶去。 回去以后将买的东西都堆在厨房,看上去颇有些凌乱,他既然要吃她亲手煮的菜,润生倒也没有反驳,只是皱着眉,敲了几个鸡蛋打蛋羹,然后懒懒地切了两个西红柿,又煮了米饭,看看时间堪堪指向十二点了,她本就没心思做什么饭,敷衍一下也就过去了。 “番茄炒鸡蛋?”身后凉凉的男人声音,“润生,就这么打发我?” 她没理他,蹲在地上收拾一地的狼籍,冷不防被人从腰上揽住拉了起来,就这样被他自后往前的抱在胸前,有些薄凉的唇贴在了自己的后颈上。 第九十四章 “别闹,我要做饭了。”润生使劲挣扎开,准备去拿锅来炒菜。 他低低笑了声,重新伸手将她捞回怀里,声音低沉,又似含着别样的情愫:“现在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 他紧贴着她的身体,她很轻易的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这个时候……对于身后的男人,似乎吃不吃饭变得无关紧要——她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的手已经探入她家居服内,意欲点燃她的热情。 润生忍耐地闭了闭眼,到底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让自己太过糟心,她终于用力挣脱开他的禁锢,反过身来看着他,异常冷静地开口:“我今天不舒服,没有心情。” 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电饭锅煮饭的声音嗤嗤的,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的明显。 ”如果你觉得我的感受可以不用放在心上,强迫对于你来说也别有一番滋味的话,你就继续。”她冷冷地继续说着。 他的个子比她高了一个半头,眼神亦是居高临下,沉沉望着她,英俊的脸上找不出丝毫表情,乌黑的眸子里已经酝酿起了风暴,润生的心里却有一丝快意,尽管她知道这样做他很有可能会让自己付出更多的代价,但是哪怕只看到他片刻的失态,她都觉得快慰。 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她发现他昨晚并没有回房间来睡觉,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起床换了衣服后,就直接去公司了。 坐在办公室里处理了一上午的邮件,却始终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的感觉,她心浮气躁地站在来接了一杯咖啡,一边喝着一边揉着自己的眉心。 “总裁……出了点事故。”秘书一脸慌张的进来,“楼下的保安和人起了争执,下面都乱作一团了。” 润生只觉得匪夷所思:“是谁?为什么会和保安起了争执?” “是娱乐记者,他们在门口鬼鬼祟祟,保安上前盘问,就起了争执。”秘书有些尴尬,刻意避开了润生的目光。 “娱乐记者干嘛跑到我们这里来?”润生更觉得奇怪了。 秘书生硬的笑了笑,忽然没头没脑的说,“您今天还没有看新闻吧?要不您先看看?” 润生有些困惑地摸出手机,打开新闻客户端,映入眼帘的就是今天的新闻头条,她刹那间呼吸变得困难,身子像是被定住了。 过了很久,她才颤抖着手指拨出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后,她立刻狠狠地开口:“我要见你,马上。” 润生几乎是一路闯着红灯回到文亦琛的公寓的,进门后,看见他已经坐在了那里,她将门重重的关上,调出今天的新闻头条,铁青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标题是“卿家私生女偷食,与准前妹夫旧情复燃。” 接下去狗仔的偷拍堪称一流,将她最近和文亦琛同回公寓,一同吃饭的照片拍的清晰无疑,然后还放了一组两年前卿可可和他订婚仪式的照片,下面图文并茂地描述了一番她们姐妹俩这段复杂纠结的感情历史。 文亦琛抬头看了她一眼,从容不迫的样子,似乎并不屑于看这样一份八卦新闻,只说:“我也很意外。” 润生冷冷笑了一声:“意外?对你文亦琛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意外的事?” 他仰头看着她,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低低地说:“很多。“ 他的话中似乎还有些另外的含义,可是此刻的润生并没有去分辨,她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样做,你有什么好处?” 文亦琛轻轻勾着唇角,是微微笑着的样子,没有辩驳,只是眼神中倏无温度。 “我之前答应过你必须为这件事保密吗?”他闲闲地问她。 润生怔怔的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是在担心你的丈夫知道这件事吗?”他扬扬下颌,微笑着说,“可是据我所知,你们之间不过也是一些合作关系罢了,你又何必装的像是真的一样?” 润生刹那间脸色发白,低声说:“我没有你这么毫无廉耻之心。” “润生,何必装的这样清高呢?你我都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文亦琛轻笑了起来,站起来抱住了她,手掌扣在她腰上,与自己相贴。另一只手抚开她的头发,低头去触她的唇瓣。 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去反抗他,只定定地站在原地,仍他为所欲为,心里觉得疲累无比。他在离她的唇一分毫不到的地方停下,用一种近乎轻柔诱惑的声音说:“陪我出去待几天吧。” 润生在心底冷笑,她能拒绝么?于是只是沉默。 文亦琛似乎克制了自己动作,只在她的鼻尖轻轻吻了一下:“我给你两个小时,准备一下。” 她在房间草草收拾了一下,正要将电脑放进行李箱,却听身后男声闲闲说:“电脑手机都不用带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径直伸手,将电脑拿出扔在了一旁。 他的掌心擦过她的手臂,肌肤相触,只觉得她浑身都是冰凉,手指便轻轻顿了顿,眉心微皱,淡淡开口:“这些电子设备都不要带了。” 润生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只是微抬眉眼:“怎么,准备隔断我和外界的联系,然后像那一年一样,最后的时候给我一个惊喜?” 文亦琛唇角勾起来,脸色倏然间便是一沉。 她却也没再继续刺激他,将行李箱里的电脑和ipad都拿了出来,这样也好,不去想这些新闻能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也看不到那些难看的评论,可以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胡乱收拾好行李,他们一道下了电梯,进了地下车库。润生条件反射的往四周看了看——就是在这里,他们被小报偷拍。然而今天,这里空旷暗沉,显然什么人都没有。他拉着行李箱,大约是注意到了她的表情,缓缓放慢脚步。 润生绕到车子的另一边,正要上车,听到文亦琛低沉地声音:“你在怕什么?” 她的手扶在车门上,顿了顿,一言不发的坐进去。 怕什么?就因为她现在可以想象的到自己在乎的人看到这样的新闻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对她会有多失望,所以才会这样的畏手畏脚,不然的话,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文亦琛开了车,往城外驶去。润生一路都沉默着,不曾开口问他们是要去什么地方,他也不说,只是戴了上了墨镜,专注地开车。 两个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车子径直驶进了一座温泉高尔夫度假村。 “八区,4号楼。”文亦琛将手里的房卡递给她说,“你先进去,我有点事,待会儿再过来。” 等候一旁的服务人员提她提了行李,一同朝房间走去。 进了房间后,她走到屋子后边看了看,原木铺成的露台恰好对着蜿蜒的小河。 度假村想得很周到,阳台上放置又躺椅和很大的浴缸。迎着薄雾,对着流淌的河水,泡在温热的水里,柔缓地舒展身体,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 润生走到躺椅前坐下,顺势躺了下去,盯着雨后澄亮的天空,思绪渐渐地飘远。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响起他淡淡地声音:“天气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纠结了一会儿,觉得既然都已经出来了,走走也无妨,便点了点头。 去度假村后边的小山,走过去不过五分钟,小山丘不高,也不陡。即便是冬天,亦是生机盎然的。从山下往上走,道路修得很平整,山径恰好够两人并肩。 “这座山也是度假村的吗?”润生稍微落后文亦琛几步,轻微地喘着气,望向远处大片的绿色,应该是高尔夫球场。 文亦琛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答非所问:“你不是一直在跑步吗?体力怎么这么差?” 润生不由停下了脚步,状似无意地开口:“当初有乐乐时伤过一次身体,再加上生她的时候也差点去了半条命,好了之后就一直这样了。” 他沉默了下来,这似乎也是两人第一次提到有关孩子的事情,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脚步不由还是慢慢放慢了下来。 她在背后看着他,嘴角却不由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第九十五章 两人闲庭散步般走到了半山腰,文亦琛忽然听见身后的声音带了几分惊讶:“那是什么?” 小岔路从一边延伸开去,蜿蜒着钻进了山腰的另一侧。视线的尽头似平还有一阵阵袅袅的青烟。山里会有人家吗?润生好奇地想,跃跃欲试地想过去看看。 没等她开口,文亦琛已经伸手拨开了那层灌木,又回头招呼她:“走吧。” 这条路比之前的窄了很多,大约是人烟稀少的缘故,满地是碎石和腐朽的枯叶,润生走得小心翼翼。直到来到一块凹陷地,除了几块石头外,下面就是潺潺的水流,他倒是两步跨了过去,而她不得不停住了,皱着眉踌躇了一下,思考着要是自己跨不过去,这个天气踩进水里该有多冷。 想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却看见文亦琛站在对面,幽深的眸子闪烁着光亮,似乎有些期许,静静地伸出手,示意她牵着自己的手过去。 他修长的手指微微地蜷曲,阳光在他指尖跳跃。在这种有些叫人心烦意乱的时刻,润生竟然注意到了他修整得十分干净的指甲,整整齐齐,还透着一种健康舒服的淡粉色。 她的手放在身后,握了拳,又松开。 他只是伸着手,嘴角的弧度依旧,不急不躁地等着。 时光流淌在那个缺口上,由上往下,舒缓无声,直到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到他的手掌,有些疏离,也有些犹豫。 文亦琛却容不得她犹豫,立刻将手掌翻过来,顺势牢牢地扣住她的手指。自己的手比她的暖和许多,肌肤相贴的刹那,仿佛是细微的电流,从指尖蔓延到心口,连心跳都有轻微的失律。 顺利跨过了那条沟渠,润生不轻不重地抽了抽手,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的后背,他头也不回,阳光从针叶林中细密地流下来,光斑点缀在这个男人的挺直的背影上,有种奇异的柔和感。 结果两人走到跟前了,却只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土地庙,润生实在有些累了,他们就开始往回走,回到酒店别墅门口时,已经快傍晚了,刷卡进房的时候,她突然惊奇地发现房间餐桌上已经放上了吃的东西,桌面也陈铺一新。甚至餐桌中央,长颈花瓶中新插了一枝粉色的玫瑰,鲜灵灵的十分好看。 不得不说,他想要主动照顾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无微不至,考虑到所有的细节,也正是因为这样,自己两年前才会那样容易就沦陷吧。 她有些失神地想着,坐到桌旁,开始吃起了东西,今天除了早餐外,她基本上没怎么吃过东西,刚刚又出去走了那么一大圈,的确是有些饿了。 他在她的对面坐下,喝了一口红酒,才慢条斯理说:“酒店里有温泉,你晚上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去泡一泡,我待会儿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会晚点回来。” 润生点了点头,却并未开口问他要处理什么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他想了想说:“这里的电视似乎可以直接连到国外的频道,你想看的话,也可以看看打发时间。” 这是怕她看到抨击自己的新闻吧?润生笑了笑,拿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然后才说:“你放心好了,我没有那么玻璃心,比这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过,所以,真的无所谓了。” 她指的是两年前卿可可找的人在网上攻击她的事情。 文亦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在桌面上,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吃完东西后,他就离开了房间,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润生才缓缓抬起头来,唇角勾起一抹耐心寻味的笑容来,看来肖志平那天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要真的留意到他的举动,其实不难发现,也许——他真的对自己还有别样的情愫? 几天前 润生坐在被擦的异常明净的咖啡店落地窗前,看着肖志平走到自己跟前,将一份文件袋推到自己的面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次你可欠了我不小的人情,这张照片要是被登上报纸了,你的麻烦可不少。” 她打开文件袋,几张照片从里面掉了出来,上面赫然是她回文亦琛公寓,以及两人一同走进电梯的照片,也不知道狗仔是什么时候盯上她的。 “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她心里一惊,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 “这家媒体的人和我都挺熟了,看见我们一起出去过几次,就以为我们关系不一般,拍到你的照片就赶快过来邀功了。” “你找我出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润生轻轻咳嗽一声,抬起眸子与他对视,“我想你这样做不仅仅只是需要我的感谢的吧?” 肖志平满意地笑了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不那么费劲,好吧,我就开门见山了,你知道为什么文亦琛当初那么干脆就放弃了文氏了吗?” 润生摇摇头,心不在焉地用银勺拨弄着咖啡,“不是形势所迫吗?” “去他的形势所迫,”肖志平冷笑了一声,“我接手文氏后才发现,文氏实际上的组织架构繁冗得令人吃惊,表面上看上去风光无限的文氏企业,实际上内里早已腐朽得千疮百孔,如果没有大刀阔斧的改革和创新,败落时迟早的事情。” “所以当初他这么主动就把文氏拱手让人,实际上算是把这个烫手山芋甩了出来?” “谁说不是呢,后来我找了几个知情的人问了问,他也想过要改革,但是无奈文氏的那群老古董拦着不让,说那是文氏的根基,根基都没了,文氏以后还怎么立足,他动起手来也是困难重重,后来我们来了这么一出,他干脆就直接放手了,把烂摊子直接扔给了我。”肖志平咬牙切齿地说着。 润生怔了怔,心里突然间有些五味陈杂,当初还以为是他们赢了,谁知道竟然会反被文亦琛给利用了个彻底...... “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肖志平看着她笑问。 她依然摇头。 “你们现在这么亲密的关系,你居然都不了解他的动向?”他暧昧地笑了笑,有些欠抽地问道。 润生脸一黑,嚯得站了起来,“如果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来羞辱我的话,显然已经达到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噯...怎么还急眼了,”肖志平连忙站起来将她按回座位,“开个玩笑嘛。” “我不喜欢这种玩笑,你觉得我现在日子好过吗?如果不是他拿着把柄威胁我,你当我愿意和他再有一丝关系的牵扯?”她冷冷地说。 “说真的,润生,你不觉得他现在这样做,其实挺奇怪的吗?”肖志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这么费劲心机地,把你困在他的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你有想过吗?” “为了什么?为了能更好地报复我,羞辱我呗,还能为了什么?”润生面无表情地开口。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报复你,羞辱你,这样未免也太大费周章了吧?”肖志平喝了一口咖啡,笑了笑,“更何况,我觉得一个男人再怎么,气量也不至于小到这一步,你不过就是在念书时甩了他而已嘛,这对于一般地情侣来说,不是很正常吗?况且论报复的话,两年前他不是也摆了你一道吗?应该两清了。” “我也觉得应该两清了,但是很明显他不这么认为,”润生抿了抿唇,偏过头去。 “你就没有想过,其实他这是余情未了,所以想尽办法地留你在他身边?”肖志平看着她,缓缓的说。 “他?余情未了?”润生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要真是这样,我可承受不起他这样的余情,这纯粹是有病。” “当局者迷......”肖志平慢条斯理地说着,“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他前后所做的这些事情,心里应该就会有一个大致的判断了,你是被仇恨蒙蔽住双眼了,所以才看不清,如果抽身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就会明白我说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了。” 润生怔怔地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 这个下午,离开咖啡店的时候,她手里紧紧地握着那份文件袋,肖志平说的话在自己心里掀起了不了的波澜,其实要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很好论证,只需要做一点事情就可以了,她唇角突然勾起了一抹笑意来。 晚上文亦琛疲倦地回道房间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她还没有入睡,正躺在房间的沙发上静静看书,穿着柔和色系的丝棉连衣睡裙,却将她的腰部线条显得更加的纤细,灯光浅浅地落下来,脸部的轮廓都显得异常柔和,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后,只抬起头来浅浅一笑:“回来了?” 这样的轻声软语,亦是他强锢她在身边后,她头一次这样说话。 文亦琛眯了眯眼,一边扯开领带,脱下外套,一边开口:“这么晚了还不睡?” “睡不着,索性就等你回来。”她干脆将书搁在一边,用手撑着头,懒懒地开口。 她这样侧躺地姿势,让身体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越发的玲珑有致,他心里一动,停下了解开衬衣扣子的动作,走了过来,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慢慢地说:“嗯?睡不着我们可以做点其他的事情?” “没心情,”她感受到他的掌心温柔的摩挲在自己的发间,亦懒洋洋的闭了眼睛,仿佛是一直倦了的猫咪,“而且今天爬山太累了。” “那也算是爬山?”他不由失笑,摇头,“顶多就算是在一些有坡度的地方散步吧?” “还是觉得累。”她依旧闭着眼睛,似是撒娇,似是倦怠地喃喃开口。 “也许你是该好好注意一下锻炼身体了。”他宠溺地笑了笑说。 “不锻炼,现在一动就觉得累的慌。”她轻声说,提起运动,脸上的嫌恶感显露无疑。沙发并不算大,她微微一动,半个身子便几乎伏在他身上,只隔了两层薄薄的布料,彼此的肌肤都温热。 “那可不行,我已经决定明天早上拉你一起跑步了。”他低笑,手不轻不重的抚在她的后背,看见她撇起的嘴唇,又淡淡的笑:“起来,去床上好好睡。” 她“唔”了一声,懒懒的依旧没动。文亦琛无奈,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只留下一盏床灯,转身去了浴室。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浴袍,走到她身边,躺了下去。她闭着眼睛,呼吸平缓,已经睡熟,他这样一打扰,她便皱了皱眉,不知喃喃说了句什么,便翻了个身。 文亦琛笑了笑,让她的头枕在自己手臂上,将她抱在怀里,唇角似有似无的贴在她的眉心间,亦闭上了眼睛。 这个夜晚安静而绵长,身边的人已经熟睡,而她缩在他的怀里,依然是平稳地呼吸,只有眼睛却是一直睁着的,异常的明亮。 第九十六章 清晨醒过来,润生一侧身,身边他还躺着,半搂着自己,吻了吻她的眉梢:“醒了?” 她的表情还有些懵懂,似乎一时间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去换身衣服,我们一起去跑步。” “呃……” “乖,今天天气不错,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你有好处。”他轻轻拍拍她的脸颊,笑着说。 润生转了个身,将头重新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对她这样鸵鸟的行径,文亦琛并没有和她计较,只是微微笑了笑,俯下身去。 没过多久,润生就被耳后一种近似啃啮的微痒感觉弄醒,她恼怒地看看时间,又坚定地闭上眼睛,并不准备去理会他。 “起来去锻炼。”有个声音比自己还坚定。 她拿被子蒙住头,坚决要忽略他的声音。 “你要是不起床,那我们干点别的?”他不怀好意地将手伸进来,“不用出去的那种?” 润生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有些挫败地看着他。 文亦琛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他站了起来,从外面拿了一套运动服进来,全新的,还没有拆掉标签,尺码也是她的尺码,看来昨天他出去时就已经准备好了。 “狡猾。”润生小声地嘀咕一声,接过他递过来的运动服,穿上后十分不情愿地和他一起离开了这个温暖的房间。 一出门就迎面吹来一阵寒风,润生不由打了哆嗦,跟在文亦琛后边,精神实在算不上太好。 不过天气倒是真的好,虽是冬天,阳光虽然苍白,却又慵懒。在山间慢慢地晨跑,若是习惯了锻炼的人,倒真是享受。 润生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做拉伸的动作热身,就跟着文亦琛跑了起来。 还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大口喘着气,停下了脚步,弯着腰朝他摆手:“我跑不动了。” 文亦琛转身,声音没有丝毫怜香格玉:“再跑十分钟就回去。” “我一步也跑不动了。”她哭丧着脸,拒不合作,干脆耍起了赖,站在原地不肯走了。 他了解她的身体状况,也知道原来她也有坚持过跑步,绝对不止这样的程度,就干脆走了过来,硬是将她拖着跑起来,这时有位老先生跑过他们身边,神采奕奕。文亦琛摇摇头,有些鄙夷地说:“你看看,老人都比你快。” 润生却像是发脾气似地甩开他的手,停下脚步冷笑了一声:“要不是给你生孩子伤了身体,我至于跑这么点路程就累成这样吗?” 话一落音两人都怔了怔,这还是润生第一次正面承认乐乐的亲生父亲是他。 说完后她似乎有些后悔,低着头又继续朝前跑去,文亦琛看着她在晨光中有些单薄的背影,不由微微叹息了一声,跑上前去跟在了她身后。 虽是冬季,但是跑了近一个小时下来还是出了一身薄汗,润生回了房间后简单冲了一个澡,就和一旁早已收拾妥当的他一同去吃早饭。 顶楼的旋转餐厅中,他手指轻轻扣在桌面上,抿了口清咖啡:“我们谈谈吧。” 她眉目不动:“谈什么?” “我想见见乐乐,”清晨的阳光下,他的眉目熠熠,穿着一件灰色高领的薄软羊绒衫,见她挑眉,又轻声解释,“你放心,我只是想看看她,并没有要和你抢抚养权的意思。” 润生摆弄着盘中的面包,轻轻皱了皱眉,“她现在在美国,不是很方便。” 她的防备显而易见,文亦琛反倒笑了,也不勉强,即刻转移了一个话题:“酒店今晚有个宴会,我们一起参加吧。” “这里酒店的宴会你干嘛要参加?”润生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他却微微笑了笑,一副气定神闲地模样,并不打算回答她这个问题。 “这家酒店你也有份?”润生突然醒悟过来,不由有些惊讶,他到底在外面给自己留了多少后路啊?那天的商场,今天的这家看起来规格并不低的酒店,还有那天肖志平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肯定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产业,难怪当初放手那么果断了。 润生心里腹诽着,不过也乐得他转移话题,脸上嫣然一笑:“好啊。” 文亦琛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极黝黑深邃,脸上也微微笑着,却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 吃完早饭后,他又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润生一个人回到房间,这一天的状态,似乎就是浑浑噩噩的,喝完一杯又一杯的水,吃了午饭,睡了午觉,她甚至还真的打开电视,专心致志地看了两集电视剧,然后在等广告的间隙发呆。 这样悠闲的时光,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还是和同样的人在一起,历史总是惊人得相似,遥远的记忆大门缓缓地打开了,她想起了两年前和他一起去的那个小镇,同样也是在她心情极差的时候,他带她出来散心,有些影像渐渐重叠起来,有些却仿佛只是指尖一抹淡淡的光影,难以捕捉。 这次,他会不会又想起给自己一个“惊喜”呢?她无声地笑了笑,眼睛深处却一片冰凉。 突然听见外面有些动静,润生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一辆黑色的跑车消无声息停在了门口。 她眯了眯眼,见文亦琛推开车门出来,大约是开完会出来,藏青色的西服,笔直挺拔。他转身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上车。 “这是去哪里?”上车后润生有些迟疑地看看文亦琛,他正将车子驶出度假村,一路往西上了高速,前边是漫天的灯光,独属于城市气息的花红酒绿。 他伸手抽走颈间的领带,甩在后座,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晚上的宴会,你带衣服了吗?” “……没有。”润生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出来时并没有收拾任何正式场合穿的衣服。 车子开出收费站,一进入市区,仿佛黏在了看不见的旋涡中,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我不想去买衣服。”润生有些不情愿地开口,现在新闻热度还没有散去,她和他这样公然出现在公共场合,无异于移动的靶子摆在狗仔面前,等着他们上前来拍。 “那你准备穿牛仔裤和毛衣出席晚宴吗?”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车子已经缓缓地驶进了一家名品店门口地停车场。 “你可以找其他的女伴出席。” 不出意外地收到了文亦琛一个微带冷冽的眼风,润生走在他后面,有些懊悔自己口快,这有点像是在和男友闹脾气的小女生说的话。 走到门前,文亦琛却突然转过头,对她一字一句地说:“除了你,我不会带其他人出席。” 说完他就推门进去了,润生怔了怔,脚步有些无意识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店员看见他们进来后,自然是非常热情的,听了文亦琛说了要选的衣服类型后,连忙拿出了几套礼服出来供润生选择。 她一连换了三套衣服,文亦琛坐在店内真皮沙发上,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我觉得及膝的长度更适合。”说着微微挑了挑眉梢,望向润生,“你自己觉得呢?” 此刻店员正十分贴心地在帮润生整理后襟,化的妆浓淡适宜,香奈儿当季的彩妆,闪粉跳跃而不耀眼,十分好看。 润生穿的是一件裸粉的露肩纱裙刺绣礼服,剪裁简洁。裙裾微微展开,更显得纤腰楚楚,不盈一握。她对着镜子前前后后看了又看,“我觉得这件太隆重了,有没有更简单一些的?” “这个……”店员想了想,“您是说这种?” 她转身取了一件黑色经典小礼裙。 文亦琛脸上立刻露出一丝不赞同的神色来。 “要不还是听这位先生的意见吧,可以将长裙稍稍改短一些,这样看起来也就没有那么隆重了。”店员温和地建议,“腰身这里松了一些,我们会改好的。” 润生透过镜子看着文亦琛,心里无语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现在是连自己穿什么都要管了吗? 最后还是选了身上这件礼服,又配了鞋子和手包,正准备离开,突然身后又传来店员微甜的声音:“欢迎光临。” 看来这家店今天生意不错,润生回过头,却看见一个的年轻女人身材高挑,戴着墨镜,高跟鞋有近十厘米高。她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听见店员亲切地招呼,“李小姐。” 对了,这不是之前差点和文亦琛结婚的李悦然吗?她在报纸上看过他们的绯闻。 显然李悦然也看到了文亦琛,干净利落地摘掉墨镜,向他们走过来。 润生退开了半步,饶有兴趣地微勾唇角,想看这场戏如何收场。 李悦然身材很好,堪比专业的模特,看得出来平时花了心思保养,走路也楚楚妖娆。更何况纤纤十指上涂着深红的指甲油,连优雅沉稳的手袋都被勾带出一丝柔媚。 文亦琛礼貌地与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虽然不吝啬微笑,但是总有些疏离:“李小姐。” 李悦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润生,结合那天的绯闻,心思玲珑如她,哪里会不明白两人现在的关系,心里虽然恼火,不过面上倒也保持了基本的礼仪,她微微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又用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润生,才转身和店员去了楼上选包。 两人离开名品店后,文亦琛看着润生,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天气很冷。又不是什么节假日,沿街的灯光惨白交错,没有丝毫人气。 润生搓了搓手,文亦琛毫无预警地转了方向:“走,去喝杯咖啡。” “不是还赶回去参加晚宴?”她有些愕然。 “晚点到也没关系。”他坚持,朝着前方还亮着灯的一家星巴克走了过去。 进店后他又坚持给她点热巧克力,并且认真地说:“你要好好休息,喝咖啡对睡眠不好。 润生无语地看着店员挤了厚厚一层奶油,心里开始纠结这喝下去得长多少斤肉。拿着这杯巧克力走出来时,手因为热饮的温度明显没刚刚那么冷了。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突然听见他在身后问自己。 “没有。”润生干脆利落地回答,又低头喝了口饮料。 “我当时和她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关系。”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解释。 “我知道啊,”她抬头,嘴边有一圈小小的巧克力泡沫,“所以也没什么可问的,不是吗?” 文亦琛专注地看着她,目光异常的温柔,然后突然勾起唇角微露的笑意,伸出手,向自己探身过来。 明明自己是想躲开的,可是润生却发现自己竟然生硬地顿在哪里,没有动。看着他越来越接近的手指,然后……唇上传来轻软的触感,令她恍惚想起某年冬天初初落下的新雪的时候,某天清晨,这个眉目英俊的年轻男人,也是这样温柔地抹去她唇角的面包残渍,然后轻轻地落下细碎的吻。 路旁的灯光是清冷的,从上往下,将他的轮廓衬得分外深沉立体,有雕塑般的质感。他长久地没有将手收回去,似乎也在贪眷着这一刻。 她却微微偏过了头,轻轻咳嗽了一声:“该走了,不然真的晚了。” 文亦琛点了点头,表情舒展开来,将修长的手指收回来,慢慢地握成拳,仿佛这样可以将那丝柔软的触感保存起来。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润生失神地看着窗外不断向后飞闪而过的灯火,目光渐渐变得有些涣散,前边的路上有辆车挡了道,文亦琛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地摁了一下喇叭。寂静的夜里,这样的声响让润生觉得头脑打了一个激灵,她的眼睛重新变得清亮起来,而他转过脸,表情和他的动作一样,有些急躁,有些不耐烦。 “你累不累?不然前面休息区停靠换我来开?”润生迟疑了一下,开口问。 “不用,马上到了。”他闷闷地说了一句,然后又沉默了下来,车速也慢慢地降了下来,看起来似乎刚刚的情绪被很好的平复下去了。 润生别过头去,不再开口了,这样的静默没有持续多久,车已经缓缓开进了度假村,停靠在了宴会厅门口,她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后,就下车挽着文亦琛走了进去。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主动,文亦琛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刚刚心里的郁结忽然就一扫而光了。 第九十七章 宴会厅设在酒店顶层,有四千平方英尺,宽敞而华丽,拱形的门窗,繁复的墙饰,光彩璀璨的枝形水晶吊灯,仿佛中世纪的宫殿。 大厅本身足以容纳四百多人,但是今晚的这个宴会显然是封闭的,在场的不过那么两百来个人,并且大多年纪不小,偶尔有一些看上去稍显年轻的,可能也是助理或女伴之类。 文亦琛一进来就笑着跟中间站着的几个人寒暄了起来,并且还和一个中年的白人男子亲切地拥抱了一下,显然二人已经是老相识了。 润生在一旁看的暗自心惊,这些人有部分她也认识,而且还打过好几次交道,因为他们都是国外一些私募的合伙人,她在做红星收购的时候就和他们当中有些人接洽过,只是不知道文亦琛和他们也认识,这样算起来的话,可能当初她在和他们接洽时,他就已经得到消息了也说不定。 对于她的惊讶文亦琛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只是向来和他打招呼的人介绍她是自己的女伴,其余的话也没有多说什么,对别人暧昧的眼神也没有多加解释。 大厅里的灯光非常柔和,或许是经过这样刻意调整,女士们的妆容才能更加妥帖和完美。润生今天穿的礼服也特别适合这样的光线,将胸口露出的肌肤显得尤为雪白,脚踝的线条也十分的漂亮,来人都露出了赞赏的神情。 润生微微笑着,眼神不经意看到文亦琛时,却发现了他眉宇间似乎露出些许不悦的神情,特别是迎面又来了一个男人,毫不吝啬地露出对她欣赏的目光后,他的眉头仿佛皱得更深了。 过了一会儿,他一声不响地将她领到一边,又回头看了看略显喧哗的正门,低声说:“穿这么久的高跟鞋,脚痛了就不要多走了。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来找你。” 润生看着他的背影,又愕然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她没有说过自己的脚痛啊,而且她也没有觉得自己脚痛,平时高跟鞋穿惯了,这点程度根本不算什么,真是莫名其妙,她耸耸肩,拣了几样点心,尝了几口,并不觉得如何惊艳。又转身去拿高脚杯,打算在角落的桌边坐一会儿。然而伸手触到椅背之前,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替她将椅子拉开了。 熟悉的侧影,高挺的鼻,轻薄的唇,绅士优雅的动作——她条件反射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肖志平翻了一个白眼,在她的对面坐下,“看到我有这么惊讶吗?这样规格的宴会,我会出现也不奇怪好吗?” 说完他又漫不经心地扫了场上的人一圈,才淡淡开口:“是不是挺意外的?整个私募圈的大佬们都被他请了个七七八八,据说他的新公司产品还都没有问世,就已经完成了第二轮融资了。” 润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意外的是,他居然会请你,你也竟然来了,文氏的事情你不是吃了他一回亏了吗?怎么,这么不计前嫌地又握手言和了?” “他这是知道自己理亏,变相弥补我来了,”肖志平勾了勾唇角,有些不屑一顾地开口:“毕竟谁不愿意真的去得罪肖家。” “是吗?你会不会太高看自己了?”她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有时候得罪你,也并不完全代表得罪了肖家吧?” 肖志平募得抬头盯着她,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忽得笑了:“润生,你与其花心思和力气做这些无谓的挑拨,不如真的好好想想我上次和你的提议?那样的方法,可能还来的快捷和方便一些。” “我心里有数。”润生微微笑了笑,侧身找侍应生又拿了一个高脚杯,喝了一口,觉得十分顺口,不由又喝了一大口。 肖志平看着她,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一个淡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们在聊什么?看起来似乎聊得挺开心的。” 肖志平站起来,目光越过润生望向她身后的文亦琛,嘴角是含义不明的笑:“没什么,一些工作的事情,和她确认一下她销假的时间,不过看起来,她似乎有些喝多了。” 润生愣了愣,有些茫然的样子,不过脸颊确实有些微红了。 “志平,那边有几个人忘记给你介绍了,我们一起过去吧。”看着她茫然的样子,文亦琛冰封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笑了笑说。 “好啊。”肖志平作出十分高兴的样子,和文亦琛一起离开了。 转身时文亦琛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才一言不发地大步离开。 过了一会儿,等他从一大堆人中脱身出来,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润生——她又从服务生的托盘上取过了一杯酒。文亦琛皱了皱眉,他记得自己关照她的是“吃点东西”,而不是“多喝酒”,正要举步的时候,又被一个客人叫住,交谈了几句,再抬头时,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环顾了一圈,文亦琛的目光落在宴会厅南边的露台上。一个身影似乎一闪而过。他慢慢地走了过去,毫不意外地看见个背影,靠着奶白色的檐廊扶手,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外边的气温很低,即便他一身正装、穿戴整齐,初初一触到冰凉空气,还微微有些激灵。而她薄薄的一件长裙,即便加了一件披肩,也经不起这样的冻,他有些生气,连责问的话都已经一并含在舌尖。 “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仿佛知道他心里所想,润生忽然回头,冲他笑了笑说,表情全不设防地有些娇憨,细白的颈部划出很好看的弧线,黑色的发丝松松垂缀,就像一只姿态慵懒的猫,他竟看得到她眼角细碎的光芒,说不出的动人心弦。 文亦琛不由自主地“嗯”了一声,脱下自己的西服外套,罩在她身上,与她一道并肩站着。 “我不要,好热。”她却咕哝着想挣开身后的衣服和蓦然席卷而来的温暖。 靠近了她身边事,他才闻到一股浓浓的酒精味,不由就皱起了眉头:“你到底喝了多少?” 润生嘻嘻笑了笑,没说话。片刻之后,没等文亦琛再继续问下去,她脑袋轻轻一歪,靠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到底还是醉了,文亦琛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将她打横抱起,顾不得大厅里一道道打量的目光,坐电梯来到了底楼大厅,这里离他们住的别墅还是有段距离,如今她醉成这样,自然还是要坐车回去。 可他站在路边踌躇,不放心将她留在这里去取车。 远处的小径上蓦然亮起灯光,明晃晃地照射过来仿佛探照灯。润生闭着眼依然觉得亮,侧了侧头,半张脸埋在文亦琛的肩上。她的呼吸轻而软,是暖暖的一蓬火,一时间煽得他有些烦躁。 灯光靠近后才发现是度假村的电瓶车,有时帮忙运送客人的行李,有时会载人游览。他出示了房卡后,就抱着她坐上了车,朝他们住的区域开去。 车子没有门,空落落的,启动之后,风便呼呼地刮上来,直往脖颈里钻。他们俩坐在后排。他替她裹紧了外套,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再揽进怀里。 等到了别墅门口时,他的手已经冰凉了,也顾不上许多,下车后又将她抱了起来,径直进了房间,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皱眉看着她身上的礼裙,他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她平常贯穿的睡裙,准备替她换上,手指伸先向她的足踝,由于平时精心护理,她的脚握在手里,此刻的触觉,就是十分的细腻婉转。 心念一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圈,竟能握住她的脚踝。文亦琛屏住呼吸,动作顿了顿,手指游移而下,轻轻一挑,解开鞋子腕带。 蓦然间脱了束缚,润生舒服地将脚伸了神,脚趾轻轻地蜷曲起来。 他的眸色顿时漆黑深邃起来,记得两人在最亲密,最快乐的时候,她的脚趾也会这样轻轻地蜷曲起来,想到这里他呼吸不由也紧促起来,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水,我要喝水。”润生喃喃开口,睁开了眼睛,脸上却是有些迷惘的表情。 文亦琛回过神来,失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刚刚的样子就像是一个不经世事的毛头小伙一般,他走出卧室,平复了一下自己心情,端了一杯水,走到床边将她扶起,喂她喝了下去。 等她喝完,搁下杯子,又将她重新放回枕头,他站了起来,俯身下去,凝眸看着她。 只见她头发被胡乱地拨开,露出光洁的额头。而酒醉的红晕,从脸颊处开始蔓延,到了锁骨的地方,依然不曾弥散。那种叫人莫名燥热的情绪又回来了,他竭力忍耐着,不想趁她酒醉时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连忙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这么一瞬间,她一双手臂柔软地缠了上来,仿佛藤蔓,牢牢地抱住他的腿。她重新抬起身子,将脸贴在了他的腹部。 “润生……”他的身体僵住,隔了一会儿,哑声又唤她,“你醒了吗?” 她没动,缠得更紧一些,甚至蹭了蹭他的身体,喃喃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那蓬火从小腹的地方开始蔓延,一直窜到文亦琛的舌尖,烧得他亦有些神志模糊了。他低头,抬起她的下颌,准确无误地吻住了她的唇。 润生感觉自己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不满地地偏头,躲开炙热的气息。 黑暗之中,文亦琛的动作却仿佛是猎人。一只手固定她的下巴,不让她躲开,再一点点地加深,唇辗转吮吸她的唇瓣。耐心而急躁,轻柔却粗暴,另一只手从她肩胛的地方,慢慢地往下…… 窗外的树枝被寒风吹得不断摇曳,室内却是一片春意盎然。 第九十八章 润生隐隐约约被一丝灯光惊醒时,有些迟钝的半支起身子,环顾房间一周,只有梳妆台边亮起了一盏小小的灯光。有人很快的走来,在床边坐下,拿五指挡在了她眼前,低笑着说:“吵醒你了?” 他的指节修长,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道,或许还有几分从屋外带来的凉意,激得她略略清醒了一些。双膝屈起来,又将脸埋在了被子里,这才模模糊糊想起来,吃完早餐,文亦琛出去办公,而她回到房间,由于昨晚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后来被他折腾得太狠,浑身酸痛,于是混混沉沉的倒头就睡,直到此刻。 他的手指轻巧的替她拨开微微有些濡湿的额发,顺势滑到下颌处,不轻不重的强迫她抬起脸,深邃的眸色与她对视:“做噩梦了?” 润生推开他的手,有些疲倦的靠着他的肩膀:“几点了?” “下午两点。”她的身体柔软且带着丝丝馨香,文亦琛唇角微翘,一字一句,“昨晚没睡好么?” 她分辨不出他的言语中是否带着其他的含义,只是伸手揽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抱怨说:“我饿了。”双手伏在他的腰间,亦是微微一紧,仿佛是小小的惩戒。 他便无奈笑了笑:“起来,换了衣服我们出去吃饭。” 她点点头,他就起身放开她,依旧坐回桌边低头查看文件。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页页翻过合同纸张的声音,以及衣服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的手指轻轻的在桌上敲击,却并没有回头,只是不经意间抬起眼眸,却见到梳妆镜中,她正反手扣着内衣,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 他显然是不够绅士,至少“非礼勿视”这样的准则在文亦琛看来,是很荒谬的,于是微微抬头,大大方方的欣赏她线条柔和、肤色晶莹雪白的后背,在她察觉之前,已经站在她的身后。 润生还在努力扣着内衣扣子,全然没有想到他的突然出现在自己背后。 “你……”她惊呼了一声。 “宝贝,放松……”他一手扶着她的小腹,极尽暧昧地让她靠近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却触到内衣的搭扣,低声笑着,“我不是故意偷看,只是觉得——你需要帮忙。” “需要帮忙”的后果,便是拉着她倒在床褥间。润生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只能微微侧过头避开他的吻,闷声说:“你弄痛我了。” “嗯?” 她抬起手臂,给他看那条红红的划痕。 是他的袖扣。 “对不起……”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薄唇停在她锁骨的凹陷处,吮吸得那块肌肤有些微的灼热感。 她索性躺着一动不动,语气却楚楚可怜:“可是我好累。” 他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颈后,身体一动不动,润生生怕又勾起他的兴致,也不敢乱动,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才用手撑着床站了起来,笑了笑:“快穿衣服我们出去吃饭。” 她像是怕他会后悔一般,连忙站起来继续穿上衣服。 文亦琛一双深秀明亮的眼睛却似乎幽邃了几分,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又坐回了书桌旁。 “你在看什么?”润生收拾妥当,抱着大衣站在他的面前,不经意地瞟了他手上合同一眼。 “公司的一些基本合同文书,有些条款需要确认一下。”他微微一笑回答道,然后收起了合同。 润生淡淡哦了一声,和他并排走出去时,又问:“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他的手极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想了想才说:“再过两天吧,我这里后续还有点事情。” “我公司里的事情恐怕早就堆积如山了,还是给我一台电脑吧,我先处理一些紧要的事情。” 文亦琛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不怕看到那些新闻烦心了?”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她耸了耸肩,不是很在意地说着。 文亦琛点了点头,并没有反对她,两人一起去酒店的餐厅吃了午饭,然后又像是普通的情侣一般,去了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商业区闲逛,逛到商场顶楼时,润生惊奇地发现这样小的一个商场居然还有电影院,便兴致勃勃要看电影。 他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屏幕上滚动着的一条条影讯,忍不住想提醒她,度假村里也有专属vip的家庭影院服务,音响视觉效果,绝对不会比影城差。可是难得看见她这样欢喜的样子,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陪着她选了一部好莱坞枪战片,捧着一桶爆米花走进了影城。 大厅里还算安静,因为不是休息日,没有多少人,他听着旁边窸窸窣窣吃爆米花的声音,嘴角不由就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放映期间文亦琛起身去外边接了几次电话,由于背着座位,所以他并不会发现,在他离开时,润生的视线就从大屏幕上移到了他的背影上,眼睛里颇有些错综复杂的意味。 看完电影后已经是傍晚了,润生觉得有些累,他们就一同回了度假村,路过温泉区域时,她才想起这里还有私人温泉池,便准备回去换了衣服泡温泉。 露台上的温泉汩汩往外冒着热气,旁边浴袍、拖鞋乃至清酒、酒盏一应俱全,正对着窗外森森郁郁的山林景致。 润生脱下浴袍,小心地泡进水里,水的温度刚刚好,浸过她的胸口时,让她不由惬意地长长吐了一口气,背靠在池边,眯着眼睛难得地享受着这一放松地时刻。这时腰上突然一紧,身体被一只大手揽了过去,两人的胸膛顿时紧紧地贴在一起。 “别闹…..”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扎开。 “这里景色果然不错。”他轻笑着,一语双关,手不怀好意地向下伸去,吻跟着便细细地落到她的白皙的肩处。 润生嘤咛了一声,顿时浑身酸软无力,没有办法反抗,只得任由他摆布。 这时放在一边的手机却不适地响了起来,文亦琛有些懊恼地抬起头来,本不想理它,无奈它却一直响个不停,终于他还是放开了润生,上岸拿起了手机,一边接一边朝里面走去。 润生看着他离开,眼睛里早已没了刚刚的迷离,与之相反的,正如一汪清水一般清亮。 泡了好一会儿,她都有些昏昏欲睡了,文亦琛仍然没有回来,润生觉得有些饿了,便起来穿上浴袍然后朝他们住的别墅走去,穿过一条密闭的小径,直接到了他们住的房间门口,她走进去后才发现房间里也没有人,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润生撇了撇嘴,朝卧室的浴室走去,路过书桌时,眼睛的余光却瞟到了上面的一份文件,正被翻开了几页那样随意地放置在那里,她的脚步顿了顿,不由朝书桌的方向拐了过去。 手指在触到纸张的那一刹那,几不可微地抖了抖,然后文件被拿了起来,按页数归顺后,重新放了回去。收拾好后,润生转过身就看见文亦琛斜靠在落地窗的门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去哪儿了?”润生对他眨了眨眼睛,神色间一派轻松,“我到处找你。” “有个视频会议,临时被叫去开。”他一步步走近,脸上仍然是毫不在意的微笑。 “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润生微笑着说,然后在转身的瞬间笑得却越发灿烂了,“对了......下次,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试探我了?” 他的眸色几乎在瞬间冷淡下来,只淡淡的重复了她的话:“试探?” 润生此刻的笑容依然无辜:“你把文件就这样放在这里,不是在试探我吗?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我那么多把柄在你手里,不会这么想不开的......” 他淡淡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她看着他微笑,只是清楚的明白,与这冷静的外表不同,他已经被她激怒了。 “我要试探你的话,不会用这样愚蠢的方式。”他勾着唇角,语气带着几分凌厉,“倒是你,说出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润生定定地看着他,眼里蕴涵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良久,才转过身,朝着浴室走过去。 这一晚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晚饭是他叫人送进来的,然后就自顾自的去看公文。润生睡下去的时候,一张大床还是空落落的,卧室外却响起砰的关门上。 之前粉饰太平的感觉很糟糕,还不如这样彼此冷漠,润生卷起了被子,反而睡得异常深沉。 第二天清晨文亦琛回来的时候,润生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刚刚洗过澡的缘故,还素着一张脸,阳光落进来,肌肤透着粉红,晶莹透白。 “吃了吗?要不要一起?”她依旧笑盈盈的,似乎忘了昨晚发生过什么。 “你自己吃吧,我不饿。”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了,今天我们就回a市。” 润生定定地看着他数秒,只是那张英俊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好啊,待会儿我就收拾行李。”她突然嫣然一笑,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他探身过去吻吻她的额头,却一言不发。 第九十九章 简单收拾好行李后,他们就准备回a市,润生似乎心情特别好,将行李放到后备箱后,就坐到了副驾的位置等他上车。 他坐上车后,一双深长明秀的眼睛在她身上顿了数秒,薄唇轻轻动了动,最后却只是一笑,什么都没说,只是发动汽车缓缓驶离度假村。 比起前段时间来,她这两天的睡眠似乎特别的好,一路上几乎都是睡过去的,等她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出了收费站,缓慢地向市区行进。 “你知道我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是什么?”她伸了个懒腰,突然回过头,答非所问的说,眉峰微微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几分笑意,“临走时房屋管家居然说欢迎文先生和文太太下次再来。” “是么?”他淡淡地笑了笑,心里一动,可是转头看向她时,不知为何,她的眼光却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这也很正常。”润生的脸颊上有些病态的嫣红,“换成是谁,只要不认识我们,也不会觉得我们像是那种背着另一半出来偷情的人吧?” 说完她仿佛自己也觉得很好笑,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是眼里,却有一种遮不住的悲凉。 他沉默地看着她,自己这时本该因为她说的话感到愤怒的,但是奇怪的是,自己居然一点也不生气,本来从一开始,他便能轻而易举地掌控她的喜怒,可是现在,那些刻意迎合自己的举动,或者若有若无的淡漠言语,突然都变得无法控制了,感觉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让他无奈却又力不能及。 这一刻,哪怕是习惯了运筹帷幄的文亦琛,心底也隐隐有一丝茫然,看不清她与他的结局,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他沉静地移开了目光,不再说话。 市区的交通这个点有些堵,车一路走走停停,刚刚开上高架桥时,润生脸色突然一白,感到一阵恶心,由于不能停车,她只得皱着眉问:“有纸袋吗?” 文亦琛怔了怔,用手胡乱翻了一下,终于在车门处翻到一个用来装过礼盒的纸袋,将礼盒抖了出来,然后把纸袋递给她,润生接过就干呕了半天,或许是因为没吃什么东西的缘故,倒吐不出什么。 他冷眼看了许久,忽然说:“让医生检查一下。” 她摇头:“晕车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后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他让自己检查一下的原因,于是忽得一笑,转过头来看着他:“你放心好了,我一直都有吃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文亦琛脸色倏然一冷,抿了抿唇,那一刻无数思绪翻滚,让他回到那一天——他一边搂着卿可可举行订婚仪式,一边毫不留情让人将她的车撞离马路。 那时的自己,是真正的心如铁石。他并不知道,自己令人那么一撞,差点就将自己的孩子扼杀在了母亲的肚子里,于是并不在意,只是通知了半路上赶过来的凌墨,助手便将人交了过去。至于之后的事,他既然不想知道,便没有人再告诉他。 如果不是那次偶然的遇见,和苏静恰好的弄巧成拙,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现在听见她这么说,却感到愤怒……和深深地失望——这两种情绪这样强烈,以至于感到看见她干呕时,自己心底隐隐的喜悦。 时光凝稠,似是能滴下水来,走得异常的缓慢。 他从那样的情绪中抽身而出时,眼神重复清明,淡淡地开口:“我把你送到公寓楼下,待会儿还有事情,晚上可能会晚一些回来。” 润生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不可否认,刚刚看见他脸上那一抹失望的表情时,她的心里,却有了一种快意的感觉。 回到公寓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她才将手机拿出来开机,不出意料地,短信和微信铺天盖地而来,未接电话提示居然有近百条,大部分是工作的,在这些信息中,她还是发现了小姨给她打的电话和发的信息,从字面上仿佛都能看出她的焦急与失望。 润生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将手机扣在桌面上,又将电脑打开,踌躇了片刻,在搜索引擎上打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静静地摁下“开始”。离开之前,这个名字下边会有数百页的新闻,都是关于出轨丑闻的。然而现在,却奇异地消失不见了,之前的那些花边绯闻,仿佛被清扫一空,从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润生点开第二页……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出丝毫痕迹。 看来文亦琛那几天在这上面应该是费了不少的功夫,润生盯着电脑屏幕,微微抿了抿唇,他能这样放心的带自己离开,果然是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 屏幕因为电脑没有进行操作而黑了下来,却光亮得能倒映出人影来,润生低了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心中却远没有外表那样平静,她忽然有些明白陈绥宁带自己出去散心的原因了,看来自己这几天一直要论证的东西,她心里也有了答案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外的黛青色的城市开始沉睡,润生却独自的坐在书桌前,一丝睡意也无。 第二日来到医院时,她在病房外踌躇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推开门进去,医生刚刚来检查过,赵德树随意的靠在床头,欧阳倩正坐在一旁给他削水果。 赵德树的精神状态极好,一点也没有了之前刚手术完的那种破败的样子,看见润生进来后还微笑着打招呼:“润生来了?快坐。” 欧阳倩闻声就诧异地转过头来,看见润生后就沉默了一下,才轻声说:“来了?” 她的脸色倒看起来不怎么好,眼下略略有些青色,想来是这几天都没有睡好的缘故。 润生嗯了一声,走到病床前,笑了笑对赵德树说:“前几天有事出去了一趟,所以就没有来看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医生说再过几天就可以试着下床走动了。”赵德树挠了挠后脑勺,咧嘴笑着说。 “润生,你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想找你谈谈。”坐在一旁的欧阳倩突然开口。 润生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沉默着点了点头。 她跟在小姨的身后,两人一直走到了这层病房走廊尽头的露台上,小姨才停下脚步,声音有些涩然:“润生,新闻上报道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润生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小姨,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天铺天盖地的新闻都是报道你们俩的,就连我这个平时不怎么关注八卦新闻的人都知道了,事到如今了你还要瞒我吗?”欧阳倩静静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情。 润生的心倏然跳快一拍,条件反射的看她一眼,却意外地发现,小姨的目光中,除了失望外,还有疼惜、伤痛和无奈,仿佛是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误入岐途,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她便微微张开嘴,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声,心底悲伤地无以复加,要怎么说,才能让小姨明白,事实并不是她看到的那个样子呢?自己如今恨不得离文亦琛远远的,再也不要看见他,又怎么会像报纸写的那般和他破镜重圆呢? 润生努力地平复呼吸,过了许久,有些木然的望向露台上的那一丛花草,缓缓地说:“小姨,我在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你别担心我了。” “你心里有什么数?”欧阳倩的眼神渐渐暴怒,“你已经结了婚,有了新的家庭,一切本来是可以重新开始的,现在你又和他闹出这样的绯闻,到底是想干什么?你想过芬克斯知道了的后果吗?” 润生的脸色白了白,却很快地说:“小姨,你就别管了好不好,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芬克斯那边,我自然也会和他解释清楚的。”她顿了顿,却又展颜一笑,只是笑容微微有些单薄:“我公司还有事情,小姨夫那里也离不开人,你快点回去吧。” 纤瘦的身影像是在逃避什么,很快的离开了,而欧阳倩站在原地,眸色中的怒气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第一百章 中午的时候润生就接到文亦琛助理的电话,简单地告诉她文亦琛要去国外谈一个合同,估计半个月的时间不会回来。 言下之意是指她这半个月都可以不用去他那里了吗?润生沉默了一下,挂了电话,有些嘲讽的勾起唇角,这样公事公办的态度,看来那天那句话把他刺激的不轻。而他也一向知道怎么羞辱自己才能很好的达到目的,她拿手指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样也好,她可以腾出一些时间来处理卿可可的事情。 秘书敲了敲门,提醒她下午的会议,润生答应了一声。昨晚一晚没睡,她本以为今天一定会不适应,可这副身体倒像是经过了种种折磨,却越加的坚强起来,今天的状态似乎感觉也还可以。 工作节奏照旧很快,晨会,检查,报告,会议……似乎没有停下歇一口气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去注意下属们对待自己的态度是不是起了变化。其实想也想得到,身边的人不是傻子,没有谁真会蠢到在她面前表现出什么异常的神色来,不管他们信不信那些八卦杂志上的报道,始终都不会叫她看出来。 会议室的光线一下暗了,营销部的同事在谈明年的工作部署,ppt上的图片一张张滑过,都是一些待开展的项目,突然有一张古镇的照片映入她的眼帘,似曾相识的感觉,润生怔了怔,思绪一下子飘散开了。 那时在小镇上悠闲度日是真的好,大多数时候,而她就在小院里看看电视,侍弄一下花草,他则下棋,钓鱼,有时还和老大爷鼓捣一些修理桌椅板凳的活,当时还真给了她一种世外桃源生活的错觉,最后事实证明了,那真是她的错觉,他选择那样一个地方,只是为了在她最放松,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总裁?”秘书轻声唤她,“总裁……会议结束了。” 灯光渐渐地转亮,所有人都看着她,她回过神来笑了笑:“辛苦大家了。” 同事纷纷离开会议室,投影仪发出嗡嗡的声响,润生的指尖拢着纸杯,轻轻拨弄着。朝正在整理会议纪要的秘书看了一眼,轻声开口:“古镇的开发资料和进度备份一个给我。” “好的,我待会儿就邮件发给您。”秘书点了点头应到。 等秘书出去后,她才给肖志平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语气颇为轻松愉悦:“晚上见一面吧。” 他们约定在a市的一家茶室,外观上很不起眼的一个地方,坐落在繁华的商业区,因是步行街,车子便无法开进去。润生下了车,穿过熙攘人群,又绕进一条极不起眼的小巷,才找到了低矮的门檐。 推开斑驳的木门之后却十分叫人惊讶——所谓豁然开朗,庭院中植着几株翠竹,水廊蜿蜒,一条条的锦鲤在碧水中滑过。穿过水廊,屋子却是竹子搭成的,看似草草而就,却又煞费苦心的在屋顶开了位置巧妙的天窗,光线柔和地落进来,踏着地影,娑娑无声,真正是闹中取静的所在。 小室里点着檀香,茶艺师正跪坐在倒茶,听闻门口的动静,却不抬头,直将一只小巧的白瓷杯奉给坐着的男人,这才退开,恭立一旁。 肖志平手中把玩着茶具,缓缓站起身,微笑:“这里不好找吧?” 润生缓步走过来,抬头打量了四周一圈,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样的地方你都能找到,肖公子会享受生活果真是名不虚传。” 茶艺师回到自己的位置,用一架极精巧的银器开始研茶,轻轻的碰撞摩擦声让这间小室愈发宁静。 肖志平坐在那里,笑得意味深长:“怎么样,想要论证的事情终于有了结论了?” “当然,”润生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然的话,我今天找你出来的意义就不大了。” “不过我还是有点诧异,你居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验证,”肖志平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颇有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感觉在里面。” “文亦琛是一个非常敏感和多疑的人,如果不用这样的方式,我还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脸上挂着极淡的笑容,眼神深处却是冷的,“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怀疑我在试探他,因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这样公之于众。” “你能对自己都能这么狠,我还真是有点可怜他了,”肖志平啧啧叹道,“他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应该就是真的爱上了你吧?” 润生讥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今天不会只是来可怜他,或是来当情感专家的吧?” “当然不是了,”肖志平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你还记得之前被你放出去当诱饵的西恩科技吗?” “记得,不是被卿氏买了去吗?”润生挑了挑眉回答道。 卿可可花了极大的代价,却只得到了一个空壳子。 “你知道它现在在谁的手里?” “不再卿氏手里了?”润生眯了眯眼,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如果还在我就不会这样问你了,”肖志平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文亦琛用极低的价格就从卿氏手里将西恩买了过去,到手后,除了又重新占领之前西恩的市场份额外,自己又组建了新的科研团队做研究开发,听说他们的产品马上就要开发布会了,我之前告诉过你,这个产品还没有发布,就已经完成了第二轮融资了,一旦发布投入市场,如果反响不错的话,第三轮融资应该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润生听完后手忍不住就一抖,茶杯里的茶水也溢了出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接过茶艺师递过来的纸巾,将手上的水擦干,缓缓地开口问。 “应该就是我们在打文氏主意前后的事情吧。”肖志平懒懒地开口,“暗度陈仓这一招,他可比你玩儿的溜多了,一边用文氏吸引我们的注意,一边把自己的退路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他的新产品是什么你知道吗?” “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会来找你了,”肖志平冷哼了一声,“他的保密功夫做的密不透风,我用尽了办法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推出的是什么产品。” 润生低垂着头,茶盘的花瓶里放着一支梅花,此刻花瓣无风自动,暗香扑来,细细的光影直能触动心弦。过了一会儿,她才淡淡的抬起目光:“看来,我们又要重新商讨一下条件了。” 肖志平看着她轻轻地笑了,“卿家的事情我绝不多有什么意见,甚至,我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哦?”润生看着他,眉梢微挑。 “我这里有个消息,也许对你有所帮助,”肖志平不动声色地开口,“卿可可不是把自己和萧逸平的儿子绑在一起了吗?可是据我所知,萧逸平的儿子和文亦可是念同一所高中的,听说他当年毕业舞会的时候,想找文亦可当女伴,却被文亦可拒绝了,结果在那年舞会结束后,他喝的酩酊大醉,跑去告白,把文亦可吓着了,从此文家的保镖就拒绝他再靠近文亦可半步,为此,他还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这又能说明什么?”润生皱了皱眉,“富家子弟的痴情就像是烟火,盛开的时候灿烂夺目,但是维持不了多长的时间,他这不是又和卿可可订婚了吗?说明那段感情在他心目中也只是年轻气盛的一时冲动而已,并不值一提。” “你要是多了解一下他的为人,就不会这么武断了。”肖志平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漫不经心地说:“试试从这方面下点功夫吧,我相信你一定会有惊喜的。” 他虽并未明说,润生心下却是有些了然了,她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我还以为牵扯到文亦可,你总会有一丝丝于心不忍在里面的,看来是我多想了。” “我只是担心你为了一个卿氏,不惜把整个红星都陪葬进去,所以才好心给你指条明路。”肖志平淡淡地开口,“好好的一个企业,毁了挺可惜的。” 润生笑了笑,并没有接话的打算。 “再给这位女士奉一杯茶,”肖志平转头淡淡地吩咐茶艺师,又对润生说,“专门从日本请来的茶艺师,手艺还不错。” 茶艺师素手端起一只黑釉茶盏,里边是青绿色的茶汁,微微仰起头,奉给润生。 润生饶有兴趣的目光从她纤细的手腕掠过,最后定格在脸上。这是个极年轻的女孩,长发挽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尤为灵动。她见润生注视自己,便浅浅笑了笑,露出尖尖的虎牙,甜美俏丽。 茶具热气熏绕,她的灵气仿佛亦是湿漉漉的。她突然间觉得,这双眼睛,这个笑容……有些熟悉。 “你不觉得她长的挺像文亦可的吗?”润生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肖志平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茶艺师一眼,她依旧跪坐在远处,皓腕微抬,脸上表情亦是宁静的,光影明暗中,低眉敛目,竟是说不出的温婉美丽。 第一百零一章 润生回到家里就收到了秘书发来的邮件,看完邮件里的资料后,她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站在书房的窗前,只觉得长期以来郁结在胸口的那口气,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纾解的渠道了,古镇的开发一直都是在文氏的主导下完成的,本来进行的挺不错的,但是后来由于文老太太的一意孤行,硬是让卿氏进来掺了一脚,效果突然就有那么一些不尽如人意了。 文亦琛之前在进行前端开发的时候,一直致力于保留古镇的原有滋味,并不打算将整个古镇打造得太过商业化,但是卿氏介入后,就主张以盈利性为目的,对原址和历史的保护,并不是那么的看重了,双方在这个问题上,也有些僵持不下。 这时刚好润生和肖志平收购了红星,对文氏也开始进行大肆的打压,文亦琛分身无术,暂时就对古镇的开发有些顾不上了,他就中止了古镇的这个项目,跑去和肖志平谈判去了,项目很长的一段时间就被搁置在那里,直到文氏被肖志平控制,然后又流落到了润生的手里来了。 如果不是和肖志平今天的那一番谈话,可能她也不会特别去注意到,在项目被中止的这个时期,突然又有一家新的公司介入了进来,意欲从卿氏和文氏手上将项目买过去,开出的价码还挺不错,卿氏在这个节骨眼上,肯定是十分愿意将这种短期内无法变现的项目脱手的,而肖志平压根就看不上这样的项目,所以才会把它直接丢给自己来处理。 而现在她几乎不用查就能确定,这家公司的幕后肯定是文亦琛,只有她知道,这个古镇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不愿意就这样放手让这个项目的初衷彻底变了味道的。 润生忍不住推开窗,对着夜色深深呼吸了两口,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如他所愿呢?这样会不会太不公平了?她盯着远处如同化不开的墨一般浓稠漆黑的天空,微微地笑了,转身放下红酒杯,然后拿出手机,给肖志平发了一则消息过去。 肖志平很快回复过来:你确定这样做有用? 润生低着头回复:有没有用试试不就知道了?这样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发完信息后,她又站了一会儿,才划开手机屏幕,拨通了那一个号码。熟悉的嘟嘟声,接通的时候,听到一声熟悉的“喂。” 润生怔了怔,然后轻笑了一声:“你在哪里?怎么走的时候都不告诉我一声。” “临时有个合同必须要亲自谈,”文亦琛的声音听起来异常低沉温柔:“宝贝,什么事?” 她突然冷冷地笑了笑:“你是去检验你新公司的产品成果了吗?” 文亦琛坐在酒店房间里,唇角的微笑渐渐消失不见,刚刚由于喝了酒显得有些迷离的眼神也渐渐恢复了清明,“你什么意思?” “这么说,是真的了?”润生语气里透露出疏离和冷意,“你一边装作被我打的还不了手的模样,一边让文氏易主的事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你好暗自筹划自己的事情,任由谁这个时候都不会去关心何时又多冒出了几家新的公司吧?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你想要做的事情就都完成了,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啊......” “难道我就该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被你和肖志平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换成是谁都会竭尽全力反抗吧?”文亦琛淡淡的说,语气十分冷漠。 “你这样的忍气吞声,这样的费心布局,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吧?”她笑了笑,“说说吧,这次又准备趁我不备的时候再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文亦琛的瞳孔蓦然缩了缩,顿了顿:“你觉得我这一切都是为了再次报复你?” “我不过是那时候迫不得已地选择了离开你而已,分分合合,在情侣之间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你究竟要记恨到什么时候?”她的声音里终于多了丝疲倦,又仿佛很空,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你想要赶尽杀绝到什么时候?” 他默然不语,又像是因为她的回答松了口气,只是一双眸子愈发的深黑。良久,听到她最后嘲讽的说:“等你回来,我一定听你的话,听话得像只小狗,这样文先生是不是就愿意考虑考虑放我一马呢?” 不等他回话,润生就将啪地把电话挂断了,将手机搁置在一边后,她勾了勾唇角,转身准备进浴室。没走两步,电话又重新响了起来,接起来后,对面响起文亦琛低沉的声音。 “你要我放过你?可以。”他轻描淡写地说,“欧阳润生,你现在就给我赶过来。别忘了你说的话,要乖得……像只小狗。”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文亦琛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能收到一两道留言,例如助理给他发消息:“欧阳小姐已经到了,就住在xx房间”或者“昨晚的机票没有订到,她待会儿才到等等”。但是他定了定神,再次翻了一遍手机,确定了什么信息都没有。 他披了睡袍起来,洗了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漫不经心地喝着,然后才接到助理的电话。 交代完今天的行程后,助理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欧阳小姐昨晚关机,联系不到。”话里的意思,便是她还没有过来。文亦琛低头喝着咖啡,“嗯”了一声。 又是一天艰难的谈判,会议结束后,还有一个晚宴必须要参加。 夜色渐渐降临,助理来提醒文亦琛参加晚宴的时间快到的时候,他静静地站在窗前,手里一直握着那支手机,不知在想些什么。 “文先生......”他又提醒了一次,“差不多了。” 他点了点头,转过身来。 晚宴就在酒店的顶层,文亦琛走出电梯后,就立刻被人群簇拥,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助理在自己耳边轻声说:“欧阳小姐一个小时前下了飞机,不过——她没有入住您吩咐预定的酒店。” 修长的手指间还持着的长脚酒杯,他轻轻地晃了晃,淡金色的液体一层层的洌滟开。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口袋里另一只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 晚宴还没有结束,他却丝毫没有了再待下去的心情,只是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礼貌地和宴会主人道歉以后,就离开了宴会。 上了车后,他摇下车窗淡淡地对助理吩咐:“不用跟着我了,你下班吧。” 助理有些诧异,但是他很聪明地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转身又进了酒店。 汽车从酒店缓缓离开,汇入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队里,文亦琛坐在后座,手里摩挲着另一只手机,上面显示着一条来自润生号码的消息,车里的光线或明或暗,却很好地隐去了他所有的表情。 这时在城市另一端酒店的sap专区里,整个空间都静静的,只有水幕墙在玻璃上滑下,将夜幕变幻折射,这个城市在灯红酒绿中,奢靡如同酒醉后的美人,微醺却风情千万。 sap师为润生全身再上了一遍玫瑰精油,细细地为她推开,直至精油完全被白皙的肌肤所吸收。 “小姐,您还需要……” “不需要了。”她淡淡的说,只是抬头眯起眼睛望向窗外。那人很快的离开了,顺便关上了门。 听见门轻轻被带上的声音,润生才懒懒地坐了起来,伸手将浴袍拿过穿上,等了片刻,身后有很轻却沉稳的脚步声。她将头微微一偏,就看见身后的年轻男人离自己大约几步的距离,这样站着,静静地看着她。 第一百零二章 “你还挺会挑地方的。”文亦琛看着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低低地说。 “喜欢吗?”润生突然转身嫣然一笑,走上前了两步,却不待他回答,就伸手挽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将双唇贴了上去。 她的唇柔软得不可思议,身上也还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气,沁人心脾,他的眸色倏然转得幽深,不由伸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spa室里狭小的空间气息瞬间变的靡靡起来,整个地方仿佛只剩下了彼此缠绵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文亦琛微微睁开眼,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脸颊娇嫩细腻的肌肤,唇齿间有些暧昧地轻笑:“今天怎么这么热情,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啊。” 她想要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好回答他,却不料被他轻轻勾住浴袍的腰带,声音有些暗哑:“这个时候才想逃会不会太晚了?” 他坐在床上,双手微微用力就将她抱起放置在自己的腿上,细细的吻从她的唇边渐渐落到了颈后,肩胛,胸口。 “别在这里。”润生微微喘着气,有些气息不稳地推开他,嘴角勾着一抹妩媚的笑,“我今天还什么都没有吃,我们出去吃东西好不好?” 文亦琛看着她,眸色越发深邃,很想不顾一切将她按在床上,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松开了双手,让她去换衣服去了。 润生站了起来,凑到他唇角轻轻一吻,柔声说:“等我。” 等她换好衣服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文亦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她脚上的那双平底鞋上,不知为何,心里又是微微一动,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搂了她的腰,朝酒店外面走去。 这个城市的夜宵小吃举国闻名,润生和文亦琛选了人最多的那个美食城,两个人挤在人群中间,为了防止走散,他的手一直牢牢地牵着她,不曾放开。 就像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情侣一般。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视线落在了他的后背,先前带着些许迷茫,然后转而替代的就是一种不容忽视的坚定。 中途有好几次电话响了起来,但是看着这么多人,还有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他终于还是没有去接起来,只是将手机按了静音,然后用一种几近于宠溺的眼神看着她一路上东挑西选。 润生几乎每到一个摊位都会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由于这里的食物都是出了名的辣,她不敢轻易尝试,但到底经不住诱惑,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选了几样来,结果没有吃两口,就辣的眼泪汪汪,直拖着他去买水来喝。 一直就这样走走停停,到快要凌晨十二点时,她才意犹未尽地和他一同回酒店去。 刚进酒店房间,文亦琛只来得及将领带松开,就感觉到一双柔若无骨的双手从后面搂住了自己,他一鄂,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的声音就带着一丝柔媚:“想我了吗?” 他似有些意外,深邃的眸色轻轻一动,转身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目光落在她犹自嫣红的唇上,低头就吻了上去,碾转悱恻。 这是他逼她回到自己身边之后……她第一次这样主动的亲近他,就像以前一样,贪婪地汲取温暖。 夜更深了,文亦琛搁置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不断闪动,却始终无人接听,酒店卧室里欧式的大床上被褥凌乱,却只见床头的被角处无力地垂下一只莹白如玉的皓腕,没过多久,另一只明显属于男性的手不依不饶地伸了出来,十指交缠,然后将它牢牢禁锢在她头的一侧。 激情到达顶峰的时候,润生双眼迷蒙的看着这个男人,明明身体是愉悦的,但是内心深处,却是如此的寂寥,还有心底那丝丝无法抑制的自我厌恶感,始终挥之不去...... 第二天清晨,润生是被客厅里说话的声音吵醒的,她微微睁开眼睛,是文亦琛在外面打电话,他已经极力压低声音了,但还是吵醒了她。 润生拥着杯子坐了起来,赤裸的肩上还留有昨晚的痕迹,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文亦琛,一副明显还没有睡醒的模样。 他早已穿好衣服,深灰的衬衣,清贵逼人,正拿着手机站在门口,看见她醒来后,就尽快地结束了通话,然后抱着双手依靠在门口,暧昧地笑了笑:“看来你昨天是累着了,我起床时你连身都没有翻一下。” “不想起床……”她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被子滑落却不自知。 他的目光顿时变得深幽起来,走了过来凑过去在她胸口吻了吻,含糊不清地说:“恐怕不能让你继续睡了,我必须要赶回a市处理一点事情,已经叫人订了中午的机票了。” 她本来被他撩拨的气息有些不稳,不由微微挺起了身子,听见他这么说后,又看见床头柜上的闹钟的电子屏幕,就惊呼了出来:“那你不早点叫醒我,快来不及了。” 说完就推开了他,急忙跑进浴室去洗澡了。 听见浴室哗哗的水声,文亦琛有些遗憾地坐直了身体,早知道就不告诉她订了机票的事情了,他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脑海中却闪过刚刚助理在电话里告诉他的事情。 不知道卿可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古镇开发区已经被列为国家四a级景区,准备大力发展周边旅游项目,古镇的开发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香饽饽了,这样一来,她更是说什么都不会放手了。 眼中的迷离早已褪去,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浴室的方向,看样子,也许是时候推润生一把,帮她把卿氏这个障碍清除掉,免得总是——夜长梦多。 坐在vip贵宾休息室里,润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文亦琛,自从将文氏大部分股份都转移给了肖志平后,他出行就没有再用过文家的私人飞机了,转而和平常人一般,都乘坐航空公司的飞机,但是她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来,甚至觉得他还挺安之若素的感觉。 仿佛察觉到她打量自己的目光,文亦琛微微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看她:“你在看什么?” 润生用手撑着下巴,微微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其实也挺能屈能伸的,这样和那么多人一起坐飞机,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他扶了扶额角,好笑地摇摇头:“你似乎忘记了,我本来也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她撇了撇嘴,不置予否的样子。 “再说了,就算不靠着文家,我也能重新拥有原来的一切。”他看着她,眼里的自信怎么也遮盖不住。 润生低垂着头,微微地笑了,变幻不定的眼神一闪而过。 上了飞机后,她就开始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到猛然一刹那失重的感觉,惊醒了过来,机舱内的光线忽明忽暗地闪了一阵,广播里正在通知飞机遇见气流颠簸,请乘客系好安全带。 润生坐直了身子,却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上的薄毯微微滑落,她脸色有些苍白地望向文亦琛,他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不适,伸手过来握住她,轻轻摩挲安慰道:“没事,别怕。” 她咬着唇不说话。 又是一下剧烈的颠簸,润生的脸色近乎惨白,手指紧紧抠着毛毯,一句话都不说。 他探过身子来,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润生靠在他肩上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忍不住挣开他,拿出飞机上早就准备好的纸袋,干呕了起来。 文亦琛静静地看着她,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等她平静下来后,才缓缓开口:“到了后还是去看看医生吧。” 她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唇抿得像是一条笔直锋利的线,额前发丝微微有些凌乱,一声不吭。 他则沉静地移开了目光,亦拿开了自己的手,直到飞机降落,都没有再说话。 下了飞机后文亦琛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和润生分开走,她从出口出来的时候,就接到了他安排的司机的电话。 坐上车后,司机回头看了她一眼,“欧阳小姐,我明天送您去看医生吧。” “什么医生?” “文先生吩咐的。” 润生怔了怔,然后冷冷笑了笑:“不用。” “可是......”司机眼里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显然文亦琛是吩咐了他一定要送自己去医院的。 “我会和他说的。”润生懒懒地靠着车窗,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不断飞闪而过的建筑。 手机突然滴地响了一声,她低头看了一眼,是肖志平发过来的信息: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润生纤细的手指抚在手机屏幕上,很快的打下一行字:静观其变。然后毫不犹豫地发送。 汽车在机场高速上飞驰着,车里静静地流淌着轻柔的音乐,她微微抬起头,望着天空乌层层的一片,而道路两旁的树也被寒风吹得不断摇曳,看样子,年底前新一轮的降温又要开始了...... 第一百零三章 才到傍晚天色就已经暗沉沉的了,指甲盖大般的雪花到底还是飘飘悠悠地从天空中落下来,落到汽车挡风玻璃上,化成点点的晶莹的水珠,街上的路人都行走匆匆,马路上的汽车却行驶缓慢起来,前方车的尾灯忽明忽灭,光影折射,洇晕在早已湿漉漉的道路中。 润生手握紧了方向盘,看见文亦可匆忙从校园中走出来,上了早已停在路边等候的轿车时,她就轻轻地踩下了油门,紧紧地跟随在那辆车后。 一路跟上了高架后,雪下的越来越大,十分密集地飘落着,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润生看着前方轿车的尾灯亮起,她却丝毫没有减速,面无表情地迎面撞了上去。 随着“砰”得一声,两辆车顿时都停了下来,由于车速本来都不快,所以润生也只因为惯力的作用,身体朝前狠狠地倾了倾,前面的那辆车立即就下来了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应该是文亦可的保镖和司机。 润生推开门下车,走过去满脸歉意地开口:“对不起对不起,雪太大了,视线不好,没有注意到你们已经踩了刹车了。” 两个男人看见下车的是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态度又很好,一时责怪的话语也说不出口了,其中一个只是有些无奈的样子,“这位小姐,追尾可是你的全责哦。” 润生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保单在车里,我们先把车停到一边,我给保险公司打电话来处理吧。” 这时轿车后座的车窗却摇了下来,响起了文亦可略有些诧异的声音:“欧阳小姐?” 润生闻声转过头,脸上的惊讶恰到好处:“文小姐?” 文亦可笑了笑:“我在车里听声音就觉得有些像,结果一看真的是你。” 润生有些抱歉地笑了:“不好意思,刚刚视线太模糊了,没有注意到,结果就撞了过来,我马上叫保险公司的人来处理。” “不用了不用了。”文亦可忙摆了摆手,“一点小擦挂而已,回头交给修车公司处理一下就可以,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叫保险公司了。” 润生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后面因为她们的事故已经堵成一片的车流,也不再扭捏,就干脆地点点头,“那好吧,到时候修车花了多少钱,你告诉我,我给你转过来。” “这点钱我还要找你要的话,二哥不会放过我的。”文亦可朝她调皮地眨眨眼睛,调侃地说。 润生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便转身回到车里去了。 他们开始移动后,后面的车也不再被堵上了,车流又开始了正常的行驶速度,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车窗上倒映出润生的侧颜,有些苍白,还有些淡漠,似乎刚刚在车外时温和的面孔,仿佛只是一层纸,撕拉一声被撕去了。而她的眼梢微微一勾,却泛起若有似无的一点冷意。 文亦琛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神色间已经有了淡淡的疲惫,助理跟在他的身后,压低了声音:“文先生,刚刚得到的消息,欧阳小姐在上个星期就去过医院了。” 他怔了怔,脚步没有停,直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才轻声问:“拿到检查结果了吗?” 助理点了点头,将一份纸质的报告放在了他的办公桌前:“医生已经确诊了,欧阳小姐的确是怀孕了,我也看过医生证明了,没有问题。” 他“嗯”了一声,坐回办公桌前,拿起了桌上的那份报告,助理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过报告上她的名字和确诊结果,文亦琛嘴角终于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他将报告放到抽屉里,起身拿起了外套,就离开了办公室。 路过助理的办公桌时,他淡淡地扔了一句:“下班吧,晚上我有事情,不管谁的电话也不接。” 助理先是有些诧异地站了起来,听见他说完后,愣了两秒,然后就眼带笑意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今天运气不错,这么长时间了,难得能在半夜12点前下班回家。 回到公寓时,发现只有客厅的台灯是亮着的,文亦琛轻手轻脚地进门,就看见润生只穿了一套单薄的家居服,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 这样冷的天气,就算开着暖气也不能这样晾着吧?他皱了皱眉,走到沙发前。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其实并不太好,苍白得有些不像话,眉宇间也微微皱着,仿佛有着挥之不去的愁绪,他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出声打扰她,过了一会儿,才伸出手去。 十分轻易地就将她抱了起来,文亦琛脚步顿了顿,眉头皱得更深了,然后迈步朝卧室走去。 润生睡的迷迷糊糊,感觉身体突然被人腾空抱起,她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文亦琛那张英俊的脸庞映入了眼帘,便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声,转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过去。 他无奈地笑了笑,将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替她盖上,才伸手将领带松开,朝客厅走了过去。 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寒风凛冽伴随着点点雪花迎面而来,他却恍然不觉,靠在门边,点了一支烟,青烟缭绕在指尖,他闭了闭眼,想起今晚得到她怀孕的消息时,心里突然涌上的充盈和满足,这么长的时间,他一直苦苦寻觅一些东西而不得的时候,独独忘记了这一处。 就这样吧……心底那堵厚重的墙轰然塌落,他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的微笑,直到指尖的香烟燃尽,才转身回到客厅,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卷起一道湿寒的风,他脱下外套,直到自己的身体重新回复温暖的时候,才走进卧室。 听见浴室传来水流的声音,润生睁开了眼睛,脸上早已没有了睡意,想起了今天下午医院的熟人来电话,告诉她有人来查她的检查档案的事情,眼里就闪过一丝嘲讽,翻了一个身,将脸重新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浴室的水声停止了,过了一会儿,她就感觉到床的一侧微微凹陷下去,一只手伸了过来,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的后背紧紧地贴在温暖的胸膛上。 自从生了乐乐后,她的身体一直就不是很好,冬天的时候无论房间里多么暖和,早上醒过来,脚都是冰凉的。之前一直待在洛杉矶,那里气候比a市温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回到a市后,这样的不适感就越发的强烈了。 然而这一觉,却睡得异常温暖。她轻轻挪了挪腿,触觉温热,再动了动,才知道自己一直将双脚贴着文亦琛的腿部,而身子一直蜷在他怀里——他只是将手松松放在她腰上,大约是怕她被压到。 发现两人这样亲密的姿势,润生不由皱了皱眉,轻手将他推开了一些,翻了一个身,文亦琛睁开了眼睛,抚在她后背的手却动了动,然后俯身在她脸颊边轻轻一吻:“差不多该起来了,早上想吃什么?” 润生皱了眉不说话,又闭上了眼睛。 他也没有继续吵她,而是披了睡袍起来,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厨房传来一些响动,润生有些诧异地坐了起来,难道他是在为自己准备早餐?心中想着,她就赤者脚走到了客厅,果然看见他正在往锅里打鸡蛋。 “你居然还会做饭?”她不由脱口而出。 文亦琛闻声回头看了她一眼,低低地笑了笑:“很多时候早餐我并不是一定在外吃的,简单的煎鸡蛋和培根这种事,还是很容易学的。” 润生耸了耸肩,没有接话,而是径直拉开椅子坐到餐桌前,一副只管等着吃的懒洋洋表情。 他煎了鸡蛋和培根,又从面包机里拿出吐司放在盘中,端了牛奶,放在了她的面前,看见她赤着的脚,不由皱了皱眉,又转身去房间拿了拖鞋,弯腰替她穿上。 “我不想喝牛奶,给我一杯果汁。”润生看着自己面前那杯牛奶,有些嫌恶地开口。 他却轻笑着,将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乖,喝点牛奶对你现在的身体好。” 话刚说完,他就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地又进厨房将自己那一份早餐端了出来,果然看见她有些狐疑地看着自己,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样。 “你现在的身体太差了,必须要好好的补一补,我去请个阿姨,每天回来给你做饭,饮食有规律一些,身体才能养好。”他不动声色地开口。 润生低头咬了一口吐司,没有说话,既不表示赞同也不提出反对意见。 文亦琛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吃了早餐,他就进房间换了衣服,出来时看见她还坐在那里,有些孩子气地将盘中的鸡蛋和培根切成小块状,摆着玩儿。 “不去上班吗?”他走了过去,在她脸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这两天有点累,想休息一下,事情都交给马汀了,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决定再给我打电话。”她伸了一个懒腰,回答道。 他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走到门边换了鞋,似是不经意地开口:“既然这样,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润生应了一声,到底还是端起牛奶喝了两口。 文亦琛转身前看见这一幕,眼底带着一丝笑意,离开了公寓。 听见关门的声音后,润生就放下了杯子,漫不经心地踱步走到客厅,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就响起了文亦可甜美的声音:“喂,请问哪位?” 第一百零四章 古色古香的餐厅就坐落在闹市区的商场顶层,餐厅的装修并不十分豪华,反而处处透露着一股古朴的气息,给人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但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样全木制的装饰,其价格也必定不菲,迎宾的服务生穿着单薄的旗袍似乎也并不觉得冷,脸上挂着专业的微笑,将文亦可迎进一间包厢。 润生已经坐在了窗边,素着一张脸,反而透着一股晶莹剔透的美来,像极了一件精美的瓷器,让人无由来生出一股想要好好呵护的冲动,文亦可心底微微叹息了一声,想起前段时间的新闻,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二哥这样理智淡漠的性格,却始终和她纠缠不清。 “文小姐.......”听见包厢门口的动静,润生笑着站了起来和她打招呼。 “叫我亦可就可以了,”文亦可也微笑着坐到她的对面,“总是文小姐的称呼,倒显得见外了。” 润生脸上的笑容滞了一下,倒也从善如流:“亦可,那你也别总是欧阳小姐地叫我,就叫我润生好了。” 文亦可笑着点了点头。 点了菜,服务生就退出包厢,顺手为她们把门带上,润生这才看着文亦可,嘴角噙着笑,“车修好了吗?那天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想了想,还是应该把修车的钱给你才是。” 文亦可摇头,十分坚持:“这件事就别再提了,我怎么能找你要这个钱呢,倒是你,以后开车得小心才是,幸亏昨天车速都比较慢,没有伤着你。” 润生见她坚持的模样,倒也不好继续提赔偿的事情,又踌躇了一下,才开口:“亦可,这件事,可不可以别让你哥哥知道?他昨天专门嘱咐我不要开车,但我还是坚持,没想到会撞上你的车,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和他闹什么矛盾。” 文亦可听了后就了然地点点头,甜甜一笑:“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的。” 润生这才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微微低了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时门又被推开了,她们点的菜也陆续送了上来,润生夹了一块八宝琵琶鸭到文亦可餐盘里,温柔地笑了笑:“他们家的鸭子做的十分不错,尝尝。” 文亦可点点头,尝了一口,心下觉得果真不错,不由又多吃了两块。 餐厅环境优美,再加上润生在职场打拼多年,十分善于营造这样的用餐氛围,提起的总是一些文亦可这样性格的年轻女孩感兴趣的话题,所以一顿饭下来,文亦可竟也觉得和润生打起交道来给人感觉十分舒服,这顿饭也吃的颇为愉悦。 临近尾声的时候,润生放置在桌面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文亦可无意间瞟了一眼,只见来电名称显示的是王薇薇。 她心里不由一动,就听见润生接起了电话,声音轻松愉快:“终于舍得打电话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文亦可抱歉地笑了笑,站起身来。 文亦可朝她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介意,然后一个人端坐在桌前。润生走到了窗边,虽然极力压低了声音,但是文亦可还是听见几个“派对,婚纱,设计”的词语。 她心里不由更加有些确定了,给润生打电话的王薇薇可能就是她所想的那个王薇薇。 挂了电话后,润生就走了过来,却见文亦可红着脸看着自己:“润生姐,你刚刚接到的电话是那个前段时间才得了奖的婚纱设计师王薇薇吗?” 润生愣了愣,点点头:“你也知道她?” 文亦可眼中顿时就闪过一丝狂热,急忙点头:“我当然知道,她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设计师,她的每一件作品我都十分喜欢,在我们婚纱设计的圈子里,她简直就是大神级别的人物。” 说着她又有些遗憾的样子:“但是她为人十分低调,也经常行踪不定,就连她的助理要找她也要费一番功夫,所以我也一直无缘见到她。” “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也是学婚纱设计的。”润生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微微笑了:“我们在美国的时候就认识了,互相也颇为投缘,正好她今天回国了,周末准备在家开一个派对,就打电话邀请我去,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我来介绍你们认识。” “真的吗?”文亦可又惊又喜,有些急促地开口:“我周末有时间,但是我真的可以去吗?她会不会介意没有经过同意就去的客人?” 王薇薇的脾气古怪也是出了名了,她开的派对只邀请一些她看得顺眼的人,其余的人不管是怎样有钱或是有地位,她觉得不顺眼,就会坚决地拒之门外,曾经有人通过特殊关系混进过她的派对,被她发现后,那人当场就被毫不客气地请出了门,这件事在圈子里也广为流传。 润生却向她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半开玩笑地说:“你放心吧,我带去的女伴她不会介意的,只要你到时候不总是一副脑残粉的样子围着她问东问西就好。” 文亦可欣喜地应了下来,脸上亦是隐藏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润生看着她这样将心里的情绪都直接挂在脸上的样子,突然说不上心里是种什么滋味,她转过脸装作端水喝,很好地隐藏起了自己眼里来不及掩饰的那一丝错综复杂。 吃完饭后,又陪着文亦可等司机来接她,两人约好周末去参加派对的时间后,才各自离开,将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后,润生才戴上蓝牙耳机,拨通了肖志平的电话。 “喂,那边你都搞定了?”电话接通后,那边响起他懒洋洋的声音。 “嗯,约好了,周末她和我一起去派对,你那边呢?确认了萧平和卿可可那天也会去?” “放心吧,王薇薇虽然不情愿,还是看在我的面子同意当卿可可的婚纱设计师,那天她也请了卿可可和萧平,想要趁机了解一下他们对婚礼的想法,所以啊,他们两个那天一定会去的。” 润生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突然就觉得车里闷得慌,于是将车窗摇了一个缝隙,风顿时争先恐后地呼呼吹了进来,将她额前的头发吹乱,这样凌厉的风,她却仿佛一点也不觉得冷,眼神亦是淡漠的,只是唇角挂着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笑。 晚上的时候文亦琛来接她去吃饭,选了一家西餐厅,点单的时候,服务生问要不要喝一些红酒,润生顿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给我一杯橙汁吧。” 说完就对上了文亦琛探究的目光,她淡淡地开口:“今天胃不舒服,不想喝酒。” 他微微一笑,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眉目都舒展开了,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牛排端上桌后,他又细心地将牛排都切成小块,然后才递到她的面前。 “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就是这家餐厅?”润生吃了一块牛排,顺便打量了四周一圈,“味道是挺不错的,但是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不是这里,等吃完饭后我带你去。”他看着她,目光十分温和。 润生挑了挑眉,也没继续问下去,吃完饭后,就和他一起坐车离开。 今天他没有带司机,而是自己开车,从餐厅出来后,就一路直接上了绕城高速,润生坐在副驾,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疑惑地问:“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车开得十分平稳,文亦琛转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你还担心我把你卖了?” “你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她忽然出声。 他听了就皱起了眉头,似是不悦,唇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俊美的侧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润生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合时宜,见他不作声,自己也不好再开口,免得又刺激到他,便将脸望向窗外。 他的车依然开得平缓,却一言不发。从前方一个出口下高速,然后转弯。 润生依稀觉得眼前的景致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直到他将车开进一个别墅区时,她才惊讶地发现,这不是两年前他带自己来的那栋别墅那里吗? 那天夜晚,就是在这里,他搂着自己,在她耳边低声地说,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润生从车上下来,站在院子门口,怔忪过后,鼻尖有些微微发酸,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记忆,却还是这样的清晰呢? 第一百零五章 文亦琛见她一动不动站在门口发怔,便含笑走了过去,拉起她的手,推门走了进去,穿过一个小小的院落,就到了正门,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僵了僵,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的脸色更加的白了,眼底还带着些许怅然。 他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往里走,润生这回就静静地跟着他的步伐,没有出声。 进了门后文亦琛打开了灯,屋里顿时亮了起来,她不由眯了眯眼,适应光线后,才发现这栋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装修好了,整个风格偏欧式复古,古典橡木的地板,带着雕花的楼梯栏杆,还有客厅那盏带着浓浓古典风格的吊灯,看起来简直就有种富丽堂皇的感觉。 润生扑哧一笑:“你真的把它装成了这个样子?不觉得和整个房子的外形很不搭吗?” 文亦琛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不是曾经说过,就是喜欢这种风格吗?” 润生愣了愣,想起来在他们还在念书时,有时也会幻想一下以后的生活,当时她用手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一边比划着,一边说:“我喜欢那种欧式复古的风格,整体装修都要以木质为主,一进去就给人一种很有气势的感觉。” 记得当时他愣了愣,脱口而出:“那不是土豪才喜欢的风格吗?你也喜欢?” 在看到了她危险的眼神后,文亦琛立即乖觉地改口:“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品味竟然这样的......有底蕴!” 他在说“有底蕴”这三个字时明显顿了一下,才颇有些艰难地说出口。 润生就哼了一声:“那是,这样的风格多好啊,那叫富含历史气息知道吗?” 想起那时的玩笑话,再看看现在这座房子的风格,没想到他居然当了真,她笑得直不起腰,只觉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你不喜欢的话我叫人重新推了装修吧,然后选一个你真正喜欢的风格。”他云淡风轻地开口。 “为什么突然想到要装修这里?”她在客厅走了两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文亦琛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静看着她,抿唇良久,才微微抬起眉峰:“我们结婚吧。” 她是真真切切的愣住了,条件反射的看他,想从他的眼神中寻觅出一丝伪装、锋锐,或是讥诮。 可他直视她的双眸,平静得不可思议,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润生,嫁给我。” 润生愣了两秒,忽然就笑的不可抑制,这次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一边用手拭去,一边笑得断断续续地开口:“结婚?我没听错吧?你想和我结婚?” 他深邃的黑眸中倒映出她有些惊惧、有些扭曲、亦有些苍白的笑,忽然想起,两年前她是不是一心一意地期望过自己向她求婚呢?如果当时他向她求婚的话,她会不会放弃一切选择和自己离开呢? 那样的话,所有的一切结局会不会不同? 但是他当时却选择了用最残忍的方式来惩罚她,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和她的妹妹举行了订婚仪式。 那时的他不懂如何去真正爱一个人,伤得她千疮百孔,体无完肤,现在他明白了,但是她却已经不在原地了,可是他对她的在意,却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期,要他放手,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他只有千方百计地将她强留在自己的身边。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开你了,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将你留在身边,所以,你只能选择和我结婚。”文亦琛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指尖在她的唇边流连忘返。 “你似乎忘记了,我已经结婚了。”润生笑了笑,提醒他道。 “我们都知道你和他的婚姻是怎么一回事,你如果要恢复单身,我想他不会为难你的。”他淡淡地说。 润生见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不禁愕然,继而冷笑:“文亦琛,你还真是挺自信啊,你凭什么觉得我和芬克斯就没有任何感情呢?” “润生,我了解你,如果你真的和芬克斯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你当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我的条件的。”他看着她,十分耐心地说。 “文亦琛,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等你向我求婚,望眼欲穿。”她沉默了一会,慢慢的说,“那个时候既然放弃了,为什么现在……还要重来?” 他慢慢地转过头,眼神中似有一丝悲哀的情绪闪过,过了一会儿,才说:“当时我没有办法娶你。” 润生淡淡地看着他,声线微寒:“我不会和你结婚的。” “你不用这么急着答复我,”他朝门边走去,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露出恼怒或是失望的神情,“你好好考虑一下,有什么条件,可以一并提出来。” 他离开去了车上等她,润生一个人站在屋子里,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改变,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到了公寓后,润生觉得累极,直接洗澡就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黑暗中迷迷糊糊感觉到一只手扶上了自己的腰,炽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后颈。 她闭着眼睛,过了许久,黑暗之中声音有些迷惘:“我做了好多梦。” 他抱紧了她,低低地问:“梦到什么了?” “又好像不是梦……”她顿了顿,睁开眼睛,却触不到一丝光线,仿佛是很多年前的往事在脑海中一一回放。 那时在小镇的时候,他残忍地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对她的报复。 那晚她在他的楼下站了一夜,眼睁睁地看着卿可可进了他的公寓,清晨才出来。 那天在他的订婚仪式上,她差点失去他们的孩子。 还有那个清晨,他以小姨和赵德树的幸福为威胁,强迫自己和他一起,她咬着牙忍受,委曲求全。 回忆一幕幕快速掠过,异常清晰。 她忽然睁开眼睛,无声地微笑,低低的说:“文亦琛,过去的那些事……我都无法忘记,怎么办?” 她纤细的腰忽然被他扣住,身子被强迫翻了个身,他撑起了上半身,从上而下俯视着她,她能隐约看到他挺直的鼻梁,狭长的眼睛,熟悉又陌生。 鼻尖是独属他的气味,而他的胸口温热,肌理匀称,润生凝视他半晌,眼泪突然无声地流。 黑暗中,年轻的男人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颌。视线无比精准的找到她的唇,印了上来,唇齿纠缠间一字一句地说:“忘不掉,就永远也别忘,留在我身边,全部向我讨回来。” 润生微微偏过头,深呼吸了一口,轻轻地说:“文亦琛,我现在过得很不开心。” 他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黑暗中,她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 “我不喜欢总是被你威胁着,那样的话感觉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心甘情愿的。”她的声音渐渐变缓,“我不想我们的关系一直这样下去,这种情况你要我和你结婚,怎么可能呢?” “好,赵德树的档案我会让人彻底销毁,以后这件事不会再让你担心了。”他淡淡地开口。 见他答应的这样干脆,她不由惊讶了:“你知不知道你刚答应了我什么?” 文亦琛的声音低沉从容:“我知道,这就意味着我再不能拿这个牵掣你。” “你……不怕吗?” 他轻轻笑出声,摇头:“还有什么?” 润生一时没有从这样的惊讶中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乐乐的事情,如果我们结婚了,我就是她名正言顺的爸爸了,这个你也不需要担心了,不是吗?”他静静地看着她说。 润生回过神来,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过了一会儿,才嫣然一笑,双手挽上他的脖子,抬头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文亦琛黑眸中亮色一闪而逝,低头搂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润生这两天都十分嗜睡,白天也不去公司,只是窝在家中看看书,或看电影。有时文亦琛下午回家时,就会看见她盖着薄毯,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听见他进门的声音,也丝毫没有被惊动,仍旧懒懒地躺在那里。 而今天傍晚他进门时,却看见她难得没有睡觉,而是换了一身黑色的小礼服裙子,正在衣柜面前挑选搭配的大衣。 “晚上要出去?”他倚靠在门边,闲闲地问。 “嗯,一个朋友从国外回来,在家举行派对,邀请我去参加。”她选好了大衣,又走到梳妆台前戴耳环。 “要不要我开车送你过去?”见她扣项链似乎有些艰难,他便缓步走过去替她扣上。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过去吧,你晚上没事吗?”她从镜子打量着他,状似无意地问。 “有一场应酬,可以晚点过去。”他的手滑到她的腰间,薄唇轻轻地吻着她的后颈说。 润生微微挣扎了一下,挣开他的怀抱,“别闹了,我要迟到。” 说着又走进浴室去整理头发,再出来的时候,他站在落地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室内静静地,落日余晖洒在他修长的身形上,隐约有些落寞。 “我走了,”她犹豫了一下,走了两步,又回头:“晚上应酬少喝点酒。” “今天天气冷。”他眉眼微动,走了过去,随手将一条围巾替围上,微笑着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小心开车,早去早回。” 润生点了点头,拿上提包后就走了出去。 到了与文亦可约定的地点后,等她上车,两人便一起去了王薇薇的家中。 这是一个私人的小型派对,邀请的人并不很多,整个气氛也显得较为轻松,王薇薇个子高挑,在人群中也显得气质出类拔萃,她本来在和来的宾客寒暄,看见润生进来,就忙扔下其他人走了过来,搂着润生拥抱了一下,亲昵地开口:“终于见面了,都想死我了。” 润生也笑着回抱她,两人看起来果然不只是关系一般的朋友。 文亦可站在一旁,看见王薇薇走过来时,脸就募然一红,紧张的表情显露无疑。 润生和王薇薇叙完旧后,就将文亦可介绍给了王薇薇,然后又在那里作陪了一会儿后,就借着拿东西的借口,悄悄地走到客厅的另一边。 而这时,卿可可挽着萧平刚好从外边进来,看到王薇薇站的位置后,就笑吟吟地走过来准备打招呼。 萧平脸上本来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在走近之后,看见王薇薇旁边站着的娇小的身影时,脸色突然变了变,视线紧紧地盯着那道身影,目光里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灼热。 文亦可抬头也看见了萧平,但她却只觉得有些眼熟,并不记得眼前的人是谁,而他打量自己目光却让她感到十分不适,不由就微微低垂着头,躲开了他那道灼人的视线。 卿可可和王薇薇却似乎对两人之间的有些古怪的气氛恍然不觉,打过招呼介绍了身份后,两人就开始聊关于婚纱礼服设计方面的问题。 虽然文亦可有心想听一听王薇薇关于婚纱设计方面的见解,但是萧平的出现实在让她感到不适,便借着拿饮料喝的理由退了出来,朝露台方向走了过去。 中途顺便从侍者托盘里拿了一杯葡萄汁,走到露台边就喝了一口,入口时才发现并不是葡萄汁,但是口感十分顺滑,竟十分好喝,她不由又多喝了两口。 “文小姐,”背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文亦可转过头来,却发现是刚刚的萧平。 “你好,”她不由皱了皱眉,但仍然礼貌地朝他点点头。 “看来文小姐是不记得我了。”萧平走上前笑了笑,十分随意温和的样子,全然没有刚刚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了。 文亦可有些疑惑地打量他:“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 “我们高中时是一个学校的,你不记得了也是正常的。”萧平看着她,嘴角是含义不明的笑,伸出了手:“很高兴在这里能见到一个学校的同学。” 文亦可愣了愣,有些茫然地伸出手。 萧平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有些粗糙的指腹滑过她柔软的掌心,又若有若无地顿了顿。 察觉到微痒刹那,文亦可终于对这样轻佻的动作皱了皱眉,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冷冷开口:“我朋友还在那边,可能不能和萧先生继续叙旧了。” 说完她就径直越过萧平,朝里面走去。 萧平转过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笑意。 走进客厅,文亦可就看见润生站在那里和王薇薇不知在聊什么,十分愉快的样子,看见她后还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脸上重新挂上微笑,走了过去。路过餐台时,将手里的空杯放了过去,重新又拿了一杯刚刚的饮品。走过去又和王薇薇颇为投机地聊了一会儿,手里的饮品也喝了一杯又一杯,等发现自己脸颊开始发热,身体也有些不听使唤时,才惊讶地发觉刚刚喝的饮品中是含有酒精的。 而她的酒量一直就很差。 这时本应该立即回家的,润生中途似乎累了,提出要先离开,并询问要不要送她回去,但是她却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和王薇薇交谈的机会,更何况王薇薇答应了待会儿带她去看看自己的新作,她便拒绝了润生,强打着精神,继续留在了派对上。 再然后所有的记忆都只停留在了这一刻,其余的事情,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文亦可早上睁开眼的时候,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了好几秒的呆。 她以为这是自己的房间,隔了许久,才觉得有些不对。她住的地方,窗的朝向并不是这样的……而且,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 宿醉的头痛一扫而光,文亦可一个激灵坐起来,终于确认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并且,身上的灰色t恤……这明明是一件男士的t恤。 慌乱地掀开被子站起来,她四处寻找自己的衣服,却见自己昨天穿的那一套礼裙放置在床角,明显已经被撕坏了。 老天,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文亦可有些绝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慌慌张张地不知一脚踩到了什么,又滑了滑,差点没扑到地上。 坐在地上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心扑通扑通跳的十分厉害,她拍了拍胸口,尽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为什么会在这个陌生的房间,身上还穿着男人的衣服? 扭开门把手,听到楼下客厅传来电视的声音。她用力揉了揉睑,往下走的时候,只觉得一颗心跳得快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了。 “醒了?”萧平手里捧了一杯水,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闲闲地靠着墙微笑,“过来吃早饭。” 第一百零六章 文亦可站在楼梯上,出房间时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裙子,又顺手抓了一件男士运动衫来套上,看见萧平时双手紧张地拽着衣服下摆,声线微微有些发抖:“我怎么会在这里?” “哦,你喝醉了。”他的眸子里是深浅不一的笑意,“我也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就把你带回来了。” 撒谎!文亦可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文家的位置,分明就是故意的。 “我喝醉了司机会把我送回家,怎么还敢劳烦你。”她看着他,有些僵硬地开口。 “你觉得我会放心把喝醉的你交到另外的男人手里吗?”他无辜地眨眨眼睛。 文亦可面无表情地直视他,良久,才缓缓开口:“请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你的手机昨天被摔坏了,你要打电话就用我的吧。”说着他就递了自己的手机过去。 看着面前递过来的手机,文亦可低垂着眼,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电话,然后拨了一个号码,说了几句后,抬头看着他:“这里的地址告诉我一下,司机过来接我。” 萧平耸了耸肩,说了一个地址。 挂了电话后,文亦可将手机还给他,然后慢慢朝大门走去。 “你难道准备在这种温度下,到门外等司机来接你吗?”萧平皱了皱眉,“他们到这里来起码得半个多小时吧?现在外面温度可是零下几度。” 文亦可恍若不闻,仍然固执地朝外面走去。 萧平见状,突然就有些恼怒了,迈步追上她,一把将她扛在肩上,然后转身朝客厅沙发走去。 文亦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住了,愣了两秒后便使劲挣扎起来:“萧平,你混蛋,放开我。” “看来你终于能记住我的名字了。”萧平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将她扔在沙发上,“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你真不要脸。”文亦可一咕碌爬了起来,坐直了怒视他。 “我要是真的不要脸你觉得你今天还能这样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萧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早就趁你喝醉生米煮成熟饭了,你现在也就没力气和我闹腾了。” 文亦可怔了怔,脸突然腾地红了,她转过头去,低声开口:“你是说我们昨晚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倒希望有发生了什么。”萧平抱着手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文亦可心底松了口气,抱着腿坐在沙发上,早上起床后心中的难堪和绝望一扫而光,她有些疑惑地瞟了萧平一眼,显然十分不明白他做这些事情的真正意图是什么,难道真的就只是想把喝醉的自己带回家安置而已? 萧平转身倒了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叹了口气:“你昨晚喝醉了,然后手机不小心摔坏了,嘴里还念叨着要在门口等司机来接你,我看你状态不对,就跟了出来,结果你在门口没站稳摔了一跤,还把自己的裙子给挂坏了,你衣不蔽体那副样子我也不好再把你带回去,送你回家也怕引起你父母的误会,于是干脆就把你带回来了,你的衣服我是让阿姨给你换的,她现在出去给你买衣服去了,应该马上就能回来。” 文亦可低头,想起刚穿衣服时,发现裙子上半身确实被挂坏了一大片,她当时还以为是被人撕坏的,结果却是这样,她可以想象得到,昨天这幅样子要是被人看见了的确十分不好,而要是父母见到了,她又醉成那个样子,也确实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她想到这里就神色复杂地看了萧平一眼,低着头喃喃开口:“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萧平不置予否,门口传来响动,是阿姨买衣服回来了,文亦可接过道谢后,便急忙走进房间去换衣服了,等司机来到了后,就离开了这里。 萧平抱着手倚靠在窗边,看着车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红星科技的总裁办公室里,润生难得精神较好地坐在那里,处理着这几日堆积的一些工作,门口传来嗒嗒两声敲门。她以为是秘书,视线并没有离开电脑屏幕。 门口那人嗤的一声轻笑。 润生抬头,却看见是肖志平。 “怎么?今天有兴致来视察工作了?”她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头工作。 肖志平走近,修长的手臂支在桌上,微微俯身:“看来萧平也并不是我们印象中的刻板技术男嘛,他对付起女人来,还挺有一手的,昨天文亦可直接被他带回家去了。” 润生飞快在键盘上打字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什么?” “她昨晚似乎喝的不少,最后和萧平一起消失在了派对上,今天早上从他家里出来。”肖志平面无表情地开口,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涩难懂的情绪。 “这还真是出乎人的意料,”润生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进展居然这么的......迅速。” 本来她和肖志平的打算只是重新让文亦可回到萧平的视野里,然后在适当的时机,在推萧平一把,让他感觉和文亦可还是有希望的,从而放弃和卿可可结婚的念头,因为据润生的调查,萧平的这桩婚事完全是萧逸平的主意,他对卿可可也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感情,只是没有反对家里的安排罢了,所以就凭着他在高中时期对文亦可那种狂热的爱慕,润生觉得,要让他重新燃起追求文亦可的热情来,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这样的容易和迅速,还真是让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看来你手里的资料和现实的情况还是有出入的嘛,萧平可不是什么老实的技术宅男型。”润生瞥了他一眼,眼里有种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肖志平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坐在那里十指交叉撑着自己的下巴:“这样也好,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只要卿家不再死缠着萧逸平,事情就好办多了。” 润生笑了笑,靠向椅子后背,“萧逸平和卿家联姻,不过也就是看重卿家的地位,想洗去自己身上一夜暴富的那种声名,好挤入真正的上层社会圈子,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能有机会娶到文家的女儿,当然不会再将卿家放在眼里,所以我们只要再给他们制造几次机会,自然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说完有看了一眼微微有些发怔的肖志平,见他的眉头都不自觉地拧在了一起,润生就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当然,我们也可以不用这么费心费力,只要你舍得红星,我们可以照样对卿家下手,萧逸平赔上自己大半身家后,自然也不会愿意再和卿家绑在一起。” “润生,”肖志平站了起来,神色淡淡地看着她,“我的真正想要的东西你应该明白,能主导a市经济命脉的,只能是肖家,我的目的并不是毁了这一切,我们的计划当然不会有什么改变,不管是谁,都不会对此有所影响,你懂了吗?” 润生耸耸肩,不是很在意地开口:“那好吧,就按照原来定好的去做。” 只要他不在意,她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看着肖志平离去的背影,她撇了撇嘴,说不定这次她还算是帮了文亦可一个忙,被这样的男人看上,决计是没什么好结果的,一定程度上,她甚至觉得肖志平和文亦琛是很像的一种类型的人,他们对自己都这样的残酷,对别的人又怎么会有一丝丝的心软呢? 润生眯了眯眼,对付这样的人,你只有比他更绝情,更能舍得豁出一切,而文亦可显然不具备这样的特质,所以,她还是——躲开为妙吧。 第一百零七章 润生正想的出神,秘书突然敲门进来,手上拿着一个信封,递给了她:“总裁,这是刚收到的,您的信,好像是法院寄过来的。” 她接过信,看了一眼寄件人的地址,确实是a市人民法院寄的信,便有些疑惑地撕开了信封,看到信的内容后,就冷冷一笑,前段时间还在想,卿家对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是在这里憋着坏呢...... 原告是肖小晴和朱丽萍,她们两人联合起来以卿家老太太立遗嘱时神智不清为由,请求法院判定润生的继承权不合法,让她返还所有继承的财产,包括名下的车房和卿氏的股份,以及卿家老太太遗嘱里提及的那些古玩和首饰。 他们就只有这点手段了吗?润生揉了揉额角,肖小晴和朱丽萍对她继承了卿老太太那笔遗产一直就耿耿于怀,找她的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原来有卿隆平在,她们从来不敢做的太过明目张胆,一般都只是偶尔嘴上和她过不去,像这样闹上法庭还是第一次,看来,也是得到了卿隆平的默许了吧,卿隆平可能是想着既然她都不顾卿家了,也没有资格再拥有卿家的东西。 他们还真以为自己还看得上卿家那点股份?特别是在卿氏现在朝不保夕的状态下,润生冷笑了一声,自己现在每年投资的收益都比在卿氏分红时多的多,她才不在乎这点钱,而卿老太太留下来的那些东西,那是自己陪她那么几年应得的,该是自己的,那就谁也别想拿走。 她给律师打了一个电话,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后,就随意地将信封放进包里,不再去想它了。 而这边在卿家的别墅里,肖小晴挂了律师刚打来的电话后,就继续漫不经心地翻着自己的腿上的杂志,认真思索着卿可可订婚仪式那天,该穿哪个牌子的礼服。 “妈,你这个时候和婶婶一起告润生,会不会不太好?”卿离坐在一边,听见刚刚律师和自己母亲的对话后,迟疑了一下才开口。 “有什么不好的?”肖小晴一脸的不在意,“她吃卿家的,穿卿家的,不懂得感恩就罢了,反过来还帮着外人算计卿家,养条狗还知道给主人摇摇尾巴呢,她啊,纯粹就是一只白眼狼。霸占了你奶奶遗产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给我吐出来了。” “这件事……爸爸知道了吗?”卿离犹豫了一下,又问。 “你以为他现在还会护着那个私生子?”肖小晴不悦地白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当初不听我的劝,非要讲什么父女之情,他把那个祸害当女儿了,人家当他是父亲吗?” “我们如果在这个时候告她,她万一又针对卿氏怎么办?现在卿氏可再也经不起什么风浪了。” “怕什么,可可马上就要和萧平结婚了,萧逸平答应我们的事情也一定会做到的,等古镇的项目恢复运转,公司的危机自然也解除了,欧阳润生再怎么也不会牺牲红星来对付我们吧?她愿意,肖志平和红星那么多股东也不会答应。”肖小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说到底,她也只不过一个打工的而已。” 卿离却不像她那么乐观,有些忧心忡忡地开口:“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们还是别高兴的太早了,古镇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落实下来,可可和萧平的婚礼也还没举行,这样贸然去挑衅润生,可能会给我们自己带来麻烦。” “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有什么好担心的?”肖小晴眼里的不悦更深了,语气也越发不好,“你成天就担心这,担心那的,一点魄力也没有,也不能为家里分担一些,相亲那么多次,一次也没有成功过,你要有你妹妹一半出息就好了,我们也不用那么操心了,就别在这里给我指手画脚了。” 卿离脸刷一下白了,她低下了头,然后站起身来,低低地说了句:“公司还有些事情,我先过去了。” 说完就脚步急促地离开了,推开客厅大门时才发现在下雪,一阵朔风卷过来,吹得她不由吸了好几口凉气,又咳嗽了几声,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卿离呆呆地坐在车里,一股愤怒的情绪突然无法抑制地涌上心头,难道不是因为卿可可判断失误,不顾一切地去买下西恩,才导致了卿氏的财务危机吗?她当卿氏总裁这两年,不发展公司主营业务,只顾跟在文氏后面,将重心转移到那些卿氏本身都不擅长的项目上,才让文氏有个风吹草动,公司也就跟着被动起来,现在又跑去抱萧逸平的大腿,真的是不知所谓。 难道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因为卿可可的管理不当才导致的吗?! 而他们现在却居然认为卿可可才是卿氏的功臣,奋力挽救了公司,就因为她可以一次次地拿自己的婚姻去做交易? 卿离深深地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了一下心情,眉头紧锁地启动汽车,缓缓驶离别墅,对于卿氏目前这样的局面,她心底有着深深的忧虑,但是无奈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她除了眼睁睁看着之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卿氏的毒瘤一直长在那里,如果不切割掉,又怎么能重新站起来? 深夜,卧房的门轻轻被推开,文亦琛走了进来,站在床边,低头望着润生。即便睡着,她的眉心依然微微蹙着,他忍不住俯身,指尖抚上她的脸颊。 润生睡的不是很深,一下就被惊醒了,睁开眼睛看见是他,似乎又松了口气:“你才回来?” 文亦琛伸手将灯打开了,坐在她身边,低声笑了笑:“吵醒你了?” 润生微微抬起身子,靠在床头,就闻到淡淡的一股酒味,皱眉,有些嫌弃的避开了:“你喝酒了?” 他却不容她抗拒一般靠过来,将她揽进怀里,嗯了一声。 “难闻死了,走开。”润生挣扎开,手抵在他胸口的用力推了推。却没发现她挣扎间睡衣的纽扣松开了,露出肩胛雪白的肌肤。 文亦琛的眼神顿时就变得幽深,不容她挣脱自己,手跟着环绕过去,润生身上原本严严实实的睡衣便被褪下了一半,他的薄唇向来有些凉,此刻却带着炙热的温度,印在她肩胛上,身体亦顺势压了下去。 他的气息无处不在,手也很不规矩的滑到她的胸口,声音暗哑:“润生......” 她当然明白这是他情动的反映,索性也不挣扎了,只是偏过头去,声音清冷:“我这段时间不方便。” 听见她说的话,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之前因为喝了酒,他的眼神一直有些迷离,此刻却忽然惊醒过来了,眸色也变的清亮起来,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似有期待:“为什么?” “我前段时间身体不舒服,去检查时医生说的。”润生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他什么都没说,依旧将她揽在怀里,双唇在她脸颊上缓缓滑过,最后落在她眉心。温热的气息将发丝吹得忽起忽落,润生屏住呼吸,一直等到……他最终离开她,起身去了浴室。 听见浴室传来水声,她才微微抬手,用指尖抚过他刚刚亲吻的地方,却像是突然觉得那处肌肤灼热得烫手一般,指尖募地伸了回来。 等他头发湿漉漉的从浴室出来,似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她笑了笑:“你先睡吧,我去看会儿文件。” “最近好像应酬挺多的?连续几天都喝了这么多酒。”润生懒懒地靠在床头,看似有些不经意地问。 他嗯了一声,换上家居服,“最近谈的一些项目和官员打交道挺多的,免不了喝酒。” “还顺利吗?” “还可以,”文亦琛转过头看着她,眸色深邃,“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起我的工作了?” “随便问问而已,你要不喜欢,我可以不问。”润生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模样,重新躺了回去。 文亦琛眼睛里却含着淡淡的笑意,走到她身边躺下,用手揽过她,感觉到她在不乐意地挣扎,便轻轻开口:“乖,别动,我就是想好好抱一抱你。” 润生愣了愣,不知为何,还是停止了挣扎,仍由他搂着自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零八章 第二天早晨,润生洗了澡从浴室走出来,走到客厅时看见文亦琛正端着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小口的啜饮着,手里拿着一个信封,低头看着,听见脚步声,就转头看了她一眼,眉梢微挑:“卿家的人告你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润生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他手上拿的是昨天法院寄过来的信件,昨晚她拍照给律师发过去后,就顺手放在了书房的桌上,想必是他在书房看文件时发现的。 “没什么,交给律师处理就好了,他们也就这点伎俩了。”润生云淡风轻地回答着,走到餐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文亦琛也没有再追问,将信封随手放置在茶几上,走过来吻吻她的脸颊:“上午有事吗?跟我去个地方看看。” 润生想了想,上午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点点头。两人吃了早餐后,就拿上大衣,一同出了门。 下了楼后,司机已经在公寓门口等着了。 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文亦琛坐在她身边,神色如常地低头看着文件,车厢里静静的,润生盯着窗外望了一会儿,才转头问:“我们去哪儿?” 文亦琛抬头看她,轻轻笑了声:“到了你就知道了。” 润生不禁抬眸探究地看着他,他也抿了唇望向自己,眸色中隐约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行驶到郊外时车停了下来,润生下了车,有些疑惑地转头望了四周一圈,这里就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远处有一片山峦,草地高低起伏,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有一座小教堂。 “这里风景怎么样?”文亦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旁,轻声问。 “很美……”润生拧了眉,有些不解地转头看他,仍然不理解他带自己来这里的用意是什么。 文亦琛笑了笑,径直朝前走去,润生无奈,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穿过草坪,来到教堂边上,有两个穿着西装的人已经等在那里,看见他们后就微笑着迎了上来,文亦琛走上前,三人就低声开始交谈起来。 润生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寒风中雪花又点点地飘落下来,落到人的衣服上和脸上,她此刻却一点也不觉得冷,谈话声若隐若现的传来,她只听见“婚礼”这个词时,心跳便砰然失律。 那一片刻,似乎是有些恍然失措的。自他们那天晚上谈论了结婚的话题后,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便没有再提过,他不提,她也乐得不去想,可是没有想到,他却悄无声息地已经开始准备婚礼的场地了。 润生的目光掠向远处的草坪,这里果然是很好的地方,这样冷的天气,仍旧碧草如茵,还伫立着一个小小的教堂,就像是电影里的画面,美得这样低调奢华,和她当初梦想中自己婚礼应该举行的场地,几乎相差不大。 “怎么样,喜欢这里吗?”文亦琛和那两人谈完,见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发愣,便走了过来。 润生转过头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真的确定要和我结婚?” “你认为我会用这种方式和你开玩笑?”他似有不悦,皱了皱眉说。 “那好吧,”润生抬眸看着他,微微笑着,一字一句,“我们结婚吧。” 阴暗的天色中,雪下得越发的密了,就那样纷纷扰扰地飘落着,文亦琛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透过纷飞的雪花看清楚她此刻的真正的表情,但是除了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微笑外,他再也挑不出其余的任何一丝情绪来。此刻,她与他仿若进入了无声的世界,两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互相凝视对方,距离不远不近。 很多年后,这个场景都一直深深地印刻在润生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回到市区后,文亦琛将润生送到公寓楼下才离开,润生望着他的车渐渐远去,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却没有上楼,而是直接下了停车场,开上自己的车,也离开这里。 到了肖志平常去的那家会所后,推开门就看见他有些气闷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怎么了这是?这么心急火燎得把我叫过来。”润生脱下大衣放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开口问。 “萧逸平那头猪,”肖志平咬牙切齿地开口:“他居然从中间做担保,给卿氏贷款十个亿去做古镇开发,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你是担心卿氏在古镇的项目一旦落马,红星会跟着卿氏一起倒霉?” “难道不是吗?他现在手里还握有红星的股份,到时古镇的事情一旦被掀开真相,卿氏资不抵债,红星不也跟着要倒霉吗?他真的是没脑子吗?卿隆平许给他什么好处了?他居然这么肯下血本。” 润生坐在沙发上,十指交叠,慢条斯理的说:“卿隆平能许给他什么样的好处?不外乎就是一些面子上的东西罢了,他这样做其实还是在于想出一口气,你难道不明白?” “我?”肖志平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问。 “你忘记了当初我们是怎么趁着他身体出了问题然后收购了红星的?在他们家族内乱的时候,你我趁虚而入,把红星大半的股份收入囊中,他虽然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实际上如果有机会摆你一道,你觉得他会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这也算是他变相地报了一箭之仇吧。” “你是说他知道我们和卿氏不对付,所以故意和卿隆平达成协议,把卿氏和红星捆绑在一起,让我们不敢轻易对卿氏下手?”肖志平怔了怔,然后眯了眯眼睛。 “他让自己的儿子娶了卿可可,而卿氏目前的继承人板上钉钉的是卿可可,只要卿氏不倒,以后卿氏还不是就是萧家的了?他虽然失去了红星,但是捞得了卿氏,这笔买卖怎么看也怎么划算吧?” “所以我们之前都猜错了,以为如果他知道了萧平和文亦可的事情,一定会舍卿可可而娶文亦可,但是没有想到他真实的目的在这里,文家现在对于文氏来说就像是摆设一般,所以文亦可的商业价值远远不如卿可可,这样的比较之下,萧逸平当然还是会让萧平娶卿可可了。”肖志平喃喃地开口,眸色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能想得通了。 “这样一来,他几乎就是名利双收了,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润生讽刺的笑了笑:“所以今天他走的这一步,也在意料之中。” “老狐狸,”肖志平眯着眼睛,咬着牙说:“什么都想占全了,还真是贪心啊……” 润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现在准备拿他怎么办?” “除非我赔上半个红星,不然的话,还不是只有眼睁睁看着?”他烦躁地伸手松了松领口,然后冷笑一声,“但他也不想想,我想要收拾他,也不在乎这么一天半日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但是我却没有时间和心情陪他们继续唱这出戏了。”润生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肖志平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说。 润生嗤笑了一声,“你不就是等着我来解决的吗?你心里很清楚,我不会任由卿氏再翻身,所以绝不会对这样的局面坐视不管。” “这不是正常的吗?”肖志平呵呵地笑了笑,“你想要卿氏倒霉,这些问题当然你都得解决了才是。” 润生不置予否,端起桌上的红酒喝了一口,漫声开口:“我们似乎都忘了,这一切都只是萧逸平的如意算盘,这最关键的一环也要萧平配合才是,况且你怎么知道萧逸平用来做担保的红星的股份,就一定是合规矩的呢?搞不好他根本没资格用红星的股份来做担保。” “你是说......”肖志平想了想,然后眼中露出震惊的神色来,“他手上根本没有红星的股份?” 润生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这也要归功于萧逸平风流的本性,当初在谈收购的协议时,由于他老婆担心他今后把财产分给他外面的私生子,于是趁他当时昏迷的时候,把股份全数转移到了萧平的手上,然后又伪造了一份股权的文书给他,当时的合同是我亲自签的,所以其中的一些环节我很清楚。” “那你又何必大费周章来这么一出,直接不用理他就是了,他承诺卿氏的那些事最后都会是一场笑话。” “那些文书在没用的时候,他当然不会发现其中的猫腻,现在全公司上下依然以为他还是红星的股东,他这时给卿氏这么一担保,自然会发现事情的真相,萧平对他这个父亲也一直也敬重有加,如果真的要让他把股份交出来,他可能也不会拒绝,只有给他们父子间制造点矛盾,让萧平看清楚他的这个父亲是如何的自私自利,不顾他的幸福,他才会照着我们的剧本演下去。”润生端着酒杯,缓步走到窗边,看着漫天的大雪,唇角抿出一丝浅淡的弧度,“况且,能看着卿可可再一次被悔婚,成为全城的笑话,那不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的?” 肖志平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心底渐渐地泛起了一股凉意。 第一百零九章 文亦可在健身房里汗如雨下,好不容易结束了全部的训练后,她洗了个澡,才慢慢从更衣室走出来,准备下楼回家,谁知刚走到门口,便被一具身躯堵住了去路。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却看见萧平站在离自己一臂远的地方,正低着头含笑望着自己。 文亦可心里顿时一紧,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脚下转了个弯想要绕过他赶紧离开。 “那天你摔坏的手机不要了?”萧平像是早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转过身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朝她晃了晃,笑得一口白牙:“说不定我破解了密码后能在里面发现什么惊喜呢……” 文亦可脚步一顿,有些恼怒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和我吃顿饭,我就把手机还你。”萧平摊了摊手,一脸无害地笑着说。 文亦可又气又急,这些天她就是怕他会缠着自己,连学校里也让保镖跟着进去了,谁知他在学校和外面都没机会靠近自己,竟然想到来健身房堵她了,真是无赖得令人愕然,本想一走了之,但是看到自己之前的手机握在他的手里,也确实担心他会出什么幺蛾子,便只好点头同意了。 他带她去的是一家环境很好的西餐厅,这里的牛排做的不错,肉质鲜嫩多汁,看上去就十分有食欲,但是文亦可此时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想尽快结束这顿饭,好拿回自己的手机离开。 “你好歹也装装样子,别总是一副我欠了你钱不还的模样吧。”萧平见她心不在焉,就有些无奈地笑着说。 他的笑容看在文亦可的眼里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将盘子往前一推,冷冷地看着他说:“萧平,需要我提醒你你已经是有未婚妻的人了吗?你现在这样的行径你未婚妻知道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感觉很好是吧?” 萧平听了却仿佛一点也不生气,看着她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越发觉得更加的可爱,心里忍不住有些发痒,差点控制不住地想伸手出去捏一捏她的脸颊,不过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因为怕她生气直接转身离开了,就笑嘻嘻地开口:“所以你只是介意我订过婚的身份?如果我没有订婚,你是不是就会同意我追求你?” 文亦可怔了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萧平一遍拨弄着盘子里的牛肉,一边轻笑:“你刚专门提醒我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还有,我想和你纠正一点,准确的来说,我还没有举行订婚仪式,也就是说,我还是单身,并不是你说的那种,有了未婚妻的人。” 文亦可一下语塞,仔细一想,确实他和卿可可还没有举行订婚仪式,严格的来说,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未婚夫妻。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为了我就不和卿可可订婚了?”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有什么不可能呢?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付出。更何况要追求你的话,单身的身份那是必须的。”萧平一反之前的玩世不恭,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热地开口。 “你真是个疯子。”文亦可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也不想和他过多纠缠,伸手拿过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起身就急步离开了餐厅。 萧平却没有拦她,只是视线一直跟随着她走出餐厅大门,才依依不舍地收了回来,然后看见文亦可刚刚坐的椅子被一双素手拉开,一张漂亮得有些不像话的脸出现在眼前。 “原来是欧阳总裁啊,有事吗?”认出来人后,萧平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开口。 “看来萧大少真是应了那句古话,人不可貌相啊,大家都以为你是不问世事,一心只醉心专研的科学家,哪知道追起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来,也挺让人刮目相看的。”润生扫了他一眼,笑了笑说。 “我以为欧阳总裁暗地里对我做了那么详尽的调查,应该早就对我的为人一清二楚了吧,又何必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呢?”萧平转着手里的叉子,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你这样舍卿可可而追文亦可,你父亲应该不知道吧,他会同意你这样的决定吗?”润生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问。 “我们萧家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萧平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润生,“我还有事,就不陪欧阳总裁用餐了,再见!” “萧平,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大家各取所需而已,”润生一边说着,一边微笑着将一张纸片递了过去,“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如果你想通了需要我的帮助,就给我打电话。” 萧平本不想理她,因为这个女人狡猾的手段当初在红星被收购的时候他就领教过,从那以后,他巴不得永远也不要和这样的女人再有任何形式的交集,可是看着这张纸片和她笃定的目光,不知为何,心里却微微一动,他不露声色地将纸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大步地离开了餐厅。 从餐厅走出来,润生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拿出一看,是小姨打过来的,便微微一笑,接了起来,“喂,小姨,小姨夫最近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润生,我在你这边,家里看上去很久没人住过了,刚刚我也问了门口保安,他们说有近一个月都没有看到你回来过了,你在哪里?”欧阳倩在电话那端,有些艰难地张口。 润生怔了许久,才慢慢地说:“小姨,你在家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回到自己的住处,看见小姨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家里暖气也没有开,室内温度和室外一般,冻得人手脚僵硬。 润生进门后默默地将暖气开关打开,然后才坐到欧阳倩的身边去,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喊了一声:“小姨,怎么来也不提前给我打个招呼?” “提前告诉你好让你有所准备,然后继续瞒着我吗?”欧阳倩准过头,眸子微微收缩,呼吸亦急促起来,“润生,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搬去和文亦琛一起住了?” 润生眼神微微闪烁,转过头去:“小姨,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你要是真能知道就好了,”欧阳倩站了起来,气急地开口:“你和他早就已经结束了,你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了,为什么还要和他纠缠不休呢?他之前对你做的那些事你都忘了吗?” “小姨,我没有忘,也忘不掉。”润生语气无限倦涩:“我现在所做的,正是想找他讨回来。” “傻丫头……”欧阳倩急声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这么硬拽着不放又是为了什么啊?这世上,哪有什么是你要讨回来,就一定能讨得回来的?” 润生看着小姨,眼睛似是有复杂的情绪隐藏在之中,良久,她才缓缓转过头去:“小姨,你就别管我了,现在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欧阳倩看着她,表情异样的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站起身来,语气苍凉:“我早就该明白劝不动你的,你这孩子,从小主意就正,决定了的事,哪里又听过别人的劝呢?” 说着她就朝门口走去,走到了门边时,回头又看了一眼润生:“只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现在的决定。” 说完她就拉开门走了出去,站在门口,感觉一阵寒风夹着雪迎面扑来,她双臂轻轻拢住了肩膀,快步地朝小区大门走了过去。 小姨离开后,润生就一个人面无表情地静静坐在那里,就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她也多想像小姨说的那般干脆放手,永远地离开这个喧嚣的城市,离开这个有他在的地方,但是他带给她的那些伤痛,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在自己脑海中越发的明晰,从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了,如果不将他们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全部都讨回来,她的内心是永远无法获得宁静的,既然如此,那么她也要搅得他们的世界永无宁日才好。 第一百一十章 夜晚冻冻的寒气铺开,下了一整天的雪像糖霜一般细细地铺在了房顶和道路两旁,路上行人无几,整个城市有一种孤冷的味道。 与外面的冷清不同,希尔顿餐厅的包厢里却是一种热闹的氛围,包厢装修豪华得有些繁复,而一踏进去,巨大的水晶吊灯更是俗气得晃乱人的眼神。 文亦琛一踏进包厢,一个中年男人就站起来熟络地拍着他的肩膀:“小文,怎么才来啊,迟到了应该要罚酒三杯。” 话一落音饭桌上的人就跟着起哄,叫嚷着要文亦琛喝酒。 文亦琛笑了笑,也没推脱,端着红酒杯就连喝了三杯。 今天宴请的主要是银行的人,一屋子大概有十几个人,其中有四个年轻女孩子。那些女孩子或许是单位里新进的职员,能喝,也能说话,半个小时不到,文亦琛已经在一波波的攻势下,又连干了好几杯红酒。 等他有机会放下酒杯的时候,脸上已经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刚刚那个中年男人也没再难为他,两个人坐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谈起了一些事情。 文亦琛一边和旁边的人说话时,一边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男人。 卿隆武显然也没有料到今天的饭局文亦琛会出现,本来只是到银行谈完事情,一个平时关系较好的副行长热情邀请他参加一个饭局,他没有多想就同意了,看见文亦琛进来后才知道今天的饭局是他组的,他作为主人迟到了,李行长也没有任何不悦,玩笑间就带过了这一笔,看得出来两人平日里私交应该不错,他默了默,在饭局上就尽量地低调了下来。 感觉到卿隆武的躲闪,文亦琛握着高脚杯,不轻不重地晃动着杯中的液体,嘴角噙着笑,没有开口。 等饭局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一行人终于愿意散去,都跌跌撞撞地离开酒店,卿隆武站在走廊等电梯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卿总有时间吗?我们聊一聊如何?” 他回过头,就看见文亦琛身后跟着助理,正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眼神清亮地看着自己。 酒店的茶室里,文亦琛将一个盛着青色液体的白瓷茶杯推到卿隆武面前,淡淡地笑了笑:“早就听说卿总对茶很有研究,试试这里的茶吧,虽说肯定比不上您的收藏,但是也勉强可以入口。” 卿隆平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客气又疏离地开口:“文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不妨可以直说。” “听说最近肖小晴和您的太太一起联名将润生告上了法院,想剥夺她对卿老夫人的继承权,是吧?”文亦琛手里把玩着茶杯,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 “是吗?”卿隆武适时地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仿佛完全不知情的模样,“竟然有这回事吗?我平常里对我太太的事情并没有过问很多,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等我回去后再问问她吧。” 在和他玩推脱这一套吗?文亦琛薄唇抿出一丝带着浅淡的弧度,看着卿隆武眸色微微闪烁了一下,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卿总,我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吧,你的太太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不外乎就是看中了润生手上那点卿氏的股份,还有她名下的那些房产和古玩珠宝吧?我们先不论你们官司是否能赢,就算赢了,肖小晴愿意怎么和你们平分这点财产?五五?六四?” 卿隆武挑了挑眉,一言不发地看着文亦琛。 “卿氏一直以来都把持在卿隆平的手上,你在董事会的发言权其实还不如肖小晴和卿可可,而且据我所知,卿可可根本就不具备管理企业的能力,卿氏目前的现状,就是因为她决策不当造成的,尽管这样,卿隆平也仍然不愿意把卿氏交给你,他宁愿毁了卿氏,也不愿意大权旁落,这样的人,这样的企业,还值得你留恋吗?”文亦琛平静地说。 卿隆武放在茶盘下面地双手不由握紧了,但是他脸上仍然不动声色:“文先生,这仿佛是我们卿家自己的事情吧?” 文亦琛明亮秀长的双眸眯了眯,“卿总,如今的卿氏大厦将倾,颓势无法挽回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只有卿隆平还天真地以为可以靠着古镇扳回一局,实际上呢?我却认为他将事情想的太过简单和美好了,只有濒临溺水的人,才会抓住根稻草以为可以救命,而这个时候,为自己早做打算可能才是更明智的事情,你以为呢?” 卿隆武此刻才露出真正震惊的神色来,他低垂着头,怔怔地盯着茶盘上那只质地古朴光润的紫砂壶,似乎在仔细地思考文亦琛说的话,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声音微微有些暗哑:“你总不能要求我平白无故地就放弃这场官司吧?麻雀虽小,但它总有几两肉。” 文亦琛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虽然仍旧挂着笑,但是眸光寸寸冷然,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助理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轻轻地推到卿隆武的面前。 卿隆武低头大略翻阅了一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文亦琛,咬咬牙:“成交。” 夜已静深了,文亦琛回到公寓时,整个屋子安安静静的,仿佛已经陷入了沉睡。他脱下外套后,就径直要去浴室,走出了几步,却又啪的将灯拧开了。 暖黄的灯光陈铺下来,倾泻在身上,润生穿着睡衣,一个人有些萧索地坐在沙发上,头发应该是洗过后胡乱地吹了一下,蓬松凌乱,茶几上放着一杯早已经冷了的牛奶。 文亦琛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把头埋在她的颈侧,低声问:“睡不着吗?” 润生不说话,有些固执的抿着唇。 他便将她抱得更紧一些,也跟着沉默了下来,房间里顿时一片静谧。 过了好一会儿,润生才开始挣扎,“放开我。” 他不放,一手扣在她纤细的腰间,一手却将她的头侧过来,慢慢的吻上去。 她却偏过头,避开了他的吻,又用力挣了挣,终于挣脱开来,有些恼怒地开口:“文亦琛,都怪你。” 文亦琛怔了怔,眼中却慢慢凝聚起笑意,摊了摊手,无辜地开口:“你要给我定罪,首先要让我知道罪名是什么吧?” 润生哼了一声,转过身体,朝着窗户的方向。 他却极好脾气的跟到她身边坐下,良久,才微笑着说:“到底怎么了?” “小姨今天去我那里拿之前落下的东西,发现了我现在住你这里的事情。”润生抱着膝,静静地说,眼里却露出一丝悲伤的情绪,“她很少向我发这么大的脾气的,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文亦琛一边听着,一边伸手拨弄着她的头发,轻声说:“不然我找个时间去和她解释一下?” “算了吧,你去解释她说不定会更生气。”润生嘲讽地笑了笑,“还是由着她吧,说不定时间久了,自然气也就消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搂过她,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头顶。然后起身准备去浴室,刚走出了一步,却又被润生拉住了。 她定定的看着他,忽然出声:“文亦琛,我怀孕了。” 文亦琛站在原地,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深邃的眼神却仿佛掠过微波。他走回去,重又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揽进怀里,低低的说:“太好了,润生。” “我们尽快举行婚礼吧,我不想孩子出生了又没有爸爸。”润生喃喃的说着,笑得有些涩然。 “好,”他放柔了声音,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们尽快举行婚礼,一切都有我呢,放心吧。” 浴室中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润生靠在松软的枕头上,望着那一丝光亮,却依然难以入眠。放置在床头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她拿过一看,来自于萧平的信息,上面写着:明天见一面吧。 刚才有些刻意的软弱此刻都被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取代了,润生想了想,很快地回复了一个:好。发送出去后,就快速地删除了信息,将手机关机后,又重新放回床头柜上。 第二天虽然没有下雪了,但是却淅淅沥沥的下起冬雨来,整个城市在一片绵绵的湿冷之中浸润着。 润生裹得严严实实下车,却还是感到了这个季节这般刺骨的寒意,她不由缩着肩,快步走进路边一家咖啡厅。 进去后才发现人并不多,只松松散散地坐了两三桌人,服务员站在柜台后,许是被暖气熏烤着,带了些慵懒的意味。润生在门口站定,扫了四周一圈,就发现了坐在墙角的萧平。 也许是被店里的环境熏染,他低垂着头,坐在那里也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润生坐到他面前时,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没有想到我们再见面的时间会这样短。”润生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 “我也没有想到,不过请相信,如果可能的话,我本来是希望我们永远都不要见面的好。”萧平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了额角一块瘀伤来,伤痕红中带紫,看来这一下挨的不轻。 润生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随即饶有兴趣地开口:“敢对红星的少爷出手的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我不是来和你讨论这个话题的,”萧平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你昨天说的会帮我,准备怎么帮我?” “把你手上红星的股份转让给我,我会用高于市场的价格购买,另外还会帮你成立专门的智能实验室。”润生淡淡地笑了笑,“这样你父亲就再也没有办法制肘你了。” “就这样而已?”萧平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手里有红星的股份,这点条件谁都能开得出来吧,我凭什么又要和你交易?” 服务生递上了一杯柠檬水,润生拢在指尖,不经意的转了转,抬起头,浅浅一笑:“文亦可明年会出国读研,至于去哪里,到哪个学校,我会有第一手的资料。” “我怎么信你说的话?” “可能你还不清楚,我马上就要成为她的嫂子了。”润生脸上的笑容没有变。 萧平吃了一惊,他低了头默不作声,毛衣黑色的高领竖在下颌的地方,微微有些痒,想起之前昙花一现的新闻头条,倒是没有怀疑她现在说的话的真实性。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又抬起头,目光渐渐地恢复清明锐利,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这个从容的女人,沉声道:“我能考虑一下吗?” 润生挑了挑眉梢,对方这样的反应,亦在自己预料之内,她并不着急,只是微笑着说:“没有问题,只是时间不等人,希望你最好能早点答复我。” 萧平端视了她良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润生没有再多逗留,拿起一旁的大衣,起身朝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对了,周末我会举行一个派对,文亦可会到,到时候你也来吧。” 说完也不待萧平回答,就离开了,留下他一个人坐着,窗外雨声稀稀落落,蓦然搅乱了一腔心绪。 身后咖啡馆的门砰的关上了,润生在萧索寒风中站了一会,想了想,拨通了肖志平的电话,向他确认:“卿氏的钱已经投入到了古镇的项目中去了吗?” “哪有这么快,应该这周之内就会投入吧。”肖志平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萧平这边我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应该问题不大。”润生站在马路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任由雨滴打落在自己的脸上,表情漠然,“这将会是压死卿氏的最后一根稻草。” 肖志平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良久,才淡淡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回到家的时候,文亦琛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电脑屏幕,润生站在了门厅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看着他,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走过去。 他很快地发现了她,放下笔记本,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笑着说:“回来了?” “嗯,”润生脱下了大衣,将它随手搭在沙发上,走过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我们搬到别墅那边去住吧,我喜欢有那样的院子。” “你不是嫌那里装的不好吗?”文亦琛有些疑惑地转过头问。 “没事,挺好的,而且这周末我想开个派对,宣布一下我们要结婚的消息。”润生静静地靠着他,面色十分平静地开口。 “好啊,你都想请谁?”文亦琛眉目舒展开来,笑着问。 “到时候把名单发给你吧,我现在很累了,想睡会儿。”她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说。 “好啊。”他不禁莞尔,有些纵容的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我去床上躺会儿,吃饭的时候叫我。”润生却挣开站了起来,朝房间的方向走去,快走到卧室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天你把亦可也叫来吧,正式向她介绍介绍我。” 文亦琛静静地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空气间突然都充斥着静默,润生的心跳不由停顿了一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一些,“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我告诉她就是了。”他忽然笑了笑,开口回答。 她点了点头,便进了卧室,并没有再回望,所以也没有察觉他眼神深处一闪而逝的疲倦——和释然。 卿家别墅的书房里,卿离站在卿隆平的面前,踌躇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爸爸,古镇的项目我们这样孤注一掷真的好吗?” 卿隆平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沉声开口:“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有些巧合而已,项目在文氏手上那么长时间,都一直没有这样的政策出来,为什么我们一参与进来,拿到了项目后,就出现了这样的传言?而且这样的好事,文氏会这样拱手就让给我们吗?”卿离有些急促地开口,“现在卿氏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每走一步都必须要谨慎再谨慎,如果这个项目再失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卿隆平指尖轻轻敲击着书桌一角,“只不过现在市场竞争激烈,我们前两年在主营市场上丢失太多,现在想要找回来,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而且你认为红星和肖志平会这样任由我们慢慢休养生息,缓过气来吗?这次如果不放手一博,卿氏恐怕也是保不住的。” 说着抬眸看见卿离眼底深深的担忧,他叹了口气,不由又放缓了语气,“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李叔叔和我们是世交,他那里得来的消息不会有假,肖志平也是将项目让了出来后才得知这件事的,所以这件事基本上来说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卿离看见父亲笃定的眼神,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是门口这时却传来肖小晴敲门的声音,让卿隆平下楼去吃饭,她到嘴边的话只得又咽了下去,走到门边缓缓打开门。 肖小晴见开门的是她,不由有些诧异,随即眼里又带着审视地打量了她两眼,才淡淡开口:“下楼吃饭了。” 见到母亲这样的眼神,卿离心里顿时涌上一股苦涩,她低着头,侧身走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周末,润生举行的派对在别墅里如期举行,整个别墅里觥筹交错,一派热闹情景,萧平刚走进来没多久,就看见文亦可挽着肖志平走了进来,两个人身上都有着一种世家子弟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看起来竟然异常的般配,他端着酒杯,站在暗处,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她正和肖志平站在一起与润生和文亦琛打招呼。 他轻啜了一口酒,干涩中带着微微的香醇,刻意地将身子移出了暗处,想看看她看见他到底如何反应。可是她却只是瞟了他一眼,就迅速地转过了头去。 当自己不存在吗?萧平冷冷笑了一声,也并不急着上前去,只是转身换了一杯酒后,走到了客厅的另一边去。 趁着文亦可去洗手间的空隙,润生扯了扯嘴角,放低了声音对肖志平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明知道今晚萧平会过来,你还当文亦可的男伴?” 肖志平端着酒杯,不动声色地开口:“你就不懂了吧,我这分明是为你添柴来了。” 润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懒得和他多说,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文亦可刚从洗手间走出来,突然就感觉手臂被大力一扯,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就被拖到了旁边的一个房间,里面灯光不是很亮,只在角落里开了两盏灯,昏黄的光线衬得空间显得空旷。她定了定神,就发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萧平。 “你想干什么?”她怒目而视,一张脸因为愤怒而显得红扑扑的。 萧平着迷地看着她,一时按耐不住,低头就吻了下去,她的唇出乎意料的柔软,还带着一丝水果的甜香气息,让人无法自拔地沉溺了进去。 文亦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了,男性特有的气息将她完全地包裹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和一个男人这样的接近,不由直直地睁着眼睛,过了几秒,仿佛才从麻木状态清醒过来,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后,就使劲地推开他,接着一个耳光毫不留情地扇了过去。 “你这个疯子。”文亦可狠狠地揉着嘴唇,眼里突然就含了泪,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初吻就这样被一个神经病夺走了。 “文亦可,”他没有避开她的这个耳光,修长的身形一动不动,眼神中却忽起暗色漩涡,声音却又克制,“我不会放开你。” “你神经病!”文亦可口不择言,不知是气还是怕,浑身仍旧有些微微发抖,她急忙转过身,扭开房间把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跑了出去。 跑到客厅的另一边时,她背着人群有些慌乱地整理着自己的仪容,怕被别人看出端倪来。但此刻一个她最不愿听见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亦可,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肖志平站在她身后,有些疑惑地开口问。 “没什么,刚刚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吹了点风,有些冷。”她转过身来,脸上犹有一丝惊惶未定。 “这么冷的天,干嘛要去院子里啊。”肖志平有些责怪地开口,“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然去楼上的房间坐一会儿?” 听见他提起楼上的房间,文亦可又想起了刚刚那一幕,心里突然又慌了起来,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就在这里挺好的。” 肖志平看了她一眼,不再劝她,只是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她的嘴唇一眼,眸色突然黯了黯,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这时文亦琛突然站在了楼梯间,用银勺敲了敲手里的高脚杯,客厅里的人不由就停止了交谈,全部聚拢了过来,望向了他。 “有件事要向大家宣布。”他眯了眯眼,将目光投向远处某个侧身拿着酒杯的身影,微微一笑,“我就要和润生结婚了!” 话一落音,全场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诧莫名的表情。 润生微笑着看他,然后放下自己手里的酒杯,无比从容地走到了文亦琛旁边,和他拥抱了一下,然后两人才转过身,看着这一室的宾客。 大家静默了两秒,也不知是谁带头拍了两声巴掌,接着其余的人也跟着拍了起来,都上前来对他们表示祝贺,润生看似无意地扫了一眼站在客厅一角的肖志平,只见他嘴角带了微笑回应她,朝自己举了举酒杯示意,她当即就偏过头去,露出优雅的笑容接受人们的祝福。 第二天,文亦琛起床后就吩咐司机开车回文家老宅,进门时就看见文书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上面的头条赫然就是他昨晚宣布和润生结婚的消息。 文书恒看见他进来,只淡淡地问了句:“回来了?”却丝毫没有提起报纸上的新闻。 文亦琛点了点头,然后就直接上楼了,来到之前回来都会进去的那间书房门口,却见里面空空的,早已经没有了人。 “奶奶最近身体不太好,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怎么出来了。”文亦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看着他轻声开口。 他嗯了一声,走了进去,坐在了沙发上。 “二哥,你真的要和润生结婚吗?”文亦可跟了进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问。 “怎么了,不行吗?”文亦琛笑了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文亦可怔了怔,忙出声解释道。 文亦琛修长的手指在膝上交叠,自嘲地笑了笑:“是吗?连你都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了?” “二哥,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而要结婚,我肯定是祝福你们的,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润生的意图并没有这么简单。”文亦可急急地开口,她或许有些单纯,但是并不傻,两次派对上发生的事情,让她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了,为什么每次都能这么巧合的遇见萧平呢? 文亦琛站起来,负手站在窗边,怅然看着楼下的院子,轻声,却一字一句地说:“你想多了,我们当然是因为相爱而结婚的。” 文亦可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是真的吗?” “好了,”文亦琛转过身来,走到她旁边,摸了摸她的头顶,微微一笑,“你就好好准备你明年出国的事情吧,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说完他就走出了书房,文亦可看着他的背影,表情中带着一丝不忍,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文亦琛刚走出来,就看见胡依云站在走廊处,手里拿着一个绒盒,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轻声开口:“这是我当年结婚时你奶奶给我的,据说是文家每代传给媳妇儿的。”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妈她现在基本都卧床了,”她顿了顿,又继续说着,“你结婚那天她肯定是没有办法出席的,这你就放心吧。” “你们叫我回来,就是为了把这个给我?”文亦琛看着她手里的盒子,皱了皱眉说。 胡依云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了,只是走近将手里的盒子放在他手上,然后就离开了。 他捏着盒子,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还是转了个身,迈步朝文老夫人的卧室走去,护士看见是他,只将门虚开个缝隙,就悄悄地退下了。 文亦琛推门进去,站在床边,表情淡漠地看着文老夫人沉睡时露出的那隐隐的、毫不掩饰的灰败神色时,心底突然有种说不上的滋味,这个操纵了他大半生的老人,此刻是这样虚弱地躺在这里。 文老夫人仿佛听见动静,忽然睁开了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中划过一道晦暗,嘶哑着声音说:“文亦琛,你还敢来?” 他却仿佛觉得有趣,笑了笑说:“我是文家的继承人,为什么不敢来?” “你做梦,”文老夫人忽然坐起来,用力的抓住他的手臂,“有我在一天,你就不要想得逞,文氏我会拿回来的,你一分钱都别想得到。” 由于太过用力,她手背上插头的针头歪斜了,皱皱的皮肤上立刻肿起了一大块,文亦琛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怜悯,轻声开口:“奶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文氏你是拿不回来了,而我,马上就要和润生结婚了。” 文老夫人突然停止了挣扎,直勾勾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暗哑的笑了一声,“你以为你真的能和她结婚?她那样的一个人,会毫无芥蒂地重新和你在一起?”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文亦琛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蹙眉:“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只听见文老夫人森然又恶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文亦琛,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幸福。” 他脚步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文老夫人靠在床上,脸上的表情有些诡异,又有几分残忍,却始终带着笑意,看着他渐渐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第一百一十二章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到处涌动着采办年货的人们,大街上随处可见商家将红色的灯笼和对联挂在店外,过年的气息仿佛一夜之间就弥漫了开来,萧平挂了电话后,就坐在街边的星巴克,慢慢的啜吹一杯热拿铁。 一辆红色的跑车缓缓停在路边,卿可可转过头,眯起眼睛,找到萧平后,隔着玻璃,对他挥了挥手。 “怎么会想到约我来这里?”她下车后,就走到萧平面前拉开椅子坐下。 萧平转动着桌上的咖啡杯,笑了笑:“有事想告诉你。” 卿可可探究地看了他一眼,虽说两人的订婚仪式已经非常接近了,但是萧平除了陪她出席过一些比较正式的宴会以外,平时和她基本上不怎么见面的,其实她对这样的状态也十分满意,大家互不干扰对方的生活,结婚后也可以比较自由,只是名义上会多一个某某某的妻子而已,其他的地方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这样多好啊,经过上一段感情的打击后,她基本不对爱情再抱有什么希望了。 所以这次萧平约她出来,她是有些意外的,同时心底又有着些许的不安。 “卿可可,我没办法和你订婚了,婚约就此作罢吧。”萧平看着她,斩钉截铁地开口。 卿可可呆愣住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盯着他问:“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想和她在一起,所以我不能和你结婚。”萧平倒是十分干脆地回答道。 对于他的直接,卿可可又是一瞬间的恍神,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才耐着性子问:“你爸爸知道你的决定吗?他也同意你和我解除婚约?” “我想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萧平笑了,浑然不在意地开口:“其实准确的来说,我们还没有正式订婚,所以谈不上婚约的问题,今天请你来,也是想趁早告诉你一声,订婚仪式不需要准备了,因为我是不会和你订婚的,你们卿氏贷款的资金想必已经投入使用了吧?所以其实我和你定不定婚,对于你来说,也没多大区别了吧。” 当然有区别,和他订婚可以牵制欧阳润生和肖志平的行动,让他们投鼠忌器,卿可可脸沉的都要滴出水来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萧平会突然跑来和她解除婚约,之前萧家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的。 会不会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主意,而萧逸平并不知情呢?她眯起了眼睛,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这样,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办得多了,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要萧逸平不同意,萧平最后也一定会妥协的,对于这方面来说,她自己就很有经验了,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心中拿定了主意,抬起头看着萧平说:“关于我们订婚是两家人的事情,所以我希望就算是你要退婚,也能由你父亲来告诉我们。” 萧平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想不到卿小姐还是一个这么传统的人,随便你吧,反正只要我人不出现在订婚仪式上,一切也是白搭,不是吗?” 说完他也不待卿可可回答,就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卿可可坐在那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不屑地摇了摇头,真是小孩子的把戏,他当真以为什么事情都能按自己的想法来?等他吃到苦头就知道了,家族能给你这么优渥的物质条件,这一切基于一个前提——那就是你要听话! 所以她也没有太将萧平的话放在心上,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早,既然出来了,不如就借机会逛逛吧,想着她也起身,朝一旁的名品店迈步过去了。 吃完晚饭回去的路上,下了几天的雪总算是停了,积雪被铲到了路两边,路上的司机们还是小心翼翼。文亦琛戴了蓝牙耳机,边讲电话边开车。 润生坐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忽然自己的电话响起来。她揉揉眼睛:“喂,” 电话那边说了句话,她一下子便清醒了,脱口而出:“我现在就有时间。” 文亦琛听见她说这话,微微有些诧异,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润生回过神,略略镇定了下,看他挂了电话,就笑了笑:“公司里突然有点事情,我得马上过去。” 文亦琛一手握着方向盘,闲闲地看了她一眼,“我送你过去吧。” 润生看了他一眼,也没推辞,伸了一个懒腰,十分随意地开口:“好啊,不然这个时候再回去拿车反而挺耽误时间的。” 他沉静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却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在前方一个路口掉头了。 车开到红星公司楼下,润生推开车门下车,然后朝他笑笑:“你先回去吧,公司目前有新产品研发,不方便让你上去,待会儿我叫人送我回去。” 文亦琛好脾气地点点头,就将车开离了这里。 润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车离开这里,才转身进了公司,一出电梯秘书就迎了上来:“总裁,萧平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 她点点头,也朝会议室走过去,推门进去时,就看见萧平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正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桌上放着的合同。 “想通了?”润生嘴角含笑地走到他对面坐下。 萧平放下手里的合同,抬头看着她,轻笑:“欧阳总裁,签合同前你应该把你的诚意都拿出来吧。” 润生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拿出手机,将一张照片翻了出来,摆在他的面前。 萧平疑惑地看了一眼,才发现是文亦可申请的研究所的申请表,他满意地抬起头,打开合同,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名字。 等所有文件都签署完,萧平离开后,肖志平才从另一间办公室走了出来,接过润生手上的文件看了一眼,然后有些诡异地笑了笑:“他怎么这么天真呢?难道不知道申请表可以造假?” 润生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会呢?这的确是我从文亦琛的邮件里发现的,她发给自己哥哥的东西又怎么会有假呢?再说了,萧平本来就是搞技术的,这点把戏瞒不过他。” 这下轮到肖志平的脸色难看起来:“这和我们当初说的可不一样。” 润生耸耸肩,“我也是为了确保计划的所有环节不出什么岔子,你如果舍不得文亦可,当初就不该提出拿她来当诱饵这件事啊。” 肖志平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地看了润生一眼,然后转过身离开了。 润生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将文件交给秘书存档,自己才拿上大衣朝电梯走过去,走到公司楼下时,却接到了文亦琛的电话。 “我在你们公司对面,这就过来接你。” 润生愣了愣,在门口站了两分钟,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开了过来,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不回家啊?” “下过雪的路太滑了,你一个人回来喔不放心,就在对面的咖啡厅等你。”文亦琛微笑着说。 “要是我加班到半夜你也等啊?”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温暖干燥的手顿时覆住了她的手背,用力握了握,文亦琛一手握着方向盘,一边用十分笃定地语气说:“等,当然等。” 润生细细地打量着他,忽然一笑:“你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 文亦琛盯着前方的道路,眸色有些变幻不定,意味深长地开口:“只要你喜欢这种变化,那就好。” 润生转过头去,盯着窗外的风景,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润生翻了个身,却压到了身边人的手臂,她吓了一跳,翻身坐起来打开了灯。 床头的钟显示已经快中午了,文亦琛还未起床离开——这对于一向自律的他来说,真有些不可思议。 “今天不上班吗?”润生推了推他问。 他的半张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侧脸望去,英俊的眉宇间满是困倦,一动也不动,低低的说:“嗯。” “昨天不是听你说今天有个会吗?”润生忍不住问。 他有些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将她一道拉住躺下了,低声说:“别闹,再陪我睡一会儿。” 躺下来才察觉出他的身体有些滚烫,她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就问:“你是不是在发烧?” “没事儿,多睡一会儿就好了。”他搂着她,声音有些沙哑地说。 “不行,得去看医生。”润生挣开他,坐了起来,“走吧,换衣服,我开车带你去医院。” 一个小时后,医院的病房里,文亦琛就打着点滴躺在了病床上。 润生走到床边,将窗帘拉开,又将一杯水递给他,柔声说:“喝完再睡。” 他就着她的手将水喝完了,却不肯放开她,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心,慢慢的说:“你陪我吗?” 润生抿了抿唇,刚欲开口说些什么,文亦琛放在床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便笑了笑:“你先接电话吧。” 他拿起来,看了看号码,是助理打过来的,才划过通话键,“喂。” 听见对方说的事情后,他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说了句:“好的,我知道。” 润生轻轻倚在墙上,见他挂了电话,才关切的问:“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文亦琛笑了笑,“一点小事而已。” 润生点点头,不再问了,几步走到他的床边,坐了下来,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腿上,轻声说:“没事儿就好。” 由于她低垂着头,所以文亦琛不会看见她嘴角勾着的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半个小时前,她就接到过了肖志平的电话,他说的事情和文亦琛接到的电话,应该都是同一件。 第一百一十叁章 打完点滴,医生建议文亦琛回家后卧床休息两天,于是他回去后便躺在了床上,文件、电脑都被拿出了卧室。润生坐在一边翻阅文件陪他,卧室里很安静,只听得见一页页的翻纸的声音。他心里突然奇异般地平静下来,本来只是闭目养神的,但是后来竟真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发现润生也靠在床头睡着了,冬日的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落在她的脸上,精致的五官在阳光的映射下,泛着淡淡一层金色,美好地有些不切实,让他的脑海里,不由突然浮现出了岁月静好这四个字。 文亦琛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临摹着她五官的形状,眼睛里有着一种深深的眷恋。 润生睡得很浅,他一动自己就醒了过来,她睁开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迷离,然后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盯着他笑了笑:“醒了?” 文亦琛忍不住也勾了勾唇角,轻声说:“怎么坐那里就睡着了?” “本来也只是想闭目养养神的。”润生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文件放在床头柜上,“我叫阿姨熬了粥,给你盛点上来。” 他点点头,一个人躺了一会儿,直到润生下楼端了粥上来,坐回到他的身边,然后小口小口地将勺子里的粥送到他的嘴边。 文亦琛就着她的手喝着,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然后却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微微笑着说:“我们还没有讨论婚期的问题呢,你想什么时候办婚礼?” 润生低着头,长睫微垂,良久才说:“你决定就好了。” “我当然是觉得越快越好,要不赶在年前?”他笑了笑,试探地说。 “年前太赶了,再说了,我也要过完年才能去美国和芬克斯把手续办了。”润生抿唇笑了笑说。 他抬起头,眼神突然有些幽深,似乎想说什么,门外阿姨来敲门拿碗下去,他便抿唇不言了。 阿姨收拾完下楼后,润生盯着他左手手臂上吊完点滴后贴着的那张创可贴,半晌,才缓缓开口:“婚礼还是在年后吧,到时候我回美国把乐乐也接过来,这样我们一家就团聚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面回应他想看乐乐的事情。 文亦琛轻轻笑了一声,又像是松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腕轻轻一用力,便将她带进了怀里,柔和沉静地说:“好,都听你的。” 润生没有挣开他,只是仰头望着他,“文亦琛……” 他却打断她的话,只是用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表情很愉悦:“大概过两天我就能空下来,春节想去哪里玩儿?” 润生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你——不用去公司了?” “手上的项目暂时停了下来,还有一个产品还在研发,也不用管它。”他懒洋洋的对她解释:“所以这段时间到过年,都可以闲下来了。” “那可怎么办,我的项目正在开展,过年可能走不开。”她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地说,“你只有留在a市陪我了。” 他笑了,眉目舒展开来,忍不住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吻,“有你在身边,哪里都是一样的。” 润生一言不发地靠着他,却眯了眯眼睛,眼睛的深处,却是一片冷然。 吃过午饭,她略略收拾了一下,就开车去了公司,文亦琛淡淡地看着,起身去了楼上那间书房。没过多久,他的助理就开车到了楼下,带着一个公文包推门走了进来。 “文先生,已经确定了,古镇开发的传言并不是真的,国家没有打算打造它成旅游区的计划,所有的一切,都是谣言。”助理将一叠文件递到他的手里,轻声说。 “卿氏知道了吗?”文亦琛淡淡地问。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第一手的,卿氏应该还不知道,估计知道也没什么用了,他们的资金已经全部投入,就算这个时候抽身,损失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助理顿了顿,又接着说:“而且据说萧平也正式和卿可可提出了解除婚约,他名下的股份悉数转让给了韦恩资本,这可能也是他们下手这么快的原因。” “继续观察卿氏的动向吧,如果他们要将项目转手,我们第一时间接手。”文亦琛靠着椅背,闭了闭眼睛说。 “您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还要往里跳吗?”助理有些疑惑地开口,“而且论起接手项目地先后顺序,文氏是合作方,他们应该是优先接手的一方。” 文亦琛微微低着头,笑了笑,“你放心吧,到时候润生会想办法让我能够接手的,这也是她摆这个局的目的之一,先把这个盘做大,然后让我接手的时候,想把项目做起来就困难了,一定程度上也会拖到我们其他产业的后腿。” “那您明知道这一切,还准备按她的意思去做?” “与其让她挖空心思地想怎么绊倒我,不如就顺着她的意,也免得节外生枝。”文亦琛平静地说。 助理听了微微有些动容,又看着他的脸呈现出的一种病态的白,心底不由叹了一口气。 卿氏得到准确的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了,所有的项目都已经启动,合同也签署完毕了,如果这个时候不履行合约,他们将会赔偿一大笔钱,卿隆平脸色发青地坐在书房里,表情阴晴不定,为了扳倒卿氏,肖志平和欧阳润生真是绕了好大一个圈啊,先是放出古镇打造的风声来,还怕他不上钩,专门找了姓李的来给他设局,接着又骗他投入那么大的资金量,结果根本就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收回这么昂贵的成本。 为了的就是要让卿氏不堪重负,宣布破产,还有萧逸平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说什么有他在,肖志平不会轻易动卿氏的,但是人家根本就没有把他放眼里,还有红星股权的事情…… 卿隆平这时才悲哀地发现,自己一直都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么一下就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爸爸,”卿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书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什么事?”卿隆平靠着椅子,声音有些暗哑地开口。 “这是我连夜估算出来的,如果现在就将古镇项目转让出去的话,我们的损失还能降到最低。”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文件递了过去。 卿隆平诡异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伸手将面前的文件一巴掌打落在地上,怒气冲冲地开口:“你是不是一直就在这里等着看我们的笑话,清算损失这种事都一早做好了,巴不得我们失败是不是?现在你是不是特别得意?” 说着他又指着门口:“滚,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 卿离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暴跳如雷的父亲,从小到大,他虽然一直都是一副严父的形象,但是也不曾对她说过什么重话,现如今却因为根本不是她的过失的事情怪到她的头上来。 她眼里含着泪,咬了咬唇,转身就急步跑离了书房。 卿离浑浑噩噩地走回房间窗边,隔了两层玻璃,光滑的平面上纵横着冰凌的痕迹,她有些无力的将额头贴上去,刹那间沁凉一片。 她......到底有什么错?一直以来都兢兢业业地为了整个家族,整个企业,这些建议她早在他们做决定之前就已经提出了异议了,可是有用吗?他们听过吗? 事情如果做成了,什么功劳都归于卿可可,要是失败了,就拿她当出气筒,有人真的关心过她的感受,认真地看待过她所付出的一切吗?仿佛她就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只有卿可可才是一般! 卿离站直了身体,眼神冰冷地盯着窗外,这时外边缓缓开进来一辆红色跑车——是卿可可回来了。她的心急速地沉落了下去。 这个世界本就不是公平的,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有靠自己去争取! 文家老宅里,肖志平站在文老夫人房间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太太,护士正忙着给她调呼吸机。他便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直到文老夫人注意到他,挥了挥手,示意护士先出去。 护士带上拉门,肖志平站在她的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已经病入膏肓、依赖着呼吸机生存的老人,讽刺地笑了笑:“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情?” 文老夫人重重的呼吸几口后,接下呼吸机的面罩,缓缓开口:“你娶亦可,剩下的股份就转让给你。” 肖志平忍不住笑了,这个女人都已经快走到生命的尽头了,还居然想着要操纵别人的人生,他讥讽地看着她说:“你以为,我不娶她就得不到剩下的那些股份了?” “那些股份,是亦可的嫁妆,谁娶她,谁就有。”文老夫人手颤抖着将呼吸面罩放在鼻前,深深呼吸了几口,又再拿开,慢慢的说:“你有了,就可以彻底踢出文亦琛了。” 肖志平索性坐到她的床边,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和他又没什么深仇大恨,干嘛一定要踢他出局?” “你以为他真的就心甘情愿地将文氏拱手让人?”文老夫人忽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他的心思,比你深多了,他会一直潜伏在你身边,等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再给你致命一击,有他在,你把文氏拿不稳的。” 肖志平不可置否,站了起来笑了笑:“我劝您有力气还是省着让自己多活两天吧,至于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怎么处理,就不劳您费心了。” 文老夫人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才转过头,诡异的笑了笑:”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肖志平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她的卧室,却没料到刚拉开门,就看见文亦可站在门边,仰着一张苍白的小脸望着他。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文家老宅的后院里,文亦可站在池塘边,望着在水里游来游去的那几尾锦鲤,笑容有些涩然:“我原来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奶奶突然就病得这么重,二哥也开始不再回家,家里大多数时候都变得静悄悄的,一点生机也没有,直到刚刚听见你和奶奶的对话,我才突然明白过来,不是大家都变了,而是我一直看到的,都是我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你们也只是把面上那层和谐的伪装撕去了,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而已。是我一厢情愿地以为以前大家都相处的其乐融融。” 肖志平站在她的身后,沉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还好,过了年我就要去英国了,”她突然转过身,故作轻松地开口,“眼不见心不烦,那样的话,不管你们闹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伤心难过了。” “亦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良久,他才忽然出声。 “那是怎么样呢?”文亦可出声打断他,“你一步步地算计文氏,想要将文氏占为己有,逼得二哥没有办法最后将公司拱手让给你,其实这些我都觉得没什么,是我们文家的人自己没出息,保不住文氏,败给你了也理所当然,可是你有必要这样赶尽杀绝吗?二哥都退让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把他逼出局,让文家彻底从文氏里消失,我们和你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怨,你要这样不留余地呢?” 肖志平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亦可,那可是你奶奶提出来的,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文亦可语塞,过了一会儿,才苦笑一声:“奶奶那是气二哥没保住文氏,又不再听她的话,可是你敢说你心里没有一直盘算着怎么将二哥从文氏的董事会里赶出来吗?” “亦可,别对我这么不公平,”他微微叹息了一声,“你二哥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奶奶,也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么慈祥,所有的一切,都不只是表象呈现出来的那个样子,我也有我的苦衷。” “无论怎么样,”她面色苍白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志平哥,我只希望你能看在我们两家曾经交好的份上,放过文家吧。” 肖志平后退了半步,低头看着她,恍惚间,竟头一次觉得,进退两难。 这时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连忙接了起来,转过身低低说了两句后,然后背着她,低低地说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这里。 文亦可绝望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地流了出来,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刚刚在病房外听见他不愿意娶自己的事情,她心底有多难受。 肖家和文家在她儿时的记忆里,关系是非常密切的,每次放暑假时,不是肖志平来文家玩儿,就是奶奶会带着大哥和她回舒家,文家和舒家都在一个大院里,所以他们几乎天天都玩在一起。那时大哥嫌她小,又是女孩子,都不愿意带她玩儿,只有肖志平会来和她玩儿,并容忍她撒娇胡闹,两个人会玩儿公主和骑士的游戏,骑士排除万难救了城堡里的公主,最后公主嫁给了骑士。 那个时候她心底就悄悄地决定了,以后长大也要嫁给他,后来,他就出国念书了,他们也很少见面了,长大后,对儿时的这些孩子气的想法虽然也是一笑置之,但心底,却总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执念。 再次见到他时,他已经长成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了,谈吐风趣,举止优雅,那时奶奶极力要将他们凑作一对,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是高兴的,可是没有想到,在几次奶奶的安排下,他并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丝毫兴趣,反而喜欢上了自己的表姐胡佳琳。 她不是不嫉妒,也不是不失落,但是在他面前总是极力地掩饰着,扮演着一个乖巧妹妹的角色,似乎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和他亲近,只要能待在他身边,不管什么样的身份,她心里就是欢喜的,甚至他对文氏下手的那段时间,她也恨不起他来,极力安慰着自己,这是文氏本身的问题,如果不改变,就算不是他,也会败在其他人的手里。 可是就在刚刚听见他那么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奶奶向他提出的娶自己的建议时,她心里一直以来抱有的幻想和希望忽然间全部破灭了,心里还生出一种怨气来,她真的就这么糟糕吗? 所以她刚刚故意将所有的事情都怪在他的身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找回一点点的尊严,也只有将话说的彻底不留余地了,她才能真的对他死心吧? 文亦可捧着脸,眼泪顺着指隙慢慢流了出来,她缓缓地蹲在了地上,这一刻,只觉得抑止不住心中的那种疼痛,不能言语,无法控制。 确实已经到了自己该放手的时候了。 a市著名的律师事务所位于所谓的cbd黄金地段的写字楼,润生坐在李律师的办公室里,看完自己手上的文件,有些困惑地抬起头来:“你是说朱丽萍不仅撤诉了,还愿意反过来替我证明,我奶奶当时立遗嘱时是神智清醒的?” 李律师点点头,高兴地开口:“本来这个官司还有点麻烦,因为卿老太太去世前一直由朱丽萍照顾的,要证明这一点很容易,当时有医生和护士都可以证明,所以她要用这一点来剥夺你的继承权,还是有站得住脚的地方,因为毕竟老太太去世前,确实也修改过几次遗嘱。” “但是她当时修改遗嘱也只是做了些调整,将我作为继承人是她很多年前就立下的。” 李律师无奈地摊摊手,“可是最后法院认可的肯定都是最后一个日期的那一份,而你的那份遗嘱日期又是卿老太太最后卧床时的时期,所以真要打起来,还确实挺难办的,还好,朱丽萍愿意反过来为你作证,这样一来的话,要打赢官司,基本就没什么悬念了。” 润生听完后,就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面前这份证词,朱丽萍一直对自己就不满,肯定不会善心大发地来帮助她,能改变她的想法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卿隆武了,可是他为什么会愿意帮自己呢?两人原来不过也只是合作关系,卿隆武又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所以他这样做,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叹了口气,缓缓合上文件夹,看来有必要去会一会卿隆武了。 卿氏附近有一家环境很好的咖啡馆,润生原来就喜欢到这里来喝咖啡,两年过去了,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桌椅似乎换了一批,更符合时下文艺复古风的潮流。 她端着杯子低头呷着又苦又涩的咖啡,然后抬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卿隆武,嘴角勾了勾:“能告诉我你这样做的原因吗?我可不会认为你是突然良心发现了。” 卿隆武微微笑着看她:“这怎么看都对你有利无害吧,你又何必要追问到底,其实毕竟从血缘上来说,你仍然是我侄女,就当我这个做叔叔的不忍再为难你吧。” 润生不可置否,冷笑了一声:“我们就别再兜圈子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如果你不说清楚,我可不敢这么轻易地接受你的好意。” 卿隆武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是在帮你,不是害你,这件事怎么看,我也害不到你吧,又何必戒心这么重呢?” 润生看着他,心里微微一动,脱口而出:“是文亦琛给了你什么好处吗?” 卿隆武眼皮一跳,笑笑不语,站起身来,“是什么原因,是谁,你就不要再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的,过完年我打算移民,不想再和大哥和肖小晴他们有什么牵扯了,这么多年了,我也累了,你就当作是对你之前的补偿吧,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再见。” 说完他就离开了,润生没有动,仍然一个人坐在那里,从刚刚卿隆武的表情,她几乎已经可以判定了,一定是文亦琛许给了他什么好处,他才会愿意来帮自己打赢这场官司,本来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当事人以外,也就只有他了。 她突然有些心乱如麻,他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因为他以为他们即将结婚了,自己马上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所以才顺手替自己解决了这些麻烦? 推开咖啡厅的大门,润生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的卿氏大楼,神色有些复杂,只见它仿佛如怪兽,伫立在寒风中,这栋大楼曾经吞噬了她的所有青春和热情,最后让她不得不捧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离开这里。 这份情感的缺失,必须要亲手毁了它,才能弥补回来了,她在风中眯了眯眼,冷冷地笑了笑,拢起大衣的领口,转身朝停车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回到家的时候,文亦琛正在书房里看文件,他今天精神状态看起来比前两天好一些了,穿着黑色的羊绒衫,显得十分清贵的模样,润生站在门口看着他,一言不发。 “怎么了?”他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顺势站了起来,看见她的脸色苍白,不由又关切地问:“身体哪儿不舒服吗?” 润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仍然没有开口,见他走了过来,手中的包还没来得及放下,便冲着他重重地砸了过去。 文亦琛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包里的东西便哗啦一声,都落在了地毯上,他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转身要走,他便只来得及抓住了她的手腕,沉声说“到底怎么了?” 润生冷不防被他的力道一带,就靠在了他的怀里,只好垂着头,低低地开口:“你怎么可以为了我去和卿隆武那种小人交易,值得吗?” 其实回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要怎么样来告诉文亦琛她已经知道了卿隆武的事情,他的性格一向强势惯了,如果她先示弱,越表现出自己内疚的情绪,他就会越相信自己已经不在意过去的事情,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和他在一起,对她的戒备心也会越来越松懈。 果然,他怔了怔,然后将头埋在自己后颈,闷闷地笑了笑:“你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吗?再说了,这件事并没有费多大功夫,卿隆武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他很明白什么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润生转过身来,抱着他的腰,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亦琛,我只是觉得不值得,你明白我有多恨卿家的一切的,和他们交易,让我觉得不甘。” 文亦琛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柔和沉静:“以后有我在,这些事情都不用你再操心了,明白了吗?” 她听了不由仰望起头来看着他,他却若无其事地转过脸,拍拍她肩膀,“好了,下楼去吃饭吧。” 晚饭他吃的并不太多,只是看似不经意地问:“这几天芬克斯回复你了吗?我们的事情你告诉他了?” 润生没有抬头,淡淡开口:“我联系了他几次,他没有回复我,想必还在忙他自己的事情,过完年我回美国一趟吧,去找找他。” 他“嗯”了一声,润生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目光交错的刹那,却始终看不出他的情绪。 第二天她走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起床,似乎就像他之前和自己说的一般,他这段时间会空闲下来了,润生看着他沉睡的面容,温和地就像一个普通的青年,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弯下腰轻轻在他额间吻了吻,然后悄声离开了。 到公司没有坐多久,秘书就敲门进来,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总裁,有位叫肖小晴的女士在大堂坐着等了您一会儿了,并扬言要是您不见她,她就在那里坐着不走,如果您还是不见她,她就要把您……您做过的丑事都嚷得人尽皆知。保安都劝了半天了,可是她就是不走。” 润生抬起头来,挑了挑眉,嗤笑了一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她的事我来处理。” 秘书点点头,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润生坐电梯到了一楼大堂的时候,看见肖小晴坐在大堂沙发上,一只手夹着一支烟,另一只手在桌上轻敲,脸上尽是不耐烦的神情。 恐怕她这辈子养尊处优惯了,可能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吧。 润生嘴角勾了冷笑走近,故意咳嗽了一声。 她并没有立刻抬起头,而是慢悠悠地掐了烟,才望向润生,冷笑了一声:“我还在想,你准备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润生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走到她对面坐下,脸上带有一丝不屑:“我凭什么要躲你,你以为时至今日,你们卿氏还算个什么东西?” 肖小晴之前还淡定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裂痕:“欧阳润生,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你这么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警告一下我不要欺人太甚?”润生讥笑地开口:“你以为我会怕你?欺你又怎么了?” “卿家待你不薄吧?你这么些年吃着卿家的,用着卿家的,反过来现在还来算计卿家,”她的神色已经完全转至冰冷,“欧阳润生,你不会觉得你做人太没有良心了?” 润生冷冷睨着眼睛,嗤笑了一声,“良心?首先请问这种东西你们有吗?当初卿家是怎么样对我妈的,后来又是怎么样对我的,你心里最清楚,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别在说这些没用的了,还是回去好好盘算一下怎么样保住你们那点可怜的财产吧。” 说着她站了起来,身体微微向前倾,用一种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得见的音量低声说:“因为我不会手软的,接下来我会不遗余力地打击报复你们,让你们也尝尝,当初我妈尝过的滋味。” 肖小晴听完就面色古怪地看着她,半晌,才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开口:“你妈尝过的滋味?” 她拿了包站起来,就朝门口走了两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又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恨意:“欧阳润生,是你逼我的,我会让你明白的,你妈当年到底应该尝些什么滋味。” 润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突然生出了一丝不安,肖小晴的话里像是有什么别的意思,但是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她皱了皱眉,极力按下心里的那丝不安,肖小晴一向狡猾,说不定是故意这样,好让自己忌讳。 一定是这样,她缓缓朝电梯的方向走去,有些不屑,看来肖小晴也真的是黔驴技穷了。 欧阳倩正在家里做饭,门铃就响了起来,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以为是赵德树回来了,就连忙跑出去开门,谁知门一打开,就看见了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肖小晴也没等她回过神,就径直朝屋里走去,扫视了屋子一周,不屑地撇撇嘴,“你就住这里啊?欧阳润生那么有钱了,也没说给你换个好一点的住处?” 欧阳倩有些紧张地看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肖小晴冷笑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来听听,你这么些年是怎么和她说的她妈的事情的,让她以为是我们卿家欠了你们的,她这些年不仅吃喝卿家的,还理直气壮地要帮她妈报仇,到底是几个意思。” 欧阳倩沉默下来,良久,她才闭了闭眼,“自从我姐姐有了润生,在世的那几年,你就揪着她打骂了几年,甚至她都去世了,你还是不放过我和润生,无论我们搬到哪里,你总能找上来打砸一番,现在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没有咽下那口气吗?” “咽下那口气?”肖小晴仿佛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弯下了腰,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欧阳倩,“需要我提醒你,我的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有的吗?你和你姐姐做的那点破事儿,说出来真是让人感到恶心,现在居然还有脸来找卿家报复?我今天来就是想听听,你们当初是怎么颠倒黑白的?” “我姐姐当初也是被卿隆平蒙在鼓里的,这些事情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你不去责怪你的丈夫,总是找她撒气,有意思吗?”欧阳倩急促地开口,“你不要忘了,她也是受害者啊。” “那你呢?你当初也是被他蒙在鼓里吗?”肖小晴看着她,面色十分平静地开口。 欧阳倩听了后,脸色的血色刷一下全部褪尽,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不知道,你,你在说什么?” “你真以为他当初答应了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就真的没有人知道了吗?”肖小晴站了起来,讽刺的勾了勾唇角,“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永远的秘密,如果你不让欧阳润生住手,我就把你们当初的事情全部公布出来,让她好好看看,她的母亲,她的小姨,都是些什么货色。” 说着她又走到欧阳倩身边,贴近她的耳边,诡异地笑着说:“你现在也结婚了吧?你说你的丈夫要是知道了你当初做的事情,还会不会和你这种人继续生活?” 欧阳倩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可是她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耳朵里也只能听见一个声音不断回响,终于还是被发现了,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肖小晴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她越过欧阳倩慢悠悠走向大门,头也不回,“三天时间,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如果不让欧阳润生停止她现在做的事情,到时候,全世界都会知道你到底做过什么。” 说完后她就离开了,欧阳倩则全身像是失去支撑一般,缓缓地蹲坐在地上,她呆呆地望着窗外,过去那样不堪的回忆,又像是潮水一般,不断向自己涌过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那一年,欧阳倩只有十八岁,她和卿隆平的初次相见,是在她打工的便利店里。那天傍晚下了很大的雨,他进来买了东西后,就站在门口皱眉望着漫天的大雨,还不时抬腕看着时间,神情有些焦躁,仿佛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被这场大雨阻拦了一般。 欧阳倩刚好换了班准备回家,正准备撑开伞离开时,就看见他那副焦急的模样,想了想,就将自己手里的伞递了过去。 看到递过来的伞,卿隆平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似乎没搞懂什么状况。 她却甜甜一笑:“给你吧,你看上去像是有急事的样子,我家就在附近,跑两步就到了。” 说完她也不等卿隆平回答,将雨伞塞给他,就自顾跑进了雨幕,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小跑了过去,因为她没有回头,所以不会看见自己刚跑开几步,一辆黑色的轿车就缓缓停在了卿隆平的身边,原来他刚刚脸上的表情并不是焦急,而只是等得有些不耐烦而已。 卿隆平拿着手里紫色的雨伞,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在雨中娇小的身影,过了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耸了耸肩,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回到家里,姐姐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自己,惊讶地问:“你不是带了伞的吗?怎么还淋成这样。” 欧阳倩笑了笑,“有个人没带伞,但是看上去有急事的样子,我就把伞让给了他。” “关你什么事啊,就你烂好心,”姐姐责怪地看了她一眼,“还不快去换衣服,别把自己弄感冒了,明天还要去上课呢。” 欧阳倩点点头,急忙跑进浴室换衣服,那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和姐姐都会与那个男人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个男人,甚至改变了她们一生的命运。 第二天上课是在公共课的大教室,门口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李教授,另一个年轻人穿着黑色西服,身材修长,略略落后李教授半步,走路的姿态却从容优雅,步履稳健。 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请了卿氏的总裁给大家讲讲品牌营销……大家应该知道卿氏推出新品后,在去年一年创造了营销神话的事迹吧?” 其实李教授说了些什么,欧阳倩并没有听得很清晰,她盯着台上的那个人,很惊讶地发现这不是昨天自己让伞给他的那个人吗? 他竟然是卿氏的总裁? 那自己昨天是不是自作多情了?说不定人家只是在等司机来接而已,欧阳倩微微低下头,脸有些发热,为自己莽撞的举动感到懊恼。 “大家好,我是卿隆平。”他风度翩翩地站在讲台上,一开始讲课,教室里就安静了下来。 欧阳倩又悄悄抬起头,大着胆子打量着台上的这个男人,只见他容颜英俊而坚毅,仿佛天生就有一种吸引人注意的领袖魅力。穿着也很严谨,单排扣的西装背心留了最下边的一颗纽扣未系,上衣则只扣上了中间那粒,显出异常挺拔的身姿。他的目光并不过分凝注在某一点上,眸色是温和疏离的琉璃色,似乎在看着教室里的每个人,声音低沉悦耳。 一向上课认真的她难得地失神了。 课程结束后,李教授陪着他离开教室,他一离开,教室里又开始闹哄哄了,女同学们似乎都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个身价不菲的英俊男子,由于待会儿还要去打工,欧阳倩无心加入她们的热论,默默收拾了东西,独自一个人走出了教室,在教学楼出口的地方却停下了脚步。这个出口因为在后门,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辆黑色轿车停着,卿隆平斜靠着车门,正低着头在抽烟,再抬起头来时,目光仿佛越过了一切,就那么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刻,欧阳倩感觉自己的心似乎都漏跳了一拍。 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的话,她一定不会选择在那天下雨时将自己的伞借给卿隆平,也不会在那天上完课后独自走出教室,选择从那个出口离开,这样的话,是不是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她不会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负担过一辈子,姐姐也不会那么年轻就离开人世,润生,也会不会是另一种人生? 欧阳倩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已,她多么希望可以回到过去,回去警告那时的自己,不要和卿隆平有任何的一丝瓜葛,这样所有的悲剧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赵德树开门进来时,就看见欧阳倩红肿着眼睛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一樽失去了生气的木偶,他吓了一跳,急忙走了过去,“老婆,怎么了,你怎么坐在地上?” 他一边问着一边扫了家里的环境一眼,发现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样子,并不像是发生了偷盗或是抢劫的事件,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又忙去扶欧阳倩,关切地开口:“地上那么凉,怎么能坐地上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欧阳倩目光呆滞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到厨房,望着切了一半的菜,却一点也没有了做饭的心思,她草草地给赵德树下了一碗面,然后就收拾了一下,只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脱下围裙拿上包,快步地离开了家里。 中午,润生听说小姨来找自己时,不由诧异地站了起来,自从她开始工作以后,小姨就从来没有到自己工作的公司来找过自己,这还是头一回。 “你确定她说自己叫欧阳倩?”她一边走出办公室,一边又和秘书确认了一遍。 “嗯,确定叫欧阳倩,并且称是您的家人。”秘书点点头回答道。 “把她请到会客室来。” “我刚才也准备请她上来,但是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请您出去见她。”秘书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 润生更加诧异了,小姨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她点了点头,就按了电梯下楼去,刚出电梯,就看见欧阳倩站在大堂中央,脸色苍白,神情还有些游离的样子。 “小姨,什么事情啊?您还亲自跑过来。”润生忙迎了上去,看见她连外套也没穿,只着了一件毛衣,不由就皱了眉,“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连件外套也不穿啊?” “润生,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们换个地方。”欧阳倩却一把抓起她的手,急促地开口。 润生愣了愣,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小姨这样焦急的神态,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带着小姨去了地下停车场,取了车后开到了离公司不远的一个咖啡厅。 “小姨,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坐下后,润生就开口问道。 欧阳倩摩挲着手里的马克杯,过了一会儿,才抿唇道:“润生,你能不能不要针对卿氏了,就这样收手吧,好吗?” 润生一听就皱起了眉头,立刻联想到上午肖小晴来找自己的事情,就有些不悦地开口:“小姨,是不是有人去找过你了,她威胁你了?” “没,没人来找过我,”欧阳倩立刻否认道,垂下了头,盯着桌上放着的一个瓷白的花瓶,有些艰涩地开口:“润生,原来的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妈妈的事情,也不能全部都怪在卿家身上,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再针对卿家了,好吗?就算小姨求你了。” “小姨,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难道忘了我妈去世前那几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忘了我妈去世后,肖小晴又是怎么样欺负我们的吗?”润生有些生气地开口,“为了躲开她,我们换了几个地方?最后都躲到那么偏僻的小镇上去了,她还是不依不饶的,当时她有想过放过我们吗?” “她,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欧阳倩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当初的事情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过去这么多年了,该翻篇了,你又为什么总是要活在过去里呢?” “小姨,我活在过去里是因为过去带给我的回忆太糟糕,太难受了,我觉得我不应该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些,要让给我制造这些记忆的人也尝尝那样的感受,”润生看着欧阳倩,面色十分平静,“事情进行到这一步,让我收手是不可能的了,我不知道肖小晴是怎么说动你来劝我的,还请您转告她,无论是谁,都动摇不了我的决定,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欧阳倩闭了闭眼,缓缓地说:“就算小姨求你了,也不行吗?” 润生一下就怔住了,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姨,眸色里不断地闪过疑惑,惊讶,失望,愤怒几种情绪,这几种情绪变幻不定,最终交织成了一种苦涩,良久,她才慢慢地站了起来,抱上大衣,声音沉重而坚定,“对不起,小姨。” 说完就快步离开了咖啡厅,留下了欧阳倩一个人愣愣坐在那里。 润生走后,欧阳倩并没有急着离开咖啡厅,而是在那里坐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已经暗淡了下来,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站起来离开了这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卿隆平一个人站在江边,扶着大理石栏杆,点了支烟,他其实现在很少抽烟了,偶尔才会想起来这件事,或者是在心情紧张的时候,就会点上一支,从刚刚接到电话到现在,他都快记不得自己到底抽了多少支烟了,淡淡的苦涩烟雾中,他看见一个多年都未曾再见过,却始终无法忘怀的身影慢慢走近。 “好,好久不见......”欧阳倩走到他面前,却始终低垂着头,故意躲避开他的注视。 卿隆平垂下眼眸,看着这张在长久的岁月里,只能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脸,心里说不上是种什么滋味,然后淡淡开口:“你当初不是和我说,永远也不要再见了吗?” “对不起,打扰到你了,我也是有急事要和你说才这么突然叫你出来。”欧阳倩轻声说着,“你太太昨天来找过我了,她似乎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情。” 卿隆平心绪复杂地盯着她,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再次见面,她居然可以这么淡定,仿佛两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这样的认知忽然让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是吗?她找过你了?”卿隆平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将头转向了江边,语气十分平淡,“你找我出来就为了这件事吗?” “你当初答应过我的,绝不会让其他的人知道这件事,”欧阳倩见他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不由抬起头来,急急地开口。 江边的风很大,将他的头发瞬间吹得凌乱,他没有回头看她,只盯着江面,良久,才缓缓开口:“倩倩,我答应你的事情,什么时候没有做到过了?” 欧阳倩怔了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是啊,他答应过自己事情,从来都是遵守了诺言的,快三十年了,两人没有见过一面,没有说过一句话,那件事情,也一直被隐藏地很好,没有被人再翻出来过,直到肖小晴找上门来,她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近似哀伤的情绪,握手栏杆的手,指节也开始渐渐泛白...... 当年他来学校演讲后,两人其实再没有什么交集了,只是欧阳倩有时脑海里,总是会想起他临走时望自己的那一眼,她总觉得当时看他的眼睛,似乎包含了许多自己无法看懂的情绪,而她的心底,总会莫名其妙地因为他这一眼颤一颤,每次想到这里,她就会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并且自嘲地笑笑,果然是到了思春的年纪了吗?竟然会对一个男人念念不忘到这种地步。 日子看似平静地过着,她每天很规律地上课,打工,还思付着假期的时候再找一份工作,减轻一下姐姐的负担,于是在学校宣布卿氏给全校师生提供了两个暑期工的实习机会时,她是喜出望外的,一方面可以积累不错的工作经验,另一方面,也解决了她暑期想要找工作的事情,简直一举两得。 她领了申请表,填了交上去后,就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去卿氏工作的机会十分难得,就算只是一份暑期的实习工作,在学校还是被抢破了头,因为有了这样的履历,在毕业找工作时也会加分,更不用说如果表现好的话,毕业后还可以去卿氏也说不一定。 欧阳倩的成绩在学校是拔尖的,老师们对她也是赞赏有加,但是毕竟她才是大二的学生,不是毕业生,所以她本来其实也没抱太大的希望的,只是想试试运气,不过最后卿氏的面试结果出来时,她竟然是其中之一。老师宣布时,欧阳倩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在同学们质疑的眼光中,学校解释这是因为她本来成绩就好,在面试时表现也很优异,面试官对她印象很好的缘故。 欧阳倩又惊又喜地接受了这个从天而降的机会,放假的第一天,就去了卿氏上班,到了那里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工作岗位尽然是卿隆平的助理。 她还记得自己报道的那一天,他站在办公室门口,身材修长,五官在光线下显得温和而英俊。 看到她的时候,卿隆平只是目光随意的掠了过去,径直回到了办公室。欧阳倩轻轻压抑住心底的失望,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他们之间似乎还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也不会有交集的可能,有时工作的空隙,欧阳倩会望着卿隆平在的那间办公室,出神地想着。 这天晚上七点多了,因为同事急着有事回家,她便主动留在来帮同事完成未完成的工作,欧阳倩平时做事就很细心,同事倒也放心交给她了,只感谢地说:“那你也别太晚哦,明天午饭我请你。”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整理资料的工作机械而简单,只要细心就可以了。不过仍然费了她不少时间,欧阳倩好不容易做完了工作,伸了个懒腰,才拿着包准备下班,没想到刚走了两步,对面办公室的玻璃门就打开了,卿隆平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似乎没想到会遇见她,于是就怔了怔。 她随即低了头,轻声叫了一声:“卿先生。” 卿隆平目光落在她身上,觉得她的蚊子似的这一声“卿先生”,轻得犹如一片羽毛,飘落在自己的心尖,竟微微地有些痒,但是他仍然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里面没有别人,他们都没有再开口,气氛却有些奇异的微妙,欧阳倩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快到一层的时候,他却突然伸手取消了这层,接着就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去不安全。” 欧阳倩顿时就愣住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电梯已经到了负一层,卿隆平也迈出了电梯,站在门口等着她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上了卿隆平的轿车了,车上两人也并无交流,到了她家门口的那条巷子,欧阳倩就急忙推开车门下车了,然后结结巴巴地开口:“谢,谢谢卿先生了,再,再见。” 卿隆平没有说话,只摇下车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难得的微笑来。 转眼到了月末,除了那一天送自己回家外,卿隆平似乎也没有再表现出对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刚开始的时候,欧阳倩心里还是有些怅然若失,每次在办公室见到他,脸还是会不争气地红一红,上班也有些心不在焉了,最简单的文件输出也错了好几个地方,被其他同事发现了两次了。 这时欧阳倩才有些清醒过来,不由吃了一惊,暗暗自责,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她竟然会被这些无聊的想法影响到工作,自己这么普通,而他身为卿氏的总裁,身边什么样漂亮的女人没有,又怎么会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呢?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她自嘲地笑着摇摇头,逐渐将心收回,又重新认真投入到工作里。 “倩倩,我今晚有事,但是这些文件必须要送到卿先生那里去,你帮帮我好不好?”同事小刘一脸期盼地站在她的工位前,“卿先生今天在jw酒店有个饭局,你直接送过去就是了。” 一旁听见的同事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欧阳倩平日里就很好说话,这次也不例外,爽快地点了点头。 等她走后,同事忍不住朝小刘开口:“你怎么不自己去?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前两天陪卿先生应酬,喝酒都差点喝吐了,”小刘苦着脸,“她看上去年纪还小,只是送个东西过去,那帮人不会为难她的。” 欧阳倩下了楼后,直接坐了车去了酒店,进了小刘说的那间包厢时,里面喝得正当兴起,猛然看见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又听说是卿隆平的助理,就全部起哄要让她喝酒, “这位漂亮的小姑娘喝一杯再走?”一个中年男人满满地倒上了一杯白酒,细小的眼睛盯着她,似笑非笑。 欧阳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合,条件反射做出的反应就是手足无措地看向了卿隆平,眼睛顿时就洇了一层水雾。 卿隆平沉默片刻,伸手揉了揉眉心,然后给自己斟了杯酒,端起来笑说:“李总别为难小姑娘了,她是新来的实习生,还在读书呢。来来,这杯我代她喝了。” “代喝得喝三杯。”李总听说她是学生,倒也不再纠缠,嘻嘻笑着朝卿隆平凑了过去。 因为有她这个靶子在这里,卿隆平这场饭局喝得大醉,等人都散了,欧阳倩扶着他,却有些傻眼,他的手机没电了,也通知不到司机,他整个人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压得她差点喘不上气,无奈只好借了酒店的电话给小刘打了过去,问她怎么办。 “哦,你把卿先生送到酒店楼上的套房吧,他在那里有个常年开着的房间。”小刘听了后就说。 欧阳倩只好又请酒店的人帮着她将卿隆平送到楼上房间,把他放在床上时,自己才微微松了口气,身上也出了层薄汗,去卫生间随意洗了把脸,出来时见他身上还穿着西装外套,此时正皱巴巴得乱成一团被压在身下,她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伸手想帮他把外套脱下来,好让他睡得舒服一些。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她俯下身刚伸出手去,还没碰到他的衣领,手腕却突然被抓住了,欧阳倩低声惊呼了一声,却看见卿隆平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她。 “卿先生,我只是想帮你脱下外衣,这样你睡得也要舒服一些。”欧阳倩红着脸,生怕他误会什么,急忙小声地解释着。 看着眼前这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许是因为年轻,虽然没有化妆,却鲜嫩得像是刚刚剥了壳的鸡蛋。卿隆平有瞬间的失神,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里,过了一会儿,记忆才从酒精的弥散中渐渐回来了,一定是自己喝多了,她送他上楼来的。 他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由于她弯着身子,从他的视线刚好可以透过衣领看见里面别样鲜妍生动的风景,卿隆平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瞬,视线再往上抬,停留在她娇艳欲滴的唇上,顿时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崩塌了一般,什么也来不及考虑了,手微微一用力,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然后迫不及待地印上了那张唇。 第二天清晨,欧阳倩醒过来的时候,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转过头,只看见旁边的男人睡的很熟,鬓角短短的,五官棱角分明,不复往常的凌厉和冷淡,半张脸埋在松软的被子里,呼吸仍然绵长。 她轻轻揽着被子坐了起来,呆呆地坐了半晌,才像是猛然惊醒过来了,自己昨晚竟然和他......她有些慌乱地翻身下床,却因为腿软和下身的酸痛,一个没站稳,跪在了地上。地上是铺着绒毯,可是膝盖还是撞在了一旁的贵妃椅上,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却又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捡起散落在四周的衣服,然后跌撞着走进了浴室。 胡乱地洗了把脸,又将头发重新拢好,欧阳倩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时,不由咬了咬唇,自己昨晚到底是怎么了,他喝醉了,可是她却没有喝酒,她怎么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和他上了床?姐姐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骂死自己的,而且自己和他之间肯定是没有可能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以后该怎么办? 这时她仿佛才考虑到冲动带来的后果会有多严重,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一般,软软地滑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手臂,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卿隆平在她起床的时候就醒了,听着窸窸窣窣穿衣服和浴室的门关上的声音,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在衣橱里取了浴袍穿上,然后轻声走到浴室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极低的呜咽的声音,他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昨晚借着酒意强要了她,自己清醒过来,心底不是没有后悔的,听着她极力忍耐的哭声,他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推门进去,可是只跨出了一步,就缩了回来。 进去了,自己又该和她说什么呢?他闭了闭眼,还是又重新回到了床上装作睡着。 等她离开后,卿隆平才起来,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去了公司,到了办公室时,下意识看了看她之前坐的位置,却没有人,他淡淡移开视线,回到办公室,按下了内线,吩咐秘书进来。 “欧阳倩今天怎么没有来?” “她生病了,请了两天假。”秘书微微有些诧异,老板什么时候关注起一个实习助理了。 “昨天为什么是她来送文件,小刘呢?” “小刘昨天家里有事,所以就……”秘书跟了卿隆平几年了,对他也算十分了解,看见他严厉的眼神,顿时就明白了老板今天心情不好。 “那是她的工作职责,如果她觉得不满意,可以离开。”卿隆平说话的声音不高,却透露着一丝凌厉,秘书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只说:“我知道了卿先生,我会转告她的。” 等到她离开,卿隆平站起来,面对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额角还有些疼痛。 欧阳倩请假了是正常的。毕竟就连自己,今天来上班的时候,竟然还带了些忐忑与尴尬。昨晚发生的事不是成熟男女之间的春风一度,对一个在校女生来说,恐怕一时间很难接受。他抿了抿唇角,忽然觉得她这样请假了也很好,至少,也给他时间想想,该怎么处理眼下这样的状况。 夜晚,欧阳倩在房间里面对着镜子,到底还是从昨晚的情绪里脱身了,她冷静了许多,微微侧过身,腰后侧的淤青愈发的明显,自己的皮肤很娇气,一点点轻微的碰撞都会留下印记,更别说昨晚他掐得自己那么用力,乍一看上去还有些吓人。 “小倩,去门口倒一下垃圾好吗?”姐姐的声音响了起来。 昨晚恰好姐姐是夜班,所以并不知道她一夜未归的事情,欧阳倩忙答应了一声,放下衣服,走了出去,她努力让自己的脚步显得轻松,可还是被姐姐看出了端倪:“你是不是脚扭了?” “没有,昨天穿的那双鞋有些磨脚。”她看似不经意地回答道,然后忙提了垃圾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却看到一辆熟悉的轿车停在门口,欧阳倩愣了愣,卿隆平修长挺拔的身材就映入了眼帘,他斜靠着车门,正低头准备点烟,可能也没料到她会突然下楼,点烟的动作就顿住了。 她低着头,将手里的垃圾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慢慢从他面前走过,看起来并没有停留的打算。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卿隆平忽然出声叫住了她,有些懊恼,又有些手足无措地样子,“昨晚的事,是我的错,我想尽量弥补你。” “你不用放在心上,”欧阳倩顿住了脚步,自嘲地笑了笑,“我昨晚也没有被你强迫,所以,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卿隆平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始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天空开始密密地落下豆大的雨滴来,欧阳倩终于动了动,轻声地开口:“下雨了,你回去吧。”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小步朝家的方向跑去,他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是这样大的雨,她在雨中奔跑的样子,就那么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坐进了车里,心底忽然有些烦躁,明知道一切都应该早点画上句号的,可是每次见到她,却总是差点克制不住心里的那股冲动。 “如果一切都停留在那一天,其实也不错,”欧阳倩从遥远的记忆里回过神来,苦涩一笑,“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无法原谅自己,如果当时能克制一些,能管住自己的感情,就不会有后来一系列的事情,也不会伤害到那么多的人了。” 卿隆平一言不发,只沉默地从口袋里摸出烟,又点了一支。 “我知道自己今天没有资格来要求你做什么,这么多年来,你都一个人默默承受了所有的一切,但这本来也有我的责任,如果今天你想要对润生说出一切的话,我只请求你先告诉我一声,让我来对她说,好吗?”欧阳倩侧过身,轻轻地开口,眼里有泪花闪烁。 卿隆平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其实他也是才知道,润生这么恨卿家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当年她妈妈的事情,原本他还以为是当初卿可可上位摆了她的那一道,让她一直记恨在心,却不知道从她回卿家的那一刻起,就抱着要为自己母亲讨回公道的心理。 “这么多年了,你就一直没想过要告诉她?”他缓缓地开口。 “最开始时,是因为姐姐身体一直不好,我怕说出来了会影响她养病,等她去世后,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向润生开口,只是心里一直告诉自己,等她大一点,等她长大一点就告诉她。”欧阳倩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可是等她长大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我确实一点也不知道她对你们做的这些事情,如果我早一些知道,一定会阻止她的。” “你如果有想过要阻止她,今天就不会约我出来了。”他扔掉烟头,缓缓吐出最后一口烟,沉静地说,“今天你找我出来,不过也就是想要我阻止肖小晴,不要说出当年的事情罢了。” 她一直都明白,明白自己还忘不了她,明白自己对她还有情,所以一定不忍心看她痛苦难熬,也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其实,聪明如她,一直都很清楚,在什么样的时候,该做什么样的决定。 欧阳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愣愣地看着他,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放心吧,我既然当初答应过你,就一定会遵守约定,肖小晴那里,我会处理的。”卿隆平转过身,朝前走了两步,“倩倩,这应该是我们两个最后一次见面了。” 说完他就朝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了过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欧阳倩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她忙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卿隆平的书房里 他交叉着双手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对面的女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然后才十分平静地开口:“那件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肖小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知道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把她保护的很好,隐藏地那么深,就一辈子也不会被人发现?却不知道只要有心去查,就没有查不到的事,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的。” “那相信你也应该很清楚,我是不会让你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卿隆平面无表情地开口。 肖小晴一听,就募得站了起来,冷笑了一声:“卿隆平,你到底要被那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为了你们卿家,为了公司,难道这些在你眼里,还比不上一个女人重要?” “我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要再多生事端了。”卿隆平闭了闭眼,有些疲倦地开口。 “好你个卿隆平,为了一个女人,你连自己的家业都不顾了?欧阳倩她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把你迷成这个样子?”肖小晴的声音听起来尖锐而焦虑,“你知不知道,这次危机要是过不去,卿氏就算彻底完了,相比起这些,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够了,我说过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把你的嘴管好,不要给我再添乱了,公司的事情我会处理。”卿隆平冷冷看了她一眼,沉声说。 “不要再提?”肖小晴咬着牙,手颤抖着指着卿隆平,“别说的好像这件事情与我无关似的,卿隆平,你不要忘了,我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有了的,要不是你和欧阳倩,我会保不住他吗?你们两个做的孽,让她姐姐背了锅,好让我找不到那个贱人算账,到如今,是你一句不要再提就可以算了的吗?你别忘了,那是我的孩子!在我肚子里足足待了五个月的孩子!” “肖小晴,这些陈年旧事你要和我纠缠到什么时候才算完?”卿隆平听了突然就觉得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再说了,我后来不是也补偿你和你们肖家了吗?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你觉得肖家当年被人恶意收购能保得下来?你能安稳地顶着卿太太的名义在卿氏指手画脚这么多年?” “你,你……”肖小晴语塞,双目赤红地看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了,她心里一直憋着这口气,却一直为了他,为了整个家而默默忍受着,忍受着自己丈夫对自己的不忠,忍受着他多年来心里一直藏着另一个女人,她本来以为自己能等得到的,总有一天他心里会彻底放下,然后转过头来发现自己的好,明白到底谁才是真的爱他的那个人。 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始终没有放下那个该死的女人,那个女人只要稍微做出一点可怜的样子央求他,他居然就可以这样置整个卿家于不顾...... 疯了,真是疯了,肖小晴尖叫了一声,用力地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地上,只觉得自己现在再也无法忍受了,忍了这么多年,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卿隆平,我告诉你,这件事没完,”她恶狠狠地看着面前这张同床异梦了几十年的脸,“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们欠我的,就应该还给我。” 说完她转身就朝门边走过去,谁知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卿隆平淡淡地开口:“是吗?那你的意思是要置肖家也不顾了吗?你哥哥当年做假账的事情还是我帮着瞒下来的,你说如果那些人知道了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会不会就这样轻易算了?会不会也要找你哥哥还回去?” 听完他的话,肖小晴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一般,她不敢置信地转过头,“你当初不是告诉我你都处理好了吗?不会有人知道他的事情?” 卿隆平冷笑了一声,不轻不重地扫了她一眼,“就你们肖家这点信誉而言,我能不为自己留点后路吗?免得万一将来出点什么事情了,你们就六亲不认,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看来我当初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你说呢?” 肖小晴呆呆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夫妻三十年,自己还为他生了两个女儿的男人,她一心一意地为他着想,一颗真心全扑在他的身上,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随时都在提防着自己,算计着自己,此刻,她的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开来,散得七零八落,再也没有办法拼凑起来。 卿隆平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样子,沉默了半晌,然后才叹息了一声,“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就不要再旧事重提了,当年你闹上门去打闹,逼得她们四处搬家,我不是也没有阻拦你吗?就是想着让你出了心里那口气?”说完他又顿了顿,“好了,卿氏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你就不要再操心了。” 肖小晴低下了头,良久,才缓缓地抬起来,像是看陌生人一般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出了书房。 自己这么多年来,到底是在维护些什么?又在期待些什么呢?这一切,在今天看来,为什么这么的可笑呢?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没有发现,在楼梯拐角处,卿离正贴着墙站着,努力不让自己被人发现,她捂着嘴,眼里闪过震惊的神色,自己只是从这里路过,听见里面有父母的对话声,没忍住好奇心贴着门听他们在说些什么,谁知道竟然听见了这么一件事情来。 等肖小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里,卿离才慢慢地走了出来,若有所思地朝她消失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顺着楼梯下楼去了。 红星的总裁办公室里 润生一连着一个星期都在忙着出手对付卿氏的事情,已经连着加了好几天班,这两天有时会睡在公司,偶尔也通宵达旦。 她加班期间,文亦琛也从来没有打过电话来催促她回家,或是问她为什么晚上没有回家过,等她忙完后回过神来时,心里竟然还有些略微的不舒服。想到这里,她不由怔了怔,揉揉眉心,叹了口气,心里开始不断地警告自己,欧阳润生,不要再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难道你还指望他对你还怀有真心吗?要和你结婚,不过也是以为你怀孕了而已。 这时,秘书突然敲门进来,给她递上了一盒燕窝粥,把需要立即处理的文件摆放到她的面前,然后翻开记事本,开始汇报接下来几天的待处理事项,说得差不多后,她才抬起头来,“总裁,还有一件事情,刚刚有个人给您留了言,说他叫芬克斯,还留了号码,让您空闲下来了联系他。” “你说他叫什么?”润生猛地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说他叫芬克斯……”秘书愣了愣,不由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润生就募得站了起来,拿上了自己的大衣,从秘书手里接过联系方式,一边掏出电话拨打着上面的号码,一边急步朝电梯处走过去。留下自己的秘书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时,她才回过神来,看着桌上那碗仍然冒着热气的燕窝粥,甩了甩头,有谁能告诉自己,到底什么情况? 半个小时后,润生将车停在酒店的门口,然后把钥匙递给一旁的门童,就急忙朝里面走去,到了大堂一角的时候,才看见芬克斯坐在大堂吧里,伴随着酒店放着的柔缓的音乐,亲自执了茶具,正慢条斯理地泡着一壶茶。 润生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他们有多久没见过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三个月?或是五个月?她之前和文亦琛的新闻炒得沸沸扬扬,一日之后便又销声匿迹。也不知道他看见了没有,如果看见了的话,为什么一次也没有联系过自己呢? 看着他,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再往前的那一步,却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芬克斯穿着一身休闲的衣服,头发短短的,衬得五官极为的俊朗,眉宇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静,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卓然不凡。他将香馥的茶水从壶里倒入两个杯子后,才慢慢地抬起头来,朝润生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笑了笑:“好久不见了,润生。” 润生迎上他的目光,注视他良久,才明快一笑:“怎么回来也不提前给我说一声啊?” 她一边说着,才一边缓缓地走近,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 芬克斯看着她,没有说话,脑海里突然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她时的情景,她微微蹙着眉头,眼睛里闪烁着隐忍的怒火。 原来,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 第一百二十章 芬克斯将一杯茶水放在润生面前,茶香袅绕中,他看着对面的女人,有片刻的失神,自己拼劲全力将后顾之忧解决,想着用最短的时间回到她的身边,以为可以弥补上次在机场的那一幕缺憾,这次就能把她揽入怀中了,可是,现实终究是残酷的,那一犹豫,始终还是错过了。 “最近还好吗?”他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出奇地镇定了,脸上的微笑无可挑剔,“前段时间我忙着处理纽约那边的事情,也没来得及问你的情况,许多事情还是从网上得知的。” 润生的脸色白了白,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轻轻地问:“你都知道了?” 芬克斯望着她,深幽的眸子中情绪难解,缓缓地开口:“润生,我以为你早就已经放下了。” “如果能放下的话,我当初就不会回来了......”她垂眸,声音清晰而冷静,刚得知他回来时慌乱的心情已经彻底平复了下来,她知道迟早一天自己要面对芬克斯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而她的计划才进行到了一半。 “我早该料到的,你当初那么坚持要回国来发展项目,根本不是为了你说的那些理由。”芬克斯苦笑着摇头,“你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报复。” “芬克斯,对不起,我忘不掉,”润生缓缓地抬起头,眼底一片痛楚,“你知道吗?在美国的时候,我晚上常常被噩梦惊醒,一想到过去发生在我身上的所有事情,心就痛如刀绞,我对他付出了所有的真心,在他的眼里,却是那样的一文不值,我明明那么努力,在卿隆平的眼里,只不过也是一个有利用价值时可以利用的工具,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被他们利用和抛弃,我所忍受过的一切,也必须要让他们也知道那是种什么滋味。” “所以,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就是你的报复方式?”芬克斯平静地看着她,“这样你以后内心就会安宁了?就能真的放下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以后乐乐长大了,知道了你和她爸爸的事情,她心里会怎么想?还是说你以为这些事情可以瞒她一辈子?” 润生怔了怔,不明白为什么芬克斯会知道她的打算,知道她想用悔婚来报复文亦琛的想法,她闭了闭眼,“我还没有想到那么远的事情去,乐乐长大了,想必也会理解我今天的所作所为。” 芬克斯叹了口气,“润生,人的一生其实并不漫长,有限的时间为什么不多花在值得的,能让自己快乐的事情上呢?就这么被仇恨一直牵着走,就算你报复回去了,你今后的生活也很难再快乐起来了。” 润生沉默了下来,身边所有在乎她,关心她的人,都在劝自己放下,都在劝她向前看,不要一直再沉浸在过去里了,可是她就是没有办法,那些发生过的事情总是缠绕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有些记忆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消逝的,她没有办法独自带着这些记忆一个人默默忍受痛苦,他们施加在她身上的,她必须也要还回去。 “芬克斯,你知道,我决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的。”她顿了顿,微微一笑,“事情进行到了这一步,我是不会放弃的,有些事,只有试过了,才知道会不会有用。” 芬克斯看了她很久,才点头说:“我知道了。” 她便站了起来:“那么就这样吧,有些事,我可能还需要你配合我一下。” 他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不要勉强。” 她轻轻地笑了笑,慢慢的转身离开,时间似乎有些胶滞,芬克斯几乎能看到她转身时微微摆起的裙角,他只觉得此刻胸口闷闷的,有些话藏在心里很久了,本来呼之欲出了,但是在最后的关头,他却还是咽了回去,可能有些东西,错过了,便是真的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润生回到家里,却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她走到门口,看见文亦琛还坐在书桌前,正盯着电脑屏幕,听见响动,也只是抬起了头来,抿唇笑了笑,“回来了?” 润生没有说话,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又加班到这么晚?”文亦琛说着就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用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叹息了一声,“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你现在毕竟是怀有身孕的人了。” “就忙这几天了。”她感受到他的掌心温柔的摩挲在自己的发间,懒洋洋的闭了眼睛,“事情马上就收尾了,到时候就不用这样天天加班了。” “是在忙卿氏的事情?”他忽然开口问。 润生听了募地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而他却仍然一副镇定自若地表情,仿佛刚刚开口问的就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他们在一起的这段不算短的时间里,他从来没有过问过任何关于她工作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 “是有谁来找过你了吗?”她轻笑出声,“让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伸手帮帮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文亦琛皱了皱眉,“我就是随口一问,你突然扯到这里来做什么?” 润生看着他,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那一晚,她跑去找他,却在他的楼下看着卿可可的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离开的情景,她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是怀着怎样的期待和忐忑跑去找他,想努力挽救两人的感情,想卑微地请求他的原谅,而他又是怎样地给了自己一个“惊喜”和羞辱的。 “难道不是卿可可来找你做说客了吗?”她重新闭上了眼睛,越发觉得倦涩,喃喃开口,“不然的话,你又会怎么突然关心起卿氏的事情来了?” 文亦琛没有说话,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笑出声来,“润生,你在吃醋吗?” 润生先是一愣,然后脸上的表情转为惊愕,再只剩下一丝恼怒,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但是手腕却被牢牢拉住,被他轻轻一带就揽入怀中。 “润生,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你。”他把她抱在怀里,唇角贴着她的眉心,喃喃地说着。 听到他这句话,润生的身体不由僵了一下,她闭着眼,心里却有些酸涩。 同样的话你也对卿可可说过吗?文亦琛。她心底悄悄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而此时的卿可可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呆呆地盯着梳妆镜,镜子里面的那张脸无疑是漂亮的,她继承了肖小晴和卿隆平两个人的所有优点,容貌比起润生来,也是不遑多让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她在感情这条路上,就要走得这么崎岖不平呢? 萧平已经正式提出了和自己的婚约作废,按照他的说法,甚至他们之间还算不上有婚约,没有订婚仪式,一切都只是一个口头的约定罢了,他只需要告诉自己一声就是了,她原以为,那只是他自己闹的小脾气,终究还是会服从家里的大人,乖乖来和自己订婚,但是今天他母亲十分抱歉地来和自己提起后,她突然才明白,原来,他还真的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所以,她,卿家的公主,又一次被人悔婚,又一次沦为了全城的笑话。 卿可可忍耐地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一个是这样,两个三个也是这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偏偏要遭受这样的对待,文亦琛也就罢了,凭什么一个暴发户的儿子也敢这么对她? 卿家虽然比不上文家那样的百年世家,好歹也算是名门望族,她身为卿家的继承人,却一次次地被人嫌弃,沦落到成为那些人茶余饭后的笑柄,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她募然睁开眼睛,再也无法咽下这口气,忍无可忍地尖叫了一声,站起来将桌上的化妆品全部扫到地上。然后抱着头慢慢地滑坐到了地上。 肖小晴刚好在走廊听到她房间里的动静,就急忙闯了进来,“可可,这是怎么了,可可?” 卿可可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哽咽着开口:“妈,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他们都要这么对我?” 肖小晴一看就明白了,一定是萧家那边对她说了什么了,她心里顿时一阵揪心的疼,她的可可,她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老天爷为什么要对她也这么不公平呢?让她承受这么多本来不该她承受的事情呢? “傻孩子,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妈妈没本事,没能保护好你。”她眼泪一下流了出来,走上前去抱着卿可可,心疼地说着。 “妈,我心里好难受……”卿可可抱着自己母亲的手臂,不由痛哭出来。 肖小晴听着女儿痛哭的声音,眼里不由闪过一到彻骨的恨意,凭什么!凭什么欧阳倩和卿隆平犯的错,却要叫自己和女儿来承受苦果? 她不会放过他们的,哪怕拼得大家同归于尽的下场,她也不要再放过他们!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幕慢慢降临,肖小晴一个人坐在自己卧室的沙发上,只开了旁边的一盏落地台灯,昏暗的光线下,她抱着双腿蜷成一团,双手交叉握着自己的胳膊,仿佛流逝的每分每秒都让自己的双臂更沉重,这样的姿势,却让她看起来十分的孤单。 其实结婚了这么多年,肖小晴始终都觉得自己过的尤为孤单。 在别人眼里看来,她无疑是幸福的,有个完美的丈夫,有两个优秀的女儿,人生算是圆满了,可是没有人能知道,那种明明知道自己丈夫心里没有自己,却仍然不舍放弃,还抱有一丝希望能等到他回头看自己一眼的感觉,那是种漫长等待中必须要忍受的,孤寂和痛楚的感觉。 而一直等到今天,她才算是真正的明白过来了,自己多年来的等待和努力都白费了,他的心中仍然没有自己,依旧还在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更可笑的是,她曾经以为破坏自己家庭,在他心上的那个人是润生的母亲,所以她是那样用尽一切办法的,全力地,疯狂地报复她,羞辱她,直到她离开人世。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来,原来自己一直都恨错人了,他将自己心爱的那个人保护的很好,始终不曾让人发现。 得知这件事情的真相时,她愤怒地差点失去理智,恨不能立即冲到欧阳倩面前,将她那张虚伪的脸挠的稀烂,毁了她的一切,好让她明白自己这么多年来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和煎熬,最后还是自己的父亲拦住了她,告诉她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宣扬出去,可以把它当作一个把柄,将来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在父亲和哥哥的安抚下,肖小晴慢慢地平复下来,是啊,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她的恨意早已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了,父亲说的有道理,与其只是单纯地发泄出来自己心中的情绪,还不如让它在关键的时候起到它该起的作用,于是她沉默了下来,将这件事深深地埋在自己心底,默默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接着古镇的事情败露,然后卿隆武又在遗产案上倒戈,肖小晴心里一时气不过,就跑去找润生质问,却没有想到能听见她此生觉得最好笑的事情,欧阳润生居然以为是卿家对不起她的妈妈,反而要帮自己母亲找回公道。 公道?如果她要帮她妈找回公道,那谁又来还她一个公道?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笑至极的事情。 而这时肖小晴就明白了,那件事派上用场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到了,于是她跑去找欧阳倩,威胁她要将当初她和卿隆平的事情散布出去,想借此让她去牵制欧阳润生。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贱人居然又跑去找了卿隆平,并且让卿隆平反过来遏制自己,肖小晴脸上露出一丝不甘的冷笑,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却躲起来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继续过她的平静生活,而自己和可可的生活,却被欧阳润生搅得乱七八糟...... 想到这里,屈辱和不甘就同时交织在自己的心底,涨得她胸口都在发疼,肖小晴的脸上又显露出怒气来,双手更加用力地紧握着胳膊,身体也不由开始微微有些颤抖。 要不是他们俩,自己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呢?还无端连累了自己的女儿,面对这一切,她除了愤怒以外,居然就只剩下无可奈何了,卿隆平把自己捏得死死的,让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的眼睛渐渐灰暗下来,眼神里充满了痛苦,自己哥哥的把柄在他的手里,她除了忍下这口气外,似乎别无选择。 “妈,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晚饭也不下去吃呢?”卿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看着她轻声地问。 “我不饿,不想吃。”听见她的声音,肖小晴没有回头,仍然维持着刚刚那个姿势没有变,有些冷漠地开口。 卿离听了后就微微叹息一声,慢慢地走了进来,走到她的面前,柔声开口:“妈,再怎么不舒服,也不能和自己身体过不去啊,您都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这样下去您会扛不住的。” “我说了,我不饿,不用你管,”肖小晴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你出去吧。” “您是在烦恼公司,还有爸爸和欧阳倩的事情吗?”卿离在她面前站定,微微一笑,慢声问道。 肖小晴听了就猛然地抬起头来,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卿离脸上的笑容没有变,也不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直截了当地开口:“妈,这件事有什么好烦恼的呢?直接告诉欧阳润生真相就可以,让她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根本就恨错人了,她要怪,也只能怪到爸爸身上去,怪不到您的身上,到时候,她自然也就会放手的。” “你说的倒容易,这些道理难道我不懂?”肖小晴冷笑了一声,“要不是你爸爸威胁我,你认为我会不知道去告诉欧阳润生,害死她妈妈的最终元凶是她亲爱的小姨和她亲身父亲,怪不到我头上来!” “我知道爸爸拿舅舅的事情威胁您,但是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过,就算你把这件事说出去了,爸爸也不一定会真的把舅舅的事情揭发出来吗?”卿离坐在肖小晴对面,慢条斯理地开口。 “这件事你也知道?”肖小晴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和不解,然后坐直了身体,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妈,现在您不是该您追究我知道这些事情的渠道,而是怎么样才能让公司度过眼前的危机。”卿离叹了口气,不慌不忙地开口,“只有公司平安无事了,我们的利益也才会受到保护,不是吗?” “但是你爸爸却宁愿牺牲公司,牺牲我们,也要保护那个女人。”肖小晴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有些木讷地开口。 “爸爸用来威胁您的,不就是舅舅当年那件事吗?”卿离淡淡笑了笑,“这件事过去了这么久了,而且牵连也甚广,如果真的翻出来,说不定会把爸爸他自己也牵扯进去,这样做得不偿失,以我对爸爸的了解来说,他不会真的这么做的。”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只是爸爸用来牵制你的一件武器,如果能让你束手束脚那固然好,但是真的控制不了你,他也不见得会真的动手,因为这样也会把他自己拖进泥潭中,更何况只是为了一个早已和自己分开了多年的女人?”卿离轻笑出声,“在他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他也许会尽力去保证自己的承诺,但如果自己都无法自保了呢?他还会在乎这么多吗?我并不觉得爸爸是一个情圣。” 肖小晴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一直被自己嫌弃的女儿,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觉得,对一件事情,她能有这样的见解和分析呢? 卿离见自己的母亲并未说话,便顿了顿,伸出手去轻轻拉着她的手腕,缓声说:“妈,除了我和可可以外,不会再有人能和你这样的血脉相连了,而我们三个能靠的,只有自己了,这件事,你就从头到尾地告诉我,然后让我来替您解决这些问题,好吗?” 听见血脉相连四个字时,肖小晴的眉梢微动,是啊,卿离毕竟也是自己的女儿,虽然她更喜欢可可多一些,给她的关心少了一些,但是血缘这种东西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她是自己的女儿,血管里流着和自己相同的血液,所以,她应该是除了可可外,自己可以依靠的,也是可以信任的唯一的亲人了。 卿离说的对,现在也只有她们三个,能抱在一起取暖了。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她终于缓缓地开口,讲起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一年卿隆平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才接手卿氏不久,就展开了雷霆手段,迅速地整顿了企业,将和自己不对盘的股东以及管理高层毫不留情地清理了出去,就在大家都觉得他太莽撞,最后必定不好收场时,他却显现出了自己过人的经商和管理才能,结合当时自己在国外学到的知识,将卿氏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卿家是颇有名望的家族,再加上卿隆平正年轻,长的英俊挺拔,又有能力,所以当年的他在所有的名门闺秀眼里,都是作为结婚对象的不二人选,自己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当知道卿家选了肖家作为联姻的对象时,肖小晴是欣喜若狂的,认为老天爷真是眷顾自己,居然能梦想成真。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嫁到了卿家后的生活,自己这一生中的悲剧和苦难才真正开始。 “老天爷一定是派他来惩罚我的,惩罚我总是被事情的表象所蒙蔽。”肖小晴苦笑着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卿离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听她讲起在自己出生之前的事情。 当年肖小晴如愿嫁给了卿隆平后,其实两人也算是过了一段时间夫妻和睦的日子,他英俊潇洒,事业有成,刚结婚那阵对自己也是体贴入微,那时她时常都有种自己仿佛在做梦的感觉,生活幸福的不像是真的,王子和公主的童话故事正在现实中上演着。 那个时候肖小晴的世界里,只有卿隆平一个人。 结婚后大概一年左右的时间,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无疑又给她的幸福婚姻加了一道保障,只要自己能顺利生出卿家的继承人来,那么今后自己的生活也算是圆满了。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她怀孕的那段时间,卿隆平居然有了外遇,当她哥哥告诉她的看见卿隆平和一个年轻女人举止亲密时候,她还不相信,直到自己亲自在j市的酒店门口,看到他和那个女人走进去,她悄悄尾随在后,绝望地发现两人进了同一个房间。 她本想立刻就冲上前去把门敲开,将那个狐狸精揪出来,好好质问一番,问她为什么要抢别人的老公,为什么这么不要脸,卿隆平已婚的身份,在a市算不上秘密,所以,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来破坏自己的家庭,好彻底分开她和卿隆平。 肖小晴站在酒店房间门口,眼泪无声地流着,她举了几次手想按下门铃,却最终都没有勇气按下去,她怕打开门后会看见那最不堪的一幕,那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事情就这样摊到台面上来的话,她的婚姻是不是也走到尽头,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是那么的爱卿隆平,爱到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地步,她不能失去他,也不愿意和他离婚…… 肖小晴转过身,背贴在墙上,只觉得眼前黑暗一片,心痛得无以复加,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身体慢慢地滑坐在了地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她觉得自己的眼泪仿佛都流干了,阵阵地发疼,才拖着早已经发麻的腿,缓缓地朝电梯处走去。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酒店,一个人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仿佛一个游魂,心早就痛得麻木,脑海里除了卿隆平和那个女人的背影外,再没有其他的画面了,所以过马路时也根本没有看清楚,对面的红灯早就已经亮了起来,刹那间,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鸣笛和轮胎磨擦地面的声音,她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撞飞了,紧接着剧痛传来,肖小晴眼前一黑,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听到这里,卿离瞪大了眼睛,惊讶得彻底说不出话来,她本来以为当时在肖小晴肚子里的,应该是自己,但是跟着又察觉到时间不对,那时并没有听说润生已经出生,而自己,明明就比润生小,所以肖小晴当时怀着的,肯定不是自己,但是除了润生以外,她明明就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了,直到现在,她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那时肖小晴出了车祸,孩子肯定是没有保住。 果然就听自己母亲带着一丝痛楚的声音,“等我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了,后来听你外公告诉我,医生说要是再醒不过来,可能就会一辈子都变成植物人,而我肚子里的孩子,当然没能活下来,那是一个男孩,已经五个多月了。” “那当时爸爸知不知道,你是因为发现了他的事情,才出的事?”卿离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 “我出车祸的地点就在他们住的那间酒店附近,”肖小晴冷笑了一声,“他当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所以才急急忙忙地去做善后的事情,因为他也怕我醒不过来,肖家会找他和那个女人的麻烦,他还好说,毕竟你外公他们也不能真的拿他怎么样,但是那个女人就不同了,想要碾死她,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当时和他一起进酒店的,是欧阳倩还是她姐姐?” “是欧阳倩,”肖小晴低垂着头,声音冰冷,“怪只怪我当时太软弱了,竟然没能亲自确认那个女人的身份,在酒店时也只看过她的背影,所以在卿隆平推出润生的母亲来当挡箭牌时,我也没有怀疑,她们是姐妹,身型和样貌都有些相似,再加上她当时又怀孕了,所以,我更是深信不疑,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 “可是爸爸怎么会又和欧阳倩的姐姐有了这层关系的?”卿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还有欧阳倩,她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亲姐姐推到这样的风口浪尖来呢?” “他们之间具体是怎么纠缠在一起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当时我出院了后,就一心想要将那个女人揪出来,好好地出一口自己心中的恶气,刚开始时,卿隆平还怎么也不承认他有了外遇的事情,后来我把你舅舅找人拍的照片摆在他面前,他才无话可说。”肖小晴麻木地说着,“不管我怎么逼问,怎么打闹,他始终不肯说出那女人的身份,我当时刚失去孩子,已经失去了理智,心心念念的只想着必须要找到那个罪魁祸首,好给自己的孩子报仇,既然他不说,我就自己查,终于在两个多月后,找到了那个女人,也就是润生的母亲,欧阳倩的姐姐。” “但是你却没有想到,那只是爸爸有心要让你查到的,好将你的怒火引导润生母亲身上去,好保护欧阳倩的,对吗?”听到这里,再结合之前得到的一些信息,卿离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了,她不由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看来自己父亲当初对欧阳倩也是用情至深了,竟然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来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用伤害一个人为条件来保护另一个人,这还真是像他平时做事的风格,只要不是他在意的人或事,在他的眼里,都是可以被牺牲的。 “我当时想了无数的方法来要报复她,在知道她怀孕后,我更是差点就疯了,为什么我的孩子没有了,她却有了孩子?更可笑的是,她居然还妄想着凭着孩子将我挤走,自己好名正言顺地坐上卿太太的位置,”肖小晴冷冷地笑着,“可她也不照照镜子,凭什么?就凭着那张脸就想上位?真是蠢到家了,欧阳家没落了那么多年了,她又沦落到歌厅卖唱的境遇,你奶奶怎么可能让一个这样的女人进卿家的门?” “而且就算在我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你爸爸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和我离婚的意思,你奶奶最多也只是阻拦我伤害她肚子里的孩子,说那毕竟是卿家的骨血,可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在乎卿不卿家的骨血,暗地里动过几次手,不过都没成功,最后还是被她躲过去了,平安生下了欧阳润生。” 想起当年的事情,肖小晴脸上犹有不甘和恨意,“还好她生的是个女儿,卿家也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你奶奶去要过几次孩子,没能要过来,他们也就作罢了,只是给了一笔钱,作为孩子的抚养费。后来我再找她们母女的麻烦,他们也就听之任之了,其实那时我就该明白的,如果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卿隆平又怎么舍得让她受苦?只有我还傻傻地认为,他对那个女人,也只是一时新鲜,最终也会厌烦的,而那时,我也还放不下他,不想真的和他彻底闹翻,所以在他不再去找那个女人,表现出想和我好好过日子的意思来时,我也就罢手了,刚好那时又有了你,我闹得,也就没有原来厉害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这件事我也就不再提起来了。” 听肖小晴讲完过往,卿离的神色有些复杂,她没有想到,当年的事情竟不仅仅只是父亲有了外遇那么简单,中间还牵扯着欧阳倩两姐妹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欧阳倩会拿自己姐姐来当挡箭牌?而润生的母亲对这一切又是不是知情呢? 她应该是不知情的吧,如果知道了的话,怎么还会把女儿托付给害了自己的妹妹呢?润生又怎么会和欧阳倩的感情那么好呢? 卿离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看样子她们是并不知情的,不然欧阳倩怎么会一得知自己母亲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就这么的沉不住气,马上约父亲见面呢?她一定是怕润生知道了这件事,无法原谅她。 不知道就好,卿离微微地笑了笑,这样一来,她才能可以好好的考虑一下,怎么才能把公司这次的事情处理妥当,手里有这么一张牌,不好好利用的,怎么对得起当年肖小晴吃的那么多苦呢? 她看了一眼表情仍然有些痛苦的母亲,脸上露出一丝类似怜悯的表情,伸出手轻轻地在她肩膀处拍了拍,柔声开口:“过去了,妈,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处理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润生走进装潢高雅的餐厅时,就看见卿离已经坐在靠窗的那张桌子边了,她看上去姿态优雅从容,并没有露出任何一丝等待的不耐烦来。 润生嘴角弯了弯,缓步走到她面前,拉开椅子坐下,“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有一点堵车。”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可是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歉疚的表情,卿离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轻声开口:“大姐,谢谢你还能答应来同我见一面。 “你原来待我还不错,而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润生耸了耸肩,“不过如果就凭着这点你想让我放过卿氏的话——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卿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面前的刀叉,“大姐,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促使你这么报复卿氏的,并不是因为之前可可和我妈妈两年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情,而源自你妈妈之前的遭遇,所以你恨爸爸,恨我妈妈,对吗?” “是又怎么样?”润生眯了眯眼,“他们逼得我妈那么年轻就离开了人世,难道就不该付出点代价吗?” “如果我今天告诉你,真正应该付出代价的,并不是我妈,而另有其人的话,你会怎么做?” “哦?”润生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难道你现在要告诉我,从我出生开始,就天天来我家里打闹,羞辱我母亲的人,其实另有其人?恰好她还和你妈长得一模一样?” “我不是这个意思。”卿离十分平静地开口,“我是想给你讲个故事,无论你有多恨我妈,多恨卿家,也请你听完这个故事以后,再来决定该怎么做,好吗?” 讲故事?润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有些搞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于是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准备看看她到底要说什么,反正现在主动权在自己手上,也不怕她们耍什么花招。 卿离垂下眼帘,微微一笑,然后将肖小晴告诉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她的语速不急不缓,表情也十分镇定,似乎故事里的主角,并不是她的母亲,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润生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听她讲完这个漫长的故事,过了良久,她才嗤笑了一声:“你们为了保住卿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么荒谬的事情也能编造得出来,我还真是挺佩服你们的,精神可嘉啊。” 卿离笑了笑,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的面前,不慌不忙地开口:“我知道口说无凭,所以找人调查了当年的事情,这是我妈当年出事的时间和地点,而在这个时候,你妈妈还不认识爸爸,而且,她在这个时间段也没有去过j市。” “这又能说明什么?”润生冷笑了一声,“说不定是你妈在疯狗乱咬人呢?卿隆平这么多年来身边也有过不少女人吧,凭什么就说她是我的小姨?我看你们是病急乱投医,疯了吧?” 卿离脸上的表情依然从容,仿佛早料到了润生会这么问,于是她又拿了一份文件出来,“这是我费了不少力气才拿到的,你小姨当时在卿氏实习的资料,当年她来做实习生本来是只需要一个暑假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又延长了不短的时间,并且还被特批只需要在学校没有课的情况下来上班就行了,工资待遇和正式的员工差不多,更重要的是......”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妈出事的那天,刚好就是你小姨陪同爸爸出差的,这些资料,在卿氏的档案室里都存放着,幸运的是,它们还完好的存在那里,没有被爸爸抹掉。” 润生看着那些已经颜色发黄的财务报销单据,上面清晰地写着欧阳倩三个字,而单据上的时间,确实也和肖小晴当年在j市出事住院的时间吻合。 更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有听小姨说过她曾经在卿氏实习过,一个字也没有听她提起过。 她的心突然咚咚地不规则跳了起来,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一个声音,别信她们的,她们没安什么好心,可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却是,卿离有可能说的都是真的,小姨的确瞒了她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和卿隆平息息相关,更有一种可能,与她的母亲,也有关系。 卿离淡淡地看着润生,敏锐地抓住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愕然和挣扎,心里顿时明白自己今天的话已经起了一定的作用了,剩下的,就让她自己去求证吧,她点到即止就好,说的太多,可能还会起到反作用也不一定。 于是她端起了桌上的红酒喝了一口,淡淡地说:“我知道一下子给你说这么多,你可能一时还接受不了,有些事情,并不是像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我的母亲,也是受害者,她不该独自一人承担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也许你该好好查一查,当初,究竟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桌上的菜已经冷透了,但是润生仍然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放在一边的文件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卿离只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拿上自己的大衣和包,准备先离开,不过她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步,还是回过头来,轻声开口:“大姐,大家都是女人,你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所以你应该明白,我妈当年发现了自己的丈夫出轨,又因此失去了腹中的孩子,会有多痛苦,所以才变得那么的疯狂,虽然当年她那么对你们,确实有些过分,但是我认为,这并不能全部都怪到她的身上,你说是吗?” 润生听了就缓缓转过头,木木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一言不发。 卿离见她副模样,觉得自己今天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于是就转头离开了餐厅。 润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餐厅的,坐上车后,她心中仍然一阵茫然,卿离今天说的事情太不可思议,和她从小了解到的情况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版本,从她记事起,肖小晴就不断地找上门来骚扰她和母亲,她用这个世上最恶毒的语言来咒骂和侮辱母亲,而母亲总是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默默地忍受着肖小晴不间断的折磨。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母亲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小姨的事情了?所以她才会那样的忍气吞声,根本目的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 润生扶了扶额角,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到底当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如卿离说的那样吗?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害死母亲的真正凶手就是小姨和卿隆平了,他们要是没有把母亲推出来当挡箭牌,她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世了。 想到这里,润生突然有些气愤难当,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其实自己已经开始有些偏向于相信卿离说的版本了,因为除了摆在她面前的那些证据以外,还有那天小姨反常的举动,她居然跑来要自己罢手,不要再报复卿家了,还说什么肖小晴也有自己的苦衷之类的话语。 如果她不是受到威胁心虚了的话,怎么会做出这么反常的事情?平时对自己工作和卿家的事情,小姨是从来不会干涉她的,甚至连多问一句也不会。 一边想着,润生一边发动了汽车,慢慢地驶离了停车场,要想知道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当事人问清楚。 欧阳倩正坐在家里看电视,突然电话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显示是润生打过来的,就接了起来。 ”小姨,你在家吗?一个人还是和小姨夫在一起?”润生的声音十分平静,和往常并无区别。 欧阳倩笑了笑,“在呢,就我一个人,你小姨夫今晚加班,可能回来的很晚,你要过来吗?” “嗯,我已经快到路口了。” “那直接上来吧,我在家里呢。” 半个小时后,润生走到欧阳倩家的门口,站定后,深呼吸了一口,才按下门铃。 很快门就打开了,欧阳倩侧过身让她进来,然后有些惊讶地开口:“这么晚了才过来,有什么事吗?” 润生径直走到沙发坐下,微微一笑,“没什么,从这里路过,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欧阳倩点了点头,坐在旁边给她削起了苹果,却没有说话,润生也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客厅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电视节目的声音,氛围沉默地有些令人尴尬。 欧阳倩以为是那天两人在咖啡馆不欢而散的事情导致的,所以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润生后,终于轻声开口打破沉默:“晚饭吃了吗?” “本来约了人吃饭的,结果到了餐厅后却没能吃上饭。”润生抬起头看着欧阳倩,忽然开口。 “为什么?”欧阳倩有些奇怪地开口,“都到了餐厅了为什么不吃饭?” “因为是卿离约的我,她告诉了我一件事情,”润生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小姨,一字一句,“听她说完后,我突然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所以就急忙过来找您,小姨,您想知道她对我说了些什么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欧阳倩本来正在用卫生纸擦拭着削完水果的刀身,听完润生的话手就一抖,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的脸突然刷白,竟一句话也说不来了。 润生见到她这般反应,心里不由更确认了一些,恐怕,卿离说的事情的确是真的,不然的话,小姨干嘛这么紧张?于是她仍然死死盯着欧阳倩,声线微寒,“小姨,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 欧阳倩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她弯下腰慢慢地拾起地上的刀,放在茶几上,然后才抬起头来与润生平视,这时候,她的脸色虽然苍白,但是语气却十分平静,“润生,你宁愿去相信肖小晴说的话,也不愿意相信我吗?” 润生没有接话,只是看了她半晌,忽得笑了,“小姨,我都还没说卿离给我说了什么事情,你就知道那是肖小晴说的了?” 欧阳倩面色惨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润生,寒声道:“你刚才是在诈我对不对?润生,你什么时候也把对付外人的那一套拿来对付我了?” 润生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没有什么想要和你说的了,你如果愿意相信她们的话,就去相信吧......”欧阳倩突然就站了起来,有些失望的样子,似乎也并不想再继续和她说下去了,“本来你就已经相信了她们的话,我说什么,其实都不重要了,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说完她就朝自己卧室走了过去,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润生听见嗒的一声门锁反锁的声响,不由怔了怔,从小到大,小姨从来没有对自己露出过这么失望的神色过,就算那年她执意要回卿家,当时小姨也没有对她表现出有这么失望的程度。 她默默地站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欧阳倩卧室的方向,良久,才深深地叹了口气,离开了这里。 回到别墅的时候,却发现今天文亦琛还没有回来,阿姨见她回来,就热情地问她吃过饭没有,要不要再给她做点吃的东西? 润生此刻只觉得疲倦,就摇摇头,谢绝了阿姨的好意,直接上楼去洗澡了,等她洗完澡出来,隐约听见卧室里有说话的声音,探头出去一看,是文亦琛回来了,正在起居室里讲电话。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了卧室中间。 文亦琛目光落在她还湿漉漉的头发上,又渐渐游移到她身上,她穿着一条露肩的睡裙,丝绸质感,露出莹白的双肩,由于刚沐浴完的缘故,一张小脸有些红,睫毛上还沾着水汽。房间里是恒温的,她走来的时候带起一阵牛乳般的香气,或许是沐浴乳的味道吧。他忽然觉得有些燥热,怔了一会,很快地结束了电话,随手拿起一件睡袍,走过去披在她的肩上,责怪地开口:“现在是冬天,你就穿这样少?” “房间里温度调得高,不冷。”润生不在意地开口。 文亦琛默然,只接过了她的毛巾,细细地替她擦拭着头发。 她本来就觉得累,倒也乐意有人替自己擦干头发,于是就坐在梳妆镜前,由着他折腾。 “你不是说过年以前都会闲下来了么?怎么这两天又见你早出晚归的?”润生从镜子打量着他,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有个项目临时要着手准备,所以这两天有些忙。”文亦琛淡淡地回答。 她没有吭声,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是有关于卿氏的事情?” “不是,其他项目的事情。”他的声音仍然没有带一丝情绪,动作也很轻柔,仿佛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润生嘴角弯了弯,不再问他了,但是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卿氏一口气吃下整个古镇的项目,投入了大量资金打造,却没有想到之前国家要评定四a景区的事情是谣传,一下子做那么大的投资,短期内是不可能收回成本的,所以卿氏只有出让自己手里的项目,来减小损失,但是这样大的投资,就算卿氏愿意低价转让,恐怕也没有多少人敢接手吧? 除了一个人——那就是文亦琛,他对古镇有着特殊的感情,视那里为自己第二次生命重新开始的地方,一定不忍心这个项目就这样流产,而且如果再加上卿可可来求他,看在两人之前的情分上,他也一定会想办法接手卿氏手里的东西的。这和自己当初料想的,差不多。 那样的项目,不管落在谁的手上,都是一个死字,她心里冷笑了一声,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愿意去送死,谁又能拦得住呢? 文亦琛替她把头发擦干,又拿出吹风机给她吹了一会儿,确定头发干透后,才放她去睡觉,润生心里藏着事,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迷迷糊糊的,结果五点多就醒了过来。天还蒙蒙亮,她却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了,等她翻身坐了起来,才发现身旁空落落的,并没有人。 穿上拖鞋走出房间,走到书房门口,才看见他已经靠着椅背歪睡着了,书桌上还搁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她愣了愣,脚不由后退半步,轻轻撞上房门,这样小的动静,竟然也把他吵醒了。 他慢慢坐起来,眼神从迷惘变得透亮:“几点了?” “五点四十。”润生站在原地,“你昨晚一晚上没有睡吗?” “项目有些赶进度,”他打着哈欠站起来,眉宇间全是倦意,“只好连夜地做完了,今天开会还要用。”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衬衣西裤,看来是还没来得及换,现在已经皱得不像样了,下巴上胡渣青茬茬的,看上去竟有一丝狼狈的样子。 润生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然后就低垂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一些:“现在还早,去换了睡衣好好休息吧,到时间了我叫你。” 他笑笑看着她:“忙过这两天就好了,不睡了,一会儿就要出去。” “那我不管你了。”她转身去洗漱,走到卫生间门口,又若无其事的回过头,“芬克斯回复我消息了,他已经同意和我回去办手续了,你看我们是先举行婚礼,还是等我所有手续都办好了再举行?” 他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微微一笑,“你决定吧,我都可以。” “那……我们先举行婚礼吧,”润生抿唇笑了笑,“我怕等过完年抽时间去办完手续再举行的话,肚子就大起来了,到时候穿婚纱不好看。” “我说了,都随你,你愿意什么时候举行都可以。”文亦琛安然地微笑,走到她的面前,轻轻捋了捋她耳边的发丝,柔声道。 “好吧,那就决定了,过完年后我们就举行婚礼。”润生嫣然一笑,脸上努力地拼凑出幸福的表情。 文亦琛心里一动,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努力调整了几下呼吸,然后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了几句。 她的下巴紧紧地靠在他的肩头,听清楚他在自己耳旁说的话后,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却转瞬即逝。 早晨,卿隆平的车从卿家别墅里开出来的时候,他看到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就让司机靠边停车了,接着就推开车门下车。 果然是润生。 “你在这里是等我?”卿隆平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润生默不作声地看了看他,点点头。 “你这种方式倒还挺奇特的,不打电话,也不进门,”卿隆平见她点头,就淡淡地开口,“看来你其实也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见我,就只好用这种最笨的办法,一切都看天意,对吧?” 润生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没什么天意不天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兜兜转转地跑到这里来了,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话,当年的事情,你告不告诉我实情?” 卿隆平从衣服口袋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支出来点上,才缓缓开口:“当年发生的事情,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润生冷笑了一声,“你是没有亲眼看着我妈那几年是怎么瘦的不成人样的,她长得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最后临死的时候,我差点都不敢直视她,她当年遭受的那些痛苦,你能想象吗?这是一句已经过去了的话就可以轻飘飘地揭过的?” 卿隆平深吸了一口烟,并没有说话。 润生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我只想问你一句,卿离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去找你的小姨吧,她愿意告诉你,就告诉你,你从我这里,是得不到任何答案的,这是我答应过她的。”卿隆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 说完后,他就转身坐上了车,再也没有回头看润生一眼。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路边,寒风迎面吹来,不由就将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缩着肩膀,眼里却是一片茫然。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开门的那一刹那,欧阳倩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她刚刚才挂了卿隆平的电话,没想到润生这么快就过来了。 润生站在离她一臂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她。 “润生,我说过了,我没什么想和你谈的。”欧阳倩安静地将目光移开。 润生仿佛能预料到她这样的反应,微微仰头,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小姨,你以为你和卿隆平都选择不开口,我就没有办法知道当年的事情了吗?如果肖小晴都能知道的事情,我要查起来,又有多难呢?” 欧阳倩怔住了。 “还是您打算就在门口这样和我说?”润生看着她,轻轻地开口。 欧阳倩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侧过身,让润生进了屋,她坐回到沙发上,神情有些无奈,“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卿离说的话,而不选择相信我呢?” 润生低着头,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这些东西,都是她给我的,肖小晴出事当年,卿隆平和我妈根本就还不认识,而这张报销单上的名字,是小姨你吧?还有这上面的签名,很明显就是你的字迹,卿离根本就没见过你,想要拿你的签名,并伪造出来,应该会很难,而且要查你当年是不是在卿氏工作过,只需要去大学翻一下那年的档案就知道了,因为只有两个名额,所以真要查的话,应该不难。” 欧阳倩竭力装得淡定而平静,“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情况,只能证明我当初去过卿氏实习。” 润生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小姨,你又何必要这样坚持呢?如果我没有什么把握,又怎么会这样来找你呢?你还记得当年和你一起进卿氏的校友,那个叫秦明的男生吗?” 欧阳倩震惊地看了她一眼,脸一下就白了,“你,你怎么会知道秦明?” “卿离告诉我的,你和卿隆平的事情,也是他告诉肖小晴的,当初卿隆平给了他一笔钱,打发他离开,本来他是打算守口如瓶的,好好借着那笔钱做点生意翻身的,但是谁知道他并不是经商的料,那笔钱亏光了,又回来找卿隆平要钱,可是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卿隆平当时也没有觉得这还是个威胁,于是就拒绝了他,叫保安把他轰走了,他一气之下就开始大声嚷嚷,刚好就被来公司的肖小晴的父亲撞见,于是就拦下了他,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是这样,所以肖小晴才知道了那件事,并跑来威胁我……”欧阳倩怔住了,喃喃地开口。 “小姨,你现在能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了吧?”润生深吸了一口气,强白压抑住心尖的酸涩和抽痛,尽量让每个字都说得清楚,“你当年,是真的明知道事情发展得不受控制了,才推妈妈出来替你遮挡的吗?” “润生,我怎么会,怎么会故意那样去做,”欧阳倩捧着脸,眼泪从指缝间流出,声音有些涩,“她是我的姐姐啊……” 虽然之前就有所准备,但是真的亲耳听见小姨承认整件事情时,润生还是感觉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窟,全身的血管都被冻住了,只有脑部那一块儿还在艰难地活动。 原来,全部都是真的,她的母亲居然是被自己的亲妹妹一手推入深渊的。 她慢慢向后靠在沙发上,忽然回想起那一个个晚上,小姨就在家里等着她,会烧好开水,会做好晚饭。每每她放学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底渗透出的光亮,心里总会感到一片温暖。 现在想来,这样的温暖却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突然觉得荒谬得可笑,盯着小姨的脸,一字一句,“妈知道你们的事情吗?” “你妈妈一直都不知道,肖小晴一直说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她却总以为那是肖小晴在胡说八道,以为是她用来找自己麻烦的一个幌子而已。”欧阳倩苦笑了一声,“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也不屑于去和肖小晴较真儿,觉得只要自己没做过,不管别人怎么说,也赖不到她身上。” “背后可能还有你和卿隆平的推波助澜吧?你们存了心要将事情推在她身上,你又是她的亲妹妹,只要你多私下里“劝劝”她,她又怎么会想得到去和肖小晴解释呢?”润生嘲讽地笑了笑说。 自己的母亲当年是有多傻,平白无故地给自己妹妹背了那么多年的锅,到死的时候,还被瞒在鼓里。 “肖小晴当年就像疯了似的,谁的解释她都听不进去,而且等我知道姐姐和卿隆平的事情时,她已经怀有身孕了,所以,我也不敢再告诉她真相,怕她受到什么刺激......”欧阳倩怔怔地开口。 “小姨,你明知道卿隆平是个怎么样的男人,你也知道他不会是真心对妈的,为什么你看着这一切,却不选择告诉她实情呢?”润生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无法忍受地吼出声来。 欧阳倩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哽咽着开口:“我以为姐姐会是不同的,她当时毕竟已经有了你,我想卿隆平一定不会不管自己的孩子,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润生扶了扶额角,努力耐心地开口:“你们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妈有了我以后,你才知道这件事?” “当年我在卿氏实习,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我们无意间在一起过了一晚,本来那次之后一切都该结束了的,但是无奈的是,我在他的办公室当助理,每天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欧阳倩轻声地说,“有一天应酬完,他说要送我回家,不知怎么的,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又答应了,结果那一晚,我又没有回家,然后,我们就这样开始了。” “当年你应该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吧?”润生平静地问。 “知道,我在卿氏工作,又怎么能不知道呢?”欧阳倩苦涩一笑,“但是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总是不自觉地要被他吸引,于是我就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只要卿氏的实习一完,我马上结束和他的关系,但是暑假快完的时候,他却把我留了下来,让我继续给他当助理,待遇和正式员工的一样,他这样说时,我就心动了,那时姐姐和我的生活条件都很差,姐姐为了供我读书,晚上还要去歌厅唱歌,我想如果我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这样姐姐也不至于太辛苦,于是我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润生听到这里,不由冷笑了一声,“他堂堂一个企业家,难道除了一份工作以外,就不能用其他的方式来让自己的情人生活的好一些?” 欧阳倩脸一白,低下了头,轻声说:“润生,不管你信不信,我当年是真的爱着卿隆平的,我也无比地痛恨自己第三者的身份,所以他提出的所有对我物质上的帮助,我都拒绝了,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也想让他知道,我和其他喜欢他钱的女人并不一样。” “看来后来你还是达到目的了,”润生面无表情地说,“他真的待你不一样,可以为了保护你,不惜牺牲另一个女人,来转移肖小晴的视线。” “当年我和他一起去j市出差,我们并不知道肖小晴已经知道了我和他的关系,并且还跟了过来,直到她出事就进了医院,我才知道,她当时已经有了身孕,据说还是个男孩子,这件事当时让肖家和卿家闹的很不愉快,肖家为了出气,扬言一定要找到我,并且要让我付出同样的代价,你奶奶也很生气,找了卿隆平施压,不准他插手肖家找我的事情,我听说后害怕极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六神无主,本来都打算干脆出国去,等肖家的气头过去了,再回来的,但是有一天卿隆平却给我说让我别怕,他已经想到办法了,说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欧阳倩苦笑了一下,声线中微露疲态,“他说的很肯定,说是肖家绝不会找到我的,我就信了,也渐渐地回归了自己本来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姐姐把他带回家,高兴地告诉我这是她新交的男朋友。” 直到这一刻,润生一直绷得很紧的心弦终于断开,她强忍着哭意,“那时候,你难道不明白这就是卿隆平说的办法吗?给肖小晴找一个她认定的狐狸精,好保全你,你当时就没想过要告诉妈真相?” “我当然想过要告诉她,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姐姐总是一脸甜蜜地和我说着他对她如何如何的好,说我们今后再也不用过这样的苦日子了,卿隆平答应以后会和肖小晴离婚,和她在一起。”欧阳倩声嘶力竭地说着,然后痛苦地抱着头,“我承认,当时我听了心里很难受,我嫉妒,因为他从来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就因为这样,你就眼看着我妈往火坑里跳?”润生的声音冰冷,“那可是你的亲姐姐。” 欧阳倩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痛色,“过了几天,我还是鼓起勇气准备告诉姐姐真相,但是她却先我一步告诉我,她怀孕了,当时我就震惊了,然后转念想到的却是,这样的话,卿家肯定不会让肖家的人动姐姐了,毕竟她肚子里的,是卿家的骨血。” 润生此时觉得自己的身体连带着呼吸一起,都被冻得僵硬起来,只是因为这样,小姨就心安理得地选择了欺骗母亲,让她去承受那些本不该她承受的痛苦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事到如今,亲耳听小姨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尽快事先有所准备了,润生的心还是疼得抽了一下。 “你明明知道卿隆平心里的那个人是你,他是不可能真的娶妈的,可是你还是选择了沉默,选择了让她来承受本来该你承受的后果。”她冷笑着摇摇头,微微扬起下颔,眼神深处冰冷一片,“当时看着肖小晴那么折磨妈妈,你一定很庆幸吧?庆幸那个人还好不是你。” “不,润生,我并不知道卿隆平当时并不打算娶姐姐的,我以为他对她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让她怀孕不是吗?”欧阳倩急急地开口,“我只是没有想到,卿家的人一听说你是个女孩,就会那样决绝,彻底地放弃姐姐和你……” 润生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疲惫至极,明明是自己急着来求证这一切的,但是当真相真的摊开在自己眼前时,却让人觉得那样的痛苦和不堪,一直在自己心里如同母亲一般存在的小姨,却是自己母亲人生悲剧的始作俑者,如果当初不是她的自私和怯懦,母亲又怎么会那样屈辱和不甘地离开人世呢? 她不想再听下去了,也无法再继续听下去了,猛然地站了起来,看着欧阳倩,双手握成拳头,又再松开,第一次觉得,原来伤到极处的时候,是这样的无话可说。 离开的时候似乎听见小姨在背后叫自己的名字,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但是她仍旧没有回头,这一句道歉来得太晚了,本来该接受道歉的人已经永远地沉睡在了地底下,再也不能听见了。 浑浑噩噩地回到家,刚好碰见文亦琛回来取文件,正准备出门,看见她后不由吓了一跳,因为她整张脸看起来惨白的不像个人样了。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连忙走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是哪儿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润生摇摇头,不由自主地将头放在他的肩上,鼻尖顿时充盈着的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她贪恋地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开始发红。 “怎么了?嗯?”他见她这副样子,连忙搂着她问。 润生闭上了眼睛,无声地哭着,到底该从何说起呢?她又怎么能说出口呢? 难道要说自己心心念念想着要给自己母亲出口气,想要找回她们当初失去的尊严,她放弃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到头来这一切竟然是自己的亲小姨导致的?肖小晴固然可恨,但是如果没有小姨当初做的那些事,这一切本来是可以不发生的,最可气的是,他们还把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推倒自己母亲身上,她们可是亲姐妹啊…… 她越想就越为自己母亲感到悲哀,于是哭得越来越大声,几乎喘不过气来。 文亦琛没有继续追问了,只是温柔地抱着她,轻声安慰,“宝贝没事呢,有我在。” 她渐渐地止住了哭,有些精疲力尽了,文亦琛把她扶到沙发坐好,又转身去给她倒水喝。 这时,润生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卿离打过来,她没有接,因为此刻实在没有精力去应付卿离了,近乎焦灼的羞耻和痛楚,已经遮盖了她此刻所有的情绪,她感觉累极了,只想好好地闭上眼睛睡一觉,所有的事情,都等自己醒来再说吧…… 文亦琛从厨房端水进来时,就发现她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拿了一条毛毯,轻轻地给她盖上。 迷迷糊糊地睡着的时候,润生只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心,那似乎是因为,梦里有人牢牢握住她的手,温暖而干燥。 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文亦琛也靠在沙发另一边睡着了,手却一直拉着她的,没有放开。 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已经是傍晚了,自己竟然已经睡了这么久了吗?润生慢慢地坐了起来,仍然睡眼朦胧,身上的毛毯滑落了一半。 “醒了?”文亦琛睁开了眼,见她坐了起来,声音有些暗哑地问。 润生到这时才完全清醒过来,她看着文亦琛就怔了怔,“你今天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吗?怎么没出去?” “没事,都处理好了,不出去了。”文亦琛转头看她一眼,表情略略有些不自然。 润生没有多想,只淡淡“哦”了一声,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洗个脸。 “今天是出什么事了吗?上午哭成那个样子。”他轻轻蹙着眉,“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不要一个人暗自担着。” “没什么,”润生沉默了一下,转过头看他,努力地在嘴角扯出一丝笑,“就是又和小姨吵了一架,心里有些难过而已。” 文亦琛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那双明净狭长的眼晴里,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生生顿住了,波涛汹涌被阻断在石璧之后,最终归于无声。 “我下楼去看看阿姨饭做好了没有,有些饿了”润生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忙站了起来,就往楼下走去。 下楼后看见阿姨正坐在餐桌前摘菜,见她过来,就笑吟吟站起来说:“醒啦?饿了吗?饭马上就好。” 润生点了点头,朝厨房走去,给自己倒一杯水,然后又听见阿姨在自己身后絮絮叨叨地说:“文先生对你可真好,上午你睡着了拉着他的手,他为了不吵醒你,就那样在沙发上陪你坐了那么久,连班都不去上了,这个年头啊,还能这么对自己老婆的人,可少见了......” 她怔了怔,倒水的手顿时僵住,没想到他没有出去的缘故竟然是这个。 润生心里突然说不上是种什么滋味,只得故作镇定地笑了一声,仰头喝了一口水,然后放下杯子,慢慢又朝楼上走去。 来到书房门口,看见他正在埋头工作,她索性倚在门边,毫无顾忌地仔细打量他。 她一直知道他是英俊的,第一次见到他,就是被这个男人英俊到了极致的外貌给迷惑了,才会一步错,步步错,直到现在。 可是自己到底后不后悔认识他呢?直到现在,她也想不清楚这个答案。 当年为了去美国而放弃和他的感情,确实是她的不对,可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还那样的怀恨在心,用那么极端的方式来报复她,让她不得不伤痕累累地离开。 在她好不容易武装好了内心,准备彻底拿回本来属于自己的一切时,他又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面前,一副深情又痴心的姿态,让她不得不胡思乱想。 难道这就他的目的吗?让自己动摇,让自己重新又对他动心,好让他可以再抛弃自己一次? 润生怔怔地想着。 悲哀的感觉突然又涌上心头,欧阳润生,你真是没用,难道吃一次亏还不够,你还要在同样的地方再摔倒两次吗?她仓促地转过头,眼泪落下来,慌忙用手去擦。 只是越擦越多,手背手心滑腻腻的都是水泽,忽然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她的脸掰过去,他紧紧地皱着眉头,“你到底怎么了?” 润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或许是因为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她别过头,唇角弯了弯,“没什么,或许是因为孕妇的情绪容易激动导致的,一点小事就觉得难过。” 文亦琛听了表情才放松下来,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低声说:“傻瓜,不就是和小姨闹了点矛盾吗?过两天等她气消了就好了,别哭了,待会儿把眼睛哭坏了。” 润生默默地靠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唇角的笑意却稀薄而苦涩。 第二天中午,润生来到和卿离约定的咖啡厅,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单没有多久,服务员就端了咖啡过来,奶白色的骨瓷杯里,褐色的液体泛着浓浓的苦香,她端着放在润生面前,又放下小奶罐,刚转身离开,卿离就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件蓝色的大衣,露出纤细的小腿线条,扎了一个丸子头,发顶抓得蓬松,看上去明丽又不失俏皮,走到润生对面坐下,柔柔一笑:“事情你都确认清楚了?” 润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淡淡的,“无论事情的真相是怎么样的,卿隆平永远脱不了干系,你凭什么认为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会放弃报复卿家?” 卿离抿起唇角笑了笑,“大姐,我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你知道了真相后,会放弃自己的计划。” “哦?”润生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那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卿离低垂下了头,脸上的笑意却淡了几分,声音很平淡,“卿氏变成了一个空壳子,对你来说作用也不大,我希望你能将它交给我处理,当然,市价是多少,我一分钱也不会少给。” 润生听了后就玩味地笑了笑:“你都说了是空壳子了,那还买来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卿离看着她,安静地说:“卿氏对我的意义不同,而你的目的只是想报复爸爸和我妈,只要让他们失去公司就足够了,又何必在意公司到底落到了谁的手里呢?” “我不明白,如果你的目的只是这样的话,又何必和我绕那么大一个圈子,直接来找我谈不就是了吗?”润生眯了眯眼,“就算不翻出当年的事情,我未必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是吗?”卿离笑了笑,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如果我当时直接来找你,你会同意吗?” 润生沉默下来,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一直都看似无害,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卿家,都存在感极低的“妹妹”,没想到她对于人心的盘算,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远不像她的外表那么的单纯,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让自己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就是为了让自己明白,当年的事情,她也未必就这么站的住脚了,她的小姨,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母亲的事情,不能全怪到肖小晴身上。 “无论怎么说,我妈的去世,是肖小晴直接导致的吧?要不是她那么坚持不懈地来折磨我妈,她也不会那么年轻就得了那样的病,”润生声音微寒,“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知道了真相,就一定会答应你?” “大姐,我想你搞混了一件事情了,我从来没有让你放过我妈或是放过爸爸,”卿离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开口,“甚至我还可以帮你出了这口气,我的目的,只是在于公司,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润生拧眉,心底划过一丝诧异,良久,才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原来卿离找自己摊牌,根本不是为了肖小晴或是卿隆平,她的目的很简单,要趁着这次混乱,掌握公司的大权,告诉自己当年事情的真相,一是怕欧阳倩真的受到了肖小晴的挟制,来阻止自己继续对卿氏下手,二则是要打击她的气焰,让她明白,自己对卿氏的报复也不是那么的理直气壮,这样一来,后面的事情就好谈多了。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看来,自己还真是低估了卿离的心机了。自己千方百计地布局,不计余力地打击卿氏,到头来,反而让卿离捡了一个便宜。 卿离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双手交叉,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态度异常闲适,“大姐,你也不必觉得自己吃了什么大亏,毕竟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都相处的不错不是吗?而且论起报复的方式,有什么能让我妈觉得比自己亲生女儿的背叛,更能让她难以接受的呢?所以,我们大可以合作的。” “她可是你的亲妈,”润生听了不由浅浅蹙起眉,“你不觉得这样做,有些过了吗?而且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和一起来报复自己的母亲?” 卿离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漠然,她转过头,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眼神有些飘渺,“她是我亲妈,可是她又何曾把我当作了亲生女儿,在她的心目中,只有可可才是她的女儿。” 听她这么一说,润生神色就有些怔忡,联想起肖小晴一直以来对卿离的态度,确实有些让人费解,都是她的女儿,但是她的对待她们的方式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卿离虽然一直都没表现出过什么不满,但是没想到在心里对肖小晴这种不公平待遇的恨意居然藏得这么深。 “从你妈那里套出话,让她以为你是在帮她,然后又和我商量好,最后反给她一个教训,这就是你报复她的方式?” 卿离忽得笑了,“大姐,我没这么幼稚,也不是那种得不到妈妈的爱,就闹脾气的小女孩,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保住自己现有的一切不被你摧毁,公司是我所有财富的根基,先前就被卿可可搞得乱七八糟,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了,明明我才是最有能力管理公司的人,偏偏爸爸和妈妈都觉得我上不得台面,宁愿把公司交给卿可可那样折腾,也听不进我的任何意见。” 说到这里,她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和恨意,“既然这样,我又何必要陪着他们去送死?我自己的东西,还得自己来守护,卿氏在他们的手里这些年,根基早就被蛀空了,爸爸还妄想着能靠着你的小姨,重新拿回公司,真是幼稚的可笑,把现有的毁了也好,我可以重新打造——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卿氏。” “卿隆平想靠着我小姨重新拿回公司?”润生不由重复了一句,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卿离微微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你还不知道吧,把你小姨的事情泄露出去的,正是他,不然怎么会这么巧,秦明那天刚好来公司找他,被轰出去时,就被我的外公发现了?你不觉得这时间点掐的太好了吗?从你开始对付文氏的时候,他就本能感觉到危险,但是这两年卿可可把公司和文氏绑得太紧,想要抽身已经不太可能,于是他就想到这条后路,实在不行,就串掇我妈去找你的小姨,借此来牵制你。没想到后来又出了古镇的事情,他以为可以借此翻身,就一直压制着我妈,不让她来找你小姨的麻烦,再加上我外公也觉得还不是将这件事拿出来的好时机,所以我妈也一直没有动作,直到公司面临现在这样大的危机,爸爸再也按捺不住,明里暗里地暗示我妈,如果任由你搞垮了公司,那么大家都会变得一无所有,所以她才会跑去找你,恰好又得知了你报复卿氏的理由,然后就去找你小姨了。” 润生听着卿离不疾不徐地说着这一切,放在桌下的双手早已握成了拳头,她极力保持着冷静,“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卿离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我从小和他生活在一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那样心思缜密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容易让自己的把柄落到别人的手里?而且秦明的嘴也很好撬开,他当初无意间撞见爸爸和小姨在办公室里接吻,并把拍了下来,借此来威胁爸爸,得了一笔钱就离开了,没想到后来生意失败,他就想着故技重施,本来上次去公司,不过也就是碰碰运气,威胁要把当年的事情告诉我妈,再讹一笔钱离开,而且他要的钱数目也不多,如果爸爸不是想正好利用他来让我妈得知这件事,打发了他就是了,为何还偏偏要激怒他,那样大张旗鼓地将他赶出公司呢?” 润生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由觉得真是可笑至极,整件事情根本就是卿隆平一个人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想要一点点地将她和小姨笼罩在其中,好让他自己处于一个不败的位置,他一边串掇着肖小晴去给小姨施压,一边控制着程度不让她失控,满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可是他却偏偏漏算了自己的好女儿卿离,没想到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直接将他自以为完美的计划打乱,上次自己去找他时,他其实心里是无比郁闷的吧?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信守承诺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憋出内伤。 想到这里润生就忍不住想大笑出声,这样的男人,却偏偏让自己的母亲心心念念了一辈子,让小姨也将一颗心和信任都完整托付给他,如果她们知道真相,会不会觉得自己的一辈子就像是一个笑话?这样的被人玩弄于手掌之中。 “好,你的要求我答应你,前提是,”润生冷冷地开口,“我要看到卿隆平和肖小晴的结局有多惨就多惨,要让他们都尝尝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是怎么滋味,我想,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这件事了吧?” “好。”卿离答应的干脆利落,“成交!” 润生拉开椅子站了起来,一刻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和卿离待下去了,所有和卿家有关系的事情她都不想再去想了,有些人天生的心思千回百转,比如卿隆平和卿离,有些人则是能力不足,却阴狠有余,比如肖小晴,和他们比起来,她简直称得上光明磊落了。 而她也再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瓜葛了,和这样的人牵扯在一起,让她觉得无比的恶心。 这样的人,只有和他们同一类人才知道怎么能准确地抓住他们的痛点,让他们一辈子也翻不了身,所以,就这样吧,她只需要做完最后的几件事情,卿隆平和肖小晴,就让他们自己的女儿去对付吧,卿离隐藏了这么多年,最后一定不会是父慈子孝的结局就是了。 润生推开门走了出去,阳光稀薄而温柔地照着她的全身,像是一条很轻很软的纱巾,触在身上痒痒的,她抬头望了一眼今天难得清明的天空,心里默默想着,看来严冬快过去了,初春应该也不会远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从咖啡厅离开,润生直接上了高架,这个时间a市出城的道路稍显空旷,只偶尔有几辆车在路上,她开车飞奔在马路上,头一次将车子开得这么快,胸口始终闷闷的,捎带着,觉得车里也闷得透不过气来,微微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被清凉的气息一激,她的鼻子不由自主地抽了一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似乎才渐渐地开始平静下来。 墓园距离a市近两个小时的车程,下车后走上山,整个园里一片寂静,偶尔有微风轻轻扫过的声音,只是扫去一片淡淡尘埃。 润生站在自己母亲幕前,左手放在身后,紧紧地握成拳,只觉得自己指尖凉得可怕。 母亲在照片上的容貌依旧年轻,浓密的长发,眼角弯弯,笑容温暖,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当初有那么多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的生活本来也可以幸福美满下去的,可是,她却偏偏遇见了卿隆平那个无耻的男人,不仅将自己的感情错付,连命也都搭了进去。最可怕的是,自己的亲妹妹还和那个男人一起来算计自己。 如果她在世的时候,知道了这一切的话,该有多失望和难过? 润生慢慢地蹲了下去,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认真地将墓碑擦拭干净。 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拿小姨怎么办?她毕竟含辛茹苦地将我抚养长大。换作你的话,你能原谅她吗? 她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当初自己和小姨在一起生活时的点点滴滴,小姨无疑是爱她的,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这份爱是这样的沉重。 如果自己选择原谅的话,又怎么对得起躺在这里的人呢?她这一生所背负的屈辱,又能找谁去说呢? 润生闭了闭眼,慢慢地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双腿已经有些麻木了,她又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仿佛一座雕塑,直到一阵寒风吹来,刺得耳朵有些生疼,她才像是清醒了过来,微微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回到a市时,城市的霓虹又一次开始闪烁,仿佛是点点亮起的星光浪潮。润生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穿梭在各条马路上,心里茫然,始终不知道该去哪里。 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种预感,这座繁华的城池里,自己将再被席卷其中,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悲欢离合,也不知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当车停在了文亦琛公司的路边时,她看着不远的大厦,有片刻的怔忡。不知不觉,竟然到这里来了,她苦笑了一声,正准备驱车离开,却看到文亦琛的车从停车场开了出来。 润生无声地看着那辆熟悉的轿车驶上了马路,竟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这时下班的高峰期已经过了,路上的车辆没有那么密集了,所以他的车并不是很难跟,她与他也就是两个车左右的距离,润生沉默地跟在他后面,看着前面忽明忽暗的尾灯,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奇特的滋味,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的这种行径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像是那天晚上一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跟着卿可可的车,去了文亦琛的公寓一样,只是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这样的一种反应。 黑色的宾利下了高架桥后,直接上了绕城高速,最后停在了城郊的一个会所门口,这里也是a市的达官名流们经常聚集的地方之一,润生自己也来过几次,她将车靠在了距离会所入口不远处的地方,看着文亦琛下车,然后一个人走了进去。 看来今晚他应该是有应酬,润生突然就觉得松了口气,她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就算他是私下要和谁见面,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干嘛这样神神叨叨的,像极了一个要抓丈夫出轨证据的女人。 正要发动汽车离开,刚抬头,却又看见了一辆车开了进去,她脸上还来不及消退的笑容顿时凝固在嘴边,这一刹那,全身的血液仿佛都一瞬间倒流回了身体的某一处。 那不是——卿可可的车吗? 她的车自己这辈子也忘不掉,润生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呆呆地在车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摸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然后缓缓开口:“喂,陈经理吗?是我,欧阳润生,文先生今天是不是在你们会所订了包间?他们一共是多少人啊?我想给他们送点红酒。” 对方在电话那头说了一阵。 她听了之后就麻木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那就算了吧,不打扰他们了,你也别提我要给他们送红酒的事了,好吗?” 挂了电话后,在寂静的车子里,她茫然地坐了很久,然后才重新发动汽车离开。 深夜,文亦琛轻手轻脚地上楼,却发现卧室里还有光亮,他轻轻地推开门,看见润生正坐在沙发上,低头在看着一份文件,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温暖橘黄的灯光打下来,给人一种十分温暖的感觉。 她听见声响也抬头安静地看着他,似乎等他很久了。 这个瞬间,文亦琛突然就觉得很心安——这里是他的家,有着……很重要的人的家。 “这么暗的光线,小心看坏了眼睛。”他眼里带着笑意,慢慢地走近。 润生放下手里的文件,微微一笑,“没事,就是突然睡不着,起来打发一下时间,今天怎么这么晚?” “有项目要跟进,就加了一会儿班。”文亦琛伸手将领带扯送,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外套。 润生屏住了呼吸看了他一眼,然后望向前边空白的墙纸,心里空荡荡的,只安静地点了点头。 “快要过年了,你的工作要做完了吗?想没想好今年要怎么过?”他和她并肩坐在沙发上,想了想,又开口:“不然我们还是抽时间去度几天假吧,a市的冬天太冷了,回来时刚好已经开春了。” 润生转过头,仔细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微微一笑说:“好啊。” 文亦琛怔了怔,总觉得她今晚似乎有哪里没对劲儿,但是又说不上具体原因,他沉沉地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润生移开目光,慢慢地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语气轻松,“我这几天就把手上的事情安排一下,度假的地方你定吧,我可不想伤这种脑筋。” 他抬起头,目光异常清亮,或许还混杂着一丝她看不懂的灼热。沉默了一会儿,才宠溺地笑了笑,“好啊,所有的事都我来安排。” 她不在意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困了,我先睡了。” 说完就朝大床走了过去,文亦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了似的,“你和小姨还在闹矛盾?过年我们要不要叫上她?” 润生顿住了脚步,声音显得有些僵硬,“不用了,她应该不会和我们一起去。” 见她这样的语气,文亦琛皱了皱眉,心里划过一丝异样,润生和她小姨的关系一直很好,很难得见到她提起自己的小姨时,会这样的不自然。 但是看样子她很明显是不想再提这一茬,他也只得摇了摇头,识相地换了衣服走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润生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里没有丝毫的睡意。 第二天中午,润生和芬克斯约在他住的酒店里的咖啡厅见面。 “你都想好了?”芬克斯轻轻拧着眉,”你确定要这么做?” 润生坐在他对面,几天没见,她似乎瘦了不少,化了淡妆的脸上还带了几分憔悴,往日那双灵动得仿佛能说话的眼睛里还带着血丝,看上去似乎最近一直没有睡好。 “当然,”她淡淡地开口,“现在只剩下这几件事了,等这些事情一了,我就回美国去,再也不回来了。” “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个样子。”芬克斯听她说完整件事情后,也有些唏嘘,“卿隆平这个人也太能算计,太卑鄙了吧?” “我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累,只想快点完成手上的事情,早日离开这里。”润生有些疲倦地开口,“尽管我计划做的再周密,安排地再自认为天衣无缝,却始终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算计人的本事,对他们而言,是没有什么底线和原则可言的。” “我只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前,能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芬克斯平静地看着她,目光里闪过一丝柔软,“润生,千万不要太过于为难自己了。”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开始了,就一定要把它做完。”润生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精致的咖啡杯上,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有些讽刺,也有些冰凉。 如果说她之前还有过一些犹豫和挣扎,那么经过昨晚的事情后,她心里早就像是下过一场为万年的雪,被冷冷地冻住了,其实,早就不该有所期待的,不是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卿家这次为了弥补古镇的项目损失,出让了自己手上好几个正在进行项目,可惜还是无法完全将这么大的窟窿补上,卿隆平也完全没有办法和能力阻止公司的颓势和其他人对卿氏的恶意收购,卿氏算完了。”肖志平端着一杯红酒,懒懒地斜靠着沙发,漫不经心地说着,“现在你的计划已经完成大半了,只剩下文亦琛那里了,怎么样?还是打算按照原计划进行吗?” 润生站在窗边,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怎么,心软了?”肖志平看了她一会儿,似笑非笑地开口。 心软……是自己心软了么?润生自嘲地笑了笑,其实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对文亦琛的感情,极为复杂。她恨他,这是无庸置疑的,他带给自己的伤害太深,让她当初险些无法从困境中走出来,所以她回来后,一心想的都是报复,但是,他的反应却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想尽办法将自己困在他的身边,表现出来的,又并不像是他说的那样玩玩而已,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对自己那样炙热的情感。 时至今日,他的一举一动都让自己觉得困惑,他如果不爱自己,这样的表现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他还爱着她,那么和卿可可的那一切又算什么? 难道这一切又是一个陷阱吗?他其实又在私下盘算着其他的计划吗?就像当年一样,让她在最后一刻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可笑? 润生闭上眼睛,双手无意识的握成拳放在身侧,直到肖志平走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润生,你已经计划了这么久,不要功亏一篑才好,无论怎么样,别再让自己重蹈覆辙了。” 是啊,无论怎么样,两年前的事情不可能再在她身上重演一次了,所以,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来进行,才是最保险的。 润生重新睁开了眼睛,不再犹豫,“你要的东西,我过些时候应该能给你,他现在已经不怎么防备我了,因为他以为我真的准备给他结婚生孩子了。” 肖志平满意地笑了笑,“那就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说完他就朝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最近大肆收购卿氏股份的那家公司,背后其实是卿隆平的二女儿卿离,这件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不过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她要我做的,我已经做了,至于你那里,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润生面无表情地开口。 肖志平想了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现在的卿氏完全不值得我浪费时间,不过这个卿离倒是个角色,也许我们可以静观其变,她若这能将卿氏经营起来,再动手也不迟,毕竟这鱼喂肥了再吃,味道才鲜美,不是吗?” 润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接话,也不打算告诉他卿离这个人的心机有多深,说不定她早摸透了肖志平的这种想法,才敢这么明显地大肆收购卿氏的股份,至于他们以后要怎么样去斗法,自己一点也不关心,就像她刚说的那样,这件事,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她只需要,将婚礼的戏演到最后,然后将肖志平想要的东西给他,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晚上文亦琛回到家里的时候,润生正和阿姨两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阿姨放了好些吃的在桌上,因为烧着地暖,又铺着羊绒毯,润生就盘腿坐在地上,剥着坚果,一边和阿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而她们聊天的内容,正是电视上热播的电视剧,将女主为情所困,以为爱人心有所属,是自己横插一扛,破坏了别人的感情,最后气不过跳了诛仙台的故事。 当电视屏幕上的女主终于白衣飘飘地跳了下去时,阿姨也跟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放松了下来,“终于跳下去了,看得我着急,这编剧也真是的,真能拖。” 润生则专心地吃着阿姨给她剥好的松子,含糊不清地说:“编剧就是为了勾得你们欲罢不能,才故意拖了那么多集再让她跳,不然说跳就跳了,哪儿能拍这么长,你们还能追得跟什么似的。” 文亦琛就站在玄关,看着润生难得脱下自己坚硬的外壳,就像是无数普通的女人一般,吃着零食,八卦着电视热播剧,自己是有多久没有看到她这么灵动的样子了? 他心里突然就涌上一股暖流。 润生在他进门时就听见响动了,但是过了一会儿还是没看见他过来,于是疑惑地转过头去,却看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明亮的眼睛里皆是笑意。 “怎么还不进来?”她站了起来,奇怪地开口。 “外面又下雪了,我怕身上寒气冻着你,所以等身上暖和了再进来。”他一边说着,才一边脱下自己的大衣,朝客厅里走进来。 阿姨见了,也急忙站了起来问:“文先生回来啦?吃饭了没?厨房里还有下午炖的鸡汤。” 文亦琛摇摇头,“不用了,我吃过了。” “好了,阿姨,你也别忙活了,继续看你的电视吧,我们上楼去。”润生似乎看出文亦琛在时阿姨的不自在,伸了一个懒腰,懒懒地说着,就朝楼上走去。 阿姨点点头,看着两人上楼,才松了了口气,继续坐下来追自己的电视剧。 “今天这么闲吗?”文亦琛上楼后就将润生圈在自己怀里,轻笑着问。 润生微微挣扎了一下,却发现无法挣开,只好任由他抱着,无奈地说:“最近手上的项目都差不多提前做完了,所以就可以休息了。” 他低头,在她唇上浅尝辄止,喃喃的说:“那正好可以有时间准备一下去度假和婚礼事情了。” 她的身体微微一僵,声音有些淡淡的,“婚礼你不是说你来操办吗?我可不想那么劳累。” 他却只是轻松的放开她,带了笑意说:“好,我来准备,可是婚纱试穿这些你总得自己来吧?” 润生却只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忽然开口:“文亦琛,我饿了,你帮我盛碗鸡汤吧。” 文亦琛对她这种故意转换话题的行为却并不在意,只宠溺地笑了笑,转身下去帮她盛汤。 阿姨炖了好几个小时的鸡汤,端上来时就香气扑鼻,润生本来确实有些饿了,一闻到香气,哪里忍得住吹开上边那层金黄色的油,忙往嘴里送了一口,冷不防被烫到了。 “啊,文亦琛,你怎么不告诉我汤这么烫?”她捂着嘴,十分不高兴地抗议着。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开始喝了。”他无奈地开口,忙递了一杯凉水给她,然后看着她将水灌下,关切地问:“张开嘴巴,我看看,烫伤没有。” 润生乖乖的张开嘴巴。 文亦琛看了看,忽然暧昧至极的笑了笑,然后掰过她的头,突然深吻了下去。她的舌滚烫,他的却是凉的,纠缠在一起,仿佛是中和了彼此浓烈至极的温度。 “还烫么?”文亦琛不怀好意的舔了舔她的舌尖,低声问她,手指却已经解开她睡袍的衣袋,伸了进去。不待她回答,就微微俯身,将她打横抱起,一脚踢开了卧室的房门。 他小心的将她放下,耐心地解开她睡衣的扣子,里面露出一具白皙纤细的身体,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深得不可思议,伸手阻止了她急迫间想要拉起衣襟的手,修长的手指从一头滑至另一头,引得她轻微的颤抖起来。 文亦琛俯身,已经变得炽热的双唇,代替指尖,一寸寸、一厘厘的亲吻下去,情到浓时,最终他还是将跪在她身侧,双手支起上身,声音低哑:“润生,可以吗……” 她全身上下早已没有任何遮蔽,于是静静的转过头,或许意思便是默许吧。 一场欢愉如此地淋漓尽兴,以至于润生半夜起床的时候,文亦琛的头抵着枕头,毫无察觉,睡得极沉。她披了睡袍起来,悄悄地推开门走进了书房,文亦琛的电脑就在公文包里,她毫不费力地就拿了出来,打开了电脑。 输入开机密码时,她犹豫了两秒,输了他的生日,却显示不正确,她怔了怔,想了一下,终于不是很肯定地输入自己的生日,电脑屏幕亮了一下,就进入了页面。 润生愣住了,手指在键盘上方停留住了,良久,还是落了下来,她飞快地敲击着键盘,终于将邮件发送出去后,她才抬起头,默默地将电脑放回原位。 轻声关上书房的门,转身时,却在走廊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 文亦琛就这么看着她,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润生吓得后退了两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站着别动。”他平静的走过来,低头看了看,果然,她并没有穿拖鞋,赤着一双脚,因为紧张,洁白如玉的小巧脚趾紧紧的蜷缩起来。 “这么冷的天,就算有地暖,你这样光着脚也很容易着凉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拦腰抱上。 “嗯”她将脸埋在他胸前,低低地说,“我就是睡不着,想出来找两本书来看,结果也没找到。” 说完连她自己都有些唾弃自己蹩脚的借口,但是不确定他来没来过书房门口,什么时候来的,目前也只有这样随意地撒一个谎来掩饰了。 “睡吧。”习惯性的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他却没说什么,然后闭上了眼睛。 翌日,润生被文亦琛叫醒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听到他还在说话。 “润生,起来了,文家老宅那边出事情了,我们必须回去一趟。”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白皙的肩上还遗留着几道暧昧的吻痕,有些困惑地开口:“嗯?文家老宅?那我干嘛要过去啊?”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一吻,“我奶奶去世了,要回去治丧,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所以你也要过去露个面,这样才说得过去。” “啊?”润生一听就清醒了过来,惊讶地坐直了身体,“你奶奶去世了?什么时候地事情?” “就刚才来的电话。”文亦琛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在她唇边触了触,淡淡的笑了笑,“别担心,你就是过去和文家那些亲戚打个照面而已,一切有我呢。” 第一百三十章 去文家老宅的路上,文亦琛开着车,眉头轻轻蹩着,一言不发,润生也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望着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色,心里说不上是种什么滋味,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去文家,竟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车子停在一座中国式的大宅院前,一看就知道这宅子有些年头了,润生侧头看了两人高的白墙一眼,微微叹息一声,跟着他下车往里走去。 客厅里面已经坐满了接到消息赶来的人,就连庭院里,也站了不少的人,润生跟在文亦琛背后,他紧紧地拉住她的手,一路上收到了不少的打量的视线。 他们来到二楼文老夫人生前的卧室时,里面的东西早已被收拾妥当,床整理的干净整洁,她之前用过的医疗器材也都收走了,空旷的房间内再也看不出一丝有人曾经住过的痕迹。 文亦可穿着一身黑色的针织连衣裙,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听见门口有脚步声,她忙插去脸上的泪珠,转头看了一眼,只见润生和文亦琛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却不像是要进来的样子。 “昨晚奶奶就快不行了,我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你却怎么也不接。”文亦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脸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干的泪痕,轻轻地开口,“二哥,你到底是对奶奶有多浓的恨意,才让你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她?” 润生听了就诧异地看了文亦琛一眼,她没有想到他和文老夫人的关系竟这么紧张? 文亦琛只是沉默着,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是深深地扫了一眼这个房间后,就拉着润生又下楼了。 润生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突然看见了文亦可正盯着自己,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分明是带着一双恨意的眼睛,可是自己却不记得和她有过什么过节能导致她这么恨自己啊?她有些疑惑,但是已经没有时间去细想了,因为她已经被文亦琛带到楼下,只得开始和文家来吊唁的那些亲戚们周旋了。 文老夫人的后事有条不紊的一件一件办着,胡依云撑着一向娇弱的病体,竟也坚持到了最后,将老太太的后事操持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只是润生在旁怎么看,也没从她哀伤的眼神中,看出真正失去亲人的痛苦来,胡依云也就罢了,但是她在文书恒的眼睛里,同样也没看出失去母亲的那种真正的悲痛。 润生摇了摇头,可能整个文家唯一对文老夫人的去世感到悲切的,恐怕只有文亦可了吧...... 骨灰盒被放置进选好的墓地的那一天,恰逢深寒的冬雪,润生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立在墓园门口,目送着文亦琛一批又一批地将来的亲朋好友送走,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有钱人家的排场果然不一样,她还记得自己母亲去世的那一天,只有她和小姨在墓园的那种萧索场景。 文亦可站在旁边,她的脸色最近愈发的惨败,也日见消瘦。仿佛能被一阵风就吹倒。 润生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文小姐,你节哀。” 文亦可勉强笑了笑,寒风卷起颊边的长发,迷住了眼睛,语气无限倦涩:“过完年,我就会离开这里了,到时爸妈也会离开去国外陪我一段时间,然后他们就准备去周游各国,选一个喜欢的地方定居,文家,算得上是要彻底从这个舞台上退出了。” 润生的眼神微微闪烁,又似是动容,用很轻的声音说:“文家还有你二哥,不是吗?只要他还在,文家就还不算是退出了。” 文亦可淡淡笑了笑,转头看着她,“润生,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在我二哥和金钱地位之间,你会选择哪一个?或者说,你会为了二哥放弃你现在得到的一切吗?” 润生有些惊诧莫名地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自己。 文亦可看着她,表情异样的复杂,走在离她半步的距离处,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说,“看到你这样的反应,我就明白了你的答案,只可惜二哥他却宁愿为了你,不惜让整个文家就这么衰败下去,润生,你如果不爱他,就放过他吧,他的深情不应该换来你这样的对待。” 他的深情?润生不由冷笑了一声,眸子微微收缩,呼吸亦有些急促起来,张嘴想嘲讽文亦可两句,不过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文亦琛朝这边走了过来。 算了,她也用不着向文亦可解释什么,她和文亦琛之间的种种恩怨,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够说得清楚了吧,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只要她自己问心无愧,那就行了。 枯枝在风中发出卡塔卡塔的萧索声响,润生用双臂轻轻拢住了肩膀,看着那个男人一步步地走近自己,嘴角勾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上车吧,这里太冷了。”文亦琛见她抱着肩,忙取下自己的围巾,替她围在脖子处,然后扶着她朝停车的地方走去,走了两步,他又回头对文亦可说:“父亲和你母亲都在车上等你,快过去吧。” 文亦可点点头,和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上了车后,一辆黑色的宾利从旁边超掠而过。透过窗户,她看见后座的男人侧脸线条明锐,那双眸子专注而深邃看着旁边的女人。 她默然地看着那辆车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神情怔怔地,随即叹息了一声,但愿你的所求和付出,都能得到应有的回报吧......二哥。 由于文老夫人去世的缘故,原本文亦琛定好的过年出去度假的计划也只得取消了,免得被八卦报纸拍到照片,到时候又在上面胡乱写一通。 快到除夕的那一天,润生从公司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夜色中只看到漆黑的大门上贴着对联,两盏红色的灯笼还在风中轻轻摇晃,将红色的暖光均匀的铺洒在门前。 应该是阿姨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去买了来贴上的吧。润生站在门口愣了愣,没有想到过节的气息已经这么浓厚了。 她走进客厅的时候,就看见文亦琛穿着一件柔软的t恤,外边随意套着一件深色羊绒衫,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整个人的凌厉褪去不少,还原出一个温和普通的年轻人,看见她进来后,就笑了笑,朝厨房喊了一声:“阿姨,润生回来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润生听他这么一喊,就愣住了。 “当然是开始包饺子了。”阿姨端上了揉好的面粉、拌好的馅儿,笑眯眯地从厨房走出来说。 文亦琛走到餐桌旁,拿起了擀面杖,一副要亲自动手的样子,润生脱下外套走了过来,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会吗?” 他也不理她,一张张的擀出来,每一张都饱满圆润,比起市场上卖的饺子皮也不遑多让,这下轮到润生吃惊了,她一边和阿姨包着饺子,一边惊讶地开口:“看不出来啊,手艺居然还不错。” “以前和我妈一起过年的时候,每年都是我来擀面皮。”他淡淡地说着,“我妈擀的面皮,每次都下不了锅,总是一煮就破了。” 润生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他虽然神色看上去很平淡,但是从他的眼里,她却看出了一丝温柔来,也许,他心里面,还是很珍惜和自己母亲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吧。 阿姨和润生包饺子的动作都很迅速,不一会儿,就包好了一大盆饺子,她端着饺子进厨房去下锅了,没过多久,一锅热腾腾的饺子就出炉了。 “好了好了,可以吃了。”阿姨一边喊着,一边将饺子端上桌。 润生坐到餐桌旁,倒上陈醋,夹了一个饺子,咬上一口,却愣了,一口嫩甜的芝麻馅儿流出来,她吃了一惊:“甜的饺子?” 阿姨笑眯眯地看着她,“这是先生的主意,包一个甜的饺子在里面,谁吃到啊,说明明年的运气会变得很好呢,看来润生你明年要交好运啦。” 润生愣愣的,她仿佛依稀记得,刚刚阿姨给自己的那盘饺子,是故意推到自己的面前的,分明就是专门在她的盘子里,放了这个饺子。 她不由转头去看文亦琛,却见他唇角带着一丝欣慰的微笑,仿佛在真心为自己高兴一般,而她的心却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离出来了,现在自己似乎已经可以冷静的面对他为自己做的这一切了,就像个旁观者那样,不再有困惑,挣扎和那一丝丝的感动了。 润生微微一笑,起身在他唇角轻轻一吻,“明年,我们都会更好的。” 晚饭临近尾声,阿姨不好意思地开口,说自己除夕要回家去过,明天就要出发,这几天就不能给他们做饭了,润生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给阿姨,祝她新年快乐。 阿姨高兴地收下了红包,然后就开始收拾碗筷,润生走到落地窗边,看着外面在灯光下飘飘落落的雪花,依稀想起那年在基地的时候,也是包饺子,然后他就那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她当时都傻了,欢喜得不像样子,时至今日,三年过去了,他同样在想办法给自己惊喜,而那样的心境,大概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今年的除夕只有润生和文亦琛两个人在诺大的房子里过,比起电视上全国各地都异常浓烈的过年气氛,他们这里就稍显冷清了一些。 晚饭是润生做的,自己炒了两个菜,又让文家院子送了一些,所以尽管只有两个人,还是摆了满满一桌琳琅满目的菜。这时,才稍微有了一些过节的氛围。 吃过饭后,润生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春晚已经演了一半,她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盯着电视屏幕,不由想起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她总是陪着小姨看春晚,而且总是一心二用,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小说或杂志,时不时地看上两眼。那时候家里还没有空调,小姨每隔一段时间总记着给她换一个热水袋。 其实她历来就对那些综艺节目没有多大兴趣,只是觉得小姨一个人在客厅坐着太冷清,想陪陪她而已,想到这里,润生还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尽管知道了她做的那些事情,自己对小姨,却还是始终没有办法恨得起来,毕竟,两人相依为命地过了那么多年。 不知道今年小姨是怎么过的除夕呢?和赵德树在一起,总比和她在一起时孤孤单单的样子好吧?有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始终还是要好一些。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文亦琛在院子里打完电话,走到她旁边,轻轻在她唇边吻了吻,“你先在家待一会儿,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润生听他说完回过神来,猛地抬头盯着他,尽量地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是很在意,“谁啊?居然现在找你出去,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低声说:“乖,助理找我临时开一个会,很快就会回来了,等我回来了我们一起放烟花。” 润生将头偏向一侧,倔强的不再开口说话,像极了使小性子的模样。他低低叹了口气,拿指尖挑高她的下颌,含着笑意说:“怎么了?” 今天是除夕,而且已经是晚上了,还会有谁能在这个时间来找他呢?开会这个借口真是找的蹩脚极了。润生迎着他的目光,眸色的温度渐渐转凉,终于还是转过头不再看他。 文亦琛叹息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吻了吻她的额角,还是起身上楼去换衣服。她看着他拿上大衣外套和车钥匙准备出门,终于用极轻的声音说:“你一定要去?” 他在门口站定,又看了她一眼,眼色有些错综复杂,终于还是轻声说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然后转身离开了。 听见车子启动出库的声音,润生站在落地窗旁,手里拿着的手机屏幕仍然亮着,上面朋友圈的显示着的一条动态,正是文亦琛助理发的最新一条消息,是他们一家人在海边度假的照片,文亦琛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去搜索他助理的微信号,而李助理刚好没有设置陌生人不能看前十张照片的隐私吧? 心里突然涌上的苦涩浓得像是化不开一般,她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过就是一场戏,她又何必要在乎这些呢?他给予自己的这些温暖,同样也会给另外的女人。 她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这样无足轻重的位置,唯一特殊一点的,就是为他生了一个女儿罢了。 润生自嘲地笑了笑,原本以为可以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去报复他,没有想到的是,最终落入这样一个尴尬难堪境遇的,居然还是自己。 她缓缓地走回沙发,将自己蜷缩在沙发一角,听着电视上吵吵闹闹的声音,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外面有烟花的响声,她睁开了眼,一转头看到窗外的烟花,像一朵盛世牡丹绽开,散开了又收回去,刹那间又成了一片漆黑。 润生怔了怔,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睡了近两个小时,现在马上就要过午夜了,这时,门口也传来响动,想必是文亦琛回来了。 “润生,快,我们去院子里放烟花。”他进门后看了腕表一眼,仿佛庆幸自己终究赶上了,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就朝她喊。 她一瞬间有些怔忪,慢慢地站了起来,却站着没动。 “快,不然要错过新年钟声了。”他见她僵在那里,就忙走过来拉起她朝外走去,还不忘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她裹上。 除夕的夜晚,竟然开始飘雪。还是真正大片大片的六角形雪花,在漆黑的夜里,仿佛是被人撕碎了的纸片,晃晃悠悠的飘落着。一股冷风吹来,尽管润生拢着他的大衣,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就在边上看吧,别过来了。”他立即转身替她将大衣又裹了裹,关切地说。 她点点头,自觉地站在了屋檐下,看着他拿着金属质感的打火机,轻轻拨了一下。院落中间,已经放好了一排烟花,看来是提前就摆好的。 文亦琛走近那一排烟花,抬腕看了看时间,然后半蹲下点了一个,紧接着就后退了几步,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空气里传来硫磺的味道,天空中瞬间绽放开来五颜六色的花朵。 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巨响,比第一个更大声,也更澎湃。 润生仰起头,看着那一颗颗烟花冲天而起,在空中又炸响了一次又一次,然后重重的落下来。文亦琛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到了自己的身边,伸手揽过她的肩。 顺着那一道道光亮,她转头看他,看见他的正专注的看着自己,深棕色如琥珀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明明没有星光,亦没有月光,可她却在他的眼睛中读到了一些晶晶亮亮的碎片,依稀是往事,美得让人心碎。 她眼眶突然一热,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文亦琛怔了怔,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去那些晶莹的泪珠,喃喃地说:“新年快乐,润生.....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我们都会好好的。” 新的开始吗?润生闭上眼,感受着他唇的温度,心却静止得如镜面一般的湖泊,再也生不起任何一丝的波澜来。大蓬大蓬的烟花在天空绽开,最亮最美的一大朵像是浓墨重彩的牡丹,却转瞬即逝,没过多久,漆黑的天空又重新归于平静。 她静静地靠在他的肩处,唇角的笑容浅浅薄薄的,仿佛是一触即融的雪花,残酷而轻薄。 既然入了戏,就不要再回头…… a市的春节十分热闹喜庆。大街小巷到处都能听到了鞭炮炸响的声音,以及空气中淡淡的硫磺味道,润生开着车,转到一个商业街口,然后将车停在路边,推开车门下车,和一路上来时马路上的冷清不同,这里居然和平时一样热闹非凡,她站在寒风凛冽的广场口,恍惚间有些不知身处何处。 今天是休假的第四天了,再过三天,新的一年,也是循环往复的一年又开始了。对她而言,一切都是崭新的。 “新年好啊,”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肖志平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心情十分不错地走到她旁边,“这个新年礼物可真是让人惊喜,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拿到东西了。” “东西我已经打包发到你的邮箱了,为什么还要见面?”润生神色淡淡地开口。 “你送我这么大一份礼物,我当然也不能小气了,韦恩资本的一部分股份已经转到了你的名下,需要你本人来签字。”肖志平笑眯眯地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怎么样,我这个人还算大方吧?需不需要考虑继续和我合作,将来的好处会比这丰厚多了。” 润生挑了挑眉,接过文件看了一眼,果然是韦恩的股权转让协议,她冷笑了一声,看来自己发给肖志平的东西一定让他十分满意,不然的话,他怎么会这么急着来笼络自己,一定还想让她继续帮他从文亦琛那里再多套一些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掏出笔,将自己的名字签上,然后平静地递给他,“我考虑考虑吧。” “ok,过完年等你消息了,”肖志平笑了笑,心满意足地离开。 润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钻进车里离开,眼里闪过一丝冷然,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就转过身,朝商场里走去,由于是告诉文亦琛自己出来逛街的,总要买点东西回去应付一下。于是随意地选了几件新款春装,就提着纸袋回去了。 回到家的时候,文亦琛正在书房清理请帖,离他们举行婚礼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月时间了,要准备的东西也变得多了起来。 她放轻了脚步走近,他募地抬头笑了笑,“回来了?” 润生点点头,将购物袋往沙发上随意一放,然后拿了一张请帖打量了一下,“这些交给礼仪公司不就行了,你干嘛还要亲自来弄?” 他低头继续手里未完成的事情,声音异常温和,“想着我的新娘是你,就忍不住想自己动手来做,原来,原来,结婚对象不同,心境会有这样大的区别。” 润生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又像是词穷,良久,才微微一笑,却并不说话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休假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的快,尽快润生和文亦琛整个假期都待在家里,并没有离开过a市,到上班的那一天,她仍然还有些恍惚,竟然这么快就到新的一年了吗? 上班的第一天,会议就开到了下午五点半,润生坐在会议室里,望着墙上一张张闪过的幻灯片,其实会议的内容不复杂,红星对卿氏的收购本就是大势所趋,现在无非是在讨论采取哪种方式而己,温和的,还是强硬,甚至是恶意的。 不管采取哪种方式,最后她都会将手里的股份再以市场价出让给卿离,现在不外乎,就是以最低的成本,来谋取最高的利益罢了,当然,卿离接手卿氏的那一天,她的账上还会多出另外一笔可观的资金,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选择答应卿离的原因。 有时候,这样简单直接的利益交换,却更能让人安心一些。 最后一张幻灯片结束,确定了最终的方案后,大家都陆陆续续离开了会议室,润生一个人坐在那里,忽然感到了一阵茫然,所以,就这样结束了吗?她回来的目的,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的,总而言之,现在就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步就达到了——清点所有的资产,将它们转移到国外,趁肖志平和文亦琛的战争帷幕还没有拉开之际,自己也离开a市,从此再也不回来...... “总裁,今天要加班吗?要不要叫人给您送一份晚餐上来。”秘书推门进来,柔声开口问。 润生闭着眼睛,白皙的手指在太阳穴的地方轻轻揉了揉说:“不用。” 秘书点了点头,轻轻地退出了会议室,顺手又将门为她带上 她的包里还放有一些东西,今天晚上得去将这些事情都了了,这样那一天才能心无牵挂地离开。 润生又在会议室里面坐了良久,然后才叹了口气,起身回到办公室,拿上包和车钥匙后,离开了公司。 一路开着车来到那个熟悉的小区门口,她将车停在路边,摸出手机来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沉静地坐在车里,侧头看着小区门口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现在正值下班回家的时间,又才过完年,像这样的小区门口,热闹那是必然的。 当初小姨执意要将房子买在这里,她其实还有些不大明白,明明自己有能力给她买更高档的小区,她却偏偏不要,当时小姨只是说,她喜欢生活气息浓烈一些的地方,想必,就是指这样的场景吧?能让人感到真实,不像她住的那里,总是清冷得让人感到无趣。 正出神地想着,小姨的身影就这么映入了眼帘,一段时间不见,她整个人像是清瘦了几分,走出小区门口后,四处张望了一下,看见她的车后,脚步顿了顿,然后就笔直地走了过来。 润生打开手提包,拿了一个信封出来,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看着小姨慢慢地走近自己。 “润生,你找我?”欧阳倩站在她面前,眼眶微微发红,肩膀也有些颤抖。 润生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了她。 欧阳倩愣了愣,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纸片,上面写着这张卡的密码和金额,她立即摇了摇头,将信封推倒润生怀里说:“我不能要你的钱......” 润生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地神情,将信封重新塞给她:“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这笔钱应该也足够你养老了,也算是全了你这么多年养育我的恩情,我过些天就会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些钱你是扔了还是留作念想,随便你了,我拿出来了,就不会再拿回去。” 欧阳倩听了整个人就僵住了,直愣愣地看着润生,仿佛没听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润生看着她,不由叹了口气,低低地开口:“我做不到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毕竟是我妈,我没有办法替她选择原谅。” 说完后,她也不再看欧阳倩一眼,转身就拉开车门上车,启动汽车后就径直离去了,直到开出去一段距离后,她才抬头透过后视镜看了小姨一眼,只见她还在站在原地没有动,整个人抱着肩缓缓地蹲在了地上,像是在哭。 就这样吧,润生垂下眼眸,这一切也算是有了一个了结了,只是,自己以后在这世上,又少了一个亲人了。 回到家里时,她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前脚刚踏进门,文亦琛的车后脚就进了车库,她在门口站了站,等他停好车后,从车库走了过来。 “怎么不先进去?”文亦琛从后面走过来,看见她后笑了笑说。 “听见你车的声音了,就想等你一起进去。”润生轻轻笑了笑,“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上班的第一天不应该是很忙吗?” 他揽过她的腰,一边朝客厅里走去,“突然就很想你了,然后就没心情开会了,于是干脆回来了。” 润生只微微一笑,“阿姨得明天才回来呢,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他轻轻在她脸颊吻了吻,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 见他这副样子,润生心里微微一动,抿唇笑了笑,然后脱下大衣,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今天心情不错,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文亦琛笑了笑,然后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新的产品发布会马上就要召开了,到时候事情告一段落,我就有时间多陪陪你了,顺便准备婚礼的事情。” “那我是不是该恭喜你了?”她半开玩笑地说。 他的手顺着她的手腕慢慢下滑,直到与她手指相扣,有力的,温暖的触觉。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润生,你只要下定决心和我在一起,对我来说,才能算得上是喜事。” 一瞬间,她有些仓皇地抬起头,他的语气是这样轻描淡写,可她总觉得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呼吸有些急促起来,突然有些心乱如麻,现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饰住自己的慌张和无措。 他不知道她心里翻腾的想法,只是温柔地将她摁在胸口,“等婚礼结束,我们就去美国把乐乐接回来,然后我们一家人就可以真正地团聚在一起了,你说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润生才慢慢地,从他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扣在他的腰上,柔声笑着说:“好啊。” 第二天一早,润生到公司的时候,秘书已经早就等在那里了,她看见润生出电梯后,就立即走上了前,指了指前方的会议室:“卿小姐已经到了。” 润生点点头,直接朝秘书所指的会议室走了过去,推开门进去后,发现卿离正坐在办公桌前,她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脸上的妆容也十分精致,看起来颇有几分神采飞扬的感觉。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想来最近事情都挺顺利的吧?”润生走到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似笑非笑。 卿离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顺不顺利,最关键还得看你这里,不是吗?” 润生神色淡淡地将手里的文件袋放在桌面上,“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要的呢?” 卿离轻笑着说:“你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情,我绝不会食言,等卿氏重组完毕后,每个人,都会回到他们应该在的位置上去。” “真遗憾,我不能看到肖小晴发现自己亲生女儿背叛自己时,那种精彩的表情了。”润生微微一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点点星光闪烁,“那一定会让我永生难忘。” 卿离面色平静地打开文件夹,扫了一眼,然后又放回自己包里,不是很在意地耸耸肩,“如果你想要看的话,我不介意录下来发给你。” 润生不再说话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自己原来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卿离在她那副无害柔弱的外表下,还隐藏着这么一颗如铁石般的心呢? 看来自己看人的眼光,还真是有待提高啊...... 过了两天,新闻上就开始播报,卿氏正式被收购易主,而收购卿氏的红星,却又转手将到手的卿氏股份卖给了另一家公司的传闻,一时间得知消息的人们都有些唏嘘不已,没有想到在a市屹立了这么多年的企业,就这样像案板上的肉一般,被人买来卖去,卿家,也彻底失去了在a市上流社会里的那一席之地。 卿离站在卿氏大楼的门口,看着那些因为公司重组而被裁员的员工,抱着纸盒在大楼里进进出出,她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凝重的神色,这些员工何其无辜,就因为上层管理者的错误决策,就害的他们从此丢了自己的饭碗。 如果早换成是自己坐在卿可可的位置上,她绝不会让今天的这一幕发生。 她垂在身体双侧的手不由紧握成拳,脸上的表情又冷了几分,心中暗自下了决定,以后,在她的管理下,自己绝不会让自己的员工,成为这样无辜的炮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卿氏大楼前,一辆黑色奔驰轿车缓缓停靠在门口,立即就有保安上前将车后门拉开,卿离整个人才从车里出来,她穿着藏蓝色低调优雅的套装,踩着一双细跟高跟鞋,稳稳地站在大楼门口,看着熟悉的大门,想起之前无数次经过这里时的情景,她微微抬起下颌,眼里闪过一丝光亮,终于,自己可以堂堂正正的以卿氏主人的身份走进这座大楼了。 新的助理早已经在大门口等她了,等她进来后,一路陪在她身边,帮她摁下电梯楼层。 电梯楼层到了以后,秘书也早已等在门口,等她出来以后,就走到她的身侧,“董事们都已经等在会议室里了。” 卿离微微点点头,保持着清冷高贵的神情,朝着会议室走去,一步一步,用力地踩在走廊铺着的地毯上,恍惚间觉得走廊长得有些出乎意料,阳光从一侧落进来,影子长而寂静。她听到身后悄悄的脚步声,却又与自己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她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大概就是真的掌权者才能感受到的滋味吧? 走进会议室后,椭圆形的长桌边已经坐了八九个人,他们本来正在交谈,但是听见推门的声音后,就立即停止了谈话内容,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去,看见走进来的人后,脸上无一例外都是诧异和震惊的表情,更有一个人惊诧地站了起来——这个人正是肖小晴。 “卿离,你怎么会来这里……”她脸上先是一阵茫然,然后看见她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忽然才像是明白了过来,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 卿隆平一向故作沉静的表情在看见卿离走进来后,也不由得有了一丝裂缝,今天所有的董事过来等新晋的卿氏总裁,这位出资从红星手里买下了卿氏大部分股权的神秘人,但是没有想到,进来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他的脸随即就一阵青一阵白,喉咙也像是被卡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卿离淡淡地扫了一眼所有的人,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到会议桌的主位前,拉开椅子坐下,十指交叉着放在明亮的桌面上,轻轻咳了一声,“各位,会议正式开始吧。” 董事们都识趣地低下了头,卿离抬头望向投影屏幕,似有似无地看了卿隆平和肖小晴一眼,嘴角勾了勾,“首先,请卿先生和肖女士出去把手里的工作和我的助理交接一下吧,然后,等无关的人员离开后,我们再来讨论公司今后的业务重点和投资策略。” 听见她说“无关人员”几个字时,肖小晴简直气得浑身发抖,刚想拍桌子站起来,却被卿隆平一把摁住了,他转过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用低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里不是闹事的地方,有什么,回家去再说。” 肖小晴听了虽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得恨恨地瞪了卿离一眼,忍住了想当场大闹一番的冲动。 卿离的助理走到他们面前,十分客气地开口:“我们去办交接手续吧,卿先生。” 卿隆平点点头,和肖小晴一起站了起来,跟着助理朝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他还是回头意味深长地望了卿离一眼,却见她在主位上坐的地笔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一点的影响。 等他们都离开了会议室后,卿离才挑了挑眉,翻开面前摆放的那份材料,平静地说:“好了,我们开始吧。” 剩下的人都立即收起了自己脸上的那一丝惊讶,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材料。 结束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会议室里,董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卿离还有和卿氏的几位总监仍然在桌边低声谈话。助理稍稍等了一会儿,然后朝她走过来,“总裁,肖女士一直在给您打电话,你看,要怎么回复她?” “告诉她,我今晚会回去的,让她等着。”卿离不耐烦地转头说了一声,又转回去和那几位总监继续讨论刚刚的话题。 助理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等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毕后,卿离才揉着太阳穴,走出了会议室,然后淡淡对秘书吩咐:“通知司机把车开过来吧,我回家一趟。” 秘书立刻打电话给司机,卿离到大门口时,车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回卿家别墅吧。”上车后,她十分平静地对司机说了一句。 车子平稳地往前行驶,还没开出闹市区,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是肖小晴打来的电话,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十个了,她冷冷地笑了笑,果断地将手机挂断,并不接起来。 卿家别墅门口的那条小路静悄悄的,卿离的车刚转进来,停靠在一侧的一辆车尾灯突然亮了起来,紧跟着她的车后面,一起进了别墅的院子,卿离下车后,身后的那辆车也跟着下来两个穿西装的男人。 她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出声招呼,径直转身进了别墅,那两个男人也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刚推门进去,一个水杯就朝自己迎面飞来,卿离反应很快,侧身险险避开了这个水杯,然后冷然地望向朝她扔杯子的始作俑者——肖小晴。 “你还真是出息了,架子挺大啊?”肖小晴冷笑了一声,气喘吁吁地开口,“给你打了那么多的电话,你竟然这个时候才给我回来,怎么,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卿离讽刺地看了她一眼,双手抱在胸前,淡淡地说:“我看,太把自己当回事的人,是你吧?事情已经这么明了了,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吗?居然还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你说什么?”肖小晴气得脸色发白,脚步朝她的方向迈了两步,“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她刚动,卿离身后的两个西装男就朝前迈了几步,挡在了她面前。 “怎么,你也知道做贼心虚了?”肖小晴讥笑着看她,“回家来居然还要带两个保镖?” “你能一直这么笨也不容易。”卿离像看白痴一般看了她一眼,径直朝客厅走过去,“我带人来是来监督你们搬家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房子你们也已经抵押出去了,现在已经没有资格住这里了。” 一直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的卿隆平这时候终于站了起来,沉声说:“卿离,你有必要做的这么过吗?” 卿离冷哼了一声,坐到了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开口:“不好意思,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手里有我要的东西,我自然要让她满意才是。” 肖小晴再也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似乎要冲过来,却被卿离带来的保镖拉住了。 卿隆平咬着牙开口:“卿离,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卿离微微歪着头,坐得十分适意,似乎想了想,才慢慢地说:“我当然是为了大局着想啊,你不觉得你们的私心都太重了吗?既没有能力管理公司,又不愿意让有能力的人来做,卿氏在你们手里总有一天会毁掉的,哦不,实际上已经被你们毁了,如果不是我的话,今天根本就不会有卿氏的存在了。” “所以你就和欧阳润生一起来算计我们?”卿隆平脸色铁青,“你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就只为了将卿氏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卿离用手撑着下巴,故作沉思了一会儿的样子,然后轻笑了一声:“你说你那个蹩脚的计划啊?对啊,是我给你说出去的,这样一告诉润生后,她马上就同意了我提出的方案。” 一边说着她站了起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们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收拾东西,如果两小时后,你们还没有离开这里的话,我就让人请你们出去,不介意我摄个像吧?有人还等着看你们被我扫地出门的视频呢。” 卿隆平双目赤红地看着她,自己精心布局好的一切,手里唯一握着的底牌,就这样被这个臭丫头给破坏了,现在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自己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卿离觉得没有兴趣再看他们的反应了,就转身朝楼上走去,刚上楼梯,就听见身后传来闷闷的倒地声,她听到肖小晴在尖叫:“隆平,你怎么了?快来人!他晕过去了!” 他有高血压,情急之下犯了病吗? 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却没有回头,继续一步一步朝楼上走去,心情竟有些愉快和轻松,终于不用再小心翼翼看其他人的脸色行事了。 到了二楼,她推开露台的推拉门,站在露台中间,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原来胜利的味道,竟然是这么美妙。 手机这时响了起来,卿离低头一看号码,然后就接了起来,声音颇为愉快,“外公,这里的事情马上就处理完了,我明天来给您汇报情况。” 电话那头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小离,有必要做得这么的不留余地吗?” 她眯了眯眼,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外公,如果今天换成是欧阳润生动手的话,我们的境遇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卿家和肖家,都再也承受不起这样因为愚蠢而付出的代价了。” 电话那端顿时沉默下来,不再说话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大好。 润生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肆无忌惮地落在了浅灰色的被子上,身边早已经没有了人,文亦琛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现在她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公司那边基本上可以不用去了,好久没有这样轻松的感觉了,润生洗了个澡,想了想,挑了一套卫衣和运动裤,再套上一件大衣,就这么打扮休闲地出了门。 离别墅不远的一个商业区有一个小咖啡馆,这个时间刚刚开门,年轻的服务生哼着小曲儿在擦拭玻璃,给她端上第一杯磨好的拿铁和三明治。她靠着窗坐着,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心情不错地看着玻璃窗的倒影上的小姑娘轻扯着嘴角微笑,脚步轻快。 阳光,咖啡,早餐,还有悠闲的时光。 这就是她以前想过的生活吧,没有那么多的压力和必须要做的事情,睡到几点起床都可以——可是真的有了这一天,却发现心情与那时所期盼的迥异。 报复的快感远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美妙,她的心里,甚至有了一种烦躁和不安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响了,是芬克斯打过来的。 “润生,事情都已经全部处理好了,你要转移的资产已经顺利完成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他在电话那端轻轻地说。 “过程顺利吗?有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她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 其他的人,无疑就是指文亦琛了,她这次的动作不小,由于准备彻底离开,所有在国内的所有资产都在进行处理,这样的动静如果让他知道了,那么自己前期所有的努力就白费了,他肯定会看穿自己编织的这么巨大的一个谎言。 “我办事,你放心吧,所有的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我中间还绕了不少的弯子,没人能注意到。” “好,那我们就定下周末离开吧,这里的有些事情我还需要收一下尾。”润生沉吟了一下,把离开的日子决定了下来。 “嗯,那到时候我们机场见。”芬克斯听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润生挂了电话后,喝完最后两口微凉的咖啡,然后就起身离开了咖啡馆。回到家中,将车开出车库,一路堵堵塞塞地离开a市,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到了墓园。 偌大的墓地里就她一个人,站在自己母亲的墓前,润生默默地拿出手机,把卿离发给自己的视频调了出来,在自己母亲面前播放了一遍。 “妈,你安息吧,你遭受过的痛苦我悉数都让肖小晴和卿隆平付出了代价,他们最在乎什么,我就将这些东西都从他们手里夺去,以后卿家这个姓氏,也会将慢慢地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她伸手,指尖触到冰凉的大理石,那点儿触感一直沿袭到心尖,“妈,你要还在就好了,就能亲眼看看他们的结局了,这样,也算是出了一口气吧。” “还有小姨,我实在没有办法去恨她,但是也没办法原谅她对你做的这些事情,所以,只好以后都不再见面了,这样,心里也会舒服一些。”润生看着母亲已经有些褪色的照片,想象着如果此刻还活着,会不会赞同她对小姨的态度呢?她会选择原谅,还是憎恨下去?” 她在墓前站了很久,直到暮色即将席卷而来,混乱的思绪终渐渐平静下来,然后喃喃开口:“就这样吧,妈,以后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从墓园出来,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接了起来。 “在家吗?我回来接你一起去吃晚饭好吗?”电话那头响起文亦琛低沉悦耳的声音。 “我在外面,正往回走,我们回家吃吧,我来做菜。”润生想了想说。 “这个时间去超市的话,应该会很堵车吧?”他迟疑了一下说。 “家附近有一个菜市场,去那里买,正好顺路。”润生似乎挺坚定要给他做饭的想法的。 文亦琛怔了怔,到底还是从善如流,“好啊,那我陪你一起去,我们在那个菜市附近碰头。” 等他们到了那个菜市附近停好车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文亦琛看了菜市一眼,有些怀疑地问:“这个时间了还能买到菜吗?要不我们还是去超市算了,时间晚一点就晚一点。” 润生小心绕过窄窄的马路上的烂菜叶子和小水坑,“应该没问题,里面还有人呢,这里的菜都是附近的菜农挑过来的,比超市的新鲜多了。” 文亦琛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到这样的马路市场是什么时候了,但看润生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想扫她兴,就点点头,和她一起进去了,到了里面倒也不是双手插袋的公子哥作风,还蹲下来仔细挑选一把把的菜心,煞有介事的跟卖菜的老伯聊天还价。 “……行了行了,五块钱小伙子你都拿去吧,卖完我也要回家了。”老伯似乎也急着回家了,干脆就打包一起卖给他们。 文亦琛在口袋里摸了摸,回头问润生,“你有零钱吗?” 润生愣了愣,似乎才想起来自己也没带零钱,就有些尴尬地看向他,两人面面相觑。 “没零钱也没关系啊,可以微信支付嘛,现在挺方便的。”老伯看出他们的困扰,就乐呵呵地说,顺手还把自己的微信收款二维码调了出来。 没想到现在无现金的交易都已经这么的普及了,润生和文亦琛同时沉默一下,然后拿出手机扫了码付了钱,提着菜心离开。朝卖肉的地方走去。 空气里有很鲜活的家常味道,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声中,他好看的脸就在不远的地方,润生无意间抬起头看着他,却又觉得,这样的场景美好的有些不真实。 “嗨,”文亦琛忽然用力抓住她的手,避开了突然踩过来的一辆三轮车,声音不由有些急急的,“小心点,你在发什么愣呢?” “哦,没什么,突然在想家里厨房缺什么东西。”她回过神来,急忙掩饰刚刚的失神。 文亦琛低低叹了口气,“阿姨在家里时一直有做饭,应该不会缺,这里三轮车多,你要注意安全。” 看着他担忧的眼神,润生才反应过来,他还以为自己怀着孕呢,所以这么担心她的安危。想到这里,她就嗯了一声,拉着他去买了牛肉。没过多久就将食材购买全了,两人开始往停车的地方走,东西自然是由文亦琛提着。 他西装革履提着肉和菜在菜场穿梭,手工定制的高级皮鞋踩在污水和菜叶上。润生想文亦琛这辈子都没做过这样的事吧?她跟在他身后,忍着笑说:“你听说过吗?据说下班之后穿着西装来菜场的,不是做销售的,就是做中介。” 文亦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理她,摁下车钥匙后,就将手里的菜放进了后备箱。 看着这么高级的车后面竟然放了这么些菜啊,肉的,再加上车主人还是他,润生突然就捂嘴笑了,这样的生活和人设,简直和他太不符了。 回到家里,她就开始洗手做饭,炒了一个菜心,一份泡椒牛柳,然后端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出来,文亦琛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卖相极好的菜品,眼里溢出笑意来,伸出一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果然嫩滑无比,就着米饭,整盘牛柳都差点被他吃完。 润生却并不动筷子,只是托着下颌看他,“别吃太多了,辣,待会儿你胃疼了我可不管。” 他嗯了一声,动作却仍然没有停,解决完一大碗饭,牛柳被吃了大半,剩了一些,估计是为她留的,菜心却一筷子也没有动,她失笑,摇摇头,不吃蔬菜这个坏习惯还真是一直都没有改。 她也只是寥寥刨了几口饭,就没有了胃口,吃完后就站起来将碗筷收拾到厨房去了。 “我来吧。”文亦琛却从她手里抢过碗,“又买菜又做饭地折腾一天了,你去休息一下。” 润生没有和他抢,只是靠在厨房门口,看他捋起袖子,哗啦哗啦地开始放水。 “你不问问我这几天没上班都在做什么了吗?”她看着他的背影,试探着问。 这几天她早上都没有起床去上班,想必他也是知道的,但是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不去上班,或是一天都去了哪里。 “去见朋友了?”他也不回头,温和地说,“没事的话这段时间还是尽量少出门吧,现在虽然开春了,但是气温还是很低,注意别感冒了。” 此刻的他穿着家居服和拖鞋,浑身上下都没有咄咄逼人的气质,低着头认真洗碗,润生看他的背影,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这种温馨的场景,对于一般人来说很常见,但是对于他们两人来说,竟然显得有些弥足珍贵了。 她本来已经有些困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宁愿这么睡眼蒙胧地靠着,看着他的背景,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心里也感到十分的满足。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二天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但是终究已经开春,虽然整个城市浸润在一片湿冷中,到底还是没有严冬时分那样刺骨的寒意了。 润生睡眼惺忪地从床上起来,路过书房时,隐约听见有打电话的声音,她有些诧异地望了客厅墙上挂的钟一眼,已经快到中午了,这个时间,文亦琛还没有去上班吗? 她静静地在门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汲着拖鞋,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靠在墙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整杯水都快喝完了,他还没有出来,润生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自己也斜靠在沙发上,听着从书房里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声音,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终于等他从书房里出来时,润生直直地看着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起来了?”文亦琛看见她后就笑了笑,问完后或许是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又追问,“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吃东西了吗?” 润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轻轻抿了抿唇,直接开口,“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从卿可可手里把那些项目拿到手里,也帮不了她多大的忙,很有可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怔了怔,然后低低笑了起来:“你听见我刚刚在讲电话了?” 她没有否认,只是有些固执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就算是这样,你也仍然要继续吗?为了她?” 文亦琛沉默了片刻,声线里终于露出了一丝涩哑,“润生,我和卿可可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你不要误会了,这件事和她无关。” “误会吗?”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终于还是问出了想问很久的话,“那你之前和她的订婚,那晚我看到她从你的公寓里出来,也是一场误会?” 他不回答,润生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默认,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良久,她才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卧室走过去,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自己的手腕被他轻轻扯住,她脚步顿了顿,稍稍用力,挣脱了开来,便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站在酒店顶层套房的窗户旁往下看,就会有种整个城市都被你踩在脚下的感觉,仿佛一卷没有作者、无声闪烁的画。蔚蓝的天空与之交相辉映,都显得那样遥不可及。 “所以,你就准备这样离开了?这样的结束你确定时自己想要的?”屋子里弥漫着香草和煎鱼融合的曼妙香气,芬克斯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问。 “本来不是......”润生推开落地窗垂新回到房间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原本打算的是,好歹大家也在一起了这么长时间,给彼此留下点美好的回忆也不错,但是没想到会听见他给卿可可打电话,所以,我突然觉得,就这样结束也不错,又何必再留下来自欺欺人呢?” 中午那件事过后,她回了房间,文亦琛也没有再跟进来,过了一会儿后,她就听见响动,掀开窗帘一看,他已经开车出去了。 还挺有脾气,想必他一定是在气恼自己的“无理取闹”和不识抬举吧?无论平时再表现得多么宠溺自己,一旦真的触及到了他所谓的底线,也不会再给她好脸色了......润生冷冷地笑了一声,这些她早该明白的不是吗?可是却一次次地被表面的东西蒙蔽住,以至于,会忘记了自己本来的位置。 这样也好,她也不用再费心费力地想接下来的几天,如何给两人再营造一些美好的氛围了,就这样离开,想必也会轻松不少吧? 于是就随意收拾了一些东西,提着行李直接离开了,到了芬克斯住的酒店,告诉他行程可以提前了。 随意地半躺在沙发上,润生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心里突然空荡荡的,真的,就要这样离开了吗? 看着她的模样,芬克斯叹了口气,推开盘子,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你想好了,泼出去的水可没办法收回来,你这一走,可彻底和他就没有可能了。” 润生揉了揉眼睛,“本来就没有可能,是我自己一直太优柔寡断了,该果决一次了,就这样吧。” “那我定最近一班的机票了,”芬克斯耸了耸肩,终究还是问了她最后一遍,“你确定吗?不需要再想想,或是按照原计划,等婚礼的前一天再离开?” “不用了。”她用手枕着头,视线仍然在天花板上,面无表情,“我怕我演不下去了,反正比起计划也只是少让他在婚礼上出一次丑而已,其余该做的,我都做了,不亏。” “好吧,我去订机票。” 偌大的套房里,芬克斯离开的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悄然卷走,她侧了个身,把脸埋进软垫里,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天才蒙蒙亮,润生揉着眼睛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才早上6点多,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将飞行模式关闭了,刚刚接收到信号,就看见了文亦琛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还有发了二十多条微信,无一例外都是在问她去哪里了,让她开机之类的。 她面无表情地将这些电话和信息都删除了,然后果断将他的联系方式拉黑,侧了个身,准备继续睡一会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闭上眼睛后,却再也无法入睡了。 不要再想了,一切都结束了......润生使劲地摇摇头,然后紧紧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任何有关于文亦琛的事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给自己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后,才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洒了进来,润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顿时感到肩颈一阵酸痛,该死,一定是沙发太软的缘故。 “醒啦?”芬克斯的声音从餐桌旁传来,他正吃着服务员送过来的早餐,“本来我是想我睡沙发你睡床的,但是昨晚看你在沙发上睡的那么香,也就不好叫你了。” 她才不信他会有这么好心,润生揉着自己的肩膀站了起来,切了一声,径直朝浴室走了过去。 “对了,机票订好了,后天一大早的,”芬克斯喝了一口咖啡,补了一句。 她的脚步顿了顿,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走进浴室去了。 洗完澡出来,芬克斯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润生也没急着给他打电话,只是端着桌上的咖啡,一边喝着一边走到了客厅,按开了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报一条新闻,文氏今天即将举行一场新闻发布会,介绍他们即将上市的新产品——人工智能的早教机器人,会场里已经坐满了等候的记者,大家都在等着现任文氏的总裁和负责产品研发的负责人出现,为在场的观众展示新产品的特性。 润生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可是手端着的咖啡杯却在微微的颤抖着,肖志平终于动手了吗?利用她上次给他的那些资料,抢先一步完成了对产品的发布和上市,彻底把握住了先机?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啊,她有些麻木地将咖啡杯放在茶几上,身体慢慢地靠向沙发后背,她和他,这一场荒谬的闹剧,还是拉上了帷幕。 现在的这一切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可是为什么现在心会像被掏空了一般,这样地让人难受呢?润生闭上了眼睛,努力地深呼吸了几口气,但是眼泪最后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夜色渐渐降临,一辆黑色的宾利驶进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场,车停稳后,却半天没有人下车的动静。 “文先生,到了。”助理清清嗓子提醒后座的男人。 他却坐着,身姿一动未动,只拿手指轻轻揉着眉心——仿佛是一座青铜淋成的塑像,处处渗着寒意,只有这一处还是有生气的。 助理了解他的脾气,也不敢再开口,只是转过头去,默默地陪他坐在车里。 文亦琛摸出手机,再一次拨打了屏幕上通话记录里被打了无数次的那个号码,响了两声后,仍然是冰冷的语音提示。 挂了电话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拉开车门,绕前数步,径直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司机吓了一跳,但是看见他冰冷的眼神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快步跨出了车门,助理见状也急忙识相地推开车门跳下车去。只来得及甩上车门,车子就地转了弯,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绝尘而去。 车子从车库一跃而出,汇入车流。 这个时候正值下班的高峰期,a市的交通异常拥堵,红灯绿灯跳跃不止。车内机械的女声不时的提醒:“前面有闯红灯拍照……”文亦琛却没在意这些,不断地抢占车道,在拥挤的道路上不断地穿梭着。 最终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口,这时润生之前住的那个别墅区,文亦琛将车开进小区后,就朝她住的那栋别墅开过去,远远看见里面有光亮,他心里突然就一阵激荡,她,回来了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看见文亦琛时明显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开口:“请问……您找谁?” 文亦琛眼里的光亮在门缝后的那张脸显露出来时就瞬间熄灭了下去,但是他仍然平静地问:“我找欧阳润生,她在吗?” 中年男人疑惑地摇摇头,“我不认识欧阳润生,这座别墅是我半个月前买的,如果您要找原主人的话,可能需要给她打电话了。” 半个月前吗?文亦琛突然沉默了下来,然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重新坐回车里的那一刻,看着眼前这座熟悉的建筑,他真的有些茫然,心底某个重要的东西仿佛活生生被人挖走,眼前灰蒙蒙的一片,始终找不到前方的路在哪里。 车行驶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开了许久,他最终还是将车开回了别墅,那个他们两人共同生活过的家,推开门进去时,屋里一片漆黑,文亦琛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上楼,在走廊处时顿住脚步,那间她在时长久都亮着的落地灯也是熄灭着的,整个房子仿佛一夜之间就失去了生气,除了如墨般的黑以外,再也没有了其他的色彩。 心底没来由的就绞了一下,像是淬着青光的匕首戳进了血热的肉中,那一刻所有的前尘往事皆尽倾倒而来,连他自己都恍惚了,她是这样突然地就消失在了自己的生活里。 手机滴地响了一声,屏幕提示他有新邮件,发件方来自于欧阳润生,文亦琛突然清醒了过来,急忙点开那封邮件,邮件没有任何名称和内容,只是附件处有一段视频。手指在屏幕上方停留住了,微微有些颤抖,良久,他终于还是点开了那段视频。 视频是润生在卧室里拍的,她坐在沙发上,盯着镜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文亦琛,如果你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我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事情,彻底离开了,但是有些事情,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一声,首先,我不会和芬克斯办理离婚手续的,也就是说,我去了美国就不会再回来了,当然也不会和你结婚,然后,我其实没有怀孕,从头到尾,这件事就是在骗你的,我不过找了相识的医生,用了其他孕妇的样本,开了一个假的检查结果而已。” 说到这里是,她静静地移开黑眸,嘴角噙着一丝讽刺的笑容,“给你生孩子,一次就够了,我怎么可能还让同样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第二次呢?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让你放松警惕而编造出来的谎言,还有古镇和你新公司产品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为的,就是报复你两年前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所以,你看完这段视频后不用再找我了,我们以后,就两不相欠了吧,我会带着乐乐去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如果,你想让自己童年那种居无定所的生活在乐乐身上重演,你也可以试试来和我争夺她的抚养权。” 看完视频后,他的脸色,越发白了数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漆黑的房间里,望着卧室里那张寂静的大床,时光安然淡漠地流逝,似慢实快,该发生的事情,始终还是发生了,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却始终还是没能留下她。 酒店套房的落地窗旁,润生一个人静静地倚在门框边,看着灯光璀璨的城市,不知在想些什么,暖黄的灯光洒在身上,看上去却显得有些落寞。 “资产清理已经结束了,所有的文件都在这里。”芬克斯将厚厚一叠资料递给她,目光却落在客厅里仍然开着的电视机屏幕上,神情明显怔了怔。 “你既然都看过了,我很放心。”润生微笑着合上文件,“辛苦你了。” “看了今天的新闻了?”芬克斯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你……觉得快活了么?” 润生转过头,继续看向外面的天空,却答非所问,“肖志平这两天应该挺得意了吧,距离他野心的实现总算是越来越近了。” “谁知道呢,也许他也和你一样,明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却并不觉得那么开心呢?”芬克斯看着润生,并没有任何表情,直接开口说道:“在我看来,你们都属于同一种人,不喜欢放过自己的那类型。” 润生转身到客厅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神色淡淡的:“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过不去的坎儿,你觉得不值得的,也许别人会不惜付出了所有的代价,为的,不过是余生求一个心安罢了。” “你余生真的会心安?”他倏然抬头紧盯着她,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拿着酒杯的手轻轻抖了抖,有一滴酒溅在手背上,艳色瞬间晕染开来。润生将酒杯放下,声音异常冷静:“当然。”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整间套房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微微有些沉重。 “是我太没用,不曾帮你真正的放下……”过了很久,芬克斯慢慢坐下,声音中有着淡淡的无力。 “芬克斯,你为了我已经做的够多了,如果不是你,两年前我根本不可能熬得过来,更别提现在能好好站在这里了。”润生打断他,目光中滑过一丝冰凉,“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如果不是这股恨意支撑着我,我不知道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必须要为自己找一个目标和动力,让自己走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润生......” “好了,芬克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到时候,我会按照你说的那样,放过自己,迎接崭新的生活。”润生语气轻松地说着,笑了笑,“我们总要向前看,这是你说的,不是吗?” 芬克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轻轻地叹口气,点了点头,转身进卧室抱了一床被子出来,“今晚你睡床吧,我睡沙发,你好好休息一下,之后长途飞行可是很累的。” 深夜,卿氏办公大楼早已一片寂静,整栋大楼黑漆漆的,只有最顶层的一所办公室还亮着灯,秘书和助理也都被卿离放下班了,她一个人坐在冷冷清清的办公室里,低着头继续翻阅着手中的文件,偶尔会抬起头来揉揉眉心,闭着眼睛思考一会儿,然后又继续往下看。 卿氏之前带的帐太多,管理上也有很多的问题,这次公司危机,所有的问题都同时爆发了出来,想要恢复正常,就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这时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在整个楼层寂静的环境下显得十分的突兀,卿离不得不抬起头来,有些奇怪地望向门口,这个时间了,还会有谁到公司来呢? 脚步声在她的办公室门口时就停住了,紧接着门被轻轻推开,卿可可站在门口,脸色有些憔悴地看着她,轻声开口:“二姐,我能和你谈谈吗?” 卿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靠向椅背,双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个时间?事先也没有任何招呼就跑过来?可可,要我重新教教你什么是最基本的礼仪吗?” 卿可可的脸色白了白,垂下眼眸:“我给你打了很多个电话,都转到语音信箱了,刚刚回家去,管家说你还没有回去,我就猜你还在公司,所以才这么跑了过来。” “说吧,你要和我谈什么?”卿离轻笑了一声,拿起放在桌上的钢笔,在指间转了一圈,又倏然顿住,“只要不是让那两个人回家的事情,我想,什么事情都好谈。” “二姐,那是我们的亲生父母,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地对他们?”卿可可听了后,看向她的眼中就带了一丝哀求的神色。 “残忍?”卿离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你知道什么才叫真的残忍吗?一个做母亲的人将本不该她女儿承受的东西强加在她的身上,就因为她的丈夫的心并不在她这里,而她又没有能力对自己的丈夫做些什么,为了发泄自己的愤怒和痛苦,只好将所有的情绪都加诸在她亲生女儿的身上,你说,这是不是才叫残忍?” “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名字叫卿离吗?”她突然有些突兀地问。 卿可可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因为她当时发现卿隆平其实并不爱她,娶她只是因为家族选定的人是她而已,她很生气,很愤怒,却又无法将这种愤怒发泄到卿隆平身上,而且我出生的那段时间,是她和卿隆平感情最不稳定的时候,所以她给我取名叫离,好随时提醒她该下决心离开卿隆平了,但可笑的是,她却一直都做不到。”卿离笑容更加深了,微微上扬的眼角无声流露出一丝凌厉,“她自己离不开卿隆平,却又不想面对这样没用的自己,所以就将一切负面的情绪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这样的人,配做一个母亲吗?你让我怎么放过她?” 卿可可脸上的惊讶越发的明显,她只知道从小二姐就不讨母亲的喜欢,无论二姐做的多努力和出色,母亲始终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本来她还以为是二姐不如自己聪明,不懂得怎么样才能讨得母亲欢心,现在听来,这竟然是有缘故的。 “二姐,无论怎么样,你也不该让他们无家可归吧?毕竟他们生你养你了这么多年。”卿可可轻轻叹了口气,喃喃地说。 “无家可归?”卿离好笑地挑了挑眉,“也不算吧,他们不是还有你吗,你名下也还有房产吧?你要尽孝心的话,三个人那些房产根本住不完,不是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卿可可听了后怔愣了一下,随即喃喃开口:“二姐,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 “我狠心?”卿离冷冷一笑,“他们当初那么偏爱你,私下给你置了那些房产,真的就以为我不知道了?现在也该是你回报他们的时候了,毕竟,他们又没有为我准备这些资产,不是吗?” 卿可可一时语塞,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好了,我想我们也没必要再继续谈下去了,我的答案你应该很清楚了,以后他们的事情和我无关。”卿离眉梢微抬,神色疏淡地开口,“我还要工作,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卿可可的眸色暗淡下来,定定地看了卿离一会儿,见她仍然无动于衷的样子,也只得暗自叹了口气一口气,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回到住的地方,肖小晴正六神无主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听见她开门的声音,就急忙走上前来,“怎么样了,可可,她是怎么说的?” 卿可可换了鞋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有些无奈地把卿离的话重新转述了一遍。 肖小晴听了后就不敢置信地开口:“她竟然这么给你说的?” 卿可可苦笑着点点头,叹了口气:“妈,看来这回二姐是铁了心了,她的态度很坚决,说绝不会让我们再回去了,卿氏现在也被她经营地滴水不漏的,我想我们是没办法了。” “我还真是生了一个白眼狼啊…..”肖小晴眼里闪过一丝厉色,恨恨地说,“当初就不该把她生下来,这个死丫头天生就是一个讨债鬼。” “妈,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们后面该怎么办啊?外公那边呢?也不愿意帮我们吗?” 肖小晴慢慢地坐在她对面,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沉吟了片刻,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然后咬牙切齿地开口:“既然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当初说的好好的,现在利用完我了就想一脚踢开?这个世界上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卿可可垂下眼眸,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天生注定的,她是没有卿离那么聪明和会算计,那又怎样,母亲自然会为自己去争取和打点一切。 卿离再不忿被母亲这样不公平地对待又如何,她自己生错了时候,那又怪的了谁呢? 清晨,前往机场的路上,润生神色淡漠地看着车窗外,此时的a市还未完全从沉睡中苏醒过来,马路上还有些空旷,偶尔有几辆车开过,路灯仍旧昏黄地亮着,整个城市看起来颇有些苍凉的味道,车里暖气已经开的很足了,但是她的手脚仍然一片冰凉。 没有想到,最后离开的时候竟然这样一种心情,润生轻轻地将头靠在车窗边,看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回来的那个时候,内心是那样的坚定不移,准备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就为了现在的这一刻,然而,这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一怔忪间,车子停了下来,机场的入口已经赫然在自己面前了,她闭了闭眼,推开车门下车,站定后,眼神不经意掠到后面数辆车子,心里突然无由来一阵紧张。 “走吧,进去了。”芬克斯将行李车推上后,就转身对她说,却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接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好几辆车追着一辆保姆车也在不远处停下来,闪光灯晃动,似是狗仔追着明星的场面。 他蹙眉,手中的大衣盖在润生肩上,低声说:“走吧,可能是哪个明星今天也要坐飞机,不一定是跟踪你的,放松一些。” 这时那辆保姆车停了下来,跟着下来了一个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女明星,记者们顿时蜂拥而上。 润生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本来以为是文亦琛找的人来追查她的行踪的,却没有想到是狗仔来堵明星的,她回过头,跟在芬克斯后面一起进去了,办理好登机手续后就朝安检处走去,身后却有几声脚步,似乎是有人跟了过来,她愣了愣,不自觉地转头望了过去。 那位记者显然没有预计到润生会回头直面镜头,拿着相机的手便举在那里。然后因为认出了润生,有些吃惊,讪讪的向她笑了笑。 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幸好芬克斯和自己是分开走的,润生皱了皱眉,将高领毛衣的衣领扯起来遮住半张脸,快步朝安检口走了过去。 记者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同事经过身边,推了他一把:“愣着干嘛?xxx进去了!” 他将相机的显示屏给同事看:“我拍到欧阳润生了,刚下车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像,她和一个男人推着行李朝里走,xxx也不好跟,我索性就过来看看能不能拍到照片了,没想到还真的拍到了。” 同事将信将疑,仔细看了一眼,不由撇了撇嘴,“这个又没什么新闻性,上不了头条,还是老实跟那个谁吧,免得回去了被主编骂。” 那人回想起和润生一起进来的那个男人,不由迟疑地开口:“是吗?但是刚刚和她一起的那个男人好像不是文亦琛啊……” 同事站在那里眨了眨眼,当机立断:“走,去跟欧阳润生,说不定能挖些什么出来。” 此时的润生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为跟拍对象了,她低着头,静静坐在候机室里,手边捂着一杯热茶。芬克斯就在她身边站着,压低声音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广播里传来通知登机的声音,她站了起来,怔怔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和芬克斯一起朝登机口走过去。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微微往后的压迫感将润生困在座椅上,她闭上眼睛,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点点滴滴,脑海里突然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平衡的,好的和坏的,高兴和沮丧,你想要得到什么,必然也会相应地失去一些东西。 耳膜有轻微的肿胀感,在失重感中,润生对着窗外,心里无声地告诉自己,这种失去的后果,她必须要心甘情愿地承受,毕竟,这是她一直所求的额,不是吗? 所有的一切,就此划上一个句号吧...... 洛杉矶,某家超市里。 周末的超市人总是比平时多一些,人来人往中,谁都没注意,一个小小的身影趁着家长不注意,慢慢的走向一旁的冰淇淋专柜方向挪动了过去。小姑娘穿着玫红色的小裙子,软软的头发披在身后,刘海剪得很乖巧,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直直看着那一盒盒的冰淇淋。 “乐乐,我说过了,你今天吃不成冰淇淋了。”正当小手悄悄地伸过去时,身后却传来一个温柔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的声音。 “可我不是故意要欺负弟弟的。”小姑娘回头见被母亲抓了个正着,不由委屈地瘪瘪嘴,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别提有多让人心软了。 润生见她这副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仍然板着脸,“你知道的,装可怜这一套对我来说可没用。” 乐乐不由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妈妈,我以后再也不欺负弟弟了好吗?我知道错了。” 润生转过头,不打算吃她这一套。这时,另一双有力的大手却将小姑娘抱了起来,芬克斯哈哈一笑,“好啦,孩子知道错了,就让她吃一个吧,下不为例。” 小丫头最擅长卖萌,一双葡萄似的眼睛认真看着大人的时候,嫩得像是掐出水来,稍一不注意,就要被她骗了过去。自己还好,芬克斯却总是会拿她没辙,所以,每次她都会用这套来对付他。 润生不由叹了口气,“芬克斯,你这样会惯坏她的。” 芬克斯却只是微微一笑,宠溺地看着乐乐,一边拿了一盒冰淇淋,并不说话。 “谢谢芬克斯叔叔。”心愿得逞,乐乐高兴地伸手回搂着他的脖子,脆生生地开口,眼里闪过一丝狡颉。 最后,三人还是买了冰淇淋离开。 同一天晚上,a市郊区一栋别墅里,文亦琛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本相册,正专心地一张张翻看着,嘴角是温柔至极的笑容,照片上全是同一个小女孩,在学校的,在街上的...... “这么想她,为什么不干脆去找她们呢?反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住在哪里。”文亦可站在书房门口,目光落在那厚厚的一摞相册上,顿了顿,叹了口气说。 文亦琛薄削的唇倏然抿紧了,黑眸中光亮一闪而逝,却终归复为平静,并未接话。 当年那家报社拍到润生在机场的照片,本来打算刊登,但是主编和他打过很多次交道了,看到照片后就告诉了他,他也顺藤摸瓜知道了润生的下落,可是当找到她时,不知为什么,他却没有上前去找她,只是默默地暗地里看着她和乐乐。 文亦可看着他的表情,轻轻叹息了一声,不再劝说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早餐时间,乐乐慢吞吞从楼下下来,走到厨房,端着牛奶杯咕咚咕咚的喝着,润生一边将煎好的松饼放进她的盘子里,一边对她说:“待会儿芬克斯叔叔来接你,今天记得要听话,不许再欺负小弟弟了。” 乐乐皱了皱眉头,放下杯子,认真的说:“妈妈,我没有欺负他,他总是盯着我的冰淇淋看,我不给他吃,他就哭了。” 润生好笑地看着她:“你确定你没有故意到弟弟面前去吃给他看?” 乐乐立刻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润生叹了口气,坐到她的对面:“芬克斯叔叔平时对你多好啊,你怎么能欺负小弟弟呢?你这样做芬克斯叔叔会难过的,你舍得让他难过吗?” “我怕芬克斯叔叔有了小弟弟后,就不喜欢乐乐了。”小丫头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有些难过。 “怎么会呢?”润生轻轻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乐乐这么乖,芬克斯叔叔怎么会不喜欢乐乐呢?但是你要是继续欺负小弟弟,芬克斯叔叔就会觉得你不是个乖孩子了,说不定会真的不喜欢你了哦。” 乐乐睁着大大的眼睛,歪着头看着妈妈,似乎在想妈妈说的话可信不可信。 润生心底叹息了一声,这个孩子在没有父亲的环境下成长,自己平时又忙,她就对亦父亦友的芬克斯总有一种莫名的依恋。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乐乐顿时欢呼一声:“芬克斯叔叔来喽......”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开门。 润生笑着叹了口气,明白自己刚刚说的话她已经听了进去,也不再准备多说什么了,由着她背着自己的小书包,蹦蹦跳跳地上了芬克斯的车。 乐乐上车后,自觉地系上安全带,高兴地朝妈妈摇了摇手,她最喜欢去芬克斯叔叔家了,尤其是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她不想吃什么,芬克斯叔叔从来都不会逼自己吃,玛丽阿姨还能陪着自己一起玩游戏,不像妈妈,总是那么忙,都没时间好好陪她玩儿。 到了芬克斯家后,她先和玛丽阿姨打了招呼,放下书包后,就和小弟弟一起在院子里疯玩了一会儿,直到芬克斯站在门口,含着笑意叫他们:“乐乐,吃午饭了。” 乐乐这才心满意足地跑进了厨房,端着橙汁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然后才乖乖地坐到了餐桌前,盯着对面墙上的电视屏幕一动不动了。 “乐乐,乖,快吃饭,吃了后去午睡一会儿。”玛丽温柔地提醒她。 她“哦”了一声,歪着头继续看着电视,电视上放的是国内的频道,正在播放一个大学生创业基金的开幕模式,这是近年来国内规模最大的一个关于大学生创业基金,所以开幕时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开幕仪式也举办得十分的盛大。 镜头一晃晃到了一张英俊的脸上,随即就定格了十几秒,主持人画外音在介绍着这个人的背景,而他,正是三年前退出文氏,转做幕后投资的文亦琛,他这两年参与多项投资,商业触觉与目光敏锐毒辣,只是低调到让人难以找到踪迹,这次会出现在这里,也让许多人都猜测这个基金会不会也是他的手笔。 乐乐看了半天,忽然说:“芬克斯叔叔,我认识他!” 芬克斯吓了一跳,摸摸她的头发说:“乐乐,你会不会认错了?这个人不在洛杉矶,那是在国内。” “我就是在洛杉矶见到他的,那天我在公园玩儿,球滚到了他的脚边,还是他帮我捡起来的呢。” 芬克斯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深处滑过一丝错综复杂的光芒,低声对她说,“妈妈知道吗?” “不知道,就是一个叔叔好心帮我捡球而已啊,我觉得没必要告诉妈妈。” “嗯,好的,别告诉妈妈,免得她担心。” 乐乐乖顺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大口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吃完后,又休息了一会儿,保姆便来抱着她去睡觉了,玛丽站在芬克斯身后,看着电视上仍然在播着的开幕式,饶有兴趣的说:“乐乐说的是真的吗?她遇见文亦琛了?” 芬克斯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可能她认错了。” “那也不一定,也许是乐乐恰巧遇见了呢……”玛丽在沙发上坐下,轻松的说,“他行踪不是飘忽不定吗?来洛杉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润生面前,你记住不要提起这件事情。”芬克斯忽然有些生硬的打断了她。 玛丽怔了怔,有些被他的脸色吓到。 “之前他们在a市时有些竞争关系,双方闹的不是很愉快,我怕润生知道这件事了后会担心。”芬克斯缓和了语气,慢慢的说:“润生很讨厌他。” 玛丽虽然有些不相信文亦琛会对一个小女孩做什么,但是考虑到做母亲的,难免会对自己的孩子有些紧张过度,所以就点了点头,答应了。 晚上润生回到家里时,乐乐已经被送回来睡了,保姆见她到家了才离开,她慢慢地走上楼,像往常那样推开乐乐的房间门,地上散落着小丫头的各种玩具,乐乐其实算是调皮的小孩,喜欢乱扔玩具,润生看见女儿熟睡的面孔,笑着摇摇头,弯下腰开始为她收拾起来。 收拾完后她才拖着疲惫的的身体给自己放了洗澡水,然后下楼去倒了一杯红酒,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小口地喝着杯里的红酒,突然想起今天开董事会时,提到的要和国内一个基金合作的事情,董事会指定让她代表公司去和对方接洽,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在翻看对方资料时,她突然发现那个基金在a市,心里就有些不是很舒服,那个地方,自己这辈子是再也不想回去了的。 “妈妈,今天晚上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正在怔忪间,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小小的,酥酥的声音。 润生回过头,就看见乐乐抱着自己最喜欢的布偶,站在楼梯间,睡眼惺忪的样子。她失笑,放下酒杯,朝女儿招了招手,乐乐就蹬蹬蹬地跑了过来。 润生将女儿抱在自己膝盖上:“今天怎么想起要和妈妈睡了?” “你好长时间都没有好好陪我了......”乐乐揉了揉眼睛,委屈地开口,“每天我总是只有在早上时才能看到你。” “好,妈妈知道错了,等忙过这段时间,一定好好陪陪乐乐。”润生心都要化了,吻了吻她的小脸蛋,然后将头埋在小丫头肩膀的地方。 “那你到时候陪我去迪士尼乐园玩儿好不好?”小丫头十分懂得趁热打铁的,马上弱弱地加了一句。 润生忍不住就笑了,在乐乐出现之前,她的生活一直在挣扎、在痛苦,但是在有了她之后,似乎一切,都找到了意义,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不愉快的事情,慢慢的,也从她的生活里淡了出去,和乐乐在一起生活的这几年,她很安心,也很快乐......这就够了。 a市夜晚,车子在街道上飞驰,文亦琛坐在后座,手指无意识的在膝头敲击着,黑暗中只露出轮廓俊秀的侧脸,助理回报完工作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说:“文先生,美国那边说他们的代表这个月有事来不了a市,问您可不可以去美国商谈合作的事情?” 文亦琛并没有回答。 助理低下了头,也是,什么时候见过文先生愿意迁就对方的呢?他经商一向是强势的风格。良久,当自己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时候,才听到他的嗓音低沉:“告诉对方,我去,你马上准备一下去美国的事情。” 助理愕然,但是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自己深知文先生是从来不会开玩笑的,于是他立即低下头,看向自己膝上的电脑屏幕,掩饰住了自己刚刚的失态,马上开始着手准备去美国的事情了。 文亦琛静静地转过头,看向车窗外,嘴角勾了勾,牵扯出一丝微笑,笑意中含着一丝无奈,更有一丝期待。 早晨,润生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将手中的咖啡放置在桌上,如往常一般,先打开电脑查阅邮件,当看到那封a市那个基金代表周末会到洛杉矶,让她到时准备好接待的邮件时,润生瞬间有些不淡定了,自己明明想借机会推了这件事的,让其他的人负责的,没想到对方竟然愿意亲自过来。 她心里突然无由来的一阵紧张,对方代表会是谁呢?不会是自己认识的人吧,现在她待的公司和原来在a市时有接触的公司业务完全不重合,所以,应该遇不到从前的那些人吧? 润生想了想,还是给秘书打了一个电话,要她马上查一查来的人是谁。挂了电话后,她有些心神不宁地站起来,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其实自己心里很清楚,她最怕遇见的人是谁,虽然过去了近三年了,但是自己心里却一刻也没有放松过。 过了一会儿,秘书打来电话,说了一个名字,她一听,心里的那块石头才放下来,只要不是他,就好。 第一百三十九章 很快到了周末,润生选了一家颇具有复古风格的餐厅准备迎接a市基金过来的代表,趁着对方还没到,她站在餐厅里,最后一遍仔细地确认着所有的环节,以确保到时候不会出什么岔子,一直到黄昏来临,秘书打电话过来,说对方一行人的车已经从机场出发了。 挂了电话,看着已经布置妥当,环境十分优雅的餐厅,她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揉着自己发酸的颈椎,一遍准备回去换礼服,一边心里暗暗地发誓以后再也不要找这种罪受了。 等她换好了一件小礼服,重新回到餐厅时,就看见两辆车缓缓地开了进来,润生脸上立刻挂上得体的微笑,站在餐厅门口,等对方的代表下车,一同进去用餐。 第一辆车下来的是她的秘书和一同去接机的两个同事,第二辆车才是对方的代表和他的助理,看见车门推开时,润生不由上前了两步,正准备迎接一行人,却抬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形,等下一秒看清那个人的时候,瞬间,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只觉得世界都似乎在瞬间静默了。 文亦琛下车站定后,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她,两人之间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却没有人有勇气再向前迈出那一步,假若这一刻,润生的头脑是一片空白,那么在她的面前,面容沉静似水的男人,或许……也只是在用这样的沉默掩饰内心的不安。 “ire......”秘书见她突然怔住,不由在一旁轻轻唤了她一声。 润生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脸色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欢迎你,文先生。” 文亦琛的表情慢慢地恢复到淡淡的从容,只是望向脸色苍白的润生,微微抿了抿唇,淡声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哪怕几天前还看到过母女俩一起去超市的照片,可这样的面对面,却似乎过去了千年之久。 润生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她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安排他们进去用餐,这一顿饭虽然只有一个多小时,对她来说,却是如此的漫长,好不容易熬到最后送走文亦琛他们时,她站在餐厅门口,才感觉自己的双腿竟然有些发软。 秘书看见她的脸色苍白,就上前关心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送她回家? 拒绝了秘书说要送自己回家的好意后,她轻一脚重一脚的朝停车场走去,那些往事仿佛是纷落的雨丝,慢慢的泛起来,落下去,很多……她都以为自己早已淡忘,原来并没有,打开车门坐进去后,她愣愣地握着方向盘——直到这一刻,才松了一口气,似乎终于摆脱了某种无形的桎梏。 而文亦琛坐进车里后,则目光随意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仿佛在沉思,助理沉默了一会儿后,才清了清嗓子,小声的说:“文先生,先回酒店吗?” 他回过神来,神色从容,一如往常,只颔首说:“好。” 到酒店安顿好后,助理便识相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了,他们早知道了这边安排会面的人是欧阳润生了,本来以为文先生应该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了,但是没有想到,在下车时,他还是失态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自己能干涉的了,所以,还是默默地祝文先生好运吧…… 润生回到家,乐乐已经睡下了,她独自坐在客厅。电视开着,有意义无意义的声音飘荡开来,让这个空间显得不那么静谧。脑海却纷乱的可怕,为什么会是他呢?明明之前确认时对方给的名单并不是他,这说明了什么?难道文亦琛是早就知道了自己在这家公司任职吗?这次会面的安排,也是他故意的? 她站起来有些心神不宁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想法,离职搬家?还是和他开诚布公,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喝完半杯酒后,她将离职搬家的想法抛去,他今天看自己时并没有很惊讶的表情,这说明他早知道了自己的行踪,只是一直没有来找她而已,为什么都忍了那么久了,这次会突然找上门来呢? 没人比她更了解文亦琛了,他如果找上门来了,就不是自己搬家能摆脱掉的了。 润生深呼吸了一下,拿起电话,慢慢的拨下一串号码。 拨了号码后,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串号码像是印在了自己的脑海,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一直无法忘记。恍惚间听到了那边低沉清越的声音,寂静的夜晚,熟悉的感觉纷至沓来,她不由低声回应:“是我。” 静默的呼吸声,静默的交错,黑暗的沉寂。 良久,润生终于鼓起了勇气:“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明天吧。”他顿了顿,不问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润生将乐乐送到芬克斯那里后,就直接去了两人约定的地方,她比约定时间略略早了些到,从坐着的角度,看得到进来的男人脚步沉稳,身影修长,仿佛踏碎一地的阳光。一颗心又砰砰的跳了起来,不受控制,仿佛脱缰的野马。润生抬起头,看着他坐下,面无表情的脸上叫她窥测不到任何的情绪。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 三年过去了,两人第一次这样单独坐在一起,她却像是刺猬一般,浑身都竖着尖尖的刺,充满了防备,这让文亦琛有些无奈的笑起来,却温和的回答:“我只是来办事。” “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了?”润生低下头,玻璃杯壁的温度炽烫,指尖微微的痛楚,“乐乐我是不会让你带走的,她是我的女儿。” 文亦琛的手指扶在杯壁,似是不经意的转动了下,却并未望向她,只淡淡的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眼神不敢有片刻的放松,“过去这么久了,你从未现身过,这次突然来这么一出又是为了什么?” 文亦琛终于抬起头,准确地捕捉到她此刻努力掩饰起的不安,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慢慢的说:“润生,你总不能躲我一辈子,乐乐毕竟是我的女儿,我想,我有权利见见她吧?” 愤怒而隐忍的表情一闪而过,她的身子微微前倾,显然是有些紧张,却极为强硬的说:“乐乐是我的女儿,和你没有关系,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来打搅我们的生活。” “润生,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这种说法,你觉得能站得住脚吗?”他似是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慢慢的说:“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也没想过要和你抢乐乐,她也是我的女儿,你至少不应该阻止我……有时能见到她。” 她沉默了一会儿,讽刺地勾了勾嘴角,“你觉得我会突然带一个男人回家,然后告诉她这是她爸爸?你又要怎么解释不在她身边的这几年呢?” 他秀长的眼睛眯了眯,轻声说:“如果,不是以爸爸的身份呢?” 润生倏然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不像是他文亦琛的做事风格,以前的他,是那么强势的一个人,然而这次居然能妥协到这种程度......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开口:“一年两次,每次不能超过十五天,这是我的极限,你绝不能告诉她你是她爸爸。” “好,”他静静的凝视她,“就从今年开始,算起来的话,我还有两次能见到乐乐的机会。” 润生默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离开咖啡店的时候,文亦琛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她,“润生.......” 她回头看着他。 “我知道你现在看到我还不自然,公司的事情,我会让助理来和你们接洽,除了看乐乐以外,我不会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也不会打扰到你。” 润生沉默了片刻,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她很快的走了,文亦琛却站在原地,一直到她上了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后,才走到自己的车旁,而唇角却不自觉的,一直微微勾动着。 回到酒店后,文亦琛心情很好地进了房间,助理见他回来后,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开始汇报这两天的行程安排。 平静地听完后,文亦琛就轻描淡写地开口:“这些行程安排全部推掉,这边公司的接洽,全部由你出面和他们协调。” 助理有些傻眼,“全部推掉?” 文亦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你开始需要我重复一遍自己说的话了?” 助理急忙低下头,答应了一声,然后又听见文亦琛的声音响起:“找人买一些四岁的小女孩喜欢的东西,明天给我放在车上。” “啊?”助理一愣,才发现自己这一声啊后,老板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了。他立刻应了下来,忙找人去办这件事情了。走了两步后,手机就响了起来,接起来听了后,他就有些严肃地回过头来:“文先生,肖小晴那边有消息了,您果然没有猜错,她有些狗急跳墙了。” 说完后再抬头时,只看到老板抿紧的薄唇和下颌异常凌厉的线条。 第一百四十章 “密切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有什么异常,立刻来告诉我。”文亦琛紧皱着眉头,跟着浑身就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气息。 助理点点头,立即去安排后面的事情了。 乐乐被保姆接回来的时候,一下子就看到了茶几上摆放着她最爱吃的冰淇淋,她眨了眨眼睛,跑到妈妈身边,小声又很期待的问:“妈妈,我可以吃吗?” 润生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柔声问:“乐乐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想好了要怎么过吗?” “我想去迪斯尼乐园。”乐乐开心地笑着,然后转过头看着妈妈,认真的说,“妈妈,芬克斯叔叔会像往年那样陪我过生日吗?” 润生沉默了一会儿,缓声开口:“乐乐,今年另外一个叔叔和妈妈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乐乐转过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些困惑:“哪位叔叔?” “原来妈妈的一个朋友,正好来洛杉矶了,就和我们一起。”润生揉揉她的头发,将她搂得紧一些,“乐乐,这个世界上你最喜欢谁?” “肯定是妈妈呀。”小丫头毫不犹豫地开口。 “有一天让你选的话,你会选择离开妈妈吗?”润生眼里突然就含了泪,她急忙低下头,不愿意女儿发现自己的异常。 “怎么可能呢?”乐乐搂紧了妈妈的脖子,将脸贴了上去,“我只愿意和妈妈在一起。” 润生忍不住就笑了,将女儿抱了起来,慢慢地朝楼上走去,柔声开口:“今晚乐乐和妈妈一起睡好不好?” “耶……”话刚落音,就听见小丫头高兴的声音。 生日的当天乐乐就起得特别早,甚至不需要妈妈叫她,就自己扒拉着衣柜,穿好了咋晚就选定的公主式样的小裙子,吃了早饭后,就眼巴巴的等着妈妈领自己出门。 刚打开门,就看见文亦琛等在门口,看到润生牵着女儿的手出来,便站直了身子。 乐乐歪着头看了一会儿他后,就咦了一声,“是这个叔叔啊?” “你认识这个叔叔吗?”润生身体不由一僵,声音里有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之前在芬克斯叔叔家里电视上看见过。”乐乐转过头,脆生生地回答道,她可没有忘记,当时芬克斯叔叔提醒过她,不要告诉妈妈在公园里见过这个叔叔的事情。 润生这才嗯了一声,又开口说道:“那今天这个叔叔陪我们一起去迪斯尼乐园,好不好?” “好啊好啊!”乐乐毫不犹豫地说,然后又蹦蹦跳跳的向文亦琛打招呼:“叔叔好。” 润生怔了怔,因为从小没有爸爸在身边,乐乐还算是一个敏感的孩子,总是担心自己的妈妈会被别人抢走……而这样快乐的接受一个陌生人,还真是第一次。她又抬起眉眼,看到文亦琛蹲在地上抱着乐乐时脸上的微笑,不由怔了怔——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笑过,记忆中的他爱和恨,都沉着内敛,而他现在看着乐乐,光是眼神,就仿佛溢出极浓的感情。 他将乐乐放在儿童椅上坐好,润生拉开车门,坐在了乐乐身边,一声不吭,而他淡淡看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径直坐在了驾驶座。 乐乐从来就不是安稳的性格,她一路上东张西望,叽叽喳喳地和妈妈说着话,而润生此刻却有些疲于应付她,只是沉默的看着窗外流逝而过的景致。 “我给乐乐买了礼物,放在后备箱的,待会儿乐乐看看喜欢不喜欢。”仿佛时为了打破两人之间这种尴尬的氛围,文亦琛突然主动开口。 润生淡淡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乐乐看看妈妈,又看看叔叔的恻脸,乖乖的一声不吭了,直到下车的时候,叔叔弯下腰来抱自己,她没有反对,趴在了叔叔的肩上,看着车的后备箱被缓缓打开,里面装满了玩具和一些小女孩喜欢的东西,小家伙从来没一次性收到过这么多礼物,她兴奋地哇了一声,然后搂着文亦琛的脖子,高兴地说:“叔叔,你真好……” 看见女儿谄媚的表情,润生都懒得理她,转过身去准备给她买一些水喝。 妈妈离开了,乐乐眨了眨眼睛,小手拉了拉叔叔的耳朵。 “怎么了?”文亦琛看着小女孩小心翼翼的表情,微笑着说。 “叔叔,你是想追我妈妈吗?”乐乐一副鬼灵精怪的样子,“但是你好像机会不大哦,她都不怎么愿意搭理你。” “哦?”文亦琛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追你妈妈呢?” “因为你给我买这么多东西啊,一般来说,要是有谁想要追妈妈,都会事先讨好我的。”小丫头不无得意地开口,“这种事我都有经验了。” 文亦琛听见她这么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他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仿佛是故意在逗她,“那你妈妈不喜欢我的话,可怎么办呢?” 乐乐想了想,皱着小小的眉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像是为了安慰叔叔,坚定的说,“叔叔,没关系,我很喜欢你!” 文亦琛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仔细看着小女孩那隐隐约约,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轮廓——仿佛是一小部分生命,悄悄的在另一处生根,萌芽。这种难以言说的感动,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将小女孩抱在自己胸前,紧一些,再紧一些。 润生买了东西出来,远远的看到小女儿双手环住文亦琛的脖子,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她突然有些难以控制,脸色沉了下来,快步走过去,就把女儿接了过来。直到女儿扑在自己怀里,那种安全感才慢慢回来了。她忍不住回头看文亦琛一眼,他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将双手插在了口袋里,漫不经心地跟在了她们的身后。 乐乐自顾自地说着什么,润生却没听进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提醒自己要冷静一些。当初既然决定了那么做,自己当然是把最坏的结果都想好了的,也清楚自己会面对什么,那段时间里,她用尽了所有的心力在和身边这个男人斗,她不知道他发现真相时的心情时怎么样的,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忍耐这么久不向自己发难,如今又用这样一种形式突然介入她和乐乐平静的生活。 这个男人有多危险自己是知道的,润生紧紧地拧着眉,尤其是这次他反常的举动,让自己有些摸不清头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文亦琛极轻的声音,淡淡的说:“在想怎么对付我?” 她侧脸去看他,他的双唇微微抿着,表情也并不如何凌厉,或许是因为戳破了她的心事,甚至还带着笑意。润生忍不住有些恼怒,转过了头,没有接话。只有乐乐没有意识到大人之间的汹涌暗流,因为有两个人陪着自己,显得格外兴奋。 “叔叔,你想不想坐过山车啊?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她突然转过头,眨眨眼睛问道。 文亦琛突然神色一僵,表情极不自然地开口:“当然好啊。” “你还不到可以坐过山车的年龄和身高。”润生在一旁提醒道。 “我们去嘛,去嘛,去看看嘛,我们班同学说她上次来玩的时候就可以坐了,我也要去。”乐乐在妈妈怀里扭来扭去地撒着娇。 润生本来想立刻喝止住女儿的这种行为,她这么小,哪有可能坐过山车,但是抬头看看文亦琛的表情时,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将女儿望文亦琛怀里一放,笑眯眯地说:“去吧,去试试她能不能玩,可以的话,你陪她去玩一次。” 文亦琛的脸又白了几分,但是说出去的话,哪里有收回的道理,特别还是在自己女儿面前,于是他仍然迈步朝过山车那里走去了。 等工作人员断然拒绝了乐乐坐过山车的要求后,他才像是松了一口气,抱着乐乐走出来,就看见润生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她一定是早就知道乐乐是肯定不能坐过山车的,偏偏不戳破,故意等着看自己出洋相,文亦琛心底叹息了一声,却并不生气,只是好脾气地又抱着乐乐去其他的地方玩儿了。 润生跟着他们身后,心情似乎变好了不少,刚刚她就想起来了,文亦琛原来念书时,就对玩过山车之类的娱乐设施特别的抗拒,适才看到他在女儿面前强装镇定的模样,让她不由就想吓一吓他。 走了几步,小丫头又闹着要看木偶戏,文亦琛拿了一份乐园的地图,轻而易举的带着小女儿找到了木偶戏的剧场,而乐乐远远的看到剧场门口的塑像时,欢呼起来:“妈妈,你上次找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呢!” 接着她又吵吵嚷嚷着要自己走,文亦琛就将她放在地上,牵着她的手,极为耐心地陪着她小步朝剧场走过去。 润生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盯着这个男人,过去的时光并未让他显得衰老,英俊的容颜丝毫未改,反而沉淀下了以往的锋锐,他这样的耐心和柔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她都要怀疑文亦琛是不是变了一个人了。 难道仅仅是因为,乐乐是他女儿的缘故? 第一百四十一章 晚上回去的时候,乐乐早就已经累得趴在文亦琛的膝上,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沉沉的睡过去了。车停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小心的拿自己的外套将她裹起来,一低头,看到她留下的口水,正沾湿自己的衬衣,就越发觉得怜爱,忍不住俯下身,拨开她软软的头发,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这个轻柔的动作将小家伙弄醒了,她揉揉眼睛,小小的脑袋从西装里探出未,说的第一句话是:“叔叔,你说明天还带我去海边玩儿的,说话还算数吗?” “当然算数。”文亦琛笑着揉揉她的鼻子说,“明天一早叔叔救来接你,好吗?” 乐乐开心地点点头。 润生早已经下车在门口等她了,见文亦琛抱着乐乐走过来,便伸过手去接她。然后听见他开口:“明天早上我会来接乐乐去海边。” 她不由皱了皱眉,不客气地开口:“乐乐不用上学了吗?就这么天天和你出去玩?” 乐乐听出来了妈妈反对自己明天出去玩儿的事情,却也不吵闹,只是可怜兮兮的望着妈妈。润生平时见惯她装可怜这一套了,并不买账,转过头去不看她。可是文亦琛哪里受得了这个,他蹲在乐乐面前,视线与她平视,毫无原则的说:“没事儿,叔叔和你说好的,明天就一定带你去海边。” 说完他抬头看了润生一眼,坚定地开口:“润生,我们之前商量好了的,这些天我可以陪乐乐。” “文亦琛,我有教育孩子的方式。你这样纵容她,对她不是好事。”润生尽量心平气和的说。 “你在怕她更喜欢我了吗?”文亦琛依旧若无其事的笑着,眼神中微微带着戏谑,“你放心,带她去海边玩儿,她不会忘记你这个妈妈的。” 他顿了顿,看到润生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眼神深处,却莫名的带了丝幽深的黑,轻声而坚定:“过去的四年,她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润生……今天,或者以后,她不论提出了什么要求,我都会为她做到。” 润生语塞,看了乐乐一眼,见她仍然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似乎不明白大人之间这股突然紧张起来的气氛是什么原因,她苦笑了一下,不再与他争执,拉着乐乐径直进了房子。 给乐乐洗完澡,将她抱上床的时候,乐乐拉住她的手臂:“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文叔叔?要是你不喜欢他的话,我明天就不去了。” 润生怔住了,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乐乐喜欢文叔叔吗?” “文叔叔对我挺好的,但是要是妈妈不喜欢他的话,我就再也不和他出去玩儿了。” 润生看着女儿黑白分明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了笑:“没有的事,乐乐明天好好出去和文叔叔一起玩儿吧。” 乐乐仰着头:“妈妈明天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润生蹲下来,理了理女儿的头发,温柔的说:“妈妈明天有事,你和叔叔一起去好吗?” 乐乐看着妈妈,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然后搂着每天都要抱着才能睡着的玩偶兔子,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晨,文亦琛来接了乐乐后,就开车带她往海边去了,到了后,直接将她带上了一艘游艇,乐乐还是第一次到这么宽敞豪华的游艇上来,她爬上爬下的,一不小心还撞翻了一个漂亮阿姨手里的果汁。不过那个阿姨似乎并没有生气,甚至还给她端了一份巧克力冰激凌过来。 文叔叔坐在身边看着厚厚一叠书,她有些好奇的爬过去看的时候,不小心把冰激凌滴在纸张上了。不过叔叔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伸手过来,擦掉了她嘴角的奶油,耐心的说:“慢点吃。” 吃了冰淇淋,玩儿了一会儿,她似乎就开始觉得在船上无聊了,胖乎乎的小身子扭来扭去的,文亦琛放下手里的书,眼里含着笑意,柔声说:“在坚持一会儿,等会儿上了岸,叔叔带你去沙滩玩儿。” “叔叔,我的辫子散了!”乐乐无辜的转过头,给他看己经乱成一团的头发,早上出门的时候,润生随手给她扎了一个小马尾。 文亦琛伸手把她抱在自己膝上,随手挪开那叠文件,笑着说:“叔叔帮你扎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见乐乐不停在叫:“痛......” 他手忙脚乱的放开一缕头发,有些沮丧的看到小家伙另外半边也散开了。最后勉勉强强的扎起来,乐乐还很不满意:“一点都不好看!” 一旁的服务生走过去又走回来,听到父女俩的对话,俯身说:“文先生,需要帮忙吗?”她又笑眯眯的对乐乐说,“小美女,阿姨帮你扎起来好吗?” 乐乐固执的摇头,缩回文亦琛的怀里,闷闷的说:“我想妈妈了。” 文亦琛没有说话,只是将她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阳光从窗外落进来,他的侧脸隽然,却带着似有似无的落寞。 润生在办公室里翻阅着合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以为是乐乐打来的,立刻拿了起来,却发现是芬克斯的号码,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凝重,“润生,文亦琛找来了吗?你怎么没有告诉我呢?” 润生愣了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我们见过面了,也说清楚了,他只想看看乐乐,没有其他的意思。” 芬克斯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他这个人做事从来都很有目的性的,你要多加小心,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润生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后,心里突然有些无端地担忧,又随手拨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的时候,十分默契的,对方己经让小家伙接听了。 “乐乐,是妈妈,今天去玩了什么?” “我们玩了沙,游了泳,待会儿还要去海洋公园。”乐乐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兴奋,看样子十分的开心。她都能想象到女儿在那边手舞足蹈的样子,忍不住微笑:“是吗?” “文叔叔还送了我一艘船,好大,还用我的名字给它取的名字,叫乐乐号。” 润生一下子怔住了,随即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等电话换到文亦琛那里时,她就有些无奈地开口:“你这样会不会太夸张了,她才四岁。” “不夸张,”文亦琛摸摸乐乐的头,微微一笑,他恨不能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到自己的女儿面前,一艘游艇又算得了什么呢? 润生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她说出“你们”的时候,文亦琛的心跳莫名的加快了一瞬,似乎是因为她说得那样自然,仿佛……他们真正是一家人。这让他觉得惊喜,又隐隐的害怕,害怕一开口就打破此刻的静谧。 润生听他不说话,只能继续说:“我晚上要加班,回去可能会很晚,乐乐今晚就住你那里吧,明天一早你把她送到学校,我下午去接她。” 周围的温度慢慢的冷却下来,文亦琛的语气终于回复冷静,他“嗯”了一声,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将手机递给乐乐:“和妈妈说再见。” “妈妈再见!”乐乐挂了电话,并没有顾及到失落的文叔叔,低头专心致志的喝着牛奶。 晚上,文亦琛直接带了乐乐回酒店,找人给她洗了澡后,她就靠在酒店套房柔软的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看自己最喜欢的动画片。 文亦琛靠在沙发上,手边的电话响了一次又一次,他却没什么兴致去接起来一一直到乐乐抬起头:“叔叔,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呀?” 他才笑着摸摸她的头,一边走向阳台,一边接起电话。 酒店的露台是半弧形的,极为宽敞,看得到整个城市浸润在夜色中,湖水泽泽,星光点点。他接电话的语气却更为不耐烦,仿佛下一秒就要摔了电话。 “……什么事都要来问我吗!”文亦琛冷冷的哼了一声,“之前不是已经交代了,我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电话那边的声音越发战战兢兢,“主要这个项目您之前一直都那么关注,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就想来问问您的意见,如果您没有特别的指示的话,我们就按之前的办法来处理了。” 文亦琛抿了抿唇,越发有些不悦,才要开口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小腿被抱住了。他低头一看,小家伙蹭在自己脚边,像是小动物一样,用水灵灵的眼光望着自己:“叔叔,你在生气吗?” 他俯下身,一手抱起乐乐,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肚子的火顷刻间全灭了。 “没有,叔叔在谈工作,乐乐困了吗?要不要先上床去睡了?”文亦琛柔声开口。 乐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用软软的手臂环抱着文亦琛的脖子,又靠近了一些:“妈妈在家时睡觉前都要给我讲故事,叔叔,你会讲故事吗?也讲给我听,好不好?” 他笑着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然后抱着乐乐走进了房间,小心的替她拉上被子,然后斜着身子靠在床上,用低沉悦耳的声音,缓缓地为小丫头开始讲故事,没过多久,小家伙就睡着了,文亦琛看着蜷成一团睡姿可爱的女儿,心里柔软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他低头轻轻吻了一下乐乐的额头,才悄声地下床,走到客厅里去,顺便把门带上。 转身时就看见了助理已经站在了客厅里等他了,见他出来,立刻递上了一叠文件,两人就坐在在沙发上,开始了因为白天文亦琛要陪女儿而耽误的一些事情的处理。 第一百四十二章 a市,卿家别墅里。 卿离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胸前,漫不经心地看着在自己面前暴跳如雷的肖小晴,等她闹的没有力气了,嘴角才勾了勾,讥讽地开口:“妈,你说你有意思吗?隔三岔五地来这么一出,哪回是讨了便宜回去了的?卿氏我辛辛苦苦经营了快三年,才有今天这样的起色,你想要回去给卿可可,可能吗?” 肖小晴喘着粗气,冷笑了一声,“不要叫我妈,我可有不起你这样的好女儿,卿氏本来就是可可的,当初要不是你诡计多端,把那件事从我这里套了出去,拿去哄骗欧阳润生,得了公司,可可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样一无所有的地步,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属于可可的那部分股份交出来,我和你没完。” 卿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漠然地开口:“当初要不是我及时接管了卿氏,找到欧阳润生谈判,你们的下场会比现在惨一百倍,说不定连一片遮瓦的地方都没有了,如今不管怎么说,你们至少没破产吧?该知足了,不要在我这里说这些没用的了,有些东西,不是你吵你闹就能得来的,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让人把你轰出去了。” “行啊,你倒是让人把我轰出去试试?”肖小晴红着眼,双手叉在腰上,之前几十年养成的贵妇名媛教养在她身上已经彻底消失无踪了,“你敢动我一个手指头,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你信不信?” 卿离嗤笑了一声,随手拿起电话拨了一个键,说了几句后,几个保安模样的人就走了进来,两个人一人架起肖小晴一只胳膊,就将她架了出去,肖小晴顿时愣得说不出话来,仿佛不敢相信卿离居然会真的这样对待自己,被人扔在路边后,她踉跄几步后跌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力握拳狠狠捶了地面几下,咬牙切齿地开口:“卿离你这个不孝女,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肖小晴被架出去后,卿离没有动,只是懒懒地斜靠在沙发上,朝着楼梯的方向喊了一声,“她走了,你可以下来了。” 话刚落音,就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处,他慢慢地走下楼来,看着沙发上的卿离,似笑非笑地开口:“用这种方法对自己的母亲,会不会过分了一些。” “那得看她配不配做我的母亲了。”卿离看了肖志平一眼,不屑地说道,“这样三天两头的来闹,真是让人心烦,得想想办法让她消停一阵子。” “那就随便你了,你要是想要一个人消停下来,想必有很多种办法,不需要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做吧?”肖志平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卿离盯着他看了半晌,眼里闪过一丝捉摸不定的神色,最后化为嫣然一笑,她站起身来,却不再讨论肖小晴的事情了,走带肖志平的面前,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事情都解决了,今晚要不就不要走了,在这里住?” “不了,明天早上我有会要开。”肖志平微微侧了一下头,将她从自己身上轻轻推开,兴致不高的样子。 自己的热情遭到了拒绝,卿离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地点点头,把外套拿上,贴心地替他穿上后,又把他送到大门口,看见肖志平的车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后,才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缓缓地迈步朝楼上走去。 上楼后,她却并没有进卧室,而是直接到了书房,接通了助理的电话。 “你派人监视肖小晴那边有什么结果了没有?”电话接通后,卿离淡淡地开口问。 “只知道她最近是和一个团伙接触的比较频繁,但是她具体想做什么,还不清楚。” 卿离眯了眯眼,想了一会儿后,又继续问:“卿可可那边呢?有没有什么动作?” “她还是每天那个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助理据实说道。 “想办法把欧阳润生的行踪,还有她和文亦琛有一个女儿的事情传到她的耳朵里去。”卿离沉默了一下说,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温度。 挂了电话后,她就一个人坐在诺大的书房里,愣愣地盯着对面墙上的一副全家福,那是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找人来拍的,当时润生已经回到了卿家,所以也在照片上面,就站在她的旁边,她们两个在那时都属于是不受肖小晴待见的类型,拍照时,就理所当然地一起被挤到了最边缘的位置。 盯着照片看了半天,卿离才揉着额角叹了口气,她也不想这样,但是肖小晴这三年来,一直大动作小动作不断地给她添麻烦,明里暗里地,不停地通过所有她能想的到的方式来挑衅自己,她实在是累了,近几天还得知了肖小晴变卖了卿可可名下几套房产和古董,变现了一大笔资金的事情,又联想到她和某个团伙密切联系的消息,卿离似乎有些猜的出肖小晴打的什么算盘了。 文亦琛和欧阳润生应该不会容忍自己的女儿有任何的一丝危险吧?卿离唇角轻轻勾起,她已经设法让文亦琛的人知道了肖小晴的事情了,而且这几天听说他已经去了洛杉矶了,把那两个人一起拉下水,这样一来,要让肖小晴消停下来,那还不简单吗? 卿离看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周五傍晚,润生站在家门口,看见文亦琛的车远去,不由叹了口气,这几天,他总是抓住所有空闲的时间带乐乐出去,仿佛有种想在这几天把之前缺失的四年都补上的感觉,她虽然有些反对他这样宠溺女儿的行为,但是由于之前两人说好了,他每年可以有两次陪伴乐乐的机会,所以现在自己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等他走了以后,再慢慢纠正女儿这几天养成的一些不好的习惯了。 “叔叔,我们今天去哪里啊?”乐乐坐在汽车后座,转头望着文亦琛,一脸兴奋地开口。 “今天叔叔带乐乐去泡温泉,好不好?”文亦琛温柔地看着小女孩,摸了摸她头顶说。 “嗯。”乐乐重重地点点头,十分开心的模样,她喜欢和这个文叔叔待在一起,因为这个叔叔会送她很多礼物,带她吃很多她喜欢吃的东西,不管她提什么样的要求,他都会为她办到,和文叔叔在一起的时候会感觉很舒服,比和芬克斯叔叔在一起时还要开心。 “文先生,晚上时温泉酒店安排有宴会,您要参加吗?”助理从前排转过身来,轻声问。 “到时候看,我先陪乐乐玩儿,如果她想去的话,我们就一起去,她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了。”文亦琛淡淡地开口。 助理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却有些欲哭无泪,说好的来谈工作呢?文先生怎么接到女儿后又变卦了...... 到了温泉酒店后,助理就和酒店负责人一起先去商量一些前期的合作计划,文亦琛则慢条斯理地带着乐乐去了酒店的房间。 乐乐一进门,就好奇的四处打量:“哇,叔叔,这个房子好大啊!” 通往大门的原木地板看上去色泽温柔,仿佛还泛着清新的木香。乐乐赤着脚跑过去,看见大幅的落地玻璃窗外有一个游泳池,池子边是一个小屋子,隐约看得到里边铺着极为柔软的毯子。 乐乐换了泳衣,文亦琛就抱着她在泳池里扑腾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去了温泉池泡了一会儿温泉,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小丫头已经累得不行了,于是两人又上岸吃了一些东西,然后乐乐就再也支撑不住,回房间躺上床就彻底地睡了过去。她迷迷糊糊的要闭上眼睛时,看到文叔叔坐在她身边,低头看着一叠文件,高大的身影恰好替她遮住光线,她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无由来的安心,翻个身,甜甜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乐乐从床上翻身爬起来,看到起居室里文叔叔已经起来了,看见她后就放下了手里的ipad说:“刷牙洗脸了吗?洗了叔叔带你去吃早餐。” 她摇摇头,然后立刻跑到洗漱间去刷牙洗脸了。 等洗完脸刷完牙,乐乐选了一条自己喜欢的裙子穿上,文亦琛就带着她去了餐厅吃早餐,她就抱着他的脖子,小声说:“叔叔,早上可以吃冰激凌吗?” 文亦琛眉梢微挑,笑了笑说:“你要是找到了就让你吃。” 小家伙欢呼着去找冰激凌了,文亦琛双手插在口袋里,在一张靠窗的桌子边坐下,视线却并没有离开。 “是文先生吗?”一道轻柔的说中文的女声插进他的思绪,“真巧,居然会在这里碰见您。” 文亦琛收回目光,淡淡的打量眼前的年轻女孩,礼貌的笑了笑:“是啊,真巧。” “我本来是出来休假的,没有想会和文先生住同一家酒店。”年轻的女孩有一头及腰且浓密微卷的长发,穿着一条贴身的连衣短裙,露出一双线条优美、修长纤细的美腿,肌肤柔嫩而有光泽。这个年纪的女孩,不施粉黛,却最动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文亦琛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接话。 女孩儿站在他面前踌躇了一会儿,精致的面孔带着粉红的色泽,似乎终于又鼓起勇气开口:“我能坐下吗?文先生?” “请随意。”文亦琛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开口。 “我之前在这里拍了外景,然后就顺便休息几天,我们原来在一个拍卖会上见过的,文先生没有印象了吗?”女孩柔声开口,眸色清亮动人,“我是林微微。” “原来是林小姐。”文亦琛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着,并无一丝失礼,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很高兴见到你。” 林微微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只穿着再休闲不过的深色polo衫和亚麻色长裤,却依旧这样英俊而引人注目。 她念大学时,他的名字和照片就经常出现在各大财经网站上,著名的文氏企业的接班人,文亦琛这个名字就像是夜空中最闪亮的那一颗星星,想要不引人注目也很困难,而现在虽然文家已经没落下去,但是对于他个人来说,却丝毫也没有受到影响,他这两年来的几项投资举动,几乎都震惊了a市的金融圈,再没人敢轻易忽视他的存在,但文亦琛本人却越来越低调,很少出现在社交圈了,可一旦出现,没有人会忽视这个男人的气度。 那一次在拍卖会上见到他,林微微就忍不住怦然心动,其实在念书时在杂志上看见他的照片时,她就已经十分迷恋崇拜他了,可那时两人的差距太大,她也只是像一个迷妹崇拜偶像一般,从来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是那次见到他本人时,她已经成为了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小花旦了,因此,林微微就忍不住开始考虑,如果自己努力争取一下,是不是也是有希望梦想成真的呢? 现在,他就近在眼前,比起之前在杂志上出现时,似乎更加的英俊而沉稳。 而且对自己来说,只不过一步之遥了,想到这里,她扬起自己招牌的,号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微笑面孔柔声说:“文先生,你是一个人吗?” 文亦琛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背后响起一个甜美的,却带着一丝懊恼的童声响起:“爸爸,早上没有冰淇淋了......” 乐乐站在文亦琛背后,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但是手里还是拿了一份三明治。 文亦琛听见她这声爸爸后,身体明显一震,他回过头去,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乐乐,却见小家伙将手里的三明治递给他,然后撅着嘴说:“爸爸,我给你拿的三明治。” 他接过盘子,然后将盘子放在桌上,伸手抱过乐乐,微微一笑,“没事,等下午的时候爸爸专门带乐乐出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乐乐一听又开心了起来,忙点了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父女俩之间的互动一时间看得羡煞旁人,然后乐乐又忙着去给自己找吃的,就蹬蹬蹬地跑开了,从始至终也没有正眼看一眼坐在文亦琛对面的林微微,而文亦琛也等乐乐跑远了后,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对座笑容微微有些僵硬的女孩。 可过了两秒,当她发现文亦琛看向自己时,笑容就立刻调整自如了,柔声开口:“是你的女儿吗?好可爱的小姑娘!” “是啊。”他依旧不动声色的笑着,看着她手里的一份蔬菜沙拉,“林小姐早上就吃这么点吗?” 说话间乐乐又回未了,被文亦琛抱上椅子,好奇的看了对面那人一眼,又看了看爸爸。然后就自顾自地开始吃自己的早餐了。 林微微则饶有兴趣的看着乐乐,赞美道:“辫子扎得真漂亮!” “爸爸帮我扎的。”乐乐自豪的说,然后她看了漂亮姐姐一眼,又继续说:“不过爸爸扎得还是没有妈妈扎得好看,对了,爸爸,妈妈说她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文亦琛斜睨了她一眼,笑了笑:“待会儿吃完饭就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 乐乐点点头,又继续埋下头吃东西了。 林微微听到这段对话后,就再也坐不住了,礼貌地笑了笑,找了一个借口,起身离开了。 等她走远后,文亦琛才爱怜地捏捏她的小鼻子,“你个小家伙,刚刚为什么叫我爸爸?” 乐乐无辜地看着他,“我看叔叔你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和那个阿姨聊天,就过来帮帮你啰,原来妈妈遇到这样的麻烦时,我也这样帮过她。” 文亦琛愣了愣,“你是怎么帮你妈妈的?” “我就叫芬克斯叔叔当爸爸,每次这样一叫,那些人就自己走了,就像刚那个阿姨一样。”乐乐自豪地说着,丝毫没有发现文叔叔瞬间黑沉下来的脸色。 过了一会儿,乐乐又偏过头来,小声地说:“文叔叔,我以后可以叫你爸爸吗?” 文亦琛心里一软,揉揉她的脸颊,柔声说:“当然可以了,可是乐乐为什么想叫我爸爸呢?” “因为我喜欢文叔叔,不喜欢叫其他的人爸爸。”乐乐想了一会儿,低垂着脑袋,“我也想有爸爸,但是不敢和妈妈说,我怕妈妈难过......” 文亦琛不由一怔,“乐乐为什么怕妈妈难过?” “因为我原来问过妈妈,爸爸去哪里了,妈妈只是抱着我流眼泪,后来,我就不敢问妈妈了。” 文亦琛沉默了下来,看着长得酷似自己的女儿,一时间有些恍惚,然后心底某块地方像是突然结冰,碎裂,瞬间难受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润生走进咖啡厅时,芬克斯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见她坐下后,就神色凝重地将一份文件递给了她,里面还夹杂了几张照片,全是这一周来乐乐上学和放学时拍的。看完后她不由惊愕地抬起头来问:“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人拍乐乐上学和放学的照片?” 芬克斯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我的家族是做什么的,虽然那件事后,我没有参与过家族的生意,但是还是和他们有一些来往的,文亦琛来了后,我觉得有些不放心,就拜托之前一个叔叔帮我查一查,谁知道,查他的时候,却发现有人跟踪,本来以为是跟踪文亦琛的,但是后来才发现不对,对方的目标竟然是乐乐。” 润生愣了愣,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凝固了一般,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为什么会跟踪乐乐?他们是什么人,谁派来的,有消息吗?” 芬克斯摇了摇头,“暂时还没追查到幕后的人是谁,但是我想文亦琛应该知道些什么,他来的时间,刚好和乐乐被跟踪的时间重合,这应该不是巧合,而且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你们的生活里。” 润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握紧双手站了起来,“我去找他问个清楚。” 说完后她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一边拉开车门,一边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接通后,她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问:“你们在哪里?我现在过来找你们。” 文亦琛愣了愣,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奇异的感觉,他不由将酒店地址报了了出来,然后电话就啪的一声被挂断了。 他怔忪了一会儿,也没放在心上,转过头看着正在大口吃冰淇淋的女儿,微微一笑,走过去极有耐心地拍拍她的小脑袋说:“不许贪吃了,待会儿肚子疼的话,以后爸爸都不准你吃冰淇淋了。” “才不会......”乐乐不甘示弱的回瞪爸爸。 这时助理敲了敲门,走进来后,轻声对文亦琛说:“文先生,晚上酒店这边又安排了晚宴,您今天再不参加的话,好像不太好了。” 文亦琛想了想,然后才点点头。 助理见他答应下来,不由松了口气,然后又有些迟疑地开口:“还有,有位林小姐,想见见您,因为前段时间她代言的一个品牌正是我们投资的,所以我就来征求一下您的意见。” 文亦琛目光看着落地窗外大片的绿色,似乎一时间有些怔怔的。等到转过头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淡淡地说:“我知道了,等会儿我去见她。” 刚走到会客厅,就看见亭亭玉立的少女,已经换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站在窗边,听见声音后就回头,在明媚的阳光中向他一笑:“嗨!” 光线这样强烈,他甚至在那一瞬间难以看清她的容颜,却又依稀记得很多年前,有一个同样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从阳光里走到他的面前,大方地向他打招呼:“嗨,文亦琛,我是欧阳润生,朱老师让我来给你补习功课的。” 当时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她莹白如玉的面孔,在阳光下,真的像是发着光一般,那个瞬间,心跳不由微微失律。 “文先生?” 文亦琛回过神来,开口的时候并不自知语气柔和了许多:“林小姐是吧?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我回去后经纪人突然和我说了之前代言的品牌有一个是您投资的,关于后续的一些合作计划,我早就想和您这边讨论一下了,正巧又在这里碰见您,就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您看您有时间吗?”林微微落落大方地说着,眼里却露出一丝期待的神色。 “是这样啊,”文亦琛微微笑了笑,“林小姐,晚上有空吗?” 林微微的眼睛微微一亮,却没有立即回答。 “晚上有一个晚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做我的女伴。”他依旧淡淡的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林微微深吸了一口气,本来早上她知道他已经有孩子的时候,心里是无比的失落的,回到房间后,给朋友打电话时说起过这件事,朋友是在国内金融圈混迹很久的人了,当即就十分确定地告诉她,文亦琛还没有结婚,当年本来是要结的,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最后婚礼取消了,然后他就单身至今。听了朋友肯定的答复后,她的内心又开始有些动摇了,自己,要不要争取一把? 最后,她还是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来到了这里。 迎上他平静的目光,她却并没有从他的眼里发现任何一丝忐忑,紧张,甚至连欣赏的意味也没有,她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早已经过了惴惴不安的邀请心仪女生的时间了一一但凡他想的,旁人无不会殷勤的进来,他甚至记不清她们的名字、长相,那么,自己会不会是特别的那一个呢? 说不清是一种挑战、还是心动,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开始加快,林微微嫣然一笑:“好啊。” 接着的整个下午,她都在挑选礼服,化妆,做发型的时间中度过,到了晚上的时候,司机将车停在她住的酒店那栋楼下,载她来到了宴会举办的地方时,林微微一眼就看见了文亦琛,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浅灰细纹的衬衣,简单,却极有质感。看见她走过来,他礼貌地将手肘微微抬起,她立刻就上前几步挽住了他。 走了两步,林微微就闻到一股很淡的、像是海洋一般清爽的味道。她忍不住侧身看他那像是艺术家雕刻出的线条、仿佛被打磨得很薄的唇以及反复雕琢的高挺鼻梁,忽然觉得这仿佛是一个梦境,自己终于挽到了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男人,此刻他就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至少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去证明她是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进了会场后,酒店负责人就迎了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喜色招呼说:“文先生。” 文亦琛微笑点了点头,环顾四周,不知道为什么,目光却并不像笑容那样近人。显然,他也不喜欢有人随时在身边寒暄,酒店负责人识趣的招呼了几句后,就走开了。 林微微浸淫娱乐圈好几年了,自然十分懂得如何与人攀谈,在宴会上,她从酒店的设施硬件一直谈到了乐乐的身上。 她拿着一杯红酒,微微歪了头说,“文先生,你是带着女儿来这里度假吗?” 他点了点头。 “我很喜欢小朋友,如果她觉得无聊的话,我可以带她去玩。”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之前参加过一个儿童节目的真人秀,很懂得怎么带孩子。” 林微微很聪明地没有提到任何有关于孩子母亲的话题,文亦琛听了后,也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知为什么,这一眼却让她有些局促不安,仿佛被看穿了心事一般。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回望他,只看见他眼角淡淡地鱼尾纹,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招惹这样的男人? “不用,她不用人陪。”文亦琛含着笑意的声音,仍然礼貌而又疏离,“谢谢你了。” 话刚落音,就看见助理急急地朝他这边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即文亦琛脸色一变,甚至没来得及和林微微打招呼,就快步和助理一起离开了宴会厅。 剩下林微微一个人在原地,惊诧莫名。 回到住处时,正看见润生在房间里拿着包给乐乐收拾东西,乐乐坐在一旁沙发上,有些茫然的样子。 文亦琛只觉得自己额角的血管一突一突的,脸上的线条愈发的紧绷,他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润生的手腕,声音低沉:“润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润生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文亦琛,我才要问你什么意思,你突然来找乐乐是为了什么?现在你还不准备告诉我实话吗?” 话一落音,她就用力将手里的文件摔倒他的身上,文件夹着的照片和纸张顿时四散开来。 文亦琛看见了地上乐乐的照片,不由一怔,就脱口而出:“你都知道了?” “你明明知道有人要对乐乐不利,却还瞒着我,带她东跑西跑。”润生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大声吼了出来:“文亦琛,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真后悔当初答应让你见乐乐。” 文亦琛沉默下来,抿了唇看她,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坐在一旁的乐乐看见大人这样紧张的气氛,不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没过一会儿,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润生见了连忙心疼地走过去抱起了她,轻声地哄着。 文亦琛看见女儿声嘶力竭地哭着,心里也有些慌乱了,也走过去小声哄着乐乐。 “妈妈,你不要和爸爸吵架好不好?”乐乐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 润生听了,脸立刻沉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冰冷的,“你告诉她了?” 文亦琛苦笑了一下,“我说没有,你会不会信我?”他该怎么解释?说乐乐突然莫名其妙的,改口叫他爸爸了? 润生却没有再理他,径直抱了乐乐,朝门外走去,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身影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说不清是为了什么,突然涌上的怒火几乎让她难以呼吸,她冷冷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文亦琛:“原来刚刚你是有约会啊,怪不得把乐乐一个人扔在房间,文亦琛,你就是这样当一个父亲的?” 说完后,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文亦琛修长的手指揉着眉心,并没有辩解什么,而林微微听她这么一说,脸上也有些精彩,没有想到自己跟过来,竟然会看到这一样一幕,面前这个女人,显然和文亦琛关系匪浅,更重要的是,她应该就是乐乐的母亲。 “林小姐,抱歉,我必须去处理一些事情,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文亦琛抿了抿唇说,然后就大步朝润生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边走边叹了口气,早上听见乐乐说芬克斯的事情,自己心里是有些嫉妒的,就赌气地想着找一个替代品来试试,证明他离了欧阳润生一样也可以活的潇洒,可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身边出现的女人有多美丽,多么像她,自己,却始终无法再次敞开心扉了,他的心,早已沦陷在润生那里,万劫不复了。 走到林荫道上,就看见了她抱着乐乐的身影,其实两步就可以追上的,文亦琛的脚步却放缓了,因为她仿佛知道有人在跟着,脚步愈发的急,甚至径直踩进了草坪,像是慌不择路。 他叹息了一声,喊她的名字:“欧阳润生。” 润生的脚步没有停,走得更加的快了。 文亦琛不得不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肩,迫得她面向自己,“你不顾自己,也得顾顾乐乐吧,走这么快,把她摔着怎么办?”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抬头看向他,眼里带了一丝哀求:“文亦琛,我请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和乐乐的生活了,可以吗?你没在的时候,我们生活的很好,真的,你一出现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让我不得不想,要是你从未出现过,那该多好?” 文亦琛愣了愣,慢慢松开手,居高而下的看着她,眉眼冷冽,“你真的这么想的?” 润生咬着唇,后退了一步,随即坚定地点点头。 他笑了笑,银色的月光下,清冷却又带着微薄的哀凉,过了一会儿,才缓声开口:“好吧,那你走吧,我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了。” 月光下润生长睫微颤,像是筛子一样,在眼睑下方落出如密的阴影。她看着这个男人,他们纠缠了这么久的时间,彼此在生命中都留下了深刻入骨的痕迹,可是她现在再也无法陪他纠缠下去了,她累了,只想带着乐乐好好的,平静地生活。 她不再说话了,紧紧地抱着乐乐,快步离开了这里。 文亦琛回到酒店房间,助理看见他铁青的脸色,怔了怔,识相地把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轻轻地为他带上门后就离开了。 房间的大床上还有乐乐睡过的痕迹,一旁的衣挂上还有她没来得及收走的衣服,那是自己前两天带她去商场的时候买的,他怔怔地看着,心里泛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往事一幕幕地浮现,自己,终究还是做错了么...... 润生开着车飞快地行驶在马路上,一旁的乐乐脸上还犹有泪痕,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妈妈,不明白刚刚在酒店的时候,为什么文叔叔和妈妈会闹得那么厉害,是不是因为她叫文叔叔“爸爸”让妈妈不高兴了?但是她又不敢开口问,怕又惹妈妈生气,只得沉默地低下头。这时候耳边却突然一阵巨响,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然后乐乐感到头部传来一阵剧痛,随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半夜的时候,手机尖锐的铃声突然响起,文亦琛猛地睁开眼睛,看见放置在一旁不断闪亮着屏幕的手机,心里无由来一阵紧张,这个号码只有润生知道,现在这个时间,她还打过来...... “喂。”他尽量镇定地接起了电话。 “文亦琛,乐乐,乐乐她被人带走了......”电话那端润生的声音听起来虚弱而又惊慌,两人在一起多年,他很少有听见她这么惊慌的声音。 “你在哪儿?”文亦琛从床上坐了起来,连忙问道。 润生报了自己的位置后,他甚至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立刻朝门外走去。 赶到事故现场的时候,警察和救护车已经赶到现场了,车被拦腰撞翻,已经毁得不成样子,润生的右手处骨折,头部也受到了撞击,额角处还擦伤了一大块皮。她披着块毛毯,苍白着脸坐在救护车边,旁边有一个警察在为她做笔录。 文亦琛在离她不远处停下了脚步,看着她,一颗心似乎被谁紧紧的攥住了,闷得透不过气来,就算他亲自来了洛杉矶又怎样,竟然还是让她们母女俩陷入了这样的危险当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润生旁边,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润生转过头来,求救般看着文亦琛,喃喃的说:“那个人为什么要带走乐乐?他们有什么目的?是我不好,为什么非要那么晚了还往外赶,待到明天早上再走不好吗?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她……” 她一边说着,眼神似乎有些涣散开,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只是一遍遍的重复“是我不好” 文亦琛沉默了片刻,按在她肩上的手又用力了几分,然后用眼神示意警察和他一起走到了另一边,这边让护士给润生包扎伤口。 问清了来人的身份后,警察叹了口气分析道:“从事故现场我们能分析到的是,小女孩也受了伤,但是轻重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是很有目的性地等在这里,当孩子母亲的车经过时,冲出来将车撞开,掳走孩子,说明这次事故是他们私下里已经计划好了的,所以,这应该是一伙比较有经验的人做的,他们只掳走了孩子,却留了母亲,应该是想要赎金,你们回去后要留意电话,一旦有消息了,请立刻通知我们警方。” 文亦琛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就看见润生已经包好了伤口走了过来,直直站到自己面前说:“我要出去找乐乐,你的车钥匙给我。” “女士......”警察不由开口阻拦道。 文亦琛伸手打断了他,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润生,“我和你一起去。” 后续的事情,都交给了赶过来的助理负责。他带着润生一路朝自己停车的方向走过去,润生的脚步又急又快,他几乎追不上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的时候,润生脸色越发苍白,似乎是忍了许久,才慢慢的说:“乐乐的兔子还在车里,她晚上睡觉要是没有兔子......会哭的。” 文亦琛刚刚打完一个电话,附身过去,替她扣好安全带,一字一句的说:“我们会找到她的。” 她便倏然抬起眉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我是不是一个很差劲的妈妈?什么事都做不好……我不应该只顾着和你赌气的,这么晚了,为什么非要离开呢……” 文亦琛的双手一直抚在方向盘上,却转过头,直视润生,清晰的说:“和你没有关系。” 豆大的泪珠不停地顺着润生的脸颊往下流,她似乎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了,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儿地责怪着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晚了还开车带乐乐离开酒店。 “润生,你听清楚了,”文亦琛掰过她的身子,用清冷却低沉的声音,慢慢的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有人知道她是我的女儿,所以才带走她——就算不是这一次,可能也会是下一次。”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嗡嗡的润生耳中响了许久,她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说了什么。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涣散开的眼神仿佛是慢慢的聚焦起来,然后歇斯底里的甩了一个巴掌过去:“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他不躲不闪,只是微微闭上眼睛。 润生的双手还在颤抖着,那一瞬间,想起很多很多事。她生命中一切,光亮的,温暖的,似乎都被眼前这个人一一摧毁。而现在,她唯一的女儿,也不例外。 所有的事情终于联系起来了,他为什么会来洛杉矶,为什么会有人跟踪乐乐,原来是他的仇家盯上了乐乐,润生感到眼前一阵模糊,本来已经淡去了许久的仇恨的感觉又重新找回来了,掌心火辣辣的痛,却掩不去内心一阵阵翻滚而情绪,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身旁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文亦琛,要是乐乐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文亦琛仿佛早预料到了她的这个反应,只是淡淡的说:“……我会把她找回来。这段时间,你愿意的话,就待在我身边。” 润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是劫匪的目的在他的话,迟早会联系他的,而自己如果想要知道乐乐最新的消息,除了和他在一起外,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是谁干的,你心里有数么?”她深呼吸一口,胡乱的抹去眼泪。 “嗯,我已经派人去盯了。”文亦琛神色肃然,转了方向,驶进车道。 漆黑的夜里,车飞驰在马路上,车内却异常的沉默,润生不再开口和他说话,只是静静地将头靠在车窗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外面,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一触即发的气氛。 等车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文亦琛刚到洛杉矶时入住的酒店了,他带着她下车,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进去后,润生站在高楼的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一动不动。她的左手抱在胸前,无意识的咬着右手手指,背影看上去单薄而无助。 他想走过去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早知道有人会对乐乐不利对不对?所以才会这么突然地找上门来。”润生静静地开口。 “我只是以为我陪在她的身边,会比较不好让那些人下手。”文亦琛淡淡地回应道,“没想到,他们还是出手了。” 她转过身,脸色苍白,只有一双眸子是深幽的黑,亮得可怕:“文亦琛,我不傻,你的仇家为什么会知道乐乐是你的女儿?而且她出生的时候我把保密信息做的很好,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她是芬克斯的女儿,只有了解我们俩之间关系的人,才会往那方面去想。” 他微微垂下眼眸,选择沉默。直到空荡荡的沉寂被刺耳的铃声打断,文亦琛看了一眼号码,走到一旁接了起来。还没挂下电话,他顺手拿起风衣就往外走,只在经过润生的身旁时驻足片刻。 她伸出手臂拦住他:“有消息了是吗?” 他看了她一眼,轻轻叹息了一声,“是有一点消息,但是还不确定,我不想你失望。” “那是我的女儿,文亦琛,当初为了能生下她,我差点把命都搭上了,我不在乎什么失不失望……只要能找到她。” 文亦琛静静地看了她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赶到电话里提示的地方时,早已经人去楼空,对方似乎提前收到了消息,迅速地将孩子转移了,文亦琛站在房间中央,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然后看见润生也神色黯然地从另一个房间里走出来,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站在阳台处讲了一会儿,挂了电话后,回头就看见润生已经走出了房间,他连忙跟了出去,发现她已经坐在车里等着了,神情有些恍惚。 文亦琛拉开车门坐到她的身边,尽量用柔和的声音说:“乐乐不会有事的。” “你看到房间里的那一滩血迹了吗?”润生的声音都在颤抖,眼泪簌簌地往下落,“那么多的血,乐乐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们会不会给她医治?她那么小的身体怎么能流这么多血呢?” “润生,你别这样,冷静一点,那帮人既然是想要威胁我,就不会让乐乐出事,你看到的那滩血不一定是乐乐的。”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沉声说。 润生极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的手动了动,却没有挣开,“你到现在了还想瞒我吗?冲你来的?冲你来的怎么会这么巧就知道乐乐是你的女儿?” 文亦琛将她的手握紧了一些,却没有说话。 然后她就有些力竭地闭上眼,“告诉我实话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文亦琛转过头,目光掠过了那层毫无生机的玻璃,最终还是缓缓地开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肖小晴狗急跳墙找人做的,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乐乐是我和你的孩子,这我还不清楚……” 听他说完,润生的瞳孔就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她坐直了身体,抿紧了唇,原来是肖小晴......看来自己当初还是太过手下留情了啊,所以现在才会给自己女儿招来这场无妄之灾。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整整一日一夜,润生是在自责与失落中度过的。 她和文亦琛中途又接到过消息出去了两次,但是每次带来的都是失望的结果,劫匪总是在他们即将要到达的时候,及时转移了地方,情绪上的剧烈波动让润生觉得极度疲倦,她靠在沙发上,看着不远处的那扇窗外,穿过城市的风还带着温热,又似乎夹杂着雨丝,她沉沉闭上眼睛,视线的尽头是一片黑暗。 或许是太累,太疲倦了,她终于还是睡着了,当文亦琛在阳台上接完电话进房间时,就看见她靠在沙发上,睡得正沉,他没有出声,拿了毯子走过去,弯下腰替她盖上,然后轻轻掖好。一时之间,却没有将手收回,一点点的,触碰到她的脸颊。 她脸部的轮廓,同几年前一样柔美,触手温软,或许是因为当了母亲的缘故,线条更加的温和,已经没了最初见到她时隐藏起来的那股桀骜不驯,文亦琛收回手,坐在她身边,同她一样,慢慢闭上了眼睛,心底似乎也有一个声音,脆弱的,茫然的,在过去的那些年月里,他一直选择无视它们,可是在这个雨夜,他爱的女人就在身边,他们一起担心女儿的下落一一他知道自己远没有外表那样镇定。 “文先生,国内那边有消息传过来了......”没睡两分钟,助理就悄声走进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文亦琛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转头看了一眼仍然在熟睡的润生,轻声说:“我们到书房去说。” 助理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去了书房。 “查了吗?肖小晴那边什么情况?”文亦琛双手交叉坐在书桌后,淡淡地问。 “的确查到了他们今天晚上的时候要接一次头,我已经派了人,等他们接头一完成,就马上将对方的人抓住,逼他供出乐乐的具体位置。” “动作要快,这个时候乐乐应该还在洛杉矶,他们可能是准备把她送回国内交给肖小晴。”文亦琛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我们必须要在他们送乐乐出境之前找到她。” 助理神色肃穆地应了一声,就立刻转身出去了,文亦琛随即也走了出来,重新又坐回了沙发,身边的人呼吸柔和而绵长。他忽然想起三年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彼此相爱,彼此折磨一一她不会知道,其实那个时候,他便最爱她睡在身边的夜晚,尽管她醒来的时候对自己总是充满戒备,可是只要她睡着,他们之间,似乎就没有那么多的算计和欺骗,有的,只是安宁。 而正在文亦琛和润生为他们唯一的女儿无比担忧的时候,乐乐蹲在一间潮湿的房子一角,一张小脸异常苍白,上面还有许多的污渍,额头缠着厚厚的纱布,上面隐有血丝溢出,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墙的一角,心里虽然害怕极了,但是却极力忍住没有哭出来。 木门突然被推开了,光亮从走廊里落进来,一道人影快步走了过来,在她面前放了一罐牛奶和一个面包,乐乐吓得身子往后缩了缩,眨了眨眼睛,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还是没有哭出声来。 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将食物放她面前后,撇了撇嘴:“有的吃就快吃吧,晚上我们就要出海了,到时还顾不顾得上给你吃饭可不好说。” 说完他就打了个酒嗝,转身又朝门口走去,然后反手锁上了门。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乐乐在墙角里缩着,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伸出手来,把牛奶和面包拿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吃了下去。吃完之后,就觉得眼皮异样地沉重,跟着她头就一歪,沉沉地睡了过去。 润生从噩梦中惊醒,睁开双眼的时候,有些意外的发现,自己正枕在文亦琛的腿上,而他正闭着眼睛,原本靠在沙发背上假寐,因为她小小的动静,几乎同时被惊醒了。 “做噩梦了?”他声音低沉地问。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正不自知的抓着他的衬衣一角,不由怔然,随即慢慢的松开了,低声说:“有消息了吗?” 他只是将身旁一杯牛奶递给她,用不容抗拒的语气说:“喝下去,好好睡一觉。” 已经是傍晚了,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润生看着他带着血丝的眼睛,微青、带着胡渣的下颔,忽然难以克制的打了个寒战。 “文亦琛,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她喃喃地说着,“我总是想着报复,想着要把自己失去的找回来,却没有料到,需要自己的女儿来承担自己做的那些事的报应。” “你在胡说些什么?”文亦琛声音沙哑地低吼道,“这些都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润生定定地看着他,“当初我要是再狠心一点,把肖小晴彻底整垮了再离开,今天不是就没这么多事了?我总是嘴上说着狠话,但是实际上却又没能做出什么来,才给了这些人机会,所以,懦弱的我才是最该被报应的人,而不该是我的女儿,老天不该惩罚乐乐……”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再说出来,因为文亦琛已经一把将她按在了沙发上,重重地吻了下去,没有再给她丝毫机会。 这个吻深沉而厚重,逼得她喘不过气,他的手指探进她的头发里,指缝间满是光滑与柔软,就像他的唇触到的那样。他大口的掠夺她的呼吸,鼻梁重重的触碰在一起,发泄,渴望……他自己都难以说明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绪,直到耗尽肺里最后一丝气息。 他慢慢地抬起头,一双眸子注视着她,冷得像是冬日的星辰,然后仿佛是在承诺这什么似的,声音沙哑地开口:“润生,乐乐不会有事,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润生怔怔地看着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助理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文先生,刚刚芬克斯来电话了,找到乐乐了,他们正往码头赶过去......” 润生和文亦琛听完顿时猛地站了起来,几乎是跑着朝门外冲过去的。 第二天清晨,医院里飘荡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当第一缕阳光照射进玻璃窗户时,乐乐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文叔叔那张英俊的脸孔,只是文叔叔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看见她醒来后,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然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仿佛冬日的太阳一般温暖。 “爸爸......”乐乐不由就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感到自己已经身处安全的环境下后,嘴巴一瘪,带了哭声道:“我妈妈呢?我要妈妈……” “乐乐乖......不哭,妈妈这两天为了找乐乐都累坏了,现在生病了,正在另一间病房呢,待会儿等你检查完没事,爸爸就带你去找妈妈好吗?”文亦琛见乐乐哭了起来,连忙搂了她低声哄道。 乐乐听见爸爸一会儿会带自己去找妈妈后就止住了哭,忙点了点头。 润生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里,芬克斯正坐在病床旁边的沙发上,见她醒来后,就站了起来,松了口气,“你见到乐乐后就昏了过去,本来就有低血糖,有快两天都没有怎么吃过东西了,心情猛然一放松下来就撑着不住了。” “乐乐呢?”她声音暗哑地开口问。 “在隔壁病房呢,文亦琛在那边照顾着,你放心吧,医生检查过了,就是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润生放下心来,然后挣扎着坐了起来,想穿鞋下床过去看看女儿。 “你就别折腾了,乐乐现在正在检查身体呢,刚刚醒来后第一件事也闹着要找你,等她检查完啊,文亦琛就抱她过来看你,你现在身体很虚弱,最好不要乱动。”芬克斯连忙制止她的动作。 润生却坚持要起来,哪知刚坐直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一软,不得不又偏倒在床头,芬克斯忙将她扶着,强迫她重新躺了回去,嘴里不由埋怨:“你这倔脾气,给你好好说了,你非不听,乐乐那边马上就要检查完了,别着急,她跟着就过来看你……” “妈妈……”话刚落音就听见门口响起乐乐欣喜的声音。 “乐乐……”润生眼眶一下就湿了,伸出手去,就想抱女儿。 乐乐挣扎着从文亦琛的身上下来,然后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向妈妈的方向,精准无误的找到了妈妈的位置,一头栽了进去。小家伙使劲的抱住润生的手臂,委屈地瘪着嘴:“妈妈,我好害怕,害怕以后再也看不到妈妈了......” 润生忍不住低头抱紧了女儿,眼泪一颗颗往下掉,喃喃道:“乐乐不怕,没事了,以后乐乐和妈妈再也不会分开了。” 文亦琛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某一处地方好像彻底塌陷,曾经有过的挣扎和矛盾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消失不见了,终于,他只听见自己心底一个声音轻轻地说,只要她们平安无事,就好了,其他的都不再重要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乐乐由于出了被劫持这档子事,就给幼儿园请了一个月的假在家养伤,本来润生还担心她会不会因为这次的绑架的事情在心里留下什么阴影,所以又联系了儿童心理辅导课带她去上课,可是事实证明,不出半个月,她就又重新生龙活虎了。 那件事过后,润生也没有再反对文亦琛和乐乐继续见面,只是他们每一次出去玩儿,自己从来没有参与过就是了,对乐乐喊文亦琛爸爸这件事,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作没有听见。 晚上,看见文亦琛的车已经到门口了,润生站在门边,看着他抱着已经睡熟的女儿下了车,自己便上前伸手要将乐乐抱过来,他却用口型示意她:“别弄醒她了。” 润生只好侧身让他将乐乐抱了进去。 小心地将女儿放置在她的那张小床上后,文亦琛才慢慢的缩回手,直起了腰来。 她默默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出了房间。 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润生走到客厅,看了看窗外已经开始飘起了的雨来,对文亦琛说:“坐一会儿吧?” 说完就去了厨房,倒了两杯红酒出来,其中一杯放在文亦琛手边,自己端着另一杯,慢慢踱步走到窗边,一口一口地喝着。 “乐乐她很喜欢你,”润生淡淡地开口,“她从来没主动叫过任何人爸爸,就算是芬克斯,也只是叫了那么一两次,后来又主动叫回了叔叔。” 他微微一笑,虽然投有说话,润生却有些惊诧的发现,他不再像是以往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了,那个笑容里竟然带着一丝得意。 “……我不会再反对你和她多接融。”润生用力的握紧了杯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谢谢你。” 她刚说完,文亦琛就沉默了下来,昏暗的灯光下,他平静的看着她,尽管面无表情,但是那丝笑意却已经消失了。 “这算什么?报答我你替你救回了女儿?”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微笑说。 润生愣了愣,对于他突如起来的愤怒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难道不是好意吗?客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尴尬和紧张的气味。 “今天医生说乐乐的伤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她恢复的很好,现在很健康了。”过了一会儿,文亦琛才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 润生淡淡地嗯了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转过身,换了一个话题:“我准备回a市去处理一下这次肖小晴的事情,作为乐乐的妈妈,我不能允许随时有一个定时炸弹在自己女儿身边。” “你打算要怎么做?”文亦琛微微皱了一下眉,“肖小晴现在就像一只疯狗一样,逮着谁都会乱咬一气,我不建议你回去冒险。” “那我也不能让她威胁到乐乐,谁知道她这次不成功,下次又会想出什么损招来?”润生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口,“如果你是担心卿可可那里不好交代,你大可以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在我的身上来,想必她应该就不会怪你了。” “你什么意思?”文亦琛的唇角微微一沉,眸色锋锐的看着她,“我为什么要担心卿可可的看法?” “你和她不是还有感情吗?”润生放下手里的杯子,轻描淡写地开口,“当初为了她你可以那样对我,三年前古镇的事情也是,那样不顾一切地去帮她,不是和她还有感情,那是为了什么?” “你当初就是因为这件事离开我的吗?”文亦琛突然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有着一丝她看不懂的错综复杂。 润生怔怔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难道自己说的不是事实吗?怎么他的脸上,却有着一丝受伤的表情?她不由将头微微一侧,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当然不是,我当初就是纯粹想报复你而已,没有其他的原因。” 文亦琛抿紧了唇,将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几上,站了起来,沉声道:“肖小晴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不会让她再伤害到乐乐了,你就不要回去了,都交给我吧,乐乐现在很需要你的陪伴。” 说完他就朝门外走去,润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直到外面也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离开的声音后,她眼里的挣扎才一闪而过,最后还是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苏苏吗?是我,有件事情需要和你再商量一下,你帮我照顾乐乐一段时间好吗?我有点事情需要回国去处理一下。” “怎么又要回去?”苏静地声音听起来十分的诧异,“上次不就说再也不回去了吗?出什么事了?” 润生想了想,还是把乐乐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表示自己需要回去把这件事彻底了结一下,以免肖小晴以后再做出什么危害到乐乐的事情。 “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情,你怎么才告诉我呀。”苏静埋怨道,然后立刻答应了下来,“好的,我后天就出发来接乐乐,我们见面再详细聊。” 第二天乐乐醒了的时候,润生就告诉她,苏静阿姨要来接她过去住一段时间的事情。 “那妈妈你呢?”乐乐想了想,歪着头,望着妈妈,“妈妈你去不去?” 润生轻轻地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温柔地开口:“妈妈要出差一趟,所以就不能陪乐乐去了,你不是很喜欢苏静阿姨吗?还有两个哥哥也很喜欢带你玩儿的啊,你这次过去他们肯定会很高兴的。” “可是我想和妈妈待在一起。”乐乐有些失望地开口,自从上回发生了绑架的事情后,她就格外地喜欢黏着润生。 “妈妈要工作,不能带着乐乐,所以才让你和苏静阿姨一起去她们那里。”润生十分耐心地劝说着小家伙,“你在那里住一段时间,等妈妈工作完了,就过来接你好不好?然后我们又去迪斯尼乐园玩儿?” “那好吧,”乐乐懂事地点点头,同意了妈妈的提议,“妈妈你可要快点来接我。” 润生将她小小的身体搂紧在怀里,喃喃地开口:“好的,妈妈一定很快处理完那边的事情,不会再让乐乐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了。” a市,卿氏大楼的办公室里,卿离听完助理把这个季度的工作总结汇报后,才低头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将一叠文件交给助理拿去存档。 “对了总裁,我们这一季新推出的口红颜色和一个设计师的颜色有些重合,而且那个设计师的外观设计比我们的还要好看一些,她的市场反应不错,据说在策划一个新品发布会了,准备打造一个全系列的彩妆.....所以,我们新品的市场占有率效果并不是很好。”助理接过文件,又开口汇报道。 卿离听了就皱了皱眉,“市场部是干什么吃的,这些事情他们不会处理吗?为什么要任由一个小设计师的品牌扩展到这种程度?” “之前他们是有所动作的,还已经联系了那个设计师,要购买她的品牌,但是后来那个设计师好像不同意我们这边开出的条件。” “软的不吃就来硬的,这点还需要我来教你们吗?”卿离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我们这么大一个品牌,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名不经传的设计师?” “可问题是……”助理微微低着头,有些迟疑地开口,“我们在进行的时候发现肖先生插手了,正是因为他的原因,所以这次的收购才没有成功,也让那个设计师的品牌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卿离怔了怔,肖志平插手了?她有些疲惫地靠向椅背,揉了揉额角,点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来处理吧,你让市场部的先不要管了。” 助理应了一声,然后抱着文件转身出去了,卿离靠着椅子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坐了起来,拿起手机给肖志平发了一个信息:晚上我上你那儿? 过了一会儿手机才响起滴滴两声,肖志平回复她:今晚有事,改天吧。 卿离看着屏幕,良久,才冷笑了两声,果然没猜错,应该是这段时间又迷上那个设计师了吧,所以当然要为美人保驾护航了,她叹了口气,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发疼,也不知他这次新鲜度能保持多长时间,要是短就算了,要是正在兴头上,自己少不得又要费心去思量一番了,怎么才能在不得罪他大少爷的情况下,又不让公司的利益收到损害。 放下手机后,卿离就愣愣地望向玻璃窗外的天空,这时正值午后,蔚蓝的空中多余的一丝云朵也没有,阳光点点地洒进办公室来,却只铺到办公室的一角,无论如何也照不到她的这个方向来,就好像是明明这样温暖如春的季节,却怎么也无法融化她心底的冰川一般。 罢了,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卿离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办公桌上的手机,心里重新盘算了起来,她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得到的卿氏,绝不容许有丝毫的闪失。 第一百四十八章 文亦琛得到消息时,润生已经回国两天了,对着已经没有人居住的房屋,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然后马上打电话联系了芬克斯。 晚上,咖啡厅里,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芬克斯,文亦琛终于忍不住有些恼怒地开口:“她完全是在胡闹,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就她的那个倔脾气,你认为有谁能拦得住她?”芬克斯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说。 “所以你就任由她为所欲为?”文亦琛抑制不住地抬高了声调,“她现在回去能有什么作用?说不定反而还会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这些难道你都不清楚吗?” 芬克斯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桌上的茶杯,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缓缓地开口:“文亦琛,你现在是用什么资格和身份来和我说这些呢?如果我没记错,你只是乐乐的爸爸,仅此而已,并不是润生的什么人,所以,她要做什么,或者我有没有制止她做什么,好像都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我确实不是她什么人,但这不代表我不关心她,不在乎她……”文亦琛眉头拧紧,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用力,一字一句地说:“对于我来说,她比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来得重要。” “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芬克斯头痛地摇摇头靠向椅背,十指交握,“你明明很清楚她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为什么当初还要那么伤害她?伤害了之后,却连一句道歉的话语也没有,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不闻不问地过了这么些年,就在她已经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后,又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带来这么多的麻烦,请问这是你独特的表达爱的方式吗?” 这些略带责问的话语并未让文亦琛脸上起什么波澜,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眉目不动,“我这次来洛杉矶,只是想暗中保护她们母女,上次乐乐出事,是我太大意了,没有料到对方出手会这么快,现在有了防备,他们不会再有机会下手了,所以,我才让她就待在洛杉矶,不要回去,那边的事情我本来也已经在着手处理了,不出意外的话,过一段时间应该就有结果了。” “所以你一直都只是喜欢默默地做着这一切,然后自以为是地认定什么才是对她最好的方式,置她的感受和想法不顾,最后还要要求她对你做的一切表现出感激涕淋的态度吗?”芬克斯收起了脸上的漫不经心,有些严肃地看着他问。 文亦琛怔了怔,喃喃道:“我没有要求她对我感激涕淋......” “可是你的所作所为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个样子,不然的话,你又凭什么坐在这里这样来质问我?”芬克斯不耐烦地打断他,“换做我是你,得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赶回去找她了,而不是还有空来追究为什么我没有拦住她。” 面对芬克斯尖锐的话语,文亦琛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才好。 看着他怔忪的样子,芬克斯不由叹了口气,“文亦琛,你还爱她,还在乎和关心她,为什么不说出口让她知道呢?明知道她对你有误会,有偏见,你还是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永远失去她的,你真的以为,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她会一直在原地等着你吗?” 文亦琛低垂着头,仍然没有说话,心底却长长地叹息一声,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是,过去发生的那么多事情,光靠嘴解释真的有用吗?润生她又会相信多少呢?他也知道她不可能一直等着自己,但是,只要她能够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不再被过去的那些事困扰,对他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 芬克斯抬头看着他,对面的男子的外表和气质都极其出色,第一次在照片上看见他时,他的出众就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后来一想也能理解,能让润生这样一直念念不忘,无法挣脱的男人,又怎么会差到哪里去呢? 本来他以为自己是可以替代文亦琛的位置的,在所有事情了结后,他可以和润生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的,但是后来却发现,在她的心里,文亦琛竟然是这样得无法替代。所以自己就果断选择了放手,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除了给她一些必要的帮助外,不再插手她的生活,也许,这才是两人能够一直保持密切联系的原因吧。 芬克斯很明白,他对于润生来说,可能是很重要的朋友,甚至是亲人,但是,却绝不是能获得她爱情的那个人,因为,她的爱已经全部给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再也无法匀出一点来给其他的人了。然而这两个人,兜兜转转这么些年,却始终在互相猜忌,不肯完全信任对方,导致乐乐都这么大了,他们的感情却始终还没有一个结果。 也许,是时候该推他们一把了,芬克斯收回思绪,半晌,才淡淡地开口:“你有兴趣知道当年润生生乐乐那时候的事情吗?” 文亦琛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芬克斯微微侧过头,看着因杯中咖啡的水汽而雾化的玻璃窗,慢慢地陷入了回忆。 当年他接到好友凌墨的电话,托他照顾一下同在洛杉矶的润生,他本来是不太在意的,好好的一个成年人,需要什么照顾啊?再加上他们在非洲也只是几面之缘,谈不上多深厚的感情,充其量就是印象有些深刻而已,所以他虽然嘴上答应了,却并没有怎么上心,直到凌墨说已经几天联系不上她,派去找她的人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他才勉强找人去打听她的踪迹。 当找到润生的时候,芬克斯也有些吃惊,这和自己当初在非洲看见的她简直是两个人了,不仅瘦的不成样子,黑亮柔顺的长发也有些枯黄了,稍一靠近她就闻到一大股酒味,她的眼睛如死水一般地沉寂,已经看不出任何对生存的渴望了,而且后来他才知道,当时的她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但是从她的身型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把她领回家去,足足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把她从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中拖出来,然后润生提出要去拿掉孩子,原本他也以为孩子被她这么折腾,估计也是保不住了,就陪她一起去了医院,没想到做完检查出来后,她又决定留下孩子。 他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是选择了尊重她的决定。幸好医生也说孩子很坚强,目前通过检查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可是就在快要临产的时候,却检查她的身体出了问题,如果她坚持要生下孩子的话,在生产过程中,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润生还是坚持生下了孩子,尽管在生产过程中出现了险情,差点搭上一条命,不过最后还是化险为夷,平安生了乐乐,但康复后医生也不再建议她以后再生孩子了。 润生经历的那段触目惊心的日子,其实没花多长时间就讲完了,可是只有陪她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她那段时间过得有多么的不容易,经常整夜整夜地失眠,半夜的时候,他经常会看见她坐下楼下沙发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垂着,他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说,当人受到巨大的伤害时,会下意识地用这种婴儿在母体中的姿势,因为缺乏安全感。 “如果她心里对你只有仇恨和敌视,没有爱的话,又怎么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替你生下孩子。”芬克斯最后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文亦琛听完后,怔愣了一会儿,然后推开椅子站起来,匆匆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然后快步走出了咖啡厅,在门口时突然顿住了脚步,深呼吸了几下,握得青筋暴起的手良久才渐渐放开。 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在那个时候,自己险些就永远也再见不到她了...... 到了a市时,已经是当地时间晚上9点。 “查到她住哪个酒店了吗?”文亦琛一边从机场走出来,一边打电话问还在洛杉矶的助理。 “查到了,我马上把欧阳小姐入住的酒店和房间号发到您手机。” 挂了电话后,手机随即就滴滴响了两声,文亦琛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大步迈出机场,走到早已等候在那里接他的黑色轿车旁,拉开驾驶座的门,淡淡开口:“我来开车,你不用送我了。” 司机愣了两秒,马上顺从地下车,将位置让了出来,文亦琛坐进去后,车子就飞快地驶离了机场。 当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润生先是愣了一下,她这次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怎么会有人来敲门?等她回过神,从房门的圆孔中看见来人后,不由呆了呆,怎么会是他?虽惊讶,但是潜意识下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拉开了房门。 “你怎么在这里…..” 剩下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淹没在了他突如其来的吻里。 第一百四十九章 润生一开门就被他突然压在了门廊的墙边,文亦琛随手关了门,然后低头就吻了下来。 面对铺天盖地袭来的他的气息,润生惊得睁大了眼睛,甚至忘记了挣扎,温热且薄的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辗转下行至唇,稍稍加重了力道。许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她的腰被他紧紧搂着,被迫贴向了他,这样的姿势让她有些难以挣脱开来,她努力的将头转开,轻轻的喘气说:“文亦琛……” 他恍若未听,用手将她的脸转过来,重新吻上去,另一只手用力的扣住她的腰,让她的身体更为贴近自己。润生终于放弃了挣扎,呼吸一点点的被蚕食、吞没,他几乎已经将她揉进怀里,缺失了数年的体温,此刻渐渐沸腾起来。 润生依稀还记得文亦琛有着近乎完美的吻技,可这一次,他们两人都像是青涩的新手,因为生疏,他不得不耐心,而她偶尔退缩,吻得磕磕绊绊……直到那种感觉渐渐熟悉。 激情褪去后,文亦琛累极,沉沉地睡了过去,润生却悄悄地套上他的衬衣,端了一杯水喝了几口,然后盘腿坐到了沙发上去,有些发懵地看着床上的男人,还有地上自己被撕破的裙子,思绪有些混乱,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又和他滚上了床? 呆坐了半晌,她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而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办法继续思考,润生只好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茶几上,蜷缩在沙发上,然后盯着天花板直直地发愣,没过多久,到底还是没扛得住袭卷来的困倦,歪着头就昏睡了过去。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窗帘钻进房间的时候,润生慢慢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身边也没有了人影,要不是枕头凹陷留下的痕迹,还有身上穿着的衬衫,她很可能会怀疑昨晚的事情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了。 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润生头疼地揉着额角,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极力地想理清楚思绪,但是无奈头脑中还是乱糟糟的,不知该从何理起。 “醒了?”这时门口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润生抬头望过去,看见他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衬衣,袖口随意地挽起在手臂上,端了咖啡和早餐,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有些木然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文亦琛将咖啡和早餐放在茶几上后,就走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身上还穿着自己的衬衣,就轻笑了一声:“我叫人给我送衣服过来,顺便就出去买了早餐,饿了吗?起来吃点东西。” “我们这算什么?”润生靠向身后的枕头,眼带讥讽地看着他,突然开口,“你又把我当作什么了?” “你想我把你当作什么?”文亦琛沉默了几秒,然后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润生下床站起来,直直的看着他,声音平静得像是死水,“文亦琛,我不管你把我当作什么,昨晚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次发生了,我现在生活的很好,很平静,你能不能不要来打扰我了?我们之间三年前就已经两清了,我再也不希望和你有什么瓜葛了。”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保护你而已。”文亦琛声音依旧镇定,但是眼里却闪过一丝痛楚。 “如果你真的想保护我,就彻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润生抿了抿唇,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放缓了语速,“算了求你了,行吗?” 房间里突然静默下来,文亦琛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她的面前,深深的注视着她,然后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接着转身就走了出去。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润生才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床边,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向后一倒,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不知道为什么,说完那些话后,心里却突然涌上了一股无措和不安的感觉。 中午的时候,她还是收拾好心情,换了一套衣服后,径直去了文氏集团的办公大楼。站在楼下时,润生仰头望向这栋大厦,忽然回忆起五年前自己和罗欣怡她们来找文亦琛谈联合收购的事情,现在再想起来,却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还是文氏,还是那一栋楼,只是物是人非了,罗欣怡和佳佳,也早就失去了联系,彻底地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原来不知不觉的,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她有些怅然地想着,苦笑了一声,当时若能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打死她,也不会来找文亦琛合作的。 和前台确认了预约后,润生就直接坐电梯上了顶层,出了电梯,肖志平的秘书早已经等在那里,微笑着将她领进了会客室,然后才转身去通知肖志平。 “真是稀客啊,润生,”没过多久,肖志平懒洋洋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 她顺着声音抬眸望去,就看见他倚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好久不见,肖公子,”润生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我以为你应该早换了文氏的招牌了,没想到,你居然沿用至今。” “你知道,招牌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可有可无。”肖志平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到她对面坐下,“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昨天秘书告诉我你的预约的时候,我可真是吃了一惊啊,本来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说完后,他又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毕竟你上次那样不辞而别,让我很是困扰了一段时间呢,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招人讨厌了?被人利用完后,就这么的一脚踹开了。” “肖公子,这话我可不敢当,”润生眉目不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我们之间可是合作关系,当年我带给你的利益,分量可不算轻哪……” 肖志平笑了笑,放松地靠向了椅背,漫不经心地开口:“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不过我还是把话说在前头,你知道我的规矩的,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你说不定会白跑一趟。” 润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现在卿离背后的人是你吧?” 肖志平扬起了眉梢,嘴角仍然保持着刚刚漫不经心的微笑,“何以见得?” “按照你的习惯和脾气来说,如果卿氏不是已经被你操控了的话,你又怎么会任由它发展到今天的这个地步,而且卿离那个人的能力我多少知道一点,她确实很努力,也很敢拼,但是现如今的市场,不是光靠努力就可以了的,以她的能力来说,不是达不到现在的水平,而是不可能在三年就到目前的水准,除非,是有人在背后帮她……”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肖志平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 “之前我想到这一点地时候,就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控制卿氏,而不是直接像对付文氏那样,将整个公司收入囊中,所以......”润生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笑了,“我就找人去查了一下,没有想到,得到的结果可真是让我惊讶啊,你竟然会对卿离有兴趣。” “你到底想说什么?”肖志平脸上的微笑似乎再也挂不住了,皱了皱眉说。 润生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微微一笑,“我只是想知道,对肖公子来说,到底是红粉知己重要一些,还是心里一直倾慕着的人重要一些?或者说,在肖公子心里,齐人之福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肖志平沉默下来,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眯了眯眼说:“润生,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 “你说如果文亦可知道了你和卿离的事情,她会怎么看你,还会不会接受你所谓的好意?”润生突然打断了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 “欧阳润生,你真的以为这一套对我来说有用?”肖志平募得站了起来,抬高声调,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 “有没有用,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润生轻描淡写地说着,“你会不会在乎这我还真说不准,但是对于文亦可会不会在乎这一点,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肖志平蹩眉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慢慢地又坐了回去,冷冷地开口:“你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我要卿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润生神色淡淡地开口,眼里闪过一丝狠色,“我要彻底断了卿家那一家人的生路,让他们从今往后,再也翻不起什么波浪来。” “你们之间的恩怨不是三年前就了结了吗?你怎么又想起这一茬来了?”肖志平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问到,搞不清楚润生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我也以为了结了,大家从今往后就井水不犯河水了,”润生冷笑了一声,“可惜肖小晴不这么想啊,她都已经动到我女儿头上来了,我怎么又能不回敬回去呢?” “那这又关卿离什么事情?”肖志平愣了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如果没有卿离的背后支持,肖小晴哪里来的财力支持去动我的女儿?”润生淡漠地开口,“等我彻底将他们的依靠和支柱连根拔起,这些后患自然也就消除了。” 第一百五十章 “据我所知,卿离和肖小晴这几年闹得很僵,她不可能会在背后支持肖小晴。”肖志平沉吟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你会不会误会她了?” “误会?”润生听了就冷笑了一声,“就从她当年的所作所为来说,我觉得我可能还低估她了,她以为躲在了肖小晴背后,我看不到她在背后的推波助澜了?要是没有她的背后推动,就凭肖小晴,能够想得到这些?” “可是她没有理由帮肖小晴来害你啊。”肖志平皱着眉头,有些不理解地开口,“你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恩怨啊,三年前你还可以说是帮了她一把。” “我不想知道她的理由,也不愿多费时间去猜她背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本来在三年前就该了结的事情,如今反而还把我自己套了进去,当初就不该相信她说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无辜或不无辜的,一时心软放了对方一马,只会让自己后患无穷,这也是我自找的,现在,也该纠正当初犯的错误了。”润生目光冰冷地说。 “润生,你应该知道,卿氏恢复到如今的规模并不容易,你说让我放手就放手,是不是太过了?”肖志平商人的属性显露无疑,不再去纠结到底是不是卿离在润生背后搞鬼的事情了,眯了眯眼,将话题转回正轨,讨论起自己的得失来。 “听说你现在和文亦可处的不错。”润生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就算卿氏没了,你还可以将目前卿氏现有的客户和市场转移到她那里去,这对你来说,应该并不难吧?况且,这说不定还是人财两得的事情,你不亏……” 肖志平听了就沉默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似乎在思索着她的话到底可行不可行,半晌,他似乎才终于想通了,做了决定,点点头说,“好,我绝不插手你和卿家之间的事情,同样,我和卿离的事情你也绝不能告诉亦可。” “好,就这样说定了。”润生唇角弯了弯,站了起来,就朝门口走了过去,刚迈出两步,她又回过头来,“肖志平,你既然一直都将和卿离之间的事情掩饰的那么好,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一查就查出来了吗?” 肖志平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其实并不是我有多能干,而是,只要用心去跟几条线索就发现了,看来,你自以为将卿离控制得很好,但其实,你们这段关系,到底谁是主导,还说不一定呢,你说是吧?” 说完后,她也不顾肖志平瞬间黑沉下来的脸色,玩味地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 离开文氏大楼,上了出租车后,润生深呼吸了一下,转头看着车窗外阳光明媚的春日光景,突然有些恍惚,三年前离开的时候,原本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踏足这片土地了,没想到,为了乐乐,她还是又回到了这里。 “美女,去哪里?”司机开口问道。 润生嘴里不自觉地报出了一个地址,说完后,她自己也怔了怔,罢了,就去门口看看吧。 没过多久,车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口,她下车后,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站定,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出了会儿神,那个时候她毅然地在这里和小姨划清了界限,发誓这辈子两人再也不要有什么交集了,可是心和身体总还是比自己的嘴诚实,毕竟和小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当年她为了自己,也确实放弃了很多,有些东西,不是说不要,就可以不要的,在洛杉矶的这几年,她心里,也始终还是有着一丝对小姨的牵挂。 站了一会儿,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了,却远远地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小区里面走了出来,润生愣了能,本能地身子一侧,就躲到旁边一棵树背后,透过树枝的空隙,看着人影离自己的方向越来越近。 “欧阳老师,赵警官,去买菜啊?”两人走到门口后,门卫热情地和欧阳倩和赵德树打着招呼。 “是啊,李师傅,你呢?在等大姐给你送过来吧?”欧阳倩停住了脚步,微笑着和门卫李师傅攀谈,一只手挽着赵德树,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环保袋。 门卫笑了笑,点了点头,“本来我觉得跑来跑去挺麻烦的,不想让她送的,可她非要送不可。” 三人站在那里说说笑笑了几句。 润生站在大树的后方,视线慢慢地移动到欧阳倩明显已经很凸起的肚子上,不由怔愣了一下,小姨怀孕了? 和门卫打完招呼以后,欧阳倩和赵德树就朝菜市的方向走了过去,从始至终,也没有朝润生躲藏的方向看过一眼。 看着两人的身影又渐渐地淡出了自己的视线,润生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又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才微微一笑,转过身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这个时间正值中午,阳光透过树枝斑驳地洒在地上和身上,晒得人心里暖暖地。 傍晚时分,文亦琛坐在书房里,听着来人给他汇报这几天润生的行踪。 “你是说,她去了一趟文氏后,又约见了一个卿氏的员工,之后就在酒店里再也没有出来过了?”他拧紧了眉,声音低沉地问。 “是的文先生,见完了那个人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出过门了,我们的人24小时都守在酒店门口,肯定是不会看漏的。” “知道她见的那个人在卿氏是做什么的吗?”文亦琛想了想,又问。 “是在研发部门做研发的,她们见面时,那个女人还给了欧阳小姐一个什么东西,但是由于距离有点远,所以我们没看清楚具体是什么东西。”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继续盯着,她那边一有什么动静,及时通知我。”文亦琛沉声说道。 来人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刚拉开门时,突然看见文亦可已经站在门口了,他礼貌地侧了侧身,先让她进去后,自己才离开。 “二哥,她回来了吗?”文亦可关上门后,就立即问道。刚刚她在门口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文亦琛点了点头,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也没有说话。 看着二哥沉默的样子,文亦可叹了口气,走上前两步,轻声开口:“二哥,有些东西,再错过了,可不一定还能找得回来啊,你们之间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了,你真的还要让她继续误会下去吗?” “我知道,”文亦琛虽然神色淡淡,但是眼里还是闪过了一丝痛楚,“但是她不肯原谅我,也不肯听我解释,其实,这样也好,没有我,也许她真的要幸福许多。” 文亦可无声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二哥脸上隐藏不住的失意的痕迹,脱口而出:“如果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呢?向她解释清楚,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模样…..” “好了亦可,这些事情我会处理的,你就不要再操心了,润生这个人疑心很重,到时效果反而适得其反。”文亦琛淡淡地打断她的话语,眼睛却透过玻璃窗看向窗外,喃喃地开口:“只要能知道她好好的,我也就知足了。” 文亦可看着他,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摇了摇头,将手里的一张邀请帖放在他的面前,“这个周末是我的新品发布会,到时二哥你可要来参加啊。” 文亦琛拿起邀请帖看了一下,笑了笑,“不错啊,这些事情越来越上手了,你这个品牌现在在a市也算得上站稳脚跟了吧?” 文亦可脸一红,谦虚地说:“哪里算是站稳脚跟了,最多也就算是知道的人开始多了而已,现在的市场竞争这么激烈,没有走到那一步,还真是不敢掉以轻心。” 文亦琛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有危机意识是好的,越是在关键的时候,越不该放松警惕,行,到时的新品发布会我一定会去的。” 得到二哥的赞许,文亦可是真的发自内心地高兴,见他答应了后,心里突然一动,想了想,就借说待会儿约了朋友,快步离开了文亦琛的书房。走出来后,她打开包,看着里面还剩余的一张邀请帖,忙摸出电话,给刚刚在书房里的,一直为文家做事的那个私家侦探打了电话过去,问清楚润生入住的酒店和房间后,她就忙开车赶了过去。 酒店里,润生将整个身体都浸泡在浴缸的热水里,舒服地伸展着四肢,想着刚刚收到的邮件,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过几天,相信那则消息就会登上社会版的头条吧,她倒想看看,这样的消息传出来以后,卿氏还怎么继续做下去...... 这一次,一定要让他们再也翻不了身。 耳边突然传来门铃的叮咚声,她愣了愣,微微皱起了眉头,该不会又是文亦琛吧?现在也只有他和肖志平知道自己在a市的事情,肖志平明显是不会来找她的,剩下的人,不用猜也该知道是谁了吧?润生偏过头去,并不打算理睬他。 无奈过了好一阵,门铃依然契而不舍地响着。 还有完没完?她有些恼怒地睁开眼睛,顺手拿了浴袍披上,赤着脚快步走到了门前,透过圆孔看清楚来人后,却不由愣住了,文亦可?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文小姐?”惊讶之余,润生还是将门打开,把文亦可迎了进来,看着自己赤着的脚,她忙转身到卧室去换了身衣服。 “不好意思,没有提前给你打招呼就跑过来了,太失礼了。”文亦可端着润生递给自己的咖啡,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说:“只是听说你回来了,恰好我周末的时候有个新品发布会,就想着请你去参加,到时候也好多给我提一些意见,所以就冒昧地跑过来了,请你一定要赏光参加。” 说完她就眼带希翼地看着润生,十分恳切的样子。 润生征了征,看着文亦可递过来的邀请贴,有些犹豫,自从三年前利用她把萧平的股份弄到手后,文亦可对自己一直是有一些戒备的态度,这次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给自己示好呢?这中间会不会又是文亦琛在搞什么鬼呢? “润生?”文亦可见她突然沉默,不由有些奇怪,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 “哦,对不起,”润生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地看着她,然后微微一笑,“好的,到时我一定准时到场。” 她要牵制肖志平的话,就不得不和文亦可把关系搞好,本来之前还在想有什么办法能再次接近文亦可,取得她的信任的,没想到这会儿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润生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了抓住这次机会,先不论是不是文亦琛搞得鬼,如果是,到时候自己见招拆招就是了。 文亦可目的已经达到,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出于礼貌又坐了一会儿,但两人关系实在称不上密切,再加上有之前萧平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聊了一会儿后,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她索性也不再多做停留,就起身告辞了。 等她离开后,润生拿起桌上的那张邀请帖,只见淡紫色的封面十分的精美,迎面扑来的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水味,想必是她这一季推出的新品吧,看来这次的新品发布会,文亦可是下足了功夫的,还有肖志平在背后默默支持的话,那天的动静肯定小不了,只是不知道卿离到时候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突然就觉得自己刚刚做的决定无比的正确了。 到了周末那天,由于这次回来得很低调,并没想过要出席什么正式场合,所以也没带礼服,润生只得下午的时候就去礼服店挑选礼裙,导购店员还没有换,一眼就认出她来,立刻就热情地上前将她领到贵宾室,把当季新款的礼裙一一地展示在润生面前,供她挑选。 本来最开始选的是一件裸色斜肩长裙,导购也说更衬她,但是润生却觉得自己穿上后稍显高调了一点,毕竟今晚不是自己的主场,于是还是换了一条黑色抹胸长裙,干净利落的剪裁,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掐腰的地方有些大了,改礼服的时间,美容顾问替她定了妆容,一切搞定的时候,恰好还有赶回去的一个小时时间。 到了会场的时候,就看见门口已经停满许多的豪车了,无不显示着来宾们非富即贵的身份,润生挑了挑眉,眼里的兴味却来越浓了,她昨天花了一些时间来了解文亦可创建的这个品牌,虽然有些出彩的地方,但是远达不到高端的定位,充其量也就是在一定范围内有些知名度而已,现在来这么多高端人士,想来除了是肖志平的手笔外,不做他想了,毕竟文家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而文亦琛又一直走的是低调的路线,这样的场面也不像是他的风格。 果然不出她所料,刚刚走进去,就看见以肖志平和文亦可为中心,身边聚集了一大批那些社会精英人士,好不热闹的样子,他们忙得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到场了,润生弯了弯嘴角,十分识趣地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越来越感兴趣地打量着中间那两个像金童玉女一般配一脸的人,手里端着一杯鸡尾酒,漫不经心地喝着。 没过一会儿,就看见肖志平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在文亦可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就朝大门口走了过去。 润生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那不是卿离嘛......只见她穿了一件香槟色的礼服,笑容恬静地站在进门的位置,似乎料定了肖志平会来找自己,所以专程在那里等着他。 几年没见,如今的卿离早已没有了当初在卿家看见时候的那种畏畏缩缩了,一双眼睛看起来十分的灵动,微微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给她整个人增色不少,再加上出众的气质,竟然丝毫也不比以美貌著称的卿可可差,怪不得肖志平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本来之前润生还有些奇怪肖志平怎么会看上卿离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也说得通了。 美人和江山同时坐拥在怀,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呢? 只见肖志平脸色铁青地走了过去,抿紧的唇角充分地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十分的不好,润生饶有兴致地看着,打算看卿离要怎么来化解目前的局面,她靠着肖志平经营公司,必定不敢明面上得罪他,但是她既然敢出现在这里,说明是有备而来的。 出乎她意料的是,肖志平走过去后,卿离不知和他说了几句什么,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眼神就柔和了下来,两人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站了一会儿,肖志平就转身朝文亦可的方向走过去了,而卿离则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脸色十分的平静。 润生微微拧起了眉,卿离的忍耐力和心机还真是有些让自己意外,竟能在情敌的面前这样镇定,如果不是她事先做了调查,压根也不会想到两人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她眼中的平静让人生不出一丝怀疑,所以才能和肖志平保持那么长时间的地下情人关系而不被人发现吧? 当她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时,突然有人碰了砰她的肩膀,她回头,清澈的眼眸里倒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一道她有想到过,但是遇到后心里还是有漏跳一拍的身影一一英俊,沉着,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润生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你……” 自从上次在酒店的那一晚后,早上她又把话说那么绝,她以为两人再见面也应该装作不认识才是,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大咧咧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文亦琛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声音低沉。 “你妹妹邀请我来的。”润生十分简短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就转过头去,一副不再想和他攀谈的样子。 文亦琛怔了怔,不由苦笑了一声,没想到亦可居然会自作主张去邀请她来参加这个新品发布会,她肯定是以为是在为自己创造机会吧?只是亦可又怎么会知道,他和润生之间的误会,哪里又是一言两语说的清楚的呢? “润生,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我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绝不会再给乐乐带来一丝危险的可能性。”他修长的手指揉着眉心,耐心地开口,“你没有必要搅进这趟浑水里来。” “相信你?”润生侧头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文亦琛,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问题的话,这个世界上我最不能相信的人就是你了,不是吗?” 文亦琛抿了抿唇,笑容里带了几分苦涩,“我们之间非要搞到这种地步吗?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来证明自己说的话?” 润生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地开口:“不是所有的伤害都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合,有些痛,只要你经历过一次,就永远也不会忘记。” 说完她就抬眸看着文亦琛,“这些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不然的话当初也不会那样来报复我,所以,你不觉得现在在这里和我谈原谅和机会,是那么虚伪和可笑吗?” 放下手里的酒杯,润生也不等他的回应,径直就朝会场中央的地方走了过去。文亦琛站在原地没有动,视线默默地跟随着她,眼神微黯,心里的涩然浓厚的像化不开的墨,修长的身影在暖黄灯光下,却显得有些孤单和寂寥。 润生一步步地走向会场中间的方向,已经迅速地调整好了刚刚因为文亦琛突然出现带给自己的不愉快,走近文亦可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明媚的笑容了,“亦可,恭喜了,今天发布会举办的很不错啊。” 文亦可看见她后,不由高兴地笑了笑,“润生,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有看见你……” “我啊,”润生故意转头看了一眼因自己的出现又重新拉下脸的肖志平,微微一笑,“刚开始的时候就来了,看你正在忙,就没有过来打扰。” “大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时身旁又响起一个诧异的声音,她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卿离站在一边,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 第一百五十二章 润生看着卿离微微一笑,疏离而客气地开口:“好久不见了,卿小姐,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大姐,你回来也应该通知我一声啊,我也好去机场接你。”再开口时,卿离已经收起刚刚的诧异,换上了亲昵的笑容,仿佛真的因为姐妹久别重逢而感到高兴一般。 润生却懒得陪她演这一幕姐妹情深的戏码,径直转过头去,朝文亦可笑了笑,“我应该没有打扰你们谈事情吧?主要是我觉得有些累了,想来和你告个别,先回去了。” 文亦可听了后就歉意地挽起了她的手,“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晚上都没怎么和你聊到天,不然,这样好吗?结束后我给你打电话,我们约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好吗?” 话刚落音,身后的助理就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文亦可才像是反应过来,忙改口道:“明天中午不行,我得去卿氏谈合作的事情,晚上你有时间吗?要不我们约晚上?” 润生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无所谓了,我这次回来反正没什么事,你忙完我们再约好了。” 文亦可这才点了点头,两人又随意地聊了几句,润生就和她告别准备离开了,从头至尾再也没有多看卿离和肖志平一眼。 肖志平本来在和身边的几个人聊着天的,看见润生转身朝大门口走去,就忙找了借口跟了过去,而卿离虽然也在一边忙着应付几个平时往来比较多的客户,但是肖志平一离开,她微微偏着头,作出倾听的样子,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见他朝大门的方向走过去,神色就有些复杂起来。 润生刚走出宴会厅大门,还没来得及走到酒店门口,就在花园拐角的地方看见了一个并不令她惊讶的人影——肖志平下巴线条紧绷,紧抿着唇,目光有些冰冷地看着她,缓缓开口:“润生,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天的事情我已经答应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亦可?是担心我变卦,所以故意来给我下马威吗?” “肖公子,你这算不算得上是做贼心虚啊?”润生好以整瑕地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开口,“今天晚上到这里来是文亦可专门邀请我来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她。” “无缘无故她怎么会想起来邀请你?而且她之前也根本不知道你已经回来的消息吧?”肖志平有些失去了冷静,恼怒地低声吼道,“欧阳润生,你最好别给我搞什么花样?” “话我已经告诉你了,信不信随你,”润生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不过如果今天我没来的话,倒还不知道,肖公子这在两个人女人中间可谓是如鱼得水啊,居然还敢让卿离找文亦可合作,说真的,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会翻船啊?” 肖志平脸色铁青,不由走上前了两步,咬牙切齿地开口,“我说过了,你要是敢把卿离的事情告诉亦可,我不会放过你的......” 润生没有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肖志平居然会突然这么地失去理智,眼前的他仿佛瞬间换了个人一般,和记忆中那个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忘记保持风度的男人完全对不上号,所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退后了两步,厉声喝道:“肖志平,你想做什么?” “我不会让你破坏我和亦可的关系的,谁都不可以,谁都不可以......”肖志平突然举起了双手,眼中尽是癫狂的神色。 润生见情况不对,转身就想跑开,无奈手臂突然一硌,转不开身来,却是刚刚退步的时候,身后就抵到一棵树了,一时间竟无法逃离,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明显有些发疯的肖志平,暗暗叫苦,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变成这副样子啊,本来是想刺激刺激他的,但是没料到会刺激成个疯子…… 自己这算不算是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润生偏过头,有些绝望地想着。 就在最关键的时候,肖志平却突然身体一偏,昏倒在了自己的面前,她惊得差点叫出声来,抬头望过去时,却看见一道修长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文亦琛的眼中尽是焦急,气喘吁吁地蹲在她的面前,声音中难得带了一丝慌张,“润生,你没事吧?” 润生有些木然地摇摇头,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但是文亦琛却眼尖地发现,她的左脚一处裙子已经被挂破了,大约是被树上的枝桠挂伤,小腿处被划开长长的一道伤痕,鲜血洒得像是泼墨的画,淋漓落在草丛中。 她回过神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血迹后,才感觉到小腿处的疼痛。 “我没事……”润生挣扎着要站起来,感觉伤口并不深,她只需要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了。 “你想折腾得一身是血,再给外边守着的那些记者一些话题去炒作的话,随便你。”他淡淡的说,用尽全力克制自己想要怒吼的情绪。 润生终于不说话了,他俯身抱起她,感觉她的重量竟然比抱乐乐时沉不了多少,眉头皱得就更深了,然后大步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过去,跨过肖志平时似乎不小心踩了他一下,但是文亦琛却没有丝毫的停留,任由他一个人躺在那里,刚刚背后给他的那一下,估计够他昏睡好一阵子了吧。 回到润生入住的酒店房间,文亦琛将她放在起居室里的沙发上,自己转身打了一个电话,似乎是在叫人送医药箱过来,挂了电话后,就坐在她身边,将她的腿抬起来放在自己膝上。因她穿的裙子下摆有些紧,他皱了皱眉,双手微微用力,干脆利落的将她的裙摆撕开了。 布帛的撕裂声在静夜中极为刺耳,他抬起头来,一双秀长明亮的眼睛深处似是平静,又似汹涌,“欧阳润生,你有想过如果今晚要不是我及时赶到的话,后果有多不堪设想吗?” 润生没有说话,只是倔强地看着他,将小腿往后缩了缩,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 他却一把扣住了她的脚踝,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别动,小心伤口又流血。” 她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看着他俯身,一点一点极为细致地为她清洗到小腿处的污渍,却小心地避开了伤口处的地方,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文亦琛又轻轻地将她的腿放在沙发上,起身去开门了,回来时,手里就提了一个医药箱。 酒精刺得伤口像针刺一样,润生微微用力咬住唇,忽然听到一直低着头的文亦琛说:“痛得话就叫出来,别把唇咬破了。” 宁静的夜晚,或许是因为刚刚他才将自己从险境里救了出来,润生反而平静下来,甚至没有带着抵触的情绪,仿佛是在聊天:“不痛,生乐乐的时候都捱过来了。” 他的动作顿了顿,淡淡的说:“是么?” “不过生下她之后,又觉得那些痛不算什么。”润生靠在沙发山,笑容因为遥遥想起那段回忆而温暖柔和,甚至没有察觉到这一次文亦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专注的看着她。 “润生,你当初为什么会决定生下乐乐?”他目光深邃得似乎能将她的身影吸进去,有些艰涩地开口,“那时我明明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冒生命危险生下她?” 她微微偏着头,似乎陷入了当初的回忆,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笑了笑,轻声地说:“那时在电脑屏幕上,医生指着孩子告诉我,说孩子很坚强,丝毫没有受到我的影响,很听话,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在长大,我当时突然就哭了,是啊,自从怀孕后,乐乐一直都很懂事,从来没有闹过我,让我不舒服过,她既然这么顽强地想要活下去,我又凭什么剥夺她生存的资格呢?于是当时我就决定了,无论如何,我都会生下这个孩子……” 文亦琛沉默了下来,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心里无比地懊恼,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抛开自己那些可笑地自尊呢?这样,也不会让她独自一个人去面临那些事情了,他们两个人,也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 “润生,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发誓我真的会处理好这次的事情,不会让任何人再来打搅到你和乐乐的生活,好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开口,目光中带着无比真诚的恳求,“我不想今天的这种意外再次发生在你的身上了。” 润生定定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是清冷,又似哀凉,“文亦琛,太晚了......” 文亦琛心里一紧,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被润生接下来话打断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了,这盘棋,必须要下完才行。”她将腿从他的身上拿下来,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然后又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似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开口,“如果你心里是想补偿乐乐,不让她今后的生活受到影响的话,那么你就陪我下完这盘棋。” 文亦琛霍的站起来,本来因为她前半句说的话而铁青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慢慢地走到她的身边,放缓了语速,“只要你不把我排挤在外,让我除了担忧外,无法做任何事就好。” 他的声音真诚,令人无法生疑,润生模模糊糊的看着他,喃喃的说:“我还能再相信你吗?”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在她的头顶轻轻地吻了一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润生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时候,就看见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摆满了吃的了,有水晶虾饺,有奶黄包,还有小混沌.......全是她爱吃的,而文亦琛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听见她的脚步声,就转过身来,三言两语结束了电话,走了进来,笑了笑说:“我看你晚上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给你买了一些夜宵。” 她确实也感觉到饿了,便点了点头,走过去端起小混沌就吃了一口,随着浓浓的热汤顺着喉咙流向胃里,这时润生才真的感觉从今晚发生的事情里恢复过来,她又舀了一个馄炖送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开口:“你觉不觉得肖志平今晚上有点反常?文亦可不就是请我参加一个新品发布会而已,他至于这么紧张吗?居然动起手来了……” 文亦琛听了脸上就闪过一丝凌厉,“不管他是不是反常,但是他居然敢向你动手,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今天本来是想给他示一下威的,想确保那件事曝光出来后,他不会出面保下卿离,谁知道他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润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 文亦琛没有说话了,他也是今天听润生说起,才知道肖志平和卿离之间的关系,文亦可创立这个品牌的时候,并没有向他求助过,而是自己亲手一步一步走向今天的,本来他还以为是她努力经营的结果,但是今天晚上参加发布会的时候,看见那样的场面,还有文亦可和肖志平之间那样暧昧的互动,他突然才明白,这其中少不了肖志平的功劳。 本来亦可的私生活他就无意干扰,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评定什么,所以他什么也没说,露了一个脸后,就准备离开了,谁知这时却看见润生走了进来,于是自己就暂时留了下来。 如果真如润生所讲的,肖志平和卿离之间是地下情人的关系,那么他要不要阻止亦可继续和肖志平来往呢?免得她将来得知真相后伤心难过。 润生见他陷入沉思,明白他肯定是在考量文亦可的事情,所以也不出声打扰,一边继续吃着夜宵,一边脑子却在飞速的运转着,对今晚肖志平的反常渐渐地上了心,决心要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因为她有种预感,这对她的计划来说,是非常关键的一环。 早晨上班时间,当a市的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时,早间新闻却在播报着一条让人大跌眼镜的报道,质监局在抽检的时候,发现了卿氏这两年以抗衰老效果显著的明星产品中含有一种对人的健康十分有害的物质,而这种物质如果长期使用,对人有致癌的危害。 这一则消息一播出,就震惊了整个a市的化妆品界,还有那些买了这款产品的女人们,上至那些名媛太太们,下至一般的小白领们,无不感到惊慌失措和怒气冲冲的,怪不得这款面霜使用时,会有那么好的效果,敢情这里面添加了人的身体不能接受的化学物质啊? 于是快到中午的时候,就有许多人拿着买来的面霜,将卿氏在各个商场的专柜围的水泄不通,纷纷要求退货和赔偿,连带着这款产品的代言明星都因为这件事关闭了微博的评论,因为如果她在继续开放,就要被骂得晕头转向了。 卿氏集团会议室里,卿离的脸都沉得要滴出水来了,她扫了一眼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公司高层们,厉声开口:“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有谁能站出来告诉我?为什么公司的数据会被泄露出去?还有,你们公关部是干什么吃的?这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了,网上还有媒体的那些负面评论为什么还在上涨?” 公关部的王经理听见自己被点名,只得抬起头来,战战兢兢地回答:“我们从早上一收到消息就开始行动了,但是无奈消息传播的太快了,我们根本来不及......” “对方既然能把这条消息传播得这么快,我们就不能比它更快地把整个消息扼制住?”卿离不耐烦地打断她,目光冰冷,“现在的局面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太无能了,要是下午还是这样舆论一边倒的状况,我看你也可以给我收拾东西走人了!” 王经理含着泪点点头,立刻摸出手机联系一切自己可以联系到的资源,尽可能让目前这种不利于卿氏的舆论淡化下去。 这时卿离的助理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然后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她听完后,脸色更加的难看了,朝研发部门的负责人望过去,冷冷地开口:“研发部门的人跟我去一趟办公室,其余的人,都去给我把各自该负责的事情处理好,散会。” 说完她就站了起来,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了过去,刚坐下后,秘书就敲门进来,“总裁,研发部的李总监到了。” 卿离点了点头,等人走进来后,她劈头就问:“你们部门上星期辞职走了一个人?” 李总监有些茫然地点点头,“嗯,第二小组的林燕,她说自己的身体出问题了,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工作压力,必须要辞职回家休养。” “这就是回家休养?”卿离听了就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一叠照片朝他扔了过去,“人家现在已经移民去了加拿大了,我看她健康的很嘛,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照片上是林燕几天前和朋友一些去ktv唱歌的样子,刚刚助理也查到了,她刚好前天的时候乘飞机去了加拿大,赶在这个时间节点,把公司的数据泄露出去的人选,除了她以外,不作他想了。 李总监看了照片后大吃了一惊,看着卿离冷若冰霜的脸,更是结结巴巴,连话都说不完整了,“总,总裁,这个事情我,我并不只道是怎,怎么回事啊……” 卿离淡淡地看着他,眯了眯眼说:“我记得当初参与过这个产品研发的人,都签署过协议的,如果没有满任期辞职,要付给公司一大笔赔偿金的,这个林燕的赔偿金付了吗?” 李总监听得满头大汗,心里暗暗叫苦,他哪里敢说自己巴不得林燕尽快离开,哪里又回让她付这笔赔偿金呢?他和林燕保持婚外恋的关系快两年了,林燕前段时间还在逼他离婚,和自己结婚,甚至闹到了他老婆那里去,他每天夹在两个女人中间苦不堪言,实际上他哪里又想离婚了,离婚的代价,可不是现阶段的他能承受的,但是林燕也不是什么善茬,所以他很是水深火热地过了一段时间。 可是她就在一个多星期以前却突然选择放手了,说自己累了,还要离开公司,免得每天看到他又心乱起来,他当然立刻欣然同意了,亲自给人力资源批了文件,让他们按正常离职手续办理林燕的离职了,当时的他哪里想得到,林燕居然会背后这么捅自己一刀啊?而且这一刀而直接把天捅了个窟窿出来,这下可好,连他也收不了场了。 看到李总监这副大难临头的胆怯模样,卿离心里明白了大半,看来刚刚助理给自己的消息并不是空穴来风了,她气得霍一下拍桌子站了起来,然后把桌上的一叠文件袋抱起来砸在这个笨得像猪的男人身上,大声吼道:“你这个蠢货,马上给我滚出去。” 李总监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惊得懵住,但是毕竟自己心虚在前,没等她第二波东西砸过来,连忙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总裁办公室。 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身影,卿离气喘吁吁地拿起桌上的座机,按了一个键后下达命令:“叫人力资源和法务部的人跟着他,该林燕要负的责任,全部让他给我兜着。” 挂了电话后,她才慢慢坐了回去,头疼地揉着自己的额角,这一波攻击来得太猛太急了,简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到现在为止,甚至是哪一方干的事情都还没有搞明白,还好现在总算是牵出林燕这条线索,顺藤摸瓜下去,总会知道是谁下的手,只是目前舆论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必须要想办法在短时间消除才是...... “总裁,刚刚文小姐打电话过来,说是中午临时有事,要取消和您的会面。”秘书敲门进来后,低头轻声地开口。 “我知道了。”卿离淡淡地点了一下头,文亦可的反应也在自己的预料中,卿氏目前的局面,脑袋有病可能才会选择继续和她合作吧? 也不知道肖志平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醒了过来,这件事看来还得找他了。 秘书出去后,她才摸出一个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不疾不徐地开口:“我的香水用完了,在帮我送一批过来吧。”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卿离才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拿上了自己的包,迈步离开了办公室。 第一百五十四章 肖志平躺在华丽的单人病房里,门外的保镖和护士看见卿离走过来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忙迎了上去,“卿小姐,你可来了,肖先生怎么也不肯吃药和饭。” 卿离微微一笑,接过护士手里的保温桶,柔和地开口:“我来吧,你们都去忙你们的。” 小护士瞬间如临大赦,连声向卿离道谢后,就转身离开了。 卿离拿着保温桶,推开房间门走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地的玻璃渣子和乱七八糟躺着的花篮水果,肖志平闭着眼睛,脖子处打了石膏,脸上布满青色的胡荏,和平时那个总是风度翩翩的他大相径庭,此刻的他,就和那些普通的青年没什么两样。 “你来做什么?”肖志平听见声音后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有些烦躁地开口。 “我来看看你,怎么样,身体恢复一些了吗?”卿离十分温柔地开口,边说边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扭开盖子,一股鸡汤的清香扑鼻而来。 “拿走,我不想吃。”肖志平偏过头,极力忍耐住心中那股无缘无故又涌上来的狂躁,偏过头去,”你现在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不会将这碗汤泼到你身上。” 卿离却一点也不以为意,拿勺子盛了一碗汤出来,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下,发现还有些烫,便耐心地用勺子慢慢地搅动着。 肖志平愣愣地看着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奇特的感觉,见她仿佛再自然不过地做着这些事情,就像两人是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丈夫生病了,身为妻子的她细心地照料自己的丈夫。 “已经不烫了,把这碗汤喝了吧,虽然你不是什么太大的伤,不过终归还是伤到骨头了,需要好好的补一补。”卿离抬起头来,直视他探究的目光,将碗递了过去,柔柔地开口。 她探过身来时,一股淡淡地馨香顿时萦绕在鼻尖,这一瞬间,肖志平突然就觉得刚刚的躁郁似乎都一扫而光,而代替这股躁郁的,是身体慢慢升起的另一种燥热,他突然就忍不住伸手一拉,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随着恍当一声响,碗被打翻在了地上。 “鸡汤......”卿离低低地惊呼了一声,然后所有的话语都被淹没在了他的吻里。就在卿氏集团的所有员工因为上午的爆料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润生却悠闲地在高尔夫球场挥动球杆,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开球。 紧接着身旁文亦琛的开球也是干净利落。 “唉,不行,我的技术还是差了些。”文亦可挥动球杆后,看着飞球弧度偏左,不由挫败地笑了笑说。 “你平时可不是这个水平,今天明显是不在状态。”文亦琛自若地挥出第二杆,淡淡地开口。 文亦可眯起眼睛,看着他的球直接切击入洞,微微一笑:“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吧。” 其实她哪里是没睡好的缘故,昨晚肖志平被人打晕在酒店的花园里,她在医院里守了整整一夜,他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却对自己有些不冷不热,还坚持不要她陪护,由于两人的关系的这层纸还没有捅破,他要自己离开,她也不好厚着脸皮留下,只得鼻头微微一酸,转身离开了。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转变?文亦可站在球场上,有些魂不守舍地想着。 看着心思明显已经不在这里的文亦可,润生心照不宣地看了文亦琛一眼,然后垂头站定,一边挥着杆,一边开口:“亦可,今天卿氏的事你听说了吧?这次你要是错过了机会,以后等它缓过劲来,你想要在a市继续发展下去,那可就难了。” 文亦可低垂着头努力找好角度后挥杆,可惜这个球仍然是涮边球,怎么转都停留在边缘。她看着都觉得很可笑,然后转过身微微一笑:“润生,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就算有这个心,凭我现在的能力,还是太勉强了。” 特别是肖志平突然对自己态度转变的情况下,就更不可能了。润生轻笑了一声:“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一个生意场上打滚了这么多年的二哥,怎么就勉强了,我看啊,这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对吧?亦琛……” 文亦可听了眼睛就一亮,不由脱口而出:“真的吗?二哥” “卿离那个人的行事风格我大概有所耳闻过,她从来不会给对手留什么余地的,像你这样的竞争对手,她是不会给你壮大的机会的,先前她提出的合作,不过也是想慢慢蚕食吞并你而已,现在她出了这样的事,对你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文亦琛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是这番话无疑也是变相告诉了文亦可,他会帮她的。 文亦可当然也听出了这番言外之意,不由喜出望外,忙点了点头说:“我听二哥的。” 见他们兄妹气氛正好,润生不由笑了笑,“你们继续玩儿吧,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下。”说完她就招手叫了杆弟搭车返回。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文亦可不由朝文亦琛挤眉弄眼:“二哥,看来你们昨晚的进展不错啊,她都愿意出来陪你打球了,就冲这,你也得好好谢我。”文亦琛面上浅浅地笑了一下,心里却很明白润生目前肯和他好好站在一起的原因,不过是两个人目前有共同的目标而已,等这件事了结后,她很有可能还是会和自己划清界线。 但至少目前她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这就够了。文亦琛嘴角弯了弯,转身挥杆打出一个漂亮的正旋。 润生坐在咖啡厅里也没有闲着,刚刚找借口离开一边是怕自己在场,当着她的面,文亦可有些话可能不好说出口,另一方面,她也是为了来跟进一下早上那件事的进程,然而在打开网页后,她的脸就慢慢地沉了下来,早上那些对卿氏不利的言论居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新闻头条也迅速被其他的一些新闻占领,卿氏的致癌化妆品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暂时得到了遏制。 她不由冷笑了一声,好个肖志平,竟然出尔反尔,当初说好了不会出面搅和进她和卿氏之间的事情的,但是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出手了…… 还好当初为了防着他这一手,自己早就做好另外的准备,润生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卿离要是以为有了肖志平做后台就万无一失了,那她就太天真了。 等打完球回去的路上,她就将这件事告诉了文亦琛,然后就看见他的眉头皱了皱,沉声开口:“肖志平真当自己可以一手遮天了?他也不想想,越是像他这样的背景,动用特权的时候就越要留神,一不小心就会有把柄落在有心人的手上,成为他父亲被攻击的有力武器,我看他这回为了卿离是真的昏了头了……” 润生听了就有些讶异了:“像他那样的家庭还会有这种顾虑?” 文亦琛转头看了她一眼,耐心地解释道:“他的背景虽然很硬,但也并不是那么无所顾忌的,对一些敏感的事情,还是必须要谨慎,以免被对手抓住把柄,像今天的事情,他本不该沾手的,因为这要是被利用起来,绝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站在我们的角度来看,却是一件有利的事情,回击的办法我已经想好了,过不了两天,卿离就会知道,肖志平这棵大树也不是那么好靠的。” 润生突然就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其实对于文亦琛来说,来自于肖志平背景的威胁其实并不是那么不好对付,自己当年还可笑地认为凭着和肖志平的联手一定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既然这样,他那时又为何那么干脆地放手了呢?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如雕刻出来的侧颜,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只转过头望向车窗外,沉默了下来。 就在卿氏致癌化妆品风波刚平息了两天后,网络上立刻就有一些辟谣的文章出现了,还有一个号称是某医科大学的教授在自己的博客发了一篇文章,详细地介绍了人的身体要得癌症的必要条件,还量化了需要多长时间,需要使用到多少这样成分的面霜才行,然后告诫大家不要被有些无聊的言论左右,要有科学的观念云云。 润生关闭了电脑屏幕上的网页,挑了挑眉,转头对站在阳台的文亦琛说:“没想到卿离这么沉不住气,这个时候做这些动作,简直就是送上门的靶子。” “她这也是被逼的,”文亦琛转身从阳台走了进来,“亦可这两天已经趁机占了不少的市场份额了,她如果再不尽快洗白自己,只怕后面的日子会更艰难。” 润生抬起头,初夏的阳光照进来,留下稀稀疏疏的影子,她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沉稳的男子,和记忆中那个会温柔看着自己微笑的少年的影子竟然奇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这样的错觉却突然让她眼眶湿润了起来。 “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润生忙转过头,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失控。 第一百五十五章 在卿氏那些辟谣的文章登出来的第二天,立刻就有一篇报道登在了各个新闻客户端的社会头条,主要是针对那位出来帮卿氏辟谣的所谓教授,报道开头详细地介绍了这位教授的履历,其中包括了他收钱让学生论文过关的事情,还有当年评定职称时刊登的学术论文也是摘抄国外某些学术专家发表过的文章,然后在最后的时候,这篇文章的作者还专门提出了质疑,这样一个人说的话到底可信吗?卿氏到底给了他多少好处,让他愿意出来替他们辟谣? 这篇报道一登出后,立刻就引发了大部分读者心里的怀疑,本来还抱观望研究态度的,现在立刻又对卿氏那款面霜致癌的消息深信不疑,吵闹着去卿氏要求赔偿的热度在停息了短暂的两天后,又开始闹得沸沸扬扬,卿氏立刻就陷入了比之前更大的丑闻中。 傍晚的时候,润生按照和文亦琛约好的时间来到文家院子,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她怔了怔,这里的装修似乎换了一下,虽然还是浓厚的中国风,但是颜色改成了深色调,雕栏画栋,变得更加精致典雅了,走到楼梯间时,墙壁上也换成了有诗词字画或是内嵌壁橱,内摆置小小琉璃瓶,射灯打下来有一种静静的璀璨。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隐约中记得五年前自己经常陪他过来时,喜欢和他吐槽文家院子的整个装修风格,说是豪华有余,缺少那种有底蕴的韵味,如果换成自己的话,要如何如何云云,本来只是玩笑的话语,却没有想到,他当时都听进去了,并且真的按自己说的去做了,如同他之前装修的那栋别墅一般......她心底到底忍不住,还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走进包间的时候,润生已经神色如常了,文亦琛比她提前到,正坐在包间里,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他今天穿着一套深色的西装,整个人看上去如同一把温润且价值不菲的古剑,锋利但不张扬。她一直知道他是个出色的男人,之前最爱的也是他这样认真和人商谈事情的样子,但是这一幕这样突然撞入自己眼帘的时候,她的心还是突然漏跳了两拍。 润生进去坐定后,镇定自若地朝文亦琛和旁边的女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来晚了。” 那个女人微微一笑,礼貌地开口:“没关系,我也才到没有多久。” 润生看似不经意地打量了这个网上以犀利言辞出名的网红苏小小一眼,只见她本人文静秀丽,说话的声音也很柔和,和她网上锋利的文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不由感概人不可貌相,可是后来开始聊天时候,她才发现,苏小小虽然年轻,看上去无害,但是却有着自己十分鲜明的风格,看待时下各类热文的角度也很特别,绝不是那种容易被人误导的类型,也许这也是她为什么在网络上有着那么多粉丝追随的缘故吧?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苏小小将筷子一放,似笑非笑地看着文亦琛和润生,“两位找我过来,想必也应该知道我是有两个原则的,一是弄虚作假指鹿为马的这类活我不接,二是跟官字沾半点边的我不接,这件事情前两天闹得那么火热,一下午的时间,各种声音说没有就没有了,这得有多大的能耐?文先生,我经营起来不容易,还想多出名几年呢,别这边刚接了你的活,那边就莫名其妙被人给盖了,多冤啊!” 对于苏小小的拒绝文亦琛似乎并不以为意,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神色自若地喝了一口,嘴角弯了弯,“苏小姐,我既然找你过来,让你做这样一件事情,那就一定会解决掉你的后顾之忧,我文亦琛也不是那种利用完别人后就一脚踢开的类型,这一点想必你也有所了解,不然今天也不会来赴这场约了,不是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且这次的事情一旦宣扬开了,你的声名无疑会更上一个台阶,这样没有后顾之忧,对你来说又有这样大好处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苏小小本来也不是真的想拒绝,只是想要他一个保证,听他这么说了,就狡诘一笑,“既然文先生都能这样保证了,我当然心里就踏实了,就按你说的来办,可是我们还是得事先说好了,要是这件事你兜不了底,让我受了损失,那这报酬的数目,可就不指这个数了......” 文亦琛微微一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递到苏小小面前,“放心,你尽管按我说的去做,事情完结后,尾款我会直接打到你的账户上,如果有人透过你来找幕后指使你的人,你也不必硬抗,大方告诉对方是我就行了。”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将支票收到自己的包里,然后明朗一笑,“文先生不必为我担心,出来混这么久了,要是轻易就被人抓住了我的真身,那我还怎么在这一行立足?” 文亦琛笑笑不语,吃完饭后,看着苏小小心满意足地离开,润生这才转过头来,看着站在一边气定神闲的男人,“你确定这样做有效?那么多新闻被肖志平一个下午就填了,更别说一个小小的网红了。” “就因为他处在那样一个位置,对付官方的新闻或论坛有效果,可是对于像苏小小这种类型的,他反而一点办法也没有,看着吧,最多到后天下午,他就不得不回j市去面对这场由他一手制造出来的风波。”文亦琛眼睛眺望着前方,轻笑了一声说道。 润生没有说话了,她看了文亦琛良久,然后抬头看天,发现今夜竟然格外地星空璀璨,明天,应该会是一个好天气。 苏小小做事很有效率,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网上突然就出现了一些声音,纷纷开始提出之前卿氏丑闻忽然间消失的问题,质疑起到底什么人才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让这么多的言论都无法再发表出来,卿氏背后到底藏着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文章的用词大胆尖锐,直指着问题核心,差点没有指名道姓出来卿氏到底和谁在勾结了,这样的观点一出,又再次激怒了网民们,大家都开始自发地转载这篇文章,还将它顶上了各大论坛的首页,一时间卿氏又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卿离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针对卿氏的那些骂声,脸色早已变得铁青,这个人能准确地猜出自己动作,并针对她走的每一步,及时地采取相应的措施来压制自己,而且,能出现这样的言论,说明自己和肖志平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肖志平那边还会出面保她吗?亦或是他那边是不是也自身难保了呢? “总裁,林燕那边的调查有消息了。”助理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后说。 卿离立即抬起头,“什么线索?靠谱吗?” 助理拿着一份文件夹走了进来,点了点头说:“这是林燕刚辞职后在一个咖啡厅见的人,有视频为证,我截图打印出来了,您过目。” 卿离接过文件浏览了一遍,脸一下就阴沉了下来,她就知道,欧阳润生回来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 眼见着卿氏杯打击得毫无还手之力,润生心情不错,也有了兴致去商场逛一圈,结果发现了许多品牌都出了新款,就立即狂扫货一番,最后大包小包从里面出来时,才记起自己并没有开车过来,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流,她突然有些懵了,自己提着这么多东西,怎么抢得到出租车? 正在她苦恼的时候,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声音,转头一看,卿离正站在后面,看样子似乎等了她很久。 “有事吗?”润生站定,挑了挑眉,有些不耐烦地开口。 卿离比润生矮一些,微微仰着头,精致的妆容掩饰不了她的憔悴:“大姐,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我想和你谈谈。” “卿离,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无论你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想法,我也不会就此罢手,所以我们谈了也白谈。”润生见她找到这里来了,说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自己的手笔,因此也不躲闪,就直接了当地开口。 卿离不肯让开,只是眼睛突然红了,哽咽着开口:“大姐,你知道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有多困难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情啊……” “让开。”润生懒得和她多说什么,干脆越过她向前走,卿离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润生觉得这场面着实让人厌烦,浑身不舒服,她一甩手:“放开!卿离,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在这里给我装模作样。” 卿离却仍然没有动,只是低声说:“大姐,你应该不希望乐乐是文亦琛私生女的身份被昭告天下吧?他的身家据说可是十分不错,你希望给自己和乐乐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吗?” 润生眉心一拧,站住了脚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最后两人到了商场里面的一家咖啡厅里坐下,润生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径直坐下,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卿离,冷笑了一声:“想说什么,说吧。” 卿离抬起头来看着她,诚恳地开口:“大姐,我记得我们之间素来没有什么恩怨的吧?你这次回来做的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润生笑了起来,“卿离,你不觉得你问的这些都是废话吗?乐乐是文亦琛女儿的事情有几个人能知道?你刚才那么威胁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吃惊,这样轻易地就和你一起到了这里吗?如果之前的事情还是猜测的话,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乐乐的事情和你脱不了干系,既然这样的话,你还好意思来这里问我为什么?” 卿离愣了愣,没想到自己刚刚情急之下说的话,反而更让润生确信了自己曾对乐乐不利,她苦笑了一下,“大姐,我虽然知道乐乐是你和文亦琛的孩子,但是我并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啊,而且我也没有理由对她不利啊,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在我的头上,会不会太不公平了?” “不公平?”润生眼神冰冷地看着她,“卿离,你以为躲在肖小晴背后,就不会被人发现你做的那些事情了吗?这点段位就想和我玩儿,是你太天真了,还是你把我想的太蠢了?” “大姐,我都说了,我没有理由对乐乐不利啊,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卿离红了眼睛,哽声说道。 “卿离,我确实不知道你这样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但这不是你能开脱的借口,本来我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你和卿氏倒了,肖小晴也没有依靠了,我也再无后顾之忧了,就这么简单,其余的东西,我不想去猜,也懒得去猜,但是,今天你说出这番话来后,我也更加确信了,我没有找错人......”润生转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淡淡地开口。 卿离显然没有料到润生的思维模式是这样的,原本自己是想借力让她和文亦琛去对付肖小晴的,却没想到他们的第一把火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来了。 这叫不叫自作自受?她突然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大姐,你要是不愿意放手的话,为了自保,我会把乐乐的身份公布出去,你和文亦琛这几年也得罪过不少人吧?他们如果知道他有一个私生女的话,会不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还有,乐乐还不知道自己私生女的身份吧?你说她长大后,会不会受得了身边人的指指点点?”卿离收起了脸上无辜柔弱的表情,叹了口气,一副十分不愿意走到如今这一步的样子。 润生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然后才敛了眼,淡淡地说:“如果你认为这样做可以威胁到我的话,尽管去做好了,没人拦着你。” 她这样的反应一时让卿离有些怔住了,刚在外面的时候,她明明就是担心自己这样做,才跟着进来的,现在却又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让人看不出真假来……正在这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这些事情就不劳卿小姐为我们操心了,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眼前的事情吧。 文亦琛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上前来,冷冷地瞟了卿离一眼,替润生提起身旁的纸袋,轻声对她说:“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和无谓的人浪费时间了。” 润生点点头,站了起来,和文亦琛并肩朝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后,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朝卿离耸耸肩,“刚刚在商场外我只是累了,想找个地方坐坐等人来接罢了,一个人坐着也挺无聊,有一个人逗逗趣也不错,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被你威胁进来的吧?” 说完后她也不顾卿离瞬间已经发黑的脸庞,离开了这家咖啡厅。 夜幕降临的时候,润生已经站在了文亦琛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天。前两天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她还是搬出了酒店,来到了他新买的这处公寓,她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有些惊讶,这里布置得出人意料的舒适、惬意。简约风,低调而具有质感的家具和地板,沙发等座具都是一个自己钟爱的m开头的法国牌子,米色和驼色为主,让人一看就觉得温暖又柔软。 住了两天后润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美国的房子她就是这样布置,所以自己一进来时对着这个宽敞明亮的屋子就很有亲切感,但是她却不愿意再去深想这一切背后的意义,像只鸵鸟一般把身体都埋进沙发的靠垫里,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反正,他们之间是再也没有什么可能了,多想除了徒增烦恼外,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文亦琛在后面径自开了桌子上的酒,倒了两杯,端过去给她,然后叹了口气,“润生,你不该那么着急地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去,她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今天来找你,也说明了她底气不足。” “她肯定是从林燕那里摸出了点头绪来,卿离的性格我还是比较了解,不敢确定的事情,她不敢贸然找上门的,倒是你,何必这么快暴露出来。”润生接过来一仰头尽数咽进喉咙里。 文亦琛皱皱眉:“你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润生笑了一下,回身把酒杯放到茶几上,坐到了沙发上去,有些感叹,“之前本来还以为卿离至多就是在背后可以给肖小晴一点支撑,让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来找我麻烦,但是今天她一说出乐乐是你和我的孩子的时候,我突然就能确定下来了,之前乐乐的那件事,和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文亦琛端着酒杯坐到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沉吟了一下,才慢慢开口:“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你和乐乐在美国,早就和她没有什么联系和关系了,我目前的业务和卿氏的业务也没有重合的地方,她干嘛好好的突然来找你和乐乐的麻烦?” “我在卿家这么些年,唯一看走眼的就是卿离这个人,她明明就有那么大的野心,对肖小晴有那么深的怨恨,却偏偏装出一副懦弱和逆来顺受的样子,一直蛰伏在暗处,等一有机会翻身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牢牢抓住不放手,这样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你与其去猜她到底在想什么,还不如直接让她无法再产生任何危害性。简单,直接却最有效。”润生单手放在沙发扶手上撑着头,想了想才开口说道。 “卿离现在正四面楚歌,我担心她情急之下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来,你最近还是不要一个人单独出去了。” “没关系,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润生笑了笑说。 “润生,你和乐乐都不能再出任何事情了,这次你就听我一次好吗?”文亦琛眼睛幽深的看着她,温柔的如同夏日夜晚的月亮海,能溺死人。 润生有些怔怔的,仰头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眨的深深看住自己,心跳不由加快了,脸突然也感觉烧了起来,她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头,轻声嗯了一声。原本安详静谧的空气不知如何骤然浓稠,润生觉得头阵阵眩晕,男人漂亮的眼睛中像是卷起了波涛,将她困住,吸她沉溺。 “不早了,我先进去睡了。”她有些慌乱地站了去来,逃似的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后,润生一个人在沙发上愣了半晌,然后用力拍打了自己仍旧发红的脸庞一下,暗自告诫自己:你不能再这样了,欧阳润生,如果再和这个男人扯上半点关系,只会给自己以后的生活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卿家别墅里,卿离连着在客厅里摔了三个陶瓷的装饰品后,才缓缓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一地的狼籍,她摸出手机,又一次拨打了那串号码,仍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挂了电话后,她双手颤抖着捂住了自己的脸,这一次,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显示有新邮件,卿离划开看了一眼,是助理给自己发过来的——许多家商场临时决定下柜卿氏产品的通知。 卿离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封邮件,静默了两秒,突然像是忍无可忍了一般,尖叫了一声,站起来将手机用力朝前方扔了过去,自己辛辛苦苦才重新将卿氏拉回正轨,凭什么就要这样被欧阳润生又重新毁掉?她以为她是谁?不过就是攀了文亦琛这棵树,就觉得自己可以无所忌惮了? “啪”得一声响,手机落地被摔成了两半,卿离一手叉着腰,另一支手扶在额前,胸前不停地起伏着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动着,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想办法,公司不能就这么毁在了那两个人的手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顿住了脚步,从茶几上拿起烟盒,点了一支烟,眼里闪过一道狠戾。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快要步入夏天的a市气温渐渐地攀升起来,天气也开始善变起来,早上的时候还看得见阳光明媚,快要中午的时候,窗外的云层极厚,让人觉得十分的闷热潮湿。润生看着电脑屏幕上各种关于卿氏丑闻的热度不减,不由勾起唇角笑了笑,卿氏目前的颓势是挽回不了了,现在,她似乎也该给肖小晴一点教训了。 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后,润生就换了一身衣服出门了,开着文亦琛临时给自己代步的轿车,一路去了a市的一座会所,今天那里会有一场生日会,而这样的场合,也是最近几年卿可可经常出入的地方。 停好车来到会所门口,看着面前的豪华会馆大门,润生不由摇了摇头,卿可可好歹也当过两年卿氏的总裁,以前这样规格的宴会,她怕是从来都不放在眼里的,但自从卿氏出事卿离掌权后,她为了不彻底脱离这个圈子,只得努力地活跃在各种活动社交场合,让人们不至于忘记了她的存在。 到了这一步了还这样的不知所谓,怪不得会被卿离打的毫无还击之力,润生撇撇嘴,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迈步走了进去,聚会上有几张熟悉的面孔,也有不认识的认对她指指点点。她却没有管那么多,只站在门口,扫视了全场一眼,找到了自己今天的目标后,就径直走了过去。 来到阳台,就看见卿可可正背对着整个会场,低头点了一支烟,润生便递了一杯酒过去,轻笑了一声:“一个人出来抽闷烟?” 卿可可听见声音后有些讶异地转过头来,看清是她后,就警戒地打量了她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你都可以在这里,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润生举杯示意一下后,径自仰头喝掉一半。 “你会纡尊降贵参加这种聚会?”卿可可嗤笑了一声,接过酒杯也喝了一大口,然后顺手捻掉了烟,“有什么事情直说吧,别在这里给我绕弯子了。” 润生看了看她的表情,笑了笑说:“你不必这么戒备,我今天要说的事情,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还可以让你彻底摆脱目前的困境。” “别搞笑了,你会这么好心来帮我?” 润生晃了晃杯子,“卿氏这几天的传闻想必你也知道了,这件事基本已经没有课转圜的余地了,卿离就算把你应得的那一份都给了你,那也一文不值了,我要是你,这个时候就不会有心情在这里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了,而是该好好盘算一下自己的未来,再这么下去,你最后说不定会落得一无所有,那个时候,连这种程度的聚会,恐怕你都参加不了了。” 卿可可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渐渐泛白,她抿紧了唇,冷冷开口:“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卿可可,你想没想过,如果再任由肖小晴这样挥霍你仅剩的一点财产,你可就什么都剩不下了。”润生看了她一眼,嘴角含了一丝讽笑,“或是到现在你还相信她能把卿氏要回来给你?就算要回来了,现在的卿氏,还有要的意义了吗?” 卿可可沉默了一瞬,将杯子放在阳台栏杆的台面上,低头又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口碎圈,缓声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把你现在仅有剩余的资产全部变现给我,我会以高于市场的价格买下来,到时你可以带着这笔钱离开a市,重新找一个地方开始你新的生活。”润生微微一笑,耐心地看着卿可可,一双眼睛亮得慑人。 “欧阳润生,那是我妈......”卿可可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注视着杯里金黄色的液体,低声说。 “当然,选择权在你,如果你愿意和她们一起陪葬,我也无话可说。”润生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张名片过去,“要是改变主意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说完她就拍了拍卿可可的肩旁,然后转身离开了。刚走出宴会厅的时候,天空就落下了豆大的雨滴来,雨水开始凌虐起这个城市来。 润生急忙取了车往回开,雨实在是太大,路上的车都开的比较缓慢,没过多久道路就开始拥堵起来,她也不敢开得太快,停停走走间,她关了收音机,给苏静打电话。苏静同她说了几句,就把电话给了乐乐。 乐乐显然对她离开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表示了不满,就是不肯叫“妈妈”,她不得不小心的讨好女儿,答应回来后带她去吃冰激凌,小丫头才消了气,眉开眼笑:“妈妈,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呀?” “再过几天妈妈就回来接乐乐了。”开出主干道后,车况就好了许多,润生挂了电话,略略侧头看了一下后视镜,往右打了方向盘,想要拐到右边车道。 嗖的一声,忽然一道速度极快的车影从侧边掠过。润生连忙往回打方向盘,却已经来不及了,慌忙之下踩了一脚刹车,车子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大雨地滑,她的车硬生生的往左侧滑了两三米,才险险地刹住,刹车声刺得耳鸣发痛,她的身子被安全带勒住,大脑里一片空白。 一颗心还砰砰乱跳,直到有人重重的敲她的车窗,润生才回过神来。摇下车窗,一个年轻男人怒气冲冲站着,示意她下车。 润生打了双闪灯,找了伞下车查看,右侧车身刮花了一大片,撞击摩擦之下,车身凹进去了一大块,看起来撞得有些厉害,她往后看了一眼,有些后怕地想,幸好当时车道上没什么车,不然自己今天搞不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你会不会开车?”那人站在自己车前,脸色铁青,“有你这么变道的吗?找死啊你!” 对方开的是一辆白色跑车,如今也停在马路中央,左侧车身上也刮花了,润生眯了眯眼,看出来了是辆保时捷911,成色还很新,应该是才买不久。这个男人年纪不大,车子又是新车,这么擦了一擦,任谁都会心疼,她也不和对方争执,只说:“我去拿下电话,叫交警来处理吧?” “我已经报警了。”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急败坏的骂起来:“我这是新车,昨天刚提的,擦坏了你赔得起么!” 润生转头看了自己开的奥迪a6一眼,当初文亦琛本来是要把他的车给自己开的,但是她不想搞得那么高调,只要了一辆a6,觉得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雨太大了,我们都回车里等吧?谁的责任,交警来了会判断清楚。” “你还跟我争谁的责任?!”那人一把拉住她,“我好好的开车,你突然变道,难道还是我的责任?” 润生试图甩开他的手,他却抓得极紧,嘴里不干不净的开始骂人。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他骂了半天,心头火气也上来了,一把甩开了他,大声说:“你看清楚这里的限速标志!你当时车速有多少?!再说了,我这是虚线变道,你自己超速,车子被刮坏了活该!” 雨越来越大,那人被她一吼,倒也放开了,润生半身都被浇透了,她也不想再同他吵,趁机坐进了驾驶座。不知是因为冷,还是被浇了雨,全身都在发抖,翻了包一遍,却发现忘记带驾驶证了,早上出门时换了包,驾驶证应该还在那个包里,无奈之下,只好拨通文亦琛的电话。 “喂。”电话刚响了两声,就接了起来,响起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 “我的驾驶证忘在公寓里了,”润生有些懊恼地开口,“你能不能找人给我送过来一下,我这边有用。” “怎么了?”他的声线略有浮动,带着一丝紧张,“你在哪里?” “没什么。”润生不想让他听出异样,“要复印下驾驶证。你找人给我送过来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他的声音十分坚持,润生无奈之下只好说出实话:“路上和别的车擦了擦,没什么大事。” 话音未落,车门上就是咚的一声,润生抬起头,看见对方车里还有一个人,这时正站在自己车边,大约是狠狠的踹了她车子一脚,喊她滚下车。 润生骂了句“混蛋”,正要下车查看,听到文亦琛在电话里说:“润生!你在哪里?” “西三环临门大桥出口的xx路。”润生看了前方的路牌一眼,很快的说,“不和你说了,我下车看看。” “润生,就在车里待着,不要出去和人起争执。”文亦琛音量不由提高了一些,“我马上过来。” “我没和人起争执……”润生说着就挂了电话去推车门,恰好那人一脚踹过来,车门砰地往前一甩,把他撞在了地上。 他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一屁股坐在泥泞的马路上,说不出话来。 润生没撑伞,就站在他面前,怒声开口:“开辆保时捷了不起?!” 对方愣了愣,从地上站起来,火气更大,“臭女人,随便开个破车也敢上路,你给我等着,我今天非叫你赔得哭都哭不出来......” 另一个人见状也急忙跑了过来,雨已经淋湿了他精心梳过的头发,气急败坏地指着润生,“你还敢动手,等着死吧!我这就叫人过来!” “你以为你是谁啊?”润生抱着手冷笑,目光却没有丝毫惧怕,几乎一字一句:“就你这么辆破车,我就算把它砸了都赔得起!” 暴雨之中,那人的眼睛都变红了,几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打人。 润生倒也还冷静,真要动手,她绝不会吃亏——之前自己也学过一段时间防身术,趁他的巴掌甩到自己脸上之前,一脚先踢他的要害。她的一脚还没有踹出去,对方的手却被人从后面牢牢的扣住了。 文亦琛的声音低沉沙哑:“你敢动她试试?”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怎么这么快过来了?”润生听见声音后回头见他吓了一跳,他明显是跑过来的,连伞都没打,浑身上下比她还湿。 看到她安然无恙,他明显松了口气,甩开了对方的手腕。而对方或许是被他的气势吓到,一时间没有说话,远处红蓝灯光一闪一闪的,交警终于开车过来了。 “我的驾驶证呢?”润生见了不由低声问他。 文亦琛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她的驾驶证,却没有递给她,只说:“我刚好离公寓不太远,去帮你拿了就立刻赶过来了,你回车上去,这里我来处理。” “不用,我……”润生刚开口就抬眼看见了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侧脸愈发棱角分明,眼睛里分明是不容拒绝的坚持。 她知道他固执起来的模样,也没有再继续,只是转身前指着前方的两个人,“是他们超速,我都说了等交警来处理了,他们还停凶,自以为自己开保时捷了不起了......” 这句话被那两人听见到,其中一个回过神来,又开始破口大骂。 文亦琛下意识地把润生往身后一带,自己站到了她的面前,沉声说:“先上车去,别在这里淋雨了。” 润生无奈只好转身坐了进去,隔着车窗玻璃,她看见交警开始勘查事故现场,文亦琛和那两个人一直站在雨中,时不时和交警沟通几句,最后对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出来。 交警很快判明了情况,认定润生变道没有观察车距负全责:“要是你们没意见,就在这里签个字,具体的修理、赔偿明天去快速处理中心协商。” “听到没有?”对方拿到处理结果后就恶狠狠的看着润生,“臭女人,修车钱你就慢慢攒吧!” 一旁的交警听了也不由皱了皱眉头:“小伙子,你也消停点,下雨天还开这么快,只刮擦了一点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警官,我这可是新车!我爸刚给我买的!”年轻人转向润生,气势十分嚣张,“今天算你命大,下次再乱开车,当心没人给你收尸!” 见他这副刻薄模样,润生气不打一处来,刚上前了一步想好好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男人两句,却感觉衣角被拉了拉,她下意识回过头,看见文亦琛拉了自己后,他反而往前跨了一步,冷冷的说:“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年轻人怔了怔,许是有一瞬间害怕,说不出话来,他旁边的人却很快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冲过来:“我说让你老婆当心下次没人给她收尸!” 文亦琛眉心微微一皱,眼里闪过一道凌厉,润生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知道他是真正被激怒了。她忽然有些害怕,还没等喊住他:“文亦琛——”他已经快步走到润生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一旁的交警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车子轰油门的声音,随着呲呀一声巨响,那辆保时捷911已经被文亦琛撞到了一旁的绿化带上去。 半个车身越过绿化带——尾部被撞得凹陷下去,惨不忍睹,近乎报废。 文亦琛从驾驶座下来,踩过一地尾灯碎片,举止优雅,言语间亦是轻描淡写:“她之前告诉过你,就算砸了这车我们也赔得起,现在你信了?” 身旁的几人全部都石化在雨里,幸好交警在场,才没有出更多的后续争执,等忙乱全部结束后,已经快傍晚了,保时捷的车主本来还气势汹汹地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但是等他把车牌号报出来,对方不知在电话里给他说了什么,他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文亦琛一眼,脸色已经有些不自然了。等他挂了电话后,却不再提赔偿的事宜,只是急匆匆地和他的朋友打了个出租车就离开了。 润生见状后就戏谑地看了文亦琛一眼,“看来这a市稍有头脸的人都将你的车牌号背的滚瓜烂熟了,啧啧,这待遇也是不一般啊,这个可怜的富二代回去后,估计第一件事就是被他爸逼着以后也把你的车牌号牢记于心吧?” 暴雨已经停了下来,文亦琛的司机也将车开了过来,他从车上拿了一条毯子给她裹上,淡淡地开口:“以后一个人在外面别那么冲,很危险。” 润生不由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冲啊,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他倒好,真的冲过去把人家车报废了。 “以后你不要开车了。”坐上车后,他静静伸手将领带解开,突然严厉地开口,“那个小子是超速了,可是变道的是你,主责也是你,交警没判错。” 润生浑身湿漉漉的,身体本来就挺难受,听他突然来这么一句,终于忍不住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这么多年开车就这样,也没出过什么事情,你凭什么来管我?” “我要是没有闻错的话,你当时开车时还喝过酒吧?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这样不负责任,要是出了事,以后乐乐谁来照顾?”文亦琛眯了眯眼,语气虽然放缓,但是却像是一把刀,狠狠的戳进去,转一圈再拔出来一般,刺得润生心里疼痛异常。 她忽然冷声:“你说够了没!” 文亦琛怔了怔,看见她明显已经发红的眼眶,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乐乐?”润生用力咬着唇,死死盯着他,声音都在颤抖,“文亦琛,我为乐乐付出多少,你不知道吗?” 他定定的看着她,深邃黝黑的眸子深处,心疼一闪而逝,最终却只是紧紧的将她拉在怀里,低低的说:“对不起。” 她拼命想要挣开,可他实在抱得太紧,像是铁铸的一般,没有给她留下丝毫的空隙,“对不起,润生,我只是……” 他顿了顿,并没有将那句话说完……他只是太害怕,接到她电话的时候生怕她出车祸,又害怕她冲动下和人发生争执出什么事情,幸好当时他就离公寓不远,而事故发生地点也离公寓不远,当时下雨又在堵车,于是他伞都没有拿,一路就那么跑了过来,看到她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转身又看见对方居然是两个人时,他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自己简直不敢想象,要是他没有那么快赶过来,照她的脾气发作起来,一个女人怎么是两个男人的对手,会出现怎么样的结果他想都不敢想,于是心里一直窝着一股气,直到听见对方骂润生没人收尸时,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冲去把对方的车撞了——他只是太害怕失去她了。 而见她却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才说出了那样责怪的话语,他怕她这样的脾气不收敛,总有一天会吃亏的,而他却不一定次次都能这么及时地赶过来。 车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秘书和司机都专注的看着前方,仿佛没有人注意到后边的动静。她在他怀里,大约是脱了力,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快到家的时候,秘书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说了两句后小心的看了一眼后视镜,“文先生,陈经理的电话。” 文亦琛慢慢放开她,低声接起了电话:“什么事?” 听完对方在电话里说的事情后,他好看的眉头渐渐地拧成了一个川字,挂了电话后,看见润生在一旁疑惑地看着自己,“卿离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她刚才隐约听到了陈经理的最后一句话,依稀提到卿离怎么怎么样…… 文亦琛叹了一口气,知道也瞒不住她,就将刚刚电话里的事情告诉了她,“卿离宣布要召开记者会,说是要澄清关于卿氏的一系列谣言。” 润生转头看着车窗外,心里突然慢慢升起一股不安,这个时候,这个节骨眼上,卿离居然还这样大张旗鼓地要召开记者会,她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难道她认为现在的局势是她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卿离应该不是这样天真和莽撞的人吧?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把握,她不会冒险这么做的。 回了公寓后,润生有些心神不宁地洗了澡换了衣服,走出来时,看见文亦琛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在客厅里,她突然才想起来,这边他还没有进来住过,当然也不会有换洗的衣服了。 “你怎么还不回去换衣服,小心感冒了。”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有些责怪地开口。 “没事,刚刚看你有些担心的样子,放心不下来,索性就不回去换洗衣服了,反正也快干了,我们一起来商量一下关于卿离开记者会的事情吧。”文亦琛只穿着单薄衬衣,不是很在意地开口。 “胡说,这样下去会感冒的。”润生白了他一眼,想了想说,“你先去洗澡吧,然后打电话叫人给你送衣服过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不由分说地将他往浴室的方向推了过去。 文亦琛无奈,只好给秘书打了一个电话后,就进去洗澡了。 洗完澡只好暂时裹上了她的浴袍,出来的时候,就闻到厨房飘来一阵浓厚的姜味,只见润生端着一碗姜汤走了出来,抬头就说:“来喝点姜汤,驱驱寒。” 文亦琛怔怔地看着她扬着头,眸子晶晶亮亮的,像能照亮人的心。 第一百五十九章 喝完姜汤,刚好秘书也送来了文亦琛换洗的衣服,润生在秘书有些暧昧的目光下故作淡定地将碗拿进了厨房,殊不知自己的脸早已有些红的发烧了,她有些挫败地拍了拍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几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会不自觉表现出一种情窦初开的模样来,真的是要疯了...... 出来的时候,文亦琛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客厅里接电话,挂了电话后,他转头看向她,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话还没有说出来,电视上已经开始播出了今天卿离召开记者会的内容。 在记者会上,卿离说出了最近关于卿氏各种恶意中伤的幕后操纵者,正是自己的大姐——欧阳润生,并且指明说出了她是卿家私生女的身份,暗示她为了侵吞卿家的财产无所不用其极,失败后又采取了恶意中伤的这种办法来想毁掉公司,而自己一再的退让,试图和她好好商量,换来的却是这样的打击和报复,卿离在记者会上哭得潸然泪下,还公开朝润生喊话,说只要她不再背后搞这些小动作,让三年前卿氏的悲剧重演,不要害那么多员工失去工作,她可以将公司拱手让出来,不再和她争斗下去...... 记者会一开完,瞬间卿离在卿氏员工心目中的好感度就大幅度提升起来,公司内部也突然变的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大家把矛头都一致指向了润生。 而且报道一出来,之前卿氏的丑闻立刻就被润生是卿家私生女的身份,还有姐妹争夺财产的劲爆新闻覆盖了,甚至还有媒体将五年前润生,文亦琛和卿可可之间的三角恋也翻了出来,更加证实了卿离在记者招待会上所说的话,一时间卿家这仨姐妹之间的爱恨情仇就成了这段时间大家茶余饭后的讨论热点了,本来豪门内部的恩怨争斗就是老百姓们平日里感兴趣的,这一件事一出,卿家三姐妹的风头顿时无人能及,久居热搜榜上不落。 夜晚,在文亦琛的公寓里,窗外墨兰的天际,一道闪电划过,生生撕裂了天际,而闷雷从地平线沉沉滚来,一瞬间在耳边炸开。润生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雨像是从天空中被泼下的一般,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卿离这套转移视线的法子倒是玩儿得倒是挺溜的,这下再也没有人去关注之前卿氏出的那些问题了,大家的兴致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了,陈年旧事全部被挖了出来,现在一打开新闻客户端,自己的名字必定妥妥地在头条上。 “别想这么多了,早点休息了。”文亦琛从厨房走出来,端了一杯牛奶放在茶几上,轻声开口。 润生没有动,只是单手支撑着头,叹了口气,“是我大意了,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来这么一出,现在我简直就成了一场十足的闹剧,居然还要被迫和那两人一起上演这场狗血剧情,好方便给卿离腾出喘息的时间来。” “卿离这个人心机深重,而且做事没有什么底线,确实有些麻烦,你也不要着急,我来想办法。”文亦琛坐到了她的身旁,安抚的揽住她的肩膀,让她放松。 “我只是真的很厌烦再和卿家扯上半点关系了。”润生有些烦躁地开口,“要是我不是卿隆平的女儿该多好……” 文亦琛听后眸色募得变得深沉,不自觉伸手像安抚小猫一样温柔的摸着她的头发,试探性地开口:“如果你不是卿隆平的女儿,那这场闹剧自然也就结束了,卿离就不能再拿这些事情来借题发挥了,她自己还得出来收拾自己搞出来的残局。” “可惜这不是我说说就能变成现实的,没办法,谁叫我确实是卿隆平的女儿呢。”润生有些无奈地说着,身体向后靠向沙发,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再说了,如果我要不是卿隆平的女儿,那我这么些年做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那才是一场巨大的笑话呢。” 文亦琛便没有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才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们想别的办法,总之不会让卿离轻易达到她的目的就是了。” 这时窗外又是一道疾疾劈裂夜空的闪电,润生不及防,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抱紧了怀里的抱枕,身体不由朝文亦琛的方向偏了偏,他顺势搂住了她,然后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声线低沉柔和:“我在这里,别怕……” 没过几秒,润生就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这样突入其来的亲密姿势立刻就让她觉得有些不自然了,于是她挣扎了一下,想挣脱出来,却闻到了他身上带着的薄荷清凉香气,掌心也是让人觉得安全的温度,她不由轻扬起头,看着文亦琛近在咫尺的脸。 真的太近,近到她能看见他浓密的眉毛根根分明,看得见他密长的睫毛随目光轻轻的颤动,她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感觉像是误进了一个结界,进退不得。 文亦琛低头看见她这副迷离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却又不敢轻易打破了两人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睦气氛,不由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她紧紧搂在自己怀里,深呼吸了一口气,下颌轻轻搁在她肩胛的地方,仿若怀中拥着的,是独属自己的珍宝。 润生一夜安眠,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有些头重脚轻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卧室却发现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书房的门开着,里面的沙发上还搭着一条毯子,说明文亦琛也是才离开不久,她一个人怔怔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去浴室洗澡。 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收到新邮件的提示,她划开看了一眼,等看清楚邮件的内容后,润生就眯着眼睛笑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卿离居然还有这一手,她就觉得肖志平那天的状态有些奇怪,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手指飞快地回复了邮件后,润生就拿上衣服准备出门,这时门口却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她扭头一看,文亦琛正提着一大包东西站在门口,原来他刚刚出门去给自己买早饭了。 “要出去?”文亦琛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将手里的袋子放置在餐桌上,然后把盒子和筷子一一摆好。 食物的香气顿时从盒子里弥漫了出来,润生本来不觉得饿的,但是一闻到这股香味,肚子立刻就咕咕叫了起来。 “吃了再出去吧。”文亦琛显然也听见了,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说。 润生也不端着了,索性将包往沙发一丢,丝毫不客气地坐到了餐桌边上,心满意足地吃起来。这顿饭吃得安静又温馨,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文亦琛只吃了一片面包,然后就端了一杯咖啡,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大朵快颐。 空气中还有她沐浴后的香气飘动,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她因充裕睡眠和水蒸气而红润的脸庞,晶亮的眸子看向他时不再带有戒备,眼前此刻的情景突然让他感到无比的满足,仿佛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已经触手可及了,但是正因为如此,他反而却加倍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小不小心,就打碎了面前的美好。 “你准备去哪里,我送你过去吧。”文亦琛强迫自己转移开视线,低头喝了一大口咖啡后说。 “去见一个人,求证一下自己猜测的东西。”润生脱口而出,然后不由愣了愣,自己什么时候对他这样知无不言了?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逝,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她也只好将自己查到的消息告诉了文亦琛。 “卿离真的对肖志平这样做了?”文亦琛听了后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走到润生旁边坐下后,定定地看着她,“所以如果不是我回来的及时,你是不是又打算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了?” 润生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是去证实一下,又不会做什么,况且卿离也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待会儿我们一起出去。”文亦琛想也没想地就打断了她,“肖小晴我们就不说了,从卿离做的这些事情来看,她纯粹就是一个疯子,我们还是不要再大意了。” 润生想了想,觉得他跟着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就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吃完饭后从停车场出来时,才发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聚满了记者了,看见文亦琛的车出来后就蜂拥而上,纷纷地对着车窗拍照,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二人住在这里,专门等着他们一起现身的时候全部冒出来拍照。结合这几天新闻的热度,润生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又是卿离干的好事。 这种情况下遮也没什么用了,她将文亦琛条件反射遮挡在自己面前的手掌拨开,反而大大方方地让他们拍,然后淡定地摸出手机,拨打物业的电话,让他们派人来将这些记者拦住,自己才和文亦琛得以离开。 第一百六十章 从那栋破旧的小楼里走出来,润生看着自己手里的几瓶香水样品,嘴角勾起一抹讥笑,这卿离的脑路也是够清奇的,居然还真的被她弄出了这么一种东西来,这种香水含有一味特殊的草药,就像是毒品一样,长时间闻到这种味道,就会不自觉地上瘾,一旦一段时间没有闻到这种香味,人就会变得浮躁,情绪波动很大,甚至有些失控,看来上次在文亦可的新品发布会的时候,就是肖志平发作的时候吧? 据楼上的人所说,这还是卿氏前两年研究新品时发现的,虽然当时项目被停下了,但是后来卿离又找到他,专门出资给他做研究,出来的成品都被她带走了。 可是奇怪的是,为什么肖志平被送往医院的时候,检查身体却没有任何的问题呢?而且卿离她自己长时间使用,不是也相当于对自己下毒了吗?使用这样自残的方式来获得肖志平的支持,会不会太过于得不偿失了?润生突然越来越不懂卿离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文亦琛的脸一直是紧绷着的,一路上也没有说话,直到快要到公寓的时候,他才终于忍不住,将车停靠在路边,转头看着她,沉声开口:“润生,你还是尽快收拾东西回洛杉矶,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我保证不会再让她们出现在你和乐乐的生活里……” “不行,我必须亲眼看见她们失去一切,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才能放心。”润生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文亦琛的提议,“现在正是绝好的机会让卿离再无法翻身,你却在这个时候让我回去?文亦琛,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卿离能做出这些事情来,证明了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这样的人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我们都无法预料。”文亦琛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着,“你就相信我一次好吗?不要再继续这样刺激她了,后面的事情我来善后,我保证会给你和乐乐一个满意的结果。” “相信你?”润生看着他突然冷笑一声,“文亦琛,你还记得我上次相信你时,最后的结局有多惨吗?” 周围的安静到只剩下自己的呼吸,文亦琛定定地看着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愤怒还是失望了。是啊,他差点被这些天来两人之间的和睦表象蒙蔽了,以至于忘记了他们之间的那道裂痕……他本以为时光可以弥补,乐乐也能弥补,可原来不是的。她冷冷站在很远的地方,终究不愿回来。 “不管怎么样,我想请你在做任何事前,多和我商量一下,不要那么不管不顾的。”再开口时,文亦琛的脸色已经十分平静了,他抬腕看了看时间,“或者你给我三天的时间,如果到时候结果你仍旧不满意,那么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再阻止你了。” 润生只转过头,看向车窗外,并没有说话。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重新启动汽车,缓缓地朝公寓的方向开了过去。 把她送到公寓后,文亦琛就离开了,润生听见大门关上的一瞬间,自己也有些无力地慢慢坐回沙发,其实她也不知道刚刚为什么会那样说,只凭着心中有一种奇怪的冲动,那句话就那么脱口而出,可能她始终认为他那样阻止自己,多少还是顾及有卿可可的成分在里面吧,他更愿意采取温和一些的方式,让彼此都不会太难堪的那种办法...... 润生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她分不清此刻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情绪,为什么在面对他的时候,自己曾经无数次做好的心理建设,无数次想好的应对办法都会这样不堪一击呢?不管是三年前刻意想要的报复,还是现在想好的老死不相往来,真的在他面前的时候,却好像通通都不作数了,有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厌恶这样毫无原则的自己……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起身来到卫生间,看着镜子里映出的有些苍白的脸庞,心里又一次下定决心,等这里的事情全部结束,两人以后就再也不要见面了,这样对她来说,可能也是一种解脱吧?一边想着,润生一边甩甩头,胡乱地洗了一把脸,然后疲倦往沙发上一坐,望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慢慢地闭上眼睛。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从窗外望过去,天空中绵密柔白的云层上彩霞晕染,像是一绢绸缎上沾染着密密的金粉,明明睡前还郁结在心中的那口气,此时仿佛就全部都烟消云散了,润生懒懒地坐了起来,拿过身边的手机,却意外地看到了卿可可发来的消息,约她明天中午的时候见一面,谈一谈那天她们在生日宴会上说的事情。 她看着手机上的那则消息,微微一笑,飞快地回复了一个好字,全然已经将文亦琛让自己给他三天时间这件事情忘记了,既然能够速战速决,又何必非要那么拖延下去呢,润生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这趟回来,远没有自己想象的进展那么顺利,回程也被一拖再拖,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想赶快回到乐乐身边,抱着她胖胖软软的身体好好睡上一觉。 回复完卿可可的消息后,润生不由自主地又刷新了一遍微信和短信,发现文亦琛果然没有给她发过任何一条消息,当然也没有打过电话,极力抑制住心里的那股淡淡失落,她将手机搁置在茶几上,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整个晚上,手机也没有能接收到来自文亦琛的任何消息,临睡时,她望向落地窗外墨兰的天空,咬了咬牙,将手机设置成了飞行模式,然后才蒙上被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润生换好衣服后,就打车直接去了和卿可可约好的地方。等车开到目的地后,她站在这所郊外的独栋楼房面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竟然这么偏僻,以至于一路过来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几个人影,犹疑在心中一闪而过,随即又被她失笑着摇摇头否决了,看来自己真是受了文亦琛的影响,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了,卿可可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里应该是她名下的一处房产吧。 想着润生就摸出手机给卿可可发了一条消息:我到了,你在哪里? 没过几分钟,对方就回复了过来:大门开着,直接进来吧,我在楼上。 深夜了,书房的门还半掩着,文亦可进去的时候,只看到文亦琛的侧影,他靠在软椅上,而手机开了免提,正在通话。他一直未从那堆文件合同里抬头,布置下属去找哪些人,又该做些什么,有条不紊。 “二哥,你本来就感冒了,该多休息。”她见他这副模样就忍不住开口劝道。 文亦琛挂了电话抬起头来,一开口声音却十分沙哑,“小感冒而已,没什么问题,你那边呢?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文亦可看着他左手上还插着的吊针,上边的药水还剩了一大半,看得出他是真的倦了,眼睛下边是深深的黑晕,和平日神采飞扬的样子迥异。不由叹了口气:“处理好了,你放心吧,倒是你,这哪里是小感冒,都发烧了还这么拼,不要命了?我看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吧,至少把针吊完了再起来啊。” 文亦琛摇摇头,他知道润生是一个多固执的人,如果自己动作再不加快,保不齐她就会忍不住自己动手,这两天得知卿离做的那些事情,他实在是担心,一旦卿离真的被刺激到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所以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偏偏那天淋了雨后还是感冒了,文亦琛揉着自己痛得快要炸掉的头,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里面全是血丝,但是他仍然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继续看起桌上的文件来。 这时秘书却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看见文亦可后甚至来不及打招呼,就气喘吁吁地开口:“文先生,我刚刚去了公寓,按了门铃没人应门,后来又问门口的物业保安,据他说,上午看见欧阳小姐出去后就没有看见她再回来过,我用备用钥匙开了门,房间里的确没人。” 文亦琛听了后眉心就跳了跳,他尽量镇定地问:“你给她打过电话没有?” “打过了,可是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的状态。”秘书立刻应到,然后又试探性地问:“欧阳小姐会不会已经回美国去了?” 她要是真的这么听话就好了,文亦琛伸手拔掉自己手背的针头,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却猛然感觉头痛欲裂,嗓子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样,稳了好几下才站稳。 “二哥.......”文亦可在一旁见了不由惊呼出声。 “我们去公寓看看。”文亦琛却已经朝着门外走去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润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反手绑在一张木质的椅子上,包和手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愣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绑架了? 记得中午的时候她应卿可可的约来到一栋洋房门口,然后自己推门走了进来,接着后脑传来一阵剧痛,跟着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如果不是后脑一直传来阵阵灼热的痛感,直到现在润生都还有点不敢相信,卿可可居然还真的敢绑架自己,可是她绑架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要钱吗? 可是绑了她又找谁要钱呢?润生想半天,只觉得十分荒诞。 房间里丝绒窗帘合得严实,挡住所有自然光,房间里只开了壁灯和落地灯,她抬头望了四周一圈,才发现有个人搬了把椅子坐在一处阴影里,椅背朝着她,双手搭在椅背上垫住下巴,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由于光线的原因,她只依稀看得见是个女人,但是却无法看清到底是谁。 “卿可可,是你吗?”润生不动声色地开口。 良久,一个笑声才从阴影处传过来,然后身影渐渐从里面走出来,走到昏暗的灯光下,润生眯了眯眼,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竟然是你?” 卿离笑了笑,一派轻松的样子,“大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润生沉默了一下,“卿离,你这是非法拘禁。” 卿离耸了耸肩,“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还需要你提醒?” 润生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而且你怎么会知道我和卿可可约在这里的事情?” “你好奇这个啊?”卿离装作吃惊的模样,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然后得意地笑了笑,“因为从昨晚开始,一直和你联系的人就是我啊......” 后脑勺又传来一阵刺痛,润生忍耐地闭了闭眼,“你到底想干什么,痛快点说吧。” 卿离慢慢地走近她,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怎么,害怕了?”说着又凑近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音量说:“你在针对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润生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用镇定的声音开口:“就算你杀了我,也不可能再挽回卿氏的颓势了,事情已经成定局了。” 卿离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走到她的面前,弯下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的头向上仰起,面无表情地开口:“欧阳润生,我和你本来是无冤无仇的,可是你为什么偏偏要来找我的麻烦?你知道我把卿氏经营到今天的地步花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吗?你倒好,回来联合文亦琛就要毁了我的公司,我能让你好过吗?” “无冤无仇?”润生极力忍住头顶传来的剧痛,冷笑了一声,“乐乐在洛杉矶被绑架的事情你敢说不是你的手笔?还好意思说和我无冤无仇?” “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卿离松开她的头发,有些烦躁地开口。 “难道不是你告诉肖小晴乐乐是我和文亦琛的女儿?”润生看着她,讥笑着开口,“你还敢说和你没有关系?卿离,别以为你在背后玩的那点花样我不知道,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是你自找的。” “我自找的?”卿离嗤笑了一声看着她,“我看你才是自找的吧,是我把你和文亦琛有个女儿的事情说出去的,那又怎样?我又没有让肖小晴去绑架她,你把这些都一股脑儿算我头上做什么?不过算了,既然你认定是我做的,那我就索性就把事情做全了,免得白白地背了锅。” 润生脸色十分平静地开口:“卿离,绑架罪至少是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你准备好了吗?如果你现在放了我,我就当这是一场误会,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我既然敢做,自然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卿离瞟了她一眼,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来,正是润生的那部手机,“我已经给文亦琛发了信息了,说你已经回美国了,我想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你失踪了,你啊,就先好好在这里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清净时光吧,等我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我们再来好好算一下我们之间的这笔账。” “你到底想干什么?”润生终于失去了耐心,忍无可忍地开口。 “时间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卿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以后记得,不关你的事情就少插手,好奇心这么重,对你没什么好处。”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随着房门上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润生脸上的镇定再也挂不住了,她偏着头,心里十分懊恼,自己还是太粗心大意了,文亦琛说的对,卿离这个人毫无底线和原则,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从她临走前那句话能听得出来,是自己查出香水的事情被她知道了,为了不让这件事被泄露出去,她干脆就找人绑架了自己。 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她觉得只要绑了自己就万事大吉了?润生忍着头上传来的剧痛,极力逼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卿离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还有文亦琛那里,他真的会相信卿离发过去的那条信息,认为自己已经回洛杉矶去了吗? 清晨,文亦可办好住院手术,然后才朝文亦琛的病房走过去。她一进门,看见躺在床上输液还拿着手机不知在思索什么的人,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二哥,润生都说了她回洛杉矶了,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别在这里瞎琢磨了。” 文亦琛勾了勾嘴唇,“没事,反正这会儿也睡不着,心里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有些心神不宁。” 昨天半夜他们赶到润生住的那套公寓,发现她的行李物品都收拾干净了,接着文亦琛就收到一条短信,来自润生的号码,说她太想乐乐了,先回洛杉矶了,这时大家才松了一口气,跟着文亦琛也没撑住,身体一软差点晕了过去,文亦可和秘书急忙手忙脚乱地将他送到了医院。 进了医院一检查,医生二话不说安排住院。文亦琛起初并不同意,坚持输液就好,直到拍片结果出来,确认肺部有感染症状,终于无奈松口。 “或许是润生终于想通了呢,决定回去等你的消息,而且她都给你发了信息了,怎么会有问题呢?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养病才是。”文亦可坐到他的床前,将他的手机抢了过来,关机后放在床头柜上,“你再这么下去,拖重了病情,反而耽误事情。” 也许是身体真的吃不消了,这次文亦琛没有再坚持,轻轻地点了点头,终于裹着毯子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渐渐绵长了起来。 文亦可看着他身上的蓝白条纹医院病服,或许是衣服有些大的缘故,显得侧脸更加清癯消瘦。就算此刻睡着了,眉头间依然有着无法抹去的忧虑,她不由叹息了一声,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走出病房,并将门轻声地关上。 文亦琛沉沉地睡了过去,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身处一个密闭的房间里了,他有些疑惑地朝前走了几步,却发现面前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人,脸色苍白,额间依稀还有些血迹,他心里本能一跳,慢慢地走近……那张脸熟悉到他永远不会忘记……润生。 他急忙伸手想去抱她,触到她的肌肤时却发现她浑身冰凉,眼睛也紧闭着,并没有反应。 他颤抖着手去试探她的呼吸……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 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慌,不由用力推她:“润生,醒醒,你醒醒!” 她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心里的那股惊慌很快扩散开,蔓延到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他用尽全力地将她抱在自己怀里,怀里的人一动不动,从她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一丝温度。 文亦琛顿时觉得周围的世界都变得黑暗起来,除了悲伤和疼痛以外,他再没有了任何的感受。 “二哥?二哥?”有人在耳边低声唤他。 文亦琛睁开眼睛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文亦可担忧的脸庞,“二哥,你刚才做噩梦了吧?我看你全身都在发抖。” 他勉强笑了笑,低低的说:“是啊……”然后坐直了身子,这才发现眼角竟然湿湿的,大约是在梦里真的被吓到了,一颗心到现在还在砰砰乱跳。 等心情稍稍平复后,他就拿起手机立刻拨了一个号码出去,但是对方仍然是在关机的状态。 文亦琛揉了揉额角,又拨通了一个号码,让还在洛杉矶的助理去润生家附近等着,一有她的消息立刻给自己回电话。 “二哥,你会不会太紧张了?”守在一边的文亦可看见他挂了电话,不由笑了笑说。 “但愿是我想太多吧。”文亦琛叹了口气,心里那种不详的预感因为刚刚的梦境又扩大了几分,润生这次的举动和她一贯的行事风格太过于不同,实在让人无法放心下来。他也希望是自己太多虑了,她千万可别出什么事情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早晨,文亦可来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灯光已经大亮。文亦琛也坐直了身子,斜靠在病床上。 “退烧了没有?”她进来后就站在床边问。 “比昨晚好一些,但是还没全退呢。”小护士安慰她说,“肺炎疗程的前三天体温反复很正常,输液了会好一些。” 文亦琛量完体温,沉沉闭着眼睛,一句话都没说。他秀长的睫毛下是黑黑的眼眶,因为病着,脸颊有些下陷,昨晚也不知道几点睡的。文亦可替他拢了拢被角,尽量不去吵醒他,蹑着脚步出了病房。 昨晚下过雨,今天的天气极晴朗。碧澄的天空一丝云朵也无,只在延伸开的尽头陈铺起淡淡的紫红色朝霞,令她想起了原来在家中书房收藏着那只宋代钧瓷香炉,亦是这般流光溢彩的紫色,明明色泽变幻万千,却又让人觉得沉静。 文亦可走出医院,来到一家早餐店,买了一晚皮蛋廋肉粥后,又匆匆忙忙地回到了病房,却发现病房里没有人,只剩下凌乱、尚未铺成的床褥。她怔了怔:“二哥?” “我在这里。”只听见卫生间传来文亦琛的声音,接着他人也走了出来,已经换下了病服,看样子是打算出去了。只是因为精神不好,声音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 “二哥,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文亦可看看时间,不过八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约了人,不见不行。”他轻描淡写地开口,“谈完我就回来输液检查。” “不行!”文亦可走到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神色也异常坚决,“你今天才住院第一天,别太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 “好了。”他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发,“我知道分寸。” 见他态度坚决,但是文亦可也知道自己可能劝不动他,只好恳切地看着他:“二哥,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没有办法承受一直发烧不退的,自从那次手术......” “亦可!”文亦琛出声打断了她,抿了抿唇,“我知道自己的状况,不会强撑的,今天的事情我必须要去处理,你别担心了。” 文亦可看着他,欲言又止,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退一步,让医生来劝他,可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医生竟然真的给他开了绿灯,只说中午之前必须回来。 最终文亦琛还是坐车离开了医院,文亦可站在台阶上看着他的车淹没在来来往往的车流中,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文亦琛的车开出医院,却没有往公司的方向去,而是一直往城郊方向开去,直到来到一座别墅门口,这是一家高级会员酒吧,环境非常安静高雅,管制精细,进出皆须刷卡入门。他下车后直接由门口的侍应引着进门,来到了一个包厢门口。 包厢里灯光柔和温馨,里面坐着的男子清瘦了许多,灯光下面容朦胧华美,敛起的眼角似乎斜飞入鬓,像一尊价值不菲的白玉雕像。 文亦琛站在门口看了他半晌,然后才慢慢踱步走了进来,在肖志平的身边坐下,低头点了一支烟:“亦可还不知道你要结婚的事情吧?” 肖志平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了?你心里不是应该只装着欧阳润生一个人,除了她以外,再也没有办法考虑其他的任何人了吗?” 文亦琛缓缓吐出一口烟,冷然地看着他:“别装的好像多了解我似的,肖志平,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既然你喜欢的人是卿离,当初又何必来招惹亦可?你不觉得你有些过分了吗?” 文家和肖家之前的关系就千丝万缕,虽然文家后来没落,但是还是有一些共同的世交,肖志平准备结婚的消息本来十分隐秘,可是文亦琛还是通过一个世伯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当时心越发凉了半截,因为润生当时知道了卿离玩的把戏后,没道理不会去揭穿她,如果肖志平知道了这件事情,又怎么能同意和卿离结婚呢? 洛杉矶那边也一直没有传来润生已经回家的信息,他心中几乎可以确定了,她一定是出什么意外了,而且肯定和卿离脱不了关系,可是自己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拿卿离也没有任何办法,所以他立刻联系了肖志平,想通过他这边取得一些线索。 肖志平听完他的话,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一直把亦可当作妹妹,之前为她做的那些事情,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纯粹想帮帮她而已。” “是吗?”文亦琛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字一句,“那你不觉得应该找她把这个误会解释清楚吗?” 肖志平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和挣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见他答应下来,文亦琛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把手里的那杯茶喝完后就起身离开了这里,坐上车的时候,他从包里拿出一瓶香水,放在手心里把玩着,那天润生从那栋小楼里出来的时候,他顺手拿了一瓶,准备带回去找人分析一下其中的成分的,接着就发生了他和润生闹得不欢而散的事情,这瓶香水他还一直放在这里,没有动过,刚刚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告诉肖志平,但是这么离奇的一件事,他刚听说的时候也觉得十分荒诞,更何况肖志平呢?一定会觉得他疯了吧?更重要的是,这样以来,卿离那边也就打草惊蛇了,对润生来说,也太危险了。 那天上楼是润生一个人上去的,所以卿离可能以为这件事就她一个人知道吧?这就说明了为什么她只对润生下了手,并冒充她给自己发消息说润生已经回洛杉矶了,而对自己却没有任何动作和防备在里面。文亦琛偏着头看向车窗外,过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翻出了文亦可的号码,叹息了一声,还是拨了出去:“喂,亦可,你在哪儿呢?我来找你。” 润生再次醒来的时候,有些绝望地发现自己仍然被捆在椅子上,还是在这个昏暗的房间,手臂已经麻木地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卿离上午的时候过来给自己灌了几口水,塞了两块面包,看来是只要保证自己这两天不要饿死,渴死就好了。 她轻轻地动了动,手臂被捆绑的地方就传来刀割一般的疼痛,一个姿势维持地太久了,稍一动就疼的她呲牙。 润生苦笑了一声,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到这样的地步,真是不如死了还痛快些,她现在甚至有些模糊了,自己到底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房间里有多长时间了,只是觉得时间过的漫长得可怕,这么长时间了如果文亦琛都还没发现自己失踪了,那他一定真的以为自己回洛杉矶了,看来寄希望于外援是不太可能了,可是自己被绑得这么严实,又怎么能挣开绳索逃出去呢? 难道自己真的要以这样可笑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润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至今还不清楚卿离绑自己的目的在哪里,她既不要钱,也没有要求自己做什么,只是将她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看来,是没打算让自己活着离开这里了,不管她现在在盘算什么,放自己出去后,会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后患,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那还不如再彻底一些。 正在出神地想着,门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润生抬起头看了一眼,卿离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她面前后,就轻笑了一声,“如何,这种绝望的滋味不怎么好受吧?” 润生抬起头来,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卿离也不在意,搬了把椅子坐到她的面前,“放心吧,毕竟姐妹一场,我不会让你受太久的罪,等我和肖志平的婚礼一结束,我会亲自来送你上路的,药我都已经选好了,你只会觉得想睡觉,睡过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你以为你可以一直瞒得下去?终究他们会发现我不见了的。”润生心里一沉,直勾勾地看着她说。 “那又怎么样,谁能怀疑到我的头上来呢?”卿离脸上是得意的神情,“我过两天就是名副其实的肖太太了,谁还敢怀疑到我的头上来?再说了,你认为我是那种做事会留下把柄的人吗?” 润生突然感觉心脏有点麻痹的发木,她强自镇定地开口:“卿离,你以为你真的就能做到万无一失了吗?香水的事情不只我一个人知道,文亦琛那天也去了,他也知道这件事,如果我死了,他一定会从你和肖志平结婚的事情中察觉出异常来,你信不信,如果他查出是你杀了我,你的下场会比我惨一百倍。” 卿离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疑,然后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将手搭在她肩上用力捏了一下,突然笑了一声,“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了?那天明明是你一个人去的,而且如果文亦琛知道这件事的话,肖志平如今人就在a市,他不会什么动作也没有的,我劝你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你的死,没有人会知道是我做的,甚至他们也许都不会发现你死了,因为我不会让人找到你的尸体的。” 润生咬着唇怒视着她,感觉肩上传来一阵剧痛,但她忍住了没动,正想开口,啪嗒一声,房间的门突然开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润生对于进来的人其实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她不认为都这个时候了,还会有谁能像天神下凡一般来拯救自己,以为是不是卿离的同伙上来了,毕竟她离开的时候,这里还是需要有人看住她的,以防出现什么意外,只是这个人一直没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已,但是润生抬头时却看见了卿离脸上惊诧莫名的表情,她的心里突然就有一丝希望闪过,再望向门口时,就看见了文亦琛带着两个人站在了门口。 他穿着灰色亚麻衬衫和黑色休闲裤,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润生怔怔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围的所有事物似乎都暗淡了下去,她的眼里,只剩下了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 紧接着文亦琛身后的两个人就冲了上来,将卿离轻而易举地制服住,他急步走上前来,立刻给润生解开了绑手的绳子,“怎么样,还好吗?” 双手初获自由,其实有点麻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两只手腕被勒出一圈一圈血印子,有已经干了的,还有的因刚刚的挣扎而被磨出的新鲜血迹,总之一双手看上去颇有些惨不忍睹。润生揉了揉手腕,试图着站起身来,却不料腿一软,直接往地上跪了下去。膝盖还没有接触到地面,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了起来。 她不用回头,就能闻到身后那股熟悉的味道。 文亦琛拦腰抱起润生,对身后的两个人沉声开口:“这里交给你们善后。”说完他就大步朝门外走了过去。 医院里,润生躺在病床上,一只手输着营养液,另一只手还搁在床边,护士在一旁小心地替她清理着伤口,消毒完成以后,还用纱布一层层地包裹起来,文亦琛则站在一侧默默地看着,自从到了医院后,他就什么话也没有说过,只是守在一旁,看着医生替她检查和医治。 “你是怎么发现的?”护士弄完出去后,润生偏过头,有些艰难地问出了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我知道了肖志平和卿离要结婚的消息,觉得有些奇怪,就约了肖志平出来,试探之下发现他对香水的事情似乎还一无所知,心里就有些奇怪了,你应该早把这件事透露给他了,他又怎么还要和卿离结婚,然后派人跟踪了卿离,本来她应该专心忙自己的婚礼的,但是我的人却发现她这两天总是要固定到城郊的一所房子,也不带司机,都是自己开车过来,而那里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就怀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便带人闯了上来,没想到你居然会被她绑在了那里。”文亦琛淡淡地开口,解释了整件事的原委。 没想到居然是怎么一回事,润生沉默了下来,暗暗心惊,也算是自己运气好,恰好卿离想靠和肖志平结婚上位,引起了文亦琛的怀疑,自己才能得救,要是她只是一心一意想报复自己,那这回自己怕是凶多了吧? “你先好好休息吧,后面的事情都我来处理。”文亦琛替她拢了拢被角,轻声说了一句。 润生点了点头,此刻的自己也确实没有任何精力去想后面的事情了,于是就闭上了眼睛,困意顿时铺天盖地袭来,她头一偏,就彻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文亦琛没有离开,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沉睡的侧脸,平日里白皙的肌肤已经失去了光泽,没有丝毫生气,心底就没来由的就绞了一下,如果不是自己发现的及时,赶了过去,后果简直不敢想象。他闭了闭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从闯进那栋房子到现在,自己心里还在发慌,感觉这一切是这么的不真实,他只好竭力的去看她的表情,想确认她的确是真实的,并且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可她这样的平静,仿佛只是沉浸在一场好梦中。 他慢慢地在她旁边坐下,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到她的脸庞,却又募得收回了手,害怕这样一下,就会惊醒她。她果然不安的动了动,侧了侧脸,似乎想将一切埋进洁白的枕间,嘴里呢喃了一句:“疼……” 这一声仿佛是在伤口上洒下了一粒盐,刺啦一声的炙痛。 她平日里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在人前从来没有流露出过任何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却像一个孩子一般喊疼,可见这一次的经历带给她的伤痛有多深。 文亦琛低下头,心里懊悔无比,自己那天要是不和她置气离开,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他捂着脸苦笑了一声,好像自从自己一涉入她们原本平静的生活后,就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不好的事情,先是乐乐,再然后是她,自己口口声声要保护她们的安全,却让她们一次次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也许自己终究不该去要求那么多,应该像之前一样,默默地守在她的身后,那样的话,她们可能才能真的能获得平静和幸福吧? 清晨,明媚的阳光一点点地照亮这间病房。 润生睁开眼睛,仿佛有一点不适应这样的光线,很快的又闭上了。等她再一次张开眼睛,看清楚床边的男人时,弧度姣好的唇不由弯了弯。 文亦琛见她醒来,却松开了整夜都一直紧握着她的手,声音沙哑,“醒了?医生说今天可以吃点流食了,我叫人给你买了粥,待会吃一些。” 她的目光从他的手上移开,然后只看着他,不说话,一瞬不瞬。 “我还是回洛杉矶去吧,我想乐乐了。”良久,她终于喃喃地说,静静地移开黑眸,脸上的表情是轻松的,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 文亦琛听后脸色一白,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吐了口气,像是作出了什么决定一般,点了点头:“我马上安排你离开的事情。” 时光安然淡漠地流逝,似慢实快,他和她之间,不知不觉地纠缠了这么些年,也许是时候该画上一个句号了。只要她和乐乐能平安地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就算自己不能再参与进去,只能远远地看着,也好。 接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她在病房中安安静静的养病,苍白,宁静。透明的点滴一粒粒的滚落进她的身体,她半睡半醒间,会看见床边的年轻男人。他穿得很家居,深灰色的v领长袖体恤,同色系的长裤,仿佛这里也是自己的家,而他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病人,神色柔和。 每当这个时候,润生就觉得自己的决定似乎没错,她,也许应该试着去信任身边的这个男人了,而不是只凭着自己的一时冲动去横冲直撞,一边想着,她一边安然地闭上眼睛。 在她沉睡的时候,外边的世界正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特别是a市大大小小的媒体,简直要被这接连出现的各种几乎每一条都能上头条的新闻搞得眼花缭乱。 先是卿离被以非法禁锢他人人身自由的罪名抓了进去,再然后就是卿氏继产品里含有致癌物质后,又被爆出在卿离掌权这几年,非法挪用公司财务,从事一些非法勾当的事情,董事会联名将她告上了法庭,所以卿离这次不仅要面对非法禁锢他人的刑事罪,还有这起经济诉讼,而a市大大小小的律所,就像是商量好的一般,几乎没有人出面来做她的代理律师。 就在卿氏面临这样巨大危机的情况,突然又传出了有人收购了卿氏,打算纳入自己公司名下,并且要将卿氏这个品牌抹去,彻底改名换姓的消息。 消息一出,各种财经和娱乐周刊的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无比努力和认真地扒出了收购卿氏这家企业的法人,却正是之前文家的千金——文亦可。 一时间,文亦可成了各家媒体争相报道和采访的热门人物,大家都十分好奇这些突然间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这些事情,在润生住院的时候,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因为文亦琛几乎连电视都没开过,没日没夜地守着她,由于药物的原因,她大部分时间也是在沉睡,所以在出院后,终于可以和外界接触时,润生才知道了这些事情。 看着关于卿离的报道,她叹了口气,就算文亦琛不出手,肖志平知道了那些香水的事情,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而关于文亦琛是如何让肖志平相信了这件事的,她曾经有问过他,但当时他却沉默了下来,并没有告诉自己。 他不愿意多说,润生也聪明地没有多问了。 之前住的那所公寓,因为卿离派人偷偷进去把她的东西全部拿光了,好造成自己已经离开的假象,所以润生出院后也没有再去了,直接去了他现在住的地方,等着证件补办齐全后,就准备启程回洛杉矶去了。而在把她送到了那里后,文亦琛就离开了,接连着几天也没有再出现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润生站在卧室阳台,给苏静打了电话过去,只说自己后天的飞机到洛杉矶,让她过两天把乐乐送回来,却绝口没有提自己前两天在a市被卿离绑架的事情。 “你一个人回来?”苏静在电话里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上次文亦琛追着润生回a市后,芬克斯在一次通话中偶然给她讲起他们之间谈话的内容,她以为这次润生和文亦琛之间应该会有什么进展。 “是我一个人啊,不然还有谁?”润生听了奇怪地开口。 苏静讪讪地哦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你回a市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是不是和某人旧情复燃了呢。” 润生愣了愣,神色有些复杂起来,她出院到这里了这么些天,除了每天有阿姨定时过来给她做饭,打扫卫生外,她都是一个人待在这里。只是每天什么时候吃药,什么时候该喝补品,阿姨都会十分尽心地守着她,直到她吃完后,才会离开。 她心里清楚这肯定是他同意嘱咐过阿姨的,但是却摸不透他为什么又要躲着自己呢?怅然若失地想了半天后,还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谢谢! 苏静在电话那头听她半天没有作声,就叹了口气说:“润生,这么些年了,你心里一直就放不下他,不然也不会和自己较着劲,什么人都看不进眼里,要我说啊,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别和自己太认真了,上次乐乐出事情,芬克斯和我说,看得出来,他变了很多了,如果可以的话,你们......” 润生低头,声音有点儿哑:“苏苏,不是我要和自己较劲,而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我都已经不知道我们之间到底是谁欠了谁,谁又放过了谁了,我也想过,既然放不下,索性就放任自己,再信他一次又何妨,可是,真的想迈出那一步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这样的艰难,我心里害怕,害怕之前的事情又再重演一次,害怕自己毫无保留信任,得来的却是万劫不复,我真的没有力气再重新站起来一次了,所以,还不如以后找一个没有感觉的人共度余生,起码会过得安心许多。” “润生,”苏静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得追问,“你确定这样的生活是你想要的,不会后悔?” 润生默然,事到如今,后悔又能怎么样呢?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其实文亦琛和她的感觉应该也一样吧?他们谁也不敢再轻易迈出那一步了,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多天都不露面了。 挂了电话后,门铃突然响起,润生有些奇怪地抬腕看了看时间,才下午3点多,这个时候肯定不是做饭的阿姨过来了,又会是谁呢?她有些警惕地下楼看了眼门口的监控视频,却发现是文亦可。 刚拉开门,就听见文亦可慌张的声音传进了自己的耳朵,“润生,我二哥住院了,有些危急,你快去看看他吧……” 润生跌跌撞撞地赶到医院,却只看见文亦琛的助理和秘书在手术室门口来来回回地走动,手术室上方的灯仍然亮着,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开口时却发现自己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他,怎么样了?” 文亦琛的助理脸色有些灰白地摇了摇头,轻声说:“医生说他们只能尽力。” 润生一震,咬住牙没动地方。 电梯响了一声,她回头却看见文亦可扶着文书恒从里面走了出来,文书恒看见她后怔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朝她点了点头示意。 润生心里却开始发慌了,连文书恒都赶过来了,情况是有多严重? 众人站在手术室门口,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静静地等着手术结束,润生闻着鼻尖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不由有些恍惚,突然感觉这一切发生的是这样的不真实,他好好的,为什么就突然进了医院了呢?为什么就这样危险了呢?看着其他几人脸上凝重的表情,她感到心里闷得发慌,胃里也一阵翻腾,不由捂着嘴朝洗手间的方向跑了过去。 在洗漱池干呕了一阵,润生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把凉水洗了洗脸,抬起头来时,镜子里就印出了一张惨白的面孔,她怔怔地盯着自己这张毫无血色的脸,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怎么会这样?怎么办?她好像还完全没有准备,如果以后世界上没有了文亦琛这个人,自己该怎么样继续生活下去? “润生,我能和你谈谈吗?”这时,文亦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着她,有些哀伤地问。 医院露台上,润生接过文亦可递过来的咖啡,却没有喝,只是双手握着杯身,努力汲取着上面的温度,眼睛看着远方,眼神却是涣散的,无法集中到任何一点上。 “你肯定奇怪为什么二哥他会突然住院吧?”文亦可站在她的旁边,缓缓地开口,“从他不顾自己发烧成了肺炎还要忙着没日没夜地调查卿离,好找到你开始,我就担心他会熬不住,果然,我一直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润生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这是那次二哥在手术中落下的后遗症,他必须要随时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能让自己身体的温度长时间维持在高温状态,如果一直发烧不退,就会引发其他的并发症,严重的话,会危及到自己的生命。”文亦可的声音有些涩然,“那几天我一直在提醒二哥,可是他那样固执的人,又怎么会听我的劝告呢?特别是有关你的安危,他更不可能放手。” “你说的是什么手术?他原来做过什么手术?”润生木然地看着她,一股无由来的惶恐袭上胸口,机械地开口问道。 文亦可脸色一白,一丝惨然迅速滑过她的脸庞。她将目光移向旁边的盆栽,艰难地开口:“可能你还不知道,二哥他身上一直藏着一个秘密,这也是文家难以启齿的一个秘密——当年我的大哥生下来就患有一种先天性的罕见疾病,医生说必须要在他还没有发病前把骨髓换掉,而且移植对象最好是自己的兄弟或是姐妹,这样手术成功的比例会高很多,不过,这场手术的过程十分凶险,搞不好,可能会两个人都会永远地躺在手术台上,再也醒不过来。而当时,我母亲还没有我,只有大哥一个孩子,在生大哥的时候,她就伤了身子,可能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就算能侥幸怀孕生下其他的孩子,他们又怎么能去冒同时失去两个孩子的风险呢?” 润生震惊地看着文亦可,连呼吸都似乎差点停止了,她喃喃地开口:“于是你父亲就想了其他的办法,再找一个女人生一个孩子,来给你的大哥换骨髓?” 文亦可低着头,僵直地看着眼前的咖啡杯,“你猜的没错,我爸当年就是怀着这样的目的和二哥他母亲在一起的,二哥出生没多久,他妈妈一次偷听父亲和奶奶的对话,知道了这件事情,于是就带着二哥跑了,东躲西藏地过了很多年,后来我也出生了,本来如果不是二哥突然说愿意回来和大哥一起做手术,应该进手术室的那个人,其实是我,因为我是个女孩,没有办法继承文家,奶奶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冒险试一试,万一手术成功了呢?因为不试的话,大哥肯定会没命的,不能让文家从此失去了继承人。我爸和我妈也万分纠结,他们既不愿意冒失去我的风险,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大哥去死,而就在这个时候,二哥突然回来了。” “是不是,就在他高中刚刚毕业的那一年?”润生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颤抖着问。 “嗯,对,”文亦可点了点头,“他当时回来只有一个要求,如果他不幸出事了,文家必须要负责赡养他的母亲,如果他侥幸活了下来,那么他应得的,文家也要给他,当时奶奶和父亲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却没有想到,最终活下来的,却是二哥,大哥因为身体实在是太差了,终究没有能捱过这场手术。” 润生听得双腿发软,几乎无法站立,他当年,竟然是抱着这样孤注一掷的想法吗?就因为自己说如果和他继续在一起,他一辈子也无法给自己回卿家后能得到的吗? “手术失败了,我爸和我妈几乎崩溃,整个文家就剩奶奶一个人撑着,她在权衡之下,做出了让二哥来继承文家的决定,大哥已经不在了,文家只剩下我和二哥,我是女孩,文家的家业不会给我继承,所以,二哥就是那个不二人选了。”文亦可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润生,“二哥虽然在那次手术中活了下来,但是也遗留下了后遗症,所以,他今天的情况,是真的十分凶险。” 润生眼眶热了,她深呼吸着转过头,说不出话来,她一直觉得两人之前在高中的事情,你情我愿,结束了就该潇洒放手转身,各自去重新开始各自的生活,但是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因为她的无情,差点把命都搭了进去,所以,对于自己的故作洒脱,他才会那么的耿耿于怀吧? “文小姐,手术结束了。”这个时候,文亦琛的助理站在露台的门边,看着她们轻声开口。 第一百六十五章 她们急急忙忙赶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文亦琛戴着氧气面罩,惨白着一张脸被人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医生取下口罩,严肃地给他们交待着一些手术后的注意事项。 “他这次是运气好,如果再这样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你们当家属的,记得好好看着他。”临走时,医生责怪地看了他们一眼,严厉地说。 众人自然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润生在病房一连守了他两个晚上,终于在第三天清晨的时候,文亦琛睁开了眼睛,看着趴在床边打盹的她,轻轻地动了动手。 润生本来就睡得浅,他一动,立刻就醒了过来,看见他睁开了眼,又惊又喜:“你醒了?”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准备出去叫医生过来。 刚站起来就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拉住了,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却发现文亦琛伸手拉住了她,他没有开口,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眼睛里似乎聚集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这一刻,润生也愣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样反应,只好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润生,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良久,他才声音沙哑地喃喃说。 润生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捂着脸,慢慢地坐回到他的床前,哽咽着开口:“文亦琛,你这个白痴……” 文亦琛细细地看着她,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想触碰她的脸,城市第一缕阳光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淡化柔和了她的五官,却让眉目这样秀丽清晰,他贪眷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她名字,润生,润生......之前无处宣泄的情绪在这一刻都翻搅上来,眼眶竟然有些微微发红。 润生抿了唇,眼里泛着泪光,伸手去摸他的胡楂儿和头发,低声说:“我在这里。” 明亮的病房里,阳光暖暖的,这一刻温馨得接近幸福。文亦可扶着文书恒默默地站在病房门口,两人都没有出声去打扰里面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文书恒才缓缓地转过身,朝外面走了出去,到了医院门口等车来接的时候,文亦可看着已经开始有白发的父亲,轻轻地开口:“爸,二哥他今后会幸福的,你放心吧。” 文书恒看着前方不远处,深深地叹了口气,却说不出话来,对于文亦琛来说,他这辈子亏欠这个儿子太多了,三个孩子,明明都是自己亲生的,他却始终只将他当作工具来对待,不管是之前亦平的手术,还是后来为摆脱文老太太,本来以为自己会一直心如寒铁的,可是那天在听到了他病情危急的消息后,却不顾一切地赶了过来,知道他脱离危险后,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 是自己已经老了吗?所以情感才会变得这样丰富起来,刚刚看见他和欧阳润生在病房里的身影,突然也觉得欣慰,只要他今后能得到想要的幸福,那么自己晚年或许也能过的心安一些吧? 平安度过在医院的观察期后,文亦琛就再也在医院待不下去了,在他的一再坚持下,医生终于还是松口让他回家去养病了,回到家后,润生没有让阿姨过来,而是自己亲自给他熬了猪骨粥,为他刮了胡子,梳理了至少半个月没有修理的头发。 虽然他还不至于虚弱到无法自理,但她仍然耐心地一勺勺喂他吃粥。 文亦琛靠在沙发里深深地看着润生专注的侧脸,吞下第一口,然而是第二口……他不知不觉间将一碗粥都吃完了。润生满意的收拾起碗勺,转身说:“还有份冰糖燕窝,我去盛——”。 话音未落,只觉得自己腰间微微一紧,他竟也站了起来,从后边环抱住她。 润生一低头,就看见他的手环在自己腰间。她不敢挣扎,只说:“别闹,我还要去收拾东西。” 文亦琛却不说话,只是将手收得更紧一些,下颌靠在她的颈边,灼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肌肤上。这样的姿态,像是依赖,又像是不舍。他的声音也近在耳侧,低且柔和:“让我抱抱……润生。” 她缓缓地将手覆盖在他的手上,轻轻地开口:“怎么了?” 他侧了侧头,薄唇从她的耳边扫过,最后停在她的鬓发间,喃喃的说:“我只是觉得最近这一切像是一场梦一样不真实,怕如果不抱紧你,梦就醒了,你就离开了。” 润生回过头来直视他:“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 “润生,我很想你,想到我自己都害怕,”文亦琛深深地看着她,“我以为自己可以放手的,可是却忘记了,以后那么漫长的岁月,没有了你,该怎么才好,那天昏迷前的一瞬间,我其实一点也没有害怕,相反心里还松了一口气,如果以后再也不用醒过来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对今后的孤寂了......” “文亦琛,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润生猛地转身看他,吼:“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不负责?你如果不在了,你让乐乐以后哪里去找爸爸,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她吼完后就愣住了,周围一片安静,文亦琛直直地看着她,眼睛募然间变得深幽起来。 润生有些颓然地低下头,过了许久,才哑声开口:“文亦琛,我不想再骗自己了,是的,我一直都放不下你,那天听说你病危的消息,我只觉得世界都灰暗了下来,你以为我不害怕吗?如果这个世界上没了你,我一个人又怎么过得下去......” “润生......”文亦琛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静静地抱住不放。 她埋在他的怀里,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文亦琛,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总是让我这样进退两难呢?你知不知道,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有多害怕?我怕原来的事情会再次重演,我真的没有办法再重新背负那么多了。” 润生哭得像个孩子,这么多年了,她虽然面上都故作洒脱和坚强,可是在多少个没有人的夜晚,她一想起他,心里就会痛得无法呼吸,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如果可以放下的话,她又何苦一次次地回到a市,一次次地和他沾上这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心里不断地警告着自己不能靠近,身体却一次又一次地做出最诚实的反应。他就是自己这辈子的劫吧?逃不过,也迈不过。 她就这样凄凄惨惨地哭着,有一种说不清的委屈和心痛。 文亦琛心里揪痛,将她牢牢地圈在自己怀里,不断地吻着她的头顶,喃喃地说着:“润生......别哭了,乖......不哭了......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这一句迟来的道歉更是让润生的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她紧紧抵着他的颈窝,双手攥着他的衣服,哭得委屈兮兮,这么久了,自己心里也一直较着一股劲,却被他的一句道歉彻底瓦解开来。 文亦琛抬起她的脸,用手指轻轻地擦她滚落的泪珠,泪水洗过的双眸更加晶莹。他凝视着哭得脸颊红扑扑的润生,双手捧在她的耳畔,“润生,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润生看着他,心里有些发慌,不由垂下了眼眸。 文亦琛更逼近一些,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他的唇几乎触到她的唇,他看着她抖动如蝶翼的睫毛,低声呢喃:“润生......我爱你。” 润生全身都几乎抖起来,他温热的呼吸气息喷吐在她的面颊之上,在她的心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热流岩浆,浑身燥热连指尖都红了起来。她只觉得全身瘫软像一摊水,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如同两个高磁的正负极,强烈的吸引力使他们一旦搭上线,便理智归零。 他低头吻了下来,着迷地吸吮啃噬她的蔷薇色唇瓣,将她拦腰抱起,缓缓朝沙发走了过去...... 一直到两人勉强洗漱完倒在床上,润生依旧意识迷离,如行走在云朵之上。 文亦琛搂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她看着他俊美的侧颜,忍不住在他脸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呢喃着开口:“亦琛,答应我,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再瞒着我了,好吗?” 他咕哝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将她搂得更紧。润生微微一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由于中间出了文亦琛住院这件事,润生回洛杉矶的日程就很自然地无限期搁置了下来,对于这件事最不满的就是乐乐了,几次打电话都不愿意接她的电话了,后来还是文亦琛将电话拿了过来,走到阳台不知和小丫头说了些什么,最后乐乐才喜笑颜开,再也不因为这件事情和自己妈妈置气了。 虽然女儿不再和自己置气,但是润生心里还是有些酸溜溜的,自己和她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竟然还抵不过文亦琛和她短暂地相处那几日,他只说了几句,小丫头就这么言听计从的样子。 文亦琛似乎看出她所想,无奈地笑了笑,将她的头发捋到耳后,“乐乐正是在你面前可以无所顾忌,才会这样发脾气啊,你看她在其他人的面前,不是都懂事得像个小大人吗?” 润生想了想,心里果然又舒服了许多,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此刻也像是乐乐一般,被他三言两语又哄得高兴起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文亦琛的身体养好一些后,就忙着去公司处理一些善后的事情,卿离进了监狱后,卿氏现在基本上算完了,文亦可在文亦琛的帮助下收购了卿氏,并且成功地进行了拆分重组,这样一整合后,大有a市的另一颗明日之星又冉冉升起的味道。而润生也很肯定,经过卿离的这件事后,肖志平对文亦可的感情应该会又不一样了,他怎么着,也不会对文亦可的公司出手。 所以,文亦可的公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应该是可以高枕无忧的。 因此,润生和文亦琛就商量好了,等这边的事情一完结,就一起去洛杉矶,打算长期在那边定居了,文亦琛公司今后的业务也会开始往那边转移,为了能尽快过去陪乐乐,这几天他常常加班到很晚的时候。润生担心他才恢复的身体吃不消,就去市场买了材料,悉心熬了一锅鸡汤,准备晚一些的时候给他送到公司去。 为了避开下班高峰,她已经晚了半个小时才出门了,没想到仍然堵在了高架桥上,看着前方移动缓慢的车流,润生还是给文亦琛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在公司,免得自己过去扑一个空,电话接通后是他的秘书接的。 “我是欧阳润生,文亦琛在办公室吗?” “在,不过今天文先生可能要加班到很晚……现在还在会议室没出来。” “那他吃饭了吗?” 秘书迟疑了一下说:“还没有,等他开完会我会提醒他。” “哦,好。”前方的车又开始移动,润生也来不及再和对方说什么,就忙挂了电话专心开车,只要他在就好,听到他这个点了还没吃饭,她不由叹了口气,想着待会儿在楼下再买一些东西上去给他。 等到了他的公司楼下时已经过了七点,大楼稀稀落落的已经没什么人,润生直接坐了电梯上去,走出来时刚好看见文亦琛的秘书站在影印机旁在复印这什么文件,看见她走了过来,秘书一脸的惊愕:“欧阳小姐,你,你怎么过来了?” 润生微微一笑,将手里的口袋提到她面前晃了晃,“给你们送些吃的过来。” 秘书手忙脚乱地将复印好的文件一收,忙走了过来,“我去通知文先生你过来了。” “我们一起过去吧,这里的东西是给你们的,你先拿去分了,他的我给他拿过去就是了。”润生将手里的一个袋子塞到秘书的怀里,然后就自顾地提着另一个袋子朝文亦琛的办公室走了过去。 “欧阳小姐,文先生他......”秘书连忙在后面喊了一声。 润生顿住脚步,狐疑地回过头看着他,“怎么了?他没在办公室吗?” “文先生现在正在会见客人。”秘书有些紧张地看了她一眼,斟酌了一下说。 看着她明显有些不对的神情,润生心里忽然一紧,朝不远处文亦琛的办公室看了一眼,咬了咬唇,还是不顾秘书的阻拦,迈步走了过去。 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前,润生停下了脚步,只是透过磨砂的玻璃窗,往里面看去,隐约看见里面有两个人,却看不清到底是谁,办公室的门没有关紧,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而声音的主人,却让她呆立在了门口,一动也不动。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来找你,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二姐被关了起来,母亲因为牵扯之前一起绑架案也被带走了,现在整个卿家就剩下我和大姐了,爸爸病得这么重,我不能不管他吧?目前只有大姐的血型没有检测了,不管怎么说,大姐毕竟也是爸爸的女儿,你就帮我劝劝她,让她救救爸爸……”卿可可在里面哭的凄凉。 文亦琛的声音许是因为疲倦,带着微哑:“你还是回去吧,不要说润生的血型肯定不会符合,就算符合,我也不会让她来动这个手术的。” “那也是她的爸爸,给了她生命的人,你凭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见到她?”卿可可有些急了,不由喊了出来:“这个决定,该由她来做,而不是你来替她做。” “她和你们卿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你们别想再用这些可笑的理由来强迫她做什么。”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她身体里面流淌着的,是卿家的血......”卿可可见他这样强势,也气急败坏起来。 “她根本就不是卿隆平的孩子,所以,她根本没有义务去替卿隆平捐骨髓做手术......”文亦琛十分平静地开口。 一瞬间,似乎是所有的血液刹那间涌入心脏,润生只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只有一颗心跳得又快又急。她好不容易定了神,听到文亦琛还在说:“所以我说了,她不会和卿隆平的血型符合,你不要再把算盘打到她身上了,还是多去找几个亲戚试试,没准就找到合适的了。” “你撒谎,怎么可能......”卿可可依然不依不饶地说着,“你为了她还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啊。” “你不信的话,我这里有证明的文件,还有她亲生父亲的资料。” 润生没有再听下去,她慢慢的收回手,镇定的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秘书在一旁看着,脸色早已经惨白,润生心里乱糟糟的,手足都是冰凉,把吃的往她怀里一塞,说:“我不进去了,东西你给他吧。” “欧阳小姐……” 润生却没有再回头,快步走向电梯,拼了命按下按钮,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一样。此刻头脑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回想着听到的那寥寥几句话,莫名的浑身发冷。他到底有多少秘密在瞒着自己?她不是卿隆平的女儿吗?这件事卿隆平都不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电梯到达底楼,空间轻轻战栗了一下,门缓缓打开。润生还没跨出大门,就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对方的电话没有彩铃,嘟嘟的声音干净圆润,等待的时候,她的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这件事情,小姨会不会也早就知道了,却也一直把她蒙在鼓里呢?所以她才一次次地劝自己放下,没有必要去进行那些可笑的报复…… 是啊,她如果不是卿隆平的女儿,那还报复个什么劲儿呢?她活的这三十几年,完全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笑话啊。 “喂,润生?”欧阳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激动和颤抖,仿佛不敢相信她会打电话过来一般。 “是我。”润生回过神,语速很快,“我今晚要见你,现在我就过来,半个小时后在你们小区门口见。” 这一晚,润生很晚才回家,她打开门进去时,一眼就看见文亦琛坐在沙发上,手里正点着一支烟,茶几上的烟灰缸立全是烟头,听见开门的声音后,他几乎是从沙发上弹跳起来的,“润生......” 她没有理他,因为没有吃晚饭,胃里空得有些发痛,于是随便在厨房里找了一包方便面泡上,等水开的空隙,润生转过头,却见他倚靠在门边,耷拉着头,一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自己去过他公司的事情,秘书肯定是会告诉他的,那自己听到他和卿可可对话的事情,他显然也能猜到了。 润生闭了闭眼,木然地看着他:“我不是卿隆平的女儿,那是谁的女儿?小姨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又为什么要瞒着我?” 她说得艰难,几乎每说一句都要停顿,才能攒足说完的勇气。 文亦琛叹了口气,“这件事当年你母亲瞒着所有的人,也是希望卿家以为你是卿隆平的女儿,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所以她谁也没有告诉,包括你小姨在内。”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亲生父亲当年知道你母亲的死讯后,喝醉了就跑去找卿隆平理论,那天刚好是文家举行的一场宴会,他还没有找到卿隆平,就被我奶奶发现了,为了不让宴会出什么乱子,她找人送走了你父亲,也从他酒后的叫嚷中得知了这件事情。” “他和卿隆平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能进出文家的宴会找卿隆平的麻烦?”润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 “他是卿隆平的表弟,”文亦琛声音低沉,“当年他先在歌厅认识你母亲的,后来你母亲怀孕了,但是他还没有说服家里人让自己娶你的母亲过门,你母亲气他没有担当,就打算和他分手,谁知这时恰好遇见卿隆平,那天他喝醉了,你母亲就把怀孕的事情栽到了他身上,你父亲得知后,虽恼火,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去和卿隆平抢女人,所以,就发生了后来的那些事情。” 润生怔怔的,大脑艰难地消化着这么多信息,又仿佛是在听一个旁人的故事。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对卿可可说你还有他的资料,这又是怎么回事?”她抿了唇说,脑袋里又乱糟糟的像什么都搅在了一起,呆呆的看着窗外的夜色。 “那年奶奶用来威胁我时告诉我的,她说如果我不和你分开,就将这件事告诉卿隆平,到时候,你会变得一无所有,卿老夫人的遗产是给她孙女的,而你,并不是卿隆平的女儿。” 第一百六十七章 润生手脚冰凉,大脑里一片空白。这样的感觉的似曾相识,记得五年前在那个古镇时,他也是这样平静地就颠覆了自己所有的认知,也是这样不急不徐地告诉她,自己之前所想的,所做的,不过都是一场笑话,而他,就在一边静静地欣赏着她在这个笑话里的所扮演的角色。 她沉默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死水:“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用那样的方式对我,也是你奶奶逼你的吗?” 文亦琛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懂的情绪,终于还是抿了唇,放缓了语速开口:“润生,那个时候,我心里是有些不甘的,刚开始故意接近你,的确是有报复你当年无情放弃我们感情的成分在里面,可是到后来,尽管我心里不想承认,但实际上我确实还是放不下你,正当在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的情况下,奶奶又用那件事来威胁我,于是我就没有再多想,顺势答应了她,想着也算是可以让你也感受一下被人抛弃的滋味。” 润生的脸色瞬间惨白,尽管知道了自己当年的离开给他造成的影响有多大,但是现在亲耳听到他说出怎样报复自己的盘算,一阵刺骨的寒意仍然抑制不住地慢慢从脚底升起,心脏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握紧了,疼得她无法思考,无法说出话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总是要来这样伤害我?有那么多次你都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为什么你都不说?偏偏要在我以为可以放下过去的一切,和你重新开始的时候,让我知道这一切......”终于,润生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一般,捂着胸口,缓缓地跪坐在地上,流着泪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她的声音透露出的绝望,就像此刻她的眼神,文亦琛站在那里沉默看着她,她此刻的紧张、痛苦以及决绝,他都尽收在眼底。以前无论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多紧张,他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如此的绝望,仿佛有什么东西真的失去。 “润生,当时的我真的不确定,在我和卿家能给你的那些东西之间,你会怎样选择,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要你和我一切离开,彻底地远离这一切,你是怎么坚决地拒绝我的?”他慢慢地走过来,蹲在润生面前,伸手无比眷恋地摩挲着她的侧脸,声音轻柔,“我很怕,很怕当年的事情又重演,所以,那一次,抢在你做决定之前,我就提前做好了选择,以为这就可以为我们之间的一切画上一个句号了,却没有想到,那仅仅只是开端……” 润生怔怔地看着他,心脏似乎有片刻停止跳动了,她死死地咬着唇,用尽力气才让自己的眼泪不再次夺眶而出,过了好一会儿翻滚的思绪才渐渐沉淀下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扶着橱柜一侧慢慢地站起来,行尸走肉一般,越过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外面。 多么讽刺的结局啊......她心里不由苦笑,自己因为卿家私生女的身份,怨了这么多年,挣扎了这么多年,不惜赔上自己的感情和生活来报复卿隆平当年对自己母亲的无情,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如果卿隆平得知了这件事,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病床上跳起来? 润生有些快慰地想着,就算自己不是他的女儿,但是他当年对母亲做的那些事,也是及其可恨的,他有现在的结局,也不冤枉。 她慢慢地走出别墅,沿着外面那条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深夜里,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分外萧索,路灯投下的光斑让这条路看起来漫漫无尽,她将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缩着肩膀,略有些茫然地向前走。 她知道文亦琛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不紧不慢,两道影子像是平行线,他们两个大概这辈子,是真的都不会再重叠起来了....... 傍晚时分,酒店里,润生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将最后一件衣物收拾进行李箱内,乐乐在电话那头显得十分的兴奋:“妈咪妈咪,你真的明天就回来了吗?我明天也可以回家了?” 小家伙在苏静那里住了两个多月了,早就归心似箭了。 润生微微笑着,“妈咪真的明天就回来了,乐乐放心吧,而且这次回来妈咪还给乐乐带了礼物哦。” 乐乐听了又是一阵欢欣鼓舞,接着又问:“爸爸呢?他也和妈咪一起回来吗?” 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乐乐叫文亦琛爸爸,润生当时也是默许了,并没有出声纠正她,所以她现在叫爸爸叫得挺顺口的。 润生顿了一下,并不想给女儿带去太多的疑惑,于是也只是强笑着开口:“爸爸他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这次妈咪先回来陪乐乐。” 乐乐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又被妈妈明天就要回来的喜悦和兴奋替代了,在电话叽叽喳喳地和润生说了一大堆回去后要她陪自己做的事情。 这时门口传来门铃的声音,润生只好先挂了电话,走过去看看是谁,却发现是欧阳倩站在了门外,她沉默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房门。 “润生,这次我过来,有件事想征求你的同意。”欧阳倩坐在沙发上,接过润生递过来的矿泉水,踌躇了一下才开口,“你的亲生父亲,他,想见见你。” “是文亦琛叫你来的吗?”润生坐在一边,讽刺地笑了笑,“他们之间的联系倒还挺密切的。” 欧阳倩看着她叹了口气,轻声开口:“你爸爸他得了很重的病,医生说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他一直想见见你,这次又找到文亦琛那里去了,他知道你不愿意见他,于是才来找的我,润生,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来找你,也只是希望你将来的时候不要有遗憾。” 润生闭了闭眼,没有作声,欧阳倩看着她,也没有再说话打搅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她的答案。 过了好一会儿,润生才站了起来,缓缓开口:“走吧。” 出了酒店的时候,门口早就有一辆车等在了那里,润生默默地拉开后座的门和欧阳倩坐了进去,然后朝医院的方向去了,由于刚好遇到高峰期堵车,到了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大厅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什么人影了。 她们直接坐电梯到了十楼,来到了加护病房门口,润生停住了脚步,只是隔着玻璃往里面看去,看到里面人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个清癯、消瘦的老人,一定和自己有着密切的关系。她忽然想起乐乐叫文亦琛“爸爸”,毫无理由的,血缘就是有这样神奇的力量。 同样的,她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没有原因。 而他正安静的躺着,面容祥和,浑身上下也整理得干干净净。 “文亦琛一直会来看他……”欧阳倩站在一边低低的说,“他瞒着所有人这件事,也是不希望你的生活被打乱,上一代人的恩怨,苦果不该都由你来承担。” 润生没有作声,心境慢慢地平复了下来,却始终没有办法迈开脚走进去,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润生,”欧阳倩见她这个样子,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姨知道没有什么资格来劝你些什么,但是你被绑在上一辈人的恩怨中太久的时间了,久到你都已经忘记了原来的你的是什么样子的了,从你执意要去美国开始,你就一直强迫着自己成为你规划中的那个人,你一直都觉得应该朝着你既定的目标朝前走,却一次次地错过你身边原本触手可及的幸福,今天我答应文亦琛带你过来,也是想你看到这一切后,可以放手,可以摆脱之前所有的枷锁,好好地过你今后的生活。” 润生只觉得一阵恍惚,摆脱吗?她苦笑着摇摇头,这么多年了,要是能这么轻易摆脱,她又何必过得这样的挣扎和纠结,她也明白自己和文亦琛之间,不只是一个人的问题,可是事到如今,她确实没有力气再去开始,再去重头来过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走到一边,手中拿着电话,却怎么也拨不出那个号码。 她知道他为自己做了很多,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突然发生的这么多事情,她还没有办法消化,也没有办法去理解和接受。 正在这时,似乎是心有灵犀的一瞬,手中的电话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医院长廊中极为突兀。 润生接起来,有些疲倦的倚着墙壁,低低“喂”了一声。 “见到伯父了吗?”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她“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对方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要勉强自己。假如……你不喜欢,就把今晚发生的事忘了吧。” 她终于轻轻笑了起来:“你如果想让我忘,又何必要让我来呢?” “我只是不想你将来后悔。”他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声音渐渐变得苦涩,“我以前做的那些……” “够了!”她有些无力的制止他说下去,“文亦琛,不是现在,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我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但是我已经累了,没有力气再和你重新开始了。” 电话那端静默了下来。 润生转过身,看着窗外墨兰的夜色,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我们都就此放过彼此吧,各自好好地生活,也许某一天,时间终会带走所有的一切不快乐的回忆,也许那个时候,才是我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良久,电话那端才响起他涩然的声音:“我尊重你的决定。” 这一晚,回到酒店后,润生睡得极沉,白茫茫的一片世界中,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午后的时光,在学校的操场上,前边的身影修长,回头喊她:“润生,快点,快过来。” 那是他们在一起后,她经常去学校操场看他踢球时的场景吧?洁白无瑕的,青春年少的,她一直以为自己遗忘了,却又在此刻重现。 明明是喜悦的,懵懂的爱恋,却又仿佛经历了重生,让她生出悲怆的意味,突然,眼角有泪滴滴地落在枕头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