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谋》 第001章 大婚之日 一袭嫁衣嫣红如血,凤冠霞帔,三千如瀑青丝如今被挽成了髙髻,白婉芯双手食指搅动,慌张的等待着一场局促不安的‘尴尬’。 喜秤已缓缓挑起蒙着白婉芯的红盖头,就那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尉迟肃一阵惊惧之后,将喜秤丢到了一旁,满脸不可思议的连连后退。 半晌蹙眉凝思,双眸紧紧的锁住白婉芯有些泛白的脸色,满脸嘲讽的一字一顿问道,“为何是你?太——子——妃?” 呵,该来的,终要面对。 白婉芯半带慌张的抬眸,迎上尉迟肃的目光,笑的故作云淡风轻,“早便知,王爷会有这般神色,眼下倒果真猜的不差。” “你早便知?那白婉茹如今何处?难道你早知自个儿的花轿会被送进安南王府?” “长姐如今恐怕已身在东宫,就算王爷再不待见,妾身也已入王府,无可奈何。” 尉迟肃上前,一步步逼近白婉芯,目光冷冽,“好好的太子妃不当,混进本王安南王府做什么?你若说不是受人指使,本王可不信!二小姐最好,想清楚了再答!” 与尉迟肃的疾言厉色不同,白婉芯不紧不慢的掀开了头顶半遮面的红盖头,从床头站起了身,半是自嘲的口吻,“王爷所言极是,妾身好好的太子妃不当,为何非要嫁王爷这么个不受宠的皇子,难不成是妾身自讨没趣?” 白婉芯这一番反问之后,尉迟肃的眉头蹙的愈发紧,倏忽,他的拇指和食指已捏住了白婉芯的下颚,诚如那日城南破庙,“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二小姐,早前在梵音寺我便说过,你若管好自己的嘴,本王绝不会挡了你当太子妃的路。你处心积虑究竟是为何?” “王爷声名狼藉,京城谁人不知安南王日日笙歌,夜夜新娘。这般花名遍天下的男子,如何值得一个女人处心积虑?” 白婉芯的回答,令尉迟肃手上的力又多了几分,仿佛想在弹指之间将她徒手捏碎,“本王可没那么多耐性,倘若你不说,本王还当真要思虑一下,乾冥老前辈是否愿意上京。梵音寺那日本王就告诫过你,莫要耍花枪,如今能救白子扬的,放眼大周朝,只他一人!” 尉迟肃咄咄逼人,白婉芯亦是望洋兴叹,只好苦笑一声,认命。 “王爷风流成性,因此父亲命我嫁你”,眼睑低垂,白婉芯一言不发的沉默了许久,盯着窗前细纱飞舞的幔帘,案前大婚的红烛摇曳,她似笑非笑的望向外头漆黑的庭院深深,露出一抹苦涩的自嘲,笑容不置可否,“父亲舍不得长姐。” 尉迟肃神色淡漠的握紧了拳,指甲嵌入了掌心,他拂袖转身,离开了白婉芯的满画楼。 白婉芯这原由,令尉迟肃不愿再去探寻,‘王爷风流成性,因此父亲命我嫁你,父亲舍不得长姐’,这般令人惊骇的话语,究竟是如何被她从容说出的。白婉芯分明是隋阳王府唯一的嫡出小姐,是他父皇御笔钦定的太子妃人选。却落得如此境地…… 原来,迫不得已的,并非他一人。 尉迟肃犹记得,一月前那日倚红阁的初遇: 那日也不知遭谁人暗算,尉迟肃酒醉醒来时,瞥眼却见身侧躺着一个女子,心惊之下也暗知其中必然有诈。青楼之中,在女子身旁醒来无可厚非,只他来此,并非为了逍遥,想来若非走漏风声,那便是有心人故意为之。更何况,以尉迟肃的酒量,不至于不省人事,而那酒,他也只呷了一口。 冷冽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尉迟肃蹙眉盯着榻上女子,抬腿踢了她一下,“醒醒!” 榻上女子渐渐转醒,意识似乎也愈发的清晰,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尉迟肃,整个人开始手足无措起来,满脸惊恐,刚要尖叫却被尉迟肃的大掌一下捂住了。 夜半时分,窗外的风声让整个倚红阁更是寂静,廊前却忽然间闪过一道似有若无的黑影,猫着腰,仿佛是在打探什么。 这门外谁人,尉迟肃心里大约也明白了几分,只是不清楚,就算他当真宠幸一个青楼女子,那又如何?京城风言风语多年,尉迟肃也早已不在乎何为名声。值得他们大动干戈,深夜潜入的,想来必然不会这么简单。 万事谨慎为先,尉迟肃蹙眉,捂住女子口鼻的大掌始终不曾松开,立即拉着她闪身进了床榻帷帐的最深处。 尉迟肃不知此举有何不妥,可这声色场里见惯了恩客的青楼女子,竟表现出了几分挣扎之意。女子惊恐的盯着眼前的人,目光隐隐间在颤抖,眼眶里的泪水呼之欲出,双手不停的推搡着尉迟肃宽阔的胸膛。 尉迟肃的心中有太多的不确定,这个女子究竟是何身份,若是窗外人的同伙…… 面对身旁不安分挣扎的女子,尉迟肃皱着的眉头愈发深了,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试探的轻声一句,“别动,外面有人。” 没曾想,此言一出,倒是十分受用,她当真便安静了下来。 半透明的月白色兰花纹帷帐,尉迟肃的厉眸敏捷的捕捉着廊前的人影,低头看了一眼白婉芯,捂住她口鼻的手有些松动,话语中透露着一抹漫不经意,口吻云淡风轻的令人觉得冷漠,“莫出声,我要松手了。” 被尉迟肃捂着口鼻这样久,女子也只能勉强在他的指缝间呼吸,实在吃力的很,听到这番话,她连连点头。 尉迟肃确定了她不会放声大叫后,也应言松开了手,可那道黑影闪到了门前,尉迟肃慌乱之下想飞身上梁。女子还尚未来得及大口呼吸一下空气,尉迟肃的手便已揽上了她的纤腰。 惊愕和慌张一时间来的太快,女子尚未回过神来,只觉得双脚离地,似是一阵漂浮,“啊——!” 双脚刚离地,猝不及防间,她竟叫出了声,无计可施之下,尉迟肃毫不犹豫的在她的后脖颈一记手刀,带着她破窗,拥着怀中的女子飞身而出。 许是她太过柔弱,尉迟肃只用三成力,她便昏睡了足足一个时辰。 尉迟肃并未急着离开,只是打量了一番这个女子,心里头尚有疑惑未解,她究竟……是否是太子的眼线? 明知问不出个所以然,但仍想在她的话语中抓出些蛛丝马迹。 未时刚过,女子渐渐转醒,尉迟肃负手而立,站在破庙的窗前,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 尉迟肃扫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心里暗自计较,若她是太子的眼线,那她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些。嘴角不禁闪过一丝嘲讽,脚步上前,渐渐逼近,食指轻挑起她的下颚,“怎么?寻我?”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的恐惧,在尉迟肃还未及逼问之时,她竟掏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尉迟肃的腰间,却并未动半分。 尉迟肃眉头紧锁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想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些什么来,半晌之后,挑着她下颚的手指轻轻放下,转而用大掌紧紧捏住了她的下巴,尉迟肃似乎肯定了,这个女子绝不简单,“还是不能小瞧了你。说!你是谁的人!” “分明是公子将我掳来了此处,我还未曾问过公子是谁,公子为何这般咄咄逼人。” 一手甩开了女子的下巴,她站的不稳,有些跌跌撞撞的坐回了草甸子,尉迟肃整个人都有股不耐烦,目光时时的在她的身上徘徊,似乎是在打量,她是否在撒谎。 “公子何故……将我带到此处……你……我们……” 听到她的话,尉迟肃似乎愈加确定了她的身份绝不仅仅是个青楼女子,话中的口吻也更是刻薄,嘴角嗤之以鼻的一笑,仿佛是听到了最大的笑话,“究竟是甚,令姑娘误会,我会对你这般人尽可夫的女子,感兴趣?” 她的双眸有些愠怒的盯着尉迟肃,似乎在用控诉着眼前人的罪行,“公子这般流连倚红阁之人,我当真瞧不出半分,公子哪里不会对人尽可夫的女子感兴趣。” 冷哼一声,尉迟肃转身准备离开,他一向不喜伶牙俐齿的女子,更何况,是个伶牙俐齿的‘青楼女子’。 看到尉迟肃转身的背影,她忍不住一声低唤,“这位公子,你怎可就这般将我带到此处,便弃之不顾,此非君子所为。” “我本就是小人。” 听到尉迟肃的话,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只是几步之后,尉迟肃骤然停下,冷漠的声音悠悠的传来,为她指了一条回倚红阁的路,“这个破庙出门,过两条街口,便是同柳巷。” 尉迟肃如今想来,依旧觉得匪夷所思,梵音寺便也罢了,可白婉芯身为隋阳王府二小姐,为何出现在倚红阁这般烟花之地? 思索间,外头便想起了叩门声。 “王爷!侧王妃听闻王爷离开了满画楼,遣了个丫头来问,今夜是不是宿在侧王妃的房里?” 听到李达通报,尉迟肃的思绪被拉回,眼前闪过公仪锦瑟的脸庞,一脸不耐烦的回了一句,“李达,这等错事我只允发生一次,本王再重复一遍,沉心堂任何女子都不得擅入。” 李达有些蔫蔫的应了一句‘是’,随后无奈的看了看这侧王妃派来的丫头玉池,“早跟你说了,你偏不信,王爷说的你也听了。我跟着王爷多年,告诫你几句吧,王爷忌讳甚多,性子也不温,若是惹恼王爷,不管是王妃还是侧王妃,虽都是今日初来王府,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满画楼里,松子正替白婉芯宽衣,忍不住好奇问道,“二小姐,为何不留下王爷?今日可是大喜之日啊!” 白婉芯看了一眼松子,摇了摇头,“留下又如何,他这般男子,又岂是我能留得住的。以色事人,也非我所愿,色衰而恩绝,能得几时好?” 第002章 入宫奉茶 翌日一早,天未曾亮透,外头便已叫起,府里的丫头们都在满画楼前忙里忙外,略施傅粉,点朱唇,为其梳妆。 皇家嫁娶,最繁复的便是礼节,按礼数,需得尉迟肃带着刚过门的王妃到宫中奉先殿参拜,再去给帝后以及生母奉茶。尉迟肃本就是皇后所出嫡长子,皇后本就是生母,倒也少了趟反复。 昨日京城街头巷尾口耳相传的头等大事,恐怕便是太子和安南王的大婚了。娶的可都是隋阳王家的小姐,这大小姐虽是庶出,但在府里却独得隋阳王的宠爱;二小姐更是已故王妃膝下唯一的嫡女,当今陛下御笔钦点的太子妃,又是京城人人称颂的京城第一才女。这两桩婚事,可谓是天赐良缘,为百姓所津津乐道。 为避开太子和太子妃去奉先殿的时辰,尉迟肃先带着白婉芯去了趟皇后的凤仪宫,马车在宫门前换成了步辇,解佩进宫。 就着青石板宫道一路向前,一路上皆是一言不发的尉迟肃忽然间揽住了白婉芯的后肩,白婉芯猝不及防的身子微颤,尉迟肃仿佛是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缓缓的松开了手,漫不经意的问道,“那日城门前,你同本王说‘来日莫悔’,你那时,便早知要嫁的人是本王,是吗?” 白婉芯嘴角牵起一抹笑意,轻轻摇了摇头,“王爷问错了。妾身是从梵音寺回府之后,才知妾身本是陛下钦定的太子妃人选。妾身本误以为嫁的,一直都是王爷。只是那日城门,林总管未曾向您行礼之前,妾身并不知王爷身份,只当是个萍水相逢的普通人罢了。” 尉迟肃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然一句,“隋阳王倒是好谋划,为了白婉茹能够当上太子妃可算是废了不小的功夫,竟可以干出这等偷梁换柱的事情,这可是欺君之罪。” “王爷这是要告发父亲吗?妾身可是有与王爷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把柄。梵音寺中,妾身可曾与王爷有过君子协定,莫要忘。” 冷笑一声,尉迟肃问道,“倘若那日城门前,本王不加以阻挠,你会否出城去?” 白婉芯点点头,不再说话。 那日被尉迟肃留在破庙中,松子走别道支开旁人,白婉芯乔装男子只身出城,却不想被尉迟肃拦在了城门前,被隋阳王府赶到的府兵抓回了王府。 的确,母亲的暴毙,就是白婉芯非出城不可的理由,寻着那三行诗的线索,她必须找出真相,只是,她不能说。 “安南王,安南王妃,凤仪宫到了。” 皇后孟静璇,是已故太尉大人家的嫡女,素来恬淡,为人孝惠恭谦,但却不得皇帝宠爱,大行皇帝驾崩前曾下口谕,孟后此生不得废。如今,倒是与皇帝二人也算相敬如宾,但却毫无真情,如今连带着尉迟肃这个嫡出的皇长子也不得圣眷,偏生让俪贵妃庶出的皇子当上了太子。 尉迟肃执起白婉芯的手,缓步走向凤仪宫的正厅,没走两步,后头跌跌撞撞的跑来一个女孩,一把抱住了白婉芯的后腰,吓得白婉芯连连退步不得,跌在了尉迟肃的怀里。 “呀!嫂嫂的腰好是纤细!怨不得隋阳王如此宝贝着这大小姐,如此一个可人儿,竟被大皇兄白白捡了便宜去!” “阿莹你做什么呢!别吓着她!前几日夫子教的课记熟了没!小心父皇考你答不上,又吃板子!” 尉迟肃的话,白婉芯也大约能猜出些许,眼前这个机灵鬼,便是宫里唯一的小公主,年仅十四岁的尉迟莹,许是皇帝只有这么个女儿缘故,向来是当成心尖似的宠着,因此也格外的顽皮。 尉迟莹撇撇嘴,拉了拉尉迟肃的衣袖,似是撒娇,“父皇才舍不得打我呢!阿莹这是听母后说,今日嫂嫂要进宫,阿莹才想来偷偷看一眼!”尉迟莹一边说,一边还用拇指和食指在尉迟肃眼前捏了捏,申明自己只是偷偷看了一眼,煞是可爱。 “你哪儿是偷偷看一眼,这都抱上了,若是胆小,可不是被你吓出魂儿来。” 咧嘴一笑,尉迟莹走到了白婉芯的身侧,吐了吐舌头,“嫂嫂可要帮阿莹,皇兄怨阿莹抱你,许是醋了。不过……嫂嫂,你真好看!方才阿莹偷偷去过东宫了,二皇兄可没我大皇兄走运,他的太子妃,可没嫂嫂标致!” 白婉芯被尉迟莹这么一夸,脸上面露赧色,尴尬一笑。 “总听闻隋阳王府的二小姐才馥异禀,没想到,大小姐竟然这般貌美!一个有才,一个有貌,才貌双全这两样,竟全然给隋阳王摊上了!” 听着尉迟莹这么一说,白婉芯倒是无所适从起来,看来这小公主也定是把她当成隋阳王府的大小姐了。 尉迟肃见状,抬手用食指点了点尉迟莹的额头,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宠溺,“阿莹,你快些回宫吧,时辰不早了,皇兄可不能让母后等急了。” 白婉芯看着有那么一秒失神,此情此景,她倒是觉得有趣。总听闻安南王处处留情的风流传言,但自打他们二人初遇以来,白婉芯总能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气息,没想到,这般冷漠的男子,竟也有温情之时。 小公主噘着嘴,有些没好气的对尉迟肃做了个鬼脸便转身离开,侍候的小丫头一路在后头追着,一个跑一个追,瞧着好是快活。白婉芯尚未回过神来,尉迟肃的大掌已再次执起了她的手,温和一句,“走吧,莫要叫母后等久了。” 凤仪宫的正殿里,孟皇后身着一袭金线绣制的杜丹纹大红色宫装,凤冠是一顶鎏金飞凤金步摇,十指蔻丹交错放在膝前,眉眼三分柔和,七分雍容端庄。 “儿臣携荆室向母后请安,母后安泰永寿。” “臣媳向母后请安,母后福泽延绵,康健长乐。” 孟后一脸笑意的站起身,走向了白婉芯,虚扶了一把,白婉芯哪敢当真让皇后娘娘亲自扶,顺势便站起了身,“婉茹有礼了,隋阳王当真是教导有方,得了如此聪慧的两个女儿,来,抬起头让母后好生瞧瞧。” 白婉芯也从容的应了声‘是’,缓缓的抬起头来,莫不知,对上白婉芯双眸后,孟后满是讶异的脚步连连后退,好在身侧的宫人一把扶住。 “母后,您怎么了?” 孟后并未在意尉迟肃的话,只是轻轻拍了拍身侧的宫人,气息尚还不稳,颤颤一句,“月蓉!去!赶紧备茶!快去!” 尉迟肃与白婉芯二人皆是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谁都不知,孟后为何见了白婉芯作此反应,也不知为何向来端庄的她,会大惊失色的让宫人去备茶。 “可是,皇后娘娘,陛下尚在东宫,这奉茶有些早了,这于理不合,奴婢怕陛下怪罪娘娘……” 月蓉一番话本是合情合理,但看起来,孟后似乎愈发的恼了,“快去!难道如今,连本宫也使唤不动你了吗!” 白婉芯素来听闻孟后得体大方,做事井井有条,如今这情形,倒是她始料未及的,心里也不免有些慌张,捏着帕子的手心也止不住冒冷汗。 “莫要担忧。”闻声抬头,尉迟肃对着白婉芯淡然一笑,不再说话。 半柱香不到的时间,月蓉已经端着茶盏进了凤仪宫,孟后见了,立刻坐上首座,指了指尉迟肃,“赶紧,奉茶吧。” “可是……父皇……” 孟后的一双大掌狠狠的拍落,指尖划过案桌的声音,清冷的可怕,在尉迟肃的记忆里,母亲不争不抢、不喜不怒,从未如此疾言厉色过。 二人一一奉茶,孟后都只轻轻的呷了一口,草草了事,随即站起身便看了一眼尉迟肃,“这会儿子,东宫的人恐怕已经不在奉先殿了,你们先去奉先殿一趟,母后会安排婉茹先行回府,母后有事与你商议。至于陛下那边,大可不必担心。” 白婉芯不傻,孟后绕这么大圈子,这么做,不过就是为了支开她,她也无心过问他们母子二人要说些什么,笑着点了点头,跟在尉迟肃身后一同去了奉先殿。 “你可知,母后为何如此做?” 尉迟肃看了一眼孟后,她的眼神饶有意味,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儿臣,不知。” “云朔,今日母后问你话,你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母后,不得虚言半句。” 见孟后蹙眉凝思,焦急的唤着他的表字,尉迟肃也有些疑惑,但依旧点了点头。 “方才那位王妃究竟是谁?” 如此一问,倒让尉迟肃有些未料到,抬头看了一眼孟后,一抹忐忑一闪而过,却被孟后敏捷的捕捉到了,“隋阳王可知道此事?这可是你的主意?” 这本就是隋阳王一手策划,分明他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眼前的人可是她的母亲,竟不愿信任自己,尉迟肃显然有些恼了。 一怒之下刚想转身,尉迟肃的手臂便被孟后一把抓住,“听母后一句劝,她深受你父皇倚重,此生注定要扶持太子,未来必是掌凤印之人!母后早便同你说过,你虽是嫡子,又是皇长子,但是太子之位,你当真不能觊觎半分!就算你强娶了她,也不可以!” 豆子新书,喜欢的记得收藏一下哈!有多余的推荐票记得给豆子投上,谢谢各位小天使~~ 第003章 往事种种 尉迟肃嘴角牵起一抹冷冷的笑意,抬头看了一眼孟后,他没想到,自个儿的亲身母亲竟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为何她是父皇钦定的太子妃人选?为何母后又如此肯定,来日她必定执掌凤印!” “云朔,如今都尚且不算晚,昨日大婚,若说你并未及时发现也总算能圆过,你父皇不会怪罪的!莫要错下去!到时候,惹恼了你父皇……” “母后!儿臣才是嫡出的皇长子!儿臣对太子之位从不是觊觎,不管立嫡还是立长,这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本就该是儿臣!父皇自小偏疼仲和,将太子之位给了他,儿臣无话可说,可是您是儿臣的生母!为何,为何母后您这般偏私仲和!” 孟后一巴掌打上了尉迟肃的脸颊,满脸失望的不停摇头,“云朔!你不能!太子之位的确本不该是仲和,虽你是嫡出的皇长子,但也决不会是你!这个位置,本就与你们二人无干系!太子和俪贵妃如何,母后无意去管,但你是我儿,不是你的就决要不得!你可懂!” 尉迟肃一脸疑惑的看着孟后,心里满是疑惑。 当今陛下尉迟恭钦本就子嗣单薄,除了尉迟肃一个嫡长子,便只有俪贵妃所出的太子尉迟渊,以及惠嫔所出的尉迟轩。孟后所言,太子之位本该不是他们二人,难道言外之意…… “三弟吗?” “云朔,是不是老三,有那么重要吗?如今你父皇器重太子,江山稳固,那便是好事,何苦天翻地覆寻个答案?相信母后,往事被翻开的时候,便是一场风波。” 答案重要吗?尉迟肃冷笑,呵,这辈子,他不论皇帝的疼爱还是储君之位他都没有得到,就连兵权,皇帝也是交给了尉迟轩。身为人子,自小被父亲厌弃,为何,为何连个答案都不能有! “儿臣昨日已与婉芯圆房。既是错了,那便继续错下去吧。母后不管怎么不愿见此结果,也请佯装不知情。” 孟后跌坐在塌椅之上,“你!那昨日大婚,二位小姐换过之事,可是你一手策划的!” 尉迟肃轻轻挑眉,满不在意的一笑,“母后倘若觉得是,那便是好了。” 白婉芯的马车回到安南王府的时候,公仪锦瑟正在府门前,颐指气使的盯着白婉芯。 “哟,王妃姐姐怎的独自回府了?莫不是被皇后娘娘赶回府里了吧?” 公仪锦瑟几步走到白婉芯的身前,满脸嘲讽,还时不时的问身侧的小丫头,“怎么样,我们的王妃姐姐,这会儿子,像不像落水狗?” 松子本就是江湖习武之人,又承隋阳王妃和白婉芯当年的救命之恩,为报恩情才多年跟随,如今隋阳王妃虽是不在人世,但松子依旧一如当年。见到公仪锦瑟如此咄咄逼人,便有些按耐不住,腰间的佩剑都有些许微微震动,发出‘咯咯’的声响。 白婉芯一把拉住了松子,二人越过公仪锦瑟,径直入府去。 见白婉芯一脸的不置可否,公仪锦瑟倒有些恼羞成怒了,伸出双手拦在了大门前,俨然一副不讲理的样子。 “侧妃究竟想如何?我家王妃脾性好,奴婢可不好!刀剑无眼,伤了你的细皮嫩肉,可赔不来!” 松子的这话,倒是十分受用,公仪锦瑟愣神在原地,不敢挪动半步。恶人自有恶法子治,不置可否、好言相说果真还是行不通。 要说公仪锦瑟与白婉芯的仇怨,本该是没有的,但女儿家争风吃醋起来,哪管有无仇怨。 若是真要说公仪锦瑟和尉迟肃的渊源,这事倒是要从四年前孟后大寿开始说起。公仪锦瑟本是公仪家唯一的小姐,自幼宠的无法无天,谁也管束不了,但公仪锦瑟自幼就怕姑母,公仪大人便想了个法子,将锦瑟送入惠嫔宫里磨磨性子。 这惠嫔呢,便是公仪大人的女儿,早年入宫,诞下三皇子后晋升嫔位,多年来不骄不躁,不争不抢,很是超然。只可惜,尉迟轩十六岁那年,恰逢西部叛乱,皇帝派尉迟轩镇压,便留在了西部驻守,一呆就是五年。惠嫔一人久居深宫,也煞是孤寂,有公仪锦瑟作陪,也热闹了许多,才多留了几日。 没曾想,好巧不巧的赶上了孟后大寿,四年前宇文太后尚未薨逝,她对孟后大寿也格外上心,本想大肆操办,可孟后一再推托,宇文太后也便作罢。若算起来,公仪锦瑟第一次见尉迟肃就是孟后大寿当日,御花园的凉亭里。 当年,尉迟肃刚在宫外新建府邸不到三年,回宫向皇帝皇后请安也勤谨。公仪锦瑟每每听闻尉迟肃入宫,总会去凤仪宫的必经之路赏花看景,惠嫔也看出了公仪锦瑟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必是女儿家情窦初开,便做主向皇帝讨了个姻缘。 惠嫔在后宫里算不得得宠,但当今陛下子嗣单薄,膝下有子息的惠嫔也在皇帝跟前说的上几句话,更何况,尉迟肃并不讨皇帝喜爱,公仪家既是名门,那也就含糊的答应了。只是当年公仪锦瑟年十二,才推说及笄后完婚,只是直到公仪锦瑟如今十六了,也不曾提起此事。 若不是太子大婚,恐怕公仪锦瑟也没那么快进安南王府,此事,倒真的算是孟后成全。 孟后本听闻皇帝有意将隋阳王家的二小姐赐婚太子,想着尉迟肃身为长子,平日里花名在外,成日醉生梦死,也是该成家娶妻收敛下性子了。 只是公仪家的小姐虽是对尉迟肃殷勤,的确是一副被宠坏的性子,实在难当王府主母。孟后仔细着,隋阳王家的大小姐虽不是嫡出,但也算名门闺秀,隋阳王侧妃陈家母家也殷实,孟后提了一嘴,皇帝也赞成喜事成双,便一起办了。 为应承多年前的婚约,公仪锦瑟和这两桩喜事一同出阁,入了安南王府。只不过,是侧妃。 公仪锦瑟与尉迟肃身负婚约多年,虽说孟后并不反感锦瑟,但却始终觉得她没有女主人该有的稳重。如今这样的局面,于公仪锦瑟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她追随尉迟肃多年,却被白婉芯白白得了王妃之位,公仪锦瑟又自幼被府里宠大的心尖宝儿,她心里岂能痛快。 “二小姐,这侧王妃我看很是怨怼,若是不早些给个下马威,来日恐怕给二小姐难堪!不如松子……” “松子,莫说这些浑话,于她而言,我本就是多余的,她与王爷相识在前,也有婚约在身。她若非真心爱着王爷,大可不必委屈自个儿,公仪家的身份不低,不至于让她这个唯一的小姐为侧妃,她既是愿意嫁,必然是用情至深,这样真性情的女子,我敬畏。” 松子乃是江湖中人,对白婉芯这种心思,实在弄不明白。 回到满画楼,凉亭回廊之上就闪过一道白色人影,松子二话不说,寒光出鞘,飞身直逼而去。 白衣男子身手敏捷,仿佛是敏锐的感觉到身后的危险,弯下后腰,迅速的躲过,然后‘哎哟’出声,“松子!怎的如此没眼力见儿!见了我这等才貌双绝、风流倜傥、功夫天下第一的美男子,竟如此无理,回头我便告诉师傅去!” 听闻这番话,松子急忙收剑,匆匆的后退了两步,“师兄!你怎么来这儿了!从前隋阳王府小苑偏僻倒也无碍,如今这可是安南王府……” 白婉芯笑了笑,看了一眼白衣男子,“厉公子,松子所言不假,安南王府不比从前府里,厉公子虽是来去自如,但也太过冒犯。厉公子乃是江湖人士,向来不羁,只是安南王是当今陛下的皇长子,府中耳目众多,实在不妥。” 厉封竹听闻白婉芯如是说,眉头一蹙,一脸的无辜样,“二小姐看来是厌烦我了,许久不曾见你,煞是想念,只想来看看你与松子可还好。” “何来厌烦一说,只是厉公子,我已嫁入王府,你可明白?” 白婉芯聪慧过人,这么久以来,厉封竹的心思,她又何尝不知。就如松子从前说的,她的师兄自恋又哗众取宠,但厉封竹的确是个开心果,在隋阳王府待嫁的那些烦闷日子,厉封竹总能逗她开心,他乐观又细致入微,体贴到让白婉芯觉得歉疚。 听了白婉芯的话,厉封竹沉默了好几秒,随即咧嘴一笑,调皮的佯装心口中箭,捂住胸口一脸忧伤,“何需说这般话,二小姐,你又伤我的心,我心痛的要哭了。松子,快,给师兄叫大夫!” 松子一脸无奈的扶额,重重的拍了拍厉封竹的肩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啧啧出声,“啧啧,师兄,你的演技变差了。” 厉封竹本想与松子继续斗嘴,可刚张嘴,又噤声了,轻轻挑眉,耳朵时不时的抽动,听着微弱靠近的脚步声渐渐清晰。厉封竹推开了松子,刚想飞身离开,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苑中假山,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缠斗了起来。 “二小姐,这……” 听说乖孩子看完是会点收藏哦!桃子家勾搭群:190623822(敲门砖请填写书名),欢迎读者一起交流! 第004章 三行短诗 白婉芯蹙眉,看着功夫不相上下的两道身影打斗着,“厉公子,从前府里是我棒打鸳鸯,阻了你与松子相见。如今来府上松子你也见了,莫要再无礼,往后,别再如此毫无拘束。” 听白婉芯如此一说,尉迟肃轻轻挑眉收剑,却一时无防备,被厉封竹的掌风震的连连后退。 此言也算一语双关,白婉芯既是解了一时尴尬,更是告诫厉封竹自己已为人、妻,断了他的念想。白婉芯并非薄情寡义之人,但她始终不愿一次次承厉封竹的深情而视若无睹,也不想枉费他的一片痴心。 厉封竹神色黯淡,嘴角的笑意早已敛去,向尉迟肃神色凝重的拱手作了一个揖,半带苦涩,“方才失礼了。” 尉迟肃沉默许久,白婉芯也被这空气中的凝重弄的有些局促不安,谁料想,尉迟肃竟也向厉封竹回了一个揖。 “这位少侠还当真与众不同,不过……入本王府中,必要守王府规矩,本王这府里刀剑不长眼,你这拜访的方式,日后恐怕得改改。松子!不正门相送?” 白婉芯打量着尉迟肃的一举一动,仿佛想在一颦一笑之间,读出他的意味深长。松子在前头引路,厉封竹一步三回头的往回看白婉芯,白婉芯煞是尴尬,只转身默默离开。 回房的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白婉芯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心里‘砰砰’直跳,她可不认为,方才自己那番化解之词,能够令尉迟肃全然信了。 尉迟肃毫不扭捏的跟在白婉芯身后进了门,轻轻的带上了门扣。 一阵慌乱和不知所措在心底翻涌,白婉芯一时间都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却不知,尉迟肃气定神闲的在案前落座,漫不经心的倒了一杯水,眼神瞥过白婉芯,“夫人可知自个儿如今的身份?” 白婉芯的双手不由的握紧,果然,尉迟肃还是看出了端倪。 “自然知道,妾身与厉公子乃是萍水相逢,曾多次解围,于妾身而言,有恩,无情。” 尉迟肃抬手一饮而尽,淡笑一句,“本王不管你昔日里有过多少萍水相逢,也不管你嫁入王府是否本你所愿,日后,本王会待你如妻。” 显然,白婉芯不曾想过,尉迟肃会猝不及防的说出这番话,当真是她始料未及。如此听来,这算是尉迟肃对这场婚姻的承诺,也算是对白婉芯的告诫。 “那位厉公子,是个英雄,美人惜英雄尚且说得过去,但嫁入了王府,就是本王的人,夫人莫要行辱没门楣之事。” 本以为,像尉迟肃这样清冷的人,如何能从口中吐出半句赞赏,没曾想,字里行间对厉封竹的敬畏毫不避讳。 白婉芯似笑非笑,迎上尉迟肃的目光,“王爷何出此言,您明知那次倚红阁是误会一场,又何苦将妾身想的如此不堪。” 尉迟肃站起身,脚步一步步逼近,白婉芯的后腰磕到了案桌,尉迟肃笑的格外玩味,“那夫人倒是说说,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母亲暴毙的真相,弟弟身负重伤,哥哥远调塞外永不回京,这些尽是白婉芯不得不调查的理由,但这一切,却都是容不得旁人触碰的底线。说到底,她还是太过不安,在这个可怖的环境,一个人都相信不得,面对尉迟肃,白婉芯依旧不想说,也不能说。 “王爷,不过一场意外罢了。妾身本对婚事颇有不满,因此想逃离京城,被府兵追击,才逃入了青楼,为避开府兵,才躲在倚红阁,谁知那倚红阁的鸨母竟把我当成卖弄风尘之人。” 白婉芯说的,也算是真假参半,误入倚红阁,的确是因隋阳王府的府兵追击。哪知前有追兵,后有堵截,倚红阁的徐姨娘竟将她当成初来乍到的风尘女,一时间竟也无法脱身,这才有了后来白婉芯与尉迟肃的初遇。 只是白婉芯倒不是因婚事不满,婚事她虽是有不快,但尚且不至于逃婚的地步。她知道,身为隋阳王府唯一的嫡小姐,婚事本就是她逃不开的命运…… “夫人以为,本王信吗?” 两个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总是有那么多的计较。更何况,白婉芯并不能完全的信任尉迟肃,尉迟肃对于白婉芯的话也尚且心存疑虑,各自心里都有一番思量。 不过,两个人都只点到即止,虽是心知肚明,也都不曾点破,很是默契的不再谈论此事。 大概是两日后的一个清晨,白婉芯在满画楼苑中的凉亭里练字。说是练字,实则在解那三行短诗里所暗藏的信息。本以为那日在倚红阁能够找出什么线索来,谁知遇到了尉迟肃,事态发展偏离想象,如今她已嫁入王府,想查清楚恐怕愈加费神。 说起那三行短诗,不知是否算是天意,白婉芯的母亲,隋阳王妃言蹊暴毙之后的第三日,她的院子里落入了一只信鸽。 白婉芯本就不如长姐白婉茹受隋阳王的宠爱,加之母亲暴毙,本就不受待见的小院愈加冷清,恰如避世而居。她本是抱着试探的心思,打开了信鸽脚上绑的纸卷,可谁知,那三行短诗,仿佛激起了她对一切真相的探知欲。 她不能让母亲枉死,也不能让弟弟下落不明,更不能让哥哥久居塞外,她迫切的想知道,筹措这一场死局的,究竟是谁!不管谁人,她都会将此人揪出,以此祭慰母亲天灵! “人无信不立,横山脚下火。 残本金账现,镜中人,再聚首。 登时跃晋主母位,代桃僵,狸猫换世子。” 当日信鸽脚上绑着的纸卷早已不知所踪,但这三句诗,白婉芯早已熟记于心。如此反复的一遍遍在案上书写着诗句,思绪也被诗中所暗指的种种带走。 ‘登时跃晋主母位,代桃僵,狸猫换世子’,白婉芯首次见到这句诗,便断定母亲的死绝非偶然或突发意外。 若说如今在京的世袭王,那倒是有四个,但也并非是胡思乱想,这信鸽落在了隋阳王府里头,实在不难去质疑这‘狸猫换世子’中的世子所指谁人,答案如此显而易见。 许是想的太过出神,竟是连来人都不曾发觉,抬头那刻,尉迟肃已在眼前。白婉芯一时间有些慌乱,连忙将案桌上写了无数遍的诗句收起,却不知竟有一张‘漏网之鱼’落在了尉迟肃的跟前。 白婉芯连忙上前,不想衣角被勾住,生生的扯破了一个洞,但总算是赶在了尉迟肃之前拾起,更是快速的揉成了一团,而后坦然自若的向尉迟肃行礼,笑笑道,“王爷下朝了。” 尉迟肃本也无意窥探女儿家的私物,只是今日的白婉芯太过一反常态,令他不免心生疑窦,目光紧紧的锁住那道略显慌乱的身影,笑容瞧着倒不像是气恼,“藏什么呢?情郎?还是夫人的又一个萍水相逢?” 这么一说,白婉芯竟有些进退两难起来,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厉封竹那日潜入安南王府,的确是事实,此事前车之鉴在前,那句萍水相逢也当真出自她的口中,如今听尉迟肃这番调侃,分外尴尬,白婉芯总觉得,自个儿一句戏言,如今恐怕要被他‘羞辱’一辈子了。 “是妾身无事的闲来之笔,实在难登大雅之堂,王爷还是……” 未等白婉芯话落,尉迟肃早已一把夺过了白婉芯手中的纸团,白婉芯回过神来,便上前去抢,他一个功夫在身男子,岂会叫白婉芯抢了去。倒是白婉芯,侧腿一滑,险些摔倒,尉迟肃上前一把拥住她的后背,嘴角挑起一抹轻笑,“夫人乃是京城第一才女,父皇的御书房至今还收着夫人十四岁那年名动京城的《万国江山图》,天价难求的书画一绝,若说难登大雅之堂,夫人当真过谦了。” 一时间,白婉芯也是被尉迟肃的一番话弄的哑口无言,刚在思索如何反驳,却见尉迟肃早已展开了那个纸团,瞧着整个脸色都瞬间沉下。 “哪儿来的?” 白婉芯缄口不言,打量着尉迟肃。尉迟肃显然有些情绪激动,一把拉住白婉芯的衣袖,“本王问你话!哪儿来的!” 在尉迟肃的眼里,白婉芯本就深不可测,她太过聪慧,让他觉得那么的难以捉摸,甚至觉得,她必然藏有很多的秘密。 “王爷,不过妾身闲来之笔,何须……” “白婉芯!本王知道你聪慧过人!还记得那日梵音寺的君子协定吗?那日本王说三年,是因为本王本以为你是太子妃,而如今你我早已是同舟共济之人,本王若是有个好歹,你身为安南王妃,你逃得掉吗!” 尉迟肃长叹一口气,“实话与夫人说也不打紧,这诗的前两句,本王也曾收过半联!” 这回,倒是换白婉芯一脸诧异,“如出一辙?” “人无信不立,横山脚下火。残本金账现,镜中人,再聚首。” 听着尉迟肃的话,白婉芯更是觉得毛骨悚然,为何同一联诗句,会出现在不同的人手中?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夫人是否愿道出实情,一切在你,如今你我早已利益共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王定然信你。本王虽是承诺不了任何,但夫人大可放心,本王……从未想过休妻。” 第005章 勾栏红楼 白婉芯盯着尉迟肃许久,陷入了沉思,尉迟肃说的没错,的确,如今他们二人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来日尉迟肃若有好歹,她也逃不掉。只是……白婉芯尚且不想赌上全部,也不想命运被尉迟肃牢牢的牵制,更不想做一个依附他生存的可怜人。 人人都道是尉迟肃花名遍天下,白婉芯却觉得,他是个深不见底的人,城府深的叫人无法预料。 “下个月先皇大祭,父皇会主持去太和庙参加祭典,本王已着人去天都山接白子扬,结束后可跟着随行车马回府养伤。” 尉迟肃话语间,总盯着白婉芯的神色,他能够清楚感觉到白婉芯的眸光闪烁。 相识的时日虽不多,但不得不说,尉迟肃真的足够了解白婉芯,狠狠的掐住了她的七寸,白子扬仿佛就是白婉芯的一个软肋。 白婉芯淡笑,走到了凉亭前廊,任由细风灌入,帘动拂面,从容的娓娓道来,“母亲虽是隋阳王府的王妃,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但却穷尽一生从未见过父亲一日的笑颜,夫妻情分不过相敬如宾罢了。妾身与哥哥弟弟,也处处被父亲冷落,只因哥哥是嫡长子,尚且有世子的身份在,父亲跟前偶尔能说上几句。两月前,哥哥远调塞外,母亲突然暴毙,子扬也突然不知所踪,临终前,母亲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让我好生照顾弟弟。” 孟皇后也是皇帝明媒正娶的皇后,尉迟肃也是嫡出的皇长子,却处处受到皇帝的冷落。不知是否是相同的境遇,尉迟肃对于白婉芯,仿佛更多了几分疼惜,不知不觉的上前,拥住了白婉芯的肩膀,而白婉芯,没有挣开。 “妾身本以为,母亲之死,不过是一场偶然,谁能料到,那日院子里落入一只信鸽。那一刻妾身才幡然,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伏案三日,终究破解了诗中第一句,也不知对不对,就一股脑的决定出府调查。” 尉迟肃猛然抬头,看了一眼白婉芯,“破解第一句?作何解?” “人无信不立,横山脚下火。妾身见到第一句时,想到的便是梵音寺内的横山,所以那日逃出府,本是奔着梵音寺而去,没想到被困在倚红阁。无可奈何之下,妾身被徐姨娘锁在屋内,猛然间又想起了将这两句诗做字谜解。人不信不立,信字无人,是谓‘言’字。” 执笔落墨,白婉芯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山字,又将纸横了过来,在下头添了一个火字,“横山脚下火,山字横过,下头是火,是谓‘灵’字。” 白婉芯说的不错,尉迟肃首次看到那句诗,想到的也是梵音寺后的横山,也因此,才会有二人梵音寺的相遇。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偶然,他们皆是循着同一首诗而去,只是尉迟肃没想到,这两句诗,竟还能如此解,这京城第一才女,果真不简单。 尉迟肃笑着看向白婉芯,念念有词的重复着这两个字,“言灵,呵,言灵,有意思。夫人,本王知道这个名字尚且不算什么稀罕事,你一个闺阁女子,知道这样的名字,未免也……” 经尉迟肃如此一说,白婉芯骤然想起那日倚红阁与他的初遇,难免有些不悦,“王爷难道依旧误会妾身?妾身久居深闺,言灵这般风尘女子的名讳,哪里会晓得。只是那日被徐姨娘锁在了屋里逃脱不得,又听闻外头有人喊‘言灵’的名讳,而徐姨娘回嘴一句‘言灵姑娘身子不适,不接客’,妾身也便明白了。” “夫人那日既来之则安之,留在倚红阁,想必是想在言灵姑娘身上找线索。” 白婉芯背靠廊前围栏,发簪被风吹的有些许晃动,眼睑低垂的点了点头,“王爷可还满意?妾身如今可算是……没了秘密。” 尉迟肃有些愣神,半晌之后才拉过白婉芯,迈步走到凉亭里头,在案前伏案而书起来。 “婉芯,算是本王许你一个诺言,白子扬的伤,你无需过忧,隋阳王妃暴毙的内情,本王也会一一查明,倘若你想去塞外见白子蹇,本王也可以安排。” “王爷何出此言?” 尉迟肃笑了笑,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本王可拟一纸协定,不知可否换夫人全心信任?” “王爷要的是……天下?” 笑容渐渐的勾起,尉迟肃的野心,白婉芯早在梵音寺便已知晓,他的‘信任’二字背后是何意味,白婉芯岂会会错意。她饶有意味的看了一眼尉迟肃,笑言,“王爷可当真高看妾身了,王爷可知,妾身的父亲和庶母陈家,皆是太子、党、的人。妾身不过女儿家罢了,岂能与这些朝局中人相提并论,信任与否本就无甚干系,不过不值得。” 白婉芯话落,尉迟肃从袖中掏出了自个儿的印信,递给了白婉芯,“值得与否,本王说了算。倘若愿意,那便盖下印信,本王会履行自己的诺言,也会给夫人想要的真相。” 对于白婉芯来说,信任尉迟肃并没有什么坏处,她如今已嫁入安南王府,就算没有这一纸协定,也早已是荣辱与共。那日梵音寺里,白婉芯听到那番对话时,便知尉迟肃早有踏上金銮的野心,她信不信任,恐怕都会迎来时势动荡的那一天。 接过尉迟肃手中的印信,红泥落在纸上,白婉芯抬头看了一眼尉迟肃,将案桌之上自个儿的印信也盖在纸上。 “王爷,可否容妾身多嘴一句。” 尉迟肃回头看了一眼白婉芯,淡淡一笑,并未说话,白婉芯试探的问道,“非要坐上储位的理由是什么?” 一道冷冽的目光,令白婉芯霎时间如芒在背,尉迟肃收起了案上的那纸协约,递给了白婉芯,脸色格外的暗沉,“半盏茶之后,本王会去趟倚红阁探听一下言灵之事,这个由你收着便是。” 白婉芯的脸上有一道一闪而过的自责。 呵,她明知尉迟肃不会回答,却还是问了,伸手接过,蔫蔫一句,“王爷,妾身可否一同前去。” 听闻白婉芯的话,尉迟肃思忱了半晌,点了点头,“莫让松子跟着。” 尉迟肃话落,白婉芯连连点头,她倒没想到,尉迟肃竟会同意她出府,有些难以置信。 这应当算是白婉芯第二次进倚红阁,虽是换上了一袭男装,但是依旧感觉莫名的恐慌。 倒是尉迟肃和白婉芯二人,一个英朗潇洒、风姿俊逸,一个柔美清朗,如同奶油小生,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哎呦,云公子好久不见,里头请。” 白婉芯站在尉迟肃的身后,听着倚红阁徐姨娘的殷勤,耳边‘云公子’三个字,叫白婉芯一下子有些愣神。 与尉迟肃初遇那一日,白婉芯被徐姨娘困在这倚红阁里,她犹记得当时徐姨娘的话,“二位姑娘资质匪浅,来日必成大器!既来之则安之,想来有朝一日,定能成为我倚红阁的花魁!前途无量!这间厢房,如今我们倚红阁的头牌苏苏姑娘我都不给,可算是给足了你薄面,若是再三推脱,那你也别怪徐姨娘心狠了,倘若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了,你们说呢?” 隔着落锁的门,白婉芯听着外头的人头攒动,徐姨娘的声音随之而来,“哎呦,这位云公子,您可算是来了,什么好时候都叫您赶上了,今日刚好有个大喜事。” 一个半带调笑的低沉声音传来,“哦?是何喜事,说来听听!” “别怪徐姨娘卖关子,我的这两个法宝啊,说不得,还望来日云公子多多捧场,亲自一睹才是。” 如今细细想来,白婉芯恍然,那日徐姨娘口中的云公子,恐怕就是尉迟肃吧。看来,安南王风流成性的传言,果真并非空穴来风。 看着徐姨娘对尉迟肃这般殷勤,便知他这风尘之地没少来,否则也不会被徐姨娘供成大佛。白婉芯跟在尉迟肃的后头,进的雅间与那日被关的屋子,只不过一墙之隔。 一路上徐姨娘也忙着带路,不曾在意过白婉芯,进了雅间,几番打量之后,便满脸诧异的盯着白婉芯。 “徐姨娘当真是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好歹也算得上是你倚红阁的贵客,怎的就没个贵客的厚待呢?”白婉芯看着一脸玩世不恭的尉迟肃,内心仿佛受到些许的震慑,原来尉迟肃伪装起花花公子来,竟是如此游刃有余。 经尉迟肃如此一说,徐姨娘的目光从白婉芯身上移开,谄媚的笑言,“云公子何出此言,你看徐姨娘何时亏过你,哪次的姑娘不是我倚红阁里顶好的。” “总听闻言灵姑娘绝色,更是通晓诗书,可每每来,竟是都叫本公子跑空,徐姨娘,这我可就头一个不答应了。” 听闻这番话,徐姨娘更是一脸为难,有些手足无措的尴尬了半瞬,回头便换上一脸的笑意,“云公子有所不知,言灵姑娘染上了恶疾,已派人送去越州城静养了。” “这便是徐姨娘不厚道了,本公子来了这样多次,总是用这般话搪塞,那可算不上待客之道。” 白婉芯看着尉迟肃一脸小情绪的样子,倒是有些忍俊不禁。说来倒也险峻,倚红阁向来人多口杂,尉迟肃也吃不准究竟言灵在不在,好在这徐姨娘面前也算是熟面孔,这一来二去的,也没有起疑心。 徐姨娘退出了雅间,半晌之后尉迟肃才站起身,打量了一番,四下无人后才缓缓一句,“本王去探探虚实,尽可能问出言灵现今何处,夫人若是不习惯这声色场,且在此等候,本王去去便回。” 尉迟肃有一点倒是说的没错,白婉芯当真是不习惯这莺莺燕燕的地方,尉迟肃既是如此说了,便也不再推拒。 约摸是两炷香的时间,白婉芯在雅间里头作画打发辰光,门把‘咔’的应声而开,本以为是尉迟肃,白婉芯也不曾在意,谁料,一个厚重的女声出现在耳旁,充满了怨怼,“姑娘,这京城谁人不知,我倚红阁的大门,可不是说进便能进,说走便能走的地方。时隔数月,不知姑娘记不记得徐姨娘,可徐姨娘可时时惦记着你。瞧着姑娘如今换上一袭男装来照顾徐姨娘的生意,看来对徐姨娘也是惦念的很,想必那日的话,也不会忘了。哦,年岁大了,有些不记事了,那日说了什么来着……” 白婉芯看着徐姨娘,双手握成了拳,她万万没有想到,徐姨娘竟能认得出她来,更是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看似妖媚的女人如此咄咄逼人。 徐姨娘那日说,若是再三推脱,那也别怪徐姨娘心狠,倘若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了。 白婉芯记得。 第006章 进退两难 听着这番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白婉芯一时间有股误入贼窝的感觉,心里别提有多慌乱,说起话来也显得格外的底气不足,“徐姨娘此言何意,你我初次谋面何以这般剑拔弩张,若非云兄带我前来,本公子当真不知有这样的好地方。徐姨娘既是将云兄奉为上宾,这般苛待本公子,那可不妥。” 徐姨娘半带笑意的盯着白婉芯,冷哼一声,对着厢房门外一声低吼,一干络腮胡的大汉鱼贯而入,“黑子!那日你卖我的姑娘从我倚红阁逃走,这怨不得你!但今日,你若是还让这丫头片子跑了,那以后的生意可就没得做了。” 说来也巧,那日白婉芯和松子从隋阳王府逃出后,被府兵一路追到了倚红阁的后门,两人无可奈何才跑进了后院。可谁知,这常年给徐姨娘供各色美人的黑子,刚和徐姨娘结了款,准备交人之时,人却跑了。 恰好,白婉芯和松子进倚红阁躲避府兵,正巧撞上了黑子。松子本就功夫在身,按说这几个大汉是不在话下,可谁知,后院门却‘砰砰’的想起,王府林总管的声音落入耳中。 仿佛是看出了白婉芯眼中的犹疑,松子小声附在她耳边,轻声一句,“二小姐,如今我们还是以退为进吧。” 话落,未等白婉芯回过神来,松子已经收剑对着徐姨娘轻笑,“有劳徐姨娘带路。” 听闻松子的话,徐姨娘这一筹莫展的脸上,一时间笑开了眼,亲自给她们二人带路,上了二楼厢房。 一路上,白婉芯都不停的扯着松子的衣袖,但松子明白自家小姐的顾虑,只是轻轻一句,“方才那种情形,要脱身,只能如此做。二小姐觉得,从这青楼脱身容易,还是王府容易?” 白婉芯也明白,松子说的句句在理,只是哪有女儿家自己往青楼跑的,进了青楼的门,这日后的清白,哪儿还洗的清?松子本是江湖中人,自然不会拘谨,但白婉芯好歹也是隋阳王府的二小姐,也算是名门闺秀,倘若让人知道,恐怕会沦为笑柄吧。 笑盈盈的推开门,徐姨娘一脸谄媚,“二位姑娘既来之则安之,这也并非什么虎狼之地,放眼京城,想想同柳巷里多少人想挤进我徐姨娘的倚红阁。” 松子撇撇嘴,嘴里嘀咕了一句:切,不就是个青楼嘛,难道还得千恩万谢不成。 “二位姑娘资质匪浅,来日必成大器!既来之则安之,想来有朝一日,定能成为我倚红阁的花魁!前途无量!这间厢房,如今我们倚红阁的头牌苏苏姑娘我都不给,可算是给足了你薄面,若是再三推脱,那你也别怪徐姨娘心狠了,倘若敬酒不吃,那就只能吃罚酒了,你们说呢?” 自然,此事徐姨娘也尚且不知白婉芯的身份,黑子因拿了徐姨娘的银子,交不上人实在苦恼,也便将错就错。白婉芯与松子为避开府兵亦是将错就错,谁知,如今错上加错,若不及时补救,定会酿成大错。 “放开!请这位英雄放尊重点!”白婉芯此次只是与尉迟肃一同前来,并未带上松子,这等情况下,任白婉芯饱读诗书,如何的巧舌如簧,依旧是无济于事。 徐姨娘一把推开了黑子,用食指点了点白婉芯的肩膀,白婉芯有些嫌恶的躲开了,更是毫不避讳的拍了拍肩上的尘土,满是一副视徐姨娘为瘟毒的样子。徐姨娘见白婉芯如此一副桀骜的样子,倒也是不恼,只是收回了自个儿的手,轻轻摇了几下手中的美人扇,“姑娘还是放聪明点的好,我们这可是倚红阁,本就风尘之地,若说尊重二字,姨娘我可没法子开门做生意了。” 白婉芯刚想回嘴,厢房门应声而开,尉迟肃一脸凝重的盯着徐姨娘,仿佛要将她徒手撕碎,“徐姨娘也太不会看颜色了,本公子的人,你也敢动!” 方才那一吼,徐姨娘早已吓得丢了七魂六魄,自然是不敢动尉迟肃的,只是这白婉芯,可是她真金白银买来的,徐姨娘在声色场里混迹了那么多年,何时吃过亏,因此挺直了腰杆子和尉迟肃对峙。 “云公子莫非要袒护这位姑娘不成!那日姨娘我恰好跟云公子提起我倚红阁的新法宝,这姑娘隔日就不知所踪了!定然你听闻了我的法宝,心存歹念虏走我倚红阁的姑娘,如今竟还堂而皇之的带着她出现在此处,胆子未免也忒大了!云公子,徐姨娘也见你是个非富即贵的贵人,若是闹上官府,可就不好看了,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莫要为了一个姑娘,伤了和气!” 尉迟肃嘴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双眸紧紧的盯着徐姨娘,眼神冷冽的叫人后背发凉,目不斜视的锁住一眼不发的徐姨娘,手中的折扇重重的抵着徐姨娘的肩膀,满是杀气,“李达!” 一道黑影落在这雅间里头,向着尉迟肃双手作揖,“爷!” 尉迟肃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一下甩到了徐姨娘的脸上,手中的折扇,从肩膀移动到了下颚,用力的挑起,咬字狠厉道,“两千两,足够将你这倚红阁买下了!抬起头好好看看!日后记得长长眼,见了本公子的夫人,记得绕道走!” 本倒还不觉得什么,如今听这位云公子如此气势磅礴的威胁,还有方才那个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瞬间觉着,此人身份绝不一般,徐姨娘心里头也暗自开始打量起来。 “哎呦,云公子本就是我倚红阁的常客,何须说这般话,大家本是自己人,还和徐姨娘还置什么气呢。好了好了,误会一场,误会一场!”红尘沉浮,徐姨娘最多的,便也是打圆场的圆滑了,见了银子,整个人也笑了起来,这种尴尬的局面,不费吹灰之力便化解了。 尉迟肃的内心还是恼的,但不知恼从何来,白婉芯见状,扯了扯尉迟肃的衣袖,摇了摇头。 待二人离开倚红阁后,徐姨娘依旧蹙眉凝思,对尉迟肃的身份格外的好奇,在雅间里头转了一圈,却在案上见到了一副字画。 画上是雨夜莲花池,雾意朦胧,莲花却开的妖艳,就连荷叶和花瓣的水珠,亦是栩栩如生。两行题词:菡萏滟滟染纤尘,拨开雨雾遇良人。遍寻莲池君安在?梦醒独留芳醉人。 黑墨落纸间,仿佛能够洞悉那个作画的姑娘何等灵气,徐姨娘本就知道,这姑娘绝非等闲之辈,谁料如此惊为天人。倘若得了这样一个摇钱树,岂止两千两银子,放眼大周朝,哪个能与倚红阁相提并论! 马车上,白婉芯看着一路闭目养神的尉迟肃,每每想问,总是欲言又止,在犹豫不决间偶然抬头,却对上了尉迟肃的目光,“今日……可是妾身坏了王爷的大事。” “日后莫要再去那种地方了,本王说过,会给你真相,也会安排白子扬到府里头养伤,你想去的塞外,本王也不会食言,只是勾栏之地当真并非你能久留之地。” 自那日后,尉迟肃连着两日不曾去满画楼,白婉芯本想自个儿去趟倚红阁,但又担心出什么岔子,本想让松子一同前去,却又怕松子直爽的性子按耐不住与人冲突。白婉芯知道松子处处护着自个儿,但也正因如此,那日倚红阁之事,她虽是心有余悸,但却不曾提起。 白婉芯在满画楼等的着实焦急,便同松子一同前去尉迟肃的书房,松子不知其中缘故,还当是自家小姐开窍了,打算讨好王爷了,一脸欢欣的跟着一块儿去了。 还未到沉心堂,外头的喧哗声早已落入白婉芯的耳中。 “侧王妃,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您莫要为难在下。” 听到李达如此对公仪锦瑟说,白婉芯倒也不想白费力气了,还未到门前,便转身打算离开,却不料被公仪锦瑟一声唤绊住了脚步,“王妃姐姐怎的回事?何故见了我就跑呢?府里头总说王妃姐姐在王爷跟前最是说的上话,我倒是要看看,换成了王妃姐姐,这会儿子的闭门羹,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白婉芯倒不想去和锦瑟计较什么,公仪锦瑟俨然一副被宠坏的孩子气,分明是自个儿吃了闭门羹,倒是把气撒在白婉芯头上。这话听着,仿佛是见白婉芯同吃一碗‘闭门羹’,那才痛快解气。 “王爷既是有令,必是一视同仁,我又岂会例外。” 公仪锦瑟见了白婉芯就来气,岂能这么叫她不动声色的圆过去,一把抓住白婉芯的手就推开李达往里冲,一边跑还一边喊,“王爷!您看,这王妃姐姐非要来瞧瞧你!” 李达没曾想公仪锦瑟有这般举动,有些毫无防备,就这么被她们冲了进去,好在他脚步快,在尉迟肃的沉心堂正厅前拦住了她们的去路,“侧王妃,莫要叫在下为难!” 听到李达的责备,公仪锦瑟一脸理所当然的盯着白婉芯,“为何是我,想见王爷的,是王妃姐姐。” 话落,公仪锦瑟还调皮的对着白婉芯吐了吐舌头,满脸得逞的喜悦。 “李达!外头是谁!”一道清冷的声音,适时地阻止了这场喧闹,白婉芯一言不发的站着,耳边依旧是公仪锦瑟的声音,“王爷!是王妃姐姐来瞧你了!” 第007章 大闹青楼 公仪锦瑟一脸得意的看着白婉芯,仿佛是在看别人家闯祸的稚子被爹娘训一般,谁知,沉心堂紧闭的门打开了,尉迟肃一脸严肃的盯着白婉芯,许久才道一句,“恰好,本王有事要同你说,进来吧。” 显然,这样的结果,有点出乎公仪锦瑟的预料,撅着个嘴,有些不甘心的看着白婉芯,“王爷!那我呢那我呢!” “回房!安分点!” 锦瑟一时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蔫蔫的往回走。若说起来,整个王府里,最没规矩的,恐怕就是锦瑟了。自小被公仪家宠大的小姐性子,也只有她,见了一惯冰冷的尉迟肃,却从不畏惧,说话也向来口无遮拦,不似白婉芯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王爷,今日妾身本是……” “夫人不必说了,本王的确有话要说。” 尉迟肃被锦瑟‘纠缠’了这么多年,方才究竟无理取闹的人是谁,他尚且心知肚明,看了一眼白婉芯,道,“倚红阁的言灵姑娘早已被贵人赎身,恐怕早就不在倚红阁了。” “赎身?既已被赎身,徐姨娘又诓说言灵姑娘染上恶疾,已离开京城去越州城养病,想必是有人授意,依妾身看,找出给言灵赎身的那位贵人才是关键所在。” 听着白婉芯这番话,尉迟肃的笑意更浓,白婉芯觉得纳闷,反问道,“王爷,妾身哪儿说的不对吗?” “夫人所见,那言灵姑娘,现今何处?” “大周朝沃土三千,何从找起,如今也无线索可循,天下皆有可能。” 尉迟肃摇了摇头,“就在京城。” 白婉芯满眼不解,“何以见得?最危险的地方固然最安全,徐姨娘故意提了一嘴越州城,恐怕也非偶然,既是有人授意徐姨娘声称言灵染恶疾,那恐怕越州城养病的话亦是有人授意。” “本王前两日去了趟越州城,让知府大人帮忙查过入城的通关文牒,并无此人。” 万万没想到,尉迟肃竟然前去越州城查此事,但让白婉芯更震惊的是,这知府大人竟然劳师动众的帮他查一个女人的下落,这岂非打草惊蛇,“知府大人是王爷的人?” “本王这般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找个风尘女子,还要什么理由。” 这番话,竟叫白婉芯无可辩驳,的确,尉迟肃是皇长子,又是皇后膝下嫡出,就算皇帝再怎么不置可否,对于越州城知府而言,已然是一座大佛了。更何况尉迟肃花名在外,流连红楼之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找个风尘旧爱,红粉知己,的确无需任何理由。 外头的叩门声想起,李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爷,方才子皿姑娘来捎话……” 尉迟肃不等李达说完,便直接打断,“去准备马车!” “王爷有事,妾身便不再打扰了。”白婉芯俯身行了一个礼,便转身离开,尉迟肃看着白婉芯的背影,轻轻挑眉。 白婉芯本就对查出真相格外的迫切,她更不希望,线索就此断在言灵身上,尉迟肃虽是答应她定然查出真相,但她对一切的渴求,让她一刻都等不了。况且,尉迟肃反对她去青楼,错过了今日,也不知何日了。 “二小姐,真的要去吗?倘若被那倚红阁的鸨母认出了,那可如何是好?要不,我去把师兄叫来,有备无患!” “别去!就你和我!莫要再叨扰厉公子了!” 同前次一样,白婉芯和松子乔装成男子,此次更是故意将白皙的脸涂上了一层薄薄的灶灰,黝黑俊朗的皮肤,看起来倒果是多了几分男子的阳刚。只可惜,这肤色似乎并未起什么作用,迈入倚红阁第一步,徐姨娘便已认出了她们二人。 不过,这次的徐姨娘倒是没前次那般急躁了,这两棵摇钱树来了,自然是要奉为上宾厚待的。徐姨娘特意让倚红阁的丫头去安排,怕吓跑了她们,自己从头至尾不曾露面。只是,故地重游这间雅间,白婉芯依旧觉得毛骨悚然。 “二位公子,这是我们倚红阁招牌点心,这可是姨娘特意嘱咐的。” 这丫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有些尴尬,白婉芯眉头一蹙,问了一句,“哦?我们初来乍到,徐姨娘特意嘱咐,当真是劳心劳力,亲力亲为。” “那……那是自然,姨娘操持倚红阁多年,自然是费了心力的。” 白婉芯眼见那丫头就要转身出门,忙叫住了她,“给我们二人找个抚琴上佳的姑娘,来听听曲儿!” 听闻白婉芯的话,那丫头显然有些愣住了,徐姨娘自然是告诉了她,这两位是姑娘上宾,可瞧着,这倒还真挺像是来倚红阁找乐子的爷。 “二小姐,这是为何?” 回头看了一眼松子,白婉芯一脸严肃,“还记得前次吗,徐姨娘引我们到了这个雅间,转身出门便落了锁。还是找个姑娘抚琴,有个人同我们一块儿在屋子里,徐姨娘也不至于轻举妄动,保不齐能从这姑娘口中打探出什么来。” “二位公子好,小女子绿绮,二位公子想听什么。” “你随意弹拿手的吧。”白婉芯猜的果然没错,半盏茶之后,竟发现门已落锁,那绿绮姑娘站起身,将一封信递给了白婉芯。 不知是否是屋子里有第三个人在,白婉芯并没有第一次那般慌张,不紧不慢的打开了信封,里面有两张纸,一张上面,是那日闲来之笔,那副画上的题词,还有一张是徐姨娘写的寥寥几句。 白婉芯不傻,那日尉迟肃分明就是给过下马威了,徐姨娘何故出尔反尔,她心里大体也明白,生意场中,总为一个‘利’字绞尽脑汁,她相信,这徐姨娘除了动之以情之外,定然还有后招。 只是这次,白婉芯仍旧大意了,忽然间眼前一阵迷糊,双腿一软,便和松子一同,双双跌倒在地,那个自称绿绮的姑娘,慢慢的走过,将白婉芯和松子二人背对背绑在了一起。千算万算,白婉芯仔细防备了房门落锁,怎么也没想到,这糕点里头,竟然下了药。 “二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稍安勿躁,我看这徐姨娘意在收服人心,必然还会有几番游说。”白婉芯虽是如此安慰松子,但心底却慌乱忐忑,整个人都没底,后面该怎么做,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两个人背对着背,脑袋靠在墙上,却听到了一墙之隔的隔壁,传来尉迟肃的声音,围廊上更是人头攒动,各种各样的声音在细碎的议论着。 “二小姐,王爷在隔壁,那岂不是……” “不可以,不能让他知道我们来此处。” 白婉芯和松子一点点的艰难移动着,听着外头的动静。 “好你个尉迟肃!成亲不过半个月,你竟到这倚红阁来风流快活!我说你成日鬼鬼祟祟的,果然有猫腻!你个负心汉!”公仪锦瑟一顿刺耳的咆哮之后,又是一阵摆件瓷器被扫落在地的‘哐当’声,“还有你!孟大人!你身为王爷的舅舅,怎么可以为老不尊,带王爷来这种地方!” 开始白婉芯听着倒也觉得没什么,只是如今公仪锦瑟这么一闹,整个倚红阁的人,都知道了‘云公子’的身份,不过这也算不得坏事,这个风流浪荡的形象,本就是尉迟肃的苦心经营。倒是后面半句,令白婉芯眉头紧蹙起来…… 孟大人?王爷的舅舅?那岂不是孟皇后的亲哥哥孟延山?白婉芯忽然间想起了沉心堂外头,李达通报时说的那话,‘王爷,方才子皿姑娘来捎话’,所谓的子皿姑娘,恐怕就是尉迟肃的舅舅,孟延山用的一个假名号吧。 白婉芯虽不是朝局中人,但尉迟肃实在太过‘声名在外’,许多事终究还是知道不少。她记得,这孟延山本该是与尉迟肃不对盘的才是,身为亲舅舅,按理该扶持自己的侄儿才是,只是孟延山曾早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讥讽尉迟肃不学无术,风流成性,朽木不可雕。 多年来,两个人也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死对头,如今若说两人关系好到同桌共饮,还用暗号化成女名偷偷来这倚红阁相见,恐怕……恐怕之前的怨怼,都不过是一场扰人视线的烟雾弹,两人私底下定然在密谋什么。 那如今被这公仪锦瑟一闹,恐怕尉迟肃和孟延山的关系,也会从这倚红阁里头传出话去,到时候,尉迟肃的野心便也包不住了…… 围廊上围观的人愈发的躲起来,锦瑟也依旧不依不饶的对着尉迟肃撒泼,这场安南王逛窑子被侧王妃抓包的戏码,惹来众人纷纷议论,“原来那位公子便是安南王啊!我可听说过,他可是京城青楼里的常客啊!怨不得那王妃气恼,只不过这安南王,恐怕是此生都改不了偷腥这毛病了。” “什么王妃啊,我听说,这位啊,是侧王妃!王妃是隋阳王家的大小姐,看来这隋阳王府的大小姐也是个可怜人。” “这雅间里的另一个中年男子,是当今孟皇后的亲哥哥?孟大人素来与安南王不对付,早已传的沸沸扬扬,难道有假?” 第008章 力挽狂澜 白婉芯眉头紧锁,谁能料到,这公仪锦瑟竟跑到倚红阁这种地方,堂而皇之的大闹一场,如今尉迟肃,恐怕也头疼的很,烦闷此时该如何收场。不过经此一事,白婉芯似乎对公仪锦瑟更是看法不同了。 一个女人,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自己的生命里,完全被这个男人完全占据? 在所有人的眼里,锦瑟的大小姐脾气桀骜又难相与,格外孩子气,平日口无遮拦,做事大大咧咧又不经思考,但白婉芯却觉得这一切那么的难能可贵,她本心不坏,只是爱尉迟肃爱的太认真。 今日之事,本是因锦瑟与白婉芯一同去沉心堂,尉迟肃却只让白婉芯进屋,这让锦瑟心里头有些不痛快,本就心生醋意,可偏偏安南王府里头传的沸沸扬扬,总调侃道,“侧王妃可是自个儿硬将自个儿嫁入府里的,可千算万算没算准,一进府门竟已是弃妇。” 女儿家能有多少岁月可以挥霍,从十二岁那年至今,她的情窦初开和花样年华里,尽是尉迟肃一个人。从小便是公仪家奉于指尖的掌上明珠,过惯了一切都唾手可得的生活,尉迟肃让她越挫越勇,因此,看到尉迟肃和白婉芯一前一后的出府,锦瑟才偷偷的的跟了去。 只是锦瑟没想到,尉迟肃去的竟然是青楼。尉迟肃的流言蜚语,她岂能没听说过,不止是公仪府里头人人劝她三思,就连惠嫔起初也叫她仔细考虑。只是锦瑟便是这么一个任性的孩子,她宁愿去相信尉迟肃,也不想去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像是现在,假若尉迟肃亲口告诉她,他只不过来倚红阁喝茶,她真的会信。 “二小姐,我们要去哪儿?” 松子见白婉芯挣扎着站起了身,便也跟着站了起来,但心里头依旧疑惑不解,“松子,我们一点点的挪去案前,那盏灯油。” 两个人的手脚都绑在了一起,不管是走路还是移动,都格外的不便,加之两个人都吃了那糕点,浑身都无力,松子的功夫,也毫无施展之力,“二小姐,你要做什么?” 白婉芯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的艰难的移动,松子只是跟着一起,一步一步的挪动着,直到走到案前,白婉芯才开口,“抬手,用火把手上的绳子烧断,小心烫手。” 那盏灯油的火苗很旺,白婉芯和松子侧着身子睨眼盯着灯盏,两人的眼睛都不敢轻易眨一下,“啊!嘶——” 松子忙扭头盯着白婉芯看,可是依旧看不到,转身力道太大,手一偏倒是恰好将绳子烧断了,可灯盏却跌落在地毯上。灯油倒地,灯火迅速从地毯蔓延到了纱质的幔帘,再到木质的桌椅,松子用尽全力的拉过白婉芯,跌跌撞撞的退开了好几米,白婉芯不想让松子误伤,挡在了她的身前。松子反应过来之时,抱着白婉芯从地毯的一边滚到了安全的另一边。 “二小姐,这可如何是好,着火了!我们这下可是闹下大祸了!” 白婉芯看了一眼松子,满是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将错就错,着火了也无妨,“松子,王爷说的没错,我如今已是他的王妃,与他也早是荣辱与共,他有个好歹,我亦无法脱身。” “可是……你瞧这外头,如今已是议论纷纷,这要如何才能逆转局势,恐怕不到一日便能传入宫中吧。”松子本就是习武之人,没有白婉芯那种细腻的心思,究竟白婉芯要作甚,她也不知道,只是莫名的信任。 “二小姐,小心!”松子拉着白婉芯又退开了两步。 对着松子摇了摇头,白婉芯淡淡一笑,“你莫要顾及我,保护好自个儿便是,我若身上不带点伤,如何令人信服。” “可是……二小姐!倘若你浑身是伤,松子却不救你,如何叫人信服!” 火势渐渐地,也愈发的大了,浓烟滚滚,一时间呼吸也格外的困难,松子乃是习武之人,也尚且只能闭气凝神。白婉芯开始不断地喘着粗气,拍了拍松子的手,“我……我怕坚持不到有人发现这里的火势了,所以……所以若是出去之后我不省人事,记得……记得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指认孟大人绑了我们二人,明……明白了吗?” 指认孟大人绑了她们?松子有些似懂非懂,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廊上被锦瑟的‘训夫大戏’吸引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倒是有人眼尖的发现了隔壁的屋里不断地冒出浓烟和火光。徐姨娘也闻讯赶来,方才锦瑟那出戏一唱,这屋子里头如今关的是谁,徐姨娘也总算是明白了,这安南王妃若是有个好歹,她可赔不起。听闻着火,徐姨娘即刻找来人灭火,更是慌里慌张找人砸开了门。 隔壁的锦瑟依旧在喋喋不休的‘训夫’,而另一边却是浓烟滚滚,这倚红阁今日,可是好戏连番开锣,好多人都停在原地,驻足一看究竟。 门被撞开的那一刻,松子仿佛是一阵解脱,连忙扶着白婉芯出门,可刚出门,尚未站稳的白婉芯,便跌跌撞撞的冲进了隔壁的屋子里。白婉芯的突然出现,不仅仅是让尉迟肃大吃一惊,就连锦瑟和孟延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婉芯几步上前,扶着案桌撑住自己的身体,用尽可能大的声音一声低吼,“孟大人!你与王爷仇怨本同我无干系,你又何苦绑我来此地羞辱我!” 尉迟肃一时间也茅塞顿开,明白了白婉芯的意思之后,也顾不得为何她会在此,也来不及追究那个大火,一把扶住了她的身子,将她拥入怀,冷眉挑起,淡漠一句,“本王尚且还尊你为长,舅舅莫要礼而无教!舅舅既然瞧不上我这等窝囊废,那便离得远远地!本王的王妃今日若是伤了一分一毫!那必定要舅舅双倍奉还!” 廊前的看客越发的多了,这等戏剧化的情节,平日看戏可见不着,大家也约摸能边看边理出头绪来。许是孟延山这个当舅舅的,看不惯安南王不学无术,竟将王妃绑到了青楼,侮辱讥讽自个儿的侄儿风流成性,谁知安南王被自个儿的侧王妃跟踪,以为安南王是到倚红阁找乐子,大闹一场。 事急从权,白婉芯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她知道,若是这么做,那她女儿家的名节定然会受折辱,只是此时她若是不出现,她当真想不出其他法子扭转乾坤。 白婉芯满脸黑灰,手臂上还有星星点点被火灼伤的痕迹,手腕的暗红色伤痕更是异常刺目。她有些体力不支的扶着尉迟肃的手臂,缓缓的开口,满是笑意,“谢王爷相救。” 此言落下,白婉芯便有些脱力的倒在了尉迟肃的怀中。尉迟肃拿起榻上的披风,将白婉芯紧紧的裹在其中,打横将她抱起,旁若无人的离开这雅间。 走至门前,更是用目光狠厉的扫过徐姨娘和锦瑟,满眼皆是好自为之的决绝,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倚红阁。 孟延山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鼓作气恼的破口大骂,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下了。 “当真是朽木!尉迟肃!你终会悔的!你母后生了你这般逆子,当真是家门不幸!这般自甘堕落,简直是辱没皇家!” 公仪锦瑟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孟延山,将手里的花瓶狠狠的丢了过去,那股怒意呼之欲出,“孟大人身为王爷亲舅舅!为何与他这般过不去!你若敢坏王爷名誉,多说王爷一个‘不’字,我公仪锦瑟同你没完!” 听这公仪锦瑟的话,想来她必然是不知情的,孟延山也无意去管尉迟肃的家务事,只是这丫头小小的身板,却大义凛然的护着尉迟肃的模样叫人格外的心疼,孟延山也不想出口伤人,但戏都演到这份上了,自然得演到最后。 “你瞧瞧你,口口声声护着的人,是何德行!你这般护着他,他也依旧抱着王妃离开,好说你也是公仪家的掌上明珠,放眼大周朝,哪个男子不比那醉生梦死的浑小子好上百倍!” 锦瑟倔强的小脸重重的抬起,迎上孟延山的目光,说的异常肯定,“不管他是否不思进取,亦或是胸无大志,在我公仪锦瑟眼里,他便是大周朝顶好的男子,谁也比不了。” 孟延山看着锦瑟转身离开的背影,蹙眉轻轻的摇了摇头。 锦瑟和自个儿陪嫁的丫头玉池,二人坐着马车回安南王府,一路上锦瑟泪如雨下,时不时的啜泣声,听的玉池格外的揪心。锦瑟觉得,孟延山说的很对,不管自己如何护着他,尉迟肃的眼里终究看不到她,任何恶毒的流言蜚语,她都可以视若无睹,唯独这点,令她心如刀割…… “小姐,别哭了,快到了。” 听闻玉池的话,锦瑟揉了揉眼睛,连忙止住了泪水,“玉池,方才我怎么了?” “小姐,方才你哭了。” 锦瑟一掌拍向玉池的脑袋,“笨蛋!我哪有哭!我是……我这是被自个儿感动到了!” 喜欢《与君谋》的小伙伴,记得收藏一下哈,有推荐票麻烦投给桃子好布好?如果你看过桃子的文,有任何想法都可以留言,把你的小手手举起来,让桃子看到好吗!桃子微博id:不二家桃子妖妖 第009章 意外信任 白婉芯本就不是那种身子骨硬朗的人,从前在隋阳王府里,隋阳王妃不受宠,白婉芯更是不受厚待。平日里若是有身子不痛快的时候,根本没法子让府里的大夫给瞧,每每都是松子亲自出府去找医馆的大夫。 大夫也常说白婉芯身子骨弱,若不是隋阳王妃身子好,这样的体弱的孩子,恐怕生不下来。白婉芯也算是鬼门关里走过一遭的人了,可身子的确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一直以来隋阳王府对她处处苛待,也没法养好这病根。 “王爷,王妃的身子骨底子太虚,若不好好调息,在下真的怕……怕……” 听到大夫支支吾吾,尉迟肃也愈发的紧张起来,“怕什么!” “怕是……怕是无法寿终正寝。” “胡言乱语!她才不过十七岁!妄说这等话置人晦气!倘若你再胡言乱语,那便是吃不了兜着走!” 夜色渐沉,静的落叶都变得那般掷地有声,白婉芯迷蒙间撑开双眼,挣扎着起身,斜斜的靠坐在床榻,尉迟肃则是坐在床头,倚在床边睡着了。白婉芯看着那个眉头紧蹙的睡颜,抬手,想拂去他的满面愁容,刚抬手,便又僵硬的收回了。 两条手臂满目疮痍,白皙的肌肤尽是被灼伤的红痕,白婉芯自个儿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那时,她为何会做出这番举动,声名不保,还弄的这般狼藉,白婉芯也想问自己,做出这样决定的原因,但仿佛那是一种本能,那一刻那样的情况之下,她便毫不犹豫的如此做了。 整整两个时辰,在白婉芯昏睡的两个时辰里,尉迟肃便轻柔的按揉着这两条伤痕累累的手臂,细细为白婉芯上药。尉迟肃从来都是冷漠的,但在倚红阁的时候,所有人都那么认定,堂堂安南王妃,一个名门闺秀竟被孟延山送入青楼,面对所有的目光,尉迟肃能够感觉到白婉芯内心的徘徊和恐惧。她聪慧过人,她总能适时地化解一切的危机,可她也是个女子,那一刻,她何其孤独…… 尉迟肃渐渐转醒,抬头迎上白婉芯的目光,白婉芯见状,有些别扭的将自己的手藏进了被褥。尉迟肃的手伸进了被褥,想一把抓住了白婉芯的手,白婉芯一时间不知道尉迟肃究竟要做什么,整个人有些惊慌失措的躲了一下,却又被尉迟肃紧紧的扣住了,“不必藏着,这些伤痕,本王一定会将它治好。” 白婉芯有些愣神的点了点头,良久之后才悠悠道,“妾身,谢王爷。” “本王替夫人传膳,用过之后,好生歇息,本王明日再替夫人换药。” 明日换药?难不成……今日的药是尉迟肃亲自上的?白婉芯有些犹疑的看着尉迟肃,“其实,王爷无需亲自做这些,让松子来……” 今日倚红阁里头的一场闹剧,眼下可是在京城里头传的沸沸扬扬,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这场叫人匪夷所思的乌龙,如今也算得上是人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看呐,这孟大人也并非善类,纵然侄儿再不济,也不至于毁侄媳妇的名誉啊,这般意气用事的,定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这侄儿整日花天酒地,做舅舅的管教也是理所应当,若是我家虎子这般胡闹,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李家婆婆,你别说,我倒是觉着,这安南王不错。我听闻啊,那日王妃受伤之后,安南王那个心疼样,那王妃后来可是披着安南王的披风,被王爷抱出倚红阁的。” “男儿家既是成家,必然是要收收性子了,隋阳王家的大小姐倒是有些傻,竟在青楼那种地方指责孟大人,如今搞得人尽皆知。不过能让这风流王爷收心,也算是功德一件了,看来这王爷当真是宠爱王妃。” 街头巷尾的议论声,从外头传进了府里,也从宫外传到了宫内。此事一出,最气恼的,倒也算不上皇帝和皇后,是公仪锦瑟。 公仪锦瑟这一大早的,便在王府的花园里面闷闷不乐的闲逛,果真心情不好的时候,花开的再艳都是没有色彩的。自然,任性的公仪锦瑟,一气之下,辣手摧花,将花园里头的杜鹃全数剪断,这才心里痛快了几分。 可沉下心来,心里便又开始闷闷不乐,锦瑟心里苦恼,早知被孟大人绑一回,能博得王爷的欢心,那既是被绑一百回又如何!天知道,她多么希望,满身伤痕的那个人是她,倘若王爷能够多看她一眼,名誉与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听闻近几日来,王爷日日往满画楼跑,我看啊,不久之后,王府里头就要添个小王爷了。” “可不是吗!我听满画楼伺候的姐姐说,王爷每日都是亲自给王妃上药,实在是佳偶天成,羡煞旁人。” 两个王府的丫头,在假山后修剪花枝,两人正聊的热络,全然没曾在意身后一脸乌云的锦瑟。本就心情不好,没想到,不想听什么就来什么,入耳的尽是不顺心,锦瑟噘嘴嘟囔,“胡说!王爷日日宿在沉心堂,王妃尚且仍是完璧之身,哪儿来的小王爷!” 听闻锦瑟的话,两个小丫头似乎更起劲了,转身想拉着锦瑟一块儿八卦,可抬眼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吓得没了魂,双双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侧王妃息怒,侧王妃恕罪!” 锦瑟挑眉,双手重重的拆腰,故作严厉的盯着两个丫头,俨然一副要肃清王府纪律的样子,“你们竟敢妄议主子!好大的胆子!” 将养了好几日,白婉芯的身子总算也渐渐恢复,尉迟肃每日都会亲自给她上药,平日里更是变着法子的让府里的厨子做各种补身补气血的药膳。 “夫人看着我作甚?再不喝,汤便要凉了,特意加了几味中草药,趁热喝才行。” 白婉芯看着尉迟肃,心里愈发的疑惑不解,这几日来,尉迟肃细致入微到令她觉得难以置信,“倘若王爷是在为妾身这满臂伤痕歉疚,那当真无需日日来替妾身上药,妾身如今已大好,无碍了。” 尉迟肃脸上的一抹不悦一闪而过,拿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颤,放下之后,静静的看着白婉芯,半晌之后,问了一句,“夫人用那样的法子帮本王,可后悔?不仅令自己陷入危险之地,满身是伤,还搭上了自个儿的清誉,恐怕还会被锦瑟当成眼中钉。” 听闻尉迟肃的话,白婉芯摇了摇头,“王爷,妾身记得王爷说的话,你我荣辱与共,解王爷于水火,便是解自个儿于水火,又何来后悔一说。妾身只知道,倘若那一刻不这么做,那么王爷完了,妾身也完了,陛下日后定然也会有所戒心,王爷也会失去孟大人这条臂膀,朝局之中,岌岌可危。只是王爷或许对锦瑟有些误会,她的性子虽说任性了些,平日里毫无拘束孩子气,但却是真的爱王爷至深。” “那你呢?”从未有过女子,这样在自己的夫君面前,夸赞他的侧妃;也从未有过女子,会这样袒露的道出另一个女人对自己夫君的爱慕。 一句‘那你呢’,让白婉芯一下子满脸通红,低头将脸埋在了胸前,“妾身不明白王爷在说……” 尉迟肃不等白婉芯说完,直接打断她的话,“比起锦瑟,你呢?” 白婉芯这样聪慧的女子,岂会不知尉迟肃话中之意,只是她从未想过,尉迟肃会这样猝不及防的说出这样一番话,心里头有些莫名的慌乱,“天字出头便是夫,王爷……王爷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的天……” 尉迟肃听着白婉芯如此敷衍的客套话,心里头大约也是明白的。白婉芯初入王府的时候,尉迟肃的确只是将她当成了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聪慧女子,他也只不过在履行自己的承诺和约定。可那一日,白婉芯满是伤痕的走进倚红阁的雅间,虽是被烟熏的满脸黑灰,发丝凌乱一脸憔悴,但却深深的击中了他的心…… 那个不堪一击的白婉芯,让尉迟肃莫名的感动,她本不必做这些。尉迟肃没忘,皇后那日告诉他,白婉芯是皇帝钦定的太子妃人选,未来执掌凤印的一国之母,嫁入安南王府,算不算委屈…… “本王要进宫一趟,夫人好生休息,下月二十八便是先皇大祭,夫人要赶在那时痊愈才是。” 尉迟肃从满画楼出来,绕过花园的时候,正巧瞧见锦瑟正拆腰训斥丫头,满脸不悦,“究竟何时,本王这王府,换你来当家了?” 公仪锦瑟一脸委屈的看着尉迟肃,尉迟肃却一言不发的擦肩而过,“回房去!安分点!” 这句话,算是锦瑟入王府之后,听的最多的一句话了,尉迟肃向来对她惜字如金,可这句话,她却听过好多遍,以至于每每想起,脑海中总能出现尉迟肃不耐烦的脸孔。 从前锦瑟不明白,如今才恍然,倘若一个人不爱你时,你不管做什么,皆是罪过…… 桃子例行公事的卖萌:把推荐票给桃子,好布好? 第010章 宫中夜宴 倚红阁之事早已落幕,白婉芯手上灼伤的痕迹也慢慢淡去,可向来不关心尉迟肃的皇帝,听闻了此事,百般好奇之下设宫宴,想瞧瞧那个令尉迟肃‘改邪归正’的奇女子。 那日,尉迟肃尚未下朝,传旨的公公已经来过府上,白婉芯仔细着准备进宫物什。这也算是白婉芯首次参加宫宴,成亲第二日虽入宫去奉先殿参拜,也不过草草了事,奉茶也只是在孟皇后的凤仪宫里头,未曾给皇帝行过礼。 为此,白婉芯也有些忐忑不安,素来谨慎的她,也生怕自个儿出什么乱子,唤来了府里头年长的嬷嬷。白婉芯听闻这陈嬷嬷早年曾侍奉宫中,是孟皇后跟前的人,自幼照顾尉迟肃,自打尉迟肃新建府邸,也便跟随一同出宫,也便琢磨着,让陈嬷嬷说说宫里头的规矩。 陈嬷嬷离开满画楼的时候,正巧与尉迟肃打了个照面,“嬷嬷今日怎的有空到这儿来了?” “今日宫里头来传旨,说是让王妃入宫参加宫宴,王妃生怕出岔子,特意让老奴来讲讲宫里的规矩。” “不必了,明日无需再来,王妃不进宫。” 白婉芯站在不远处的回廊,听到尉迟肃的话,笑容一下子便僵硬了。倒不是因为没法进宫而不悦,白婉芯并非那种爱计较的人,尉迟肃必然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考量。 尉迟肃侧身,也注意到了回廊之上的白婉芯,不觉间也加快了脚步。待走进白婉芯之时,尉迟肃刚想替她拢一拢肩上的披风,白婉芯却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的向尉迟肃行了一个礼,“妾身给王爷请安。” 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尉迟肃笑着扶起白婉芯,“这里没有旁人,这个礼是行给本王看的吗?” 似乎是在思考尉迟肃的这番话,白婉芯愣神在原地,尉迟肃牵起白婉芯的手边走进屋,“夫人身子初愈,天气凉,依本王之见,进屋发呆比较妥当。” 跟着尉迟肃的身后,白婉芯似乎愈发的不解了,只见尉迟肃气定神闲的落座,倒了一杯水,轻轻呷了一口,抬头紧紧的盯着白婉芯瞧。一时间,白婉芯被瞧的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刚想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尉迟肃便开口道,“方才本王的话,听到了吗?” 尉迟肃知道,她定然是听到的,只是仍旧想问一句,看着白婉芯如此谨慎的准备入宫的种种,他更是不想让她误会。 “什么话?”白婉芯确实有些懵,不知尉迟肃说的是行礼,还是同陈嬷嬷说的话。 “倘若夫人心里头有何疑惑,夫人尽可问。” 看着尉迟肃一脸认真,白婉芯摇了摇头,她从未觉得,自个儿有干预尉迟肃的权利。 “可本王想告诉你。” 尉迟肃的话,令白婉芯有些慌张,只是瞪大了眼睛盯着尉迟肃,一言不发,尉迟肃蹙眉道,“父皇并不知晓夫人的身份,夫人进宫,但凡有一丁点会被发现身份的可能,本王都不想冒险。” 这次宫宴,本是皇帝借此见白婉芯的由头罢了,只是恐怕要落空了,而尉迟肃新婚不久,盯着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为礼数周全也听了皇后之言,带着公仪锦瑟进宫参加宫宴。这么一来,锦瑟的小孩子心性又上头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进宫的前一日,下头给公仪锦瑟送去了一套进宫的宫装,锦瑟二话不说就喜滋滋的穿上,去王府的花园‘显摆’了一下。似乎这花园里头转一圈,仍旧无法释放心里的喜悦,锦瑟特意穿着这套新制的宫装去了趟画满楼。 锦瑟出现在画满楼的时候,白婉芯正在上药,尉迟肃今日进宫议事,上药的,是松子。松子一向不喜欢锦瑟的大小姐脾气,说起话来,也总是十分的不客气,抬头见了,便是凝眉一句,“你来作甚!” 不仅是不请自来,锦瑟还十分熟络的将画满楼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很是自觉的在白婉芯一旁的榻上坐下。她今日,本是想来嘲讽白婉芯的,更想炫耀一下自己能够进宫,可看到白婉芯双臂渐渐淡去的伤痕,锦瑟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这无疑是重创。 “王妃姐姐,疼吗?” 白婉芯抬头,看了一眼锦瑟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淡笑着摇了摇头,“不疼了,只不过……这疤痕恐怕是要陪我到老了。” 听到白婉芯如是说,锦瑟心里愈发的难过,也隐隐的替白婉芯操心起来:这王妃姐姐伤的那么重,王爷竟然还这般对她,宫宴都没法参加,可想而知,王妃姐姐的笑中何等苦涩。 “王妃姐姐,你等着!锦瑟去去就来!”白婉芯一脸错愕的看着锦瑟的背影,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她便已是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 锦瑟一路连跑带奔,跟在后头的小丫头玉池追的直喘气,经过花园的时候,又听到了些议论声,锦瑟连忙急急停住,玉池也不小心撞上了她的后背。锦瑟有些小孩子气的转身,点了一点玉池的脑袋,“跑这么快干什么,慢一点啦!” “你们看到了没,今日侧王妃身上穿的,可是明日陛下宫宴准备的宫装,我还当王爷会带上王妃一道儿进宫呢,当真叫人出乎预料。” “又不是不知道王爷的脾性,像王爷这种天下女子皆知己的性子,别说是王妃失宠,就是侧王妃,都不知道这花能开几日。总道是花无百日红,果真是不假,保不齐王府里还会多几个新主子呢。” 府里头的下人,闲来无事总会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说主子的闲话。说来,这放哪儿都算是常事,只要藏得好,不被主子发现,哪会有事。只是……若是嚼舌根正巧被主子发现,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锦瑟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打了上去,“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谁同你们说王妃姐姐失宠的!莫要在这妖言惑众!” 几个姑娘战战兢兢的跪着,一言不发,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还时不时的抬头打量几眼这个威风凛凛的侧王妃。 一盏茶之后,白婉芯再次见到了锦瑟出现在自个儿的屋里头,手里还拿着一个月白色莲花纹描金瓷瓶,一把推开了一旁的松子,撩起白婉芯的衣袖,便开始给她上药,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可是我爹爹从西域带回的奇药,小时候顽皮,总是弄的满身是伤,用了它啊,很快便好了!” 像是生怕白婉芯会不信的样子,锦瑟还撸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了两截白皙的手臂,“你看!是吧!一点都没有痕迹!” 白婉芯不知道该如何言说此刻的心情,这是一个多么天真单纯的姑娘,爱而不得那么痛苦,她却如此快乐,白婉芯忍不住脱口而出,“锦瑟,你恨我吗?” 锦瑟的手停顿了那么一秒,抬起头,目光变得有些锐利,摊了摊手回答道,“恨啊!不过我只心里偷偷的恨。” “为何?” “倘若是王爷喜欢你,我恨你又有何用。只是如今答案尚未见分晓,王妃姐姐,我还没有输哦!可若王爷喜欢你,那……我也喜欢你好了!” 这样单纯可爱的女子,白婉芯五味杂陈,抬手抚过锦瑟头上的发,“锦瑟,我根本……就不配成为你的对手。” “恩?什么?” “没事,谢谢你,锦瑟。” 第二日未时刚过,尉迟肃便带着公仪锦瑟进宫赴宫宴,素来话多的锦瑟,一路上皆是一言不发的乖巧样,尉迟肃也有些匪夷所思。 “昨日学过规矩了?” 公仪锦瑟摇摇头,“王妃姐姐说,我沉稳一些,才更讨人喜欢!” 更?尉迟肃撇撇嘴,原来的锦瑟讨人喜欢吗?更字,不妥吧…… “你随意一些就好。” 听闻尉迟肃的话,锦瑟端了一路的仪态瞬间崩盘,嬉笑道,“你也觉得这样奇怪,对不对!我也是!” “你什么德行,父皇和母后早就一清二楚,你无需端着,费力不讨好。” 锦瑟瞬间收住笑容,整个人都有些闷闷不乐起来。轿辇落在凤仪宫的时候,尉迟莹正在门口笑盈盈的挥手,看到尉迟肃和锦瑟,连忙迎了上前,“大皇兄!嫂嫂!” 小公主见到锦瑟的时候,整个人有些失落,往尉迟肃身后探了探头,蹙眉便是一句,“为何是你!我嫂嫂呢!” 说来,这小公主和锦瑟的性子,倒是有些相似,两个人都是被宠大的心尖宝,都率真单纯。只是两个人从前闹过不愉快,如今见面便总免不了要拌几句嘴,锦瑟瞪了一眼小公主,“小公主!你说的什么话!我也是你的嫂嫂!说来,你还得向我行礼呢,毫无礼数!” “才不是,你是皇兄的妾。” 从前,锦瑟进宫陪伴惠嫔的时候,曾几次与小公主打闹过,但也多半都是孩子间的玩笑,做不得数。只是,尉迟莹今日这句话,才当真是戳中锦瑟心窝,在安南王府她什么都算不得,她是妾…… 卖萌打滚,求收藏推荐!桃子在前文埋了很多伏笔,大家可以随意在评论区留言猜一猜,一旦有人猜中,桃子会加更一章! 第011章 制造尴尬 宫宴伊始,皇帝身穿一袭明黄色金线的黑边龙袍步入长乐宫,孟皇后身着红色宫装,明艳的牡丹纹绣的精妙绝伦,飞凤衔珠的金步摇随风而动,雍容华贵,两人相继款款落座。 坐在左手位的,依次是太子、尉迟肃和尉迟莹,三皇子因多年在外,只是年关将近之时回京,不曾出席,而右手位则是俪贵妃、惠嫔和膝下并无子息的宁妃等一干后妃。 “如今太子与安南王皆已成亲,朕也倍感欣慰,宫里头也许久不曾热闹过了。此次朕特意设宴,一块儿热闹一番,并未邀请外臣,大家不必拘束。”话语间,皇帝的目光扫过太子和尉迟肃的身侧,当瞥见尉迟肃身侧的公仪锦瑟,眼角不免流露出了几分不满。 “云朔!怎的回事!安南王妃当真好大的排场!” 尉迟肃站起身,眼角滑过太子身旁坐着的白婉茹,从容不迫道,“回父皇的话,婉茹近日身子尚未痊愈,还不能吹风,因此在府里调息。” 公仪锦瑟回头瞧了瞧尉迟肃,大眼睛转了一圈,一脸惊讶的反驳道,“没有啊!王妃姐姐昨日同我说她身子不错!只是身上还有些许未褪尽的伤痕罢了!” 皇后看着公仪锦瑟,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面对这个‘专业扯后腿’的拆台小能手,尉迟肃真的无法预料,果真,有她在的地方,意外格外的多,当真是防不胜防。 听了公仪锦瑟的话,皇帝的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怎么!朕邀请她入宫,还要拂了面子不成!” “父皇息怒!是儿臣担忧爱妃的身子,实在不适合出府,想着让她多将养些日子。前些时候……拜舅舅所赐,本就身子骨弱,如今一直有些反复。”说至孟延山,还咬着牙鼻头冷哼了一下。 倚红阁的那场闹剧,孟延山和尉迟肃那些事,可是闹得人尽皆知。尉迟肃心知肚明,因此也故意提一嘴,也不过是想证明以示白婉芯当真病了罢了。皇帝听闻,这才眉头舒展开来,沉重的瞧了一眼尉迟肃,“王妃底子虚就好好养养,不若来日,朕的孙儿随了王妃这身子骨可如何是好。” 听闻皇帝的话,尉迟肃也一时间安下心来,连连称是。倒是锦瑟,面上一红,低下了头去,孟皇后见状,只是蹙眉盯着尉迟肃,一言不发。 酒过三巡,助兴的歌舞看着也格外的无趣,皇帝倒是兴致特别好,一脸得意的向大家献个宝,“今儿个朕高兴,王安!将朕御书房墙上挂的那幅画取下来!拿来一同赏鉴一番!” 这王公公的速度倒是极快,不消一会儿的功夫,便拿着画来到了长乐宫,“陛下!画拿来了!” 皇帝满是赞许的点了点头,眼里藏不住的笑颜,连连道,“好好!将画展开!小心些!” 瞧着这皇帝如此宝贝着这幅画,一干后妃和太子都不免好奇起来,究竟是何名家,能得当今陛下如此盛赞。 王公公小心仔细的将画展开,所有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生怕一眨眼便错过了什么。画上山水连绵起伏,那座山,便是横贯大周朝的天下第一峰天都山,山下是滚滚魏江水,大周朝的母亲河,惊涛骇浪拍打着山下岩石,气势磅礴,悬崖峭壁之上的松树挺拔繁茂,五字苍劲有力,是谓《万国江山图》。 见此,尉迟肃笑了。 他和太子不同,太子常年在宫中,许是不知宫外发生之事。这个,可是几年前风靡大周朝的绝世画作,各地收藏爱好者前往京城争相购买,价格一度被哄抬至万两黄金。与白婉芯成亲之后,尉迟肃也曾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了一副赝品,笔力和色彩都无原作的灵气,但从画作而言,却仍旧能读出白婉芯胸中美好的盛世江山。 白婉芯画这幅画之时,不过年仅十四岁,却没曾想,名声大噪,一纸墨宝天价难求。若提起《万国江山图》来,恐怕在坐的,有不少都曾听过一二,只是今日这么远远的看着,鲜少有人能把二者联系到一块儿。 皇帝一来是献宝,这二来嘛,他并不知晓隋阳王府两位小姐早已‘狸猫换太子’,总当这太子妃便是白婉芯,更是想让太子妃瞧瞧,他的御笔题词: 幽兰空谷,才馥比仙,名门佳人世无双。惊鸿江山,妙笔天成,山河绝画化柔刚。一纸《万国江山图》,万古流芳。 喜笑颜开的皇帝,颇是得意的炫耀着自个儿的珍藏,目光转移到白婉茹的身上,满是探寻,“太子妃觉得,与画作相比,这词如何?” 白婉茹本就不知这画出自白婉芯之手,更不知那两行题词乃是皇帝御笔,只得揶揄的讨好皇帝,“画作气势恢宏,题诗笔锋苍劲有力,两者相得益彰,好词配绝画。父皇当真是慧眼,不知是哪位大师所作,能得父皇赞誉,必是人生之大幸。” 当即,听闻白婉茹的话,皇帝便拉下脸来,怎么会有对自个儿的画作这番探问的?皇帝心中不免疑惑,“太子妃何出此言?这幅可是,《万国江山图》。” 尉迟肃心里暗喜,看到白婉茹这般窘迫,竟是觉得心里头无比的快活,这恐怕便是她冒白婉芯之名嫁入东宫的一个大劫吧,也不知这太子妃能否顺利渡劫。 尉迟肃可不曾忘记,白婉芯曾说,隋阳王府如何苛待她,虽是只字片语,但他却记在心头,这笔账,算在白婉茹头上,倒也算是解气,也好给隋阳王这厚此薄彼的老狐狸一个教训。 现场的氛围也随着皇帝的话冷了下来,所有人本都有些狐疑,但听闻皇帝说出《万国江山图》之后,心里更是觉得疑惑不解,就连皇后,眉头都蹙的更深了。 “陛下何须为难太子妃呢,早前听闻太子妃感了风寒,想必是还不曾痊愈,一时迷糊也是有的。来日方长,陛下若是想探讨书画,身子养好,日后有的是机会。” 皇帝一脸扼腕叹息的模样,目光在白婉茹的身上扫过,“哎……隋阳王家的女儿身子骨怎的都这样弱,好生将养才是,若是总这样迷糊,如何是好。罢了罢了,不提了。” 若非孟皇后及时解围,白婉茹当真是要下不来台了,只是白婉茹从前久居深闺,也不曾见过这幅画,她这身在其中之人,全然不曾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方才究竟有多危险。 这么一来,尉迟肃倒是有些不悦,他本就抱着看白婉茹好戏的念头,如今这场戏还未开始唱,便被孟皇后给掐了,这难免让尉迟肃有种大仇未报的感觉。白婉茹显然,浑然不知自个儿的处境,既然如此,他便好意提点一番好了,算是给这弟妹一份‘大礼’。 “太子妃当真是风寒未愈?莫不是失忆了吧?连自个儿的画都认不得了?这幅《万国江山图》可是隋阳王二小姐十四岁那年名震京城的画作。不过……太子妃还是独具慧眼,您方才夸赞的那苍劲笔力,并非原画的题词,而是出自父皇之手。” 尉迟肃好一记乘胜追击,让本已经结束的话题,再度陷入尴尬。白婉茹本不知原委还好,如今知道了这幅《万国江山图》出自白婉芯之手,心里头更是慌张的不行。人越是慌张,便越是容易出错,忐忑之下,不小心将茶盏撞翻,白瓷片碎了一地。 太子一时间也满是震惊的盯着白婉茹,心里头许是也存了几分疑惑,面对所有人灼热的目光和细碎的议论,白婉茹一下子竟有些百口莫辩的感觉。但如今,白婉茹虽已是骑虎难下,但尉迟肃似乎还不打算放过她,仍旧是不饶人的补了一句,仿佛想要将她逼入绝境。 “总听闻太子妃曾待字闺中时,书画便已是京城一绝,如今这宫宴既是家宴,也不知,本王这个自家人,可有那个荣幸向太子妃讨个墨宝?” 白婉茹的手已经开始微微的颤抖,目光犹疑的盯着尉迟肃,半带惊恐,她当真不知究竟该如何收场了。白婉茹真的不曾想过,那个她自小便瞧不起的妹妹,竟是如此才华横溢,从前只隐隐听闻白婉芯诗词歌赋样样通晓,没想到竟已到了这般人人盛赞的地步。白婉芯的才华在京城之地有多风光,她便有多窘迫。 若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作画题诗,白婉茹当真不敢。虽然她自幼琴棋书画也不差,但比起白婉芯,仍旧是天差地别。 更何况成亲之前,白婉茹曾听娘亲说过,白婉芯是陛下钦点的太子妃,如今想来,皇帝对这门亲事的钦点,恐怕是这一幅书画的缘故。那倘若今日她画砸了,岂非闹了天大的笑话…… “对!云朔的提议不错!这寻常歌舞平日里听来,也很是寡淡,太子妃不如趁这宫宴,给大家瞧瞧这京城第一才女的风姿!” 紧紧握着的手早已捏成了拳,白婉茹的指甲已经嵌入了掌心,心里的慌乱也早已盖过了手上的这份皮肉之痛。难道……她要就这么完了吗? 小天使们,桃子不提醒你们,你们真的布记得投推荐票么?= ̄w ̄= 第012章 袒露心声 长乐宫里头的气氛也格外的低沉,安静的叫人害怕,每个人脸上皆是神色各异。皇帝则是一脸期待,尉迟肃则是满是玩味,白婉茹整个人都慌乱的手足无措,不明所以的一干人则是面带笑意的迎合着皇帝的话,故作期待。 “陛下,依臣妾看,这太子妃似乎身子尚未恢复,整个人都有些心绪不定,宫宴作画也不在一时,倘若此刻强人所难,恐怕届时太子妃亦是得不偿失。” 皇后的话,令白婉茹如临大赦,可提起的一颗心却怎么也无法轻易的放下。直到皇帝赞许的点了点头,“皇后所言极是,太子妃今日确实心浮气躁,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是朕思虑不周了。” 所幸,皇帝对白婉芯的画作极其赞许,因此太子妃的事,自然是大事,身体为重,必然也不会因此心生疑窦。 宫宴结束的时候,皇后派月蓉将尉迟肃唤去了凤仪宫。实则,尉迟肃心里大体也明白几分,皇后必然是因为今日宫宴上给太子妃难堪之事忧心,尉迟肃心里终究觉得不痛快,自个儿的母后,竟总偏帮太子…… “儿臣给母后……” “罢了罢了,行礼不必了。母后今日找你来,的确有两件事要说,其中厉害,你自个儿思量,母后也只言尽于此。今日宴上,你不该这般刁难太子妃,你可知道,倘若太子妃的身份曝光,安南王妃的身份,还藏得住吗?你本不是意气用事的人,母后也同你说过,婉芯之事,万万谨慎,你怎的就不懂呢?” 孟皇后的话,叫尉迟肃瞬间醍醐灌顶,方才的确是他一时鲁莽了,总心想着给白婉芯解恨,却忽略了太子妃与婉芯本就是一体的。想到此处,尉迟肃心里头不免有些后怕,他刻意避免白婉芯参加宫宴,不过是为了避免身份被揭穿,他竟逞一时之气,干出这般傻事。 “儿臣明白。”孟皇后看了一眼尉迟肃,欲言又止的背过身,许久之后都一言不发,尉迟肃仿佛也意识到孟皇后有话要说,“母后但说无妨,儿臣愚钝,求母后提点。” 孟皇后摇了摇头,万般悔恨,“云朔,你当真是大了,自个儿的心思太大,连母后也瞒着。” 尉迟肃眉头一颤,一脸疑惑的看着孟皇后。 “母后问你,那日你同母后说的可是真的,当真与婉芯圆房了?” 这样的问话,叫尉迟肃有些措手不及,尉迟肃不知道孟皇后此话究竟是何意味,难道没有的话……一切还回得去吗? “自然是,儿臣句句属实。” 孟皇后笑了。 几日前,这陈嬷嬷曾捎过信入宫,这安南王府本就有人听闻传言,王妃嫁入王府多日仍是完璧之身,那日白婉芯找来陈嬷嬷,她去满画楼之时,也忍不住借着探看白婉芯手上的伤势,查看了她的守宫砂,“云朔,你觉得母后信吗?” “云朔,你王府里头的下人,嘴巴是该好好管管了。倘若想留住婉芯,就别让四起的流言伤了她,她是个聪慧识大体的女子,莫要不屑一顾。母后知道,你从未对任何女子上心过,对她似乎颇为不同。但你记着,若是你父皇知晓了她的身份,她若完璧之身,是否尚存变数也未可知。” 尉迟肃总以为,孟皇后知晓他与白婉芯尚未圆房之后,会告诉他的父皇。只是这番说教,竟皆是为他考量,心里难免有些不可思议。 “母后一生困在这皇宫里,情一字如何书写,早已忘却,你父皇的确很是欣赏婉芯,不管是才华还是……” 孟皇后言尽于此,停了半瞬,转开了话,“但是母后看得出来,你是对婉芯用了情的,或许你自个儿只身在其中,浑然不知罢了。云朔,从前尚未成婚,你风流快活母后也随你去了,如今既然有一个能让你收收性子的女子,母后很是欣慰。” 从未见过如此感性的孟皇后,尉迟肃心里也有些讶异,他的母亲,自小在他眼中便是与世无争、雍容华贵,原来她并非是心中无半分苦涩,而是独自吞咽。 “谢母后提点,儿臣明白了。” “云朔,永远不要觊觎皇位,若说从前是母后的忠告,那如今就算是为了婉芯。不要……不要让一个女人,尝尽从天黑垂泪到天明的滋味,深宫里笑着流泪,多辛苦。” 公仪锦瑟的马车,在宫门前一直等着尉迟肃。尉迟肃去凤仪宫之前,本是交代先送锦瑟回府的,可锦瑟却执拗的在宫门前傻傻的等了一个时辰,怎么也不愿先行离开,府里驾马车的小厮拗不过锦瑟,也不敢造次。 尉迟肃和锦瑟同乘一辆马车回府,一路皆是无言,尉迟肃则是闭目养神,仔细的想皇后的那番话,而锦瑟,则是托腮静静的盯着阖目养神的尉迟肃。 马车不知走了多久,尉迟肃忽然间淡淡一问,并未睁开眼睛,似是梦呓,“锦瑟,四年前父皇下旨赐婚那时,本王便早已与你说过,这亲不能成。不知你何来的执念,这么多年了,不变的不止是你,本王也一如当年。总之,倘若你想离开,那便赠你一纸休书,这已是本王唯一可以给你的承诺。” 看着闭目养神的尉迟肃,锦瑟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何其残忍的话,竟用如此温和平静的语调说出,尉迟肃的一句‘一如当年’,戳破了锦瑟四年来坚守的幸福,他唯一可以给的承诺,便是一纸休书,何其讽刺的话。 锦瑟拭去眼角的泪水,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意,拉住尉迟肃的手臂,“王爷,锦瑟自知性格顽劣,但锦瑟会努力去改的,可您……不要赶锦瑟走。王爷可以不喜欢锦瑟,也可以讨厌,哪怕王爷这辈子皆是……一如当年。恳请王爷,莫要剥夺了锦瑟想坚守的那份心。” 尉迟肃长叹一口气,“阿莹是父皇膝下唯一的公主,因此,不仅父皇与我们兄弟三人,就连别个宫里的娘娘,都对阿莹格外的喜欢。本王是看着阿莹长大的,锦瑟,你与阿莹太像了,本王注定无法将你当作妹妹之外的人。” 直到回到安南王府,马车里仍旧一片寂静,两人都默契的沉默着,各有所思。 宫宴之后的两天里,尉迟肃一直不在府里,也不知厉封竹哪儿打听的消息,知晓此事之后,便肆无忌惮的往满画楼里头跑。自然,依旧不会是走大门。 白婉芯坐在廊前的凉亭里,手执半卷不曾看完的《长凉词》,轻轻的摇头,“厉公子,这是安南王府,不是厉公子能嬉戏的地方。” “自是知晓,只是二小姐莫要这般不通人情,当真要如此对待一个才貌双绝、风流倜傥、功夫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吗?安南王前次可都说了,许我拜访!二小姐这女主人,怎的赶我走?” “厉公子,王爷不在府中,有劳择日再来。” 厉封竹在亭中坐下,自个儿毫不客气的倒了一杯茶,伤脑筋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嘴里不停的嘀咕,“我又无断袖之癖,见安南王作甚?二小姐当真无情,我可是特意为了你才来的哩!” 听到厉封竹如此正儿八经的话,白婉芯放下书卷,满目凝重,“厉公子,有些话我已说过多次,想必你也早已听厌烦了,我已嫁入安南王府,已……” “已为人|妻。”厉封竹半笑不笑的看着白婉芯,打断了她的话,更是一副见惯了的模样,直接接了下去,“二小姐!你这么总是看书练字,若不是我时常同你玩笑,你早闷坏了。” 白婉芯何尝不知厉封竹话中真假参半,聪慧如她岂能不知,能正儿八经用玩笑说出口的,皆是真心话。而这一句所谓的玩笑,不过是掩饰内心的苦涩,白婉芯也实在不忍戳穿,“那谢谢厉公子的好意了。” “厉公子果真是记性太差,本王可记得,不久之前曾说过,你若是客,那府里头拜访的方式,只有大门。若是厉公子非要飞檐走壁,今日京城飞贼四起,那本王也只能当是刺客了。” 闻声而去,厉公子回头瞧了一眼尉迟肃,依旧毫无拘束的坐着喝茶,“安南王怎的心眼如此小,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一场,还同我计较什么拜访的方式。” 白婉芯看了一眼尉迟肃,神色如常,没有半点喜怒,叫她一时间无法猜测,“厉公子倘若今日来拜访的是本王,那这满画楼可不是说话的地儿,移步沉心堂详谈。但倘若厉公子来拜访的是松子,那本王只能再次劳烦松子,送送厉公子了。” 厉封竹有些不悦的跟在松子后头,一步一踢的蹂躏着脚下的石子,还频频回头,却不小心撞上了廊前的圆柱,好在厉封竹功夫不错,忙运功轻轻的点地,一跃而上,抱住了圆柱。白婉芯看着这引人发笑的一幕,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莞尔一笑,却不知,身旁想起了一道闷闷的声响,“夫人入王府已过两月,本王本以为,夫人不会笑。” 听闻尉迟肃的话,白婉芯收起了笑意,抬头满是愕然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桃子例行提醒:推荐、收藏、求书评、求打赏。 第013章 先皇大祭 半晌沉默之后,尉迟肃转身回房,白婉芯本以为他会回沉心堂,心里有些诧异,但仍旧跟在了后头。 尉迟肃今日的晚膳,亦是与白婉芯在满画楼一道儿用的,素来不曾一块儿用膳的二人,忽然间坐在抬头便能一看看到的地方,实在有些许的尴尬。两个人从头至尾,皆是默然无语,但一言一行,总是说不出的拘束。 晚膳用过之后,尉迟肃坐在了软塌之上,信手拿起白婉芯近日常看的《长凉词》闲翻着,白婉芯实在不知如何与尉迟肃相处,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便拿了一本书,在另一边的软塌,远远的坐着,心不在焉下,书上的字,白婉芯一个也不曾读进去。 心里依旧在暗自思忱,尉迟肃今日一反常态的举动,只不过一时太过入神,竟不曾发现尉迟肃已在身后,“夫人从未远行,竟爱看《地域志》这般乏味的书籍。” 白婉芯淡笑不语,她心里头也明白,尉迟肃必然是知晓的,她不过随手拿来掩饰尴尬罢了,哪有真的在用心研究这书中内容。 “妾身本是不爱的,只不过念着王爷一诺,想着日后去塞外找哥哥,兴许有用。” 尉迟肃那句话,本也是调侃,如今听白婉芯如此说来,心里别是一番滋味,沉默了许久,“于夫人而言,最重要的究竟是甚?” 最重要的?白婉芯抬头,一脸疑惑不解。尉迟肃不再为难她,回到榻上,继续翻阅起那本《长凉词》。白婉芯看着尉迟肃静默的来去,心里格外的疑惑,尉迟肃何出此言? 天色已渐渐黑透,外头却不合时宜的雷声阵阵,白婉芯站起身,在窗前看了看外头,又回头看了看尉迟肃,“王爷,天色不早了,眼下大雨将至。” 白婉芯话刚落,尉迟肃便点了点头,将手中书卷放了下来,一脸认真的盯着白婉芯,“本王知道。夫人,本王今日不走了。” 不走了……白婉芯的手有些微颤,打破了窗台边的一个瓷盏,有些慌张的开始收拾一地狼藉。刚俯下身,白婉芯悬在半空的手被尉迟肃紧紧的握住了,“可还记得本王曾说过的话,本王从未打算休妻。你是明媒正娶迎进安南王府的王妃,你我本是夫妻,本王留在画满楼,于情于理,懂吗?” “是。”白婉芯低下了头,可那个惶恐的表情早已落入尉迟肃的眼底,尉迟肃一把拉起白婉芯,将她打横抱起,缓步走向床榻。白婉芯被尉迟肃紧紧的抱在怀中但抓着尉迟肃衣裳的手,却是清晰的颤抖,尉迟肃轻柔的将她放下,扯过被子,帮白婉芯盖上。 白婉芯看了一眼尉迟肃,仿佛是一脸的感激。 “婉芯,强扭的瓜不甜,但今日本王不能走。母后本就知晓你身份,更是知王府里头的流言蜚语,本王不想你为难。” 尉迟肃果真如自个儿所言的君子,一夜同塌而眠,却发乎情止乎礼,合衣睡了一夜罢了。只是两人一整宿都不曾入睡,听着外头的雷声和大雨瓢泼,浮躁的内心,竟扬起一抹从未有过的安稳。 正奉三十年的五月二十八,恰好是先皇大祭,大周朝以孝治天下,皇帝总在这一天,携皇室宗亲一同赴太和庙戒斋祈福,每年皆是如此。今年太子与安南王皆已成婚,如今这去往太和庙的车马,也愈发壮大起来。 太和庙地处皇城外百里之地,依着鸳鸯山而建,背靠大周朝的母亲河,魏江。这鸳鸯山,本有个流传许久的传说,一对两情相悦的璧人,遭父母拆散才决意私奔,被一路追击,才逃到了鸳鸯山,鸳鸯山地势复杂,这次躲过了一劫,自此之后,鸳鸯山便得此美名。 鸳鸯山以北乃是魏江,隔江相望的,便是一条横跨大周朝半壁江山的天都山。白婉芯如今此去,多半还是心心念念着白子扬的伤势和近况,总听闻他在天都山,却不曾见过一次,实在叫人担忧。 马车出城门之后,白婉芯的期待更是挂在了脸上,尉迟肃笑言,“夫人此刻,倒像是盼着花轿的姑娘。” 白婉芯面露赧色,娇嗔的一句,“哪儿的事。” 看着白婉芯一脸羞红的低着头,尉迟肃更是玩心大起,忍不住打趣道,“看来花轿入王府的时候,夫人并无期盼。那……夫人何时有了期盼,本王再许你坐一次花轿。” ‘期盼’二字,如同妻子站在家门前望着夫君,翘首而归一般,白婉芯问自个儿,会吗? 她如今,只想守住自己想守住的一切,哥哥,弟弟,还有真相。昨日一早,松子已来告诉过她,隋阳王府庶出的二少爷白子风,已经回京。那时梵音寺相遇时,尉迟肃便说了那样一番话,可白婉芯不信,不信父亲是尉迟肃口中那样的人,如今不得不信。 ‘钦州城常年风沙,白子风染了恶疾,过两日便回京养伤。依本王所见,白子蹇离京之后,恐怕会连世子之位都保不住’,当日尉迟肃的话,一语成谶,果然,白子风回京了。 “王爷可知,妾身的二哥,回京了。” 尉迟肃敛去笑容,一脸沉凝,“钦州城常年风沙那并不假,只是白子风染了恶疾,恐怕就是故弄玄虚了。白子蹇刚离京远去塞外,白子风便要回京,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人尽皆知,隋阳王府的侧妃母家也的确势力不小,许是想扶白子风上世子之位。” “与名利相比,哪有生命可贵。经由子扬一事,妾身才明白,至亲之人才是心的归属,追名逐利拥有也不过一场空。倘若哥哥能好好的活着,这世子之位,不要也罢。” 白婉芯本是就事论事的说白子蹇之事,可是这番话在尉迟肃听来,别有意味。尉迟肃明白,白婉芯是知道他野心的,他也在一步步的拉近与皇位之间的距离,可白婉芯的那句‘至亲之人才是心的归属,追名逐利拥有也不过一场空’,让他觉得,仿佛一切,都像是一场虚无。他想问,倘若自个儿依旧想踏上金銮殿,是否永远无法靠近她,可他,不敢问…… 去往太和庙的路途遥遥,沿着官道有不少的驿站,但大队人马,也不过在午膳时分停留了一会儿,到达太和庙的时候,早已是夜幕降临。前来相迎的,是太和庙的老主持虚空师傅。 “夫人莫下马车。” 尉迟肃神色严肃,细想一番之后便也明白,笑着点了点头,才对尉迟肃一句笑语,“不知王爷这金屋藏娇,何时才能让她光明正大的迈出去。” 白婉芯本是一句调侃,尉迟肃听着,却格外深思,他怕白婉芯被自己的父皇发现身份,从不示与人前,这与白婉芯而言,本就是一个伤害,分明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却像是偷情一般躲躲藏藏。 太和庙的禅房比起梵音寺,素净里头带着些许皇家威严,一个小师傅引路,带着尉迟肃和白婉芯回房,白婉芯看了一眼尉迟肃,“王爷,今日尚且能躲过,明日呢?来这太和庙参加先皇大祭,又岂能称病。” 尉迟肃既然能让白婉芯来到这太和庙,自然是有应对之策的,只是他不知,这样做,白婉芯会不会心里头不悦。 用过晚膳,外头想起了一阵叩门声,随后传来了李达的声音,“王爷,人来了。” “进来。” “夫人早前受伤,身子骨太弱,本王听闻这儿有个神医,便来给夫人瞧瞧。” 白婉芯不疑有他,笑着言谢。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王妃已有一个月的身孕!”尉迟肃满脸笑意的拍了拍那个神医的肩膀,给李达使了个眼色。白婉芯一脸纳闷的看着尉迟肃,满是疑惑不解,她如何会有身孕,怎的这般胡言乱语…… “王爷……妾身并没有身……” 尉迟肃一把捂住了白婉芯的嘴,“本王知道,你身子很好,但为了腹中孩子,自然还是要好生调息的。” “王爷所言极是,王妃身子骨太弱,底子虚,头三个月,还是卧床比较安稳,否则这孩子恐怕保不住。” 这神医此言一出,白婉芯也算是明白了!可这出戏当真是唱的苦,可她本无身孕,这般欺上瞒下,可是欺君之罪,倘若皇帝知晓,那岂非大错。在白婉芯看来,这实在不是一个逃避的良方,更何况,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总有事情败露的时候。届时,岂非无可是从? “夫人可听了,神医的话岂能不听,好生歇息才是。”尉迟肃毫不避讳的将白婉芯抱起,走进了内室,轻柔的将她放在了床榻,那举手投足间,白婉芯险些怀疑,自个儿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 白婉芯有些不自在的推了推尉迟肃的肩膀,“王爷,这里没人了。” “本王并非作戏,皆出真情。” 尉迟肃话落,便笑着转身,白婉芯看着那道背影,愕然出神,‘真情’二字,太重。 记得投推荐票,不要浪费哈~~~o(n_n)o~~~ 第014章 姐弟情深 “王爷,这难道就是您的法子吗?那……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妾身该怎么办?” 尉迟肃仿佛从白婉芯的眉间看到了无数的愁容,满是数不尽的担忧,“夫人安心,本王定然不会叫你为难。” 白婉芯看了一眼尉迟肃,半带苦涩的嫣然一笑,满眼无可奈何,“可……不管是欺君之罪,亦或者混淆皇室血脉,都是一桩大罪。王爷当真觉得,妾身能心安吗?” 听完这番话,尉迟肃低头沉思了半晌,半带调侃又似认真,“若真的有身孕,那便算不上欺君,夫人说呢?” 许是被这么一句话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白婉芯愣在原地,半张着嘴,许久都不曾说话。尉迟肃也看出了白婉芯眼中的那抹慌张,笑着打圆场,“夫人不必有压力,本王岂是那般轻薄之人。但……夫人莫要忘了,本王说过,此生不休妻。那一天,本王希望不会等太久……” 脸上染上了一抹羞赧的粉红,白婉芯侧过身子不再说话,只听身后传来了尉迟肃的声音,“明日一早,李达会接白子扬到太和庙,大典结束后三日启程回京,带他一同回府,你若不安心,将他安排在满画楼照顾亦可。” 尉迟肃不难看出白婉芯眼中的感激,但心中不免闪过一丝苦涩,那份感激,始终不是他所想要的。或许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利用白婉芯,一步步的靠近皇位,但如今,尉迟肃想要的是白婉芯心。 感情二字,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或许爱上一个人,真的只需要一瞬间。就是那一日的倚红阁,白婉芯一脸黑灰,满身狼狈的走进雅间时,尉迟肃仿佛就在那一秒,全心全意的信任了白婉芯。 自然,尉迟肃也清楚明白,梗在白婉芯感情世界大门的究竟是何,白婉芯聪慧过人,有些事根本无需提点,她亦是知晓。尉迟肃如今只想完成白婉芯的夙愿,让她放下一切,无怨无悔的迈步走进他的生命里。 不过半个时辰,太和庙上上下下皆是被这桩喜事弄的格外的激动,尉迟肃是皇长子,白婉芯腹中的又是皇长孙,皇帝高兴的有些忘乎所以,逢人便提皇家要喜添皇孙了。晚膳过后,皇帝依旧是喜色难平,与孟皇后商量着,要去看看安南王妃和小皇孙,好在,孟后找了个由头拦住了皇帝。 无论尉迟肃如何叫她安心,白婉芯都无法真正的安下心来,卯时未到,白婉芯便已早早的坐在了禅房的廊前,等待李达和白子扬的出现。等到焦急处,白婉芯总会食指紧握成拳,而毫无防备间,肩上竟多了一袭披风,白婉芯回过身去,打算给尉迟肃行礼,尉迟肃蹙眉,将白婉芯扶起。 “天色还早,李达接白子扬也还有些时候,这一整夜夫人都不曾好好休息,倘若夫人这般心神不宁,那本王此番接白子扬回京,岂不是害了夫人。” 白婉芯抬头,对上了尉迟肃满是认真的眸子,轻轻摇了摇头,进了屋,“不打紧,巳时便是先皇大祭,王爷还是早些准备的好。” 松子陪着白婉芯在禅房里抄写经|文,虽是无法去参加先皇大祭,但或许是心中存有一份愧疚,放佛每抄写一遍经|文,她的谎话和罪孽便能赎轻一些。松子本就是舞刀弄枪之人,实在没法同白婉芯一样安安静静的坐着,也是知道今日李达奉命去接小少爷,她才死活跟了来,如今,更是在门前不停不安的踱着步子。 “松子,再转悠,你不晕我都要晕了,沉下心来静静等吧,我心里头,许是比你更忐忑。” “二小姐,你可知王爷让李达去何处接小少爷了?我们尚未从京城出发之前李达便去了,什么地儿那样远,至今还未到!” 白婉芯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一眼松子,“我也不知具体是哪儿,隐约听闻王爷提过一次,说是天都山。只是天都山横贯大周朝,何其之大,在何处我还当真不知。” “天都山?二小姐?王爷当真说小少爷在天都山?” 看着满脸诧异的松子,白婉芯笑的愈发耐人寻味,不免发问,“怎么?你去过天都山?” 松子尴尬笑笑,似是想掩盖什么一般,傻呵呵的挠了挠头,话都有些结巴,“没……没,自然没有。” 白婉芯本就不是一个爱探听的人,不管是谁不管什么身份,倘若对方不愿说,她必然不会追问。虽然松子的神色她也猜出了几分,倒也可以肯定了,这天都山松子定然很是熟悉,但她不会多问半句。 直到大典结束,白婉芯依旧没有盼来白子扬的身影,本是安静的抄写经|文,如今也愈发坐不住了,每每听到门外的动静,总是迫不及待的站起身,随后又失落的坐下。 “怎么?夫人见了本王这般丧气。” “王爷言重了,并非丧气,只是妾身在等……” 尉迟肃的手掌抚过白婉芯的发丝,半带宠溺的一笑,“李达已经到了,只是碍于大典尚未结束,所以小师傅无法放马车贸然通行。” “那子扬如今何处?”尉迟肃的目光扫过满目放光的白婉芯,替她拢了拢披风,毫不扭捏的牵起了她的手,“走吧,就在一旁的禅房,有些远,仔细别冻着。” 白婉芯跟在尉迟肃的身后,看着那个俊逸的侧脸,棱角分明,整个人一时间都有些恍惚,这一秒她感受着尉迟肃的温柔与呵护,就好似,她当真有了身孕一般。白婉芯惊异的发觉,这样的感觉,她好像并不排斥。 尉迟肃将白子扬安置的那间禅房,不像皇家居住的那般精致,素雅简朴的小屋,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宁静的可怕。走至院门前,白婉芯轻轻挣开了尉迟肃的手,停在了门前,迟迟没有向前迈一步。 明明,这场相遇白婉芯期待了那么久,但跨过这一道门之后,不管白子扬伤得多重,她都无法在对自个儿自我安慰。 常言道:自欺欺人。没错,白婉芯害怕面对真相,本可以依着幻想给自己一丝慰藉,告诉自己,或许是自个儿想太多了,或许子扬没那么糟糕。尉迟肃从白婉芯颤抖的眼神中读懂了一丝恐惧,重新牵起白婉芯的手,“无需担心子扬的病情,不管如何,本王都一定会尽力治好他,他也是本王的贤弟。” 此时此刻,于白婉芯而言,任何一句情话都抵不过‘他也是本王的贤弟’,带给她的感动。在短短的几个月里,白婉芯母亲暴毙,弟弟失踪,哥哥远调塞外,被父亲逼迫嫁入安南王府。在经历了这些种种之后,尉迟肃的这一句话,仿佛让她那颗本已冰封的心渐渐回暖了,梵音寺那日相遇之后她便知道,尉迟肃并非是传言那般游戏花丛的公子哥。 这个院子到禅房,不过百十步的距离,甚至,能隐约的看见禅房里那个坐着的身影。 “子扬!”白婉芯迫不及待的喊着白子扬,本不想哭,可这两个字一脱口而出,眼泪便也禁不住的淌了下来,若非尉迟肃取下她腰间的帕子递给她,她尚且不知,眼角竟有泪水。 白子扬听到白婉芯的声音,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撞翻了花瓶,撞翻了案桌上的砚台,撞翻了椅子,虽是膝盖连连磕了两下,但依旧迷茫的伸出无助的双手探路前行。 看着艰难前行的白子扬,白婉芯的心那一瞬间似乎被狠狠的抽痛着,她险些忘了,那个活泼可怕的子扬,如今看不见了…… 白婉芯拭去泪水,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强压着那股内心的啜泣假装平静,“子扬,别动。让姐姐走过来。” 白子扬并没有听白婉芯的话,依旧跌跌撞撞的向前,白婉芯快跑了几步,上前拥住了白子扬,一边说一边喃喃自语,“子扬,没事了没事了,有姐姐在,没事了。” 尉迟肃只是远远的站着,并未上前。白子扬的啜泣声愈发的大,白婉芯只是轻声的哄着他,不管白婉芯说什么,白子扬只能‘嘤嘤’的回几句。白子扬也紧紧的拥住白婉芯,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白子扬虽是无法说话,但他能感觉到,肩膀上的衣衫被渐渐地打湿,他能感觉到,白婉芯和他一样的激动。 “呃呃……”白子扬用小手用力推开了白婉芯,从白婉芯的肩膀往上摸,勾画着白婉芯的轮廓,似乎在回忆着从前的样子。他用食指,轻轻的拭去白婉芯的泪痕,对着白婉芯摇了摇头。 “姐姐不哭,子扬也不哭,好吗?我们一起笑一个,拉钩钩?”白子扬伸出手,和白婉芯打了个钩钩,然后言而有信的对着白婉芯笑了笑。 看着白子扬灿烂的笑容,白婉芯的泪水再次滚落:对不起,子扬,姐姐不欺负你看不见,但是姐姐要食言了。白婉芯并非是一个爱哭的女子,只这一刻,恰如母亲暴毙她跪在床前那一刻,她宁愿,这些痛苦都由她来承受…… o(n_n)o哈哈~爱要大声说出来,记得来留言给女主男主表白叭~~~ 第015章 番邦求亲 回府之后的半个月里,白婉芯将白子扬安置在满画楼里,平日里松子也会和白子扬一起玩一会儿,开解一下白子扬的心情。也不知是否因为白婉芯如今陪在身边的缘故,白子扬竟愈发的情绪低迷,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尉迟肃见白婉芯一脸愁容,心里更是有些不是滋味。 天都山的乾冥老前辈已经在赶来京城的路上,但尉迟肃深知,白子扬的病况如此严重,恐怕不是乾冥老前辈一己之力能够回天的。 白婉芯端着一碟桂花糕,往满画楼里头走。从前府里,白婉芯的院子里有颗桂花树,每到桂花飘香的时节她都会置些桂花糕,而白子扬则是趴在小厨房的窗台上,探着一颗小脑袋,一脸小馋猫的模样。 白婉芯总想着,过去的种种哪怕是一丝丝能够唤起白子扬的快乐,也好过如今整日消沉。 刚走到院子的转角处,就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唰唰’声,还时不时传来刀剑碰撞的‘乒乓’作响,白婉芯不觉间加快了脚步,看到白子扬小小的身子站在尉迟肃身旁练剑。看着那个挺直的腰杆,稳健的意气风发,白婉芯的心一瞬间仿佛松了下来。 或许是失明的缘故,让听觉愈发的敏锐,白子扬也好似感觉到了白婉芯的到来,收剑转身,正对着白婉芯的方向,白婉芯笑着上前,单手一把拥住了白子扬,“我们子扬好棒,看姐姐给你做了什么,猜得到吗?” 一时间,白子扬回到了那个孩子气的自己,虽是神色黯然,但抱着白婉芯的腰,小脑袋不停的点头。白婉芯抬头,目光在尉迟肃脸上一脸而过,满是欣慰的浅浅一笑,“谢王爷费心。” 尉迟肃看了一眼白婉芯,一阵苦笑,抬手摆了摆,白婉芯也会意,带着白子扬进了屋。 连着好几日,尉迟肃一下朝就往满画楼去教白子扬练剑。这一来,可以让白子扬的身子骨不至于那么弱,等乾冥老前辈来京城,治疗也不至于让他觉得痛苦难熬,二来,可以让白子扬消除些许内心的伤感,这人嘛闲来无事总是容易徒增伤悲,眼下白子扬的确需要全神贯注做一件事来转移注意力。 已是即将入夏的天气,外头也渐渐地燥热起来,尉迟肃带着白子扬练剑的地儿,也从满画楼的院子里,挪到了王府后山的林子里。 白婉芯做了一些糕点,便打算去后山瞧瞧白子扬,这些日子来,白子扬似乎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她心里头也十分高兴,还有两日,乾冥老前辈便要来府上了,白婉芯心里头愈发的高兴,整日忙里忙外竟也不觉着累。 “王妃姐姐!” 松子听闻,快白婉芯一步回过头去,眼见是公仪锦瑟,有些没好气,“侧妃有何贵干!” 公仪锦瑟没有说话,只是撇撇嘴,蹙眉一言不发。白婉芯瞪了一眼松子,“快去将糕点和茶送去后山,一会儿茶该凉了。” 白婉芯看着松子走远,才淡淡的一句,“锦瑟,对不起。” 听到这忽如其来的一句‘对不起’,锦瑟满脸诧异的猛然扬起头,让自卑的心支撑起仅存最后一点点的骄傲,笑的苦涩豁达,“干嘛对不起,别以为我输了,一切都还尚未成定局呢!我才不需要你的怜悯和道歉哩!” 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人总是那样卑微,尽管抬着头,可眼底尽是看不见的泪光。公仪锦瑟没在袖中的手不觉间握紧,捏着白瓷瓶的指关节有些渐渐泛白,虽然她的自尊不愿低头,但她如今早已清楚明了,她四年前便输了,一败涂地。 不过莞尔一笑,白婉芯并非孩子气的人,也无意与锦瑟争论,锦瑟心底的那股倔强,她似乎懂。打搅锦瑟生活的刽子手本就是她,不管嫁入安南王府的人,是长姐还是她,都是对锦瑟的不公,而锦瑟如今内心的宣泄和呐喊,都是对命运不公的控诉,她心中的那份苦涩,无人能够言喻,但白婉芯一直相信,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子。 白婉芯看着公仪锦瑟渐渐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往后山走去,心绪不宁间,不小心撞上了匆匆赶来的李达,“究竟何事慌慌张张的?王爷见了你这般冒失,恐怕躲不了一顿责骂。” “王妃,方才卑职去了趟满画楼,见王爷不在,不知王爷如今何处?” 李达眼中的焦急不言而喻,不明所以的白婉芯,被他的目光弄的也有些慌张,还没曾细细问过缘由,便指了指后山的方向,“王爷正在后山教子扬练剑。” 白婉芯看着李达慌张的连奔带跑,袖中掉下了一个信封,连忙拾起,叫住了他,“李达!” 本也无意探听李达要与尉迟肃说些什么,只是见到信封,白婉芯整个眉头都蹙起了,“宫里的信?” “番邦巫毒国今日来使求娶嫡公主,以固两国交好。” 嫡公主?当今陛下尉迟恭钦膝下不过尉迟莹一个公主!言下之意……这巫毒国求娶的,是尉迟莹!白婉芯恍然间想起成婚第二日入宫初见尉迟莹时,那个活泼调皮的可爱女子。 白婉芯一把拉住李达,眸光一闪,“皇上呢?皇上只此一个公主,向来如心尖至宝一般疼惜着!皇上呢?可应允此事?” “听闻皇上不曾应允也不曾反对,只是缄口不言,朝臣怕一旦番邦婚事被拒会引发边域之地战事,转而朝中大臣在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外头跪着寻个答案,皇后娘娘如今抵不住压力……默允了小公主和亲之事。因此小公主无可奈何,才捎了一封信给王爷……” “走!我们一同去!此事的确不能耽搁,如今巫毒国的使臣还在驿站,皇上虽是尚未表态,但如今皇后娘娘默允,情形很不乐观。” 松子陪着白子扬回房歇息,白婉芯跟着尉迟肃来到了沉心堂,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了顿,随即便停在了门口,尉迟肃看了一眼白婉芯,抬手将她拉进了门,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你除外。” 沉心堂任何女子不得擅入,你除外。 白婉芯任由自己被尉迟肃拉近了书房,目光有些诧异的放空,尉迟肃唤了好几声,她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想什么这样失神?” “想……想小公主和亲的事。”这谎说的太过明显,白婉芯不自然的转过了身,尉迟肃只是笑了笑,很配合的并没有戳穿。 “父皇至今不曾下旨,恐怕也是因为舍不得阿莹嫁去巫毒国。而父皇的犹豫,多半是来自朝臣的压力,只要父皇还再犹豫,那便算不上坏事。至少父皇还是心疼阿莹的……” “王爷,依妾身看来,朝臣逼迫皇上表态,也不过是担忧两国邦交,因而烽烟再起。如今使臣尚未回国,那倘若,即刻强化戍边的边防军队,届时不必远嫁公主,亦能保大周朝百姓无虞,朝臣自然也不会反对,也扬我大周朝国威。更何况,我堂堂大周朝,因畏惧巫毒国的挑衅远嫁公主,岂非屈辱?朝中不少几朝元老曾同先帝南征北战打天下,血液里也有那与大周朝共荣辱的傲骨,自然不会因此忍气吞声,只是……边防那里恐怕……” 尉迟肃盯着白婉芯看了许久不曾说话,白婉芯被尉迟肃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不自觉的闪躲,尉迟肃淡笑道,“夫人比本王想象的狡猾。” “此计虽是解了阿莹的燃眉之急,但如今你兄长在边域之地戍守,不过夫人放心,此事虽险,也却也是个机会。倘若父皇开恩,保不齐……白子蹇能借着此役的战功回京,也算一举两得。” 听闻尉迟肃如此一说,白婉芯也总算是安下心来,兄长的能力自然是出类拔萃,莫说是这京城,就是整个大周朝亦是数一数二。更何况戍边将士二十万余,大周朝如今又掌握了绝对主动权,兄长此役自然不会输。倘若能兄长回京,那他们三人总算能团聚,也算了了白婉芯的心愿,也了了隋阳王妃的遗愿…… “夫人回满画楼等消息,本王进宫一趟。”尉迟肃从案前站起身,白婉芯俯身行了一个礼便离开了,尉迟肃看着白婉芯渐渐走远的背影,忍不住一阵苦笑。 尉迟肃进宫的时候,皇帝正在俪贵妃的宫里用膳,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皇帝依旧是继续留在泰安宫,全然充耳不闻,严公公也去通报了好几次,都只能无功而返。 “王爷,陛下如今在俪贵妃娘娘宫里,一时半会儿也未必回来,这外头天气炎热,王爷不如先行回府,择日再来。” 说话的,是皇帝御书房的公公,也算是看着尉迟肃长大的宫中老人了,见尉迟肃这么巴巴的站着,着实心疼。 “严公公,你可知阿莹如今何处?” 听尉迟肃如此一说,严公公也大体明白了些许,这安南王进宫,想必为的就是小公主之事。 “王爷,奴才说句不该说的,如今皇后娘娘都默允了此事,若是王爷不依不饶,不免遭人话柄。更何况,陛下如今也烦得很,这会儿子若说什么,恐怕都听不进去,届时触怒陛下,还会招惹祸事,王爷还是明哲保身,静观其变的好。” 严公公的话的确在理,只是事关尉迟莹,尉迟肃并不想所谓的明哲保身,“倘若本王触怒父皇,能叫阿莹免于一难,那也值了。” 小公主表示:本公主已经这么可怜要被和亲了,你们连推荐票都不给我,真的好咩~ 第016章 改变局势 在烈日之中站了一个半时辰,依旧没曾等到皇帝回御书房,却不想等来了孟皇后。 尉迟肃蹙眉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似乎想从那双瞳孔中读出一丝一毫的答案,许久之后,才拱手作揖道了一句,“母后。” “回府吧,你父皇不会见你。” 孟皇后说完,便转身离开,身上环佩叮当作响格外的清脆,尉迟肃看着在微风中摇曳的金步摇,愣神了几秒,随后快步上前,挡住了孟皇后的去路,“母后为何将阿莹置于如此境地,父皇可以心狠,但您……是儿臣和阿莹的娘亲。” “云朔,母后不仅仅是娘亲,更是一国之母。你父皇狠不下的心,那便只能由母后亲自来!你和阿莹都是母后的骨血,但倘若母后以一己之私袒护自己的女儿,让大周朝百姓如何信服?身处高位必然要背得起沉重的枷锁,你比你父皇更重情,异地处之你未必如他,但家国天下之前,本就该舍弃一些儿女私情,那是阿莹身为一国公主的责任!母后曾说过无数次,让你莫要觊觎皇位,也是如此道理,在母后看来,有朝一日儿女私情必会成为你的软肋!” 尉迟肃站在原地,双手早已不觉间紧紧的握成拳,许久之后才不甘心的敛眉转身离开。 回府之后,尉迟肃并未去满画楼,而是将李达唤去沉心堂,一脸沉重,“按这张图,去寻京城最好的匠人打一副步摇。” 李达看了一眼尉迟肃,有些不明所以的沉默了许久,刚想应声,尉迟肃补了一句,“三日之内,务必要快!” 最大的无奈或许就是此刻了吧,一切都变的那么无力,尉迟肃靠坐在软塌阖目养神,脑海中恍然间闪过四年前的画面: “母后同阿莹说,父皇给皇兄赐婚了,那日后若皇兄有了王妃,是不是就不疼阿莹了。” 尉迟莹小小的身子站在尉迟肃的身侧,抬着个小脑袋,一脸委屈状的撅着个嘴,尉迟肃用食指轻轻刮了刮尉迟莹的鼻梁,满眼宠溺,“自然不会,倒是阿莹,你倘若有一日出阁,恐怕都记不得皇兄半点好了。” 不似寻常女儿家的娇羞,尉迟肃提到出阁,尉迟莹也不过笑着抱住了尉迟肃的膝盖,大大咧咧的聊了起来,“哪有,阿莹才不会!等阿莹有一日出阁,皇兄一定要赠我一副整个大周朝最美的步摇!阿莹要当大周朝最美的新娘!” 尉迟肃揉了揉尉迟莹的发顶,淡淡一笑,“当真是不知羞,阿莹都尚未及笄,便想着出阁了。” “皇兄别说岔,皇兄要给阿莹打造一副七彩的步摇,因为阿莹要当小仙女,好不好嘛?” 往昔种种记忆被勾起,脑海那个活泼讨人喜爱的尉迟莹,让现在的尉迟肃感到抱歉和心疼。他相信,尉迟莹收到这副步摇的时候,定然及其失望,阿莹是满怀期待的写下那封信,尉迟肃却只能为他送去一副步摇…… 时隔三日,尉迟肃一直都没去过满画楼一次,平日里同白子扬的练剑也不曾去过,倒是白子扬,每日在松子的陪同下去后山练功。白婉芯心里头愈发的疑惑,她本以为尉迟肃那日回宫之后便会到满画楼,可谁知三日了,依旧不曾出现,白婉芯心里头约摸也明白了些许,许是小公主之事……夭折了。 虽说白婉芯与小公主之间,不过一面之缘,但心里头也不免有些失落,她也明白尉迟肃心里头必然是不好受的,心里头踟蹰再三,终究还是决定去沉心堂瞧瞧尉迟肃,一问究竟。 白婉芯来到沉心堂的时候,尉迟肃正站在院中的凉亭里,负手而立。李达一言不发的站着,手中捧着一个紫檀木莲纹描金的大匣子,许久之后才开口,“王爷……这步摇……” “遣人进宫,给阿莹送去。”尉迟肃的话语如此的坚定冷漠,仿佛在畏惧,迟一秒他便会改变主意。 一时间,白婉芯有些进退两难,这种时候的确似乎不该出现,刚想转身离开,却听李达唤了一声,“王妃!” 尉迟肃回头,白婉芯一转身,便对上了那黑曜石一般深沉的眸子,他语气温和,听不出半点情绪,“既然来了,为何又要离开。” 见白婉芯迈入院门,渐渐走进凉亭里,李达将手里的匣子放到了凉亭里的案桌上,转身离开,白婉芯的眼角瞥过,笑了笑,“妾身不曾想过,王爷原是这般决定。” 尉迟肃背过身去,长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母后说的没错,身处高位自然要承受一些寻常人无法承受的,一国之君不该儿女情长,若是不对阿莹狠那便是对大周朝的子民狠,那是阿莹的责任。” “王爷,那个高位,您还想要吗?” 白婉芯话落,尉迟肃便蹙眉紧紧的盯着她,淡淡一笑,“本王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身处高位,正是因本王想护着那些最重要的人。” 两个人,四目相对。白婉芯没想到尉迟肃会如此回答,尉迟肃也不曾想过,白婉芯会这么一问,不管是问题,还是答案,都有些令人出乎预料。 “王爷,妾身认为,任何迫不得已的事并非无解。” 尉迟肃抬头,眸底尽是认真,“何解?” “既是公主如若不和亲,便无法给大周朝百姓一个交代,那倘若百姓都不愿公主和亲,问题岂不是迎刃而解。” 两人若有所思的淡淡一笑,随即便凝重起来。尉迟肃和白婉芯都清楚的明白,此计虽险,但胜算却大,届时皇帝不得不顺应民意拒绝和亲,尉迟莹也算逃过一劫。 一夕之间,京城的大街小巷开始流言四起,更是有各种各样的歌谣在传唱,字字句句皆在暗讽大周朝执政者懦弱,畏惧巫毒国而选择和亲联姻,令大周朝颜面尽失。 歌谣不过一日,传唱度便已是惊人,京城里头,年长的古稀老人,年幼的垂髫小儿,都格外的愤慨。巫毒国如此藐视大周朝国威,宫中更有传言要众朝臣附议公主和亲,百姓对京中有权势的官员乃至皇帝都开始有些异议。 自古以来,农民起义皆因暴动而起,如今百姓激愤,若是此时再公布和亲,恐怕京中各位大人的轿辇一出府门,就会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王爷,妾身看来,如今的火烧的也够旺了,若是再不及时做决定,恐怕当真会大乱。”白婉芯将手里的卷轴递给了尉迟肃,尉迟肃有些不解的打开了卷轴。 一轴画卷,显而易见,出自白婉芯一手。画上一只凤凰从上至下俯冲,双翼燃着大火,口含鲜血,苍白的纸上跃然而生令人灼心的妖艳。题词:浴火泣血涅槃重生,脱胎不换骨。九重仙宫栖宿寒枝,乱世难愁眠。 分明画上的是凤凰,白婉芯却将此画名为《孔雀东南飞》。 见此,尉迟肃也大体明白了白婉芯的心思,他不得不承认,白婉芯的心思格外的细腻,总能将各个细节都思虑周全。 京城如今百姓流言四起,朝中大臣早已不堪重负,这会儿皇帝做出任何决定,朝臣都会半推半就的赞成。若是皇帝不愿公主和亲,朝臣也不敢反对,到头来平白的惹一身骚,若是皇帝愿公主和亲,朝臣自然喜闻乐见,说到底还是皇帝这个儿的决定,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这会儿,自然就得从情感上激一下皇帝,这幅凤凰泣血、浴火涅槃的《孔雀东南飞》,便是对皇帝最好的警醒。 “夫人与本王想象中更不同。”尉迟肃走到案前,将这幅《孔雀东南飞》放在了一旁,开始了一比一的临摹。 白婉芯有些不解的看着尉迟肃,许久才问道,“王爷这是……” 尉迟肃嘴角含笑,反问一句,“夫人那副《万国江山图》被父皇收在御书房多年,你的笔法,他了如指掌。” “可是王爷受宫中太傅夫子教习,陛下想必也不会陌生。” “恩,可夫人如今是不通书画诗书的白婉茹。” 白婉芯愣神了半晌,也对,若是此画出自太子妃之手,的确不妥。看着尉迟肃认真作画的模样心里头有些复杂,这个有些模糊不清的认知,竟有些令她脸红心跳,原来尉迟肃如此想维护她的身份…… 许是想的太过认真,许久之后都不曾回过神来,尉迟肃将笔放下,抬头看了一眼白婉芯,嘴角带着一丝玩笑,“夫人可要给本王指点一二?” 听此一言,白婉芯忍不住‘噗嗤’一笑,许久之后,才收起了笑意,“王爷这般护着妾身的身份,可曾想过有天东窗事发,这可是欺君之罪。还有……还有妾身假孕,皆是大罪……” 尉迟肃没想到,这件事会给白婉芯造成这么大的心理负担,心里不免有些自责,看着白婉芯瞳孔的眸子也愈发的认真,“夫人尽可安心,即使欺君大罪,本王也会护你周全,就算下十八层地狱,本王也会护你无虞。” ——白婉芯:王爷如此真心待我,妾身惶恐,但若读者小天使能积极收藏、投推荐票、积极评论参与,那妾身也算不枉此生。 ——尉迟肃:夫人放心,谁若胆敢不收藏、不投推荐,本王这就去取了她的项上人头! ——作者君:╮(╯▽╰)╭嘿嘿~~~珍爱生命,积极参与《与君谋》的互动哦~~~ 第017章 同去边域 尉迟肃的话,白婉芯的确十分动容,但却令她愈发的担忧和惶恐。她不愿自己成为任何人的负累,她畏惧任何人的舍身相助,尉迟肃的那句‘十八层地狱’,让她心颤,她不想如此。 “王爷重情重义,妾身愧不敢受……” “夫人当真无需过忧,本王既是敢出此下策,自然不会叫你深陷囹圄,护你周全并非情义,而是本王的本份,不必不敢受,若说‘受得起’三字,唯有你。” 尉迟肃眉眼尽是柔情,一双厉眸满是真诚,白婉芯有些彷徨的避开了眼神,心里头似乎愈发不安了。 “王爷,让妾身去吧。” 闻声而去,公仪锦瑟站在院门前,神色如常,却是一脸的笃定。尉迟肃和白婉芯一时间都有些出乎预料,想必如今谁都不会想到,大周朝如今这场风波,是安南王夫妇所为,而公仪锦瑟,却毫不意外的站在门前,这让尉迟肃不免有些怒意。 “本王想必不是第一次告诫你了,不要来沉心堂!” “陛下对王爷忌惮,由王爷送去给陛下,实在不妥,锦瑟不如王妃姐姐聪慧,但锦瑟只知,我要护着王爷!倘若王爷怕锦瑟笨手笨脚坏了大事,锦瑟可以求姑母,姑母不会不答允的!” 公仪锦瑟此言一落,白婉芯愣住了,一把拉住了几欲上前斥责的尉迟肃,“锦瑟所言不差,王爷的确不该亲自去,免得遭了话柄。此事让锦瑟去,的确也不妥,但若是惠嫔娘娘,也算恰如其分。三皇子离开多年,想必陛下对惠嫔娘娘也有歉疚,惠嫔多年以来亦是恪守本分,为人恬淡温和待人,她的话自然更能叫人多信几分。” 听到白婉芯的话,公仪锦瑟倒是显得格外的高兴,她向来敬白婉芯聪慧过人,如今白婉芯都这般说,仿佛是受到了鼓舞一般,更是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心里头更是有些小得意,“王爷你看,王妃姐姐也如此说!” “锦瑟,惠嫔娘娘是你的姑母不错,但此事事关公主与巫毒国和亲之事,且不说惠嫔娘娘会否相助,就算当真会,也不能叫娘娘受了委屈。还有锦瑟,此事万不可让任何人知晓,东窗事发之时,便是阖府灭亡之日,万万谨言慎行。” 倒不是白婉芯故意吓唬锦瑟,只是此事当真不是闹着玩儿的,锦瑟向来大大咧咧,若非事先告知,倘若说漏了嘴,那可得不偿失。 锦瑟也着实是被白婉芯的‘阖府灭亡之日’惊到了,脑袋连连点头。 言罢,尉迟肃便借以向皇后请安为由,带着锦瑟入宫。惠嫔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向来明哲保身,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这回,锦瑟将画交给惠嫔,两人言语厮磨了好一阵太极,锦瑟也始终不说为何。不过,这惠嫔也到底是深宫里的聪明人,见此画心里大体也能猜出几分,见锦瑟不吭声,便也不再追问。 “锦瑟,今日之事,姑母答允了。只是姑母今日只问一件事,你实话说,这是谁的主意?” 有些话,公仪锦瑟早已挂在嘴边,恍然间想起白婉芯的那句‘阖府灭亡之日’,万分叮咛她谨言慎行。如此一想,锦瑟盯着惠嫔,有些支支吾吾起来,“是锦瑟想……”想替王爷挡些风言风语,可是这实话,似乎也说不得…… 锦瑟实在想不出应对之词,这想字拖了好半晌,也接不下半个字,急的眼珠子直打转。惠嫔倒也不存心为难,只是不紧不慢的问道,“想如何?” 一时间灵机一动,锦瑟抱住了惠嫔的手臂,开始不依不饶的撒起娇来,“姑母,昨日锦瑟见王爷在书房作画,瞧着十分伤神,心里头想着,许是为了小公主之事成日烦闷。因此,今日偷偷拿着王爷这幅画来,想让姑母呈给陛下。一来,锦瑟与小公主也是情分不浅,二来,锦瑟想让王爷高兴。姑母,好不好嘛?” 惠嫔知道,除了那句‘想让王爷高兴’,锦瑟其余说的必然都是假话,她也是看着锦瑟长大的,深知锦瑟的性子绝想不到这样万全。不过,既然锦瑟不愿说,惠嫔也只当不知。 两日后的一早,尉迟肃下朝回府,径直的去了满画楼,白婉芯见尉迟肃满脸喜色、步伐匆匆,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白婉芯不紧不慢的沏了一杯茶,整个人都气定神闲起来,“妾身泡了一壶茶,王爷润润嗓子。” “夫人没什么想问的?” 未嫁入府中之时,白婉芯只觉得尉迟肃花天酒地,是个不值得托付终身的浪子;可短短几日之后,便隐隐觉着这个男子深不可测,城府深的可怕;如今白婉芯倒是认为,尉迟肃有时可爱的像个孩子,那些个欲言又止,有时候颇像撒娇。 “妾身猜,巫毒国使臣不日便启程回国了吧。” 尉迟肃抬手,抿了抿杯中茶,“今日朝堂之上,着实给了巫毒国使臣好大的难堪,巫毒国使节已言明明日归国,只是……此事恐怕还不算完,接下来,你兄长恐怕不得安生了。边域之地的戍边将士不多,但好在早有防范,使节回国,也尚且也有好几日的路程,加派人马绝不会输在巫毒国进犯之前。” 白婉芯笑了笑,双手拍在尉迟肃的肩头,“王爷不必不必过忧,哥哥定然能够全神戒备,奋勇御敌。” “今日下朝,本王已向父皇请战,带大军支援你兄长。此次不比去太和庙一路顺遂,边境苦寒不说,战火纷飞,所以夫人莫要提一同前去之事。” 白婉芯确有此意,如今被尉迟肃这么一说,她倒是哑口无言。 “京城之中,多的是想本王一去不回的人,夫人当真不能跟本王同行,否则,太过危险。本王曾与夫人一纸协定,带夫人去往边域见哥哥一面,现今,本王不能答允。” 尉迟肃说着,目光便柔和的落在白婉芯的身上,连同她瞳孔的那抹失落,一同尽收眼底,“父皇虽下旨隋阳王世子永不回京,但本王答应夫人,想法子让世子回京与夫人见上一面。这样可好?” 其实,白婉芯心里头也明白尉迟肃话中的无奈。于白婉芯而言,她心里也是万分挣扎的,子扬的病情稍有好转,乾冥老前辈也已经到京城,这种情况下,她实在不愿离开。 只是白子扬还小,有些事自然不会知晓,个中种种白婉芯须得问过白子蹇,才能明白一二。 并非白婉芯不信任尉迟肃所言,只是白子蹇能否回京尚且不知,就算当真回京,恐怕届时会连累了他与尉迟肃二人都被陛下降罪,因此要弄清楚母亲暴毙的真相,白婉芯必须亲自走这一遭。 “倘若王爷觉得妾身是王爷的负累,那妾身可以独自前往。” 尉迟肃见到她眼中那抹执着那刻,便知,自己恐怕已是妥协。 “后天一早与大军随行,此事不能叫父皇知晓,夫人只能乔装男子策马而行,等出城后松子驾马车,本王派小队人马护夫人先行,可否?” 白婉芯轻笑,摇了摇头,“妾身会护自己周全的,松子还是留下照顾子扬吧。过几日乾冥老前辈前来,没有个熟络的人在,子扬难免害怕。” “夫人心里装着母亲的仇,执意去见哥哥,念着子扬无人照拂,连松子也留下了。可本王忧心夫人,一如夫人想去见哥哥的坚决,夫人可否为了本王多在乎自个儿些许。” “王爷厚爱,妾身……” “夫人无需揶揄之语,本王说过从未想过休妻,那夫人呢?隋阳王妃大仇得报之日,夫人会如何做?依旧如今日这般与本王相敬如宾吗?” 尉迟肃之言,白婉芯显然听的心里头五味杂陈,不得不说,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确太过自私,尉迟肃身为陛下的嫡出皇长子,堂堂的王爷能够与她这般平和相处,当真不是易事。看来,是母亲暴毙的真相让她的世界似乎容不下其余任何,甚至不曾想过,真相揭开之后呢?她和尉迟肃当如何? 一阵浓浓的歉疚涌上心头,白婉芯心里那股罪恶感席卷而来,一直以来,都是她过分的僭越了,身为一个王爷,尉迟肃当真做出了不少的委曲求全。或许,她当真该好好想想,有尉迟肃的未来。 “与巫毒国一战凯旋回朝之日便告诉王爷答案,但这趟边域,妾身势在必行。哥哥是陛下下旨永不回京之人,妾身不能以一己之私令哥哥与王爷为妾身一人冒险,妾身希望,王爷会懂。” 尉迟肃对着白婉芯点了点头,笑了。 本以为,白婉芯执意亲自去边域,不过只是因为想见白子蹇一面,可尉迟肃听到白婉芯那句‘不能以一己之私令他冒险’,尉迟肃觉得,就算此路艰行,但也值得了。 沉沦在感情里的人,对方哪怕是一丁点的微笑和关怀,那都会是莫大的幸福。 ——白婉芯:各位读者,圣诞节快乐哦! ——尉迟肃睨眼,看了看白婉芯,“夫人,这是本王给夫人准备的圣诞节礼物。” ——桃子君:(⊙o⊙)我也要,可以吗? ——尉迟肃:本王的礼物,唯有赠与夫人。 (╯︵╰)咳咳……桃子君去吃狗粮了,晚安~~~~ 第018章 战事突发 因大周朝皇帝当朝暗讽巫毒国,沉寂了百年的和平,也由一场联姻幻化为了战争。塞外边域,远隔京城万里之地,却离巫毒国只在咫尺,千百年来,不管朝代如何更替,漠边的正凉关向来为中原要塞。 尉迟肃此次自动请缨,多半也是为了白婉芯要见兄长一面,他想亲自去塞外让白子蹇回京。 只是如今事情仿佛早已超出了他的预料,白婉芯执意一同前去,而尉迟肃,竟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漠边遥遥万里,尉迟肃心中不由的惆怅,太子|党虎视眈眈,大战在即,塞外烽烟四起,本王该如何护你周全?白婉芯那日说,我不怕,可尉迟肃双手紧紧握成拳,心里默默的说了无数遍。 可本王怕。 钦天监测算的吉时,大军在辰时三刻出发,白婉芯身着男子戎装,策马徐行。陛下带着宫中女眷、太子及百官在城门前祝酒,愿尉迟肃一举攻下巫毒国,早日告捷回京。 “皇兄此去,是为大周朝百姓谋福祉,愿皇兄凯旋而归!” 尉迟肃笑言,“太子所言当真?也不知,俪贵妃是否也如太子所想。” 俪贵妃抿嘴,眼中的尴尬不言而喻,看着尉迟肃的眼神有些恼怒,“安南王此言似乎含沙射影,也并非是本宫冒犯皇后姐姐,只是心里头疑惑,想必是皇后姐姐忙于后宫内务,对安南王疏于教导,竟育出这样目无尊长的皇子来。” 听闻俪贵妃如此一说,孟皇后尚未来得及上前斥责尉迟肃几句,皇帝便已上前,剑眉微敛,半带怒意,“云朔!俪贵妃是你庶母!你素日里爱玩闹,朕不予计较!但今日,你必须向爱妃赔罪!身为晚辈,自要有晚辈的样子,你可有将这宫里尊卑礼仪放入眼中!” 皇帝所言,句句尽是对俪贵妃的袒护之意,尉迟肃这么多年来,也倒早已见怪不怪了。俪贵妃向来是后宫一人独宠,因此太子自幼便独得皇帝的宠爱,尉迟肃听了这么多年的偏颇,也早已习以为常。 “父皇所言甚是,是儿臣不懂尊卑礼仪,儿臣这就给俪贵妃娘娘赔罪。只不过……俪贵妃如此嘲讽母后,可有将这宫里的尊卑礼仪放入眼中?” 听尉迟肃如此一言,俪贵妃着实是忐忑极了,皇帝见俪贵妃蹙眉,心里头更是不悦,“俪贵妃哪儿说错了!皇后平日里后宫内务繁忙,对你疏于教导也是实情!皇后整日操劳,也要多在意些云朔,日后便让俪贵妃协理六宫,待云朔凯旋,记得时常带着王妃和侧妃进宫听皇后训导。” 什么算厚此薄彼,想必这就是了吧。皇帝对于俪贵妃的纵容,向来没有何缘由,是非对错、尊卑礼仪不过就在于他口中罢了。 如果喜欢一个人,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尉迟肃一直不明白,俪贵妃如此刻薄,待人也并不和善,为何他父皇却如此宠爱?‘情’只一字蒙人双眼,尉迟肃虽从不信他父皇是个钟情之人,却又无法解释俪贵妃为何…… “陛下!时辰到了,该启程了!” 大军直到午时,才到了城外的第一个驿站,就地短歇。白婉芯下马,站在尉迟肃身后,本想说些什么,可皇帝的话历历在目,白婉芯一瞬间如鲠在喉。 尉迟肃转身,“已出城了,本王命人备马车,到漠边正凉关快马加鞭也还有五日的路程,若是骑马,夫人太过劳累。” 白婉芯对着尉迟肃摇了摇头,“王爷无需替妾身担心,倘若行军队伍里头当真出现马车,成何体统。” “那本王派人换道儿将你先送去正凉关,大军队伍并不会很快,夫人也可先去见兄长。” 从话里头不难看出尉迟肃对白婉芯的细致入微,只是白婉芯也并非是不懂事的大小姐,她也并不想因此耽误大军。若是她在,尉迟肃恐怕会分神。仔细再三之后,决定换道儿坐马车先去正凉关等着,尉迟肃见白婉芯如此决定,心里头也总算按下心来。 行军队伍走的是官道,尉迟肃派了李达和小队人马随行护送白婉芯走近路,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达和随行都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服。 “白公子,前头便是丰州城,天色不早了,我看还是在此找客栈歇脚,明日继续赶路为好。” 白婉芯轻轻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朝着李达点了点头,“有劳你安排,费心了。” 不知为何,白婉芯一夜未眠,从小养在闺阁中,她的书画早已名满江山,但她却从未出过京城。头一遭出京城,心里有些忐忑,也有些激动,更多的是担忧。白婉芯记得,尉迟肃说,‘京城之中多的是想本王一去不回的人’。 他,现在还好吗? 心里头一旦揣着心事,整个人都会变得沉重,窗外传来细小的窸窣声都能轻而易举的将她吵醒。迷迷糊糊的睡了几个时辰,天便已大亮,虽是精神不济,但依旧得马不停蹄的赶路。 外头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轻浅脚步声,在白婉芯的房门前停下,扣门。 白婉芯看了一眼投射在门上的那道男子的身影,“可是李达?” 听此一言,门外的身影动了动,并未多言。白婉芯心里头也隐隐的狐疑,李达素来是个恪守规矩的老实人,礼数向来周全,从未出现过这般情形。 姗姗而前几步打量了一番,将临行前尉迟肃给她的匕首攥在手中,捏着匕首的十指都隐约有些许骨节泛白。 门外那个一言不发之人,白婉芯几乎可以确定,绝不是李达!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外晃动的人影,脚步往窗口移动,这客栈楼不高,本想寻机会跳窗,低头却见昨日的马车恰好停在了客栈门前,白婉芯二话不说,将自个儿的折扇扔了下去。 白婉芯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松子不在身边,又是远门在外,就算如何心慌都要让自个儿镇定下来。她生怕门外之人发现什么端倪,故意回话道,“抱歉,劳你多等片刻,你们先用早膳,我收拾完东西便来。” 听白婉芯如此一说,门外之人倒是有些按耐不住了,作势推门,房门半开,却听外头一阵刀剑‘乒乓’作响,白婉芯连连后退,手心尽是汗。 一时失神,却不想后头窗台竟有一个黑衣男子飞身而入,白婉芯灵敏的闪过,将匕首掏出抵在身前。 “飞影!莫要伤她!主人有命,留活口!” 主人?留活口?显然,这个名唤飞影之人,定然是受人指使,白婉芯本心里头狐疑,是否是尉迟肃所说的‘想他一去不回的人’,可又想不通为何不痛下杀手,却要留她性命。 “白公子!跳窗!自会有人接应你!” 听李达如此说,白婉芯也二话不说的爬上了窗台,一柄长剑却横在了窗框前,白婉芯依旧自顾自的站上窗台。黑衣人没想到白婉芯竟不怕死,心里头一惊。他受主人之命不能伤她,见白婉芯不要命的往剑上撞,连忙收剑,没想到这倒成了他的软肋。 白婉芯闭着眼睛往下跳,只觉着半空中有个人紧紧的拥住了自己,总觉得格外的别扭,但为安全起见,她也不曾妄动,只隐隐觉着,这个青衣的蒙面男子有一抹似曾相似的熟悉感。 稳稳的落在了马车上,白婉芯坐在马车里打量着驭马之人,马蹄长嘶,马车消失在一阵烟尘滚滚中。 “请问你是……?” 青衣男子仿佛是生怕被辨出声音来,沉声一句,“我送你去前头一个驿站,李达在半盏茶之后来此。” 许是蒙了一层面巾,声音有些浑浊的清冷,白婉芯细细的打量眼前的人,将所见之人通通过滤了一遍,想从记忆里寻找一点点蛛丝马迹。 “若是有危机,就放这烟花弹,驿站附近会有人来搭救。” 青衣男子递给他三个烟花弹,白婉芯并没有接过,而是盯着他掌心的那道长长的疤看了许久,浅浅一笑。 “那你呢,回京城吗?” 青衣男子显然一愣,随即便一语不发的转身准备离开。白婉芯看了看他的背影,一语真诚,“谢谢你,我的恩人。” 青衣男子是谁呢?桃子一脸傲娇:o(n_n)o自己看吧~~~ 第019章 同舟共济 白婉芯在驿站里头休息,就在方才,还历经了一场死里逃生,心里头依旧止不住的冒汗,尚且顾不上自个儿该何去何从,便担心起了尉迟肃。 本笃定的以为,此次刺杀定然是太子|党所为,只是回想起那番话‘莫要伤她!主人有命,留活口’。如今宫里宫外都当是安南王妃怀有身孕,白婉芯思量着,若是太子|党所为,那必然不会留她性命,太子和俪贵妃母子想必不会让她安然生下皇长孙才对。 思及此,白婉芯不经暗叹,所幸,她并未有孕,否则恐怕凶多吉少。 听那青衣男子所言,白婉芯在驿站里头等李达,直到用了午膳,驿站里头依旧冷冷清清。 “公子!楼下有位军爷找您!公子还是快些去吧!咱们可是小本营生!” 白婉芯一听便知,那店小二定是被李达一身戎装吓破了胆,可又仔细一想,李达与随行早已乔装,岂会这时不知轻重的暴露身份? 十指柔胰紧紧的攥着袖中的匕首,被店小二引路下楼,心里更是有些惊惧,若是下头的军爷是太子|党人,她该如何脱身? 一个宽阔的肩膀正对着窗台,负手而立,英姿挺拔,却风尘仆仆。白婉芯一时间,竟湿了眼眶,几步上前,搭上了尉迟肃的手臂,轻轻一句,“王爷。” 尉迟肃抬手,拇指拭过白婉芯的眼睑,“知道夫人委屈了,好在夫人安好,否则本王含恨终生。” 店小二站在不远处,听不清他们二人的对话,只觉得冷的打颤,只听过龙阳癖,到不知今日还眼见为实了,没想到如今军爷也好这一口…… “王爷,妾身本想回京之日说的话,今日想先说了。” 尉迟肃半带笑意的打量着白婉芯,打量了一下驿站,将食指挡在了白婉芯的唇上,“说与本王一人听便好。” 如此一番打趣,白婉芯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女儿家的娇羞,这样面露赧色的白婉芯,仿佛在撩拨着尉迟肃的心,尉迟肃一把横抱起白婉芯,快步上了楼。白婉芯一时失重,双手环住了尉迟肃的脖颈,尉迟肃牵起的嘴角愈发的深了。 掌柜和店小二站在一边双手捂脸,从指缝中偷偷看着两个断袖‘翩翩公子’的情趣,羞煞旁人。 尉迟肃将白婉芯放在塌上,双臂撑在塌上,将白婉芯圈在臂中,嘴角噙笑,贴着白婉芯的耳畔问道,“夫人想告诉本王的话是什么?” 白婉芯本不是扭捏的人,只是被尉迟肃这般调侃,实在有些说不出话来。 “王爷今日瞧着面露喜色,心情不错。” “那是自然,多日未见夫人,必然是喜。只是夫人下楼拥住本王那一刻……” 听着尉迟肃越说越没边了,白婉芯将食指轻轻的点在尉迟肃的唇上,尉迟肃顺水推舟的轻轻吻过白婉芯的手指。 白婉芯立即收回了手指,盯着尉迟肃正言道,“原以为,妾身这辈子便要活在仇恨中了。王爷,倘若那日妾身的花轿不曾抬入安南王府,那或许……妾身这辈子都不会懂,何为‘天涯海角穹碧时,殷殷愁骨道相思’。若非父亲的冷落,若非庶母的嘲讽,若非长姐的花轿入了东宫,妾身不会有今日与王爷的促膝相谈。曾经妾身受过种种命运的不公,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遇见你,最好的你。” 尉迟肃单手,将白婉芯的纤瘦的手包裹其中,“本王不悔那日城门前阻你去路,不悔梵音寺与你的三年之约,也不悔与你一纸协定。婉芯,聪慧如你,又岂会不知,虽协定是真,但本王情亦是真。” 从未如此开诚布公的两个人,这辈子仿佛终于活坦率了一回。在这个小小的驿站里,没有隋阳王妃暴毙、没有家族斗争、没有太子|党、没有深宫的步步为营和计较。他们,只是遵从于本心的情愫,暖彼此的心,共慰藉。 四目相对,白婉芯笑着颔首,“妾身明白,但妾身从未想过,‘情’只一字,竟能明白在恩怨之前,相思原能化万般仇怨。妾身原以为,这一路不过为了得以相见哥哥仅此而已,但昨日,妾身系在心头成日惶惶不安的,是王爷。” 尉迟肃笑了,正了正身子,扶着白婉芯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令夫人惶惶不安,是本王的不是。日后,永远不会了。” 白婉芯的脸颊似火中烧,满脸羞赧的埋在尉迟肃的肩膀,纤弱无骨的柔荑轻轻的推搡着尉迟肃宽阔的胸膛,“王爷莫要如此说,妾身忧虑,岂能是王爷的不是?” “夫人的忧虑既是因本王而起,自然是本王的差池,就算……夫人忧虑并非本王,那也是本王的差池。”尉迟肃一脸认真的温言软语,双眸盯着白婉芯,满是虔诚。 整个屋子里头,一下子仿佛安静了下来,白婉芯聪慧过人,尉迟肃话中意味,她懂。 许久之后,白婉芯才故作轻松的‘噗嗤’一笑,“王爷果真是缱绻于红楼的风流公子,说起情话这般信手拈来。” 尉迟肃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女儿家姿态的白婉芯,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柔情,似是撒娇,似是娇嗔。尉迟肃轻挑眉,一把拉过白婉芯,一时情动,唇覆上白婉芯的,白婉芯肩膀轻颤,抓着尉迟肃前襟的手愈发收紧了。 浓情一吻,唇齿相依间夹杂着一丝粗重的喘气声,尉迟肃轻轻的松开了白婉芯,靠在她的肩膀,半带情意的依着她耳边呢囔一句,“如何是好,与夫人的花烛夜,恐怕要在驿站了。” 听尉迟肃这般一说,白婉芯也从方才的意乱情迷中幡然,不停的推拒着身前的人,“王爷……不可……” 一句温香柔语的呢喃似是欲拒还迎,令尉迟肃感觉整个人都愈发兴奋,尉迟肃攀在白婉芯肩膀的手,移到了她的腰间摩挲着,手指与肌肤相触间,整个身子都变得滚烫起来。 白婉芯依旧推拒着,尉迟肃用一股残存的理智压抑着内心的欲|火,附在白婉芯耳畔耳语,“婉芯……不可吗?” 听着尉迟肃有些委屈的话,白婉芯倒是有些歉疚起来,尴尬的侧过身子,轻声道,“妾身这几日……身子多有不便。” 看着扭捏的白婉芯,还有那句‘身子多有不便’,尉迟肃心里头也大致明白了,抬手帮白婉芯整理了一番衣襟,随即站起身,站在了窗台前吹着冷风。 白婉芯去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尉迟肃的身边,尉迟肃也在冷风中渐渐平静下来,“王爷何时回营?若再不走,恐怕便不能在天黑之前赶上了。” 尉迟肃接过杯盏,嘴角牵起一笑,“不走了。李达已回营,自会替本王主持大局,夫人不便随军,那本王便和夫人同行。你在哪儿,本王就在哪儿。” “王爷怎可意气用事,李达护妾身前去便可,大军此去,非同小可。” 瞧着白婉芯皱眉的小老太太模样,尉迟肃笑的饶有意味,伸手用食指刮了刮白婉芯的鼻梁,满是宠溺,“与巫毒国大战在即,此去的确非同小可,但却依旧没夫人安危重要。” 抬眸,白婉芯目光闪烁,泪水呼之欲出之时,半含笑意道,“感谢父亲对长姐的偏爱,成就了妾身的宿命,日后,王爷便是妾身的栖身之地。” 尉迟肃从白婉芯身后环住了她的后腰,她靠在尉迟肃的胸膛,心头前所未有的柔软。 这一刻,仇恨和真相与你相比,又算什么…… 第020章 不知所踪 因在这丰州城外的驿站耽搁了许久,尉迟肃和白婉芯急着赶路,也不再停留。尉迟肃本意驾马车前去,只是白婉芯也明白,马车实在延误时间,本就在此逗留许久,哪儿有那么多功夫可以慢慢的去。 尉迟肃不愿白婉芯长途跋涉,距离下一个驿站实在太远,若是让白婉芯驾马,定然是十分疲惫,怎么也不愿妥协。最后只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尉迟肃与白婉芯同乘一骑,快马加鞭连夜赶去幽州。 夜色沉沉,一大队人马踏过幽州城门,马蹄踏落,昏暗的夜色里扬起一阵风沙和烟尘滚滚。路边的王二酒馆,有三三两两的酒客在吃酒,见一队人马绝尘而过,将几两碎银子扔在了酒桌上,拿起佩剑便紧追不舍。 “夫人累不累,马上就到幽州了,本王已经着人先去客栈安排,夫人这几日身子本就不便,不宜长途劳累,赶路也不急在一时。好生歇息,想来还有两日必然能到正凉关。” 白婉芯没想到,尉迟肃竟比她想象中的更是心思细腻,“王爷不必特意为了妾身耽搁,要早些到正凉关才是。” 眼见尉迟肃沉默不语,白婉芯连忙加了一句,“与兄长无关,只是此行,妾身总是惴惴不安,恐有大事发生,生怕昨日那些……早些到也能安心。” 直到这番话说完,尉迟肃依旧一言不发,白婉芯有些焦虑起来,刚想说什么,尉迟肃沉着脸色,双唇附在白婉芯的耳边轻声一句,“城中的来福客栈,杨副将已经在哪儿了。” 还未来得及细细思虑尉迟肃话中意味,尉迟肃已经运功从白婉芯身后飞身而出,用力踢了一下马,马儿吃痛,不停的往前冲,白婉芯的驭马术算不得好,一时之间也不敢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的听到了一阵刀剑碰撞的‘乒乓’作响声,随着马儿跑远,声音也愈发的小。 尉迟肃和几个蒙面的黑衣人缠斗了起来,尉迟肃以一敌五,实在有些分|身乏术,也着实是担心白婉芯,想速战速决,因此出招也愈发狠了起来,长剑抵在黑衣人的咽喉,看着另外面面相觑的四个人,冷冷道,“让他出来吧,给他一个取本王性命的机会,过了今日,便再也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啪啪啪……”尉迟肃的身后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他并未回头,只听身后传来了一句嘲讽,“安南王看来也不过如此。” “太子追了本王一路,究竟想要什么呢?本王的命吗?本王如今可是身负皇命,前去正凉关平战乱,这命本王愿意给,恐怕太子也不敢要吧?” 尉迟渊的鼻头冷冷一哼,“呵,本宫早就知你狼子野心,岂是那种流连花丛之人,安南王这幅伪装,可当真是卓越。你说对了,本宫不要你的命,本宫本不过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自己的东西?尉迟肃蹙眉,这一路跟随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如此一想,尉迟肃的眼皮开始不停的乱跳,白婉芯!太子口中所言,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是白婉芯!这是个确确实实的调虎离山计!白婉芯恐怕遇上麻烦了! 如此可见,太子恐怕已经知道白婉芯与白婉茹换过之事,只是……白婉茹的母亲隋阳王的陈妃,正是太子|党的人,这场婚事,恐怕也是陈妃与俪贵妃早就算计好的,这太子怎会不知个中缘由? “哦?太子此言差矣,本王这儿可没什么属于太子的东西。太子看来还不清醒,却不知,任何东西加上原本二字,那就说明,你也明白那早已不属于你。” “当真可笑,安南王莫不是以为,偷梁换柱娶了隋阳王二小姐就可以妄想与本宫一争高下?记着!父皇早已昭告天下!她本就是御笔钦定的太子妃!” 尉迟肃的嘴角牵起一抹冷冷的嘲讽,“太子还是放聪明点的好,如今本王想要的不过她一人罢了,但倘若太子咄咄逼人,那本王也只能要更多了。” 白婉芯是御笔钦定的太子妃没错,可太子,也可以不是你…… 马车一路向前,很快便到了来福客栈,白婉芯因为担忧尉迟肃,本在控制住缰绳之后想回去一看究竟,只是自个儿根本不会功夫,若是去了也不过是令他分神,白婉芯便皱着眉头进了客栈。 尚未进客栈,后脖颈被人重重一击,整个人眼前暗下,视线也一时间模糊起来,最后消失了最后一丝意识。 尉迟肃已在幽州城翻天覆地的找了无数回,可却找不到半点白婉芯的消息,尉迟肃在来福客栈门口再次见到太子之时,两个人便不由分说扭打了起来。 “她在哪儿!” “安南王,这话应该本宫问你才是!” 尉迟渊话落,尉迟肃狐疑的打量了他几番,似乎是在探寻他话中的真伪。可……倘若尉迟渊并未带走白婉芯,那白婉芯为何凭空消失了? “太子殿下的这两面三刀的功夫也是如火纯青!若是婉芯有个好歹,本王不介意和太子殿下来个鱼死网破!” “两面三刀?呵,看来安南王这盆污水,必然是要往本宫身上泼了!本宫的确派人掳走白婉芯,但她早在半道儿上被人劫了,倘若是本宫带走了她,那如今本宫此行目的已达成,早便可回京!” 这才是令尉迟肃最是慌张的事儿……尉迟渊的话句句在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罢了,此时他倒是宁愿带走白婉芯的是太子,也好过现今一无所知的彷徨不安。 “本王便信你一次,倘若来日本王知道是你所为,就算拉你共赴黄泉,也在所不惜!”尉迟肃凝眉,跨上马,对着尉迟渊狠厉一句,话落便狠狠抽下马鞭,绝尘而去。 尉迟渊嘴角冷笑,“哼!仗着自个儿嫡出皇长子的身份,竟这般不知天高地厚!本宫倒是要看看,父皇知道怀有身孕的安南王妃前往正凉关,作何想!” “殿下!”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跪在尉迟渊的跟前,尉迟渊一脚狠狠将他踢翻,嘴角满是轻蔑,“废物!全是废物!一个女人都看不住!留你们何用!” 小天使们,推荐呢?留言呢?么么哒呢? 有句悄悄话,说给你听 各位宝贝,当你们看到这里的时候,故事也即将进入最跌宕起伏的时刻,很高兴各位小天使,能够跟随桃子一路从第一章看到了这段悄悄话。 最初写《与君谋》的时候,故事是从尉迟肃和白婉芯在倚红阁初遇开始的,桃子写完三万字之后,给了几位好友试读,都给我提出了故事代入感不佳的问题。因此,桃子前前后后废弃了六万字稿子,重写之后才有了现在的开头。 权谋、宫斗类型的正剧对于其他类型的文来说,读者显得特别的珍贵,在如今这种互联网快餐式的阅读时代,好像很少有人喜欢在看书的同时去思考。正剧的市场不断的缩小,所以,现在每一个坚持不断看桃子文的小天使,桃子是发自内心真心的感激你们。 桃子写文也有好几年了,甚至说,桃子也明白什么才是如今市场上流行的文风,但是桃子仍旧觉得,该写一些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读者的文字。 说说文吧,其实这篇文里面,桃子最喜欢的是公仪锦瑟,她虽然不如白婉芯聪慧,但却非常的真诚,甚至比尉迟肃自己更爱尉迟肃。就像桃子文中说的一样,公仪家也是高门贵胄,家世显赫,她却宁愿嫁给尉迟肃为妾。 这个人物的原型,来源于我生活中的一个好闺蜜,她曾经飞蛾扑火过,待人真诚,就算如今早已分手,但说起这段感情,依旧是幸福的模样。公仪锦瑟就是桃子讲述生活中最普通的那一类人,她们感性多于理性,爱情里飞蛾扑火,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永远真诚的爱着。 厉封竹这个人物,是每个女孩一辈子总能遇到的一个蓝颜知己,厉封竹是一个文武双全的江湖侠客,平日里性格活泼幽默,是逗人开心的开心果。他也曾经多次和白婉芯表达过自己的感情,后来都以玩笑的方式一笑置之。他深知有些话,捅破这层窗户纸或许关系会愈发的尴尬,因此厉封竹选择默默守护她。 尉迟肃和白婉芯走到一起,若说是因为媒妁之言,或者误入安南王府的花轿,还不如说是因为同病相怜,他们同是嫡出,他们也同样的不受父亲宠爱。尉迟肃和白婉芯之所以能够一拍即合,是因为他们都孤苦无依,一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因此互慰藉,又因彼此过人的智慧互相吸引,促成了这一切。 故事伊始,尉迟肃对这个青楼偶遇的二小姐疑虑,白婉芯也对这个风流的安南王不置可否,两个人从误会而始,共同宦海沉浮,共谋天下。在桃子的眼中,找一个互相契合的伴侣,有相同的爱好,有相似的境遇,寻共同的目标,是多么美好,又多么不容易。 已经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桃子但还是得很抱歉的通知大家,在更新了这么久之后,《与君谋》要在今天上架了。 感谢一路相随的小天使,我知道,看到收费两个字,会有很多人打退堂鼓。只是创作不易,桃子写一千字,收费也不过几分钱,但是却要用几倍的时间去构思、去思考、去斟酌。桃子每次熬着黑眼圈在键盘上敲字,看到那哪怕一点点的订阅,也算是一种激励,看到自己的努力哪怕有一丝丝的回报都会觉得非常的值得。就当是对桃子故事的一份支持和鼓励好了,桃子希望爱《与君谋》这个故事、爱白婉芯、爱尉迟肃的小天使们可以支持正版阅读!支持桃子! 有任何有关剧情和故事的想法和建议,都可以留言告诉桃子,桃子一定会仔细斟酌的。 【以下是充值方式:】 手机站充值:在手机站充值需要您先登陆,登陆方式比较简单,分为qq、微信、微博、手机号注册登陆。登陆成功以后您就可以选择想要充值的金额,分别是30、50和100.确定想要充值的金额以后,选择支付方式,支付方式可以用微信和支付宝这两种快捷支付方式。 电脑端充值:同样是需要登录账号,然后选择微信或者支付宝充值。 安卓手机app充值:如果您使用的是安卓手机,下载“火星小说”app以后登录使用充值。充值的话是在“我的”这个模板页面中,页面靠上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充值按钮,点击充值按钮进入充值页面。在这里充值最低可以选择充值10元(1元等于100火星币),也可以选择充值20元、30元、50元、100元这几个数额。 苹果手机充值:如果您使用的是苹果手机,充值需要您先在苹果账户也就是你的appstore里面先进行充值,在appstore里面充值一次至少是五十元,充值以后可以回到“火星小说”app购买火星币。这时候您可以选择购买12元、25元、30元、50元、98元、618元不等金额的火星币。苹果手机目前还不能使用微信、支付宝等其他第三方充值方式,如果您使用苹果手机充值实在感觉操作不便,可以找个安卓手机登陆自己的账号充值,或者直接访问手机站、电脑站,登录自己账号。充值成功以后再返回到苹果手机登陆相同的账号使用。(火星小说所有需要登陆的平台,账号都是通用的) 另外遇到充值问题或者是看书问题,可以添加火星小说客服官方微信号进行咨询,微信号:huoxingkufu(是ku不是ke)。qq:3416319270,电话:010-59002324-621。 桃子在此祝各位小天使阅读愉快,桃子会努力更新,呈现一个精彩的故事给大家! 第021章 一路相随 白婉芯迷迷糊糊间睁开双眼,烛火摇曳,一个青衣外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的站着,白婉芯低唤了一句,“王爷……” 青衣男子转过身来,眉头微微蹙起,许是因为戴了一个黑色的面巾,声音听着有些闷闷的,“安南王不在。” 许是这一句话,让白婉芯一时间头脑清明起来,猛然间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话语有些试探,“你……并未回京?” 青衣男子笑了,“想来也知道,你此番独自远行,我又岂会独自回京,我若是真的回京了,那你怎么办。不过说来,你看你嫁的什么人,安南王定然素日里红粉知己过多,如今到处找你寻仇呢!” 白婉芯也知那是打趣的话,但却笑不出来,硬是要辩驳几句才算宽慰,“哪儿有的事,胡言乱语。” 打量了一下屋里头的陈设,摆设都已是陈旧,窗台上积的灰尚未来得及拭去,想来这里必然是个长久无人居住的地方,临时简单收拾了一番,“我们如今在哪儿?王爷呢?王爷可还知道我安全?” “这里是幽州城外二十里地的一个小苑,这院子的主人是我师傅旧识,已故多年,他过世前让师傅帮他照看院子后头的那片梅林,所以一直以来钥匙在我这儿。这里安全的很,不必担忧,不过我带走你时,的确不曾和安南王说过,你若是担心,我这就去一趟幽州城。” 白婉芯点了点头,“走吧,我也一同去。” “除了安南王,太子的人也在幽州城内大肆的寻你下落。你可以为了见他不要命,我可不能鲁莽。要知道,你的命,我比你自个儿都看的重。” 这番话说的太过认真,白婉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下了头,“我必须要去!谢谢你此行一路护我周全,回京吧……” 沉默许久之后,青衣男子淡然一句,“好,我送你去。但是……让我护送你去正凉关吧,最后一次。” 白婉芯笑了,“好,最后一次。” 青衣男子有些愣神,他似乎有些没想到,白婉芯答应的如此毫不犹豫,一股淡淡的失落瞬间涌上心头。 两匹马一前一后的一路狂奔回幽州城,一袭男装的白婉芯英姿飒爽,或许也只有尉迟肃才能让白婉芯明白,心里头的担忧可以让她的驭马变得如此好,一路策马,却毫不畏惧。 到达幽州城城门的时候,守城士兵正挨个盘查,这让白婉芯心里头不免‘咯噔’了一下,这忽然间如此严密的检查,怎么想都叫人觉得匪夷所思。想起那句‘太子的人也在幽州城内大肆的寻你下落’,心里头更是忐忑,如果不是尉迟肃,那想必就是太子了…… 两个人的马都停在了城门前百米之外,饶有意味的对视,白婉芯蹙眉,“想来,你也发现了吧。” “恩,这般大动干戈的全城搜查,恐怕唯有太子办得到。安南王乃是皇命在身,若是被皇帝知晓抛下大军独自在幽州封城搜查,想必会有大祸。所以……你先在城外找个客栈歇息,我先去打探一番。”倘若……当真是安南王,像他这等弄权之人,将你视于权位之上,是该有多在乎? 尉迟肃前往幽州太守府邸后便开始了全城的搜查,什么皇命什么正凉关战事,一切都早已被抛诸脑后,回京之后皇帝会否降罪,也不再是他的忌惮,整个人都像发了疯似的在幽州城寻个天翻地覆。 一夜不曾合眼,但却依旧毫无睡意,尉迟肃颓丧的站在来福客栈的门口,手里攥着一枚太子的玉佩,目光似刀。这枚玉佩是尉迟肃与太子打斗之时,太子不小心掉落的,尉迟肃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东宫的七殊佩,本想让杨副将遣人送去,但心里怨气难消,便孩子气的留下了。 许是尉迟肃想的太过入神,隐约间感觉到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砸在了脚背,反应过来时便迅速拾起,飞身而出,追着客栈屋顶的那道身影来到了一个僻静小巷子。 “把人交出来,尚且给你一条生路,否则……” 尉迟肃尚未话落,黑衣男子早已转身,尉迟肃连忙拔剑,直指他的命门,黑衣男子顺着剑的逼近连连后退,闪身来到了尉迟肃的身后,两个人更是一番苦斗,最后黑衣男子终究是开口了,“城外第一个客栈,速去。记得赶在太子之前!” 不待尉迟肃愣神这空档,黑衣男子早已消失的无踪影。 看着黑衣男子消失的方向,尉迟肃展开了手中包着小石子的纸卷,映入尉迟肃眼帘的是白婉芯熟悉的字迹:妾安好,城外首个客栈,候君至。 纸上所言,与方才的黑衣人如出一辙,恍然间想起那熟悉的招式,尉迟肃愣神几秒之后,跨上马背即刻便出城去。 知道白婉芯依旧安好,尉迟肃的心也变的愈发激动,那股想要见到白婉芯的迫切感也更是浓烈。他知道,自个儿真的疯了,若是太子将此事告诉皇帝,什么都完了,可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 白婉芯焦急的在屋里踱着步子,平日里虽是沉静的性子,但如今却怎么也安不下心来,每每门外响起叩门声,白婉芯总是立刻起身开门,可打开门眼见隔壁厢房人来人往,又失望的关上了门。 “咚咚咚咚!”忽然间响起一阵急促的叩门声,白婉芯疾步上前,“怎么样!城中情形如(何)……” ‘何’字未落,门已大开,白婉芯看着眼前的人,整个人都愣神了,眸中带泪,似是阔别多年的相逢一般,随即便冲进了他的怀里,几欲哽咽,“王爷!” 尉迟肃也紧紧的拥住白婉芯,仿佛是捧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环住白婉芯肩膀的手依旧止不住的颤抖,心里仍是一阵后怕,双手又似安抚的顺着白婉芯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所幸,夫人安好,总算没事了。” 白婉芯靠在尉迟肃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襟,万分动容。白婉芯也不知,尉迟肃的那些个声音颤抖的‘没事了’究竟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他自个儿。 第022章 打开心结 好似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白婉芯推开了尉迟肃,一脸认真的盯着尉迟肃,“王爷……幽州城封城搜查的,是太子吗?还是……” 尉迟肃宠溺的揉了揉白婉芯的脑袋,摇了摇头,“夫人不必担心,储君之位于本王而言,哪有你重要。就算被父皇知晓此事,本王也毫不在意。夫人不知,在幽州城见到太子之时,本王心里头只期许夫人安好罢了,那一刻本王多么埋怨自己,倘若远离朝局纷争,也不至于令夫人身陷囹圄。” 听尉迟肃如此一番话,白婉芯也瞬间了然于心。封城搜查的,是尉迟肃。 “可陛下并不知此次妾身同行,如今宫中人人当是妾身有身孕,贸然离京,又令王爷封城搜查,若是落入陛下耳中,恐怕更添麻烦。更何况,太子急于给王爷一击,自然不会替王爷瞒着,妾身担心……” 白婉芯眉头紧蹙的看着尉迟肃,心里头说不出的歉疚,她还是将离京一事想的过于简单了,总以为能一路顺遂的到达正凉关见到哥哥,没想到自己竟成了尉迟肃的包袱。 尉迟肃抬手,拇指轻轻抚过白婉芯的眉梢,仿佛要抚去她心头的万般愁绪,“太子此次也是擅自离京,必然不会声张,就算不小心被人知晓也无碍,本王在幽州城内封城遍寻一个女子,听来倒也无不妥。本王这浪子的虚名恐怕得担一辈子了,不过也好,免得父皇总是疑心。夫人此事不必过忧,交给本王便是。” 看着眼前的人半带笑意的调侃自个儿,拿自己的‘风流事迹’逗自己开心,白婉芯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翌日一早,尉迟肃同白婉芯并未启程赶往正凉关,而是一同进幽州城去见了太子。尉迟渊见到他们二人的时候,更是吃了一惊,太子|党与安南王的支持者本就是水火不容的,更别提两个人相安无事的静静说话。 “安南王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白婉芯莞尔一笑,“看来是叨扰太子殿下了,只不过婉芯听闻夫君所言,殿下也助夫君寻了妾身多日,心头万般感激,想着若是殿下有何需要相助,婉芯愿效犬马之劳。” 尉迟渊盯着白婉芯,垂首‘噗嗤’的冷笑了一声,反问道,“呵,你倒是坦率,本宫还以为初次相见,你会假意装几回白婉茹。当真好一句‘夫君’啊,若不是花轿错入安南王府,你如今便是本宫的人。本宫的确派人寻了你一路,若说有什么犬马之劳需相助,那……跟我回东宫,你做得到吗?本宫需要你坐稳太子之位,这个忙你能帮吗?” 尉迟肃看着尉迟渊毫不避讳的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眸子忽然间变得更是深邃,白婉芯更是被尉迟渊的话惊的一言不发。唯有尉迟渊,气定神闲的坐在案前品茶,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 “太子殿下说笑了,婉芯区区女子,岂有牵动朝局、巩固殿下太子之位的本事。” “你有没有,可以‘好好’问过安南王。本宫本还纳闷,这素来花名在外的风流浪子怎的成亲之后变了个性子,恐怕这缘故就是你吧,父皇钦定太子妃。” 尉迟渊的话,字字句句直指尉迟肃变了个性子不过是为了储位,虽是显而易见是挑拨离间,但白婉芯却的的确确被打到了七寸。 梵音寺那日,白婉芯亲耳听到尉迟肃的狼子野心,细想倚红阁初遇、城南破庙的咄咄逼人、城门前阻她去路、梵音寺君子协定,尉迟肃一桩桩一件件为的都是权位。她们之间明明有那样多的误会和不愉快,可成亲之后尉迟肃却总是体贴备至,这份呵护,当真是那一瞬间的情之所至?还是…… 聪慧如白婉芯,明知尉迟渊不过离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怎会顺了他的意?心里头虽然有些不悦,但依旧故作轻松的从容一笑,“劳太子殿下过忧了,婉芯对王爷从无疑虑。” 尉迟渊半眯着眼打量着白婉芯,仿佛是在确认白婉芯是否在说谎,许久之后,嘴角噙着的笑意慢慢化开,看了看尉迟肃,“安南王与王妃走好,恕不相送。” 尉迟肃牵起白婉芯有些僵硬的手,他知道,白婉芯八成是因为尉迟渊的话存了芥蒂。两人刚想转身,身后便传来尉迟渊的淡然一句,“安南王最好莫要忘了自个儿的话,否则,本宫要的也只会更多。” 白婉芯皱了皱眉头,碍于尉迟渊还在身后,不敢过于失态,而尉迟肃,却清楚的知道,尉迟渊说的便是他那日城门前的一句‘如今本王想要的不过她一人罢了,但倘若太子咄咄逼人,那本王也只能要更多了’。 离开幽州,尉迟肃和白婉芯快马加鞭的赶去正凉关,一路上两人皆是一言不发,而尉迟肃也不曾多说半句,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一度降到了冰点。 沉默了一路,长途跋涉似乎并没有淡去白婉芯梗在心头的疑虑,尉迟肃站在客栈的窗前,月光拉长了整个身影,烛光打在他的侧脸,满是愁容。 尉迟肃正抬手剪烛,白婉芯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一脸认真的盯着尉迟肃的瞳孔,“王爷……难道没有任何话想告诉妾身?” 白婉芯心里头在别扭些什么,尉迟肃可谓是心知肚明,不是尉迟肃不愿去解释,而是不知从何说起。尉迟渊所言也不算冤了他,从开始的开始,他的确存有那份心思。只是如今,尉迟肃看着白婉芯灼热的目光,他明白,若是再不说些什么,可能他与白婉芯之间的误会只会愈发的多。 “婉芯,本王有好多话,可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倘若本王说,太子说的并非假话,夫人会埋怨本王吗?” 尉迟肃话落,白婉芯一下便松开了尉迟肃的手,连连后退了两步,嘴角微微一笑,看不出任何情绪,“妾身命该如此,何来埋怨,何以埋怨。” “婉芯!” 没有给尉迟肃说话的机会,白婉芯连忙打断,“可是,妾身不信命。” “本王也不信。” 白婉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尉迟肃,一言不发,尉迟肃随即便上前,刚想牵起白婉芯的手,却被白婉芯躲开了,“遇到夫人之后,本王信了。” “太子说的不错,夫人与本王而言,最初的确只是父皇钦定太子妃的身份,因为母后说,夫人来日是要执掌凤印之人。倘若夫人能让本王得到储位的路变的轻而易举,那当真万幸。可夫人的才情和聪慧,还有倚红阁那日救本王于水火,夫人身上的一道道灼伤,令本王痛心,并非是愧疚,而是在那一刻,仿佛就爱上了。” 尉迟肃走进了两步,这一次,白婉芯并未后退,尉迟肃顺势将她一把揽入怀中,“在幽州城寻了夫人一夜,那一夜,本王心里头想的便是,若是夫人能安然回到本王身边,莫说储位,这王位本王也可以不要。再多的权利富贵,再多的金银玉帛,纵然身居高位,也不会再有第二个白婉芯了。” “王爷对妾身失望吗?看到妾身眼底的不信任,那一刻,失望吗?” 尉迟肃笑了,轻颔首,“恩,和你听到太子所言那瞬间,一样的失望。” 两人相视一笑泯恩仇,解开了心头的误会。 “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就能抵达正凉关,大军恐怕如今已经先我们一步到大营。” 白婉芯微微点了点头,尉迟肃直接将白婉芯抱上了床榻。这还是第一次,尉迟肃拥着白婉芯入眠,白婉芯纤弱的身子靠在他的胸膛,格外的踏实。 尉迟肃将白婉芯的手用大掌包裹其中,在她耳边呢哝一句,“夫人与厉公子可是旧相识?” “是他告诉你的?”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本王赶在太子之前来找到你。不过早前府里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一场,他的招式本王也大体知道一二,他的功夫很是不错,这等高手放眼整个大周朝未必能找出第二个,他一出招本王便也明白了。” 白婉芯摇了摇头,“李达护送妾身之时,客栈的第一次遇刺,便知救妾身的是他,本以为他早已回京,没想到……” “厉公子是松子的师兄,当年松子身受重伤,妾身与母亲恰好在梵音寺小住,救了松子一命,也是松子江湖义气,从今往后说什么也要跟着,说是报恩。从前隋阳王府里,厉公子偶尔会找松子带他师傅口信,厉公子向来飞檐走壁,从不走正门,这一来二往,妾身也随他去了,而后他倒是来的愈发勤谨,时常到小苑逗妾身和松子开心。总想着,厉公子乃是江湖人士,岂能用世家规矩与他言说,只是没想到,他竟会跑来安南王府。” 一边说着,白婉芯还一遍打量尉迟肃的神色,尉迟肃却笑了笑,“厉公子是个英雄,文韬武略,他若愿入朝为官,必是百姓的福祉。” 似乎是没想到尉迟肃竟会如此有胸怀的夸赞厉封竹,一时间有些愣神,尉迟肃一下便吻上了白婉芯因为诧异半张的小嘴。 第023章 漠边战事 尉迟肃和白婉芯到达漠边之时,大周朝与巫毒国的战事已经打响,白子蹇正带着新增兵力的大军在前线御敌。尉迟肃半刻不停歇的换上轻甲,跨马而上,前往正凉关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白婉芯,嘴角相视一笑便转身打马而去。 漠边的武安宫,离正凉关的大营相距四十里地,白婉芯留在了武安宫。 武安宫是大周朝开国皇帝南祺风在漠边收复央国之时新建的行宫,当年西陵皇后尚且是淑妃之时,后宫沉浮,又恰逢漠边战事告急,皇帝不得不亲征,为保龙胎才同去漠边,临时替西陵皇后修建了这个宫殿,虽是不比京城,但在长年风沙的漠边已是难得。 若说起此大周朝与彼大周朝之间的关系,那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事。 此事还须得从天下三分之时说起,当年北越国、南麟国、央国三国鼎立,这大周朝的开国皇帝南祺风,正是南麟国皇帝早年送去北越国当质子,随后又弃之不顾的小皇子。 南祺风为报当年仇恨,回到南麟国,一步步吞并北越国和央国,建立了大周朝。 大周朝初立,当年随着南祺风征讨的两位大将成了开国元勋,一位是大将军王公孙鸿,另一位便是当今陛下尉迟恭钦的祖爷爷尉迟云鹤。 谁知大周朝三世皇帝便气数已尽,百姓水深火热,尉迟云鹤劝诫无用,被下令处死,朝中重臣,走的走,死的死。尉迟恭钦的爷爷,先皇尉迟逸笙以‘匡扶大周朝’为义旗,在凉谷关发动兵变,坐上了金銮。 因此才会有这种奇事,这皇帝虽是换了,却不曾改朝换代。 当时尉迟逸笙营中主将,便是隋阳王白平松的爷爷,白婉芯的祖爷爷,白玄晟。 因白玄晟跟随尉迟逸笙一同取得天下,又多年征战,收复多个边境小国,对白家颇为倚重,因此白家也成为大周朝唯一一个异姓王,世袭罔替。 白婉芯本就不是一个对打仗熟知的人,她本是女儿家,若非母亲暴毙,她也想像寻常女儿家一般相夫教子。 此行来到漠边,白婉芯才深深的明白,家国安定原是这样在漫天风沙之中杀戮而来的。大周朝所有百姓的和乐,皆是千千万万将士血的祭奠。就当她是自私好了,她只希望,尉迟肃安好、哥哥安好。 忐忑了一整日,总算迎来了大军回营,李达快马加鞭从大营赶回武安宫,白婉芯远远的就看到了李达一路狂奔的身影,脖子伸长,却怎么也看不到尉迟肃。 “王妃!不好了!” 只‘不好了’三字,李达尚未说任何,白婉芯的心头便已慌的乱了阵脚,“王爷呢!王爷为何不曾一同归来!李达!王爷呢!” “王妃莫急,王爷安好。世子后背中了一箭,箭上喂了毒,如今已是昏迷不醒!” 这人嘛,总是怕什么来什么,白婉芯总觉得,自个儿的身子在不停的发抖,指了指李达,刚想说什么,自个儿一瞬间竟慌的不知所措了。 “王妃,王爷命卑职来接您去大营,王爷怕……” 不待李达继续说下去,白婉芯连忙打断,“不会的!绝对不会!” 军营本就不比京城,有些物资更是匮乏,李达好不容易找了一辆马车来,驾着马车赶去扎营的军帐。 白婉芯站在军帐外,隔着大帐听到了军医颤颤巍巍的回话,“世子所中之箭虽是不深,但喂有剧毒,大营之内药物短缺,有些草药更是稀有,就算在京师也不一定能有,臣等自当尽力而为,但望安南王早作打算才是。” 一句‘早作打算’似乎是给白子蹇的人生下了一道死令,白婉芯掀开军帐,尉迟肃回头,蹙眉盯着白婉芯,万般忐忑。白婉芯渐渐走近,看着尉迟肃身上斑驳的血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牙齿倔强的咬着双唇,泪水从眼角滚落,“王爷……还好吗?” 这是尉迟肃第一次看到白婉芯流眼泪,可是她越是坚强,却越发让他觉得心疼,“本王很好,可是……很抱歉,世子他……” 白婉芯看着床榻上脸色惨白的白子蹇,一时腿软身子瘫软下来,尉迟肃反应极快,一把拉住了白婉芯的手臂,“夫人莫要这般丧气,世子未必就没得救。” “王爷,妾身好怕,好怕好怕。为何……究竟为何,妾身至亲之人一个个如此身陷囹圄。” 尉迟肃拥着白婉芯,轻轻拍着她的背,几度欲言又止,随后不过温和一句,“莫怕,有本王在。” 白婉芯推开尉迟肃,在那位军医的跟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军医一时间也吓得跪地不起,“大人求求你救救兄长!救救他!大人务必救哥哥一命!” 一个深陷悲伤之中的人,究竟有多大的能量,白婉芯自个儿或许都不知道,尉迟肃却被深深的震撼了,他单手拉着白婉芯,想将她扶起身,可白婉芯的膝盖却死死的跪着,一动也不动,仿佛她的膝盖本就沃土而生。 军医跪倒在地,嘴里不停的重复一句,“安南王妃折煞老臣了,老臣自当竭尽全力救治世子。” 尉迟肃抬手拉了几次无果,侧过身子,目光便狠狠的扫过军医使了个眼色,军医会意,连忙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回话道,“老臣这就去配药,老臣这就去!” 白子蹇的军帐里头,如今只剩下已恢复了平静,白婉芯双腿脱力的跪坐在地上,时不时的传来一阵低声啜泣,尉迟肃走到白婉芯身侧,将她拥入怀中,一同跪坐在地上,听起来颇像是哄一个撒娇的孩子,“婉芯,信本王吗?世子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许是白婉芯哭累了,加之长途跋涉不曾好好休息过,白婉芯也有些疲惫的睡去。尉迟肃将白婉芯抱上床榻,轻手轻脚的拢了拢被褥,生怕一不小心惊醒了她。 “让他来吧,本王知道,他是乾冥老前辈座下弟子。” 李达皱了皱眉头,“可是,王爷……” “去吧,没事的。依本王看来,他恐怕早便知道了。” 天色刚微亮,一夜未曾合眼的尉迟肃终于回到了白婉芯的营帐,却见白婉芯满头的汗渍,口中还不停的喃喃自语,双手惊恐的攥着被褥,整个人瑟瑟发抖。 “婉芯!快醒醒啊!婉芯!” 白婉芯恍然间惊醒,睁开双眼看了看尉迟肃,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挂在眼角的泪水一触即发,“妾身梦见,隋阳王府好大的火,京城的整片天空皆是一片血色,似是将人吞噬一般的可怖,那个声音在放肆的大笑,他说,天命所归,隋阳王府命该绝后。” “这个梦是不是想告诫妾身什么?还是在暗示些什么!” 尉迟肃轻轻顺着白婉芯的后背,靠在白婉芯的耳边,温言软语,“夫人就是思虑过多,才会梦魇。不必担忧,世子的毒如今已经解了,倘若今日能醒来,那便无碍了。” 若是平日里,白婉芯定会疑虑再三的多问几句其中缘故,只是如今心绪难平,哪还有那心思考虑其他。尉迟肃也大体明白,白婉芯心里多至亲之人何其的在乎…… “夫人和世子一同回武安宫吧,军营也不便世子养伤。” “那王爷呢?” 尉迟肃蹙眉,抬手抚了抚白婉芯的发丝,半带不舍半带忧虑,“与巫毒国首战告捷,军情捷报已传回京城,如今世子身受重伤死里逃生,与巫毒国的战事一日不结束,本王便一日不能回。” 白婉芯的眼中噙着泪水,“妾身不知想出这等法子,令两军掀起烽烟,是否属妾身罪过。当初只想着救小公主于水火,可妾身女儿家,终究不知战火比想象的还可怕多少。” “不会!男儿自是志在四方,安定固然好,但比起家国荣辱,宁可一战。夫人放心,本王一定活着回来见……” 尉迟肃话未落,白婉芯便踮起脚尖,用一个吻堵住了尉迟肃接下来想说的话。如此猝不及防的一吻,尉迟肃一时间也颇为惊喜,若是他没记错,那这许是白婉芯第一次主动吻他。 “王爷莫说这样的话,好是晦气。” 烽火连天,战火纷飞,这些本都不该是一个女子该经历的,尉迟肃清楚的知道,白婉芯心里头的畏惧,覆上她的唇,用浓情一吻替代了万般深情。 尉迟肃拥着白婉芯的手不停的收紧,手渐渐的移到了白婉芯身前的衣带,白婉芯的双手紧紧的抓着尉迟肃的衣袖,慌张的不知所措。 柔和的话语带着三分情|欲,尉迟肃的手探入了白婉芯的衣襟,“夫人,本王要失礼了。” 白婉芯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尉迟肃仿佛是得到了鼓舞一般,将白婉芯打横抱上了床榻,滚烫的肌肤相触几乎就要灼伤白婉芯,尉迟肃的吻落在了白婉芯的耳边,一阵耳鬓厮磨。 妾忆相思终不悔,纵是心止心不止。 虽并未有燃尽一夜的红烛,但白婉芯却觉得,这一刻才是新婚。 这里呢,在讲武安宫的时候,顺带讲了一下大周朝开国皇帝南祺风,他和西陵皇后呢,是桃子正在酝酿中的另一篇故事的主角。 第024章 往昔种种 尉迟肃前往前线迎战,白子蹇也在翌日渐渐转醒,白婉芯念及白子蹇身子虚弱,不宜长途跋涉,修养几日之后,白婉芯和白子蹇一同前往了武安宫。 正凉关一战,足足打了一月有余。 巫毒国水路两方大军,连夜渡魏江,险情将至,前有大军大举进攻,后有水师背后偷袭,大周朝可谓是腹背受敌,尉迟肃急中生智,命万人轻骑速往魏江,进行火攻。 滚滚魏江水大浪拍案,一望无际,大周朝军队用大火燃了岸边芦苇丛,得天相助,吹起了顺风,熊熊大火一个劲的往巫毒国大军的渡船吹去。尚未来得及上岸,巫毒国死的死,落水的落水,一时间军心涣散,乱作一团,早已不攻自破。 此战大捷,大周朝俘虏了巫毒国皇子独孤敖。尉迟肃一结束战役,就将战场清理工作全全交给了李达,独自快马加鞭赶到了武安宫。 白婉芯一早便收到了营地传来的捷报,与白子蹇一同站在武安宫前等着尉迟肃的到来。 “哥哥身子尚未痊愈,还是去里头等吧。” 白子蹇看了眼白婉芯摇了摇头,抿了抿嘴唇,话语冷冷,“没事,也养了一个多月了,我本习武之人,这点小伤,无碍。倒是你,漠北风沙漫天,你一个女儿家,许是这辈子都不曾想过边域是这般情景吧。” “恩,确实十分诧异,倘若不来漠边这趟,婉芯恐怕永远不会懂,哥哥有多难。” 移开了目光,白子蹇转开了话题,“安南王说,是你执意来此见我一面?” “哥哥,母亲不是暴毙,是为人所害。” 白婉芯说的云淡风轻,心里头却是格外的忐忑,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打量着白子蹇,白子蹇先是一愣,随后嘴角冷冷一笑,半带自嘲的意味,“那又如何?婉芯,你以为凭借你一人之力,能揪出凶手吗?就算再聪慧过人,你也只是女子。” 本以为,白子蹇知道真相之时,能与她同样的激动,没想到……哥哥这般不置可否。 “哥哥!那是母亲啊!” 白子蹇笑了,“果然是女儿家。” 白婉芯盯着尉迟肃,一言不发。 “你以为,我为何会选调漠边,永不回京?” “为……为何?” “我早便知母亲是为人所害,陈舞心不过想让白子枫名正言顺的坐上世子之位罢了。” 就算白子蹇不说,白婉芯也能猜到,这一切必然是陈妃所为,如此显而易见,母亲暴毙,哥哥选离京城,其中最大的收益者便是她。可如今,被哥哥如此肯定的道出,白婉芯依旧觉得那么可怕。 “陈家当真有这本事?陈舞心不怕东窗事发?届时陈家可有法子保她?” “不,不是陈家。你可知为何你的花轿入了安南王府?保陈舞心的,可不是什么陈家,是东宫。” 白婉芯满脸诧异的看着白子蹇,若说陈舞心,她尚且能用世子之位圆过去,那东宫是为何? “如此说来,母亲的死与东宫脱不了干系?” 一阵沉默。白婉芯回头看了一眼白子蹇,白子蹇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烟尘飞沙中踏马而来的尉迟肃,示意白婉芯尉迟肃的到来,许久之后才淡然一句,“那也未必。” 细细的探究着白子蹇那句饶有意味的‘那也未必’,白婉芯跟在白子蹇身后上前迎尉迟肃。 “有劳安南王奔波,此战本该……” 尉迟肃拍了拍白子蹇的肩膀,含笑意味深长的一句,“哪有什么该不该,大师告捷世子劳苦功高,此役应战的,本就是世子。” 白婉芯几步上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尉迟肃,时隔月余,仿佛疲惫了许多,不如从前那般衣袂飘飞意气风发,细密的胡茬让整个人都变的愈发充满魅力,白婉芯抬手,轻轻抚上了尉迟肃的脸廓,“王爷可还安好?” “念着夫人翘首盼着本王凯旋,本王不敢有事。” 白子蹇看着两个分别已久的夫妻叙旧,识趣的转身离开,给他们足够的空间说体己话。 “王爷,妾身庆幸,这回漠边之行,所幸来了。离京万里,要如何承载满腹相思意。” 双手紧紧的环着尉迟肃的腰,尉迟肃似乎能够感受到那股从白婉芯的掌心传来的畏惧,白子蹇的受伤让白婉芯依旧后怕。实则,何止白婉芯,尉迟肃也怕,半生毫无畏惧的他,没曾想终于有了羁绊,每每大战在即,他总告诉自己,此战告捷,便可相见。 “明日大军便启程回朝,昨日本王便已着人将战报送回京城。本王已向父皇请愿,正凉关大捷世子苦战月余功不可没,身负重伤请旨回京。因此,我们不随大军一同启程回京,暂且在这武安宫等宫里传来旨意。” 最令白婉芯惊愕的,并非尉迟肃替白子蹇请旨回京,而是尉迟肃将此次大胜的功全数归给了白子蹇。 白婉芯清楚的知道,尉迟肃曾对于权力与地位的谋求,这次的战役乃是扬大周朝国威的一场大战,这是建立战功的好时机。更何况,陛下对尉迟肃向来不满,尉迟肃一直以来求的,也不过是皇帝的赞许和肯定,可如今,他竟就这么拱手他人。 “王爷,因为那是妾身的哥哥吗?” “不,因为你的快乐比什么都重要。那是你今生为数不多的至亲,本王不愿你日日垂泪。” 流言蜚语总道是安南王风流成性,可越是如此,白婉芯便越觉得,如今的一切弥足珍贵。白婉芯明白,尉迟肃的花名不过是为了掩饰他对储位的渴求,他越是追名逐利,她竟越发动容。如今的尉迟肃,为了她竟放下了追逐储位,白婉芯忽然间明白,幽州城那次因太子之言而起的疑虑,是多么不该。 正如尉迟肃所料,两日之后,京城传来旨意,召白子蹇回京养伤,白婉芯、尉迟肃和白子蹇和尉迟肃手下的一千骑兵也启程回京。 白子蹇本想驾马而行,白婉芯却忧心他的伤势,几番游说之后,白子蹇才算是答应了,敛眉轻笑,淡淡一句,“好吧。” 白婉芯从未觉得白子蹇冷漠过,因为从她记事起,哥哥就是这样的性子,不苟言笑,心思细腻。 马车上路,车轱辘碾过的声音,显得空气格外的宁静,也不知是何缘故,白婉芯近来格外的嗜睡,上了马车便开始闭目养神,耳边却传来了白子蹇的声音,“我从未好好待你,从前府里也不亲厚,你这是为何?” “因为,哥哥是婉芯此生为数不多的至亲。”笑着睁开双眼,目光扫过白子蹇,“从前府里,母亲不得宠,我们兄弟姊妹三人也都相继不受父亲待见。哥哥年长婉芯八岁,婉芯在童年那些失去的父爱,唯有从哥哥这里得到一丝的温暖。哥哥向来不苟言笑,却和婉芯想象中的父亲不谋而合。世界之大,而婉芯想守护的人,却不多。” 白子蹇似乎不曾想到白婉芯有这样一番话,一时间也有些动容,有些尴尬的侧过身子,掀开了轿帘,“可我,从未想守护你和子扬。” “哥哥守护的人,本就不该是我。二哥已成亲三年,哥哥却至今孤身一人。漠边大营之时婉芯便想说了,哥哥每次御敌都以死相逼,落得自个儿身受重伤,不过是心头没有个令你更爱惜自个儿的人。哥哥若是有个想守护的人,万不会如此。” 是啊……正因为没有,孑然一身,才生死无所畏惧,白子蹇露出了一抹从未有过的淡淡笑意,“婉芯,我倒是羡慕极了你。” 白婉芯一脸疑惑的看着白子蹇,白子蹇摇了摇头,许久之后才淡淡回道,“看来嫁入安南王府,你丝毫不悔。若说弄巧成拙,倒不如说天赐良缘,安南王的确与传言的不一样,若他的改变是因为你,那你这辈子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安南王了。” 如此一番话,令白婉芯一时间想起了尉迟肃在幽州城太子之言所起误会之后,说的一番话:若是夫人能安然回到本王身边,莫说储位,这王位本王也可以不要。再多的权利富贵,再多的金银玉帛,纵然身居高位,也不会再有第二个白婉芯了。 人生最大的幸事恐怕便是,彼此共是对方的独一无二。 白子蹇不知内情,白婉芯却深深的懂,尉迟肃为白婉芯做的,又岂止是破花名在外的流言,他最大的改变,莫过于将白婉芯至于权位之上。 长途跋涉,到达京城之时,已是七日之后的午时。隋阳王和陈舞心在城门前等候多时,白婉芯早前也不知父亲和庶母出城迎哥哥回京,如此一来她擅离京城之事恐怕也要瞒不住了。 白婉芯刚想下马车,手却被白子蹇按住了,快速的下了去,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对着驾马之人喊了一句,“将马车上的物什先行送回府里。” 驾马的,正是尉迟肃手下的一千骑兵,眼见白子蹇如是说,如今也了然于心,连忙驾马离开。 李达本是率先带着大军回京复命,知晓尉迟肃今日回京,特意前来相迎,见了尉迟肃,附耳耳语几句之后,尉迟肃半带调侃的看了一眼隋阳王和白子蹇,“离京多日,还有故人邀本王前去叙旧,失陪了。” 白子蹇蹙眉凝思,看着尉迟肃朝着倚红阁的方向而去,一回京,便去倚红阁找‘故人’叙旧,白子蹇对尉迟肃似乎又多了几分打量。可从未见过对着自个儿王妃的娘家人这般不羁的,‘浪子’二字当真度身定制。 大家新年快乐!桃子谢谢大家支持!喜欢的记得给桃子新年礼物哈,比如:推荐&留言!~o(n_n)o~ 第025章 预料之中 白婉芯的马车回到安南王府的时候,公仪锦瑟早已在王府门前等候多时,见白婉芯回府,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探着头不停的往白婉芯的身后看。 似乎是对公仪锦瑟的想法一清二楚,见此,白婉芯便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看了,王爷尚有要事在身,许是要被耽搁了。” 被戳破心事的公仪锦瑟撅起了小嘴,摇了摇头,“才不是呢!我才没有看王爷回府没!我……我是……” 公仪锦瑟煞是可爱的模样,逗得白婉芯忍不住掩面而笑,公仪锦瑟倒是一时间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不依不饶的盯着白婉芯,“王妃姐姐不许笑!我……我当真没有想王爷!” 眼见公仪锦瑟有些急了,白婉芯一时间也止住了笑容,拉起了她的手,“锦瑟,想念一个人,并不丢人。你不知,我有多羡慕你。” 听白婉芯如此说,公仪锦瑟也随即低下了头,双手的食指不停的打转,“好啦,我就是想了嘛!只是……王妃姐姐,下次若是王爷出征,能否也带上我一块去?” 白婉芯愣神,半晌不曾说话。 许是公仪锦瑟将白婉芯的沉默当作了拒绝,有些着急的解释道,“王妃姐姐莫要误会了!我只是……只是想看就王爷就好。哪怕一同去,当个伺候用膳洗漱的丫头也可以!” 这次第一次,面对公仪锦瑟之时,白婉芯那么的有负罪感,她也第一次明白,原来爱情可以让一个女子如此卑微。 公仪锦瑟是公仪大人家的小姐,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京中高门贵胄的好男儿千千万,她可以让自己屈于侧妃之位,也能让自己卑微到伺候的丫头,白婉芯不免一阵心疼…… 从前白婉芯一心为报母仇,从未在意过未来当如何,只是此次漠边走了一遭,让白婉芯打开了自己的心,可当她决定守护尉迟肃的时候,她对公仪锦瑟的,只有歉疚。 并肩而行,两个人往花园凉亭里走去,“锦瑟,你恨我吗。” “不恨,王爷爱你。” 公仪锦瑟是一个值得得到幸福的女人,白婉芯不知道,若是尉迟肃爱的是她,自己可还有那份祝福的胸襟,或许,她会逃得远远的吧,“可是,我恨。我恨我自己。” 许是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凝重,公仪锦瑟有些刻意的转移了话题,“哎呀,王妃姐姐莫要说这样的话了。走!我带你去看白小少爷,王妃姐姐与王爷离京三日之后,乾冥老前辈便来了,如今就在后山那个小苑里头!小少爷的身子看起来英朗多了,乾冥老前辈说,他好几次治疗都挺过来了。” 被公仪锦瑟如此一说,白婉芯的心也一时间揪了起来,若说治疗用上‘挺过来’三字,可想何其痛苦…… 白婉芯来到后山的时候,乾冥老前辈正在给白子扬疗伤,小小的身板,后背尽是淤青,口中咬着一块白巾,额角的冷汗一个劲的往外冒,双手紧握成全,指甲嵌入,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很难去想象,何其痛苦。 公仪锦瑟与白婉芯一前一后的站在竹林子里头,远远的看着乾冥老前辈疗伤,半点都不忍打扰。足足站了半个时辰过后,乾冥老前辈才站起身,并未转身,却悠悠一句,“你便是那赫赫有名的隋阳王府二小姐?” “不敢当,婉芯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前辈可否告知一二,子扬他可还好?” “姐……姐姐……” 这许是白婉芯回京之后最大的惊喜了,虽是一句支离破碎的‘姐姐’,但白子扬竟能开口,这对白婉芯来说,便是天赐的礼物。 “子扬!对不起,留你一人在府里治疗,姐姐去找兄长了,只是兄长刚重伤痊愈死里逃生,过几日他便会来看你。” 白子扬抓着白婉芯的手臂,不停的点头,嘴角笑意渐浓。他,果真开朗了很多。 感受到有人拍自个儿的肩膀,白婉芯回过头去,只见乾冥老前辈食指放在了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便转身离开。白婉芯会意,跟着乾冥老前辈出了小苑。 “子扬被人下了很重的药物,导致了失明失语,这治疗之后开口说话倒是不难,只是眼睛,恐怕一辈子都看不到了。” “就……没有任何法子吗?” 乾冥老前辈摇了摇头,“已是四月有余,若是有法子,也早就想到了,他的伤势非常的重,若非他身子骨英朗,早就没命了。” “四月有余?前辈不是才刚来府里不到一个月吗?” 似是有何难言之隐一般,乾冥老前辈轻咳了一声,含糊了过去,“子扬如今虽是看不到了,但听觉却异于常人的好,有些事,还是莫要让他知晓的好,徒增伤悲。” 白婉芯垂首,情绪低落的道了一句,“前辈说的极是。” 沿着花园往回走的时候,白婉芯笑着对公仪锦瑟道,“锦瑟,谢谢你。我深知,子扬如今性子如此开朗,这一个月来,你必然没少花心思。也是,恐怕只有和你这般活泼的人相处,他才会快乐起来。” “你少臭美了,我只不过和子扬很合得来罢了,可没有刻意去开解他。” 锦瑟果然是个天真善良的女孩子,连说起谎来,都这样可爱,白婉芯连连点头,“是,是,你没有。” 尉迟肃回到满画楼的时候,已经夜深,白婉芯在案前等了一会儿,却按耐不住困意,倚在塌上睡着了。 醒来之时,白婉芯正在尉迟肃的怀中,尉迟肃则是一脸的自责,“是本王吵醒你了?” 白婉芯摇了摇头,一把抓住了尉迟肃的手臂,“王爷回来了。” 尉迟肃将白婉芯放在了床榻,轻轻的盖了盖被褥,这种被人等待的滋味,让尉迟肃觉得别样的幸福,“今日,本王去见舅舅了。” “孟大人说什么了?难道……” 点了点头,尉迟肃肯定了白婉芯的猜测,“倚红阁那个叫言灵的姑娘,的确已被一位朝中二品大员赎身。” “陈家?” 面对白婉芯的反问,尉迟肃有些始料未及,但依旧点了点头,“隋阳王侧妃陈舞心的父亲,陈尚卿。” 一切似乎都在白婉芯的预料之中,有白子蹇的那番话在前,此刻倒也并不那样震惊。 “哥哥说的果然不假,当真和陈家有干系。母亲一辈子待人和善,竟会遭这样的小人算计,陈舞心当真蛇蝎心肠!” 尉迟肃轻轻的抚过白婉芯的发顶,略带安抚,“本王与你说这些,并非是惹你气恼的,早便说过,隋阳王妃的仇,本王会替你报。此事是否属陈家所为,也未可知,本王仔细再三,怎么都觉得,陈家没有那个能耐。” “太子!哥哥说,是太子!” 一个宽厚的大掌盖在了白婉芯的眼睑,尉迟肃柔和的话语如清风和煦,暖暖吹来,“陈尚卿的侧妃容不下言灵这等风尘女子,如今言灵已被逼出了陈府,本王已派人去寻。想必陈尚卿也正急的火烧眉毛,言灵在他陈府受了委屈被逼离开,她一个女子孤身一人,一点小恩惠,便很容易可让她松口,吐出真相来。夫人快些休息,一同快马加鞭赶了好几日的路,刚回京城就别思虑过多了,本王说过,一定会给你个答案,那便决不食言。” 自尉迟肃的话后,白婉芯好几日梦靥,总是和漠边大营那日同样的梦境,隋阳王府大火,还有一道冷冷的声音。 尉迟肃取了一条帕子,替白婉芯拭去额角的冷汗,“又梦靥了?” “王爷,从前妾身不信,那是不愿信,可如今,不得不信。总道梦便是预言,好是可怖的预言……” “莫要胡思乱想,明日母后召见,多歇息会儿。也不知母后所为何事,若是问起夫人身孕之事,夫人记得瞒过了才是。” 白婉芯虽是颔首,却再无睡意,尉迟肃紧紧的拥着她,也是一夜未眠。 第026章 不明所以 许是因着白婉芯心里头百般忐忑,天色刚亮便已开始准备洗漱准备进宫。白婉芯与孟皇后唯一一次相见,不过是成亲翌日在凤仪宫里头的一面之缘,只是白婉芯依旧清晰的记得,见到她那刻,那个素来严谨礼数周全的孟皇后,何其慌张。 按着尉迟肃素日闲聊之语,白婉芯估摸着,孟皇后那日,大抵是瞧出了她并非白婉茹。这么看来,孟皇后一心让她避开皇帝,这才匆匆奉茶,也说得过去。 只是白婉芯不明白,不是又如何?长姐身在东宫,日日去给陛下请安,陛下眼下也依旧没曾看出什么破绽,为何皇后娘娘当时急着避开陛下匆匆奉茶,还让她回宫?是否有些过于慌张了? 白婉芯在坐在铜镜之前上妆,正拿着螺黛描眉,肩上搭上了一双大手,白婉芯从铜镜中看了一眼尉迟肃,笑了笑打趣道,“王爷倒是看的出神,女儿家梳妆,有何可看的。” 尉迟肃拿起案上玳瑁镶珠的篦梳,轻轻的替白婉芯梳发,白婉芯一时心惊,刚想站起身,身后便传来尉迟肃温和的话语,“女儿家梳妆的确没什么可看的,可夫人梳妆,极为动人。” 一时间,白婉芯被尉迟肃的话弄得有些双颊滚烫,不禁垂首,尉迟肃的嘴角噙着笑意,继续替白婉芯梳发,动作轻柔,仿佛生怕用错力一不小心弄疼了白婉芯似的。 白婉芯回过神来抬头之时,正巧瞧见尉迟肃笨手笨脚绾发的模样,伸出右手,在头顶捉住了尉迟肃绾发的手,故作负气的撒娇道,“若是当真王爷替妾身绾发,那妾身今日可当真不敢出门了。” 听到白婉芯如此说,尉迟肃也停了下来,后退了几步,打量了一番之后,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看着白婉芯,“果真绾发还是太难……熟能生巧,日后本王会多加练习的。” 难得见到尉迟肃这番模样,白婉芯一时间觉得新鲜,‘噗嗤’的笑出了声,尉迟肃蹙眉看着白婉芯,却渐渐绽开了笑颜,“能博夫人一笑,也不枉本王用心绾发。” “夫人如今,还忐忑吗?” 白婉芯恍然,原来,尉迟肃想要缓解她内心的慌乱。她的忐忑,终究是逃不过尉迟肃的眼睛,侧眸看了一眼尉迟肃,白婉芯轻轻摇了摇头。 尉迟肃宠溺的抚过白婉芯的头发,“夫人当真不要本王陪一同进宫吗?” “王爷无需担忧,皇后娘娘既是宣妾身一人进宫,必然不想让王爷知晓。若是妾身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还让王爷作陪,岂不惹皇后娘娘不快。” 有时,尉迟肃看着什么都了然于胸的白婉芯,心里头也格外的无奈,他倒是宁愿,白婉芯活的糊涂一点。一个人,活的愈是明白,便愈发累。 这次进宫,是松子陪同白婉芯一道儿去的,松子留在了凤仪宫外等候,白婉芯独自去见孟皇后。 不同于进宫奉茶那日,今日的孟皇后一个人坐在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副棋盘,手执黑子,冥思苦想着。身着一席素净的丁香色兰花纹罗裙,不饰珠粉,发髻之上只斜斜的插着一支黛色玲珑簪,手上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白玉寿纹镯。 “臣媳给母后请……” 孟皇后不曾抬头,只是轻轻抬了抬右臂,“不必行礼了,快过来坐,来帮本宫看看,这棋局该如何破。” 白婉芯笑着应声,看到棋盘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惊了!同样的棋局,她早在幼年之时便已知晓…… “婉芯,快来瞧瞧,这棋局当如何解?” “母亲,婉芯从小就见你看着这盘棋,难道这么多年,棋局仍旧解不开吗?” 言蹊笑了,拍了拍白婉芯的小脑袋,“不,母亲已经解开了,不过……” 孟皇后见白婉芯一直默不作声,抬头道,“王妃怎么了?” “回母后的话,臣媳正在思考这棋局。”白婉芯随即,从棋盒中取了一颗黑子,落在了两颗白子之间。 笑的意味深长,孟皇后轻轻的点了点头,“果真是大周朝第一才女,看来陛下非立你为太子妃不可,也不无道理。放眼大周朝,若说辅佐太子,唯你当此重任。” 白婉芯此次,也不知孟皇后突然召见,听到这番话,更是万分惶恐的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谬赞,臣媳不过一介女流,如今早已嫁入安南王府,岂敢觊觎太子妃之位。” 似乎是不曾想到白婉芯有此反应,孟皇后先是愣神了几秒,随后便勾起了嘴角,单手虚扶起了白婉芯,“你不必在意,今日太子和太子妃携同陛下、俪贵妃去宫外围场狩猎了,因此本宫才借此机会召你进宫。云朔对你用了情本宫是知道的,可见王妃如此情深意重,倒是出乎本宫意料。” 听闻皇帝和俪贵妃都不在宫中,白婉芯一时间也松了一口气,想来孟皇后特意挑了个他们不在的时候宣她入宫,想必是有意瞒着此事才是。 也不知是否自个儿多心,白婉芯总觉得孟皇后话中有话,难免有些警惕起来,“王爷是臣媳的夫君,又一片深情,臣媳惜福。” “婉芯,你实话告诉本宫,若不是云朔从中作梗让你花轿错入安南王府,你可愿意嫁给云朔?” 白婉芯有些错愕,猝不及防的接收到孟皇后如此一问,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这是孟皇后对儿媳的考验? “不愿意。” 孟皇后的手轻轻的捏紧了手里的黑色棋子,笑了笑,“你倒是实诚,那为何呢?” “臣媳所求不多,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时的王爷风流成性,岂能算得上良配。皇后娘娘问,若是花轿不曾错入王府,是否愿意,臣媳心想,那时大抵是不愿意的吧。只是皇后娘娘误会了,从中作梗的,并非王爷。” 白婉芯目不转睛的盯着孟皇后,不愿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她知道,孟皇后的误会对尉迟肃而言,何其心伤。 “这么快,便已经心向着夫君了?还是说,王妃如今早已打算和云朔一起胡闹?倘若王妃执意同云朔一起将朝局搅个天翻地覆,那本宫也不会再瞒下去,听明白了吗?” 分明孟皇后说的句句在理,可白婉芯却觉得一阵莫名的惆怅,一个亲身母亲,何以对自己的儿子这般不信任?尉迟肃虽然却有那个争储的野心,但她嫁入王府,的确同他没有半点关系。 对着孟皇后,白婉芯莞尔一笑,轻轻摇头,“皇后娘娘,从中作梗的,是臣媳的父亲。” 听闻白婉芯如此一说,立刻便又站起了身,眸光闪烁,“那王妃可知道,阿莹一连一整日跪在凤仪宫宫门前,一心要嫁给世子白子蹇。王妃要告诉本宫,这也是隋阳王从中作梗吗?” 及此,白婉芯也总算是明白了皇后这兜兜转转明言暗语背后想说的话,说来,白婉芯倒是诧异,小公主与隋阳王府门第相当,大周朝唯一的一个异性王爵,也算是佳偶天成,皇后娘娘何以恼怒。 “父亲从中作梗,不过是因为臣媳不得父亲喜爱罢了,本无朝局纷争,也无利益左右。只一句,长姐是父亲掌上明珠,父亲要她嫁这世间最好的男儿,如此而已。” 往事一闪而过,孟皇后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疼惜,“你是隋阳王府嫡出的小姐。” 白婉芯苦涩一笑,“王爷不也是陛下嫡出的皇长子吗?” 若非是自己如是说在前,孟皇后当真要怀疑,白婉芯这些话,是否是对她的控诉。但也是经由白婉芯如此一说,她才恍然,这些年,皇帝对尉迟肃何其冷落。 人不会去想够自己如何都够不到的东西,倘若尉迟肃是庶子,倘若他并非长子,恐怕他想都不会去想。只是,尉迟肃是离储位最近的皇子,靠的越近才越发觉得失落,才越发觉得不公。尉迟肃那日对自己一声声的质问,孟皇后依旧清晰的记得,亏欠云朔的,何止皇帝一人…… “日后,云朔不管做什么,本宫自当在不韪道义之下,助他一臂之力。” 似乎是不曾想到孟皇后有这样一番话,白婉芯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却也感到无比的欣慰。尉迟肃如今对储位,早已不再渴求,只是能换来孟皇后的认同,那才算如获珍宝吧。 忽然想起孟皇后方才的话,白婉芯转念一问,“皇后娘娘,小公主与兄长素未谋面,为何忽然……” “正凉关一战世子立下大功回京复命,阿莹是在去御书房的路上见到世子的。本宫今日召你入宫,本也是想细细问过此事,另外……本宫有个不情之请。” “皇后娘娘但说无妨,只要臣媳能够办到,自是竭尽全力。” 孟皇后听闻白婉芯如此一说,一时间有些激动起来,一把扶住了白婉芯的肩膀,“你可以的!唯有你可以!陛下一向宠爱阿莹,若是阿莹去向陛下求旨赐婚,陛下不会不答应。王妃与世子一母同胞,由王妃去说,再合适不过了!告诉世子,万万要拒了这门亲事!” 第027章 难以置信 白婉芯不知道孟皇后这般失控的缘由是何,只是,她与小公主也有过一面之缘,像她这种洒脱敢爱敢恨的性子,在这宫闱之中已是难得,若是哥哥对小公主无意那还不算太坏,倘若皆是有情人,棒打鸳鸯的事,白婉芯做不出。 更何况倘若皇帝赐婚,哥哥当众拒了这门亲事,岂非抗旨不尊,以陛下对小公主的疼爱,哥哥可不是平白招惹祸事。 满脸为难的看着孟皇后,白婉芯神色凝重的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臣媳做不到。” “不,你做得到!婉芯,算本宫求你,务必要阻止这场婚事!”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白婉芯不懂,为何皇后能够接受她这个不受宠的二小姐,为何如此排斥哥哥? “皇后娘娘,兄长本是被远调塞外之人,今生能得以借着战功回京,实属不易。小公主深得陛下厚宠,倘若兄长抗旨不尊,惹恼了陛下,那这罪名兄长必要用性命来担。” 孟皇后听白婉芯如是说,一时间情绪也有些稳定了下来,蹙着眉头回到了塌上,心事重重的摇头道,“阿莹一意孤行,本宫又如何能劝得了,陛下偏宠阿莹,自然会答允此事,本宫若非无计可施,也不会宣王妃进宫。” 白婉芯心里头愈发的狐疑,总觉得孟皇后如此反对小公主与兄长成婚,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 “依臣媳看来,皇后娘娘此事只能规劝小公主才行,倘若小公主不打消这个念头,就算兄长当真拒了这门婚事,陛下舍不得小公主难过,为圆小公主心头所想,陛下想必也会强行下旨。” 听白婉芯如此一说,孟皇后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是啊,阿莹自小一意孤行惯了,任何想要的,哪次陛下没有允诺…… “王妃秀外慧中,也是一个七巧玲珑心的明白人,阿莹对王妃早在那日凤仪宫前一面之缘后,便已夸赞有加。本宫不情之请,有劳王妃替本宫开导一番阿莹。如今这会儿子,本宫这个做母亲的,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 这番话,不免令白婉芯愈发狐疑,“皇后娘娘,臣媳唯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 孟皇后盯着白婉芯,却从白婉芯的神色里,看不出半分的异样,只笑道,“你果然,比言蹊更聪慧。” “皇后娘娘……与母亲旧识?” “王妃倘若愿意帮本宫这个忙,本宫就把言蹊过往,告诉王妃。” 好一个筹码!孟皇后和尉迟肃果真是母子,对于这种交易当真运筹帷幄。只是……白婉芯有些质疑,孟皇后当真知道什么吗?还是说,这不过是想让她规劝小公主的一个借口? “那……皇后娘娘极力反对小公主与兄长成婚……和母亲有关吗?” 白婉芯话落,孟皇后先是一愣,随后冷着个脸摇了摇头,“自然,不是。王妃若是替本宫办好此事,本宫自会告诉你。” 究竟是怎么回事?白婉芯的脑子里一团乱麻!白婉芯犹记得,在武安宫之时白子蹇说的那番话,然而这一桩桩一件件,千丝万缕,总觉得相辅相依,又觉得毫无干系。 “皇后娘娘,臣媳身子不适,这就告退了。” 孟皇后见此,也了然于心,白婉芯的拒绝之意昭然若揭,一时间也有些慌了,对着白婉芯转身的背影大吼道,“王妃!务必要阻止此事啊!因为……他们是兄妹!” 白婉芯顿住了脚步,整个人犹如失聪了一般,脑袋嗡嗡作响,难以置信之下,一时间白婉芯开始质疑,孟皇后话中的‘他们’,究竟是谁! “什么?兄……兄妹?” 孟皇后话落,转身回到了塌旁,单手稳住了自个儿的身子,“若非有违伦理纲常,本宫何苦如此做。人人只道是陛下宠阿莹如心尖宝,本宫又何尝不是呢……王妃,这个秘密本宫原是打算百年之后带入黄土、湮于尘世之中,你既是知晓了此事,可否替本宫劝解一番世子。” 白婉芯一脸为难的看着孟皇后,猝不及防间,孟皇后竟跪在了自个儿的跟前,白婉芯一时惶恐,也跟着跪了下来,“皇后娘娘这是作甚,当真折煞臣媳了。皇后娘娘,正如方才臣媳所言,小公主得陛下宠爱,即使兄长拒了这门亲事,恐怕也无济于事。若是皇后娘娘信得过,臣媳愿去劝解一番小公主,可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听闻白婉芯如此说,孟皇后一时间也站起了身,将白婉芯扶到了塌上,“王妃有孕身子重,别跪着了。” 一时间有些精神恍惚,白婉芯还尚未从方才孟皇后那句‘他们是兄妹’之中回过神来,只任凭孟皇后将自己扶到了塌边。 孟皇后看了一眼神色恍惚的白婉芯,倒了一杯茶,“王妃想必有事要问。” “皇后娘娘,臣媳兄长与小公主既是兄妹……那臣媳与小公主是否血缘……” 白婉芯的这句话,问的有些打量。她内心本想问的,是皇后娘娘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只奈何不知如何启齿,才问了如此一句。 孟皇后似是惊吓一般,惶恐的看着白婉芯,白婉芯见孟皇后作此反应,一时间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冒犯。好在,此事张扬不得,孟皇后也不至于降罪于她。 “本宫明白王妃心中的困惑”,孟皇后抬眸,苦笑了几声,点了点头,“倘若本宫说‘是’,王妃想必会很是瞧不起本宫吧。” 不过离孟皇后几步之外,白婉芯却觉得格外遥远,孟皇后这是……默认了?白婉芯总觉得,此事有些非同寻常,可孟皇后也实在没必要为了阻止这门婚事,硬是胡诌出这样的理由,毕竟,这种话若是叫有心人听去了,可是欺君罔上的滔天大罪。 摇了摇头,白婉芯走到了孟皇后的身侧,嫣然一笑,“自然不会。皇后娘娘的为人,臣媳不容置喙,娘娘是深明大义之人,臣媳不相信,一个心系天下苍生于血脉之上的皇后,会是个失德之人。娘娘的嘱托,不管小公主是否能听进去,臣媳都愿意一试。至于个中缘由,皇后娘娘既是不愿告知,臣媳便也不再探究。” 白婉芯的话,似乎是让孟皇后有些诧异,不过半晌之后,便噙着一抹笑意,意味深长道,“怨不得陛下钦点你太子妃之位,果真是个聪慧的可人儿。只不过本宫枉负王妃的错信了,本宫确是这般失德之人。” 打量的看着孟皇后,白婉芯似乎想从这句玩味的话语中探寻出哪怕一丝丝的蛛丝马迹,可是,没有。 难道……小公主真的是皇后和父亲…… 白婉芯有些难以置信的后退了几步,刚想转身离开,身后便传来了孟皇后的声音,“王妃,不管如何劝都可以,万不可告诉他们真相,不管是世子,还是阿莹……” 孟皇后宫里的大宫女月蓉在前头带路,白婉芯只是慢慢的跟在后头,脑子不停的回想着方才孟皇后的话。 小公主的寝殿,于御花园之南,皇后凤仪宫的正西,也是宫里头最是富丽堂皇的一个寝殿,小公主自小得宠,虽是要什么有什么,但她倒是从不在意这些玩意儿。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隔着一道宫墙,从院子里传来了小公主诵读诗文的声音,白婉芯仿佛能够想象出她摇头晃脑的模样。 夫子捋了捋胡须,用戒尺轻轻拍了拍愣神的小公主,“公主可要仔细听了!大周朝自开国以来,便尊奉道家‘无为而治’之念,因此这《道德经》乃是我大周朝立国之本。” “夫子,为何‘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倘若自己想要都尚且不争,岂非心口不一,何来‘天下莫能与之争’一说。阿莹不仅要当君子,也要力争,唯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虚与委蛇,假胸怀的妄说不争,心里分明就不是那么想的。” 如此一番言论,可谓是亘古未有的见解,更何况,出自于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儿家,夫子本是受传统儒家思想熏陶,又依着大周朝的道家思想推崇而进,与他而言,小公主的这番话,简直就是悖逆。 “老子云,无为而治。并非无所作为,而是以无为而有为。以治国而言,所谓以法治国,而非以人治国。人治必会乱序,而法治自能井然有序。所谓不争,乃是人性中庸之道。” 小公主拍了拍安桌,满脸不耐烦的一把揪住了夫子的长胡须,“这些治国之道,该是太子哥哥学的!阿莹一个女儿家,只知心之所属,必要竭力去争!哼!夫子定然是母后找来的说客,阿莹不听不听不听!” 一边说,小公主一边挑眉,手上拉着夫子胡须的手也愈发用力了,夫子歪着个脑袋直皱眉头。 “公主!安南王妃来了!” 听到宫人的通报,尉迟莹高兴的一把松开了夫子的胡须,夫子一时没及时反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到平日里横眉冷对的严肃夫子如此模样,调皮的尉迟肃高兴的‘呵呵’傻笑起来,随后问了一句一旁的宫女,满脸期待,“安南王妃?是哪个嫂嫂啊?” 第028章 两难境地 白婉芯站在宫门之外,听着尉迟莹方才的话,整个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只知心之所属,必要竭力去争’,白婉芯深知,自个儿说什么,都已经无用,让小公主这般执着之人打消念头,难如登天。 “小公主,是我。” 听闻白婉芯的声音,尉迟莹高兴的跳了起来,连蹦带跑的跌跌撞撞冲到白婉芯跟前,一把抱住了白婉芯的手臂,“嫂嫂难得进宫,今日就陪阿莹用了午膳再走,可好?” 尉迟莹向来是个活泼的性子,白婉芯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忸怩,心里头也大约明白了几分,这样的认知让白婉芯不免愈发担忧。 “今日皇后娘娘召见才进的宫,念着许久不曾见你,想来看看你。” 咧嘴一笑,尉迟莹在白婉芯跟前转个一圈,然后将脑袋探到了白婉芯的跟前,一边笑一边调皮的眨眼道,“嫂嫂看吧看吧,快看看阿莹好不好看。” 白婉芯揉了揉尉迟莹的脑袋,“好看,小公主可是我们大周朝的绝无仅有。” 尉迟莹有些不悦的噘着嘴,嘟囔道,“嫂嫂说谎,嫂嫂才好看呢!” 似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尉迟莹连忙上前扶住了白婉芯,在凉亭里头坐了下来,作势就要俯身趴在白婉芯的身上,白婉芯一时惊惧,瑟缩了一下。尉迟莹见状,一脸委屈的看着白婉芯,“嫂嫂,母后说嫂嫂肚子里有小王爷,阿莹可以摸一摸吗?” 一时间白婉芯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本就没有身孕,如今被尉迟莹一说,倒是愈发尴尬起来。 “自然可以。” 得到了白婉芯的许可,尉迟莹一脸期待的蹲了下来,在白婉芯的肚子上轻轻的摸了摸,“我是你姑姑,你好吗?你什么时候回出来呢?”一阵交流未果,尉迟莹皱着眉头看着白婉芯,“他怎么不动呀!” 白婉芯一时间也被尉迟莹的问话弄得一头雾水,她如何会知道这种事,更何况,她并无身孕,连装都不知从何装起。 “他……想必……想必是睡着了吧。”白婉芯看着尉迟莹,信口胡诌了一句,尉迟莹也没有多问,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看着尉迟莹天真的脸孔,白婉芯有些话挂在嘴边,一时间也不知究竟该不该说,只试探了一句,“小公主,你大皇兄同我说,多年之前啊,曾与小公主有个约定,待你出阁之日,送你一副七彩的步摇。前几日,我见你皇兄着人找京城最好的匠人打了一副步摇,若是小公主心里头有了意中人,记得要告诉你皇兄才是。” 尉迟莹见白婉芯如此一说,先是脸一红,随后便抱住了白婉芯的胳膊,撒起娇来,“那阿莹有了意中人,可否告知嫂嫂?” 白婉芯佯装诧异,“这么说来,阿莹果真是有意中人了?” 一边蹭着白婉芯的手臂,尉迟莹一边娇羞的嗔笑,“嫂嫂就告诉阿莹嘛,世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如此一问,倒是出乎白婉芯的预料,从前只觉得小公主性子活泼率真,没想到竟坦率到了如此地步,对于白子蹇的感情,在白婉芯的面前,亦是毫不掩饰。 见白婉芯一直沉默不语,尉迟莹有些急了,“世子果然是不喜欢我这样的,对吗?没关系,嫂嫂快告诉我,我可以改!” 尉迟莹的话令白婉芯一时间如鲠在喉,这是一个对待感情何其真诚的姑娘,兄长能得她倾心,可谓此生大幸。 “小公主很好,无需改什么。天下之大,总有一个适合小公主的良人,倘若有一日你遇到了那个对的人,他不会在意你任何的缺点,但凡能看到缺点,皆是用情不够深罢了。既是无情,何必伤心,兄长不会是你的良人,你会遇到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白婉芯一席话过后,尉迟莹的脑袋埋在了胸前,一言不发。 “可我觉得……他就是我的良人。世间男儿有多好我不知,我只知,错过他,我今生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他。嫂嫂是饱读诗书,有才情的女子,人世间至美的爱情并非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是我追着他跑,跟他一起慢慢变老。” 白婉芯不知该如何劝说尉迟莹,她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在陛下和皇后的羽翼下生活了十四年,岂会知道这世道沧桑和人情冷暖,生于宫闱,为了巩固皇权和地位,能寻得真爱的,又有几人? “你是自由鸟,莫要为了兄长折了翅膀。小公主字字皆是豁达,对于爱情何其诚挚,你应该明白,嫁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何其卑微。” “可是,嫂嫂,阿莹愿意为了他卑微。” 马车的车碾声阵阵,白婉芯坐在马车里蹙眉凝思,心里头一团乱麻,她一时间不敢去回忆这一日来所发生的事。所有的讯息都令她觉得那么的难以承受,尉迟莹的坚决也让她无所适从,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回满画楼的时候,尉迟肃已经在屋里头踱了很久的步子,见白婉芯回来,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一把抓住白婉芯的肩膀,“如何?夫人没事吧?母后问了什么?可有难为你?” 白婉芯尚且在犹豫,是否要将今日之事告知尉迟肃,可这几番犹豫之后,尉迟肃更是着急起来,“夫人怎的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母后果真难为你了吗?本王就该陪着你一同进宫才是!对了,可有碰上父皇?” 不知为何,见眼前这个素日里成日无所谓的面孔如此紧张的神色,心里头有一股说不出的感动,她竟觉得,这样把皇后幻想成恶婆婆的尉迟肃,煞是可爱。 对着尉迟肃摇了摇头,白婉芯莞尔一笑,“没有,陛下和太子出宫狩猎,皇后娘娘趁着这陛下不在时候,召妾身进宫闲聊了几句,也不曾说什么旁的。” 尉迟肃有些狐疑的看着白婉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夫人说谎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捏着右手拇指。” 被尉迟肃如此一说,白婉芯有些慌乱的想将手从尉迟肃的手中抽回,尉迟肃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轻轻的落下了一吻,“夫人大可告诉本王,因为夫人一旦说谎话,本王当真会信。” 白婉芯有些愣神的点了点头,随后脸色凝重的缓缓道,“皇后娘娘说,小公主有意嫁给兄长,命妾身去劝说。” “为何劝说?阿莹倘若能嫁给世子,倒也算登对,这京城的世家大族,也唯有隋阳王府配得起这荣宠一身的公主。母后何以如此?” 方才一时嘴快,白婉芯也不曾想尉迟肃会有如此一问,如今倒是有些猝不及防,一时不知如何圆说,只是她打从心底,是不愿意让尉迟肃知晓小公主的身世,也不愿让他知晓皇后娘娘与父亲之间的过去。 “皇后娘娘自有她的打算,娘娘也向来疼爱小公主,如今如此极力反对,必然是有不得已的用意的。” 白婉芯不想对尉迟肃说谎,只如此含糊其辞了一句,没想到尉迟肃轻轻挑眉,仔细的打量着白婉芯,“母后的不得已,是什么?” “妾身……妾身如何能得知皇后娘娘深意。” 一来,尉迟肃本就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这二来嘛,他也算了解白婉芯,他也深知,其中必然有何缘故,如若不然,孟皇后也不会故意只召了白婉芯入宫。 可白婉芯不说,尉迟肃不想咄咄逼人。 “也是,母后向来高深莫测,岂是你我能猜透的。阿莹向来执拗,也不是你能劝得住的性子,就算世子拒绝了这门亲事,依着父皇对阿莹的宠爱,恐怕也无济于事。” 如今,连尉迟肃也如此说,白婉芯心里头更是如明镜一般。想必,若是不说出小公主的身世,此事不会有结果。 翌日清晨,尉迟肃下朝回府,急匆匆的便往满画楼去,白婉芯见尉迟肃如此衣服乱了阵脚的模样,一时间也开始有些忐忑起来,“王爷这是……怎的了?” “如今本王当真不得不问了,母后召你进宫究竟说了什么,母后的不得已究竟是何?” 白婉芯一脸茫然,不知如何说起,一语不发的盯着尉迟肃看了好久。 “今日朝堂,父皇下旨给阿莹和世子赐婚了!尉迟莹与白子蹇本是良配,告诉我,母后为何非要阻止这门婚事?” “什……什么!陛下……陛下下旨了?” 尉迟肃见白婉芯满脸忧虑,却没有半点告诉他缘由的意思,一时间也有些泄了气,只是对着白婉芯点了点头。 尉迟莹果然还是去找陛下了,按照陛下对尉迟莹的宠爱,这封旨意果真是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竟来的如此快…… 白婉芯揉了揉太阳穴,整个头都有些晕乎乎的,如今旨意已下,兄长再提出拒绝,皇家颜面拂了去,陛下必定是大动肝火,保不齐会迁怒兄长…… 如此想来,白婉芯愈发不安起来,站起身便往外走,却被尉迟肃一把拉住了手臂,“如今来不及说那么多了!王爷!妾身要回府见一面兄长!” 抱歉,桃子没发现定时发布已经用完了,扫瑞~~~ 第029章 流言四起 尉迟肃并没有执意问个究竟,通知李达备马之后,也独自进宫了一趟。 白婉芯回到隋阳王府的时候,府门前的丫头见了也是十分的诧异,急急忙忙的往里通报。这些日子,冰州城大旱,皇帝下旨命隋阳王前去赈灾,因此不在府里,这丫头便赶忙去通知陈舞心。 全然顾不得一路跟在身后的丫头,和松子一前一后径直入府。 白子蹇的奉阁在府邸正中,居于隋阳王的邵和台之后,去见白子蹇,邵和台算是必经之路。 白婉芯独自小跑在前头,在奉阁的九曲廊桥一边跑一边喊道,“哥哥!” 下朝回府之后,白子蹇便在府里练字,一时间听闻白婉芯的声音,觉着许是幻觉,便也没有在意,可听着声音愈发的清晰,这才推窗向外头看了眼,这长廊之上一路狂奔而来的,不正是白婉芯吗! “婉芯?你……何故回府?如此贸然回府实在不合规矩,安南王可知晓?” 也实在顾不上白子蹇的话,白婉芯拉着白子蹇的胳膊进了奉阁,白子蹇饶有意味的打量着白婉芯,许久才缓缓道,“婉芯,你并非鲁莽之人,今日若非有要事,想必也不会如此破规矩的回府。说吧,究竟何事?” 白子蹇如此一问,白婉芯也不拐弯抹角便直说了,“哥哥,今日朝堂之上,陛下给哥哥与小公主赐婚了,对吗?” 这赐婚的圣旨也不过没多久的事,听白婉芯如此一问,白子蹇的眉头有些微微的蹙起,却依旧一言不发。 “哥哥,这亲事婉芯早在昨日便知道了。昨日皇后娘娘召我入宫,为的就是命婉芯规劝哥哥拒绝这门亲事。只没想到,陛下的旨意竟如此快……”似是想到了什么,白婉芯转身,一把抓住了白子蹇的手臂,“那哥哥呢?今日朝堂之上,陛下的旨意,哥哥如何应的?” 嘴角牵起了一抹冷冷的笑意,“自然是接受。我本是远调塞外永不回京之人,京城谁人不知尉迟莹得陛下厚宠,倘若这门亲事能让我自此永远留在京城,我何乐不为?况且,陈舞心意在夺取世子之位,若是有了小公主保驾护航,有了陛下的器重,这位子自然稳当不少。和白子枫一拼,我才算更多几分胜算!更何况,早在漠边之时,你便说过,我对感情本是凉薄之人,既是凉薄,娶了尉迟莹又何妨?” 白婉芯此刻不仅仅是白子蹇的妹妹,更是一个女子,尉迟莹是公主,是受尽宠爱,被皇帝皇后奉于指尖的宝,爱白子蹇爱的如此卑微,而白子蹇答应这门亲事,不过是因为可以留在京城。 “哥哥!你知道你在说些甚?撇开皇后娘娘那日的召见,婉芯也觉得,哥哥配不上小公主!你永远不知道,你辜负的是一个如何深情的女子!哥哥,这世间本无天性冷漠凉薄之人,不过是心头没有一个在乎罢了,那样的人,最是脆弱。” 一席话过后,白子蹇脸色铁青,鼻头冷冷一哼,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哥哥可还记得漠边回京的马车上,婉芯说的那番话,哥哥每次御敌都以死相逼,落得自个儿身受重伤,不过是心头没有个令你更爱惜自个儿的人。哥哥若是有个想守护的人,万不会如此。” 白婉芯转到了白子蹇的跟前,四目相对,“漠边走一遭,见哥哥重伤之后也愈发的感慨,生命之前,名利富贵不过一场虚无!哥哥,不要让婚姻陷于权利地位的争斗之中!婉芯只希望,哥哥能找到‘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幸福,小公主并非哥哥的良人,何苦用一段婚姻捆绑小公主这一生。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世间女子如此多,总有一个能暖哥哥心头的淡漠。今日没有,并不表示今生不会有!” 白子蹇定神看了看白婉芯,想起了白婉芯那句‘世界之大,而婉芯想守护的人,却不多’,“你若是为了我,那皇后呢?皇后执意要我拒绝和小公主的婚事,缘由究竟是何?” 白婉芯不免一阵沉默。 这不是疑问,那是一句清晰的质问,白子蹇的心头也有尚未宣泄的愤怒、委屈和不满,这些年来,他在隋阳王府承受的已经够多了,“你究竟知不知道,身处世子之位,这些年来我的举步维艰。婉芯,你是女子,对于‘爱’这种字眼无比憧憬,可在我看来,‘爱’一字比起‘命’轻贱多了。” 是啊,隋阳王府那些举步维艰的日子,白婉芯至今历历在目,若非言蹊性子温和,搬到偏院之后,陈舞心才算没有赶尽杀绝。 “婉芯知道!可是哥哥,小公主何辜?” “呵,皇后娘娘既是不愿我娶小公主,那就尽管同小公主才是,让我做这等无利可图的事,简直可笑。” 白婉芯捏紧了拳头,一鼓作气的看着白子蹇,“皇后娘娘阻止这门亲事,并无任何他意,也非对哥哥偏见。从门第而言,哥哥与小公主的确再合适不过了,才子佳人,也堪称郎才女貌,金玉良缘。哥哥还不明白吗!皇后娘娘若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又岂会万般阻挠!” “不得已的苦衷?是何苦衷?” 两人面面相觑,白子蹇灼热的目光让白婉芯无处遁形,白子蹇笑道,“我对小公主本无情意,但如今你们一个个屡次三番的游说阻止,那我告诉你,婉芯,小公主我娶定了!” 若说这小公主和白子蹇是兄妹,这会儿白婉芯可算不会质疑了,这两人的执拗皆是如出一辙,如今看来不道出小公主的身世,这件事恐怕永远不会圆满。 “皇后娘娘之所以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因为哥哥与小公主乃是同父兄妹!” 白子蹇满脸诧异的看着白婉芯,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一如白婉芯在凤仪宫听闻此事之时的神色。这件事带来的震撼,恐怕并非普通人能够承受的,谁能够想到这样令人惊骇之事…… “呵,贤能的皇后,原是如此失德之人!果真是奇谈!” “哥哥!此事非同小可!因此婉芯不便告诉小公主,只能……” “放心,兹事体大我自然明白,明日早朝该如何做我也懂。好,你回府去吧。” 看着白子蹇变幻莫测的深情,白婉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确,白子蹇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这样的消息,每个人在听到的那一瞬间,都是本能的抗拒,情理之中。 白婉芯刚想转身离开,窗台想起了细微的声响,白子蹇敏捷的迅速打开窗,盯着窗台之上的麻雀半晌,打量着廊前有些摇晃的树枝,跳窗而已,脚尖点地,一阵轻功身子便轻盈的跃起,来到了长廊的那一头。 白子蹇一把抓住了那丫头的肩膀,目光狠狠的盯着她,“哪儿的丫头,为何从未在奉阁见过你!” 小丫头惊慌失措的跪倒在地,“世子明鉴,奴婢刚来奉阁两日,是花房的丫头,姑姑命我每日来修剪花木!” 蹙眉紧紧的锁着小丫头惶恐的目光,白子蹇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拉着衣领便狠狠的提了起来,“人说,能管住嘴巴的,不过死人。你,比起死人,如何?” 被白子蹇掐住了脖颈,全然不能呼吸,一时间也顾不得白子蹇说了些什么,只是不停的点头。白子蹇嘴角冷笑,问道,“刚刚听到了什么?” 那小丫头本是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屋里头说什么,她根本不知道,只是见白子蹇如此一问,连忙摇头表示没有听到。只是没想到如此一来,白子蹇似乎误会了这丫头听到了什么,而后也平白的招惹了祸事。 自然,这也是后话。 白子蹇缓缓的松开了掐着那丫头的手,那丫头连忙跪在跟前瑟瑟发抖,“今日就放过你!管住自己的嘴巴,你能活几日,全看你自个儿。” 白婉芯本是见白子蹇跳窗而出,连忙跑出了门,见此情景,连忙叫住了白子蹇,“哥哥!” 小丫头如临大赦,连滚带爬的往长廊走去,白子蹇一把拉住了想要追上前去的白婉芯,“不必了,她没那个胆子胡言乱语。婉芯,你快回府吧。” 白婉芯轻轻点了点头,松子侯在了奉阁之外,两个人一同回了安南王府。 本以为,这场婚事在明日上朝之后便能告一个段落,谁知竟又忽然间横生枝节,京城的大街小巷,一首歌谣传的沸沸扬扬,从垂髫小儿至白发老翁,皆是朗朗上口。 镇王笑,现世报,帝君戴绿帽。公主孝,王府要,归宗认祖膝下绕。 大周朝获封镇国之名的王爵,唯有助元武皇帝尉迟逸笙匡扶大周朝的,白婉芯的祖爷爷白玄晟。当时白家获封隋阳王,元武皇帝御笔赐字‘周武镇国’,爵位世袭。 歌谣之中的‘镇王’二字,直指如今的隋阳王白平松才是公主生父,以如今这种传播的态势,恐怕传入宫中也不消几个时辰。 第030章 祸从天降 “二小姐!不好了!” 白婉芯正在小苑里陪着白子扬练功,听着松子的声音一路赶来,焦急之中带着几分忐忑,话说的也是气喘吁吁的,白婉芯瞧着,这心也不免提到了嗓子眼。 “慌慌张张的,这是怎么了!” 松子给白婉芯使了个眼色,身后传来了白子扬有些破碎的颤抖声,不停的对着白婉芯摆摆手,“姐……姐姐……” 治疗了许久日子了,白子扬如今也算是能够简单的说几句话了。虽说,白子扬的眼睛永远治不了了,但能看着白子扬慢慢的说话,白婉芯仿佛再一次见证了他的成长,幼时牙牙学语的模样,那么清晰。 “咳咳。”身后传来了乾冥老前辈不悦的轻咳,轻轻捋了捋胡子,听起来有些恼了,“早说了不要说话,如今你的嗓子还没好全,你若是自个儿不爱惜,那便没有以后了!” 乾冥老前辈如此一说,白婉芯也有些急了,单手抚上白子扬的发,“子扬还是听前辈的话,不必担心姐姐,你安心养病,日后我要日日听你唤我‘姐姐’。” 白子扬笑着点了点头。 自从乾冥老前辈来到王府之后,白子扬随着病情的好转,也逐渐开朗了许多,皮外伤也早已好全,若是日后能够说话,那么除了眼睛看不见,与常人无异。 “姐姐去去便回,子扬好生治疗,万事都要听前辈嘱咐,明白吗?” 白婉芯嘱咐完回到小苑门口,只见松子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停的在小苑门前踱着步子,本并不如何在意的白婉芯一时间也有些不安起来。 “松子,究竟怎么了?” “二小姐!王爷……王爷出事了!” 这么冷不丁的被松子一说,白婉芯一时间都有些慌了,忙抓住了松子的肩膀,不停的摇晃着,“王爷怎么了?出什么了?王爷如今何处?这时辰……也该是下朝了,为何迟迟未归!” 心急如焚,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进去,松子跟着白婉芯后头不停的拉着失控往外跑的白婉芯,“二小姐!不,不是安南王!是隋阳王,隋阳王府出事了!” 不知为何,听闻出事的不是安南王,白婉芯的情绪一时间冷静了下来,蹙眉看着松子,许久之后才问了一句,“是喜事?小公主与世子的婚事?” 松子从袖中掏出了一纸诗句,递给了白婉芯,“松子今日去给小少爷抓药,听闻大街小巷尽在传唱这首歌谣,如今恐怕,京城早已无人不知,陛下这会儿说不定也已经略知一二。” 白婉芯如今最大的担忧,不过是小公主与哥哥的婚事,旁的事实在无心顾及,她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比这事更叫人慌乱的事来。 半带疑惑,白婉芯展开了那纸诗句,瞬间惊的连连后退,一时颤抖,手中的纸也飘落在地。惊魂未定,白婉芯扶着凉亭的柱子坐了下来,瞳孔惊惧之下,一时间也失去了焦距,不停的自我安抚着自个儿:不可以自乱阵脚,这会儿陛下未必知晓真相,要镇定!要镇定! 猛然间,白婉芯站起身拉住了松子的手臂,“松子!有劳你跑一趟隋阳王府!父亲远在冰州城,一来,你去看看王府中可有乱了阵脚!二来,你去趟奉阁,告诉哥哥留心昨日那个丫头,还有,莫伤她性命。” 松子连连作揖,“好!二小姐放心!松子这就去!” 脑海中一恍然,白婉芯一把拉住了松子的手臂,“这歌谣知道的人太多,人多口杂,不要走王府大门,免得再添是非。” 也不知松子是何时离开的,白婉芯整个人就像是脱力一般跌坐在凉亭里,目光忐忑的盯着地上的那纸诗句,几步上前,刚想拾起,却被一双手抢了个先。 白婉芯不曾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白袍角,只是苦涩一笑,“厉公子,幽州城外你说的‘最后一次’,难道不作数了吗?” 厉封竹撇撇嘴,“哎呦,我这般才貌双绝、风流倜傥、功夫天下第一的美男子,怎的到了二小姐面前,每每碰壁。” 明知厉封竹是想都她笑,可这时候,白婉芯实在是笑不出来。 见白婉芯一言不发的坐着,厉封竹的脸色也有些沉下了,如今京城传的纷纷扬扬,他也早已知晓,白婉芯心里头的烦恼,他更是急白婉芯所急。 “二小姐,车到山前必有路,何苦为了隋阳王的旧事如此烦恼。更何况,隋阳王府乃是大周朝唯一世袭罔替的异姓王,另一位是大周朝的皇后,陛下若是抓到幕后造谣之人,必然会严惩的!” 厉封竹言辞凿凿,但白婉芯却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厉封竹或许不知,但她却清楚的知道,那首歌谣,根本就不是什么造谣,何谈真相,何来清白? “厉公子,我感激你,这么久以来一直在我身侧,护我周全,只是我如今已嫁入王府。你待我愈是真诚,我便愈发歉疚,我好怕自个儿说错了什么令你误会,我不想误了你,我既是已出嫁,日后便不要再叫我二小姐了,我是安南王的王妃,尉迟肃的妻。” 笑容瞬间僵住,厉封竹欲哭无泪的抬眸,勉强的牵起一抹笑意,满带玩味的调侃,“二小……王妃当真误会了!我不过江湖人士,向来不羁,许是我性子太过随和冒犯了王妃,只好先给王妃致歉了。” 对着白婉芯调皮的炸了眨眼,厉封竹笑言,“不过啊!我就这么个随意的人,就算王妃赶我,我也还是会来串门的!对了!我今儿个可不是飞檐走壁进来的,来者是客,王妃都不好好的招呼我这个客人,一口水都不给喝,这女主人当的可是太不称职了!” 白婉芯一脸无奈的看着厉封竹,不飞檐走壁难道是甚值得夸奖之事? “厉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吧,今儿个实在心烦的很,招待不周,请见谅。” “好啊!”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好啊’,白婉芯顿时一脸疑惑,“好什么?” 厉封竹一脸严肃的看着白婉芯,煞有其事的解释道,“王妃不是让我见谅吗?恩——我觉得十分诚恳,所以接受你的见谅。” “……”白婉芯一时无语,她实在没那个玩笑的心情,厉封竹见白婉芯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止住了打趣,摸了摸自个儿的下巴,“王妃如此烦躁,我岂能留你一人在此心烦吗?松子呢?松子去哪儿了?见你独自一人,等松子回来,我就走了哦!” 看着厉封竹一副佯装勉为其难的模样,白婉芯心里头心知肚明,“厉公子……” 厉封竹未待白婉芯说完,便急急的阻止,单手挡在身前,一副惶恐的样子,白婉芯要说些什么,恐怕他也了然于心,“哎哎哎——王妃不必多言,我都听的起茧子了,我走便是,你好好冷静一下,我去瞧瞧师父去!” 话刚落,旋身离地飞身而出,白婉芯看着后苑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垂首淡淡一句,“这是何苦。” “王妃,喜欢你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忽然间耳边传来厉封竹的声音,白婉芯一时惊悸,回过身来,却见厉封竹整个人倒挂在凉亭的梁上,悠然自得。 白婉芯全然不曾在意厉封竹的一番表演,转身往反方向离去。厉封竹皱着眉头在凉亭里直挠头,一脸苦恼的乱转。 回到满画楼的时候,尉迟肃已在正厅里多时,见白婉芯回来,不似平日里的温言软语,只是冷冷一句,“去哪儿了?” “去后苑看子扬,回满画楼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厉公子,闲谈了几句。” 尉迟肃站起身,一把拉过白婉芯的肩膀便拥入怀中,“婉芯,不要再见他,好不好?因为,本王会嫉妒。” 白婉芯本以为,在她话落后便是尉迟肃的一顿脾气,没想到却是如此一个拥抱,听着那么无力,那么脆弱。 “王爷……” 今日早朝,简直就是天翻地覆,尉迟肃不知道这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仿佛就是一场梦。回府看到白婉芯和厉封竹站在凉亭里相谈甚欢,更是如一把利刃插在胸口,痛的不能自己。只是尉迟肃不曾想到,他如此一问,白婉芯将实情悉数到来,无一虚言。 最初,尉迟肃刚发现自己爱上白婉芯之时,还曾手足无措的跑去倚红阁,细心询问倚红阁的风尘女子,探问如何才能虏获女子的心。 他犹记得,那日那青楼女子所言,一个女人的坦率,唯有两个可能,其一便是爱,唯有爱才能令她知无不言,其二便是毫不在乎。 “婉芯,谢谢。”谢谢你,在乎的人是我。 白婉芯眼眶已蓄满泪水,仿佛呼之欲出,她紧紧抓着尉迟肃的手臂,一时间话音也在不时颤抖,“王爷难道没有话要问妾身?皇后娘娘召妾身所谓何事,王爷不想知道吗?妾身自诩机敏,却做了件最错的错事,妾身有罪,有罪……” 话未落,白婉芯已跪在了尉迟肃跟前。 桃子前几天丢了好多稿子,心情郁闷中,求投喂推荐抚摸~~o(>_<)o~~ 第031章 双双入狱 如今京城人尽皆知那首诗,尉迟肃本心里头疑惑真假,今日下朝之后,更是在皇帝的御书房长跪不起,极力以证孟皇后的清白。如今听白婉芯如此一说,尉迟肃不傻,真假昭然若揭…… 尉迟肃一时失控,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白婉芯,几近疯狂的低声咆哮,“婉芯,你告诉本王,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一定是俪贵妃与太子|党设下的局!本王不信!” 白婉芯的泪水从眼角滚落,双手紧紧的拥住了失控的尉迟肃,“别说王爷不信,妾身也不信,若非那是皇后娘娘亲口默认,妾身不愿信。” “呵,大周朝万民敬仰的孝贤皇后,恭谦孝慧,仁德温良……这真的是本王的母后吗?告诉本王,那日母后说了些什么?宣你进宫,是为阿莹和世子的婚事吗?” 孟皇后在尉迟肃的心里,那是一个何其伟大的形象,就如一块碑,立在尉迟肃成长的道路上。尉迟肃从小便知,母亲带人宽厚,不争不抢,在名利权位之中淡漠超然,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答案…… 这不免令尉迟肃联想到与白婉芯一同进宫奉茶那日,孟皇后义正言辞的那番话。 “你虽是嫡子,又是皇长子,但是太子之位,你当真不能觊觎半分!就算你强娶了她,也不可以!” “云朔!你不能!太子之位的确本不该是仲和,虽你是嫡出的皇长子,但也决不会是你!这个位置,本就与你们二人无干系!” 这番想象,不免让尉迟肃慌了,难道……孟皇后让他莫要觊觎太子之位,言辞激烈的说那个位置不该是他的理由……难道他并非皇嗣? “如今你父皇器重太子,江山稳固,那便是好事,何苦天翻地覆寻个答案?相信母后,往事被翻开的时候,便是一场风波。” 真相果真好可怕。暴风雨……要来了吗? “王爷,妾身虽与皇后娘娘不过几面之缘,但以妾身对皇后娘娘的了解,可以很笃信,皇后娘娘绝非那般失德之人。妾身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皇后娘娘必然是有难言之隐,亦或是迫不得已,此事真相也未必当真如我们所见,有时眼睛也会欺骗自个儿,不是吗?” 听白婉芯如此一说,尉迟肃起伏不定的心情,也稍稍的安定了下来,“倘若那首歌谣有假,那母后为何那般的阻止阿莹和世子的赐婚?” 如此一问,白婉芯还当真是被问倒了,她也不知,究竟为何……只觉得,昔年往事犹如一个谜一般,愈是扑所迷离,愈是激起了她想去探究的心里,或许……她能在其中,抓住一丝母亲暴毙的秘密。 “王爷,兄长与小公主的亲事,皇后娘娘如此激烈的反对,称兄长与小公主乃是兄妹;但陛下赐婚于太子的时候,皇后娘娘可是亲自请旨,替王爷与长姐求得了姻缘;如此可见,王爷与隋阳王府,必然无半分瓜葛。又倘若……皇后娘娘此次只不过为了阻止兄长与小公主的亲事,无奈之下胡诌的一个理由,而阻止这门亲事原本的理由,皇后娘娘并不想告知,才出此下策。” 白婉芯早在凤仪宫之时,便对孟皇后的话心生质疑,只是,孟皇后并非是一个弄权之人,万不会因为兄长在王府之中世子之位岌岌可危而厌弃,她选择阻止,必然是有其他不能言说的理由。白婉芯也是一时之间为了劝说兄长,无奈之下才用这样的话搪塞,没想到竟被那个丫头听了去,酿成大祸。 尉迟肃依旧若有所思的回想着白婉芯的话,慌乱的内心不停的焦灼着,白婉芯一手揽过尉迟肃的脑袋,将他拥在胸前,“王爷莫要自乱阵脚,如今实在急不得。” “婉芯,母后和阿莹,已被父皇关押在宫中大牢,隋阳王府已派重兵看守,一只鸟都飞不出王府。父皇给过母后机会了,可母后缄口不言,只字不提此事,无半句解释。母后素来疼爱阿莹,如今已是这般双双入狱的境地,她依旧如此不说半句,本王实在不得不怀疑,那首歌谣所指,事事为真。” 听着这番无助的话,白婉芯心里头也愈发觉得忐忑,为何孟皇后宁可入狱依旧三缄其口,当真是确有其事?还是另有隐情?倘若另有隐情……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秘密,值得这位一国之母不惜牺牲自己最爱的女儿如此庇护。 “王爷,如今尚且还不是泄气的时候,是非黑白还未有个结果,我们若是先行给皇后娘娘定了罪,那皇后娘娘的冤屈……何人来伸?” 白婉芯心里头虽是异常慌乱,但却依旧气定神闲的泡了一壶茶,沏了一杯递到了尉迟肃的手中,“素日里总是丫头泡完茶端来的,只是这君山银针,冲泡后的奇景,唯有悉心泡制才能领略。芽悬于茶汤之中,后冲升水面,徐徐下沉,再升再沉,如此反复三起三落,蔚然成景。若非耐着性子等待,哪来醇香,时候到了,那幽香自会随着茶叶浮出水面,倘若操之过急,难免过犹不及。” 尉迟肃饶有意味的盯着白婉芯,淡笑几分过后,长叹道,“婉芯,你果真是本王的解语花,有妻如你,此生已无憾事。唯你,值得本王弃一切权位,天下不换。” 纤细的食指抵在尉迟肃的唇边,白婉芯蹙眉摇了摇头,“王爷莫要说这样的话,虽是王府,但隔墙有耳。” 两人相视一笑,尉迟肃亲亲吻过白婉芯的食指,“都听夫人的。” “妾身已派松子回府知会兄长,那个多舌的丫头,恐怕只能从她身上找寻此事的解。只是父亲如今尚在冰州城,如今这种状况,还是盼着父亲莫要回京才好,否则恐怕这浑水会越搅越浑。” 尉迟肃一连几日的去皇帝御书房前头跪着,如今最坏的事便是皇帝谁也不见,任谁的解释都不愿多听一句。几日未果,令白婉芯也不免一同焦虑起来,这陛下将孟皇后和小公主关入大牢已经多日,却一直不曾提审也不曾降罪,就连隋阳王府,也暂且搁置着,仅仅是大队禁卫军看守罢了。 君心难测,皇帝的心思实在难以揣度,虽说隋阳王府对白婉芯向来不亲厚,但到底,隋阳王是她的父亲,那个王府,也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娘家。 许是瞧出了白婉芯眼神里的担忧,尉迟肃笑着安抚道,“婉芯,不必担忧隋阳王府的安危,父皇若是要处置,恐怕消息先得从宫中传出来。父皇一向多疑,如今母后和阿莹并未发落,这说明,父皇从心里头是质疑这歌谣真伪的。只要父皇不信,此事尚且不算最糟糕。” 这番话在白婉芯听来,倒真的是句句在理,似是想起什么,一把抓住了尉迟肃的手臂,满是欣喜,“陛下如今,恐怕是不信那歌谣,只是传唱之人过多,才无可奈何。如今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皇后娘娘失德,也抓不到任何散步谣言之人,才至于进退两难。既是没有台阶,不如……自己砌个台阶……” “可父皇如今谁都不见,就算砌了台阶,又要如何下?” 白婉芯心里头大致已经想好了回旋的策略,本想提议此事由惠嫔去跟皇帝说,只是想着,如今这种混乱的局面,实在不适宜让公仪家也一同蹚浑水。 先不说此次孟皇后和小公主能够化险为夷,就是隋阳王府,亦是九死一生,若是再将公仪家弄到这么个危险的境地,白婉芯对公仪锦瑟的愧疚,会愈发的多。 “王爷信妾身吗?” 尉迟肃一脸茫然的看了看白婉芯,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白婉芯莞尔一笑,缓缓道,“既是如此,那就让妾身进宫吧。” “不行!绝不可以!母后与阿莹尚不知究竟如何,又岂能再添是非!本王不能!” 见尉迟肃如此激烈的反对,白婉芯也不再提起。白婉芯刚过午时,心事重重的去后苑看白子扬,半道上遇到了松子,两人慌慌张张的回了满画楼。 “二小姐!方才松子偷偷去府里,到奉阁见过世子了,前次二小姐嘱咐世子将那个多舌的丫头拘起来,如今也一直关在世子的奉阁里头。二小姐计策的来龙去脉,松子已然告诉了世子,世子也说了,他那儿已经事事具备,不必忧心。” 虽是听闻兄长说事事具备,但白婉芯心里头依旧有些忐忑,“那丫头,伏罪了?” 松子凝眉,重重点了点头。 白婉芯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重重的跌坐在塌上,“总以为自个儿是个和善之人,没想到如今竟也到了这种自私的地步,那么多人的安宁令我双手染血啊……记得嘱咐兄长好生安排后事,还有,善待她的家人。” “本是那丫头多嘴,二小姐可怜她作甚。那是自作孽,不可活。” 是啊,明明是她自作自受,可白婉芯为何却总是忐忑不安…… 第032章 偷偷入宫 白子蹇那边既是安置妥当,那白婉芯也便不再有何后顾之忧,只是万万没想到,尉迟肃进宫面圣屡屡碰钉子。这总是见不着皇帝也不是个法子,万一隋阳王回京,那当真是天下大乱了。 最糟的,还算不得皇帝闭门谢客。因正凉关一战大捷,俘虏了巫毒国的太子独孤敖,至于该如何处置为好,皇帝几日来也是伤透了脑筋。 巫毒国多年来,与大周素来交好,此次战事,也全因和亲一事而起,如今外头传的人尽皆知,都道是尉迟莹乃是隋阳王的血脉,这让本就犹疑的皇帝更是犹豫不决起来。为尉迟莹引起两国了沉寂多年的烽火,值不值得? “陛下,这……安南王今日又来了,眼下正在殿外跪着呢!依奴才看,这外头日头毒的很,不如……” 从前尉迟肃在宫中之时,这严公公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老奴才了,心里难免有些恻隐之心,只是皇帝本就是多疑又独断的性子,见严公公如此说,倒是有些恼了。 “严福全,你哪一年进宫的?” “回陛下的话,老奴进宫那年,正是陛下登基,如今算来,已有二十二载。” 尉迟恭钦鼻头冷哼一笑,“恩——是够久了。怨不得与云朔感情深,原是看着他长大的。既是如此,你倒不如去安南王府伺候得了,云朔想必也不会亏了你。” 这话说的是不冷不热,听不出丝毫喜怒,却叫严公公吓得一身冷汗。 伴君如伴虎。这话说的是一点都没错,好在严公公也是在尉迟恭钦身侧多年之人,看眼色行事自然不在话下,尉迟恭钦话落,严公公便跪倒在地,“老奴惶恐,老奴跟随陛下二十多年,朝昔相处,既有主仆君臣情分,也承陛下厚恩,老奴不敢忘。若说老奴与安南王感情深,倒不如说老奴对陛下一份赤胆忠心,才对陛下的各位皇子如己出般多加照拂,陛下明鉴。” 严公公这一番圆滑的话语,倒是叫尉迟恭钦一时间眉开眼笑。对皇子的照拂,不过是源于对皇帝的忠心,这番话无疑是对他皇权给予最大的肯定,任谁听了,恐怕都会和颜悦色的吧。 “起来吧,朕不过同你一句玩笑,瞧你吓得。”尉迟恭钦话落,紧抿双唇抬头看了看严公公,“严福全,依你看,这皇后之事是否为真?” “老奴腐朽,岂能参透其中真相。只是,以老奴对皇后娘娘的了解,娘娘素来和善仁厚,孝慧恭谦,是为不可多得的贤后,多年来替陛下打理后宫,亦是井井有条,从未出过岔子,令陛下无后顾之忧。” 尉迟恭钦笑意深沉,单手摸了摸下巴,饶有意味道,“总说自个儿腐朽不明就里,如今倒是因果始末说了不少。” “走!陪朕去牢里瞧瞧皇后!” 严公公连连‘哎哎’了两声,刚出御书房的门,尉迟肃便一边磕头一边重复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贼人居心叵测意图陷害皇后!儿臣已查明真相!等候父皇发落!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任尉迟肃如何说,尉迟恭钦依旧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全然不去在意尉迟肃的话,侧身绕过他便大步离开。 “母后,阿莹做错了什么,父皇为何要将我们关起来?父皇不要阿莹了吗?” 孟皇后单手抚过尉迟莹的发丝,笑着摇头,“没有,你父皇并没有不要你,只是如今人言可畏,你父皇不得不将你关起来堵悠悠之口,你父皇素来便是最疼你的。” “真的吗?母后没有骗阿莹?” “母后何时骗过你?” 尉迟恭钦看着尉迟莹枕在孟皇后膝上,孟皇后轻轻整理着尉迟莹的发丝,虽是在这阴沉潮湿的暗牢多日,但那股雍容恬淡依旧一如往日。 孟皇后不曾抬头,只是轻轻的拍着尉迟莹的后背,哄她睡觉,听闻脚步声,微微一笑道,“陛下来了。” 垂首,目光扫过尉迟莹,看了一眼一旁的严公公,“将小公主接回宫里。” 尉迟莹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忽闪的大眼睛盯着尉迟恭钦,满脸委屈,“那母后呢?母后不回宫吗?” “带下去!不准任何人见!” 偌大的大牢,一时间变的寂静无声,孟皇后站起身,悠悠的向皇帝俯身行了一个礼。 “宫里宫外,不少的人为你说好话,看来这些年,皇后也是广施善缘。皇后,你若能告诉朕,这究竟怎么一回事,朕就看在宇文太后的面上饶你死罪。” 孟皇后笑了,“陛下此言差矣,若是臣妾知道究竟怎的一回事,又怎至于身陷囹圄。臣妾,当真不知。” “这是朕最后一次问你,同样的问题也已问过多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若不答,那这其中真相,只得下辈子再告诉朕了。”尉迟恭钦几步上前,食指重重的挑起了孟皇后的下颚,蹙起了眉头,“你舍命保全的人,究竟是谁?难道京城所传歌谣为真!你保的是隋阳王!” “陛下,臣妾不知其中缘由,无话可说。” 尉迟恭钦一把甩开了孟皇后的下颚,一阵狂放的笑声从牢房里渐渐往外走,“哈哈哈哈!你不知!好一句无话可说!” 今日分明见到了皇帝,可尉迟肃依旧没法将话说完,瞧着尉迟恭钦这幅什么都不想听的模样,实在令人着急。本就已经急的肝火旺,没想到守在隋阳王府附近的安南王府府兵回府来报,隋阳王似乎回京了。 这会儿本就是局势不明的情况,若是隋阳王再添一把火,恐怕这件事一时半会儿无法收场。 白婉芯知晓之后,更是火烧眉毛,“父亲糊涂啊!他一回京就该听到那些传言了,为何还要进城!” “可见隋阳王坦坦荡荡。不过夫人也不必担心,隋阳王并未回府,府门前禁卫军重兵把守,想进也进不得,隋阳王在外头饶了一圈之后,就离开了。” 听闻尉迟肃的话,白婉芯猛然抬头,“现在呢?王爷可有派人跟着?” 尉迟肃拍了拍白婉芯的肩膀,一脸笑意,“果真逃不过夫人的眼睛,本王已经让人远远的跟着,以隋阳王的身手,跟的太近,恐怕很容易发现。一旦有任何状况,李达会来通报的。” “王爷!” 一听外头响起了叩门声,尉迟肃和白婉芯双双站起身,白婉芯更是一脸焦灼,“李达!是李达!” “王爷,子皿姑娘邀王爷去城外小苑听曲,马已备好,在府门前候着了。” 子皿姑娘?白婉芯一恍然,才想起,母亲那几行诗许久不曾探究,原来孟大人一直有调查…… “王爷,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个节骨眼出城去,陛下知晓会否气恼?” 尉迟肃摆了摆手,“若是本王这等风流浪子会个女子,父皇也要气恼,如今恐怕早已气绝。更何况,你的事,桩桩件件皆是大事。” 白婉芯伸出了食指,抵在了尉迟肃的双唇,靠在尉迟肃的胸膛,喃喃道,“从前妾身不知也便罢了,但如今王爷若还一直称自个儿浪子,妾身可不答应。” 皇后之事,的确也算白婉芯闯的祸,虽是从隋阳王府的丫头口中传出去的,但怎么也算是从她嘴里听去的,她难辞其咎。也算是给自个儿一点点宽慰和补救,白婉芯并不想待在府中坐以待毙,如今父亲意外回京,那原来的计策也得加快步伐,否则当真是回天乏术。 既然尉迟肃几次面圣无果,那就她来进宫吧。 换上了一袭宫装,匆匆的备了马车便进宫去。白婉芯知道,若是尉迟肃在府中,定然不会答应她贸然入宫的,不过如今,也实在顾不得这么多了。 烈日炎炎,未时的太阳也着实是火辣辣的,跪在御书房门外,白婉芯似乎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膝盖上从地面传来的一股刺痛。 “陛下!这安南王妃可是怀有身孕之人,这才几个月,听说胎都未坐稳,安南王妃向来身子淡薄,早前还曾受重伤,跪了这样久,老奴担心陛下的皇孙……” 听严公公如此一说,尉迟恭钦的神色有些松动了,“去叫俪贵妃来!”严公公虽是一头雾水,但依旧转身去通报,刚走两步,便又被叫住了,“等等!去将惠嫔找来!” 惠嫔的性情温和,从来都是不与人相争的性子,俪贵妃向来不喜皇后,对安南王妃腹中胎儿难免苛待,还是惠嫔更叫人安心。惠嫔也果不其然,不负重托,生拉硬拽的带着白婉芯回了宫。 “王妃莫要拗了,你再聪明也是拗不过陛下的。今日唤本宫来接你的正是陛下,但你要记着,陛下怜惜的不过是你腹中的孩子,你本没有拗的资格。” 白婉芯一阵沉默。 “胡太医,给王妃瞧瞧吧,陛下的皇长孙,跪了这么久,若是跪出事儿来,本宫可担不起。” 惠嫔如此一说,白婉芯如惊弓之鸟,立刻从座上站起了身,半晌之后才觉得此举分外失态,只留惠嫔一脸错愕的看着她。 第033章 千钧一发 白婉芯一时间惊的掌心尽是汗,如今唯有她自个儿心知肚明,她腹中哪有什么孩子! 如今也算是个多事之秋,皇后娘娘之事尚且不知如何收场,若是这时候再假孕来个欺君之罪,那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王妃怎的了?怎么一脑袋的虚汗?瞧,这发丝都湿了……王妃身子骨还是太弱,方才日头底下跪的如今这般模样?若是不让太医好生瞧瞧,临盆之日可是有苦头吃哩!” 惠嫔刚想来扶一把白婉芯,白婉芯便开始推脱起来,“惠嫔娘娘不必担忧,妾身只是跪的有些腿发软,并无大碍,歇息片刻便是,无需看太医。” 对于白婉芯的推诿,惠嫔也有些狐疑。惠嫔也是个聪明人,当今皇帝尉迟恭钦子嗣单薄,能在这深宫之中,在俪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安然的生下子嗣,宫里的那些小九九也自然心知肚明。 白婉芯并非是安南王府唯一的王妃,按说一个嫡妻对于自个儿的第一个孩子,必然是百般谨慎,可方才白婉芯的推却倒像是在逃避什么,着实可疑。 抬手一把拉过了白婉芯的手臂,白婉芯一时警惕想抽回手来,没曾想惠嫔却两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腕,满脸笑意的将她拉到了塌上。 半晌之后,惠嫔的手有些微颤,松开了抓着白婉芯手腕的双手,连连后退了两步,对着胡太医轻轻挥了挥手,“有劳胡太医白走一遭,王妃既是如此说,自是无碍。这会儿在我宫里歇息片刻,胡大人先去复命吧。” 胡太医则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便退下了。 看到惠嫔一时间这幅模样,白婉芯一时间也有些怕了,想起方才惠嫔抓着她手腕的双手。难道……方才惠嫔偷偷给她搭脉了? 有了这样一番思虑之后,白婉芯的心头愈发的忐忑不安。本以为遣退了太医,惠嫔便会质问她为何假孕,这会儿白婉芯的心里头也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惠嫔不过淡淡一句,“时候不早了,想必王爷不知王妃进宫,还是早些回府才是,宫里还是处处小心的好,自个儿的身子要紧,莫要令你腹中的孩儿生不下来。” 聪慧如白婉芯,如今惠嫔如此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当真令她一头雾水,她实在有些难以分辨,这惠嫔……方才究竟是否探了她的脉?若是知道她没有身孕,那这句‘宫里还是处处小心的好,自个儿的身子要紧,莫要令你腹中的孩儿生不下来’,究竟是何意味?这模棱两可之词,难道是试探? “是,惠嫔娘娘提点的极是,妾身自当悉心谨慎。” 望着白婉芯离去的背影,惠嫔蹙眉轻轻摇头,“胆子当真是太大了……” 尉迟肃去见孟延山,白婉芯本是知道的,可回府的时候,尉迟肃依旧不曾回府,这令白婉芯有些隐隐的担忧,没想到尉迟肃与子皿姑娘的这一见,回府已是两日后。 一回府,尉迟肃便火急火燎的找了白婉芯,白婉芯一见尉迟肃的神色,心里头也大体明白,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王爷何故这般匆忙,两日不曾回府,难道是孟大人那边……” 虽是焦急万分,但尉迟肃依旧是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去安抚白婉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舅舅那边已无碍,两日不曾回府,本王与孟大人去追言灵了,如今在城外的小苑里,舅舅正在审问,个中情况待有时间再细细说来。如今要紧的是隋阳王,李达的人前来通报过了,隋阳王乔装狱卒混进宫中大牢去见母后!” 听闻尉迟肃如此说,白婉芯的脑袋一时间‘轰’的一声,那个伟岸的父亲形象顷刻倒塌。隋阳王漏夜乔装入宫,白婉芯不得不去相信,父亲与皇后之间,是否当真有什么秘密。 “那……王爷呢?也偷偷入宫?万一被陛下发现可如何是好?”白婉芯拉着尉迟肃的衣袖,凝眉苦思了半晌,才悦然一笑,“锦瑟昨日进宫,留在了惠嫔娘娘的宫里,王爷借此进宫一趟,顺便将锦瑟接回府吧。” 公仪锦瑟从前可是最怕惠嫔的,就连上官大人都管不住的野性子,到了惠嫔面前,总是能变成乖顺的小猫。自尉迟轩离京之后,惠嫔一人久居深宫也时常召她进宫,锦瑟自然从不拒绝。只是自从嫁入了安南王府,到惠嫔宫里走动的也少了,惠嫔一召见,公仪锦瑟便急急的入宫了。 只是这次,惠嫔倒像是拘着公仪锦瑟一般,直到天黑透都不让她离开,硬是留在宫里住了一晚。 “惠嫔娘娘,侧王妃,安南王进宫来接侧王妃回府了。” 惠嫔还不曾说什么,公仪锦瑟倒是有些坐不住了,有些撒娇似得抱着惠嫔的手臂道,“姑母,锦瑟如今已嫁为人|妻,夫君都进宫向姑母讨人了,姑母难道不给不成?” 对于公仪锦瑟来说,尉迟肃亲自进宫接她回府,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情,以后也未必再有,公仪锦瑟心里头别提有多开心了。 见锦瑟如此欣喜,惠嫔也实在不忍心泼冷水,惠嫔的眼睛实则如明镜似得,尉迟肃究竟对锦瑟如何,她心里一清二楚,只是这个深陷其中的傻孩子不明白罢了。 “姑母会同王爷说的,难得进宫一次,也不多陪陪姑母。姑母从前可记得,你听闻进宫,可是殷勤的很。瞧着你,我倒是能时常想起正言,也不知他在边关苦寒之地如何了……” 见惠嫔如此想念尉迟轩,公仪锦瑟心里头一时间也有些松动了,只是不过一瞬间,又开始别扭起来,“姑母,可是锦瑟如今已出嫁了,哪儿有出嫁的女儿家总往娘家跑的,难免被人笑话。” 被笑话的还不够多吗?那次大闹倚红阁,早已是京城街头巷尾人尽皆知的趣谈。也无其他,只是心遗落在府里,到哪儿都是牵挂。 “锦瑟,姑母当年跟你一样傻。姑母是求着父亲,让他送我入宫的,本以为只要我爱他,那便够了。可锦瑟,你看到了吗?你看到现在的姑母是何模样吗?凄凄厉厉,独自一人在深宫里面对着高高的宫墙。王爷不爱你,或许姑母这样说你会觉着痛,或许你心知肚明却不愿相信,但姑母相信,今日这番话,你都懂。” 公仪锦瑟低下了头,话语略带一股闷闷的无奈,“但姑母可有悔过?” 话语间,尉迟肃已进了惠嫔的寝宫,惠嫔拉着公仪锦瑟的手走到了前厅,“前些日子听闻王爷如今已经收了性子了,怎么如今连自个儿的侧王妃都弄丢了?” 尉迟肃有些神情恍惚,也没怎么在意惠嫔的话,只是半带敷衍的一句,“母妃所言极是。” 惠嫔轻轻蹙眉,显然有些不悦,“王爷乃陛下嫡皇长子的确不假,但锦瑟也是公仪家的掌上明珠,本宫今日就跟王爷讨个答应,倘若一年之后,王爷心里始终没有锦瑟,那便休了她吧。” 公仪锦瑟听惠嫔如此说,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尉迟肃的手臂,生怕他点头答应。 本就有些心神不宁的尉迟肃,手臂被锦瑟这么一摇,倒是有些惊了,猛的抬头,一脸不知所措的应了一句,“是,母妃所言极是。” 回府的马车上,尉迟肃的脑海里,依旧盘旋着大牢之中隋阳王与孟皇后的话,整个人都一团乱麻,公仪锦瑟则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尉迟肃,脑子里尽是那句‘母妃所言极是’。若非今日之事是惠嫔提起,锦瑟当真要怀疑,那便是尉迟肃心里一直以来的夙愿。 一年吗?一年之后,他会休了她?对于尉迟肃心里会不会有自个儿这件事,锦瑟毫不怀疑,不会的,他永远不会爱上自己。她之所以不曾以爱之名给自个儿一个期限,不过就是想在尉迟肃的身边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公仪锦瑟盯着尉迟肃的双眼泛着泪花,双手紧紧的揪着衣襟,衣角尽是褶皱。你不喜欢你的,我喜欢我的,为什么我都已经如此卑微了,还是连留下都不可以…… 尉迟肃侧身,不经意间看到了公仪锦瑟眼角的泪花,这些天被太多事弄得格外烦乱,尉迟肃实在没心情理会公仪锦瑟的小情绪,话语间,不免有些说重了。 “怎么回事,你一个成天叽叽喳喳的人,怎么也开始哭哭啼啼了!依本王看,你就是终日无所事事,才有那多愁善感的闲工夫!” 如此一说,锦瑟连忙噤声,不停的抬头瞪大了眼睛,就连眼泪也活生生的憋了回去。她那么努力的,想活成尉迟肃想要的样子,可锦瑟发现,自己好笨,总是越搞越糟…… 贝齿轻轻的咬住双唇,唇畔透着隐隐的血丝,颤抖的嘴角似乎在透露内心正极力隐藏的小秘密。 爱情,果真令人低到尘埃里,只是并非人人都能在尘埃里开出花。 各位小天使,今天是桃子的生日,大家一起来给我送么么哒~~~先到先亲,立马推倒~~ 第034章 惊天秘密 尉迟肃一回府便心神不宁的往府里走去,全然不曾在意跟在后头,一脸失魂落魄的公仪锦瑟。 虽是恍惚,但尉迟肃的步子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满画楼,白婉芯见到尉迟肃,则是一脸焦急的迎上了前,“王爷,如何?父亲可有出宫?” 神情忐忑了一路的尉迟肃,总算是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拥着白婉芯的后背并肩进了屋,“夫人不必多虑,隋阳王无事。” 明白这番话大体是安抚她的,可白婉芯却没有再问,尉迟肃和白婉芯都是聪明人,白婉芯不会信,尉迟肃恐怕心知肚明,尉迟肃话中真伪,白婉芯必然也能一眼洞悉。个中种种,不过是两人心照不宣罢了。 夜深沉,寂无声,明月高悬天际,尉迟肃披衣起身,生怕惊醒了白婉芯,格外的小心翼翼。待门完全合上之后,白婉芯才睁开了双眼,眉头紧蹙。 尉迟肃心里有事,白婉芯这个枕边人又岂会不知,只是尉迟肃不说,她不问罢了。白婉芯几乎笃定,尉迟肃进宫这一遭,必然有发生了什么,以尉迟肃沉稳的性子,这事恐怕并非小事。 事已至此,白婉芯若想弄清楚此事,恐怕必须得去一趟大牢,尉迟肃不想说的,只得她亲自去问,有些事,若是不知起因缘由,当真不知如何去帮…… 翌日清晨,天刚亮的时候,白婉芯便洗漱完毕,悄悄地的从王府后门不动声色的进了宫。依旧是如昨日一般,在御书房前跪着,若是能得见皇帝,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行,白婉芯打算去见一见孟皇后,如此一来,进宫一趟也不至于遭人疑虑。 “哎呀,安南王妃,您怎的又来跪着了,您可是有身子的人,陛下还在俪贵妃宫里歇息,一会儿要去早朝,回御书房恐怕还有好些时候呢,王妃何苦折磨自个儿,折磨小王爷呢。”说话的,是时常跟在严公公身后的小太监喜来,这小太监也是得了严公公的真传,眼力见十分的好,平日里见师父对安南王府的人特别照顾,他也难免殷勤。 白婉芯对着喜来摇了摇头,“多谢王公公,我就在此等候陛下下朝,劳王公公费心了。” 王喜来见白婉芯如此执拗的跪着,也别无他法,只能跑去搬救兵,看了一眼白婉芯,摇了摇头,拔腿就去了安卫门找了禁卫军大将赫连士诚。 这赫连士诚曾在正凉关战役之中,与尉迟肃一同挂帅出征,也算是熟识,彼此也互为敬畏那股胆识和谋略,喜来听师父说过一嘴便记下了,如今这时候,只能劳烦赫连将军派人走一遭了。 尉迟肃从沉心堂回满画楼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就连松子,满画楼里头也到处找不到,尉迟肃正急的手足无措,公仪锦瑟到了满画楼,一脸焦急的拉着尉迟肃的手臂往外走。 “你这是作甚!”二话不说,尉迟肃甩开了公仪锦瑟的手臂,脸上满是恼怒之色。 “赫连将军派人来通报,说是王妃姐姐入宫了,正跪在陛下的御书房前头,王爷快去!莫要叫王妃姐姐腹中的小王爷有何闪失!” 公仪锦瑟话落,尉迟肃整个人便慌乱起来,他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腹中的小王爷,莫说白婉芯不曾有孕,就算有,孩子如何都抵不过白婉芯来的重要。尉迟肃想方设法的让白婉芯避开皇帝,如今看来,纸包不住火了…… 从前尉迟肃只知自个儿母后总让白婉芯避见父皇。昨日夜探大牢,隋阳王和孟皇后一席话之后,尉迟肃便什么都明白了。 难道……母后宁入大牢也要守住的秘密,如今要被揭开了吗? “李达!李达!备马!” 看着焦虑不安的尉迟肃,公仪锦瑟一把拉住了尉迟肃的手臂,“求王爷准我一同入宫!多一人多一份力,若有需要,锦瑟愿赴汤蹈火!” 尉迟肃沉下脸色,轻轻的拍了拍公仪锦瑟的肩膀,“本王亏欠你太多太多,万不能令你赴汤蹈火了。你若是想留在府里,那也算不得什么事,只是本王并不想荒芜你一生。” 话落,锦瑟便不停的摇头,轻咬唇畔,泪水几欲滚落,“那并非荒芜,王爷不必有任何内疚和亏欠,那一切都是锦瑟心甘情愿的。任何的遗憾,都不因王爷而起,今生今世得以爱一场,无怨无悔。” 人生最令人扼腕叹息的,想必便是:你那么好,可惜,我不爱你。 “锦瑟,你难道……当真要在府里眼睁睁的等着年华老去吗?” 公仪锦瑟怔在原地,只看着尉迟肃离去的背影,目光呆滞的不停摇头。 尉迟肃火急火燎的进宫,心里头说不出的担忧,这个偷梁换柱的安南王妃,今日恐怕当真是瞒不住了…… 一路惴惴不安的往御书房赶,却在离御书房百步的地方,被严公公拦了下来,“王爷还是回去吧,陛下今日罢朝,谁都不见。” 听闻这样一番话,尉迟肃更是忐忑不已,探着脑袋往一旁看了看,御书房前并没有跪着人,一把拉住了严公公,“严公公,今日王妃……来过吗?” 严公公蹙眉看了一眼尉迟肃,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这令尉迟肃的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果真出什么事了吗?父皇为何今日罢朝?王妃如何?” “王爷还是早些回府吧,奴才向王爷保证,王妃不会有事。” 尉迟肃不再为难严公公。 “丫头,你是小七的女儿吧?”尉迟恭钦拉着白婉芯坐在御书房的塌上,扶着她的肩膀,不停的端详着,仿佛在透过她,看着谁…… “小七?” 白婉芯如此一问,尉迟恭钦一时间也惊觉失态,轻咳两声,淡笑过后便含糊了一句,蹙眉道,“你是云朔的王妃?” 眼见皇帝如此猝不及防的翻脸,白婉芯大体也明白,她的身份已是纸包不住火,匆匆跪倒在地,“陛下,儿臣花轿误入安南王府实属偶然,自知欺君铸下大错,但并非有意将错就错,却是情之所起。陛下若要降罪,就罚儿臣一人吧!” 尉迟恭钦蹙眉,冷眼盯着白婉芯,许久一言不发。 严公公已走了多时,尉迟肃却始终没有出宫,就站在御书房的外头傻站着,昨夜大牢里,隋阳王与孟皇后的对话再次在脑海里清晰的重演,眉头紧锁。 孟皇后抬头,满是诧异的看了一眼白平松,随后便不置可否的一笑,移开了目光。白平松抬手摘下自己的帽子,冷声一笑,“皇后娘娘似乎见到老臣,很是失望。” “隋阳王说错了,并非是见到隋阳王失望,而是他不信,本宫从不对他之外的任何人失望。” “镇王笑,现世报,帝君戴绿帽。公主孝,王府要,归宗认祖膝下绕。瞧瞧,这歌谣传的有鼻子有眼,老臣自个儿也险些信了,陛下若是还信皇后娘娘,那也不会与娘娘二十多年相敬如宾了。” 一声冷笑的自嘲,孟皇后轻轻摇头,“呵,何须隋阳王来提点,若非他心里忘不了言蹊,又岂会如此不分是非的眷宠俪贵妃,俪贵妃的眉眼,的确像她。” “隋阳王,你胆子太大了,狸猫换太子,这可是欺君之罪,你就不怕陛下来日降罪吗?成婚第二日奉茶,本宫便已看出了端倪,婉芯的眼睛和言蹊简直如出一辙,陛下对言蹊如此深情,又岂会看不清其中缘故,隋阳王这自掘坟墓,恐怕早晚有一日要将自己埋了。” “那老臣当真是要谢过皇后娘娘这些日子以来,如此费力的周全。皇后娘娘周全出了如今这幅局面,看来倒也算是老臣的错了……” 隋阳王话中的讽刺昭然若揭,孟皇后苦笑,“本宫想保的,又何止是阿莹一人,还有世子,还有如今安稳的朝局,太子乃是国本,丝毫动不得。本宫说过千万遍,不管云朔是否听进去,储位确不该是他该相争的,如今他既是与婉芯情投意合,本宫自然也不会阻挠。隋阳王是太子|党的人,但本宫奉劝一句,婉芯与婉茹皆是隋阳王府的女儿,莫要厚此薄彼,就算不渡他们过河,也莫拉他们下水。” 尉迟肃本以为孟皇后极力阻止白婉芯面见皇帝,是因两位小姐换过的缘故,心里头原也诧异,谁知此事竟起源于隋阳王妃。 还有隋阳王口中道出的……惊天大秘密。 尉迟肃也总算明白了,为何孟皇后说,储位本不该是他的,也不该是太子的,个中种种,真相揭开那一日,会发生什么,他始料未及,亦是不敢轻易妄试。 比起从前,尉迟肃昨日夜探大牢,听到那样一番话之后,对于白婉芯的保护更甚从前,心底的惶恐也愈发的多。孟皇后的顾虑,她深有体会,曾经的那些个不理解和误会,也随之解开。 远远的站在御书房门前,尉迟肃愁容满面,依孟皇后之言,白婉芯与隋阳王妃那么像,他的父皇对隋阳王妃如此深情,恐怕一眼就识出了白婉芯的身份。 瞒了那么久,这份沉寂已久的欺君大罪该如何化解? 抱歉,本文停更了这么久,桃子会在新年多多存稿,写完的章节会定时到后台,每天上午的十一点系统自动会更新的。你好,二月,桃子回来了,喜欢这篇文的,记得投推荐票、月票,希望各位小天使不吝金言,多多评论。 第035章 细密斡旋 尉迟恭钦垂首,展开紧蹙的眉头,抬手轻轻抚过白婉芯的发顶,目光灼灼,“孩子,起来吧,起来。朕吓着你了吧……” 白婉芯满心狐疑的看着尉迟恭钦,那瞳孔里的期待与柔情,柔言细语的背后,仿佛看着某一个记忆深处的人。 她……究竟是谁? “孩子,你还有身孕,快起来,地上凉。” 一时间,看着尉迟恭钦眸中的慈祥,似乎寻回了十七年不曾拥有过的父爱,隋阳王府生活了这么多年,这样的温暖,就连白平松都不曾给过。 目光颤抖的盯着尉迟恭钦,白婉芯被他搀扶到了塌上坐着,方才不曾在意,如今回过头来,塌上的案几之上,放的是一个棋盘,上头是个未完成的残局,亦如那日凤仪宫孟皇后解的那个,也如母亲自幼摆弄的棋局那般,如出一辙。 “父皇,认识儿臣的……母亲吗?” 尉迟恭钦的笑容僵硬的几秒,随后笑了笑,“你母亲是言家的最小的嫡女,位序第七,乳名唤作小七。如你一般,小七才华横溢,琴音更是一绝,是个奇女子。” 白婉芯看着尉迟恭钦聊起母亲时从心里洋溢出的那股幸福,老态龙钟的君王,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之前,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时候,回到了……那个回忆里的峥嵘岁月…… 看着白婉芯,看着这个眉眼间,一颦一笑犹如二十多年之前的言蹊一般,尉迟恭钦抬手,揉了揉白婉芯的脑袋,“孩子,嫁给云朔,委屈吗?” 猝不及防的听到尉迟恭钦如此一说,白婉芯本就有些忐忑的心也愈发慌张起来,跪在尉迟恭钦的跟前,一把拉住了他的袍角,“父皇,王爷花名在外,嫁入王府确非儿臣所愿。但如今,却感激上苍,这错误的成全。儿臣明智是个错,却将错就错,本就犯了欺君之罪,儿臣认罪,但‘情’本无罪。” 尉迟恭钦早在十几年前,便已做下决定,要将言蹊的女儿许给太子,这也算是纠缠了他一辈子的情愫,了却他心头的遗憾。将他上半辈子未达成的爱情,得以延续…… 孟皇后早便知道皇帝心里头的打算,也深知他对白婉芯的偏爱,因此她不止一次的告诫尉迟肃,白婉芯那是一个此生注定要掌凤印的女子。 看着白婉芯清澈的眸子倒影出的幸福,尉迟恭钦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轻轻的摇了摇头,“情之所起,你何罪之有。事已至此,朕也不再深究,好!你们幸福,就好!” 白婉芯始终跪在地上,泪水刹那间滚落,恭敬的给皇帝磕了一个头,滑落的泪流到口中,那股咸涩的味道让白婉芯惊觉,原来,她哭了。 终于等到那一日,她道破身份,她说出真相,她以白婉芯的身份,站在尉迟肃的身旁。 “谢父皇成全。” 尉迟恭钦摇了摇头,心里如是想着,谢你们的成全。 “父皇,儿臣还有要事要说。” 白婉芯话落,尉迟恭钦便摆摆手,“来,陪父皇下一盘棋,赢了朕,朕就答应了你那件事。” 那件事……白婉芯有些愣神的看着尉迟恭钦,心里头更是有些松了一口气,果然,这些日子皇帝避而不见本就知道她的来意。 “父皇还未听过儿臣所说何事?” “陪父皇下一盘棋,赢了朕,朕许你一事,任何事。君无戏言!” 白婉芯眼见尉迟恭钦拉着她走到了塌边案几之上,尉迟恭钦抬手,将棋盘之上的黑子一颗颗收了起来,可白婉芯的目光,却依旧徘徊在塌边那副残破的棋局愣神,尉迟恭钦指了指棋盘的白子,白婉芯会意,一颗颗的收起白子。 三局过后,白婉芯每局都以三子之差惜败,尉迟恭钦含笑看着白婉芯,“你输了。” “父皇技高一筹,儿臣心服口服,如此一来,父皇不必许儿臣一件事,但可否听听儿臣心里头的几句话。” 看着那个相似的容颜,对于白婉芯,尉迟恭钦实在有些难以说‘不’字,虽是心里头明白白婉芯想说的话,但依旧让她说了。 “父皇,年少时儿臣在府里,并非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那份得不到的父爱,在儿臣的心里头不断的扩大,凝成一个结。母亲过世之后,儿臣总自问,父亲待我并不如哥哥姐姐,为何儿臣总对一个待我不怎么好的人如此放不下?或许……是我们血脉相连,也或许,是因为儿臣从未得到过而耿耿于怀,至于对父亲有多大的感情,我自个儿兴许也不明白。又或许,正因为父亲自幼的疏离和冷落,父亲在儿臣的心中,才愈发的遥不可及与神圣。” 尉迟恭钦看着白婉芯,笑了。 都是聪明人,话里的意味全然这短短的话家常之中。白婉芯也知,尉迟恭钦早便清楚她要说的话,她唐突的给孟皇后求情,也未必有效,只能说这番迂回之言。 从尉迟恭钦透过自己看着母亲,从他眉眼之中露出的柔情,从棋盘之上那局见过千百次的棋局,白婉芯几乎可以断定,母亲与尉迟恭钦之间有着某一种过去。对于身份的欺瞒,尉迟恭钦都可以洒脱的既往不咎,难道这不就因为她是言蹊的女儿?难道这并非源自于母亲吗? 想起孟皇后的深情,想起她孤独的眼神,白婉芯心里头一阵惶恐,尉迟恭钦真的对母亲用情至深?还是只因她从未得到过?或许,他这辈子狠狠揪着的,只不过是年幼时一场未圆的梦,只不过一场执念…… 如今言蹊已故去,心里那份难以达成的夙愿,变成了今生的不可能。要孟皇后,如何与一个死去的人来比较心里头的重量? 倘若当年言蹊嫁给了尉迟恭钦,他会否如此钟情于她,恐怕谁都不知道答案。只是求而不得,这份坎坷让这感情看起来变得更是贵重,人总道是,遥不可及的东西,终归是最好的,这份渴求,让时间把它变成了掌心的朱砂痣,心头的明月光。 白婉芯知道,她将父亲和自己与尉迟恭钦的感情做类比,他定然能够明白。 “初入王府时,王爷声名狼藉,儿臣也暗自想,竟得了这样的夫君,或许是命该如此。先入为主的观念在前,令儿臣一度看不到王爷究竟有何优点,可时间久了,儿臣发现,从前对王爷的误解,不过是来自一些流言蜚语,儿臣以为那是真的,但那也只是儿臣以为罢了,并未亲眼所见。因此,就算京城人尽皆知安南王是个花花公子,但儿臣认王爷是个好夫婿,那便够了。” 孟皇后入宫多年,并非是她不如言蹊那般优秀,而是言蹊先入为主,令尉迟恭钦再也看不到她的优点。如今歌谣传的满京城皆是,谁都不曾亲眼所见,但知她为人的人认她无罪,那便够了。朝野上下,京城百姓,究竟如何看待孟皇后,孟皇后自个儿恐怕也不在乎吧…… “一个女儿家断定夫君是否爱着自己,无非是看他为自个儿所做的改变,有什么他从前从不愿去做,却独独为了你愿意去一试的。从前儿臣从不知,自个儿竟如此自私,初入王府时,儿臣真心的祝福锦瑟与王爷,儿臣希望锦瑟幸福,如今见到锦瑟,儿臣满是愧疚与抱歉。儿臣向来敬重锦瑟,因为当儿臣爱上之后才发现,没有一个妻子能够容忍夫君与别的女子伉俪情深,可锦瑟可以笑着说,只要在王爷身边,足矣。这种无力的成全,该有多爱?这种心酸背后,在无数个寂寞幽深的夜里,流过多少的泪?” 白婉芯点到即止,所言丝毫不曾提起孟皇后,却借由锦瑟,将孟皇后的孤寂一一道出。 尉迟恭钦沉默了。 孟静璇是个好皇后,二十多年来,治理后宫紧紧有条,不争不抢,不骄不躁,从不如俪贵妃一般抱怨他去的太少,也从未将‘情’一字挂在嘴边,她默默的做了一位恭谨孝贤的好皇后。 她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心底会有多少的期盼和爱?尉迟恭钦从未想过。 白婉芯并非是单刀直入的来求情的,但尉迟恭钦的心却被她的话弄得七上八下,那日牢里,孟皇后眼底的失落和绝望,犹如一阵浪,一时一时的打在心头,并不刺骨,却波涛汹涌。 “果真,你比小七,更聪慧。朕会好好思考你今日这番话,回府去吧……”尉迟恭钦一边说,一边将棋盘之上的棋局摆成了那个未下完残局的样子。 “是。”应声告退,可白婉芯的脚步却不曾离开,目光依旧投射在那副棋局,心里的好奇心翻涌而出,这个残局母亲摆弄了一辈子,如今隋阳王府母亲的小苑里,依旧摆着这样一幅棋局。 尉迟恭钦顺着白婉芯的目光看了看这幅棋局,长叹一声,“哎……这个未解的棋局,已放置二十多年,终究是朕,负了她。” 第036章 抚今思昔 站在御书房前头,白婉芯的脑海里不停的回响着尉迟恭钦的那句话,‘这个未解的棋局,已放置二十多年,终究是朕,负了她’,那个她,是母亲吗? “婉芯!” 白婉芯一时间回过神来,抬头却见尉迟肃一脸担忧的站在自个儿身前,额头尽是细密的汗珠,心里某一处似是被填满一般,洋溢着淡淡的幸福,没有什么能够抵得过一抬头便望见你的幸福更幸福。 抽出袖间的丝帕,踮起脚尖替尉迟肃一一擦去,“日头那样毒,王爷等了很久了吗?” 尉迟肃一把抓住了白婉芯的手,略带粗糙的大手摩挲着白婉芯的柔夷,将她细嫩的双手包裹其中,眉头渐渐展开,“婉芯,本王好怕等不到你。” 每每想起孟皇后与隋阳王的那番对话,尉迟肃心里头说不出的担忧,前朝将太子妃纳妃的皇帝也不是没有过,他父皇对隋阳王妃执念如此深,这难免不令尉迟肃胡思乱想。 白婉芯将自己的手抽回,抚上了尉迟肃的眉头,“王爷的眉头,叫妾身既心疼又幸福。” 一把拥过白婉芯,尉迟肃和白婉芯并肩离去。尉迟恭钦站在御书房的长廊,看着那两道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今日舅舅派人捎话,言灵愿意招供,但想见本王,明日本王带你一同去别苑,个中缘由,该是有个结果了。” 回府的马车一路颠簸,白婉芯盯着尉迟肃的侧颜,心里一阵苦涩,方才御书房里,她用那样一番话暗示尉迟恭钦,可也戳中了她自个儿的心。从前,白婉芯并不明白自己对尉迟肃的心意,她可以从容的劝诫尉迟肃善待公仪锦瑟,可如今,那样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亲自将他推入另一个女人的怀中,白婉芯似乎做不到了…… 对于公仪锦瑟,白婉芯歉疚,却也敬畏。那样活泼真性情的女子,洒脱、豁达,她值得拥有这世间最好的幸福,锦瑟的执着,白婉芯从前不懂,她出身名门贵胄,世族大家,公仪家奉于指尖的小姐,没有尉迟肃,她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幸福,锦瑟却宁愿一次次的在尉迟肃跟前讨好卖乖,一次次的受尉迟肃的指责。 可当白婉芯爱过之后才发现,只剩心疼。 “王爷,锦瑟与妾身同一日入王府的,王爷可忘了?” 尉迟肃侧身,看了看白婉芯,蹙眉表示了不满,“那不是夫人该担忧的事,是本王欠她的,与你无关。夫人无需自责,就算没有娶夫人,本王也不会爱上她。” 此言究竟有几分安慰之意,白婉芯心知肚明,可这番话听来,更添凄凉。 翌日一早,李达刚备好马车,白婉芯也准备同尉迟肃一同去别苑,未曾出王府大门,宫里的旨意便到了。 “安南王妃,陛下宣您进宫一趟。” 尉迟肃看了一眼那个传旨的小太监,目光冷冽的扫过,那小太监一时间也不禁打了个冷颤:奴才不过一个传旨的,宣安南王妃的,是陛下—— 似乎也看出了尉迟肃紧锁的眉头,白婉芯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打趣的看向尉迟肃,“陛下愿见妾身,也算是好事一桩,若是皇后娘娘之事能够令陛下疏解,妾身算不算功德一件?” 明知白婉芯那是玩笑话,可尉迟肃却丝毫笑不出来,旁若无人的兀自扶着白婉芯上了马车,一旁传旨的小太监甚是为难,这不管是谁,可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只是……这要如何回宫复命…… “有劳公公走一遭,王爷恰好出城,不劳公公相送。” 听闻白婉芯如此说来,那小太监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但依旧是惴惴不安的跟在尉迟肃和白婉芯的马车之后。眼见马车在宫门之前停了下来,悬在喉咙口的心可算是放下了,一副‘脑袋保住了’般如释重负的表情。 “王爷去别苑审问言灵,皇后娘娘之事,便交给妾身吧。” 尉迟肃犹豫了许久,才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看着白婉芯的身影渐渐消失。 “王妃来了,陛下已恭候多时。” 严公公将御书房的门打开,却见尉迟恭钦迎了出来,满脸笑意。 “儿臣恭祝父皇龙体康健,福泽绵延。” 尉迟恭钦面带宠溺的一把拉起白婉芯,笑意之中带着些许殷勤,“不必多礼,这御书房里头也并无他人,不必这些繁琐的礼节。” “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所谓何事。” 尉迟恭钦对着严公公摆了摆手,严公公会意,也识趣的离开了御书房,尉迟恭钦不紧不慢的迈步走向那个一旁的书架,取下了一个玄青色兰花纹锦盒,递给了白婉芯。 白婉芯半带狐疑的打开了锦盒,里头是一副卷轴,‘唰’的一声,卷轴应声打开,这是——《万国江山图》。 “幽兰空谷,才馥比仙,名门佳人世无双。惊鸿江山,妙笔天成,山河绝画化柔刚。一纸《万国江山图》,万古流芳。” 尉迟恭钦这番题词,无疑是对她最大的褒奖,从古至今,能得皇帝亲自题词的画卷能有几人?若说十四岁那年的名声大噪,与那群书画爱好者一同哄抬这幅画至天价,尉迟恭钦恐怕功不可没。如此说来,白婉芯得大周朝第一才女之名,这功劳簿上,还得记上尉迟恭钦。 “父皇谬赞,‘妙笔’二字,儿臣如何当得起,不过是闲来之笔罢了,若说父皇的诗、父皇的字,才算恰如其分。” “若说才情,你母亲恐怕也比之不及。十四岁便有这般旷世之作,实属亘古未有,你和小七太像,又不太一样。” 白婉芯有些慌张的捏了捏裙角,面对尉迟恭钦伸过来的手,有些惊恐的后退了两步,尉迟恭钦似乎也意识到了失礼,尴尬一笑,“早前宫宴之时,便想一睹风采,没曾想阴差阳错,来,给朕露一手!” 看了一眼尉迟恭钦,白婉芯抬手执起笔墨,心里头若有所思的落笔,有几分的心不在焉。 第037章 祸在旦夕 寥寥数笔,不似从前的气势磅礴,没有浓墨重彩,却透露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碧空如洗,湛蓝苍穹,青山绿树下的曼妙的少女,唯独她是黑白色,仿佛生于一处生命的结界,异世而生的孤独,依旧笑容灿烂的望着天,背上却是一把利刃没入胸膛,血流不止。 孤注一掷,借情渡若半世繁华;赴汤蹈火,笑对生死易君青山不改。 写完题词,白婉芯放下笔,看了一眼尉迟恭钦,苦笑道,“依陛下所见,这幅画该叫什么才好?” 这碧海蓝天,恰如这富丽堂皇的皇宫,少女满面笑容的望着天,正如她捂着伤口殷殷期盼着天子而至,看似幸福,可伤口却越来越深……她是谁? 尉迟恭钦沉默了,白婉芯默然,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茕茕孑立’。 白婉芯不停的想唤醒哪怕一丝丝尉迟恭钦对孟皇后的情感,就算没有爱情,那也该有亲情,纵然那些都没有,也盼着哪怕有一丁点的怜悯,得以换取孟皇后的安然。 许久的沉默过后,尉迟恭钦才缓缓一句,“没错,眼睛会欺骗,所见所闻偶尔也未必是真。婉芯你聪慧过人,但你并非皇后,又岂知她心知所想。” “儿臣与皇后娘娘,同为女子。” 本就寂静的御书房里头,再次陷入了沉默,“严福全!” “陛下!奴才在!” 尉迟恭钦话语平静,看不出一丝的喜怒,“替王妃在正阳宫安排一下,今日王妃不回府。” 白婉芯是个聪明人,这样尴尬的局面,与她而言,实在有些进退两难。她多少也听说过大周朝开国皇帝南祺风与西陵皇后的往事,西陵皇后尚未册封之前,住的便是正阳宫,更是在正阳宫诞下了大皇子。 “陛下,正阳宫是属后妃寝宫,不敢妄居。儿臣担忧王爷牵念,这会儿该告退了,若是陛下闷了,日后自然多多与王爷进宫,陪陛下下棋作画解闷。” 这番话,滴水不漏。却在尉迟恭钦听来,格外的令人不悦。 言蹊本是尉迟恭钦心里头始终无法放下的念念不忘,或许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份情在心底也渐渐被冲淡。时至如今,见到白婉芯那一刻,往事似乎再次被重提,年轻时候那份记忆席卷而来,明知什么也抓不住,但似乎活着一辈子,总想抓住些什么才算不枉此生。 “你每每进宫,与朕几番明示暗示,总想证明皇后的清白。朕去过大牢,也问过皇后,她却缄口不言,若是想叫朕相信,那便给朕一个信的理由。你若能从皇后口中问出此事的来龙去脉,那朕可以既往不咎。” 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一番话,但白婉芯清楚的明白,从昨日她离开之后,尉迟恭钦便已经开始考虑了。尉迟恭钦向来多疑又独断专行,如今能退一步,也算是对皇后尚有几分情意在。 早前尉迟肃频频进宫,尉迟恭钦拒不相见,白婉芯那时,与尉迟肃商量的计策,可算是破釜沉舟,如今想来,实在有些下不了手。 白子蹇那边,也早已做好完全的准备,任何轩然大|波总该有人出来平息,按理说,那日府里撞见的那个丫头来平息此事,合情合理,只是白婉芯却依旧有些于心不忍。毕竟,此事一说出口,毫无回旋的余地,制造谣言中伤皇室声誉,恐怕除了那丫头,还会有不少无辜的人丧命。 “陛下,宫外的谣言……是因儿臣而起。” 尉迟恭钦的目光里有些打量、有些疑惑,眯了眯眼,沉声一句,“此话怎讲。” “皇后娘娘久居深宫,父亲乃是朝臣,前朝与后宫何来牵扯。这番谣言的确是儿臣不小心传出的,只是儿臣只是权宜之计,皇后娘娘之所以三缄其口,不向陛下道出实情,是因皇后娘娘反对小公主与兄长的婚事。” 白婉芯说着,便跪了下来,“儿臣一时无计可施,才出此下策,向兄长说明了小公主与兄长乃是血亲,谁知被有心人听了去,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本是阻止这场婚事的推托之词,没想到竟会酿成大错,儿臣一时失言,令皇后娘娘遭受无妄之灾,实在寝食难安,几次嘱咐王爷入宫道明真相,可陛下因公务繁忙拒不相见。儿臣有罪,请陛下降罪,但请看在小公主的份上宽恕皇后娘娘,娘娘是无辜的。”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也算不得欺瞒,只是从尉迟恭钦的神色,却丝毫判断不出任何情绪,这令白婉芯着实有些忐忑不安。 “假若你说的是真话,那可否告诉朕,皇后非要阻止这门婚事的缘由?皇后素来疼爱阿莹,断然不会无端反对惹阿莹伤心。” “儿臣与小公主,也不过几面之缘,但对于小公主,也甚是怜爱。只是这场婚事,儿臣也想去阻止。陛下眼中的疼爱是,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一切,儿臣眼中的疼爱,是给她快乐和幸福。皇后娘娘是个女子,也是个母亲,她必然明白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幸福何其奢侈,身为母亲,又如何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重走自己的老路。” ‘砰’的一声巨响,将白婉芯吓得心头一颤,尉迟恭钦的大掌拍落在案几之上,横眉冷对,满是消退不去的怒火,食指直指白婉芯的鼻尖,“放肆!好大的胆子!” “陛下!自古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就算今日儿臣命丧殿中,有些话依旧不得不说!” 就像是一条蛇被打到了七寸一般,尉迟恭钦有些恼羞成怒,白婉芯说的有些话他似乎懂,但却愤怒于被现实戳穿,“闭嘴!朕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宽恕!并非是你拿来训诫朕的筹码!” “儿臣不要陛下的宽恕!那些个宽恕,并非是给儿臣,而是给母亲的!斯人已逝,珍惜眼前人啊,陛下!莫要让皇后娘娘成为第二个母亲!” 尉迟恭钦怒火中烧,重重的一巴掌狠狠的落在了白婉芯的脸颊,一时间脸上的五指隐约可见,“朕看错了,你与小七不一样!” 第038章 深宫大狱 白婉芯蹙眉,在正阳宫里头不安的踱着步子,尉迟恭钦的话她依旧清晰的在耳边。 是啊……若是孟皇后与父亲清清白白,兄长与小公主并无血缘,那孟皇后极力反对这场婚事的缘由是何? 无论从家世、相貌,还是从学识、胆略,恐怕整个大周朝也寻不出第二个如同兄长一般,堪配小公主的皇家良婿,孟皇后近乎反常的抗拒令白婉芯愈发的不解。那日凤仪宫,孟皇后称他们是兄妹,白婉芯毫无犹疑的信了,大抵也是因为,她从本心觉着,再也寻不出旁的理由来合理的解释这一切了吧…… 本着内心最原始的好奇心,白婉芯一边踱着步子一边往牢里去。暗牢里头昏暗潮湿,还时不时飘来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白婉芯扶着大牢的门框干呕了几下。 “王妃身子不适就回去吧,陛下如今也不会下旨处置皇后娘娘,探望也不在一朝一夕,身子要紧。” 说话的,是这牢里的狱卒。白婉芯又何尝不知,她既是能畅通无阻的来到大牢,皇帝必然是知道的,看狱卒的眼色便知,尉迟恭钦必然早有吩咐。不然,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命妇,鲜少入宫,宫中能打上照面的宫人已是不多,一个狱卒如何能认得…… 轻轻摆了摆手,白婉芯轻轻拍了拍心口,顺了顺气,缓步走进了大牢。孟皇后面对着墙壁,手里的念珠不停的在指尖转动着,白婉芯脚步在牢门前停下,孟皇后转动念珠的手指也倏忽间停止。 孟皇后的仪态一如往常的整洁,只是面色苍白。没想到这才几日,竟憔悴了这样多,白婉芯推开牢门,跪在了孟皇后的跟前,“皇后娘娘想必很是恨儿臣,不但没有成功劝诫哥哥拒了这门婚事,还令娘娘深陷囹圄。” 沉默了许久,孟皇后扶起了白婉芯,“你进宫来,云朔可知?” 面对这番牛头不对马嘴的一问,白婉芯有些愣神,半晌过后,才点点头,“皇后娘娘,是王爷送儿臣到宫门前的,儿臣,也见过陛下了。” 白婉芯如此一说,孟皇后的目光有些颤抖,“你们胆子忒大了!这么说……陛下知晓你的身份了?可有降罪于你?” “称不上降罪,只是如今,的确十分棘手。如今陛下将儿臣留在了正阳宫,皇后娘娘想必比儿臣更清楚,正阳宫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孟皇后的眉头,蹙的更深了,“为何要冒这样的险?” 为何?白婉芯垂首,或许……她选择那样去做的时候,并不觉得那是险,“皇后娘娘若是能安然无恙,那此番也算不得冒险。” 听白婉芯如此一言,孟皇后一时间默然不语。 孟皇后的沉默,令白婉芯不禁蹙起了眉头,“刚入王府的时候,我知王爷心里并没有儿臣的一席之地,王爷花名在外,似是闲乐,只不过内心空洞罢了。过去总以为,王爷心里头该是埋怨皇后娘娘的,可唯独儿臣明白,娘娘入狱这些日子里,王爷夜夜难眠,每每趁儿臣入睡后在书房长案前忐忑不安的独坐天明。儿臣不知娘娘有何苦衷,但请在一个母亲的位置上怜惜一下王爷,那是你从未得到过疼爱的孩子。娘娘不安好,王爷如何安好……救救自己,也救救他。” 白婉芯的话,狠狠的掐住了一个母亲的七寸,那是一块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可是……她不能。 “本宫既是清白,实在无需多舌,是非黑白自在人心。婉芯,此事你也不必自责,本就不是你的过错,亏欠云朔的,恐怕唯有你能给了……” 牢门不远处,一个明黄色的伟岸身躯转身离开,白婉芯眼神往牢门外飘过,目光游弋后再次回到了孟皇后的身上。 “婉芯!你早就知晓陛下跟来了?方才那番话,你是故意说给陛下听的?” 白婉芯回过身,看了一眼牢门外尉迟恭钦不久前站立的地方,轻轻点了点头。 “名不虚传,你果然聪明……但你,不怕本宫当真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唇角牵起一抹从容的笑意,白婉芯看着孟皇后,似是运筹帷幄一般镇定自若,“娘娘若是肯说,万不会挑这时候。早前小公主在牢里,娘娘尚且不言语,那如今小公主已安然回宫,那便更不可能了。能让娘娘不顾小公主安危守口如瓶的事,如今又如何会告诉了儿臣这个局外人。” 白婉芯的明白通透,让孟皇后不禁苦笑。没错……她藏匿的心思,竟如此轻易的全然被这么个丫头说中了。 “那你之后呢?之后打算怎么办?” 莞尔一笑,摇了摇头,“之后便要赌一赌了,赌陛下对皇后娘娘的信任有几分,但皇后娘娘素来勤谨打理后宫,这样仁厚载德的好皇后,陛下终究会动恻隐之心的。倘若陛下忧心难堵天下人悠悠众口,那恐怕要牺牲一条性命来背负这场祸事了,刑部大牢里重罪的囚犯那样多,往后厚待他们的家人,他们必然是乐意的。” “本宫说的是你,你之后如何打算,正阳宫并非久留之地。北越崇安帝将太子妃封为昭仪,央国文建帝将镇西王的王妃纳为贤妃,就算前朝旧事不提,我大周朝开国皇帝南祺风,将风尘女子接入正阳宫,也无封号也无名分,在正阳宫诞下了大皇子,难道你想看到那样的场面吗?” 孟皇后的话,令白婉芯不禁毛骨悚然,历朝历代的旧事,如同前车之鉴一般,将她的心搅的天翻地覆,她强压着内心的惶恐,捋出了一丝从容,“陛下不会。这几日儿臣总在想,若是当年陛下如愿娶了母亲,那今日的母亲,究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还是幽幽掖庭凄凄盼君独垂泪呢?” “陛下寻的,不过是那份爱而不得的执念,并非爱本身。或许,唯有爱而不得,才愈发刻骨铭心。人世间所有的所有,对于自个儿曾付出过、追寻过的东西,往往终身不忘。轻而易举得来的,仿佛失去了价值,倘若如今的局面是儿臣命中的劫,那历劫重生,儿臣与王爷来日都会是彼此掌心的朱砂痣。” “若是历劫失败呢?” “母亲是陛下心头的一根刺,种了二十多年,如今若想拔除,解铃唯有系铃人。可如今母亲不幸已故,这根刺若是儿臣能尽一份心力,儿臣义不容辞。倘若娘娘问儿臣,怕不怕?自然是怕的……在不曾明白自己对王爷的心意之前,我从不知晓,竟如此害怕失去,可娘娘,您是王爷最珍重之人。” 白婉芯心不在焉的踱步往正阳宫走,回到宫门的时候,见尉迟恭钦正站在廊前,面色凝重。 “儿臣给陛下请安。” 许久,尉迟恭钦都一言不发,白婉芯便一直俯身站着,直到他单手扶起白婉芯的手臂,白婉芯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手臂,后退了两步,“谢陛下。” “找到答案了吗?” “儿臣不知,陛下想找的答案究竟是何。是非对错尽在人心,既是决意宽恕,又何必多那么一个理由。” 尉迟恭钦低下了头,思忱了半晌,淡淡的开口,“去吧,云朔在宫门前等了一天一夜,一直未走。” 听到此,白婉芯已全然顾不得什么礼数,尚未来得及与尉迟恭钦告退,便转身一路往宫外跑去。 看了一眼绝尘而去的背影,尉迟恭钦向身后的严公公吩咐道,“她尚有身孕,去备个步辇。” 夏夜微寒,每每想起尉迟肃在冷风中矗立了一宿,白婉芯的心都在颤抖,步履之间也不禁变的更是快起来。 “王妃还是坐轿辇的好,否则奴才在陛下跟前不好交代。” 严公公这不说还好,一说这番话,白婉芯更是打定了主意不坐这步辇,严公公焦急的跟在后头,一边跑一边喊,“王妃厚德仁义,还请体恤一番奴才们的心情,陛下不过是忧心王妃腹中的小王爷,小皇孙若有闪失,奴才如何担得起!” 白婉芯即刻便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严公公。 宫里头上上下下,人人都认定了她怀有身孕,对于白婉芯如此尴尬的窘境,倒也算是好事一桩。孟皇后狱中那番话,白婉芯依旧后怕,如今尉迟恭钦深信她有孕,那有这个皇孙在,尉迟恭钦绝不会动什么不符道德人伦的逾距心思来。 一路坐着轿辇,白婉芯探着脑袋张望着,心头不安的百爪挠心。想必……此刻的尉迟肃,比她更是忐忑百倍吧…… 轿辇停在宫门口的时候,尉迟肃一动不动的站着,目光有些空洞,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看到白婉芯那刻,整个人都僵直了,白婉芯连奔带跑的来到了尉迟肃的跟前,尉迟肃迟疑了两秒,一把拥住了白婉芯,犹如失而复得的珍宝。 “夫人……是你吗?在宫门前等了一夜、盼了一夜,你出现了无数次,可一伸手,你便消失了,这次……是真的吗?” 断更了这么久,之前丢稿之后,桃子因为情绪问题,写文频频卡壳。实在不想写些不负责任的东西出来应付读者,所以让自己冷静了一下。郑重的跟大家说一句,真的抱歉。 第039章 拒婚离京 白婉芯拥着尉迟肃,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似是安抚孩童一般,轻轻的在他耳边呢喃,“王爷,是妾身。这不是梦,不会醒,不会……” 这么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那般柔情的拥着白婉芯,满是脆弱,既是令人心疼,又叫人感动。 或许吧,当一个人将自己最柔软的那部分示于你眼前之时,那恐怕是近乎人与肋骨的亲密信任吧…… “王爷为何不回府?哪怕去别苑,也好过守在在宫门前苦等。王爷难道不知,你若不好,妾身更是心难安。” 两人相依在马车里,一路颠簸回府,却不知安南王府门前,也同样有个人殷切的等待着。 “小姐,都这时辰了,您赶紧回去歇会儿吧,王爷一夜不曾回府许是被何事耽搁了。昨日便听闻了李达说了,王爷是有要事去办,您何苦折磨自个儿呢。” 玉池陪着公仪锦瑟站了那么久,也早就累坏了,只看着公仪锦瑟一夜不曾合眼,却仍旧精神抖擞的样子,更是格外担忧。 尉迟肃倒是没等回府,昨夜公仪锦瑟调出去找人的府兵竟先回来了,玉池见状,一时间也有些激动起来,“小姐,你看!” “侧王妃!王爷与王妃正在回府的路上,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就该到了。” 如此一来,公仪锦瑟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可转念一想,又抓住了玉池的手臂,“快!快回房!王爷要回府了!” 玉池被公仪锦瑟这么突如其来的慌乱弄得也有些不知所措,“小姐,您等了王爷一宿,如今王爷回府了,您为何要回房,那您岂不是白等了一遭。” 公仪锦瑟没有回话,拉着玉池,二话不说就往里跑。 “小姐!王爷若是知晓你等了那样久,必然会感动不已,您这般跑了,岂非功亏一篑?” 停下脚步,公仪锦瑟看了一眼玉池,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若能被感动,又岂会等到今日?因为他心里没有我,我不管做什么,都只会招人厌弃,我若还不识趣的走开,还能作甚?只要王爷不赶我走,已是万幸,如今王爷与王妃姐姐都无碍,那便是好事一桩,何必给王爷徒添烦忧。” 玉池跟在锦瑟身后,一言不发。她自小跟在公仪锦瑟身旁,锦瑟的性子,她最了解不过了,从前那么骄傲的一个小姐,身为公仪家唯一的女儿,锦瑟受尽宠爱,吃穿用度比起公仪家各个少爷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得到的总是府里最好的。如今,竟到了这样卑微、这样委曲求全的境地…… 翌日一早,朝堂之上便发生了几件大事。 其一,便是拖了许久的皇后之事。尉迟恭钦当朝下旨,处死了诬陷皇后、散播不实谣言的刽子手,更是颁布新敕令,即日起散播不实言论诬陷皇室宗亲者,诛九族。更言明,若有检举揭发者,便可得赏金百两,这一时间也让那些心里头对此事尚且有些小九九的人不敢再妄议。 孟皇后也回到了凤仪宫,为了弥补此次孟皇后在暗牢的这些日子,尉迟恭钦将原本交由俪贵妃的协理六宫之权交还给了孟皇后。 隋阳王府监禁多日的禁卫军也撤走了,此次叫隋阳王蒙受不白之冤,尉迟恭钦为彰显气度,更是破例,将隋阳王的三子通通加封世子,白子蹇更是得了“九州世子”的封号。 这其二嘛,便是白子蹇。 白子蹇手持帝诏,叩首谢恩之余,将数日之前接下的赐婚圣旨呈上,“臣心系边域安宁,请旨返正凉关驻守!小公主乃玉叶金枝,臣一介武夫粗鄙之人,只愿为家国天下赴汤蹈火,不愿纠缠儿女私情!西域未定,终身不娶!请陛下成全!” 不得不说,白子蹇的这请旨,实在是时机不对。如今皇后刚出大牢,隋阳王府刚撤走禁卫军,京城的风言风语虽是在急速减少,但难免不惹人质疑。这隋阳王世子不愿娶小公主,难道当真是因血脉兄妹? 毕竟,白子蹇曾接下了这道赐婚旨意,如此突生变数,实在不难叫人想入非非。尉迟恭钦这么急着处置了此事,在寻常百姓看来,倒像是皇帝给隋阳王与孟皇后的遮羞布。 只是如今这事倒像是不可提及的宫中秘闻一般,为了自个儿的项上人头,都闭紧了嘴巴,缄口不言。 白子蹇带着两千骑兵当日过了午时便启程去正凉关,尉迟恭钦也亲自在宫门前相送,更是酌酒三杯,替白子蹇送行。 “九州世子伤愈不日,此去归期不知何日,珍重!西域大定,待你归朝日,朕必加官进爵贺世子大功!” 嘴角淡淡一笑,白子蹇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抬头,竟看到了宫门城楼之上站立着的尉迟莹,眼中带泪。 “臣必不负皇命,来日只臣在一日,保正凉关烽烟不起!” 对着尉迟恭钦拱手一揖,洒脱的转身上马,在一阵烟沙中打马离去。 到城外的第一个驿站的时候,白子蹇便远远的便望见了站在驿站前的白婉芯和尉迟肃。 白子蹇下马,一言不发的盯着眼前的人。 “婉芯实在愧对哥哥,令哥哥不得不做出如今这般为难的抉择,正凉关遥遥数千里,风沙弥漫,若非走过一遭,恐怕难以体会其中苦涩,哥哥此去,也不知究竟何日能再相见。” 白子蹇摇了摇头,拍了拍白婉芯的肩膀,“你不必介怀,拒了这门亲事本就势在必行,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朝堂与百姓间皆是议论纷纷,就算我不提,这婚也成不了。错本就不在你,你又何必一日三省,折磨自个儿呢?” 尉迟肃看了一眼白婉芯,转身对白子蹇道,“好了,本王知你们兄妹二人有许多话要说,只是外头大军还侯在驿站外,实在不是叙话的好时候。快,来见见他,见过之后,便早早启程吧,若是晚了,天色便要黑了。” “他?” 白婉芯伸手想去拉白子蹇的手,被白子蹇缩手躲开了,本倒是没怎么在意,如此一来,白婉芯也发觉这举动甚是不妥,毕竟男女有别。 “子扬在驿站,等着你离京前见哥哥一面。他现在……看不见了。”话语间,白婉芯渐渐的开始泪眼模糊,白子蹇推开门,只见白子扬小小的身子盘腿坐在塌上,恭敬的样子就像是从前被父亲训一般。 “子扬,大哥来瞧你了。” 白子扬从塌上走下地,依着声音的方向,毫无摇晃的径直走到了白子蹇的身边。这么些日子的黑暗,似乎让她渐渐地习惯了看不见的漆黑,从茫然无助到如今的听声辨人,如今在这没有一丝光的世界里,如履平地。 黑暗不可怕,他的世界,只不过是永远关上了灯罢了。灯虽关上,但心中烛光是永远无法熄灭的火焰,他用时间,让这一切,如同原本一样,仿佛失明从未给他的生活带来任何的影响。 “呃……呃呃……哥……哥哥……” 纵是白子蹇征战四方,自诩冷情,见了这样的白子扬,依旧是鼻头一阵泛酸。 “子扬,大哥要去正凉关驻守,一会儿就要出发了,不知归期何时,好好珍重,姐姐必然会照顾你。下次相见,子扬务必叫我一声‘大哥’才是。” 白子扬对着白子蹇重重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白子蹇上前抱起了白子扬,“幼时在府里,大哥偶尔会这般抱着你,这是大哥最后一次抱你,日后你便要学着当个铁血男儿。记着大哥的话,男子汉大丈夫最不济,也要护自己护爱的人无虞,你和所有孩子一样,并不因你看不见而降低标准,明白吗?” 这番话听的白婉芯手心捏了一把汗,这些话她总想说,却怕子扬心里难过,一直不曾提过半句。白子蹇这么一言,白婉芯竟觉着,从前她太过妇人之仁了。 “哥哥不必担心,子扬从未松懈自个儿,如今乾冥老前辈已手下子扬为弟子,他练功也认真勤谨,待子扬学成之日,我们一同去正凉关看哥哥。或许那时哥哥早已回京……” 白子蹇揉了揉白子扬的发顶,转身对着白婉芯与尉迟肃道,“大军还等着,不再耽误了,婉芯,好好照顾子扬,好好照顾自个儿。正凉关常年风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即使我未归来,你也莫来。” 站在驿站门外送别,白子蹇翻身上马,正欲拉起缰绳之时迟疑了片刻,对着尉迟肃拱手作揖,“婉芯与子扬,有劳王爷了。” 尉迟肃笑着回揖,“世子放心,本王必竭尽全力。” 在风沙的烟尘滚滚中,马蹄声渐渐的远去,白婉芯长叹一口气,“没想到……妾身总在做错事。” 单手紧紧的拥住的白婉芯的肩膀,尉迟肃满面愁容,“世子并不埋怨你,你又何必自怨自艾,离京戍守是世子自动请缨。” 白婉芯摇了摇头,“不,妾身忧心的是小公主。哥哥拒婚,小公主情之所起,皇后娘娘始终不言明其中缘由,她何其难过……” 从即日起,桃子更新时间改到下午的两点。 第040章 别苑之行 送走了白子蹇,松子便带着白子扬回府,而尉迟肃与白婉芯二人,便坐马车去了尉迟肃的别苑。 “言灵在本王别苑许久了,只是舅舅如何问她都缄口不言,前次本想亲自前去审问,没曾想错过了时机。不过,能同夫人一道儿去,此行果然放松了不少。” 白婉芯皱了皱眉头,“王爷无论何时,都无需挂念妾身,因为此生,妾身都不会离开王爷。” 分明是互相挂念的两个人,却又如此一致的希望对方不要替自己忧心,所谓的良人,大抵也是如此了吧。 静谧悠闲的江南园林,山石流水,亭台楼榭,宛若世外桃源。总听尉迟肃说起别苑,竟没想到,如此美轮美奂的江南景色竟全数搬来了京城。 “王爷竟有如此宝地,太美了”,言语间,白婉芯回头看了一眼尉迟肃,故作不悦的调侃道,“怨不得王爷花名在外,原是有这么一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尉迟肃轻轻挑眉,嘴角牵起一抹笑意,一把拉住白婉芯,拥在了身前,“夫人降服了这天底下最大的花花公子,当真功不可没,日后本王只藏夫人一人,可好?” 一时间,白婉芯被尉迟肃的话也弄的十分羞赧,似是娇嗔的轻轻推了推尉迟肃的胸膛,“王爷莫要忘了,今日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走到花园的时候,别苑的管家正在与一旁修剪花草的丫头训话,眼见尉迟肃来了,连忙行礼。 “王爷。” 尉迟肃有些不悦的扫了一眼管家,管家看了一眼白婉芯,十分为难,“这位姑娘是……” 白婉芯听管家如此一言,‘噗嗤’的笑出了声,“看来这别苑很是热闹,妾身并非第一个来别苑的女子,闹的管家都识不清了。” 管家听白婉芯如此一说,才恍然眼前之人正是王妃。 顾不得一干人的灼热目光,尉迟肃一把将白婉芯拉到了身前,有些恼了,“瞧好了,这是王府女主人,你们的主子。” “老奴有眼无珠,王妃恕罪,王妃恕罪!” 见管家一脸慌张的跪下,两个小丫头也瑟缩的跪了下来,白婉芯上前,虚扶了一把两个丫头,“管家也起身吧,如此惬意的桃源之地,若是被这般繁复礼节拘泥了,岂非枉负?” 尉迟肃依旧沉着脸,狠狠的盯着几个人,白婉芯也有意打圆场,“王爷如此宽宏豁达之人,若是为这般小事为难他们,岂非孩子气?” “夫人之事,本王岂能宽宏豁达。”一把拉住白婉芯的手,信步往前,“本以为为难他们一下,能有幸见识一番夫人对本王撒娇的样子,本王可只对夫人孩子气。” 此时此刻,倒不知撒娇的人究竟是谁…… 看着尉迟肃和白婉芯并肩渐渐走远,跪着的两个丫头也早已溺在尉迟肃温柔的情话里双腿发软。总以为王爷是浪子,没想到宠起王妃来,竟也是这般情郎。 从林子的凉亭阶梯不停往下走,通过一个暗黑的长廊后,便是一个阳光从高高的林间洒落,一个静谧小山谷一般的院子赫然眼前。 白婉芯正惊异于这别苑的鬼斧神工,孟延山便迎了出来,看了一眼白婉芯,笑道,“王妃,我们又见面了。” “孟大人别来无恙。” 孟延山挑了挑眉,“哦?孟大人?” 白婉芯先是一愣,随后便开口道,“是婉芯失礼了,舅舅莫怪罪。” 三人相视而笑,并肩走进了屋里,孟延山拍了拍尉迟肃的肩膀,“这妮子脾气倔得很,我怎么问都撬不开她的嘴,她既然要见你,自然是愿意吐实。离府多日,先行回府一趟,明日申时倚红阁等王爷。” 言灵姑娘住的那间屋子在尽头处,尉迟肃也早便招呼过,鲜少有人会来此,但房门,是落了锁的。 尉迟肃从袖间取出了一把钥匙,推门而入之时,坐在塌边的言灵抬了一下头,又云淡风轻的低下了头,“想见一见安南王果真不容易。” “本王从不白走一遭,你若说不出什么所以然……那恐怕你会消失的连个给你烧纸的人都没有。” 言灵拿起案上棋盘白子的微微颤了一下,再次抬头之时,却见尉迟肃身边站着一个锦衣玉带的女子,半带嘲讽的冷笑,“哟——这安南王又换上新的红粉知己了?果真花无百日红,这位姑娘,来日你也会成为安南王金屋里的昨日黄花。” 这番轻浮的言语,一时间令尉迟肃不禁捏紧了拳头,白婉芯站在他身侧,仿佛能听到隐隐的骨骼碰撞的‘咯咯’声。 说来,这言灵也算是红尘滚滚里摸爬滚打过的人,白婉芯究竟是谁,她这份眼力见还是有的,只是一时不服输,想给尉迟肃难堪罢了。 比起尉迟肃的恼怒,白婉芯倒是显得格外从容,缓步走到言灵的跟前,拿过她手里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之上的两个黑子之间,“姑娘只知昨日黄花谢了,但不知有些花儿并非因为凋谢,而是因为黄花。牡丹花即使凋谢,依旧是花中之王,对吗?” 此话言外之意,便是暗讽言灵成为昨日黄花不过是身份低贱,尊贵如牡丹便是花开百日红,花开时节动京城。 白婉芯本不是那种爱计较之人,只是言灵轻浮的话语让她感觉到了侮辱,这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伶牙俐齿的很啊,恭祝姑娘笑的久一些。” 尉迟肃一掌拍落案上,棋盘之上的黑子白子噼里啪啦滚了一地,“本王的话,如今可以问了吗!” 似乎是被尉迟肃的怒气震慑到了,言灵一时间也抖了抖肩膀,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账本在哪儿?是谁派你去取的?倚红阁的徐姨娘是谁的人?那首短诗出自谁人之手?这问题,你若想活命,必须回答其三,记得想清楚再答。” 言灵一脸为难的看着尉迟肃,欲言又止,尉迟肃阖目而言,“十!” “九!” “八!” “七!” 言灵慌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眉头紧锁,这些表情变化也尽数落入白婉芯与尉迟肃的眼中。 尉迟肃依旧泰然自若的数了下去,“六!” “五!” “其实……我也不知道账本在哪儿……” 全然不去在意言灵的话,尉迟肃仿佛不曾听到一般,悠闲的数了下去,“四!” “三!” “二!” 第041章 初露端倪 眼见着倒数的数字渐渐的逼近,言灵一时间也开始有些慌张了,还未等尉迟肃数到一,便闭上双眼认命的说道,“你赢了,我说。” 尉迟肃仿佛毫不在意,自在逍遥的用手指轻敲着桌面,时不时的发出‘哆哆’的声响。 “徐姨娘是谁的人,我当真不知,只是我取了账本过后回到倚红阁,是徐姨娘安排我离开京城的。而后陈大人担忧我成为绊脚石,许我两条路,一条是跟他回府,他替我赎身,其二么,我死。” 白婉芯目不斜视的盯着言灵,缓缓道,“碍于人求生的本能,言姑娘选了其一,对吗?谁知陈大人府里的妻妾根本容不下你,你无奈之下想逃出陈府,陈大人知晓此事,经由那些妻妾添油加醋过后,陈大人误以为你被人收买,想对你痛下杀手。你犹如丧家之犬,逃到城门遇临检,正担心会不会被陈府的人发现,孟大人却及时出现救你一命,将你带来了别苑,对吧?” “那首短诗出自谁之手?” 言灵看了一眼尉迟肃,一脸茫然,“是何短诗?我从未见过任何短诗。” 白婉芯铺开纸,落墨三行,字字隽秀: 人无信不立,横山脚下火。残本金账现,镜中人,再聚首。登时跃晋主母位,代桃僵,狸猫换世子。 抬手向言灵递了过去,言灵看着跃然纸上的字迹,行云流水,堪比任何一个大书法家,心里更是笃定了白婉芯的身份,“从未见过。” 尉迟肃听闻,眉头紧紧蹙起,“本王好像告诫过你,若想活命,这四个问题,必须回答其三。你如今只含糊其辞的回答了,徐姨娘或许可能受陈尚卿指使,答案仍旧是不确定。你认为,你有什么把握说服本王放过你?” “安南王莫要小人之心!我深知自个儿的处境,就算我如今替陈大人守口如瓶,他依旧会派人杀我灭口,我又何须替他守住这些秘密。只是,不知便是不知,我不过一个风尘女子,他身为朝廷命宫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又岂会对我毫无防备的道出?我若当真如此重要,那为何他如今会选择弃了我这颗棋子?” 言灵话落,白婉芯轻轻拍了拍尉迟肃的肩膀,尉迟肃会意,便也不再为难,“既然你有这般觉悟就该明白,你若好好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本王才会留你一命,如今你早已无处可去,除了本王谁还能保你无虞?你也是个聪明人,好好想想吧……” “我本是央州城人,是央州城盐商纪怀安之女,我本名纪娉婷,庶母争宠不满我得父亲宠爱,试图将我一把火烧死在府里,却恰巧被我的丫头发觉,迷晕将我偷偷送出城,她替我葬生大火。我年幼肩膀受过箭伤,庶母从骨骸得知我并未丧生,苦苦相逼寻找了半年之久,我东躲西藏,依旧没有逃过厄运。” “庶母将我卖给了一个前来京城的大汉,我被送入了倚红阁。徐姨娘命我挂牌接客,当时我只知,来了一个达官贵人,徐姨娘是那样说的:这里有位爷,需要找个信得过的姑娘替他办事,你初来京城,无亲无故,最是合适。你若不想挂牌,那便好好听这位爷的差遣,那可是得罪不得的人物。那时哪儿顾得那么多,听徐姨娘愿放我一马,一口便应下了。” “过后仔细想想,找个办事的人如此大的事,陈大人都愿意托付给徐姨娘,想必是十分信得过才对。” “王妃那三行短诗,我的确不曾见过,那日我收到陈大人的信函,是命我去梵音寺的横山脚下,那里有个梵音观。梵音观大门前的大鼎底下有个小匣子,半本账本就在那里。起初我也不知这匣子里头放的是何物,我不过借着上香之名去一趟梵音寺取个东西罢了,而后在倚红阁曾听闻陈大人的厢房传来‘半本账本’之语,今日王爷提起,想必就是了吧。” 白婉芯颇为讶异的盯着言灵,哦,不,她叫纪娉婷。她方才没听错的话,她唤自己‘王妃’? 对于纪娉婷的身世,白婉芯也是十分的同情,她对自己最初那般暗讽的话语感到了一丝抱歉。她也曾是一个富商之女,为人所害,为自保沦落至此,在风尘之地坚守自己的贞节,的确是个有风骨的女子,是个惹人怜之人。 “方才冒犯了王妃,见谅。” 尉迟肃看了一眼纪娉婷,似乎有些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一把拉过十分动容的白婉芯,“今日就说到这儿,你若想起任何事,可以让管家去府里通报,你放心,本王这别苑不会有人来,陈尚卿没那个胆搜到本王这来。夫人,走吧。” 纪娉婷看着尉迟肃与白婉芯相继离开的背影,一声长叹。她若不离开央州城不离开纪府,此时此刻,她会不会和安平哥哥也像这般双宿双栖? 走到花园的时候,管家迎面而来,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王爷王妃难得来此,这是用过晚膳再走吗?” 尉迟肃看了一眼白婉芯,满脸一副‘但凭夫人做主’的表情。一把年纪还见到这般恩爱的场面,老管家一时间有些羞赧的低下了头,白婉芯也觉得甚是尴尬,但心头却是浓的化不开的喜悦与幸福,“那便用过晚膳再回府,难得来此,那就有劳管家准备了。” 老管家都尚未退下,李达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尉迟肃与白婉芯二人,一时间也忐忑不安起来。李达做事向来举止得体,谨小慎微,鲜少出现这样的神情,尉迟肃喝道,“怎么回事!” “王爷!不好了!方才皇后娘娘派宫里的公公去府里传话,宣王爷与王妃即刻入宫!小公主割腕了!” 白婉芯整个人都不禁瑟缩了一下,不久之前她才说了忧心小公主那番话,没想到竟一语成谶。天呐!若是小公主有何闪失,岂非她的罪过!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大概是因为动画片太好看了,嘿嘿~ 第042章 竟寻短见 夜深沉,依着夜幕落下前的最后一丝霞光,马车疾驰而去,快马加鞭的往宫里赶。马蹄声踏过黄土的‘哒哒’声,犹如重物敲击着自个儿的心脏,白婉芯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心间的惶恐和颤抖溢于言表,尉迟肃轻拍着白婉芯的后背安抚,此时此刻白婉芯是何样的心情,尉迟肃心知肚明。 “王爷,小公主她……” “夫人不必担忧,阿莹自小被捧在手心疼着,如今发生这样的事,难免心里头苦闷。她的性子本王了解,那样活泼洒脱的人,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尉迟肃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将这一席话被吞没在腹中。 流照伏波营,飞入瑶华境。小公主自幼深受尉迟恭钦的疼爱,尉迟恭钦将尉迟莹的寝宫亲笔题字‘瑶华殿’,这瑶华殿也恰如其名,如同瑶池仙境,诚如仙子一般,身处仙宫碧瓦朱甍。 尉迟恭钦站在瑶华殿里头不停的踱着步子,殿内则跪了一地的御医,孟皇后坐在床榻不远处的安桌旁低声啜泣,一手扶额一手轻拍着胸口,月蓉正替孟皇后顺气,一脸凝重。 “江太医,公主她……” 江太医听闻皇后问话,不敢不答,只是短短半个时辰,这句话皇后已问过不下二十遍,深知为人父母的急切,江太医也耐着性子回答,“皇后娘娘,小公主割腕的利器恐怕是发簪,只是小公主下手过重,伤口太过深伤及经脉,如今失血过多,如今虽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何时醒来,这恐怕要看小公主的造化了。” 听江太医如此一说,孟皇后整个人都变的失魂落魄起来,几步走到了尉迟恭钦的身前便跪了下来,“陛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一心阻止这门婚事,才至于此!阿莹的祸事实乃臣妾招致,臣妾有罪!” 顾不得一屋子的太监宫女和太医们,尉迟恭钦低头,眉头紧蹙的盯着孟皇后,晌久才问了一句,“那皇后能告诉朕,为何吗?” 孟皇后的目光有些犹疑起来,尉迟恭钦看着孟皇后的眼神有多了几分打量,“怎么?说不得?还是皇后有何难言之隐?” 一声苦笑过后,孟皇后轻轻道,“好!揪了这么多年的心结,或许该打开了……阿莹与世子的确于身份而言,堪为良配,只是他们二人……” “母后!阿莹呢!阿莹如何了!” 一声厉吼,着实是吓了白婉芯一大跳,她一时间也说不清,尉迟肃这神色,究竟是愤怒、是焦急、还是担忧? 孟皇后回过身,只见尉迟肃与白婉芯站在殿前,皆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孟皇后站起身,“阿莹还尚未醒来。何时会醒,也未可知……” 尉迟肃拉着白婉芯走到了床榻旁,那个纤细白皙的手腕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白纱,嫣红的鲜血透过白纱染红了一片。尉迟肃看了一眼孟皇后,“天色不早了,父皇与母后都回宫吧,儿臣会守着阿莹的,若有要事,自来禀报。母后身子弱,前些日子受了寒,若不好好将养,恐怕会落下病根。” 看着尉迟肃灼热的目光,孟皇后似乎从那双眸子里读出了些什么,看着方才尉迟肃欲言又止的样子,孟皇后心里一阵忐忑。细想方才,若不是尉迟肃及时赶到,她恐怕什么都说了,“好,云朔。你好生照顾阿莹,母后将月蓉留在瑶华殿,有事命她通报便可。婉芯身子有孕,莫要掉以轻心,不可过度劳累,还是差人将婉芯先行送回王府。” 就算孟皇后不说,尉迟肃也正有此意,毕竟尉迟恭钦知道白婉芯的身份之后,态度的变化令人毛骨悚然,叫人不得不防备。可尉迟肃尚未应下,白婉芯便拉了拉尉迟肃的衣袖,“妾身无碍,小公主如今还未醒来,既是回府也是彻夜不眠,不如陪着王爷一同守着小公主。有王爷在,妾身不累。” 孟皇后笑了笑,拍了拍白婉芯的肩膀,转身与尉迟恭钦一道离开。 “夫人为何不回府,就算没有身孕,你的身子骨也是熬不得的。” 白婉芯摇了摇头,“王爷,若是小公主醒了,妾身想请旨邀小公主到王府小住。小公主出生于这皇宫内院,自小受人遵从,她这般活泼洒脱的女子,竟有寻短见的念头。依妾身之见,小公主不需要宽慰,亦不需要开解,她需要时间疗愈心头那种苦涩,届时自然不药而愈,一直这么闷在高高宫闱里,如何能好的了……” 尉迟肃抚了抚白婉芯的发丝,“好了,夫人还是先去一旁的厢房里歇息一会儿,阿莹素来听你的话,你邀她,她自然喜不自胜。更何况,她想出宫想了不止一日,若是经此一事,父皇母后能允她出宫,她恐怕这会儿就高兴的醒来了。” 任由尉迟肃如何说,白婉芯依旧没去厢房歇息,只是靠着瑶华殿的美人榻小睡了一会儿。 迷蒙之间醒来,只见天色还暗,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刚想起身,漆黑的屋子里头却见身旁坐着一个人撑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那道人影一动也不动,白婉芯吓了一大跳,连连眨眼才知那并非幻觉,刚想叫出声,却被捂住了口鼻。 “嫂嫂别叫!是我,是我呀!” 一阵惊慌过后,白婉芯回过神来,连忙点灯,打量了一番屋内,发现尉迟肃并不在,整个寝殿唯有她与小公主二人罢了。 “小公主可算是醒了!为何一直坐着不叫醒我,小公主伤口未愈,若是感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相较于白婉芯的一脸担忧,显然尉迟莹则是从容多了,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嫂嫂不必担心,阿莹早就醒了,方才父皇母后在时便醒了,只是……” 一句‘只是’过后,尉迟莹耷拉着眼皮,垂下眼眸一脸愁绪,白婉芯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把拥过尉迟莹的肩膀,“小公主不过是想知道,为何皇后娘娘反对,对吗?” 尉迟莹噘着嘴,喃喃落泪道,“阿莹本不想寻短见,拔下簪子那一刻我以为我是清醒的,我以为我能控制自己的力道,谁知簪子划过肌肤那刻,满脑子出现的,尽是他在宫门前毫不留恋离去的背影。” “小公主,皇后娘娘自幼疼你,娘娘会害你吗?” 眼角挂着泪珠,尉迟莹轻轻的摇头,早已哽咽的无法言语。 “你自个儿也明白,皇后娘娘必然不会害你”,白婉芯伸出食指,虚指了指尉迟莹的胸口,“痛吗?” 尉迟莹的泪珠不断的滚落,内心的情绪如同泄洪一般倾泻而下,哭的撕心裂肺,白婉芯一边拍着尉迟莹的背,一边缓缓道,“小公主只知皇后娘娘阻止这门亲事令你痛,却不知皇后娘娘是个过来人,她深知,若是不阻止,或许你会比如今更痛。我虽不知娘娘为何如此做,但我深知,皇后娘娘十分爱小公主,不愿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皇后娘娘不仅是小公主的母亲,更是大周朝的母亲,她是一国之母,她的肩上,扛着万民的责任与福祉,她也十分为难。小公主可明白?” 白婉芯拍了拍尉迟莹的肩膀,扶着她走到了床榻,“什么都不要想,好生歇息,你看你,都哭成了一个大花脸。” 尉迟莹抬起衣袖,毫不介意的擦了一把眼泪,对着白婉芯笑了笑,便躺了下去,白婉芯刚想站起身,尉迟莹便一把拉住了白婉芯的衣袖,“嫂嫂别走,阿莹怕。” 握着尉迟莹的手,白婉芯拨过她额前的发丝,“不走,夜风太大,我去关个窗。” 凤仪宫里头,孟皇后坐在首座,尉迟肃负手而立窗前,一言不发。 “云朔,你是何时知晓此事?” “那日隋阳王夜探大牢,母后与隋阳王的话,儿臣听的一清二楚。当时京城风言风语,隋阳王刚回京,婉芯担忧隋阳王,儿臣命人暗中跟着,没曾想隋阳王回京第一个见的,竟是母后。” 孟皇后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许久之后才淡淡一句,“今日瑶华殿,你果然是故意打断母后的话,对吗?如今你父皇心里头恐怕也对母后那半句未说完的话有些许疑虑,说与不说有何分别?” 尉迟肃回过身来,面目凝重,“没错,此事或大或小,但此时尚且不是道出实情的时候。” “若是想藏着,那就要将这些秘密带入棺椁,还记得母后说过吗?昔年往事揭开之日,必然不得安宁,母后不让你争储位,你如今可算明白?” 阖目无奈的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什么,孟皇后眸子一亮,“此事……婉芯知道吗?” “儿臣并未告知,但儿臣明白,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今日瑶华殿的举止,一时焦急,因此的确太过了些,想必她知道也不过早晚。” 孟皇后长叹一声,“你快些去瑶华殿吧,别留婉芯一个人陪着,若是你离开这样久,难免遭她疑虑。若瞒不过,就跟婉芯说实话吧,她到底是个聪明人……” 我大概是有拖延症,督促我更新,大家小皮鞭快抽起来吧~~?(????)~~ 第043章 调皮公主 听闻小公主已经醒来,这天刚亮,尉迟恭钦与孟皇后便匆匆赶到了瑶华殿,各个都面露喜色,对于小公主寻短见之事只字不问、只字不提。 “父皇早便知,我们阿莹受祖宗庇佑,洪福齐天,昨日父皇命太和庙老主持送来了一串开过光的金珠,中间那颗可是两百岁高龄圆寂的高僧舍利子。日后定能避难消灾,逢凶化吉。” 经此一事,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尉迟莹也对如今的一切倍感珍惜,她有爱她的父皇母后,有皇兄嫂嫂,有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就连俪贵妃也来了。她醒来过后,没有一人提起此事,一向严厉的母后也并未斥责,每个人对她温言软语的问候,心里何其悸动,如今重新活一回才恍然,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父皇,阿莹从前任性,让父皇母后担忧了。” 尉迟恭钦拍了拍尉迟莹的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阿莹乃大周朝唯一的公主,父皇宠你十四年,就是要让你明白,父皇允许你任性。” 慈父宽厚的大掌传来的温度,令尉迟莹眸中带泪,尉迟恭钦一时措手不及将尉迟莹揽入怀中,“怎么哭了?伤口还疼吗?要不要宣太医来瞧瞧?” 泪眼婆娑的尉迟莹靠在尉迟恭钦身前撒娇,一边摇头一边含糊其辞,“不疼,父皇,阿莹不疼。” 这世间再深厚的情,也难抵血脉相连。血浓于水的情义,哪怕平日里的怒目相斥,受伤时总能互宽慰,陪着你并肩而行,一同擦拭伤口。 “父皇,阿莹可以去皇兄王府小住些时日吗?” 白婉芯抬头看了一眼小公主,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昨夜尉迟莹说自个儿早就醒了,白婉芯仍旧将信将疑,如今小公主如此一说,大体明白昨日那些话,可是一字不落的被小公主听了去。 “陛下,小公主……” 尚未等白婉芯说什么,尉迟恭钦便摆了摆手,“好!既然阿莹这么说,父皇准了!” 听闻尉迟恭钦如此爽快的答应,尉迟莹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的‘咦’了一声,“父皇竟准了?阿莹不是在做梦吧!” 尉迟恭钦含笑,捏了捏尉迟莹的鼻子,故作不满,“平日里父皇有那么不通人情吗?” 话落,尉迟莹‘咯吱’一笑,尉迟恭钦也跟着笑了起来,整个瑶华殿里头笑声一片,其乐融融。 将养了三日,尉迟莹带着贴身伺候的小丫头一同随尉迟肃与白婉芯回了王府。 只是尉迟莹身子初愈,实在不好往外头跑,因此自从她到了安南王府,日日在满画楼里与白婉芯谈笑,连尉迟肃都被挤到了一边。 “嫂嫂,方才听闻府里丫头们聊起,隋阳王府的小少爷也在皇兄府里?” 白婉芯笑笑,“是啊,子扬身子尚在调息,这些日子都在疗伤练功,你皇兄这会儿恐怕也在后山和前辈一同陪他练功呢。” “后山?嫂嫂,后山好玩吗?要不我们也去瞧瞧?嫂嫂不想去瞧瞧皇兄吗?” 看着尉迟莹挤眉弄眼的样子,白婉芯觉着煞是有趣,“你这哪儿是想去瞧瞧,分明就是贪玩,你自个儿也不知谨慎着些伤口,若是又弄破了伤口,看你皇兄如何训你。” “这么说……嫂嫂一点儿也不想瞧皇兄去?阿莹一会儿便告诉了皇兄去!”尉迟莹一边说还一边对着白婉芯吐舌头,一副调皮样,白婉芯也是一副拿她无可奈何的神色。 去后山的路上,公仪锦瑟与小丫头玉池端着两碟糕点往后山走,听闻身后有说有笑的,回过身一看,更显凄凉。 白婉芯和尉迟莹也发现了前头的公仪锦瑟,小公主还未来得及向锦瑟挥手,锦瑟便缓步走来,恭恭敬敬的向尉迟莹和白婉芯行了一个礼,“妾身见过小公主,给王妃姐姐请安。” 尉迟莹刚想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进退不得。与公仪锦瑟之间,小公主也算是从小吵闹到大的关系了,从前慧嫔宫里,两个人吵起来,总是谁也不让着谁,宫里头一时间也格外的热闹。比起公仪锦瑟,尉迟莹的确更喜欢白婉芯,因为那是一个她永远都成为不了的聪慧女子,锦瑟与她性格相仿,说不上喜欢,也没有什么不喜欢。 只是这会儿,向来无礼胡搅蛮缠的公仪锦瑟,一下子乖巧了,而且如此恭敬的向她行礼,尉迟莹一下子慌了。 “锦瑟……你怎么了?” “小公主,王妃姐姐,妾身还有事,失陪了。” 白婉芯看着那道孤零零的背影,她知道锦瑟也是去后山,可这般情形,她如今却开不了口让她一起走。 两个人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尉迟莹蹙眉,侧身看了眼白婉芯,白婉芯叹了一口气,“小公主,这便是爱情的样子,这便是你曾经坚守的东西。即使锦瑟丝毫不在意,我仍旧会愧疚充满了负罪感,她明明……值得更好的人。她让我,既心疼又为难……” 尉迟莹盯着白婉芯打量了许久,才试探的问了一问,“嫂嫂不要皇兄了吗?嫂嫂要把皇兄让给锦瑟吗?” 让?白婉芯摇了摇头,“感情并非东西,说让便能让,总道是覆水难收,覆爱也难收。假若王爷爱的当真是锦瑟,那或许会让吧……或许吧……” 走到后山的时候,正瞧见尉迟肃与厉封竹正站在后山凉亭里,隔得太远,也听不真切究竟在说些什么,锦瑟则是坐在大槐树下替乾冥老前辈捣药,而乾冥老前辈则是同白子扬一道儿练功。 白婉芯本能的往亭子里走去,没想到竟被尉迟莹一阵打趣,拉着白婉芯的手臂笑的格外灿烂,“还诓阿莹说不想见皇兄,嫂嫂分明就是想了!” 到底是女儿家,被尉迟莹如此一说,有些羞怯的低下了头,有些无奈的娇嗔道,“小公主莫要胡言乱语,你呀,一个未出阁的公主,不知羞。” 尉迟莹见白婉芯脸红的鲜艳,立刻跑跳起来,对着凉亭一阵挥舞,“皇兄!嫂嫂可是想你了!特意来瞧皇兄呢!” 第044章 说漏真相 被尉迟莹这般一嚷嚷,一个个小丫头们都侧目打量着白婉芯,掩面而笑。一时间,白婉芯也弄得有些羞的不知所措。 白婉芯无奈的看了一眼尉迟莹,转身准备离开,尉迟肃手快,飞身而出,一个转身便拦在了白婉芯的身前,将她拥入了怀中,话中听着,竟还有几分小脾气,“本王也想夫人了,这几日夫人日日与阿莹聚着,却将本王冷落在一旁。” 尉迟肃的话,叫整个后山的人都惊掉了下巴,堂堂风流王爷,竟像夫人撒娇起来,无辜的像个孩子。 白婉芯仍旧有些尴尬的推了推尉迟肃的胸膛,“王爷,这么多人瞧着呢。” 微微俯身,尉迟肃的双唇附在白婉芯的耳边,温柔似水的话,仿佛能掐出蜜来,“那……回房?” 听着尉迟肃如此没个正经,白婉芯的粉拳一个个砸在了尉迟肃的胸膛,柔弱无骨的纤手落在胸口,尉迟肃的大掌一把握住了白婉芯的,满脸笑意。 厉封竹轻轻的‘啧啧’了两声,从凉亭里头缓步走近,“王爷就别在在下跟前上演鹣鲽情深了,在下不仅没夫人,还不是什么规矩人,若要是当真善妒成性起来,保不齐夜半更深,‘偷夫人’也并非不可能。” 厉封竹声情并茂的一番话,煞是逗趣,惹的众人哈哈直笑,白婉芯更是无地自容,却强装镇定,笑语从容,“厉公子还跟从前那般爱玩笑。” 尉迟肃搂着白婉芯肩膀的大手更是收紧了,护妻心切,睨眼瞥过厉封竹,“厉公子见不得夫妻恩爱,那就莫要频频登门造访了,免得厉公子日日黯然神伤。何况,厉公子这日日飞檐走壁在本王王府里头进进出出,本王这是当你客呢?还是当你贼呢?” 轻轻的扯了扯嘴角,厉封竹显然一副一脸无奈的表情,“嘿!怎么这会儿子就成多余了我!成,你们继续恩爱,我还是找师傅和小师弟玩儿去……” 师傅?小师弟?看着厉封竹走到了乾冥老前辈的身边,拱手做了一个揖,随后又走到了白子扬的身侧,伸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脑袋。 白婉芯一脸惊悸的看着尉迟肃,“厉公子是乾冥老前辈的弟子?那松子也是?”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尉迟肃有些迟疑,但仍旧是点了点头。 只听一声轻轻的‘呵’,白婉芯摇了摇头,“王爷何时知晓的?” 尉迟肃整个人都有些慌了,他知道,一直以来他最大的那个顾虑,依旧还是出现了,他曾不止一次的拿乾冥老前辈治愈白子扬为把柄逼迫白婉芯做决定。 “夫人,本王无意骗你,只是当初未明自个儿的心意,对夫人也有诸多误会,才以至于……” 白婉芯摇摇头,不出声,许久才淡淡一句,“看来这个问题,于王爷而言,太难了。那……王爷何时明了心意的,这妾身可以问吗?” 这番话问的有些突如其来,纵是尉迟肃一时间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白婉芯转身往前走去,尉迟肃刚想抓住,白婉芯的衣角从尉迟肃的掌心滑过。 以为是白婉芯心里头负气,尉迟肃有些不知所措的跟在后头,那无辜的样子,活像个童养媳。 “厉公子原是乾冥老前辈的弟子,我该想到的,如此不凡的身手,岂是寻常凡夫俗子。” 厉封竹挠了挠头,对着白婉芯直摆手,“哎呀!二小姐生气了!并非是我故意瞒着不说,只是你也从未问过!” “不,厉公子从何而来,师从何处,本就无需与我一个外人禀报。我只有劳问一句,从前我听闻子扬失踪那些日子,在天都山?乾冥老前辈正来自天都山,那么说……子扬一直以来都受前辈照拂?” 外人……厉封竹看着白婉芯,许久都不曾说话,她再一次,将自己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既然厉公子不方便说,那不打扰了。” 直到白婉芯转身,厉封竹才晃过神来,连忙疾步上前,“是!从前我偷溜去隋阳王府时见过小少爷,因此将他救下了,只是去的晚了,他伤的过重,师傅在天都山时便已治疗了四月余。” 厉封竹如此一说,白婉芯倒是想起了早前正凉关回京之时,乾冥老前辈的话。 “已是四月有余,若是有法子,也早就想到了,他的伤势非常的重,若非他身子骨英朗,早就没命了。” “四月有余?前辈不是才刚来府里不到一个月吗?” 白婉芯犹记得,那时的乾冥老前辈不过轻咳了一声含糊了过去,没想到…… “厉公子,你在何处救下子扬的?何人手下救下的?” 尉迟肃站在十步之外的地方,脚步却一步也不敢挪动,看着白婉芯的背影,整个人就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二小姐别问了,我不知道。” 厉封竹转身,飞身上梁,翻出了围墙便跃上屋顶。逃避,也是他最爱干的事…… “夫人……” 听到尉迟肃的声音,白婉芯回过头去,拉起尉迟肃的衣袖转身离开后山,尉迟肃欲言又止,白婉芯这才出声道,“这么多丫头在,人多口杂,回房说罢。妾身并非独断专行之人,若是王爷想跟妾身聊聊此事,那今日,妾身还愿意听。” 白婉芯的话,让尉迟肃的肩膀忍不住一抖,今日还愿意听? 后山回满画楼的路,也似乎跟着变的愈发遥远起来,尉迟肃拉着白婉芯便进了最近的沉心堂,“夫人,本王与厉公子初次交手之时便知,这是乾冥老前辈的弟子,你说松子是厉公子的师妹,本王才惊觉大事不妙。自那日起,本王便想着今日,这天总会来的……” “本王当真并非刻意隐瞒,只是起初也并不知晓此事,若是夫人想听实话,那本王可以告诉你,与厉公子交手那时,并未爱上你。但时日拖得越久,本王越是怕你知道,子扬的确,是本王从天都山接来的,本来也的确,用子扬威胁过夫人……” 白婉芯莞尔一笑,单手拍了拍尉迟肃的肩膀。 抱歉啊,这章是补上昨天的,昨天加班了实在来不及。今天还会有一章更新的…… 第045章 飞来横祸(1) 见白婉芯如此一副面色凝重的样子,尉迟肃整个人都忐忑不安起来,“夫人……” 尉迟肃刚想说什么,白婉芯的食指便挡在了他的唇上,不紧不慢的说道,“王爷说了这么多,也该妾身说几句了,难道王爷不想知道妾身想说些什么?” “不久之前,妾身还曾同小公主说过。妾身爱王爷,覆爱难收,但倘若有一天,王爷爱上另一个女子,妾身会成全王爷。但只要王爷心里还有妾身,其余都可以不是触动原则的问题,没有什么能比今生今世在千千万万人中相遇更大的缘分了。” 如此一番话,尉迟肃煞是动容。 “从前,妾身最厌弃欺骗,在妾身心底最大的信任是,不管王爷是喜是悲,妾身都能成为那个被分享的人。王爷的欺骗,妾身会气会恼,因为妾身也不过一个普通女子,所有的气恼皆源自于在乎。可这也不过一时情绪罢了,心中念着只要有王爷的在乎,妾身就算被王爷骗一辈子,亦是甘愿。” “夫人……”尉迟肃刚想开口,白婉芯的食指再次抵在了他的唇上。 “母亲曾告诉过妾身要惜福,没有什么比千帆过尽过后,王爷依旧在妾身身边更重要的了。” 一席话过后,白婉芯轻轻踮起脚尖,在尉迟肃的唇边落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尉迟肃整个人都愣住了,一边傻笑一边拥住了白婉芯,附在她耳边,柔柔一句,“能遇见你,何其幸运……” 几不可闻的声音,也不知他是说给白婉芯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王爷,孟大人今日在倚红阁等……” 尉迟肃看了一眼沉心堂门外站着的李达,应了一句‘知道了’。可还未等李达走远,便又被尉迟肃叫了回来,“等等!去找个戏院或是听书之地,找个僻静无人的雅间。” 李达愣神了几秒,随后便转身离开了。白婉芯从始至终目光便是紧紧的锁住尉迟肃,一时间感受到身侧灼热的目光,尉迟肃抓住了白婉芯的手,“夫人,怎么了?” 若从起初嫁入王府之时,尉迟肃便是一个声名在外的好夫婿,那恐怕白婉芯如今心底也不会有那样多五味杂陈的情绪。 可偏偏,他从一开始便是一个风流浪子,如今他们也早已互诉衷肠,就算尉迟肃今日去倚红阁见孟延山,白婉芯也不会在意,只是尉迟肃,为避这风尘之地浪子之嫌,将地点换去了戏院听书之地。 尉迟肃虽非刻意如此,但白婉芯瞧着,却是格外的动容。他本性虽非浪子,但情一字,却从未镌刻心头,而此时此刻,白婉芯将他曾经最看重的比了下去。人生就是如此妙不可言,如今她竟不知不觉间,在尉迟肃的生命里扮演了愈发重要的角色。而恰好,他也是…… “去吧,因着小公主之事,与舅舅之约也日日后延,到底是长辈,王爷哪能叫舅舅如此反复等着。” 一连赶了三日,那日夜里白子蹇的骑军抵达了幽州城。那日白婉芯随军到正凉关见白子蹇,途径幽州城之时不幸被太子掳走,如今白子蹇刚进入幽州城便是遭遇流寇,这幽州城果然与白家兄妹八字不合。 白子蹇日暮时分到的幽州城外,可前头百米之处有一堆黑衣人在官道上打成了一片,刀剑‘乒乓’作响,黑衣人混乱的人群中,竟还夹杂着一个白衣男子。 没曾想,一群戎装骑兵驾马途径此地,竟被卷入了这场纷争。 “好啊你!你竟报官!我们这江湖恩怨,看来要在衙门里解决了!” 白衣男子鼻头冷哼一声,很是嗤之以鼻的样子,官道之上的打斗也愈发激烈。白衣男子手下那这个人也是一袭黑衣,他们自个儿也分不清是敌是友,不少黑衣人见了官府的人便砍,死了几个弟兄后,骑兵也纷纷被激怒,加入了混战。 白子蹇本是去正凉关戍守,实在无意与这些不知是流寇还是江湖中人之人起任何冲突,可你不找事事找你,在经过一番战斗过后,官道之上遍地皆是人,死的死、伤的伤,简直一副修罗场的模样。 他此番也算是身负皇命之人,若是将此事闹大,恐怕也不好收场,本就有些不悦的白子蹇运功飞身上前,长剑截住了白衣男子上前的剑身。三招过后,白子蹇蹙起了眉头,缓缓的收剑,只不过赤手空拳与那白衣男子肉搏,那男子见白子蹇如此动作,愣神半晌过后,便长臂一挥将剑扔出,剑狠狠的插入了树杆上。 两个人赤手空拳打斗了一阵,白子蹇高喊一声,“众将听令!都住手!” 不止是随白子蹇去正凉关的士兵,就连那些黑衣人,也纷纷放下刀剑。白子蹇与白衣男子面面相觑,手臂交叉相对,互相角力着,许久之后,白子蹇才缓缓开口道,“再不走,官府来人你便走不了了。” 白衣男子先是一愣,随后便想飞身上马,谁知城门那头的官兵已从四面涌来,插翅难逃。 “卢大人,末将乃是白子蹇,奉命前往正凉关戍守。” 那位知州大人笑脸迎迎,话语多是谄媚,“九州世子奉命行事,是下官幽州城治理不善,令世子添烦忧,下官这就回府衙审理此案。” 自从见着那一群人被官兵带走,白子蹇担心卢知州当真降罪,心理实在有些忐忑,连夜便赶去了府衙,用自己的腰牌进了大牢。 白衣男子靠在茅草堆上,嘴里含着一根稻草正剔牙,白子蹇沉着脸色走到了大牢门前,白衣男子瞬间换上了一副玩笑面孔,“哟,九州世子怎么来了?” 白子蹇一言不发,只是从怀中拿出了钥匙,将牢门打了开,“赶紧走。” 见白子蹇这么一副恼怒的样子,白衣男子更是一副耍赖皮的样子,“刚来就让我走,不好吧。” “看在你对婉芯照拂有加,看在你有恩于我们隋阳王府,看在你曾救我一命。赶紧走,就现在。” 因为白色、情人节活动,桃子天天加班,十一点才到家,整个人都是懵逼的。抱歉,本想发的二合一章节实在没时间写,就先发出来吧,欠了一章,我会记得补上的。晚安~ 第046章 飞来横祸(2) 虹销雨霁,惠风和畅。如此好的天气,却这般令人如坐针毡,当真是枉负。 俪贵妃自打进宫以来,向来是宠冠后宫,就连她膝下庶出的皇子,亦是子凭母贵的坐上了太子之位。可她心里头很明白,这些荣耀,与她卫家满门兴衰,系的都是皇帝的恩宠。 案上的小匣子里头,是一串珊瑚珠串,上面有十一颗珠子。俪贵妃盯着这串珠子,长叹一声,尉迟恭钦已经十一日不曾踏入她宫门了。 “巧陌,去差人仔细打听着,这几日陛下都是在哪儿歇下的。” “娘娘,今儿个您已经差奴婢去问过两次了,这些天陛下哪儿也没去,日日在御书房的后殿歇息。” 巧陌的这番话似乎并没有给俪贵妃任何安慰,依旧是神情恍惚,“快,去备茶,再准备些栗子糕、松仁饼和红枣莲子羹。” 俪贵妃带着一干宫女端着糕点茶水就往御书房去,可整个人依旧是心神不宁的。 “娘娘!娘娘!” “什么事!让你们办点事怎的这般磨磨蹭蹭!” “娘娘,您看前头那凉亭里,这……不是陛下吗?奴婢们还要去御书房吗?” 目光扫过御花园的凉亭,果真见到了蹙眉的尉迟恭钦,整个人瞧着,倒像是为何事犯愁的样子。 一时间,这俪贵妃竟是换了一副面孔一般,笑意迎人的往凉亭走去,“臣妾参见陛下!” 尉迟恭钦抬头,却见眼前之人正是俪贵妃,先是一愣,随后便开口道,“爱妃怎么来了。” 俪贵妃故作娇嗔的走到了尉迟恭钦的身侧,故作不悦,“陛下不来看臣妾,唯有臣妾来看陛下了。本听宫里头的宫人说,陛下这几日在御书房忙于公务,臣妾仔细着陛下多日劳累,这不想着带些糕点茶羹来看看陛下。谁知陛下竟独自在这御花园里头赏花,也不叫上臣妾,臣妾好是难过。” 这几日尉迟恭钦哪是忙于公务,不过是个人儿女私情绕在心头罢了,被俪贵妃如此一说,他倒是有些尴尬,“爱妃哪儿的话,朕这不是忙完之后便想来瞧瞧爱妃,哪知还未去你宫里,你倒是先来了。” 明知尉迟恭钦所言句句并非真话,但俪贵妃依旧笑道,“臣妾就知道,陛下哪会忘了臣妾。快!巧陌,还不把糕点茶羹端上来!” 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谈笑,这御花园里头氛围煞是轻松,一个小太监忽然跑了来,“陛下!幽州城知州派人带来急报!” “传!” 来人是幽州城都督付子良,打量了一番俪贵妃,久久不曾开口。尉迟恭钦顺着付子良的目光看去,俪贵妃识趣的俯身,“陛下有公务要谈,臣妾便告退了。” “没事,俪贵妃并非外人,你且说便是。” 付子良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九州世子前去正凉关守城,途径幽州城之时,偶遇流寇袭击,三千骑兵重伤数百,死亡数十人。” 尉迟恭钦瞬间拍案而起,“世子如何?现今仍旧在州府吗?” “陛下放心,世子安好,乱寇已被全数缉拿,卢大人本打算今日审理此事。可昨日那匪首与数位乱寇越狱逃离,今日狱卒来报,放走那匪首与乱寇的是……” “是何人!” “九州世子。” 尉迟恭钦的双眼眯成了一道缝,整个人都有些高深莫测起来,许久之后才对幽州都督道,“传朕口喻,宣世子即刻回京!不得有误!” 俪贵妃睨眼打量着尉迟恭钦,跟在尉迟恭钦身侧那么多年,尉迟恭钦的脾性俪贵妃可谓是一清二楚。尉迟恭钦向来多疑,如今急招世子回京究竟意欲为何,俪贵妃何尝不知? “既然陛下有公务要处理,后宫本就不予干政,臣妾在此多有不便,还是先行告退了。” 听俪贵妃如此一言,尉迟恭钦赞许的点了点头。 回宫之后,俪贵妃便含笑坐在案前,冷冷一笑,吩咐巧陌,“派人去东宫,吩咐太子妃好生准备。再去隋阳王府将陈妃接到东宫,就说是太子妃想娘亲了,明白吗?” 巧陌点了点头,刚想转身,俪贵妃又似想到了什么,连忙补了一句,“等等!方才御花园之事,莫要提起!” 俪贵妃意味深长的一笑,“让本宫当二十多年的替身,如今也算是到头了。” 约摸一个时辰过后,陈舞心马不停蹄的入宫。因来禀报之人也不过是说太子妃想娘亲了,陈舞心二话不说便上了马车。 一踏入东宫,陈舞心却见,正殿之上坐着的人,是俪贵妃。心有几分胆怯和疑惑,但依旧颤颤巍巍的行了个礼,“臣妇参见贵妃娘娘。” 俪贵妃并未让陈舞心起身回话,而是十分悠闲的端起了案上的茶盏,漫不经意的喝了起来,更是拨弄了一会儿嫣红的十指蔻丹。半晌过后,才似是恍然一般,“哎呀,你瞧本宫这老糊涂,怎么能让夫人一直跪着,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一边说,俪贵妃还一边上前,虚扶了一把陈舞心。今日进宫,这俪贵妃一上来便给她好大的下马威,这会子,陈舞心哪敢再让俪贵妃当真扶自己一把,连忙站起了身。 陈舞心有些试探的问了问,“今日贵妃娘娘宣臣妇进宫,不知……不知所谓何事?” 俪贵妃笑语嫣然,整个面庞恰如春花般灿烂,“哦?夫人岂知今日宣你进宫的是本宫,而非太子妃?” “这……” “的确是本宫宣你不错,消息许是尚未传回隋阳王府,世子前去边域述职,途径幽州城遇上流寇,骑兵死伤不少,而被幽州知府缉拿的流寇被世子放了。” 听到这样一番话,陈舞心猛然间抬头,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贵妃娘娘此话当真?” 俪贵妃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不当真本宫召你进宫作甚?本宫告诉你,若是仲和这太子之位坐不稳,白婉茹的太子妃之位也难说!届时,你里应外合,掉包两位小姐,狸猫换太子之事,本宫定然一并昭告天下,本宫可不怕来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 大周末,一定把之前的补上,桃子已经泡了咖啡,准备努力码字~~~ 不必守着等更新,因为桃子码字比较慢,可能会等到很晚,明天看也一样的,宝贝们晚安~~~~码字去,挥手(?′?`?) 第047章 飞来横祸(3) 俪贵妃的话,令陈舞心整个人都瑟瑟发抖,白婉芯与白婉茹在上花轿之前换过之事,的确是白平松知晓的,但也的确是陈舞心出的主意,她一心想让女儿嫁入东宫,平素为了此事,也没少吹枕边风。 “娘娘尽管吩咐,臣妇万死不辞!” 陈舞心的娘家陈家与俪贵妃的娘家卫家是儿女亲家,陈舞心的妹妹嫁给了卫家少爷,因为平素里往来也便多了。 俪贵妃当日听闻皇帝要赐婚,将隋阳王府的二小姐赐给太子,她心里头别提多满意了,她自个儿在卫府便是个庶出的女儿,就算入宫为妃也不过是庶妃,就连她膝下皇子这辈子都只能是庶子。 隋阳王是大周朝唯一一个异姓王,而白婉芯则是隋阳王府唯一嫡出的小姐,放眼大周朝,许是再也寻不出如此身份的姑娘了,俪贵妃虽不曾见过白婉芯,但也是一百个满意。 只是娘家传话说,让俪贵妃从中斡旋,让陛下改赐婚隋阳王府的大小姐,因着这陈妃母家与卫家也算亲厚,俪贵妃便也同意了。只是俪贵妃旁敲侧击的打探了几次,尉迟恭钦似乎都没有松口的意思,更是将大小姐赐婚给了安南王。 这将计就计的法子,说来也是俪贵妃自个儿想的,她无力劝诫尉迟恭钦收回成命,只能劳陈舞心吹吹枕边风,将两位小姐换过。届时就算东窗事发,也早木已成舟,变不得了。 俪贵妃蹙眉盯着陈舞心,整个人都有股厌弃,若非陈家,她如今也不至于如此被动,“那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陈舞心连连称‘是’,俪贵妃轻轻摆了摆手,陈舞心刚想转身离开,俪贵妃便补了一句,“事情办得漂亮点,别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你们隋阳王府的另一个小姐,可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白子蹇又是她一母手足,若是你不慎出了岔子,别怪本宫将你送去阎王殿。同样是隋阳王府的小姐,你看看安南王妃那聪慧过人劲,如今又怀了身孕,深得陛下喜爱,她若生下孩子,那可是皇长孙,你瞧瞧你自个儿这闺女是怎么教的!” 如此这番言语,陈舞心只能敢怒不敢言,对于俪贵妃,也愈发怨怼起来。从前隋阳王府里,人人都道是侧王妃不如王妃,如今言蹊已故,她还落得一个调\教不善的说法!俪贵妃这一字一句,皆是戳在了陈舞心的心窝子里,她最恨的是,这辈子比不过言蹊,没想到这辈子,婉茹也比不过婉芯…… 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紧紧的握成拳,却依旧低声回话,“是!臣妇必然竭尽所能,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明白的,扳倒白子蹇本宫得不到任何好处,但是却给你儿子得了个世袭的机会。但如今太子之位不稳固,本宫心头难安,并非本宫故意为难,而是婉茹嫁入东宫多时,若是太子有何事,婉茹岂能脱了干系。如今本宫没有别的要求,这事若是可以,尽可能将这把火往安南王府引。上次没能一举扳倒孟皇后,当真是可惜了,如今只有将尉迟肃这嫡长子铲除,本宫才能心安。姐姐也别多心,是本宫一时心急,方才有些胡言乱语,如今陈府与卫府早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宫岂能这时候与姐姐有何分歧。” 陈舞心如今也实在没那个与俪贵妃呛声的气焰和本事,俪贵妃如此说,她也唯有应下,只是心头恐怕也早已暗自记下一笔。 直到陈舞心离开,俪贵妃才瞬间拉下了脸,整个人都露出了一抹狡黠之色,“哼!无知庸妇!” 如今每每想起陈舞心亦或是陈家,俪贵妃皆是心头怒火难消。若非是前些日子尉迟恭钦连日召见白婉芯,她都尚且不知,白婉芯在尉迟恭钦心里头竟是如此重要。 俪贵妃也是日才恍然,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圣宠不衰,不过是因为自个儿眉眼之间与言蹊的几分神似罢了。她如今何其的悔,若是当初嫁入东宫的是白婉芯,她或许不必如此费神费心力,更何况,白婉芯的确是个寻常人比之不及的聪慧女子。 如今被安南王白白捡了便宜不说,还要担心太子之位易主,每每想起安南王是嫡出的皇长子,俪贵妃便夜不能寐。前些日子命哥哥去调查了白婉芯与言蹊,哥哥更是说,陛下曾说过,白婉芯这样聪慧的女子,必要母仪天下才是。 这等恰如得白婉芯得天下的言论,让俪贵妃愈发忐忑不安。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屡屡失手,除了……那事。 经此御花园的一趟殷勤,尉迟恭钦对俪贵妃倒是格外上心起来,日暮时分,匆匆赶到了俪贵妃的宫里头,与她一同用晚膳,俪贵妃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了。 “陛下,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尉迟恭钦笑了笑,“哪有不当讲的话,爱妃尽管说。” 俪贵妃故作慌张的跪了下来,“臣妾深知,后宫不予干政,只是今日御花园臣妾听了幽州都督的几句,心里不免有些后怕。” 看着俪贵妃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尉迟恭钦忙将俪贵妃扶起,“爱妃何怕之有?”问过之后,又恍然一般点了点头,“也对,那打打杀杀之事本不该是女儿家听的,别怕,有朕在,这深宫之中岂会有流寇。” “陛下,臣妾昨日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白须老人跟臣妾说,动摇国本,乃是战事兴起之时,国破家亡。臣妾好怕,但也不敢同陛下说,怕添了晦气。只是今日听了幽州都督之言,臣妾更怕了,世子若非与流寇结党,又岂会擅自放走了那些流寇,况且骑兵之中死伤不少,世子又怎会不顾那些同上战场杀敌的生死弟兄,让那些凶手逍遥法外。若非结党,那或许……世子与那些乱党本是旧识,可臣妾仔细一想,世子身份尊贵,平白无故的,怎会认识那些个贼人。” 一边说,俪贵妃一边注意着尉迟恭钦的神色渐渐沉下,尉迟恭钦刚想说些什么,俪贵妃连忙故作姿态的跪了下来,“臣妾有罪,臣妾胡言乱语!世子上阵御敌身负重伤,向来忠心耿耿!岂会有二心!臣妾实乃妇人戏言,做不得数!” 接下来还有更新哦~~~ 第048章 飞来横祸(4) 俪贵妃的这招无中生有玩的可当真是妙极了,如此一番话过后,尉迟恭钦的眉头便再也不曾打开。他本就是多疑之人,如今经俪贵妃如此一说,倒像是受了点播一般,整个思绪便都往这不乐观的方向去想。 这一夜,尉迟恭钦辗转难眠,每每阖目之时,脑海总能出现大军攻入京城,战火纷飞的场面。几次昏昏沉沉的睡下,又几次在惊慌忐忑之中突然惊醒,一身冷汗。 尉迟恭钦生于太平盛世,自继位以来,鲜少起兵,因此对硝烟弥漫之境存有天生的恐惧。尉迟恭钦整宿梦魇,俪贵妃更是彻夜难眠,每每在尉迟恭钦的惊慌之中惊醒。 “动摇国本,乃是战事兴起之时,国破家亡。”尉迟恭钦想起俪贵妃所说的梦境,想起那位白须老人所言,太子乃是国本,国本稳固才能保战火不起,大周朝与天同寿。 天刚蒙蒙亮,尉迟恭钦便起身去了御书房批阅奏折,昨日俪贵妃之前却依旧历历在目,弄得整个人都心绪不宁,奏本拿反了都浑然不觉。 “陛下!陛下!您若是乏了,便小憩片刻,若是累坏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陛下万万保重龙体!” 尉迟恭钦抬眼瞥过严公公,似是一副满心疑惑不解的样子看了眼严公公,可顺着严公公的目光一瞧,心里头更是烦躁不堪,“备马!去隋阳王府!” 昨日幽州都督来报之时,严公公也是在的,如今尉迟恭钦说要去隋阳王府,虽是意外,但也算是情理之中,“陛下……要出宫去?” “怎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如今连个宫都出不得了?” 被尉迟恭钦如此一说,严公公一时之间也是缄口不言,“出得,出得,奴才这就吩咐备马!” 严公公一出御书房的门,连忙招来了自个儿的小徒弟王公公,“陛下要出宫去隋阳王府,派个机灵的去安南王府与王爷王妃支会儿一声!快去!别耽误了!” 尉迟恭钦的车碾一路往隋阳王府而去,这么突如其来的微服,倒是弄得隋阳王府一个措手不及,听小太监来报,府里一干人忙在府门前接驾。 “陛下亲临,老臣有失远迎,陛下恕罪!” 打量了一番白平松,尉迟恭钦鼻头冷哼,迈步走进了王府大门,漫不经意道,“你与朕君臣多年,这等客套话自是不必,若说恕罪,倘若确有其事,朕必然一并治罪!” 白平松为官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这尉迟恭钦话中有话,这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又岂会看不出端倪? 他总以为小公主之事翻篇了,难道今日……陛下为的仍旧是此事? 一干人等簇拥而至,尉迟恭钦在正厅落座,陈妃便端着茶盏与糕点上了前,“臣妇给陛下请安,陛下来此,王府蓬荜生辉,特意命人备了茶水糕点,只是仓促,怕是不合陛下的胃口。” 白平松回过头去,瞪了一眼陈舞心,“下去吧!” “王爷,陛下难得亲临府中,妾身若是不尽一份心力,岂非藐视君威。” 陈妃如此一说,白平松更是恼了,“你一个妇道人家,出去!” 被隋阳王如此一吼,陈妃被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走至门外,才招来了一个贴身的丫头,附在她耳边耳语几句过后,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便会意退下了。 “白家世代忠良,又是我朝元勋重臣,如今世子远赴正凉关此等兵家重阵,实乃大周朝肱骨之臣。朕心里有些疑惑,也只能与隋阳王说说了。自太祖平定四方内乱后,已是数十年之久,大周朝向来和顺,百姓更是安享盛世,依隋阳王之见,如今朝中若有不臣之心之人,朕是念及旧情听之任之,还是法不容情,速速缉拿呢?” 经尉迟恭钦如此一问,隋阳王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陛下,天下为大!人情再重,重不过法理条律,法虽无情,却仍有世道人心!切莫为任何一个不臣之人法外开恩,身居高位自当身先士卒,为万民表率,绝不姑息!” 尉迟恭钦笑而不语,口中重复的念念有词,“好啊!好一句绝不姑息!望隋阳王时时谨记这个儿的这番箴言!严福全!回宫!” 白平松一头雾水的盯着尉迟恭钦离去的背影,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连连叩拜,“恭送陛下!” 尚未走到府门前,一道黑影从树丛中飞快的掠过,尉迟恭钦一阵惊恐,连连后退,府里的丫头府兵,连连的喊着抓刺客! “护驾!护驾!”今日虽是微服,但念及尉迟恭钦的安全,禁卫军大将赫连士诚也贴身跟随,见此情况,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尉迟恭钦指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气息不稳,声音发颤,“追!给朕追!记得要……要留活口!” 一盏茶过后,一干人等跟随黑衣人齐齐走到了白子蹇的奉阁之中,那黑衣人早已被赫连士诚束手就擒,九曲回廊之上,尉迟恭钦、隋阳王与陈妃亦是匆匆赶来,陈妃瞥眼看了看那黑衣人,质疑道,“这……这黑衣人怎么会来奉阁?” 尉迟恭钦负手而立,冷笑了两声,目光落到了陈妃的身上,“是啊,好端端的,黑衣人如何会到这奉阁来,这奉阁的主人,可是远在百里之外!隋阳王,你说呢?” 隋阳王若是还不知尉迟恭钦的深意,那岂不是白白为官这么多年,连忙跪了下来,“犬子向来忠君爱国,也不知此盗贼何处而来,竟再次惊扰陛下圣驾,待老臣审个水落石出,再来禀报陛下。” “赫连将军,将他的面巾拿开!” 赫连士诚应言,将黑衣人的面巾扯下,一时间……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 尉迟恭钦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一眼身侧的隋阳王,几步上前,将那黑衣人外头黑色的夜行衣扯了下来…… 白平松怔楞在原地,盯着那个黑衣人,久久不能言语…… 这……究竟怎的一回事! 第049章 通敌叛国(1) 褪下一身黑色夜行衣的黑衣人,整个人一副巫毒国胡服打扮,阔脸高颧骨宽鼻翼,胡须浓密,长耳垂单边佩戴着耳环。不仅仅是尉迟恭钦,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王爷!安南王与王妃来了!” 府里小厮来报,让这不适宜的沉默瞬间被打破,尉迟恭钦也从一阵恍惚之中回过神来,睨眼狠狠的扫过白平松,“白家当真是忠君爱国!大周朝的肱骨之臣啊!” 尉迟恭钦转身想往外头走,隋阳王以及陈妃一干王府下人一时间也开始无所适从起来,刚想跟上尉迟恭钦的脚步,却被尉迟恭钦厉声一吼,“赫连将军!都站在原地!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赫连士诚恭敬的作揖道,“末将领命!” 走到王府花园的时候,尉迟恭钦与迎面而来的尉迟肃和白婉芯打了个照面,三人一言不发的面面相觑了许久,尉迟恭钦这才鼻头冷冷一哼,“消息倒是快,这隋阳王府想来离你府邸太近了,是吧?” 隋阳王府与安南王府一个城南一个城东,风马牛不相及,尉迟恭钦这幅笑意浓浓的反讽,倒实在是意味深长。 “回陛下的话,今日儿臣与王爷来此并非偶然,前几日便与王爷提起要回娘家瞧瞧。今日王爷得空,想同儿臣一同来瞧瞧父亲,哪知竟是如此巧合,没曾想陛下也在此。” “方才一进王府,也不知究竟何事,只见王府门大开,却院内空无一人,儿臣想来,仍旧一阵后怕”,白婉芯转身,接过松子手中的酒坛,“今日实属难得,王爷恰好带上了陈年佳酿,本想突然前来,给父亲一个惊喜,岳婿二人边饮边聊。如今陛下倒是给了好大的惊喜,今日这般良辰,可是比陈年佳酿愈加难得,若不共饮一樽,岂非枉负?” 尉迟恭钦略带打量的盯着白婉芯,似乎是想瞧出她话中究竟几分真意,随后便冷冷一句,“既然来了,那这出好戏,便一起看。” 看着尉迟恭钦转身离去,白婉芯侧身看了一眼尉迟肃,整个人都有些脱力的靠在他怀里,尉迟肃伸手将白婉芯的手用大掌包裹着,那纤弱的掌心尽是汗。 不管她方才在尉迟恭钦面前,何其不动声色从容不迫,无论多么心思细腻娓娓道来,她终究是个女子…… 跟着尉迟恭钦回到了奉阁,白婉芯始终依着尉迟肃而立,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心安一点。 尉迟恭钦几步走到了那巫毒人的身侧,“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如何来此!作何而来!谁人指使!” 那巫毒人的骨头也似乎硬得很,不管尉迟恭钦如何问,那人总是一副不予置否的样子,“赫连将军!压入内宫大牢!此案由朕亲自审理!” 若非府里小厮搀扶着,隋阳王恐怕早已瘫软在地,他如何能相信,白子蹇私通巫毒国,意图谋逆? 尉迟恭钦几步走到隋阳王的跟前,笑的煞是嘲讽,“白家的确世代忠良,自太祖起便给了白家无上厚恩,异性王爵亘古未有,更是世袭罔替,除叛国大罪外皆可法外开恩。隋阳王,朕希望……白家并非恃宠而骄失了人臣的本分。此案朕必回查个一清二楚!今日隋阳王在正厅里的一番见解,朕希望爱卿不曾忘了!” “严福全!回宫!”一声厉吼,尉迟恭钦袍角带风,在尉迟肃身侧擦身而过之时停下了脚步,一记灼热的目光似是警告,“朕不管你今日来此为的什么!但切莫忘了自个儿身份!” “父亲!这……究竟……” 隋阳王整个人目光漂浮不定,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晌久之后才道,“快些回府吧,此案一日未结,就莫要回府。倘若我白家必定要遭此大难,那老臣希望,王爷能够护婉芯平安。” 尉迟肃回府的路上便不停的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幕,总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王爷,哥哥这次,恐怕是要遭罪了,不仅哥哥,恐怕阖府都要被牵连。方才父亲将妾身托付王爷,颇有破釜沉舟之势,但王爷,妾身深知王爷的处境,也不愿白家之事闹的王爷不得安宁。若是……若是案子审结,妾身想……妾身想……” 目光紧紧的盯着白婉芯,瞳孔之中尽是无奈,尉迟肃似乎也意识到,白婉芯的话必然是她不爱听的,但他仍旧问了,“想如何?” “王爷休了妾身吧。” 尉迟肃的双手顷刻间僵直,双目难以置信的盯着白婉芯,搭在她肩膀的双手止不住的收紧,“白婉芯!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本王岂是那种怕事之人!本王曾说过什么,你难道忘了吗,地位爵位本王都可以不要,本王只要你!夫妻本是同甘共苦,你嫁入王府这么久,本王尚未让你体会到甘,你便要独自苦!本王如今虽是处境堪忧,自个儿尚在囹圄之中,但你如此聪慧的人,怎么就在此事上耿耿于怀呢!” 白婉芯伸手,双手捧着尉迟肃的脸,莞尔一笑,纤手滑过尉迟肃的脸廓,神色暗淡,“妾身不愿王爷受白家无端的牵扯,就如王爷愿为妾身舍弃一切一样,妾身愿意……” 尉迟肃眸光闪烁,堂堂七尺男儿竟哽咽了,“愿意舍弃本王……” 尉迟恭钦对白家人,是存有私心的,特别是白婉芯、白子蹇与白子扬,他们皆是言蹊的骨肉。他曾犹疑过,他不相信,那个温润如水的奇女子,她的儿子会叛国!白子蹇可是言蹊之子啊! 也算是这份私心在,他才会极力的促成太子与白婉芯的婚事,想圆当年他未完成的遗憾。谁知……如今阴差阳错,或许是命吧…… 如今他也算是对白家三分疑心,七分对真相存疑。尉迟恭钦总觉着奇怪,这巫毒人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他去王府之时便来了,何况此行他谁也不曾支会儿。况且,倘若白子蹇当真与巫毒国勾结,为何不让这黑衣人换上我大周朝的衣衫,这身胡服岂非刻意惹人非议? 尉迟恭钦前脚回宫,幽州已派人来报,“九州世子拒不回京,如今已与骑兵一同前往正凉关述职!” 本想再更一章,但是明天可能会加班没时间码字,另一章留到明天,好不?如果明天不加班,桃子再更新一章。 so~你们真的只看文,不打算跟桃子留个脚印,随便说几句吗?说不定桃子一高兴,就加更了呢~嘿嘿,不试试怎么知道,对吧? 第050章 通敌叛国(2) 霎时间,尉迟恭钦什么恻隐之心都不知去向,曾经因言蹊而起的那些猜测也都烟消云散,白子蹇的拒不回京仿佛一下子坐实了他所有的罪名。 老态龙钟的君王双目赤红,颤抖的双手不停的指着门外,“立刻!立刻将叛国逆贼白子蹇缉拿归案!若再次拒不回京,可先斩后奏,杀无赦!” 幽州城前来通传的都尉楞在原地,许久都不曾回过神来,尉迟恭钦异常恼怒的指着他,“如今连你们也要造反了吗!” “陛……陛下,这样的口谕,尚无笔墨为证,小的着实不敢……不敢通传!” 尉迟恭钦狠狠的瞪了一眼那都尉,仔细一想也的确不妥,白家世代握有太祖皇帝的一面免死金牌,大周朝无人不知。谁敢不要命的将杀无赦的旨意宣到白家人头上去? 一时怒从心头起,愤懑难平,走至案前,铺开明黄色的绢布便将旨意落于笔尖。末了,将笔往案上狠狠一扔,拿起圣旨便往那跪在跟前的都尉身上丢去。 “还不速速去办!” 那都尉吓得连滚带爬,告退后便往幽州城赶去。 恐怕谁都不会想到,几日前声势空前,皇帝亲自在宫门前赐酒替九州世子边域戍守践行,没想到几日之后,天翻地覆。 那日城外驿站,白婉芯那句‘哥哥此去,也不知究竟何日能再相见’,没想到不日之后,便再次得以相见。 只不过,白婉芯在囚车外,白子蹇在囚车里。 金戈铁骑昂扬的离开京城,再次回到京城,坐的竟是囚车。全城百姓沿街跟随囚车进城,没有一个人喊冤,没有一个人打闹游\行,只是默默的跟着。 囚车径直送到了宫门口,白婉芯与尉迟肃早已侯在宫门前多时,就连在安南王府小住的尉迟莹,也一同来了。 白婉芯十指紧紧抓着囚车的两根粗木,整个眉头蹙起,“哥哥!这几日天冷,这一路不曾冻着吧!” 白子蹇沉默了一路,如今白婉芯如此一句,他总算是抬起了头。此次他的一意孤行令白家蒙难,他以为回京听到的第一句话会是质问,质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事情会到这般田地。没曾想,白婉芯却像是对一切不知情一般,对他嘘寒问暖。 “婉芯,行刑那日,不要让子扬到刑场,永远不要告诉他,他敬畏一生的大哥是如何死的。” 白子蹇靠在囚车的木柱上,阖目养神,静静的吩咐,像是临别之言,也像是寻常的话家常。 白婉芯狠狠的推了一把白子蹇,“哥哥!你这是在作甚!为何你要枉死!才刚回京城,案子尚未审理,你便是这幅消极的样子,你让婉芯还如何鼓足勇气!阵前雄狮铁蹄踏马而来,你畏惧过吗?枪林弹雨里穿梭,你的命是属于战场的,战争都不曾要了你的命,为何你自己却要自己的命!你连刀剑都不怕!为何要向自己从未做过的事认命!” 白子蹇愣神了几秒,呵呵一笑,嘴角噙着一抹苦笑,反问道,“婉芯,你如何得知,那是我从未做过的事?” 见白子蹇这幅样子,白婉芯实在气急,“哥哥!” 尉迟莹站在数十步之外,看着囚车之中的白子蹇,双手揪紧了衣襟。尉迟肃见了,连忙拍拍她的肩膀,“你到皇兄府上也好些日子了,多日不见,快进宫先去给母后请个安。” “可是……” 尉迟肃迈步,宽阔的胸膛挡在了尉迟莹的身前,正巧挡住了她看着白子蹇的视线,“心不动则不痛。注定擦肩而过,何必念念不忘。母后许久不见你了,快去吧……” 显然,尉迟莹有些不情愿,但依旧一步三回头的进宫了。 无巧不成书,尉迟恭钦将白子蹇关押的内宫大牢正是关押独孤敖之处。 自从正凉关一战大捷过后已是两月有余,也因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各种事件,尉迟恭钦根本就无暇顾及那个大牢里的巫毒国太子。 这巫毒国太子独孤敖本是正凉关一战的俘虏,太子被俘,却也迟迟不见巫毒国有何行动,尉迟恭钦本就诸事繁多,一时间也早已记不起牢中竟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在这大周朝内宫大牢里带了也足足有两月了,从不曾有人提审,也并无将他释放的意思,难得今日竟还有人来访。以独孤敖一个习武之人的警觉,听这脚步声,似乎并非一个人。 “哟,你也来了啊?当真是狭路相逢,战场上那支喂毒的箭都没毒死,果真福大命大。怎么,你们这大周朝连有功之臣也要同我一起将牢底坐穿吗?” 白子蹇全然不曾搭理独孤敖,靠着牢房的小榻便小憩起来,两人也再无说半句。 之后的几日里,孟皇后时不时的去御书房见尉迟恭钦,却次次被拒之门外。 “陛下,皇后娘娘又来了。” 尉迟恭钦抬头看了一眼严公公,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淡然一句,“转告皇后,若是对此案格外上心,朕亲自审理此案,那一个时辰之后大殿上见。” 听闻尉迟恭钦要审理此案,孟皇后心里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忧心。 “劳公公转告,世子是我大周朝的栋梁之才,白家世代忠君爱国,请陛下切莫受小人挑拨,为一点猜忌断送了君臣之间数十年情义。” 作为传话者的严公公,这一来二去的,实在也有些不是滋味,不能不说,但也不得不看着尉迟恭钦的脸色,实在难为,“是,皇后娘娘放心,奴才一定转告。” “等等!”孟皇后思虑了半晌,心里头仍旧是有犹豫的,但还是说了出来,“如今年关将近,大过年的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更何况这腊月初二可是世子的生辰!” 严公公先是一愣,随后便点了点头进了御书房。 大案审理在即,所有人都忐忑不安,谁都没那安心歇息的心情。今日入宫,不止是白婉芯与尉迟肃,就连公仪锦瑟也一道儿来了。 第051章 殿审大案 距离尉迟恭钦的殿审还有一个时辰,可这一个时辰,人人皆是如坐针毡。白婉芯实在耐不住性子在小公主宫里头一直干等着,便想着去牢里先审问一番,宫门前白子蹇那句‘你如何得知,那是我从未做过的事’,令她心头挥之不去。 “嫂嫂!你去哪儿啊!皇兄一会儿就从母后那过来了!” 尉迟莹一把拉住了白婉芯,白婉芯单手拍了拍小公主的手臂,示意她放心,随后便转身道,“我去去就来,小公主且在宫里等着,记得莫要告诉王爷。” 眼见着白婉芯眉头紧蹙,一副焦灼的模样,尉迟莹一时间也慌了神,便嘱咐自己宫里的小太监去跟着。白婉芯前脚刚走,尉迟肃便到了,看着尉迟肃这幅火烧眉毛的样子,她也实在不敢说假话。 内宫一南一北,有两座内宫,南边的往常是关押朝廷重臣、皇亲国戚,北边的则是一座天字号死牢,关押则是罪不容恕的重刑犯。而白婉芯,并非是去南边的大牢见哥哥,而是去了北边,见的是那日王府抓住的黑衣人。 暗牢阴暗潮湿,这北牢不比南牢,更是破败。一进门便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腥臭味,白婉芯的手紧紧的捂住了心口,强压着那股向外涌出的一阵恶心往里走。 那黑衣人与白婉芯,在隋阳王府本就有过一面之缘,但毕竟这是大牢,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会来,他恐怕怎么也不曾想到。 “姑娘来这做甚?”显然,对白婉芯,那黑衣人是心存戒备的。 “这位英雄,你可知这是何处?”白婉芯看了他一眼,见他缄口不言,便继续道,“进这座大牢的,从古至今,只有一个人活着出去了。” 显然,这句话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白婉芯继续笑道,“他便是大周朝开国皇帝南祺风的第二任皇后西陵皇后。英雄以为,你与西陵皇后相较,如何?” 听到白婉芯的这句话,那黑衣人一时间似乎也有些泄了气。白婉芯见他如此垂头丧气,便又开始循循善诱道,“你不必气馁,你之所以被陛下关进了这天字号大牢,不过是因为你认了自个儿是巫毒人,因此这通敌叛国罪才会将你牵扯其中。你分明就是受人指使,倘若你说出实情,助陛下破此案,那你便是有功之人,功过相抵,你未必会死。” 看着这黑衣人目光闪烁的样子,白婉芯便继续道,“这位英雄,王府第一眼见你,便知你并非巫毒人,你用的易容之术,恰好我也会。除此之外,你黑衣被赫连将军扯下时,我见到了你的膝盖,上头尽是茧子,可据我所知,巫毒国并不行跪拜礼。” “我见你也正值壮年,家中必是上有老下有小,易容撒谎并不触犯我大周刑律,但涉足人命关天的大事,诬陷世子通敌卖国,更是举伪证,那可是罪不可赦的。如今陛下亲自审理此案,恐怕对案情也是多有疑虑,若是查出真相,你死不打紧,你会连累你的族人遭灭顶之灾。” “我见你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罢了,你既不爱听,我不说了,你自个儿思量。”白婉芯对着牢门外的狱卒道,“劳这位狱卒大哥准备个笔墨纸砚。” 虽是诧异,但狱卒仍是应声答应,“是,王妃。” 那黑衣人一脸不解的看着白婉芯,白婉芯笑而不语,许久之后才淡淡一句,“你既是不爱听这种攸关性命的大实话,那我给你讲讲书画风雅之事。” 狱卒已备了笔墨纸砚,白婉芯在牢房内摆开,便铺开纸便作起了画,那黑衣人本是故作不搭理的靠着墙壁闭目养神,却听白婉芯始终一言不发,便频频抬头看,见白婉芯画的认真,那黑衣人一时好奇,便站起身探过头去。 跃然纸上的,是一副男子肖像画,手执折扇,一副风流才子的样貌,白婉芯侧目对着黑衣人笑言,“如何?他也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人。” 那黑衣人一愣神,问道,“王妃明知你再多问几句,或许我便会全盘托出,为何不问了?倒是画上了一副王爷的肖像,人人道王妃聪慧过人,果真猜不透。” 听此一言,白婉芯先是一愣,随后便放下笔,莞尔一笑,“你也说了,我要多问几句,也尚且不知问了你是否愿意答,我何须多问。你若愿意说,我根本无需废那唇舌。” 白婉芯抬手,让狱卒收走了笔墨纸砚,对着黑衣人淡淡一句,“好了,想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你也不愿说,那你就闭紧自己的嘴巴,带着自己的妻儿老小沉默至死吧,恕不奉陪。” 从北牢的大门走出的时候,白婉芯积压在心口的那股恶心再次涌了上来,扶着一旁的树根一阵干呕,抬起头时,身侧正是一只递着帕子的手。 白婉芯抬头看了一眼尉迟肃,轻轻擦了擦嘴角,似是云淡风轻的一笑,问道,“王爷怎么来了,不是同小公主说了去去便回嘛。” 尉迟肃一手拉着白婉芯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你也莫怪阿莹,是本王非要问她你的去处。不过夫人这些日子实在是过于劳累了,这事一桩桩接二连三的,日日夜不能寐,你总是这样子可如何是好,回府之后,本王替你找个大夫瞧瞧才是。” 每每想起白婉芯曾遭遇了那场大火,留下了些许后遗症,尉迟肃便总是担心白婉芯,生怕她身子有何不痛快。 申时三刻,这本不该是上朝的时辰,可大殿之上却是异常热闹。此案关乎隋阳王府白氏一族的荣辱,以及大周朝未来的国运,甚至未来百年的朝局都会发生一场巨变。 尉迟恭钦敛眉沉声一句,“带上来!” 白子蹇被戴上大殿,依旧是个翩翩少年郎,可如今却没了曾经的意气风发,或者说,少了一份生机。白子蹇似乎不再有任何求生的意愿,对此案,对生死,仿佛也早已毫不在意。 “白子蹇!朕问你!京城前往正凉关,途径幽州城之时,遇上流寇,那大牢里头的贼人可是你放走的!” 垂首静默已久的白子蹇终于抬起了头,对上了尉迟恭钦满是疑惑的脸庞,异常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人正是罪臣放走的。” 听白子蹇如此一说,尉迟恭钦气急,指着白子蹇的鼻子,竟一句话也道不出。而白婉芯和尉迟肃则是凝眉,面色沉重的盯着眼前的一切,白婉芯的手紧紧的抓着尉迟肃的,仿佛这样,便能多几分勇气。 “那贼人姓甚名谁!你一个身负皇命,戍边守域的将领,为何要与那些贼人同流合污!你为何要放走他们!为何!” “因为他曾救过罪臣一命,如今还他一命。” 尉迟恭钦见白子蹇始终不愿说出那人名讳,实在有些无可奈何,“倘若你道出那人名讳,朕便念及白家世代忠良,饶你一条性命!” 白子蹇冷哼一声,“倘若今时今日罪臣愿说出他名讳,那日便不会放走他。” 见白子蹇的骨头如此硬,尉迟恭钦一时间也有些无所适从,“来人呐!大刑伺候!朕就不信,你的骨头能比板子更硬!” 大殿之上的女眷跪了一地,孟皇后、惠嫔、尉迟莹、白婉芯、公仪锦瑟,一干人跪在殿前给白子蹇请命,如此一来,尉迟恭钦愈发恼了,没想到一个世子,竟劳动如此多的人求情! “来人!用刑!” “陛下!自古重刑多冤狱!您是旷古明君,岂能因这小小案子失了大节!请陛下三思!切莫因小失大!” “父皇!您曾说过,但凡阿莹所愿,您尽会一一实现,就算天上星、水中月,尽数取来!可阿莹不要天上星,也不要水中月,阿莹心中有星,阿莹心底有月!” 如此多的人求情,尉迟恭钦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双手拍打着龙椅,口中不停念叨,“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逼宫吗!” 正说着,外头由远及近,传来了通传声,那人尚未言明事由,便频频失态,话语间,双手更是有些微颤,“禀……禀报陛下!” “所谓何事!今日朕审理此案,与本案无关者,择日再禀告!” “正与本案有关!关押在北牢之中,隋阳王府抓来的黑衣人!死了!” 所有人皆是一副惊愕之色,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道不出半句话来,白婉芯张开的嘴更是久久不曾合上,尉迟肃将满脸惊恐的白婉芯一把拥入了怀中,附在她耳边,“莫怕,莫怕。” 这如何能不畏惧!半个时辰之前,白婉芯还尚在牢中与他相谈,如今不过半个时辰,竟已是物是人非!白婉芯记得,那个黑衣人说,她若多问几句,他便会全盘托出,没想到,根本就没有等到这案情审理之时!她该问的! 如今这个案情的谜底,寻起来,何其不易! 尉迟恭钦的大掌狠狠的拍落在案上,厉声吼道,“给朕宣北牢狱卒上大殿!” 第052章 杀人嫌疑 这黑衣人不仅死的蹊跷,更是死的突然,本以为可以水落石出的真相,一下子在此断了线索。这案情也愈发扑所迷离,如此看来,白婉芯不得不往另一个方向去想。 皇帝亲审此案,这是何等重要的大案,在如今紧要关头,殿审的半个时辰之前,本案的重要证人竟突然毙命!倘若这是意外,恐怕也有些太过巧合了,但若不是巧合,那这杀死黑衣人的凶手,恐怕就是造伪证嫁祸白子蹇通敌卖国之人。 仔细一想,此人也着实是心思细腻,为栽赃陷害毁尸灭迹可谓是下足了功夫。总道是,风过留声,雁过留痕,方才如此仓促的一个时辰里,又岂会半点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 狱卒被宣上了大殿,尉迟恭钦缓步走下高台,目光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人,话语之中带着几丝咬牙切齿,“朕问话,但凡有一句不照实回答,朕便让你去陪那牢里之人一同上路。” 尉迟恭钦如此一说,这狱卒霎时间吓得瑟瑟发抖,直直的跪在殿前不停的磕头,“奴才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何时发现那黑衣人死在狱中的?” 狱卒挠了挠头,凝眉思索了许久才答道,“陛下,究竟何时奴才早已记不得了,约摸是半个时辰之前。” 听到如此模棱两可的答案,尉迟恭钦显然有些不悦,狠狠的瞪了一眼狱卒,狱卒一时畏惧,垂首便低下了头,却见到了不远处白婉芯的银线兰花纹绣鞋,一副恍然大悟的抬起头,指着白婉芯道,“陛下!奴才想起来了!那黑衣人就是在安南王妃来过牢里一炷香之后,便死在了狱中!” “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仅仅是尉迟恭钦诧异,整个大殿里头的人皆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白婉芯。这样的情景,早已是千张嘴也说不清的局面,白婉芯只是阖上眸子,轻轻的摇了摇头。 被殿上如此多的人这番表情过后,受了惊吓的狱卒一时之间竟也有些不敢说下去了。这大殿之上,哪个不是身份显赫之人,随便哪个,都不是他一个小狱卒能得罪的,如此一来,他竟忽然噤声不言。 “朕问话,你可听到了!你可知自个儿在同谁人说话!竟这般目中无人!” 经由尉迟恭钦如此一番厉吼,狱卒无可奈何之下,再次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今日午时过后,便是奴才当值,没过多久安南王妃便来见那个黑衣人。王妃去牢里与那黑衣人相谈甚久,奴才相距甚远,听不清也不敢听。只是过了许久之后,安南王妃命奴才取来笔墨,在牢中作了一副肖像画。”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着白婉芯,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唯有俪贵妃,却是一副正合我意的狡黠模样,“陛下!看来此案再清楚不过了!世子勾结巫毒国,通敌卖国!安南王妃与世子有手足之情,为助兄长一臂之力,替世子毁尸灭迹,杀死那重要证人黑衣人!意图毁尸灭迹!” 俪贵妃不说,尉迟恭钦倒是还不曾往这方面去想,经这俪贵妃这么一提点,尉迟恭钦整个人似乎都恍然了,一副失望的样子,凄厉的看着白婉芯,“言蹊竟有你们这样的儿女!那才是她此生最大的错事!” 白婉芯即刻跪在殿前,事到如今,她不为自个儿陈情,恐怕也由不得自个儿了,“陛下!儿臣的确去过北牢,见的也确是那黑衣人,并且儿臣见他之时,他依旧活着。儿臣总当陛下乃真龙天子,独具法眼,难道依陛下所见,儿臣当真如此愚钝?儿臣既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牢,光明正大毫不避讳的走出,那便是一身清白,不怕被人瞧见,如今白氏一族案子悬而未决,儿臣又为何要这般紧要关头行如此授人以柄之事?” “大胆白婉芯!死到临头竟还敢狡辩!本就知你巧舌如簧,可陛下双目清明,仍是你如何颠倒是非!真相终究会水落石出!” 俪贵妃的话未落,尉迟恭钦便抬手,将案桌之上的红墨向俪贵妃脚跟前狠狠砸去,俪贵妃吓了好一大跳,娇嗔了一句,“陛下——” “如今这大殿之上!何时轮到你替朕做主了!” 经尉迟恭钦如此一说,俪贵妃亦是半句不敢多言。 “狱卒!今日午时过后北牢探监的都有些什么人?” 狱卒见此情状,实在是吓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就……就安南王妃一人。” 目光扫过白婉芯,尉迟恭钦思忱了半晌,开口道,“如今唯有你有杀人时机,也恰好你有杀人动机,你既是说自个儿并未杀了那黑衣人,那你倒是说说,你去那北牢,干了些什么?你要笔墨作甚?又为何画了肖像?” 白婉芯垂首,如今这局势,当真是百口莫辩,她也不知这黑衣人好端端的,怎么在她走之后不久便死在狱中,虽然在狱中探出了些许眉目,但有些事,她却仍旧不想透露风声。 “陛下,俪贵妃娘娘有一点倒是说中了,儿臣与兄长手足情深,但正因为兄长蒙受冤屈,儿臣才不会去害了那黑衣人!儿臣那般急切的想破解此案还兄长清白,又岂会害了那黑衣人?如今这种局面,黑衣人已死于狱中,哥哥的冤屈依旧无法洗刷,反而嫌疑更重,儿臣杀他作甚?儿臣万不会做出此等傻事将案情越搅越浑,也绝不会让兄长的处境愈发艰难!儿臣见他,不过想知道他陷害哥哥意欲何为罢了!” 尉迟恭钦灼灼的目光打量了白婉芯许久,不错,以白婉芯这大周朝第一才女的聪慧,又岂会做出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杀了黑衣人不仅不能令白子蹇沉冤得雪,反而嫌疑更重,这绝非她会做的事。 “陛下!您一向深明大义,切莫被安南王妃那些个小伎俩蒙骗了!京城乃至整个大周朝,谁人不知白婉芯聪慧过人,人人都当她思虑周全定然不会做出此等错事!若非如此,她还未必能铤而走险,干出这等害人性命的荒唐事!” 见这俪贵妃接二连三的泼脏水,尉迟肃一时间也有些不耐烦了,冷冷一笑,“俪贵妃的这一派胡言,倒是有理有据,恐怕素日在宫里头,口舌之间早已练过数千遍了,瞎说说起来亦是得心应手,毫不含糊。” 被尉迟肃如此一说,俪贵妃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孟皇后眉头紧蹙的看了一眼尉迟肃,“陛下,此案尚未水落石出,俪贵妃所言,实在有些言过其实。断案向来凭的是真凭实据人证物证,臣妾不懂便也不问,但坚信陛下自有圣裁,何以为了一干妇人之言废神。女儿家之言罢了,臣妾等本就不懂刑狱,俪贵妃所言难免偏颇,陛下莫怪。” 孟皇后的话,听着倒像是替俪贵妃解围,实则责备俪贵妃误导尉迟恭钦审理此案。这一时之间,俪贵妃听着,亦是敢怒不敢言,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 “那……王妃可有审出何眉目来?” 白婉芯纠结于说或不说之间,沉默半晌之后,便向尉迟恭钦磕了一个头,“儿臣的确发现了多处可疑,寻到了不少蛛丝马迹,因此儿臣斗胆!请陛下给儿臣一个恩典!准儿臣查清此案!还兄长清白!还自个儿清白!” “哈哈哈哈!当真是笑话!我大周朝至今尚未有过女子断案的先例!并非本宫笑话你,白婉芯,你当真以为,凭你那舞文弄墨,会写诗作画弹琴下棋便可断案了?简直是自不量力!” 尉迟恭钦全然不曾在意俪贵妃的嘲讽之言,打量了白婉芯许久之后,便淡笑一句,“准了!但朕要设个期限!为期十日,查不出真相,便自己走到北牢大狱!” “谢陛下恩典!儿臣奏请提审巫毒国太子独孤敖!人人都道是兄长与巫毒国勾结,可这牢里,不久有个巫毒人吗?” 白婉芯如此一说,倒是叫尉迟恭钦恍然大悟,连忙吩咐人去南牢提审独孤敖,白婉芯却制止了,“请务必将兄长一并带上大殿,当场对质!” 话落,尉迟恭钦大手一挥,下头的人便应声去办。 先被带上大殿的,正是正凉关大战之中被俘虏的巫毒国太子独孤敖。那人性子及其傲慢,也因巫毒国从不行跪拜礼,见了尉迟恭钦,也不过是站着,这让尉迟恭钦这大朝邦国皇帝颜面尽失。 白婉芯看了一眼那独孤敖,“你便是巫毒国太子?” 鼻头冷哼了一声,独孤敖嗤之以鼻的笑了笑,“倘若不是,你们将我囚禁牢中作甚?” “巫毒太子殿下,昨日大牢可是来了一位你的故人,你可认得?” 独孤敖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白婉芯,反问道,“故人?他何时成了我故人?不过战场有过一面之缘,不幸被我刺中,身中毒箭,没想到竟让他还活着,命倒是大得很嘛!没想到我竟到头来还在他这里栽了个跟头,被俘虏至今,呵……简直就是笑话!” 桃子突然发现,呃……怎么剧情好像越来越像推理故事了……o(╯□╰)o 第053章 舍身相救 白婉芯抬眼,往尉迟恭钦的方向看了看,笑道,“陛下,方才这位巫毒太子也说的明明白白,他与兄长不过战场一面之缘,况且,兄长为此一战,还身负重伤,险些丧命。若是通敌买国之人,岂会拿自个儿的性命玩笑?” 尉迟恭钦听着句句在理,微微点头,白婉芯便继续说道,“倘若陛下乃是巫毒人,与兄长勾结,妄图谋夺我大周朝。那这与您通力合作之人白子蹇,竟将你巫毒太子俘虏了,那这勾结……难道不会因此破裂吗?” 所有人一时间仿似醍醐灌顶,尉迟恭钦笑着对白婉芯说,“是有几分道理,继续说下去!” 独孤敖的目光扫过白婉芯,轻轻蹙眉,拔起门前那位带刀侍卫的腰间佩剑,直指殿上的尉迟恭钦,眸子如血般嗜人,“你个狗皇帝!栽在安南王与世子手中,我便认了!今日这出好戏显然本没我何事,倒不如这趟水由我来搅一搅!也算不负我三月余的牢狱之苦!” 听着独孤敖的字字狠厉的切齿之言,尉迟恭钦对着外头的侍卫急声大叫,独孤敖哪儿还会给尉迟恭钦搬救兵的机会,侧身便向前刺去。尉迟肃连忙上前,徒手握住了刀刃,血从掌心不断的流淌,寒光凛凛的剑沾满了血迹,凝聚在剑稍的地方,一滴滴滴落在大殿之上。 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独孤敖似是戏谀一般,“安南王,战场一别,别来无恙?” 尉迟肃并未搭理,只不置可否的一句,“独孤太子恐怕记不得这是哪儿了吧?想来这大牢宾至如归,与你巫毒国无异,一时间令独孤太子失了分寸。全然把我大周朝的大殿当成了你巫毒国了吧?” 不管独孤敖与尉迟肃如何的你来我往,白婉芯的目光却始终聚焦在尉迟肃的手掌,看着那不断滴落的血和不断扩大的伤口,心急如焚,“王爷!” 纵然听闻了白婉芯的那声低唤,尉迟肃依旧不曾转身,他仿佛一时间,有些畏惧看到白婉芯那张慌乱煞白的脸。倒是独孤敖,身子敏捷的抽剑转身,寒剑直逼白婉芯的心口,尉迟肃转身,却已是晚了一步,白婉芯后退三步,撞上了殿上的圆柱,那尖锐的刀刃已没入了她的心口,鲜血喷洒在白婉芯白皙的脸孔,瑟瑟发抖。 尉迟肃怔怔的站在了原地,晌久都说不出半句话来,瞳孔不断的放大,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梦境。白婉芯拥着明若悬丝的公仪锦瑟,用锦帕轻轻擦拭她嘴角的血迹,目光颤抖的盯着她胸前的那一滩血红色。 “宣太医!快宣太医!”孟皇后与惠嫔从惊恐之中回过神来,疾步走到了公仪锦瑟的跟前。 白婉芯如何都没有料到,公仪锦瑟竟会在这种时候挡在她的身前,替她挨了这一刀。这些日子在王府里,锦瑟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白婉芯,素日对白婉芯莫说是亲近,就连打照面都尽是客套之词。 “锦瑟!你这是……这是何苦呢!我欠你……更多了……”白婉芯的泪从眼角滚落,拥着锦瑟的手臂不断的收紧。 公仪锦瑟强忍着那股疲惫扯出了一抹微笑,拉了拉白婉芯的衣襟,莞尔一笑,“王妃姐姐,还好是锦瑟,否则……否则王爷该……该多伤心。” 尉迟肃站在五步之外的地方,听着公仪锦瑟那番话,心底某一处仿佛被悸动一般,一阵阵的抽疼。公仪锦瑟于尉迟肃而言,那是同尉迟莹一般的存在,如今这番触动人心的话,是心疼、是歉疚、是抱歉,更多的负罪感。 “锦瑟,你那么好……那么好……我却……” 锦瑟的手有些颤抖的伸到了白婉芯的脸庞,食指轻轻的拭去了白婉芯的泪痕,“王妃姐姐,你并不亏欠锦瑟什么,这一切,都是锦瑟心甘情愿的。好好照顾王爷,好好照顾小王爷……” 话落,锦瑟便缓缓的阖上眸子,白婉芯的啜泣声愈发的凄厉,悲由心头起,全然不曾在意锦瑟的话,那句‘好好照顾王爷,好好照顾小王爷’她也丝毫没有听到。整个人脱力的靠在圆柱上,身下一阵热流涌动,一地鲜血…… 伴随着独孤敖的一阵狂笑,他被带回了南牢,太医也匆匆赶来,即刻便替公仪锦瑟把脉治伤。尉迟肃见白婉芯身处血泊之中,一时惊慌失措,连忙抓过了一个太医…… “禀陛下,禀王爷,王妃这是动了胎气,受了冲撞,有些小产的迹象!” 动了胎气?小产?尉迟肃既是惊喜又是担心的看着白婉芯,那种悲喜交加的感觉,着实令人难以言说。他尚且不知这何时到来的,太医竟说有小产迹象,无疑是晴天霹雳! 本是以审案而始,竟如今以这般情状收场。 尉迟肃本想将公仪锦瑟带回府中治疗,可惠嫔如何都不答应,好说歹说的向尉迟恭钦求了恩典,将公仪锦瑟留在了宫中由太医医治。 白子蹇再次被重新带回了南牢,只是此案因此意外再次被搁置,因白婉芯的小产,尉迟恭钦也不准她再插手此案,案情原委也交由刑部审理。 原是在太和庙撒了一个谎,如今果真有了身孕,于白婉芯而言,这应当算是个好事,可如今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知道白婉芯有了身孕,尉迟肃对她平素更是体贴备至,只是每每听闻宫中传话来,公仪锦瑟如今尚且生死未卜,仍旧还在生死危险期,她的心便揪在了一起。 这是同一日,她得知自个儿腹中有了个小生命,可却有看着一个花一般的女子踏在了死亡的边缘线。 尉迟肃扶着白婉芯在院中凉亭里坐下,冬日暖阳,和风煦煦,白婉芯靠在廊柱之上,愁容满面。白婉芯心里究竟在烦恼些什么,尉迟肃心知肚明,抬手轻轻的抚过白婉芯的眉头,柔声道,“不要自责了,既是错,那也是本王的错,锦瑟想必也不希望你日日这般。” 话语间,尉迟肃的手轻轻的抚上了白婉芯的小腹,满脸皆是化不开的柔情和幸福。想到自个儿就要当父亲了,整颗心都变柔软了。 “王爷,妾身深知锦瑟如何想,因此才愈加无法心安理得。她这般人儿,经受的这些,皆是妾身与王爷一同给的,亏欠她的,并非只有王爷,还有妾身。” 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宽慰白婉芯,只轻轻的将她的头搂在胸前,轻拍着她的背。 “王爷!王爷!” “何是慌张!” “厉公子在后山!即刻便要见王爷!” 听到李达如此急促,白婉芯也跟着忐忑起来,连忙便站起了身,尉迟肃半带安抚的摸了摸白婉芯的脑袋,“没事,夫人回屋歇会儿,让松子伺候着。” “王爷!妾身就算回屋,有如何能安心歇息,一同去吧。” 尉迟肃也实在是拿白婉芯没有法子,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妥协。白婉芯高兴的像个孩子一般,对着尉迟肃直点头,那是一副尉迟肃从未见过的天真少女模样,尉迟肃一时间也是新奇的很,抿嘴笑道,“夫人怀有身孕之后,似乎更是迷人了。” 白婉芯的粉拳有意无意的砸了砸尉迟肃的胸膛,尉迟肃也任由那柔弱无骨的拳头落在自己胸口,看着白婉芯敛去愁容,他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来到后山的时候,厉封竹实则等了约摸一个时辰了,也实在有些不耐烦了,听闻院门的声响,转身便是一句,“安南王可算是来了!这下可算是弄巧成拙了!我……” 回过身来,却见白婉芯也站在身侧,一时间,说到一半的话便再也没有继续下去。 见厉封竹有些吞吞吐吐的样子,白婉芯笑着转身,“妾身去瞧瞧子扬,王爷与厉公子聊吧。” 也不知是否是尉迟肃想太多,他总觉得白婉芯有了身孕之后,便有些情绪捉摸不定,他实在是怕白婉芯有不知何时生闷气,没等她转过身去,便拉住了她的手臂。 长叹一口气之后,尉迟肃的目光落在了厉封竹的身上,显然,厉封竹的眸中带着几分的疑惑不解。尉迟肃摇了摇头,“厉公子直说便是,夫人早晚也该知道的。” 尉迟肃如此一说,白婉芯倒更是诧异了,厉封竹本是一个江湖人士,尉迟肃一个出身皇家的皇门子弟,堂堂安南王。他们两人身份悬殊,本不该会有何交际,怎的忽然他们二人,仿佛间多了许多的秘密? 白婉芯狐疑的打量了一眼尉迟肃,目光在尉迟肃与厉封竹之间徘徊着,似乎想试图弄清这二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二小姐,你可知世子在幽州城撞上官府擒获的乱寇,是谁吗?” 厉封竹如此一问,白婉芯心里头瞬间恍然,答案如此招人若揭…… 可若说白子蹇为了搭救厉封竹,不顾自个儿安危擅自放走了他们数人,白婉芯一时间倒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白婉芯本觉得最不该相识的几个人,如今竟在她的生命里乱作一团,尉迟肃、厉封竹、白子蹇,他们何来交集…… 第054章 你的孩子 如果厉封竹想的那样,白婉芯一脸的难以置信,笑道,“昨日听松子说,二小姐有身孕了,并不想将此事告诉于你,令你平添烦忧。只是如今倘若仍旧不告诉你,你心里头的烦忧只怕会更多。” 其实,对于厉封竹的话,诧异的不止是白婉芯,就连尉迟肃亦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夫人坐下,本王从头至尾,细细说来。” “早前,是厉公子将白子扬救下才带回了天都山,由乾冥老前辈医治多时。厉公子虽不曾与那些人交过手,却依稀知道些许线索。如今虽是从言灵口中探出了些许蛛丝马迹,到底还没有任何凭据,所谓的账本,也不知在何处,唯有找到当时对白子扬下手之人,才能顺藤摸瓜。” 白婉芯眉头紧锁的看着厉封竹,沉沉一句,“那可有找到那贼人?” “那日刚与王爷在此细细聊过此事,便快马加鞭的赶去了幽州城,听天都山的弟兄们说,曾见过那右臂带蛇纹之人。谁知竟在幽州城外大打出手,也不知哪个百姓去报了官,我等兄弟与那些人一同被羁押大牢。谁知世子认出了我,将我与几位弟兄救了出去,我本与世子说,一同入狱也算好事,倒可趁此查一查那群人的底细,谁知世子说那些人早就被无罪释放了。” 听到此处,白婉芯不禁拍案而起,“如此说来,兄长只放走了厉公子与你同行的几位兄弟,那些贼人早不知所踪,可幽州知州竟将这擅自放走乱寇的罪名扣到了兄长头上?” 厉封竹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若非幽州府衙有哪位官员私自放走了那些贼人,恐怕没人会有如此大的胆子。由此可见,此事恐怕和幽州府衙脱不了干系。这世子放走我,恐怕当真合了那贼人的心意,来了个栽赃陷害,恶人先告状,将此事全然推给了世子,自个儿倒是全身而退。” “如此缜密的计划,其实一个幽州府衙官员能计划出来的。若非有人帮衬,恐怕也不敢如此胆大包天,陷害九州世子,恐怕京城之中接应之人身份不低。” 白婉芯看了一眼尉迟肃,垂首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王爷,兄长平日里也素不与人结怨,要说有人处心积虑,那恐怕唯有……” “隋阳王陈妃,陈舞心。” 果真,他们三人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如今白婉茹身为太子妃,恐怕东宫对于此事也没少出力,这一滩浑水,若是想弄清澈,恐怕不容易。 尉迟肃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间抬头扫过厉封竹,仔细的盯着白婉芯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恐怕也该告诉你了。” “什么事?” 见尉迟肃如此卖关子,白婉芯便拉着尉迟肃的手臂不依不饶的撒起娇来,尉迟肃先是一愣,随后便半含笑意的拥住白婉芯的腰,在厉封竹面前,也丝毫不避讳,“夫人自从有孕之后,愈发可爱了。” 见这对夫妻如此毫无廉耻的在此旁若无人的公然恩爱,厉封竹简直想戳瞎自己的眼,“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啊!简直……简直不知羞耻!” 尉迟肃抬眼,话语毫无温度,却回答的十分认真沉着,“没有,本王并无断袖之癖。” 也不知为何,自从得知自个儿有了身孕,即将为人母的白婉芯整个人都变的异常柔软,从前从未有过的女儿家姿态,如今倒是尽显,“王爷还没说呢!要告诉妾身什么事?” “早前夫人所见那三行诗句,你可知诗中谜底分明就是言灵本人,可言灵却从不曾见过?” “为何?” 白婉芯一脸疑惑的看着尉迟肃,尉迟肃满是宠溺的轻轻刮了刮白婉芯的鼻梁,满带笑意,“夫人当了娘亲,可是变笨了。” “王爷嫌弃妾身?” 尉迟肃一把拥住白婉芯,双唇附在她耳边,轻轻耳语,鼻息喷洒在脖颈之上,白婉芯感觉到一阵酥麻,“本王可日日担心会遭夫人嫌弃,如何会嫌弃夫人。” 厉封竹实在是觉得这个凉亭里的空气太稀薄,整个都充满了粉红色泡沫,他要再这么待下去,他恐怕自个儿都要嫌弃自个儿了……厉封竹随即转身跑去看白子扬练功,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白婉芯,笑了。 平日里白婉芯总是嗜睡的很,这日夜里辗转反侧许久,都不曾入眠,尉迟肃拥着她小小的身子,手不停的拍着她的背,倒像是个哄孩儿入睡的娘亲。 寅时三刻,白婉芯刚抵不住疲惫睡下,满画楼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尉迟肃不想扰了白婉芯歇息,可刚起身白婉芯便也醒了。 “惠嫔宫里头来传话,说是锦瑟醒了,这会儿天还未亮,夫人再歇会儿。本王先进宫瞧瞧,若是夫人实在担忧,那用过早膳后便让李达送你入宫,本王会嘱咐他马车驾的平稳些,夫人一夜辗转反侧,现在还是歇会儿。” 白婉芯丝毫顾不得尉迟肃的反对,披衣起身,“妾身还是同王爷一同进宫吧,锦瑟总算醒了,这几日来妾身心里头实在是忐忑。惠嫔娘娘说的没错,锦瑟是有福之人,岂会如此轻易……呸呸呸,不说这等丧气话,走,快些进宫吧!” 一听公仪锦瑟醒了,白婉芯一时间也困意全无,尉迟肃也只好再一次的妥协。 到达宫门之时,已过了卯时,天色也渐渐转亮,尉迟肃与白婉芯不由分说的往惠嫔宫里头赶去。 倒是出乎尉迟肃与白婉芯的预料,踏入惠嫔宫里,公仪锦瑟便一席淡粉色百蝶纹宫装,穿的整整齐齐的迎了出来,头上更是一副孔雀石鎏金步摇,如此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白婉芯与尉迟肃一时间都有些傻眼了。 眼前这个人,哪像是昏迷了几天之人?面色红润,笑语嫣然,步履轻盈的走到了白婉芯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臂,“早前姑母便告诉了锦瑟,王妃姐姐腹中有王爷了骨肉了,切不可与王妃姐姐置气。” 看着这幅调皮模样的可人儿,白婉芯一时间仿佛看到了从前的公仪锦瑟,原来……她误以为她有了身孕,才会替她挡下这一剑,没想到无巧不成书,她果真有了身孕。 “王妃姐姐,我们去御花园!锦瑟有个小秘密要告诉你!” 白婉芯尚未回过神来,便被公仪锦瑟一把拉了出去,尉迟肃有些惊慌的想要上前,却被惠嫔挡在了前头。 “安南王还是莫去了。” 这忽然间进宫,便是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尉迟肃一时之间竟有些云里雾里中,实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脸疑惑的看着惠嫔,“惠嫔娘娘,这锦瑟为何……” 惠嫔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殿内,只依稀间留下了一句,“哎……这是她的命……” “王妃姐姐,你看这个凉亭,锦瑟便是那年,在皇后娘娘的寿辰之日,在此地见到的王爷。”公仪锦瑟轻轻的抚过那个石凳,许久之后才笑道,“锦瑟就是坐在这里,王爷就站在王妃姐姐如今的位置,可王爷的眼神,却并没有王妃姐姐那样柔和,可只一眼,我便爱上了。” 白婉芯以为,她听着他们的相遇,她会心生醋意,可经由锦瑟如此一说,白婉芯竟觉得十分心痛。 “王妃姐姐,你看,就是这里!”公仪锦瑟生拉硬拽的将白婉芯带到了御花园的花圃里头,“王妃姐姐,这是王爷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必经之路,锦瑟曾无数次的侯在此处,等着与王爷的‘擦肩而过’。” 如此深情的等待,只为与你擦肩而过。不知为何,今日锦瑟的每一句话,都令她钻心的疼,她是那般活泼的性子,洒脱、敢爱敢恨。虽然也曾刁蛮任性,但白婉芯却觉得,锦瑟埋于心底的爱或许比她多更多。 正思索间,白婉芯一不留神,公仪锦瑟便一个踉跄栽进了花圃里头,白婉芯整个人都吓坏了,忙将她扶起,却见公仪锦瑟的嘴角挂着一道血痕。 “锦瑟!你怎么了!太医!快来太医!” 锦瑟一把拉住了白婉芯的手,轻轻的摇头,随后抬手掏出丝帕,很是不利索的将嘴角的血痕胡乱擦去,可颤抖的手却怎么都不停使唤,尴尬的笑着,“王妃姐姐,帮我把血擦干净好吗?锦瑟想,干干净净的走……” 此话刚落,白婉芯的泪水便不断的汹涌而出,跪在御花园花圃的道儿上拥着锦瑟的身子,声嘶力竭,“来人呐!太医!太医快救救她!救救她!” 锦瑟牵起嘴角,抬手摸了摸白婉芯的小腹,笑道,“王妃姐姐不要哭,锦瑟并非……并非救你,锦瑟是在救它。若有一日小王爷长大成人,请……请告诉他,锦瑟……锦瑟也是他的娘亲……” 断断续续的话,已叫公仪锦瑟气喘吁吁,太医们宫女太监也都闻讯赶来,白婉芯的泪水不停淌下来,她这辈子从不曾知道,一个人竟有如此多的眼泪,“太医!太医!” 两位太医从白婉芯身前接过公仪锦瑟,轻轻搭脉,半晌之后便又一个个摇头退下,跪在一旁默不作声。 白婉芯也早已心知肚明,上前替锦瑟整理着额前凌乱的发丝,泪水滴在锦瑟的衣襟,将锦瑟的手拿起,覆在自己的小腹,话语一度哽咽,“锦瑟,这是你的孩子,姐姐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姓公仪,好不好?锦瑟,那是你的孩子!你的……” 它……是你的命换来的啊…… 应该还有一章,虽然桃子很累了,但还是会补完。前几天状况百出,事情太多,真的抱歉,见谅…… 第055章 下旨问斩 安南王侧妃公仪锦瑟于十一月二十六殁,白婉芯上书孟皇后,请求替公仪锦瑟封荫,追封正位。白婉芯深知,公仪锦瑟又如何会在乎这些个虚妄的名分,只是,能成为尉迟肃的正妻,死后得以入庙陵,恐怕是她这辈子的夙愿。 尉迟肃看着案前伏案而书的白婉芯,轻轻摇了摇头,拿起一席雪白狐裘,披在了白婉芯的肩头,“天色不早了,夜里凉,夫人明日再写。” 白婉芯抄的认真,连尉迟肃何时到来都不曾发现,若非尉迟肃出声,她还当真不曾查觉,忽的听闻尉迟肃的声音倒是一惊。 “无碍,现今倒也不觉着累,若是妾身困了,自然不会强撑着。” 眼见着白婉芯这般虔诚的抄着经书,尉迟肃心里头特别不是滋味,他何尝不知,白婉芯如此说,也不过是想给他一个安慰罢了,“这几日来,夫人夜夜抄经日日难眠,就当是为了腹中的孩儿,也该好生歇息着。本王何尝不是如同你一般,心里头五味杂陈,奈何本王却什么也做不了……” “王爷为了妾身,负了这样一位痴心一片,真心相待的女子,那妾身此生唯有加倍的对王爷好,才能偿还锦瑟的一往情深。她救下妾身,是因王爷……臣妾要连同锦瑟心里的情愫,一同交付王爷。” 尉迟肃拥着白婉芯,附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本是本王种的苦果,如今却要你同本王一道儿偿。” 白婉芯摇了摇头,轻轻抚过小腹,“妾身并未与王爷商议,王爷会怪罪妾身吗?” 见尉迟肃沉默了,白婉芯心里头也禁不住有些焦急起来,“王爷,妾身不能让锦瑟一脉无人承袭。妾身亏欠锦瑟太多,想必王爷会懂。” “本王何德何能,竟得夫人这般通情达理的妻,竟得锦瑟如此错付。你们二人,本王皆是亏欠。”尉迟肃一边说,一边拿过了白婉芯手中的笔放下,扶着她走向床榻,“天色不早了,尚有身孕在身,切莫熬坏了身子。” 白婉芯蹙了蹙眉头,有些许不悦,“王爷,锦瑟的棺椁明日便入土了,今日若是不将这经书抄完,那便没法子一同入葬了。” 尉迟肃并未回答白婉芯的话,只是帮她轻轻掖了掖被角,便回到了案前。白婉芯侧目看着他伏案而书的模样,格外迷人。 这些日子以来,这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的事都让白婉芯始料未及,如今白子蹇尚在牢中,叛国罪一日不洗刷,她心里头更是难安,谁知这时候锦瑟没了…… 那日御花园里,锦瑟笑着离去,惠嫔看着白婉芯,笑道,“你可知,锦瑟为何救你?” 白婉芯不曾说话,惠嫔继续道,“是本宫亲口告诉她,你怀有身孕,不是四个月,是两个月。她救下你,绝非误以为你有身孕,而确确实实想护住安南王的血脉。” 惠嫔依旧笑着,话语从容,平静的述说着这一切,说着说着,已是满脸泪痕。白婉芯诧异的抬头,惠嫔摇了摇头,蹲下身子,用丝帕轻轻的擦了擦锦瑟的脸,“那日陛下见你在御书房前长跪不起,怕伤及你腹中皇孙,命本宫来接你小憩,本宫见你听闻宣太医之时一脸惶恐,便也知了几分内情。那日本宫拉你之时,探过你的脉,因此什么都明了,只不知你竟对自个儿的身孕一无所知。” 泪水一颗颗的滚落,白婉芯听着惠嫔的话,整颗心变的愈发痛起来。锦瑟本该恨她的,是她与尉迟肃有婚约在前,鸠占鹊巢的人,是她白婉芯啊!是什么样的情感,能让这样一个善良女子,护着她这么一个情敌的孩子,在这场感情里,白婉芯深深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卑鄙,为何……她要爱上尉迟肃。 “夫人!夫人!” 白婉芯只隐约听到了几声尉迟肃的声音,一声惊叫,恍然间从床榻之上坐起身,尉迟肃满是焦急的拥着她,双手不停的怕打着她的肩膀,满是安抚。 “夫人梦魇了?” 靠在尉迟肃的胸膛,白婉芯低声啜泣着,这辈子,她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自己脆弱过,母亲的离世,弟弟的不幸,哥哥的远调,这一切她都坚守着信念去找寻真相,可这颗心,却再也找不回坚强的自己。 不过一须臾,白婉芯已是满脸泪痕,哽咽的说道,“王爷,锦瑟说,让妾身好生照顾孩儿,否则她不会原谅妾身。她说,务必替她照顾好王爷……” 这些日子以来,白婉芯情绪总是起伏不定,那日殿上这么一撞,本就有些小产的迹象,更何况当时倚红阁的大火尚且留有些许后遗症,孟皇后也忧心白婉芯的身子,便向皇帝请命,特意留了一位太医在安南王府替白婉芯保胎。 也不知是否是孕期之中情绪多变,尉迟肃觉着白婉芯相较之前愈发多愁善感了,也愈发令人心疼了。 “夫人要不要去本王别苑,你不是说那是世外桃源吗?本王与夫人一同去小住些时日,可好?”尉迟肃抬手,拇指抚过白婉芯的眉角,仿佛要抚平她心间愁绪,“本王知道夫人心里头的牵挂和烦恼,相信本王,定然会将真相替你解开,也定然会还世子清白。你的心里头装着这样多的愁苦,累吗?夫人莫要忘了,你也是个女子啊……” 白婉芯轻轻点头,也算是应下了此事,尉迟肃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去别苑的马车正在府门前等着,尉迟肃扶着白婉芯从王府里出来,李达驾马而来,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边跑一边喊,“王爷!王爷!不好了!世子被判死罪!明日午时便要行刑了!” 声音有些恍惚,但白婉芯却听得明白,整个人一时间都有些站不稳,若非尉迟肃扶着,恐怕如今已倒在一旁。 尉迟肃有些恼怒的盯着李达,对他的莽撞表现出了十分的不满,“去沉心堂等本王!” “松子,将王妃护送去别苑,莫要出什么岔子,太医也会一同前去,记得好生照顾着。” 听着尉迟肃的悉心吩咐,白婉芯反手握住了尉迟肃的手臂,顺了口气,稳定了一番情绪才缓缓道,“王爷,妾身不去别苑了。走吧,一同去沉心堂。” 尉迟肃看了一眼白婉芯,对松子摆了摆手,便与白婉芯一同去了沉心堂。他深知,这种时候,就算强行让白婉芯去了别苑,恐怕白婉芯只会更加夜不能寐。 二人一同来到沉心堂的时候,李达有些诧异,看了一眼尉迟肃,许久都不曾说话,尉迟肃淡淡的开口,“说吧,究竟怎的一回事?为何父皇会突然下旨问斩?” “卑职不知具体情形,只打听到了一些细枝末节,似乎是俪贵妃向陛下引见了一位此案的证人,陛下一怒之下,便下旨将世子明日处斩。因此案是密审,所以只知有那么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 白婉芯皱了皱眉头,“这俪贵妃究竟与父亲有何宿怨,为何这般揪着隋阳王府不放,哥哥不过是隋阳王府的世子罢了,与俪贵妃能有何利益冲突,竟要这般置于死地?” “夫人莫急,本王不会让世子有事的,一定不会!”尉迟肃拍了拍白婉芯的肩膀,目光十分的肯定,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李达,“去备马,进宫!” 虽不知尉迟肃为何如此笃定,但见他如此神色,白婉芯倒是镇定了几分,“那眼下王爷要如何做?恐怕这时候进宫,陛下未必会见王爷。” “并非见父皇,本王去牢里见一见世子。” “王爷!眼下能够救下兄长为先!”,尉迟肃究竟意欲为何,白婉芯当真一无所知,但心里头却仍是不安,“但妾身希望,能够说服陛下重新彻查此案。不管王爷有什么法子保兄长无虞,但终究,兄长是戴罪之身,我白家世代忠良,这污名唯有洗清了才算是圆满。不然,这根刺梗在陛下心头,兄长来日必然还会遭今日不测。” 若非白婉芯如此说,尉迟肃的确是不曾想过这些,就算保下白子蹇,不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在旁人眼里,终究还是戴罪之身。 尉迟肃只身入宫,白婉芯便在满画楼不停的踱着步子,松子看着白婉芯更是忐忑不已,如今将白子蹇处决,那隋阳王府陛下如何处置,恐怕也难以预测…… 不过是两个时辰的功夫,京城的百姓早已议论纷纷,各个茶楼里开始暗自谈论着白子蹇通敌卖国之事。 白子蹇虽是世家子弟,但却因正凉关一战深受百姓拥戴,百姓之间似乎相信他清白的也占多数。更有甚者,编排出了又一个皇家秘闻,借着不久之前沉寂的小公主身世之事,声称皇帝不满被隋阳王带绿帽,故意给世子扣了个叛国的罪名,将此事的怨气撒在世子身上泄愤。 这些事本就是违禁之言,也不过百姓间怯怯之语,偷偷谈论罢了,也算是替白子蹇抱不平了。 第056章 勃然大怒 谁都不曾想到,这般天大的秘密,竟是这样无奈之下被揭开的…… 尉迟肃从南牢出来,便直奔御书房,严公公却早早的在门前等着,拦住了他的去路,“安南王莫要为难奴才,陛下今日,谁也不见。” 迟疑了几秒,尉迟肃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拳头一般大的锦盒,递给了严公公,“本王今日并非为了求见,劳严公公将此锦盒转交给父皇,本王就在御书房外头等着,父皇若是愿意宣见,本王一直都在。” 严公公一时间也瞧不明白,这尉迟肃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就这么个小匣子,还能令陛下收回成命,救下世子不成?主子的事,严公公也无意多问,他到底也是看着尉迟肃长大的宫中老人了,到底还是希望世子安然无恙的,若是这小匣子真有这么大用处,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委屈王爷在此等候,奴才这就去回禀陛下。” 尉迟肃轻颔首,长立于御书房前,任由冷风一阵阵的从脸颊掠过。 严公公进御书房的时候,尉迟恭钦正摆弄着塌上的棋盘,左手白子,右手黑子,独执一局。 “陛下,安南王来了。” 尉迟恭钦的一双厉眸狠狠地扫过严福全,满脸尽是不满之色,“果真是老了,如今可是越发会当差了,朕说什么,看来是全然不记得了。” 严福全有些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陛下,安南王今日并非为了求见,只是送来了一个锦盒,让奴才务必代为转交。” 打量了严福全许久,尉迟恭钦才接过他手中的小匣子,漫不经心的往一旁扔去,又重新拿起了棋子,“明日午时未过之前,朕谁也不见。这匣子朕已收下,去给云朔回个话吧。” 听闻尉迟恭钦如此一说,严福全颇是为难的退了出去,尉迟肃见严福全出来,匆匆迎了上去,“父皇可是召见?” “王爷还是回府吧,陛下说了,明日午时之前谁都不会见,王爷那锦盒,陛下一眼都不曾看便扔在了一旁。” 严公公如此一说,倒是叫尉迟肃有些焦急起来,眼下虽是他想说这天大的秘密,可尉迟恭钦不给这机会,恐怕也无济于事。 “既是如此,那本王便不再多言,只是劳烦公公再捎句话。” 尉迟肃这么一说,严公公倒是一脸为难,“王爷就莫要为难奴才了,陛下都如是说罢,奴才岂敢再三反复,陛下连王爷都不愿见,这求情的话奴才怎么捎都是无用。” “不必求情,劳公公捎两句诗,务必念给父皇听。望世情两相隔,此经年,雨打情丝断。念前生未有缘,相思不负,重结来生愿。” 严公公有些脸庞挂满了尴尬,笑着看向尉迟肃,尉迟肃会意,“若是公公记不得,那务必将第一句转达:望世情两相隔,此经年,雨打情丝断。” 既然尉迟肃都如此说了,严公公便也耐着性子将这句诗记了下来。尉迟肃明白,这个时候尉迟恭钦说什么也不愿见他的,这两句诗和那个小匣子,也足够令尉迟恭钦想起些许往事了,其余的,那便是要看白子蹇自个儿的造化了。 “父皇既然不愿召见,那本王也便走了,有劳。” 如尉迟肃所想,尉迟恭钦并未召见他,严公公在御书房伺候了一整日,眼看日头落下,这才有了那么个机会,试着将尉迟肃说的那句诗转达给尉迟恭钦。 严公公本也不算是那种目不识丁之人,早年家境殷实也曾读过几日私塾,他虽是记性不好,但这句诗大体说的是什么,他仔细想想,倒也能明白一二。这句诗听着,倒像是是说被迫相隔的情人,被斩断情丝,可他却是不明白,这会儿子世子仍在狱中,明日午时便要问斩了,安南王让他转达这么一句诗句,当真能叫陛下回心转意? 揣着几分忐忑不定和惶恐,严公公试探的上前,站在了尉迟恭钦的身侧,殷勤的夸赞尉迟恭钦,“陛下的字果真非同凡响,好字,好诗,相得益彰!” 尉迟恭钦并未抬头,只是自顾自的放下笔,心不在焉的拿起了案上的折子,睨眼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一旁的严公公,“严福全!你跟着朕也并非一两日了,不止你了解朕,朕对你也了如指掌。想必你也憋了一整日了,想说什么便说吧,但倘若是求情的话,该不该说自己掂量。” 听闻尉迟恭钦如此一说,严公公倒是有些感叹尉迟肃的足智多谋了,所幸,他让他捎的话不过一句诗句,不若,他此刻倒不知究竟该如何开口了。 “陛下,老奴哪敢求情,只是今日安南王回府之前,念了一句诗,老奴虽是无意听得,但生的愚笨,哪儿会舞文弄墨懂何诗文,只隐约记得了一句,也不知其意,听来倒像是好诗。” 想起前次孟皇后被他打入大牢,白婉芯可是在御书房长跪不起好几日,如今处决的,可是她嫡亲的哥哥,唯有尉迟肃进宫了一趟,白婉芯竟是格外安静。仔细思索了一番,尉迟恭钦怎么想都觉得怪异,抬头便问了句,“云朔念了什么诗,说来听听。” “望世情两相隔,此经年,雨打情丝断。后头什么相思,什么来生的,老奴便记不得了……” 严公公话刚落,尉迟恭钦便在御书房里头不停的翻找起来,严公公见了,也是一头雾水,只得跟在后头不停的问道,“陛下在找什么呢?老奴帮着陛下一块儿找吧!” 尉迟恭钦抬头看了一眼严公公,蹙眉问道,“云朔今日送来的那个锦盒呢!锦盒在何处!” 如此一说,严公公倒是有些惊了,安南王本是特意来送这个锦盒的,可陛下如何都不愿看一眼,如今不过念了一句诗罢了,竟如此慌不择路的找了起来。如此看来,世子之事许是还能有转机! “是是是!陛下早前说不想看见,老奴便替陛下收了起来!老奴这便去取!这便去!” 本是担心尉迟恭钦一气之下摔了这锦盒,严公公便做主替他收了起来,他虽是不知这里头装的是何物,但或许果真能救世子一命也未可知,大喜过望的严公公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取那个锦盒,尉迟恭钦则是忐忑的在御书房里头不停的来回踱着步子。 二十六年了…… 若非尉迟肃的这句诗,有些往事尉迟恭钦也变的模糊不清,所有的记忆就在这一刻,似乎全然被勾起。这句诗,是他当年尚且还是太子之时,迎娶太子妃孟静璇之时,他给言蹊留了半句诗、半副未下完的棋局。 为巩固自己太子的地位,娶孟静璇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只是尉迟恭钦与言蹊感情深厚,早便许下了终身之约。 望世情两相隔,此经年,雨打情丝断。那日在梵音寺的后山凉亭里,棋局未了,他提笔写下了这两句,匆匆离去,他说,“这棋局解开之日,便是你我重逢之日。” 念前生未有缘,相思不负,重结来生愿。这是言蹊在尉迟恭钦离去之后,补全的那半句诗句。言蹊自幼熟读四书五经,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尉迟恭钦的诗,尉迟恭钦的离去,还有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太子与孟府小姐的大婚,这一刻,言蹊已是明了,在名利地位之前,尉迟恭钦并未选择自己,这一个转身,恐怕便是一辈子。 言蹊嫁入隋阳王府之后,依旧日日摆弄着那半副棋局,虽是心中明了,就算那一黑一白的棋子如何熟记于心,那解法如何变幻,尉迟恭钦与她之间,今生也不会再有重逢之日。但她依旧将这样一份期待当作心底的信仰,白婉芯自幼便看见母亲不停的摆弄这幅棋局,却从不知究竟为何…… “陛下!锦盒取来了!” 尉迟恭钦迫不及待的夺过锦盒,有些手忙脚乱的打了开来,看见锦盒里头静静的躺着的物什,他一时站不稳,整个人都后退了好几步,冷静了一番才双手颤抖的拿起了锦盒里头的坠子。 草绿色的上好玉石,通透明亮,是个被掏空的圆柱形状,圆柱里头放的,是各色金线银线、言蹊与尉迟恭钦的发丝编织的一个汉字:蹇。 尉迟恭钦的目光开始颤抖起来,“今日,云朔可有去过哪儿?” “陛下,王爷哪儿也没去,这不是拿着锦盒便来见陛下了吗?”许是因为说谎的缘故,严公公也有些慌张的低下了头。 “今日他去狱中看过世子了,对不对!” 见尉迟恭钦如此这般恼怒,严公公一时间也有些慌了神,陛下本就想在明日午时处决了世子,如今见此番怒不可遏的样子,恐怕已是回天无力,当即还是莫要连累了安南王才是,“陛下!王爷并非求情!世子乃是王妃手足,王妃有孕在身,不便探望,王爷想必也不过是去替世子送行的,别无他意!” 尉迟恭钦扶着额头,晃晃悠悠的坐回了塌上,整个人神色都有些恍惚不定,眉头紧蹙的盯着手里的玉坠:天哪!朕究竟在做什么! 第057章 身世之谜 “嘶——小七,你这是作甚,疼!” 言蹊笑了笑,拿着一缕尉迟恭钦的发丝与自己的放在了一起,收于锦盒之中,有些羞赧的低下了头,“昨日偶得一本古志,上有记载,男女取其发丝,与金线银线共绕青丝,可保一方平安。” 尉迟恭钦有些狐疑的打量着言蹊,似乎是不太信这记载之事,但这句戏言倒也叫他放在了心头,回到东宫之后,便寻人将这古志找了出来。确有其书,也恰如言蹊所言却有金线银丝绕发一说,但却与言蹊所言有些出入,记载所言,心有情愫的男女,将彼此的发丝共同编织成孩儿名讳,父母金线银丝绕发可护子嗣血脉一世平安。 如今玉坠上这么个‘蹇’字,几乎将尉迟恭钦的双目灼伤,难道白子蹇…… 尉迟恭钦不免想起了不久之前那场震动京城的风波,他曾无数次的质问过皇后,究竟有何难言之隐,可皇后终究是一言不发。但对于白子蹇与小公主的婚事,反对的近乎偏执,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不得不去猜测,其中是否有何必然的联系。 如今言蹊已逝,尉迟恭钦也没有那法子去问一问她白子蹇的身份,可从他心底,他是怀有期待的…… 尉迟肃回府的时候,白婉芯正在廊前站着,整个人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见尉迟肃迎面而来,忙走上前去,“王爷!” 面对白婉芯的期待,尉迟肃一时间有些有负重托的歉疚感,“夫人,送去的锦盒,父皇一眼都不曾看,如今……本王也有些……” 白婉芯目光闪烁的盯着尉迟肃,“王爷能够告诉妾身,救兄长的法子究竟是何?所谓的锦盒,当真能救兄长吗?对于这一切的一无所知,令妾身惶恐不安。” 事已至此,这个秘密再如何瞒着,都无济于事,尉迟肃也明白,当务之急是救下白子蹇,除却这些,白婉芯也该知道这真相。 “你可知,为何母后当初命你劝诫世子推拒这门亲事?” 似乎没想到尉迟肃会有如此一问,白婉芯有些愣住了,许久之后才摇了摇头,“依皇后娘娘所言,兄长与小公主乃是兄妹,这等推脱之词,妾身自然不信。” 尉迟肃拉过白婉芯的手,将她拥入了怀中,“母后说的都是真的。” 话落,便是白婉芯满脸的惶恐与难以置信,尉迟肃全然不顾她的诧异,将白婉芯的小手包裹在掌心,拥着她进屋,“外头天冷,这么巴巴的在风里头站着,可不是要熬坏了身子。” 知道自个儿有孕在身,白婉芯也并未多言,乖乖跟着尉迟肃便进了屋,“王爷!” “夫人,白子蹇是皇子。” 天知道,尉迟肃知道这件事之时,内心有多么大的震撼,他从前只知,母后告诫他莫要妄争储位,那不该是他的,可从未说过为何。而他终究,还是知道了答案…… 白婉芯的双手,紧紧的揪着尉迟肃的衣襟,整个眉头蹙起,眼神中的慌乱和忐忑,溢于言表。 “王爷!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虽是嘴上说着不可能,但在心底,白婉芯也不得不默认了这件事的真实性,以尉迟恭钦对母亲的一往情深,必然是有深深的往日情分的。更何况,孟皇后对于兄长与小公主的婚事那般极力反对,若非确有其事,那实在找不到旁的缘由。 母亲教她诗书礼乐,教她琴棋书画,她自幼,便将母亲奉为生命里的神明,白婉芯觉得,母亲什么都会。只没曾想她如此崇敬之人,竟是这般不堪的人…… “今日本王进宫,便是去南牢取了一件隋阳王妃留给世子的旧物,父皇见了,许是能明白一二。” “咚咚!”一阵敲门声令白婉芯与尉迟肃双双回过神来,只听外头却是李达的声音,“王爷!厉公子来了,瞧着着急的很,他说今日务必要见上一面!迟了便来不及了!” 迟了便来不及了,李达将这句话说完,白婉芯恍然间似乎有些明白了,厉封竹求见之事,恐怕与兄长有关。抬头看了一眼尉迟肃,满是愁绪,“王爷,让妾身一同去,可好?与其王爷与厉公子商议,孤注一掷,倒不如多一个人出出主意,兴许能找到更好的出路!” 尉迟肃点了点头,一脸歉意的拉过白婉芯的身子,右手抚过白婉芯的脸颊,“都是本王的错,让夫人日日忧心,自你嫁入王府,一日都不曾安生,嫁了本王实在委屈你了。” 白婉芯莞尔一笑,食指轻轻的点了点尉迟肃心口的位置,“只要王爷心里尚且装着妾身,又如何算得上委屈。妾身不止想当王爷的解语花,还想替王爷解烦忧,能与王爷同甘共苦,妾身甘之如饴。” 厉封竹看到白婉芯与尉迟肃一同来到沉心堂之时,心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蔓延,他清楚的知道,安南王对白婉芯是何其信任,也是何其宠爱。若非当真用情至深,又何须瞒着白婉芯与他商议查出陷害白子扬的幕后真凶,白婉芯与他在一起,应当是幸福极了吧…… “王爷!王妃!”这是厉封竹第一次叫白婉芯一声‘王妃’,从前府里,他便唤她二小姐,即使嫁入了安南王府,他也一如往日的这般称呼她。或许,这么久以来,厉封竹自个儿心里,是不认同白婉芯是安南王妃的事实的。今日,他第一次唤她‘王妃’。 白婉芯的眉头几不可见的微颤了一下,随后便从容的开口,“厉公子想必是为了兄长之事吧。” “我厉封竹虽不是朝局中人,但也是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之人,闯荡江湖多年,出生入死,断然不能叫世子因我而丧命。” 尉迟肃将白婉芯扶到了一旁的塌上,蹙眉对厉封竹道,“本王知厉公子是个侠肝义胆的江湖人,可此事也确是本王托付厉公子前去追查,本王也不能叫厉公子白白丧命。更何况,厉公子对于此事恐怕想的过于简单了,莫要将朝局想象成江湖,那可不是一个讲义气的地方,兴许你与世子二人共赴黄泉,真相依旧尚未水落石出。你可知,如今想至世子于死地的,有多少人吗?你此时若是贸然行事,一条里外勾结的大罪,恐怕会令他罪加一等,你们二人届时谁都逃不掉。” “那可如何是好?明日午时便是处决之日!早就没那样多的时日去思虑了!” 是啊……那可如何是好。如今这样的局面,实在被动的很,尉迟恭钦谁都不见,纵使有天大的筹码,也实在无计可施。虎毒不食子,尉迟肃敢断定,若是尉迟恭钦知道真相,白子蹇定然能逃过一劫。 “等。如今只能等……” 白婉芯抬头,对上尉迟肃的眸子,眼底仿佛多了一丝坚决,“王爷,若是明日午时之前,陛下尚未收回旨意,那……就将秘密公诸于世吧!既然陛下不愿宣见,也不愿打开锦盒,那只能让天下百姓告诉他一切真相了……” 厉封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两个人,轻轻的摇了摇头,尉迟肃思索了半晌,“幽州城里头的猫腻,有劳厉公子继续追查下去!即使救下了世子,恐怕有些真相,也必须得解开!否则,白家得世代背负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一句‘那是自然’后,厉封竹也便离开了沉心堂,白婉芯看着厉封竹离去的背影,问道,“王爷为何如此信任厉公子?妾身以为……” “以为本王会醋了?”白婉芯笑笑,不说话,尉迟肃意味深长道,“他是个英雄,就算夫人爱上他,亦是情理之中。本王确实醋了,但他却是本王一个可敬的对手,正因有他,本王才时时告诫自个儿,除却本王,还有一个那样优秀的男子等着你,夫人选择了本王,本王又如何能负了你……” 白婉芯眸中泛着泪光,目光灼灼的望着尉迟肃,久久不曾移开。 “他是个有才华之人,功夫自是不必说,本王曾几次三番探问他,他却不愿入仕为官,那次他主动要替本王查清子扬之事。本王知道,那是因为夫人。” “王爷为何要替厉公子说好话,你本可以不告诉妾身这些的。” “并非是替厉公子说好话,本王从未想过要推开你,而是他的确本就是个好人。本王想将夫人永远留在身边,唯有告诉你一切,才能令本王心安理得。” 尉迟肃抬手,宠溺的抚过白婉芯的发顶,白婉芯靠在尉迟肃的胸前,“能得以遇见王爷,妾身何其幸运。” “对了,早前忘了告诉夫人,还记得夫人拾得的那几句短诗吗?” “自然记得,难道……言灵姑娘又想起了什么?” 白婉芯仰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尉迟肃,在尉迟肃眼底何其难得,“夫人愚钝一点,似乎愈加可爱了。” 被尉迟肃如此一打趣,白婉芯的粉拳如雨点般落在尉迟肃的胸膛,满是赧色的嗔道,“王爷笑话妾身。” 尉迟肃用食指轻轻的点了点白婉芯的鼻梁,笑了,“那诗迷,出自厉公子之手。” 第058章 亲临法场 巳时三刻,法场已是水泄不通,围观的百姓将监斩台堵的里三层外三层,各个都挤破脑袋的往前,想见证一下这样历史性的一刻。 隋阳王府世袭爵位,先皇曾昭告过天下,白氏一族非叛国不罪,拥有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免死金牌,如今这九州世子竟要问斩了!白家于大周尉迟氏建国功勋卓著,九州世子更在正凉关一战大捷,这不免令百姓之间窃窃私语,暗讽当今皇帝年迈昏庸。 白婉芯坐在窗台,静静的等着消息,她本想去法场一看究竟,只是……她怕啊。她怕自己受不住,怕万一…… “王爷!” 尉迟肃从外头急匆匆的走进满画楼,白婉芯忐忑的迎上前,“如何了?宫里可有何消息?” 从尉迟肃那满是失落的神色,也不难看出答案来,可白婉芯依旧满怀希望的问了,尉迟肃摇了摇头,“为今之计,恐怕唯有将世子的身世公诸于世了。只是这么一来,来日就算洗清罪名,也难免授人以柄。” “可……究竟要如何做?” 轻轻拉起白婉芯的手,尉迟肃便往沉心堂走去,白婉芯煞是疑惑,但也不曾多问。只是推开沉心堂大门那刻,白婉芯眼中泛着泪光,跪了下来,“皇后娘娘……” 孟皇后忙扶起白婉芯,丝帕轻轻的拭去她眼角的泪水,“都是当娘亲的人了,别动不动就哭鼻子,小心腹中的孩儿笑话你。本宫不止是为了帮你,也是在帮陛下,本宫知道,其中原委云朔也早已同你说过,亏欠言蹊的,何止陛下,还有本宫啊……” “这等大事,令皇后娘娘为难,实在不该,只是……若陛下降罪,那岂非连累了皇后娘娘。” “本宫护的是龙嗣,就算陛下怪罪,兴许也会念及言蹊的血脉网开一面。本宫知道你焦急,倘若你并无身孕,恐怕早就冲去法场了,只是有些旧事的结,不该你去解,明白吗?” 白婉芯轻轻点了点头,后退了两步,在孟皇后跟前磕了三个头,“不管婉芯如何磕头,都无法表达对皇后娘娘的感激。这第一个头,谢娘娘对婉芯的百般照拂,这样久以来娘娘待婉芯一如娘亲,这第二个头,婉芯替王府谢娘娘,白氏一族一门忠良,叛国大罪事关满门荣辱,这第三个头,婉芯替母亲谢娘娘,能不顾安危出手相助,保她血脉无虞。” 孟皇后抚过白婉芯的发,笑语嫣然,“本宫不过是去救人,又非亲赴法场代世子受刑,你无需时刻放在心头。本宫知道,你是个知恩善报的好孩子,你聪慧过人,只是莫要忘了,你不过女儿身,何须亲自去背负这些沉重的枷锁。你且安心养胎,其余的,交给云朔便是,他才是你倚赖此生之人,你信他一回,可好?” 尉迟肃亲自驾着马车,与孟皇后赴法场,一干百姓见了这黄顶马车,连连让开一条道,尉迟肃驾马直逼监斩台,那监斩官见了尉迟肃,显然有些恼怒。 “安南王这是作甚!陛下亲下旨意,午时行刑!难道王爷想要劫法场不成!我大周刑律岂是儿戏!纵然你身上流着皇家血脉,也不该如此放肆!” “当真是好大的官威!倒是叫本宫听了也胆寒三分!”所有人皆是闻声而去,只见马车轿帘被掀开,锦衣华服的中年女子在尉迟肃的搀扶下迈步走下。这监斩官见了,一时间也慌了神,连忙跪倒在地,一旁围观百姓只听这贵妇人自称本宫,也不知是哪位娘娘,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开来。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福泽康健,凤体安泰!” 监斩官的一声‘参见皇后娘娘’,百姓纷纷跪倒在地,连连高呼千岁! 孟皇后贤德之名早已是人尽皆知,她曾亲率命妇祭祀农桑,改革六宫,将后宫统辖治理的井井有条。后宫各局女官与前朝大臣相较,毫不逊色,尚服局更是研制出了新的三十六色玄彩纱,与边域各国多边贸易,这玄彩纱更是销往西洋各国,在连年水旱稻米颗粒无收之时,充盈国库。 如今这一国之母就站在了眼前,百姓如何不雀跃高呼! “孙大人这监斩官,可是当出了一国宰相的威风。” 监斩官听孟皇后如此一说,心不免颤的厉害,可到底这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如今他倒是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试探的走到了孟皇后的身侧,“皇后娘娘误会微臣了,微臣只是奉命行事,岂敢狐假虎威。” “九州世子叛国谋逆案,证据不足,又岂能草率行事,妄杀忠烈!来人!将世子押解至刑部,此案待查明后,再行审判!” 孟皇后话落,京城百姓各个高呼‘皇后娘娘英明’,这监斩官一时之间也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若是没有皇帝旨意,草率行事,他可当真是担心头顶的乌纱帽,这监斩官瞧着一股豁出去的样子,挡在了侍卫身前,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慢着!皇后娘娘虽为一国之母!但可有陛下手谕?此案是属陛下亲自审结,若是改判,无陛下旨意,请恕微臣不能遵从!午时到!行刑!” 本想先救下白子蹇,回宫再与尉迟恭钦将身世之事从长计议,眼下看来,是不得不了,“住手!陛下龙嗣谁人敢伤,本宫倒是要看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整个法场寂无声,晌久的沉默仿佛时间的定格,监斩官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孟皇后这一席话究竟是一时推脱之词,还是确有其事。霎时间,监斩官整个人都有些开始慌乱了,倘若白子蹇当真是龙嗣,那今日自个儿将他处决,明日自个儿恐怕也是一死,这条命太过贵重,他一个小小五品官,赔不起。 “白子蹇乃陛下龙裔,是属皇家血脉,何来通敌叛国谋逆一说!陛下一时被小人迷惑,误听谗言,但倘若幡然之日,今日尔等刽子手,来日该如何向陛下解释!” 孟皇后的话轻柔铿锵,回荡在法场的上空,静谧的街巷,万人空前,却是掷地有声的岑寂。马蹄声‘哒哒’而过,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阵高呼而来,“圣旨到!陛下有旨!刀下留人!” 监斩官伴随着一阵惶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何其庆幸孟皇后的及时阻止,否则恐怕已是铸成大错,这不过半刻辰光,没想到陛下的旨意却已到了,“微臣遵旨!” “陛下有旨!九州世子叛国通敌一案,案情疑点重重,证据不足,即日移交刑部重新审理!由安南王主审,刑部副审,彻查此案,所有涉案者,一律按律处置!绝不姑息!” 尉迟肃尚未回府,松子便已回府将打听到的喜事告诉了白婉芯,悬在心头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白婉芯也听松子说了,陛下命尉迟肃彻查此案,这正是白婉芯所求,若是不能洗清哥哥的冤屈,恐怕以白子蹇的血性,也不屑于在议论声中苟活。 那日白婉芯前去北牢,的确有些收获,本想当着尉迟恭钦的面,当众揭开那假巫毒人的面具,只可惜被贼人抢先灭了口。但此案如今既然交给了尉迟肃,那这些线索,她必然是要告诉了尉迟肃才好。 离开法场,尉迟肃便被尉迟恭钦宣召入宫,尉迟肃心里头自然也心知肚明,为的自然就是白子蹇一事。 尉迟肃到御书房的时候,严公公将他带了进去,可尉迟恭钦却并不在此,唯有案上放置那块他去牢里向白子蹇讨来的玉坠。 “如今你愈发的大胆了!如此大事,不事先禀报便草率行事!” 尉迟恭钦迈步跨入御书房内,目光狠狠的盯着尉迟肃,满是责备,尉迟肃则是不慌不忙的拱手做了一个揖,“父皇!儿臣曾想向父皇禀报过后再行事,只是父皇拒不相见,儿臣念及人命关天,不得不出此下策!倘若儿臣并未与母后前去阻止,恐怕阴曹地府又要多一条冤魂了!” “你……”尉迟肃所言句句在理,一时之间,尉迟恭钦也无可驳斥,是啊,若非皇后和云朔,他便铸成大错了…… 轻轻摆了摆手,尉迟恭钦一脸无奈,一夜不曾合眼,整个人瞧着都显出几分苍老之色,“罢了,如今朕再追究这些又有何用。” 尉迟肃沉默不语,看着尉迟恭钦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深知,他父皇有很多话要问,又不知如何问起。 “儿臣是在母后与阿莹双双入狱之后,才知晓此事的,这块玉坠子,是世子随身之物,婉芯说,世子自幼带在身旁,形影不离。隋阳王妃曾与婉芯念过几句短诗:追昨日非非,风月离人泪。结发绕情丝,相思留人醉。父皇,相思一人,是您,结发情丝,是您。父皇的半首残诗一直被完好的收着细心折于书中,隋阳王妃曾填了下阙:念前生未有缘,相思不负,重结来生愿。父皇,与她而言,世子便是她的来生。” 第059章 蛛丝马迹 尉迟肃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早已黑透,白婉芯侯在廊前翘首而归,尉迟肃见了忙将白婉芯扶进屋里,“这寒冬腊月的,怎么在风里站着,若是风寒那可如何是好。” “陛下可有怪罪?皇后娘娘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父皇并无怪罪,母后也并未牵连,只是此案恐怕得尽快破解,否则夜长梦多,徒生事端。” 白婉芯点了点头,“为着哥哥这案子,王爷多日奔波,就连锦瑟入殓也顾不得了,锦瑟仁厚自然不会生气,但妾身却觉得歉疚。” “好了,不去想这些个琐碎之事了,你一个怀有身孕之人,日日冥思苦想这般伤身,如此不懂照顾自个儿,腹中孩儿可是要恼了。” 许是这些日子过度的担忧,本就妊娠反应的白婉芯,弄得更是食不下咽,每日只是将将吃了几口,胃口极差,尉迟肃也实在没有法子,只好耐着性子陪着白婉芯用膳,像是哄孩儿一般让白婉芯多吃一点。 如今白子蹇的案子陛下已是下令彻查,白婉芯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王爷难道不好奇,那日我去北牢,与那假巫毒人说了些什么?” “假巫毒人?” 白婉芯点了点头,“妾身去北牢之时,那黑衣人已是满身伤痕,显然是受过刑了,那衣衫被打的破破烂烂,妾身也是无意中看到,他膝前尽是脱落茧的痕迹。巫毒国从不行跪拜礼,这膝前的痕迹说明,他必然不会是巫毒人,况且他的茧子发黑,恐怕是落了又结结了又落,如此往复才得以如此,必然是个须时时跪拜的小人物。妾身觉得,若非受人指使,恐怕凭他自个儿也干不出这等不要命之事。” 尉迟肃凝眉,许久之后才开口道,“那日你离开北牢也不过半刻不到,那人便死在了牢里,恐怕宫中也有内应。” “还有一事,那日殿上妾身刻意不曾提起,总觉得若是在殿上提起,未免打草惊蛇。妾身在牢里,曾画了一幅画像,本想让那黑衣人指认,可妾身画的是哥哥,那黑衣人却说,那是王爷。妾身本疑心那是陈妃所为,可此人分明不曾见过哥哥,倒不像是隋阳王府里的人,这个都认不得哥哥的黑衣人竟指认哥哥通敌,在殿上对质本该是铁证的,没曾想还是失了先机。” 白婉芯眼底的自责和遗憾尽数落入尉迟肃的眼中,“父皇已将世子无罪释放,隋阳王府的禁卫军也撤走了,并特许了世子与本王一同审理此案,夫人大可安心养胎,你若不好,本王如何安心。夫人还是去别苑小住些时日的好,也好与言灵姑娘好好聊聊,以夫人过人的才智,保不齐能问出什么线索来。” 线索什么的,白婉芯自然也明白,那不过是尉迟肃想让她去别苑的托辞,不过细细想来,留在府里也实在令尉迟肃放心不下,她实在不能在如此紧要关头在令他担忧。她素日本就是个多思之人,若是听闻任何事,必然是要费些心神的,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一切都交付给尉迟肃,她便安心的等着腹中孩儿一日日长大。 松子驾马,与白婉芯一同去了别苑,这几日来,白子扬得知公仪锦瑟过世的消息,整个人都有些颓丧,虽是仍旧日日在后山练功,但他眉眼之中的悲伤自是不必言说。白婉芯就这么看着,他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改观的开朗,一点点消失,想着别苑里头确实适宜放松心情,便将白子扬也一同带去了。 乾冥老前辈也着实是忧心白子扬的身体,实在不愿看见他好不容易迎来的好转就这么消失,便也一道儿去了别苑。 前去别苑的马车刚走,厉封竹便从幽州城回了京城,尉迟肃本在宫中北牢勘察案发现场,一听李达的通报,便火速的赶回了王府。 沉心堂里头,厉封竹风尘仆仆的解下雪白的轻裘,肩膀上还有未融的雪花,“城外突然大雪,耽搁了些时辰,生怕赶在了他们之后,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回。” 尉迟肃满是疑惑道,“他们?他们是谁?可是查出了什么端倪?” 厉封竹双手叉腰,毫不客气的在沉心堂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尉迟肃一时间倒也被厉封竹的气定神闲弄得有些焦急起来,“究竟怎么一回事?此事必然是与世子被诬陷一事脱不开关系,你这般急着赶回京城,如今倒是自在起来了。” “哪儿是我自在,而是我回京之时,那条官道被鸳鸯山滚落的积雪阻了去路,若非我跑的快,恐怕也是回不来的。这幽州城啊,依我看水深得很,我这几日派好些个兄弟在幽州城府衙的官员府邸守着,今日京城刚传出世子被释放的消息,这知州府上便有京城来的官轿造访,里头坐着何人,倒是不得而知,我已派人一路跟着,若是鸳鸯山那官道通了,许是能顺藤摸瓜,跟着这官轿去那府邸瞧瞧。” 这的确是个不小的收获,若是能一路跟着,就算不能找出幕后真凶,也能找到些线索,“那可有打听到这官轿入了知州府中,密谋了何事?” 厉封竹一脸诧异的看着尉迟肃,食指指着尉迟肃,话说的磕磕巴巴,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王爷……没想到!没想到你也干这等偷偷摸摸的勾当!” 被厉封竹如此一嘲讽,尉迟肃身为皇家子嗣,实在也有些挂不住脸,“哪儿那么多废话!快说!” “我偷偷上了房梁,悄悄的听了听,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声音厚重,他对知州大人说”,厉封竹抬头,眨了眨眼睛仔细回忆了一番,“眼下当真是愈发棘手了,一个尚未解决,这会儿子竟还多出来一个,真儿竟也不打听清楚了,如今搞不好弄巧成拙,便是功亏一篑。对了,世子的案子陛下已经交由安南王彻查了,那些人处置处置好,否则眼下被查出个好歹,可是诛九族之事,他们若是要银子,那给便是!务必要堵住了嘴!” 尉迟肃的眉头紧紧的蹙起,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过滤脑海里所有的信息一般,半晌过后,总算是开口道,“这案子有人故意栽赃是错不了了,厉公子,这内应恐怕不止是京官。依婉芯所言,恐怕是宫里的人。” 听到白婉芯,厉封竹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王妃也在调查此事?王爷怎的如此不知怜香惜玉!怎的让个女儿家调查此事!” 横眉冷对,尉迟肃冷眼打量了厉封竹许久,满是怒意,“厉公子可是打算教教本王何为夫妻之道吗?” 显然,厉封竹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尉迟肃此话的言外之意他亦是一清二楚,见他脸色沉下,便也不再多说。的确,他既无关心白婉芯的身份,也无关心白婉芯的立场。 “莫说这些岔话了,这些线索王爷可有理出些个头绪来?” 尉迟肃打量了厉封竹许久,从一开始,他便知厉封竹对白婉芯的一往情深,也是因为如此,尉迟肃才会毫无芥蒂的将此事嘱托给厉封竹前去调查。因为尉迟肃明白,依着厉封竹对白婉芯的情义,断然不会害她。自然,厉封竹的文韬武略,本就令尉迟肃格外的赏识,如此一来,才会有后来的合作。 只是,如今尉迟肃犹疑了,他与白婉芯本是夫妻,对于厉封竹的存在,心里终究是芥蒂的。一阵沉默过后,轻笑道,“厉公子,本王当真好奇,你愿意与本王一同义无反顾的理由是什么?” 似乎是不曾想到尉迟肃如此一问,厉封竹先是一愣,随后便豁达的说道,“因为二小姐。” 厉封竹对白婉芯的情愫,尉迟肃早在第一次交手一时,便已然明了,只是如今如此毫不避讳的道出,实在令人诧异。厉封竹诚实的令尉迟肃觉着一阵不舒服,“可厉公子不管如何义无反顾,她都是本王的人。” 听闻尉迟肃如此一句,厉封竹倒是笑了,总道是薄情多是帝王家,没曾想如此风流的王爷也是个情种,“我与王爷一样,也不一样。如今所做的一切,皆是我出于本心,王妃安好,我便心安,如此而已。” ‘王妃安好,我便心安,如此而已’,此话落在尉迟肃的耳中,竟觉着自个儿那般粗鄙,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只‘爱’一字,本就斤斤计较。 正因厉封竹什么都不想要,他对白婉芯的相助太过纯粹,才会叫尉迟肃如此的不悦。倘若厉封竹的相助,只是为官位、为权利、为金银玉帛,他心里兴许会好受些…… 话锋一转,尉迟肃转身,漫不经意的聊回案子,“幽州城之事,恐怕还得详查,如今你不过江湖人士,查案多有不妥。深入府衙恐怕多有不便,本王会去见见吏部尚书,让他给个可以令你名正言顺进府衙的身份。只不过,任命四品以上官员须得父皇御批,这品级嘛,恐怕只能是正五品。” 厉封竹满是疑惑的盯着尉迟肃,他向来是不愿入朝为官,安南王是知道的! “王爷此话怎讲?” 第060章 入朝为官 尉迟肃也觉着自己卑鄙,厉封竹心无旁骛的一心帮助,他却这般为难,可似乎唯有这样,方能找到哪怕一丝丝的慰藉。 “厉公子一心襄助,本王也甚是感念,只是倘若还想继续追查,依着厉公子如今的身份,恐怕多有不便。” 就算厉封竹想要含糊其辞的蒙混过去,尉迟肃如此一说,恐怕也是不得不了。尉迟肃仿佛是在逼厉封竹做一个决定,要么入朝为官,要么……远离纷争不再追查。 于尉迟肃而言,他是欣赏厉封竹的,文韬武略。初识厉封竹之时,尉迟肃确实存了私心,想将他收入麾下,为来日力争储位留下个得力之人。如今他虽早已没了那争储的念头,但对于厉封竹,他依旧存着几分说服他入朝为官的念头,至少如今这案子,是非常需要他的。 良久的沉默之后,尉迟肃笑了,“几日前,婉芯如此同本王说过,她说本王卑鄙。她说欠厉公子甚多,若是本王再强人所难,那便是利用。于本王私心而言,本王也不愿婉芯欠厉公子一丝一毫,只是出生帝王家,无人可信。隋阳王府之事,除却厉公子,实在找不到任何人得以托付,本王不敢有丝毫的闪失。今日若厉公子相助,这情义,便是我尉迟肃欠下的,若是厉公子来日有任何需要,本王必当竭尽所能。” 话落,尉迟肃还从怀中掏出了印泥,将一份盖了印的空白纸递给了厉封竹,“除了她,本王允诺的一切,都可以兑现。” 厉封竹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浅浅一笑,随后绕到案前,执起笔便要落墨,尉迟肃抬手阻止了,“厉公子不仔细想想吗?” “我厉封竹这辈子,做过很多悔事,唯有这件事,终身不悔。” 尉迟肃的手渐渐的松开了笔,任由厉封竹提笔而书,磅礴大气、挥洒自如,字里行间也不乏他身上本就携带的浓浓侠气,四个大字落于纸间,行云流水之间,一气呵成,毫无犹疑之意。 盯着那尚未干涸的墨迹,尉迟肃的目光有些许颤抖,他一时间有些不确定了,他用个人印信给厉封竹一个承诺,换他通力相助,而他在这份承诺之上写了四个大字,‘予其今生’。 “厉公子,不必如此做,本王也会。” 厉封竹长叹了一口气,许久之后才缓缓道,“我知道,不仅王爷会,二小姐也会。好,我愿入朝为官,祝你一臂之力,但王爷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与承诺无关,也无需字据,只要王爷一句话。” “你说……” …… 三日之后,厉封竹获封从五品幽州长史,吏部也将官凭送到了厉封竹手中。本该是即刻启程,走马上任,只可惜,这场百年难遇的大雪一连三日不曾停下,更是有愈加之态,山路连连雪崩,阻了厉封竹前去幽州城的去路。 倒也是感激这场大雪,竟果真寻到了些个蛛丝马迹。茫茫白雪覆盖万物,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奇景,如今俨然是一场灾难,鸳鸯山的雪崩,导致京城的人去不了幽州城,自然去幽州城府衙密谋的那个官员自然也不曾回京。 因厉封竹无法前去幽州城,京中官员也是各司其职,作为闲赋的官员,厉封竹被派遣去治理鸳鸯山的雪崩,清理堵塞官道。对于厉封竹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若是在鸳鸯山守着,在此进京的要道之地,这京中高官究竟谁人,恐怕也是瓮中捉鳖。 不过是两日,鸳鸯山便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前来,厉封竹大体也明白,这官道即将清理完毕,自然是有人坐不住了。如此一想,也对前来的百姓多留了几个心眼。 “来者何人?” “这位官爷,鸳鸯山官道何时才能疏通?小民进京买药,家中还有妻儿和病重的老母,这……这过不去可如何是好。” “前头雪崩,官府正在处理,莫要贪一时之急送了性命。你就是再急,也不能自个儿往阎王殿走啊!” 倒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真有几个京中百姓频频来此探问消息,厉封竹也着人暗自跟着,没想到却有三四人素日里时不时的便往卫府里头跑。 这卫府也算是京城高门贵胄,本不算是大姓人家,可自从卫家小姐卫玉甄入宫得宠之后,卫家一时间扶摇直上,诞下二皇子之后,晋封俪贵妃,孟皇后无意争权夺势,俪贵妃在后宫势力几乎与皇后比肩。二皇子三岁生辰,皇帝大宴群臣,不顾群臣反对将二皇子立为太子。 尉迟渊非嫡非长,在大周朝的太子之中,可谓是绝无仅有,虽是孟皇后无意相争,可众人眼中,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但也正因这次破例,更显得卫家荣宠更甚,在皇亲国戚之中,也渐渐有了威望。 若说这卫家狼子野心,存着把持朝政之心那恐怕也是有的,只是……这卫家与隋阳王府无冤无仇的…… 厉封竹也毫不松懈的命人时刻盯着鸳鸯山前来的人,自己则是去了趟安南王府。 虽是如今有了官位,但厉封竹还是一同以往的飞檐走壁进的王府,以前是不想,现在则是不能。厉封竹深知朝局如同龙潭虎穴,入朝为官之后,便也不能如以往一般随性,否则恐怕会给尉迟肃与白婉芯招来祸事。隋阳王府之事刚有了些许眉目,若是再惹的白氏一族被连累,白婉芯该如何担忧…… 倒是尉迟肃,听闻是卫府的人过后,并无任何讶异,凝眉似笑非笑的冷哼一声,“依本王看,恐怕不止这件事与卫府脱不了干系,隋阳王妃之死、白子扬身受重伤,东宫也是一清二楚!” “东宫与隋阳王府有过节?” 尉迟肃蹙眉,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有过节的,恐怕是本王。” 厉封竹并未说话,尉迟肃沉默了晌久过后,才开口道,“本王是父皇嫡长子,庶出次子为储,是属大周朝亘古未有,太子一党恐怕心里也是忐忑的很。令太子之位稳固的法子,唯有二。其一,俪贵妃坐上后位,令太子成为嫡出,名副其实,其二,本王死,太子为长,顺理成章。本王便是他们名正言顺道路上的一颗绊脚石,欲除之而后快。早前陷害母后未果,如今恐怕该是轮到本王了……” 肆意人生,厉封竹向来是个不羁的人,何曾听闻过这等手足相残之事,身处江湖之间,结义兄弟尚且肝胆相照,何况骨肉至亲。长叹一口气,厉封竹一脸正色的看着尉迟肃,“二小姐可知道,她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假若有一天……永远不要将她拉入这个漩涡里。” 尉迟肃也被厉封竹的话语弄得有些沉重,他明白,那句假若有一天之后,想说的究竟是什么。就因为知道,才更千钧重负。 “这一切结束的时候,可还愿意留在朝中?” 厉封竹离开之后许久,都静坐在沉心堂,整个人陷入了深思,他方才,明知厉封竹不愿为官但还是问了,可尉迟肃的答案,才更叫他讶异。 那日午时刚过,大雪便已停了,冰冻了几日的京城也渐渐开始消融,鸳鸯山的积雪在两日之后被清扫完毕,厉封竹次日便去了幽州城赴任。 此次大雪,波及了大半个大周朝国土,而且多为天下粮仓之地,如今大雪虽是消融,但随之而来的,恐怕是稻米颗粒无收,粮食短缺等问题。由卜师测算了天气,尉迟恭钦便下令一同前去太和庙祭祀,为天下苍生祈福,官府也拨派了赈灾款给各地受灾州城,至于后续粮食问题,还得等回宫之后商议。 这次大灾,也算是百年难遇,特别是不久前在法场曝出了白子蹇竟是隋阳王妃与皇帝的私生子一事,这也不免让百姓议论这是天谴。人云亦云,说的人多了,尉迟恭钦倒也有些信了这是天谴,只是他理解的是,是地下的小七得知他要他们孩儿的性命,因此来惩罚他的,是他做了错事。 这次祭祀之行,在太和庙逗留了好些日子,不知情的,只当是皇帝虔诚的为万民祈福,可事实却是在为言蹊抄写经书,替她超度。 此次祭祀,晓谕天下,宫中好些个嫔妃都跟来了,皇后身后一国之母自然理所应当的到了,太子、太子妃以及俪贵妃也一同去了。按理说,白婉芯是该一同去的,只是念及她有孕在身,不便舟车劳顿,尉迟肃便独自去了。 太和庙不比宫里,不过小住几日,这进进出出的,总能与一些不想看到的人擦肩而过,尉迟肃想起厉封竹那日的话,格外心烦。便躲去了后山,没曾想却听到了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声响,本以为是后山有蛇出没,试探的走了几步,却见锦衣华服,一身金簪玉饰的俪贵妃。 尉迟肃闪身躲在了假山后,打量的看着俪贵妃,和他身侧的男子,整个神经都像是绷住了一根弦,十二分的警惕。 第061章 理出头绪 许久也不曾听闻半句对话,尉迟肃侧身,试探的探头看了一眼俪贵妃方才站立的方向,人影早已不在。刚想提步去附近寻,却听草丛中一阵娇喘和粗重的呼吸声,尉迟肃的双腿一下子仿佛被定格了。 尉迟肃靠着假山旁的大树,看着后山潺潺溪水,听着不和谐的喘息声,整个脑袋都是‘嗡嗡’作响。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耳边依稀的传来俪贵妃冷冷一句娇嗔,“事情办得如何了?” “哪儿能那么容易,幽州城那长史新官上任三把火,真的是顽固不化,水米不进,硬是要追查那批逃走的流寇。” 听闻那男子的话,俪贵妃显然有些不悦,“你怎的这般泰然,如今都火烧眉毛了,若是那小子收服不了,那就解决了,一了百了。如今都是什么时候了,哪有那闲工夫把时间浪费在这么个五品小官身上,赶紧速战速决!孟静璇那女人着实太狠,自个儿儿子当不了太子也罢了,还给我当众捅出了个白子蹇!” 俪贵妃话落,那男子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那五品小官官位虽小,但如何都算是朝廷命宫,如何能轻易动得,倒是该把那些个流寇处理掉的时候了,这死几个贼寇,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届时线索断了,那小子想必也不会自讨没趣的查下去。至于这白子蹇,想来如何成得了气候,既无皇册宝印,又非皇妃所出,想坐太子之位,简直笑话!就算皇帝老有心,恐怕满朝老臣也不答应,根本无需我们费那心神。” 显然,男子的不以为然令俪贵妃有些恼了,“你何以如此淡然,不久之前我才知,他宠我,册立仲和不过是因我眉眼之间与隋阳王妃的几分相似!仲和册立太子,也本是破例之举!白子蹇可是隋阳王妃所出,正主都诞下子嗣了,我这替身难道不该警惕几分吗!原本对仲和破例也因隋阳王妃,如今谁知他还能破几次例?我能不急吗!” 那男子一时间愣住了,也不知是否是被俪贵妃的一番话惊住了,晌久过后便安抚的看着俪贵妃,轻轻的拥住了她,“玉甄,这些年当真是苦了你了,待我们的儿子坐上那龙椅,那一切便过去了。” 尉迟肃越听越震惊,俪贵妃身为后宫最得宠的妃嫔,几乎与皇后平起平坐,这般盛宠之人,竟做出偷情之事!而听二人交谈,显然交往甚久,就连当今太子都是俪贵妃偷情野合之子!比起此事,对于皇位的谋划与争夺,这种权位名利的尔虞我诈好像并没有那样令人惊讶了…… 回到禅房许久,尉迟肃依旧不曾从那股惊诧中回过神来,好在……他并未错看了厉封竹。早就清楚厉封竹的为人,但如今从俪贵妃口中如此说来,尉迟肃心中更添了几分敬意。 “李达!派人去幽州城给本王送一封密信,务必亲手交到厉长史手中!” “师父,彦兮知错了。” 厉封竹冷着个脸,扫过夏彦兮的小脸,眉头都皱到了一块儿去,“同你说过多少次了!莫要单独行动!你倘若再不听,那便回天都山去!” 夏彦兮跪在厉封竹跟前,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师父,徒儿知错了,可是这么跪着腿都麻了,着实是难受极了,您生气归生气,别忘了让徒儿站起来啊……” 厉封竹是乾冥老前辈的弟子中,唯一一个膝下有门徒的。这夏彦兮本该是乾冥亲自调教的,只是当时要事缠身,不得不远行,便托付给了厉封竹。谁知这夏彦兮对着厉封竹一口一个师父叫的顺口,乾冥也上了年纪,见夏彦兮和厉封竹相处不错,后来也所幸让厉封竹将她收为徒。 乾冥老前辈对于夏彦兮,总是非比寻常的纵容,许是她天资聪颖的缘故,如今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功夫已经赶上了厉封竹一干同辈的师兄弟。 “此次之事,我本就并未命你前去调查,如今竟还被你弄巧成拙。如今恐怕也已是打草惊蛇,你说,让你跪着,可算是冤了你?” 夏彦兮一时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一不做二不休,洒脱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不高兴的对着厉封竹道,“师父明知彦兮最怕便是跪着,您该命我将功赎过才是。况且,师父从前不也说,那些个尽是京中显贵的规矩,我们江湖儿女没这繁复的习惯。” 厉封竹‘噗嗤’一笑,想装个高冷师父,没想到这才没一会儿就破功了,失策失策—— 听闻夏彦兮的话,厉封竹自恋的摆了一个造型,对着她挑了挑眉,“你师父我现在难道不是显贵吗?” 夏彦兮送她一句呵呵,忍不住反驳道,“师父,你这又非京官,况且也才不过五品,压根儿和显贵不沾边。” 反了反了!看来是要重整师门了!厉封竹撇撇嘴,拉了一把夏彦兮,“行啦,你赶紧起来,快同我讲讲怎么一回事。”一边说着,厉封竹一边揉了一把夏彦兮的脑袋,转身推开了案上的羊皮纸卷。 “这!就是这儿!我本是同两位师叔一同去查那些个贼寇的,半道儿上,总觉着有人暗自跟着,便将那人……打伤了。”一边说,夏彦兮还不停的抬头打量厉封竹,见厉封竹并不说话,便说了下去,“可将他打伤之后,便看到了他身上竟佩着幽州府衙的腰牌。” 厉封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摇了摇头,“你能不能改改你的暴脾气,一言不合就打人!我这么温文尔雅帅气逼人善解人意足智多谋的师父,教出你这种暴力狂我很丢面子的!” 夏彦兮一脸委屈的看着厉封竹,内心已经说过一万遍:师父,我真的控制过了!真的!我以师父的性命发誓! “我本以为,将那人打昏之后,便万事大吉了,便也没有多在意,一时失了防备,没想到竟被跟踪到了那群贼寇的老巢。后来……你都知道了。” 厉封竹来回的踱着步子,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恍然大悟的回头,“不好!赶紧备马!他们有危险!” 刚出门,京城的密信便送来了,“厉大人,此人乃是京城而来,说是大人的故友,非要见大人。” 眼见来人是一身百姓素衣的李达,厉封竹便明白一二了,尉迟肃派他来递消息的。 只是现今还不是时候,夏彦兮被人跟踪去了那贼寇的老巢,那这群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这些日子他也算是查出了些许线索,本只是心中疑虑,这群贼寇与白子扬的受伤有关,如今得到了证实,更是深觉幕后之人何其心狠。 这群贼寇如今也没了利用价值,恐怕会被抛棋弃子…… 厉封竹对着李达做了一个揖,“实在抱歉,突发状况在即,我实在不忍让此案线索俱断,劳李兄在此等候些时候,我速去速回。” 听闻厉封竹如此一说,李达先是一愣,随后便缓过神来。原来王爷还不曾给他传话,他便知道了,果真不负王爷赏识,这厉公子果真是奇人…… “厉大人若是不嫌弃,那便让我一同前去吧!” 夏彦兮在前头带路,厉封竹和三个师弟以及李达在后头跟着,一路往幽州城城境跑。 到达那贼窝的时候,已经是打成一片混乱,尸横遍野,俨然是一副大屠杀的情景。 厉封竹蹙眉看了一眼李达,长叹一口气,“我们恐怕来晚了!赶紧!必须留活口!” 二话不说,六人皆是飞身而出,加入了这场混战之中,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依身手看,瞧着像是训练有素的官兵。 厉封竹他们的到来,显然是那群黑衣人始料未及的,天都山的弟子功夫都不弱,就连夏彦兮,对付起他们来,也并不费力,这一时间,让这些不速之客有些慌了神。本就杀红了眼,如今更是见人便砍,一副着了魔的样子。 那群贼寇功夫本就不高,唯有那匪首,功夫还有那么两下子,平日里也不过是抢些过路商人的钱财,如今见有人相助,本有些颓丧的氛围,一下子点燃了斗志。 许是见夏彦兮一个小丫头片子,那群黑衣人总是冲着她攻击,可在夏彦兮这儿,却讨不到半分便宜。厉封竹眼见黑衣人的数量在逐渐减少,睨眼看了看不远处的李达,脚尖点地,飞身而出,借力一脚踢在了树杆之上,稳稳的落在了李达的身后。 与李达背靠背的站着,厉封竹侧过头轻声道,“你速速回京,让安南王查一查,京城谁人手下哪个军的官兵不在京城。” 李达有些诧异的回了个头,厉封竹也明白,他显然是没有看出来,有些不耐烦的解释道,“那群黑衣人的招式,恐怕是出自正规军,你若再不走,等他们回京,安南王可没得查了!” “那这里怎么办?你一个人能应付的来吗?” 厉封竹撇撇嘴,“没事,你赶紧回京联系安南王。这几个人,费不了多大的劲,况且还有我三个师弟在。” 第062章 加封太子 尉迟恭钦在太和庙祭祀祈福结束,便启程回宫,尉迟肃并未跟着一起进京,而是去了一趟别苑。 在别苑住了几日,白婉芯与纪娉婷倒是很聊得来,这些日子两人闲来无事便下棋写字赋诗,只是眉眼之间,白婉芯能看出纪娉婷眼中的那股自卑。 她曾不幸沦落风尘,纵有风骨,于纪娉婷自己而言,那段‘言灵’的过往,恐怕是她这辈子难以抹去的污点吧。 “王妃!该喝药了!” 纪娉婷拿过了白婉芯手中的白子,笑道,“下棋什么时候都不晚,若是小王爷有何闪失,那可得不偿失,王妃赶紧喝药吧。” 白婉芯怕苦,每每喝药总是磨蹭很久,别苑的管家也知白婉芯怕苦,准备了一些蜜饯给她甜甜嘴。 “放着吧,我一会儿便喝。” 纪娉婷看着白婉芯皱着眉头的模样,‘噗嗤’一笑,从小丫头手里接过了药碗,“都是当娘亲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小心你腹中的孩儿笑话你。” “夫人不肯喝药,难不成是许久不见本王,思念所致?” 听闻尉迟肃的声音,白婉芯一下便从塌上站了起来,尉迟肃忙上前扶住了她,宽厚的大掌一手握住了白婉芯的纤手,一手拥住了白婉芯的肩膀,“这么急着迎来,想来夫人果真是思念成疾。” “王爷今日怎么有空前来,这几日案子不忙吗?” 尉迟肃抬手,宠溺的揉了揉白婉芯的发顶,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手搭在了白婉芯隆起的小腹,一脸幸福,“只要来看夫人,何时都不忙。” 白婉芯会心一笑,雨点似的粉拳砸在了尉迟肃的胸口。尉迟肃接过纪娉婷手中的药,连哄带骗的让白婉芯吃药,“再不喝,药真的要凉了。这药真有那么苦?本王尝尝。嗯……今天的不苦,还有一股回甘,味道不错,赶紧喝吧,本王若是一不小心喝光了可就不好了。” 明知尉迟肃这些都是哄她的话,可白婉芯依旧觉得很开心,尉迟肃竟为了哄她喝药,自己都喝起了保胎药,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尉迟肃每每做这些个傻事,她总觉得异常幸福…… 幸福是什么?无非是他愿意打破一切规矩,放下身份,绞尽脑汁的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来让你开心,而这些特权,独享于一人。 利落的拿起瓷碗,白婉芯闭着眼睛一饮而尽,尉迟肃站在一旁,笑语嫣然。 “夫人当了娘亲,整个人都愈发可爱了。” 纪娉婷淡淡一笑,退了出去,在她心里,最美好的幸福,大抵就是如此了吧。一生一世一双人,倚扁舟,垂杨柳,自在逍遥。 尉迟肃扶着白婉芯坐下,曲着身子蹲在白婉芯的跟前,双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肚子,生怕自己不小心惊扰了腹中的孩儿,满脸一副慈父的样子,眉眼之间尽是柔软。 “王爷!王爷!” 李达急匆匆的赶到别苑,身上穿的,依旧是一身素衣,刚从那幽州城的贼窝里赶回,衣衫上还染着一星半点的血迹。闻到血腥味,白婉芯一时间有些作呕,还是强忍着一阵不舒服,笑着对尉迟肃道,“李达并非莽撞之人,既是寻到别苑来,那定是紧要的事,王爷还是快些去吧。” 尉迟肃笑了笑,紧紧的拥住了白婉芯,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道一句,“乖,本王明日再来。” 这幅哄骗孩子的话语,着实是把白婉芯给逗笑了,尉迟肃跟着笑了起来,故作严肃的看了眼白婉芯的隆起的小腹,临走之前又轻轻摸了摸,“本王这是对孩儿说呢,要乖,莫要欺负娘亲……” 白婉芯看着尉迟肃与李达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直至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依旧傻傻的站着。许久之后,‘噗嗤’一笑。 从前,白婉芯何曾想过,有个可以倚靠的肩膀,竟是如此幸福,她总是让自己背负着那么多的责任和使命。而当我,变成了我们,不言而喻…… “王爷,在下马不停蹄的从幽州城赶回,回王府府里丫头说王爷在别苑,事急从权,因此才前来打扰王妃。” 尉迟肃皱了皱眉头,对着李达摆摆手,“何时你也会同本王说这些客套的官话了?” “……” 见李达不言语,尉迟肃便拍了拍李达的肩膀,“本王也只你从幽州城赶回,还一刻未歇的来别苑寻本王,必然是大事。说吧,怎么回事?” “厉公子找到了那些个贼寇的老巢,只是被一群黑衣人捷足先登,死伤惨重。厉公子特意嘱咐在下回京转告王爷,那些黑衣人的招式,瞧着像是官府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那群黑衣人招式狠辣,恐怕意图灭口。许是能循着这条线索查出些什么来,因此劳王爷查查如今不在京城的是谁手下的军队。” 这的确是条很有价值的线索,尉迟肃也二话不说的同李达一同前去调查。 回宫之后的尉迟恭钦,一连两日关在御书房里头,手不停摩挲着那枚玉坠子,内心的歉疚太深,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抉择。天降大雪,必有冤情,连老天爷都在替白子蹇诉苦!是他自个儿糊涂,竟险些害了自个儿孩儿的性命,言蹊在天之灵若是知晓,如何能安宁? “严福全!招九州世子进宫!快!立刻!” 自知道白子蹇的身世之后,尉迟恭钦日日恍惚不定,如今更是深陷自责之中,深怕被言蹊怪罪,整个人精神有有些不济。 白子蹇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尉迟恭钦正对着那枚玉坠子发呆,许久之后,白子蹇脚步声渐渐靠近,尉迟恭钦才回过神来。 刚想站起身与这个从未亲近过的儿子套个近乎,没曾想,白子蹇几步上前,一把夺过了尉迟恭钦手中的玉坠,目光冷冽,“这是臣的娘亲留给臣的信物,陛下不会夺人所爱吧。” 这一字一顿、不紧不慢的语速,听着格外像是讽刺,尉迟恭钦听着真切,白子蹇称‘臣’。尉迟恭钦上前靠在了塌上,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傻呵呵的把玉坠子递给了白子蹇,“不会,不会,那是小七留给你的。” “陛下今日不知何事宣召,请陛下明示。” 尉迟恭钦眯着眼睛隐约的看着白子蹇,眸子里带着三两泪光,“无事,不过宣你来聊聊,聊聊你娘亲,聊聊你,聊聊我们的过去。” 白子蹇嘲讽的一声冷笑,“陛下很得意吗?曾经那个最爱的女人,竟为陛下生下了一个孩子,虽未娶她过门,却有幸存有一息你们之间的联系。可臣呢?作为那个孩子,臣一点都不希望自己出生!若是臣的父亲是隋阳王!那便好了!” “陛下,你可知何为自私?”白子蹇摇了摇头,“不,你不知!你是一国之君,因此天下人被你所负,皆是理所应当吗!你是万民的君,却连个父亲都当不好!你可曾想过,母亲已故去,如今竟还被翻出这种有辱名节的陈年往事,她何其无辜!臣既不是隋阳王世子,也不是皇子,臣要背负私生子的身份一辈子!” 白子蹇的字字珠玑,拍打在尉迟恭钦的心头,如同一柄利刃,让尉迟恭钦忐忑不安。 “孩子,是父皇错了。当年是父皇做错了,朕不该抛下你母亲!父皇会弥补你,弥补曾经的亏欠的!” “亏欠?有些错事,这辈子都弥补不了。你能让母亲不授人以柄,你能让母亲恢复名节,你能让臣不是私生子吗!” 不能。尉迟恭钦垂首,白子蹇说的对,他办不到。“孩子,我只不过想尽可能弥补一些,如今小七不在了,她许是愿意见到朕与你相认的。” 目光之中闪过一丝鄙夷,白子蹇嗤之以鼻的冷笑,“陛下就是这样麻痹自己,就是这样欺骗自己的吗?所谓的亏欠,所谓的弥补,不过是陛下的良心不安罢了!陛下要给臣弥补!好!那陛下给臣一个身份啊!给臣一个不是私生子的身份啊!” 御书房里迎来了一阵漫长的沉默,许久之后,尉迟恭钦抬头道,“好!朕给你身份!” 白子蹇知道,尉迟恭钦给不了,他并非皇妃所出,也无皇册宝印,根本没有一个正统皇子的身份证明,只是他没想到,这样荒唐的事,尉迟恭钦竟也答应了。 在白子蹇出宫之后的一个时辰之内,尉迟恭钦连下两道诏书,先是承认了白子蹇的皇子身份。诏书写道,白子蹇系出孟皇后膝下,当年在梵音寺诞下小皇子,后被隋阳王妃收养府中,视为骨肉,如今白子蹇及冠之年已过,应当认祖归宗,重归皇家。 第二道诏书,可谓是惊天巨雷平地而起,可以说是古今前所未有之事,白子蹇身份本就不明朗,竟还被破例立为思鸿太子,更名尉迟鸿。与太子尉迟渊同为太子,不分高低。 这也成了如今大周朝亘古未有的一朝两位太子的情形,朝堂之上百官长跪不起,俪贵妃也求见了数次,尉迟恭钦也不过是充耳不闻。这不免让太子\党一时间上下恐慌起来,这太子之位本就坐的不稳,如此竟还出了一个平权思鸿太子,实在令人担忧。 更何况,尉迟恭钦给白子蹇的身份,是皇后之子,是嫡出的身份。就这么一点而言,便轻而易举的将尉迟渊比了下去,这让俪贵妃更是着急。 尉迟肃本不想掺和这件事,只是此事事关太子,而东宫又与白子扬重伤、隋阳王妃暴毙之事千丝万缕,因此他也不得不在此事落井下石了。 做了这么些年的父子,尉迟肃虽是不得宠,但尉迟恭钦心里头究竟在想写什么,尉迟肃心里头大体还是明白一二的。所谓与东宫平权的思鸿太子,恐怕也是个障眼法,如今尉迟恭钦一心为弥补白子蹇,这一切不过是一步步摘除东宫权利的说辞罢了。 若是能助尉迟恭钦一臂之力,还能将东宫所有的罪行公之于众,那些枉死之人也可以安息了。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明!” 在御书房门口重复了第四遍之后,屋内传来了一阵轻咳,随后一声气若游丝的恼怒之声,“云朔,该不是你也想来求情。” “父皇!儿臣与俪贵妃、太子,并无情分!只今日前来,有大礼相送!” 御书房的大门应声而开,门口的大臣不停的喋喋不休着“圣祖有训”,跪在石阶上的俪贵妃边哭边喊,只求见一面。尉迟恭钦扶额,对着尉迟肃道,“进来吧。” 尉迟肃关上门,二话不说,便从袖中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尉迟恭钦。尉迟恭钦有些狐疑的接过,打开了信封,随后便不置可否的扔到了案上,“这如何算得上大礼?不过是一纸调令罢了。” “父皇仔细看看,那是太子手下的青旗军调令,就在四日之前。而四日之前,幽州城恰好在剿灭一干贼寇之时,巧遇了这一行执行调令的青旗军士兵,而且,各个蒙着面,身着黑衣。” 尉迟恭钦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许久之后才再次拿起了那一纸调令,仔细端详了半天那落款处的印信,大掌狠狠的拍落在案上,“严福全!给朕将太子带来!” “父皇!使不得!”尉迟肃立刻跪在尉迟恭钦的跟前,尉迟恭钦蹙眉,满是不解的盯着他。 “你既是送朕大礼,使不得还是使得,朕说了算!” 尉迟肃摇了摇头,“太子亦是儿臣手足,是父皇的孩儿,若是以如此小过失惩罚,恐怕落人话柄。太子一行为何非要将那群贼寇灭口尚且不得知,若是令太子起了防备,那不仅真相永远湮于尘世,恐怕还会有更多无辜之人丧命。请父皇三思!” 如此一席话,着实将太子推向了风口浪尖处,一切不确定的未知,也让尉迟恭钦产生了诸多的联想,这每一个联想,皆是令人心寒。 “朕如今便命你彻查此事!不论谁人,阻碍此案彻查,朕许你先斩后奏,一律格杀勿论!若有需要调查,可让刑部官员通力配合!务必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 第063章 惊天巨变 得到了尉迟恭钦的御旨,也获得了刑部的支持,尉迟肃对于此案更是深入的调查,虽是密查,但能有如今的局面,也是属不易。 有厉封竹在幽州城审问那些贼寇,此案也变的愈发明朗。虽说如今那些个贼寇缄口不言,但终有一日会叫他们吐出实情,不过早晚罢了。 白子蹇自从那日法场,身世被公之于众过后,便再也不曾回过隋阳王府,过起了纵情声色的糜烂生活,日日留恋风尘之地,日日饮酒寻欢。倚红阁的徐姨娘,如今尉迟恭钦的诏书一下,更是将她奉为座上宾,好酒好肉,美人作陪。 对于尉迟恭钦,白子蹇是出乎预料的,这是一个何其自负的皇帝,如今竟在这种情形下,给了他一个思鸿太子的身份。呵……可他依旧觉得,这个男人自私的可怕。 “殿下,奴家来给您弹一曲可好?” “听了几日的曲子了,还是奴家给您舞一曲,解解闷吧。” 白子蹇的目光扫过这一个个对他阿谀奉承的势力女子,目光扫了一眼门口那个抬着一叠点心低头进门的女孩子,“你!过来!其他,都出去!” 女孩子似乎有些惊慌,一时不稳,失手打破了那盘糕点,慌乱中急急忙忙的道歉,便开始收拾满地碎片,“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白子蹇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提了起来,女子始料未及,划破了手指,血沿着指尖滑下。 全然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白子蹇欺身而上,攫取她的唇,女子目光颤抖的一步步后退,白子蹇箍住她的肩膀,一步步将她抵在门上。 女子在慌乱中摸索着门栓,转身开门便往廊上跑,一出门便撞上了徐姨娘,而女子依旧一阵风似得绝尘而去。 白子蹇轻轻抚过自己的唇畔,目光灼热的盯着徐姨娘,“把她带来。” 这么一听,可把徐姨娘高兴坏了,这新晋的殿下,可是在这倚红阁待了许久了,可并不曾碰过倚红阁任何一个女子。这倚红阁开门做生意的,怎的会有个男子只来此听曲儿喝酒的,因此徐姨娘使了个坏心眼,在酒里加了些个东西,没想到,果然不错。 “殿下,这……玉盈姑娘可是清白的处子之身,不过是来厨房帮杂活的,这几日有个姑娘病了,才让她前厅端茶。恐怕……恐怕不妥。” 白子蹇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摔到了徐姨娘的身上,冷冷的问,“可以了吗?” 徐姨娘顿时喜笑颜开,“能得殿下此等大人物赏识,乃玉盈几世修来的福分。” 玉盈在后厨生火,心还是噗通噗通的乱跳,不过半柱香,徐姨娘便带着几个姐妹,手中是一件藕荷色金丝绣制的流光锦,还有一匣子的珠宝玉器,“玉盈姑娘,徐姨娘对你也不薄,那年见你蒙难,救你于水火,这么多年也不曾为难过你。如今……确属不得已,这厢房里头坐着的,可是思鸿太子。纵然姨娘有心护你,亦是有心无力,话说回来,能得殿下赏识,日后若是能收为妾室,也算造化。” 徐姨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几番游说之后,玉盈依旧不愿答应。徐姨娘倒是了解她的性子,噗通跪在了她跟前,声泪俱下,“求玉盈姑娘了,那座上之人可是高高在上的殿下,若是姑娘不答应,那姨娘可就完了,倚红阁也完了。” 沐浴更衣,一番洗漱过后,玉盈被送去了白子蹇的厢房,而期间,白子蹇不停的催促了无数次。而玉盈推门而入,用怯生生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可怜的女孩…… 白子蹇伸手拉过玉盈,将她打横抱起,轻轻的放在了床榻,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脖颈,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我被下药了。” 玉盈有些愣住了,不管是何原因,她都没有理由反抗,不是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这辈子恐怕也就如此了…… 一室旖旎。 夜半人静,玉盈始终无法入眠,白子蹇半醉半醒的闭着眼睛,像个孩子一样蜷缩着自己的身子,嘴里喃喃道,“娘亲……我恨他。” 那样身份地位的男子,才貌双全,在玉盈眼中,似乎是世间一切皆是唾手可得,没想到,他也有脆弱的时候。 阖眸,一夜思绪飘飞,不曾合眼。 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明知白婉芯如今有了身孕,还将这白子蹇之事往别苑里传,一传十十传百,不消半日,便传到了白婉芯的耳朵里。 纪娉婷静静的看着白婉芯作画,看不出她眼中半分的喜怒,瞧了一眼松子,半带疑惑的问道,“王妃不觉得荒唐?” 白婉芯不言语,许久之后,才放下笔,没来由的一句,“我如何想,向来不重要,方才我在想,母亲若是活着,可会觉得荒唐。” 这番话,倒是出乎纪娉婷的预料,白婉芯的从容与通透,绝非寻常人能够有的,心境开阔,活的分外明白。 “王爷当初将我关押在此,就是为了隋阳王妃之死吧。” 白婉芯笑着点了点头,“从前我不知母亲的过去种种,如今知道了,竟愈发痛心。从前我不懂爱,如今王爷教会了我,可仿佛伤口变大了。母亲还是记忆里的母亲,也不是,模棱两可的模糊,就是一个真实的她。” “既然如此,王妃又何苦执着于一个真相,真相或许会让你的伤口变的更大,对伤口最好的法子,是缝合。不是吗?” “对,事实总是令人抗拒的,可终究她是生我育我之人,我不能令她枉死。这并非撕裂伤口,而是彻底痊愈……” 纪娉婷一脸诧异,随后便半带心疼的抚过她的肩膀,轻拍着,“王妃如今有孕在身久居别苑,如今王爷日日奔波查案,你们二人许久才能见上一面,实在令人心疼。” “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王爷案子查的如何了?莫不是赶不上王妃临盆吧?” 白婉芯思考了许久,“不会,该是差不多了,想必有厉公子……” “夫人!”白婉芯的话一时间被尉迟肃打断,尉迟肃瞧着神色紧张,步履匆匆而来。 纪娉婷见尉迟肃前来,一边笑着调侃一边俯身行礼,“既然王爷来此,那便不打扰了。” 白婉芯看着纪娉婷离开的背影,掏出怀中的帕子,几步上前,踮起脚尖给尉迟肃擦起了额头的汗,“怎的如此一大把汗,王爷慌里慌张的,出什么事了?” 尉迟肃摇了摇头,示意没事,随后便一把抓住了白婉芯的手,拥住了她的腰,“没事,过几日便是除夕,宫里头传旨进宫,父皇在长乐宫摆家宴。你若是身子重,那我们便不去了。” 对于尉迟肃的关怀备至,白婉芯实在感动不已,虽是嘴巴上不愿承认,但在别苑待久了,实在想念的很,“陛下传旨进宫,岂有不去的道理,如今都是当了父亲的人了,大过年的也该是当个乖顺的儿子了。” 尉迟肃看着白婉芯说教的模样,‘噗嗤’一笑,轻轻点了点白婉芯的鼻尖,替她拢了拢披风,皱了皱眉头,“怎的穿的这样薄,别是冻坏了自个儿,这样冷的天气,这般不懂照顾自个儿,本王可如何是好?” 看着尉迟肃脸上一副拿你没法子的眼神,白婉芯挽上尉迟肃的手臂,靠在了他的肩膀,“自从有了身子,总是畏热,妾身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 听白婉芯如此一说,尉迟肃有些不悦,拥着白婉芯回了屋,“白子蹇被父皇封为了思鸿太子。此事如今京城人尽皆知,若是回府,夫人定然会知晓,因此先告诉了你。” “今日妾身已听闻了,这些昔年旧事,妾身并无评价的资格。”长叹一声过后,抬头问了句,“兄长如今……还好吗?” 尉迟肃嘴角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他如今可是倚红阁的常客,日日笙歌,如今和一名风尘女火热的很。” “兄长从前并非这样。这些事,于他而言,恐怕太令他惶恐不安了吧。”白婉芯抬头看了一眼尉迟肃,“说来,王爷还算是兄长的前辈,效仿的榜样。” 看着白婉芯一副玩笑的样子,尉迟肃倒也有些放下心来,“夫人这可冤了本王了,等着,回头本王便去京城衙门喊冤去!” “王爷声名远播,恐怕没有人愿意替王爷伸冤。” “本王这不是屈服在夫人的石榴裙下了吗?” 白婉芯笑着笑着,便轻轻的凑上前,在尉迟肃的唇上轻轻掠过,尉迟肃先是一惊,随后便侧着身子,避开了白婉芯的肚子,深深的吻了上去。 “没见到夫人之前,竟不知如此想念。” 不知不觉间,尉迟肃的大掌探入了白婉芯的衣衫,火热的手掌触摸到一阵柔滑的肌肤,白婉芯一阵战栗,紧紧的推拒着尉迟肃的胸膛,指了指自个儿的肚子,“不可以……” 一句充满情\欲的沙哑的嗓音从白婉芯的耳边传来,“太医说了,可以的……” 第064章 吐出实情 翌日清晨,白婉芯与尉迟肃一同回府,如今白婉芯挺着个肚子,尉迟肃也格外的小心,几番嘱咐驾车的小心慢行,白婉芯忍不住调侃,这磨磨蹭蹭的,都能走回府里了。 刚回府里,幽州城传来了一封密信,是厉封竹派了她的徒儿夏彦兮进京送信,府里的人都不曾见过夏彦兮,如何都不让她进,可师父再三嘱咐要亲手交付。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恰逢这安南王与王妃的马车回府,如若不然,夏彦兮恐怕是要入夜之后夜探安南王府了。 “安南王好大的排场,若是再进不去,我可是要硬闯了!” 尉迟肃打量的看了几眼夏彦兮,看着这姑娘一副杀气的模样,扶着白婉芯避的远了些,“姑娘寻本王所谓何事?” 白婉芯抬头看了一眼尉迟肃,眉头一蹙,笑道,“定然是王爷昔日红粉知己,妾身不打扰了。” 看着白婉芯这幅调皮的模样,尉迟肃失笑,夏彦兮抱拳,一副看戏的样子打量着尉迟肃,尉迟肃有些尴尬的轻轻咳了一声,“说吧,什么事?” “师父有重要的东西,命我交给安南王!人来人往的,还是进门说吧!” 尉迟肃单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没想到夏彦兮一个反手,便轻盈的跃了过去。尉迟肃从她身上的杀气,也隐约明白,这姑娘不得了,全然没想到她功夫已经到了这般炉火纯青的地步。 “我师父叫厉封竹!”夏彦兮回头看了一眼尉迟肃,随后便指了指大门,“如此,我可以进了吗?” 这几日李达被派去与孟延山共同查账本之事,几日来也不在府里,夏彦兮也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来,尉迟肃也没唤人沏茶。倒是夏彦兮,并无半点生分的倒了一杯水,兀自喝了起来。 一杯水饮尽,才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尉迟肃,“王爷,这是师父命我务必转交的,这些日子师父神神秘秘的,也不告诉我,这究竟是在作甚?” 尉迟肃并未回答夏彦兮的话,不过她倒也并不觉得有何不悦,满不在乎的又倒了一杯水,抬头问尉迟肃,“有点心吗?连夜赶路,半刻都不敢耽搁,可是饿死了。” 抬手撕开了信封,轻轻甩了甩,展开纸,薄唇亲启道,“乾冥老前辈在后山,本王命人送你过去,休息一宿,明日再回去。本王明日尚且有话命你捎给你师父。” 时隔多日,厉封竹总算是送来了个好消息。早前幽州城擒拿的那些个贼寇,皆已招供,有此人证在,事情变的容易多了。 尉迟肃写了一封信,命厉封竹暗自将那些贼寇悄悄押解回京,不惊动任何人。事情总是那样巧合,乾冥老前辈许久不见夏彦兮,着实高兴,两人便多喝了几杯,夏彦兮第二日一早便晕晕乎乎的上路了。夏彦兮功夫出众自是不必说,在厉封竹这一辈的弟子中,也未必会被比下去,因此乾冥老前辈倒也不担心她。 谁知途径鸳鸯山之时,遇上了一群贼寇,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阵打斗过后,便消失无踪,夏彦兮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便拍拍衣袖继续启程了。 可走到幽州城城门口,才发现安南王写的那封信早已不翼而飞,夏彦兮吓破了胆,颤颤巍巍的躲在城门口不敢进城。 也是那日她师叔恰好遇到了她,才将她拎回了府里。 “师父,彦兮错了,可是!可是……” 厉封竹被气的七窍生烟,对夏彦兮当真是打也不行,骂也不行,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什么可是!去偏厅跪着,天不亮不准起来!” “师父,昨日彦兮见到师祖了,还告了师父一状,告诉师祖,师父总是罚我。若是师父能好言相说,彦兮倒是可以在师祖面前替师父美言几句。” 厉封竹皱了皱眉头,使劲捏了捏夏彦兮的鼻子,恨不得拧下来,“你都如此说了,若我不罚你,岂不是白白冤枉了?” “师父!我可以将功折过的!这信虽是丢了,但我记得内容啊!” 听闻夏彦兮的话,厉封竹转身,一脸诧异,“内容?” 夏彦兮慌张的捂住嘴,许久之后才泄气的说,“师父,安南王的信,因为好奇,彦兮偷偷看过了。” 如今这档口上,也着实没那精力与夏彦兮纠结于是否看过一事。连忙拉过夏彦兮,将笔墨递给她,命她将记得的写下来。 “哪儿这样麻烦了,不过就是安南王让师父把那大牢里的贼寇偷偷的押解回京,被让人发现。” 厉封竹皱了皱眉头,对夏彦兮说,“去,府门前跪着,跪到明日太阳升起。” “师父!” “快去!” 夏彦兮一声哀嚎过后,仍旧认命的去府门前跪着。 人人皆知,幽州城长史大人家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徒弟,素日里厉大人宝贝的很,如今也不知犯了何错,竟在府门前罚跪,那委屈的小脸,好是可怜。 次日的太阳升起,厉封竹倒还算说话算话,命夏彦兮进了府门,只是屁股都没坐热,厉封竹便命她独自一人押解贼寇回京。 被罚了一夜,夏彦兮这回可算是长记性了,哪还愿意去干这样的差事,若是办不好,岂不是又被罚。 “你若当真不去,师父便将你许给小师弟了!” 果然还是这个杀手锏有效,‘药到病除’! 夏彦兮只身一人,押解着贼寇从官道大摇大摆的回京,厉封竹带着一个易容成贼寇模样的小师弟,从近道快速往京城赶去。 这倒的确是个不错的招数,厉封竹深知,夏彦兮弄丢了那封信,恐怕十分不妥,那些人必然也是知道,厉封竹被偷了信自然有所防备。因此厉封竹才亲自押解回京,令那群人误以为厉封竹及其重视,才以至于亲自出马。 至于惩罚夏彦兮,命她一人走官道,也不过是让她走的更稳当一些。谁都不会想到,这个刚犯了错的小丫头片子,刚被罚跪了一宿,如今便只身一人押解回京。 抱歉,这几天太累了,今天更新字数少了点。 第065章 肺腑之言 自白婉芯从别苑回府过后,尉迟肃每天都时刻陪在满画楼,寸步不离。待入夜过后,才披衣起身,前去沉心堂处理事务,天未亮之前再折返。 尉迟肃总以为,这神不知鬼不觉的,可白婉芯本就是个细心之人,如今也是个孕妇,对种种本就敏感,一下便看破了。 寒冬腊月天里,外头的初雪刚化尽便又开始了第二场雪,白婉芯起身点了个灯,手里捧着个暖炉坐在榻上翻着书。尽管捧着个暖炉,可没翻几页,手着实冻得有些生疼,她本就是天生体寒,倒是如今怀有身孕,比往年冬日好了些。 尉迟肃回到满画楼之时,天空已露出了些许的鱼肚白,肩上的狐裘披风零星的散着雪花。尉迟肃蹑手蹑脚的推门,生怕吵醒了白婉芯,轻轻合上门,抖了抖狐裘披风上的雪,转过身来,却见白婉芯倚在塌上,扶着小腹翻阅着手里的书。 “夫人,这天都快亮了,怎的在看书?” 显然,白婉芯的话语之中带有几分不悦,“妾身可不是一宿没睡,而是一觉睡醒,醒的有些早罢了。王爷呢?” 经白婉芯如此一说,尉迟肃倒是哑口无言,思忱了半晌过后,才缓步走到了白婉芯的身侧,一副讨好的模样,“夫人……” 白婉芯一把拉过尉迟肃的手,轻轻放在掌心搓了搓,又拿在掌心不停的哈气,“王爷若是有事要忙,大可不必日日陪着妾身,这外头天寒地冻的,若是日日如此,可不得熬坏了。” 尉迟肃摇了摇头,“无碍,不冷。夫人,一辈子太短,总觉得……若不时时看着你、时时陪着你,本王就会错过什么。” 眸底一抹一闪而过的泪光,白婉芯若无其事的替尉迟肃宽衣,“小睡一个时辰便要起身上朝了,好好休息”,白婉芯抬手,又拍了拍尉迟肃的肩膀,笑道,“王爷这个肩膀是妾身的,王爷若不爱惜自个儿身子,那谁来给妾身倚靠。” 如此一说,尉迟肃倒是听话的歇息了,紧紧的拥着白婉芯,半梦半醒的呢喃了一句,“夫人,舅舅将账本找到了,下朝过后,本王要去趟倚红阁。” 白婉芯不曾搭话,只是将自个儿纤手覆在尉迟肃的眼睛上,尉迟肃会意,便也不再说话好好休息。 这几日来,朝堂之上因思鸿太子之事闹的不可开交,大臣们各个倒像是与尉迟恭钦作对似得唱反调,每天最后皆是不欢而散。今日也依旧如此,老臣各个在朝前诵读《圣祖训》,反复的提着思鸿太子册立有违皇家礼法,尉迟恭钦听多了,既是烦又是恼。 “云朔!你来说说看!” 尉迟肃这些日子以来,每每上朝皆是缄口不言,既不支持老臣反对思鸿太子,也不支持尉迟恭钦册立,态度很是中立。尉迟恭钦以为,尉迟肃如今彻查太子,是有意支持他的做法,满朝文武反对,他无奈之下只好拉个意见相合之人替他说和几句。 “既然思鸿太子确属皇室血脉,身份已属实,那是否册立,权属父皇的决策。倒是儿臣,今日正在查一桩大案,不小心查到了有些个官员互相勾结,私下收受,诧异的很。”尉迟肃转身,看了一眼朝堂之上惶惶不安的大臣们,“各位大臣莫不是收了什么人的好处?如今竟来干预陛下的决策?” 这么一顶大帽子往头顶扣,谁能够承受得起,一干大臣纷纷跪下,“陛下明察秋毫,臣等鞠躬尽瘁,绝无私心!” 尉迟恭钦见状,赞许的点了点头,长臂一挥,“退朝!” 轿子已早早的侯在宫门前,尉迟肃下朝后便往宫门去,没曾想,拉开轿帘,白婉芯竟也坐在里头,满面笑容的对着他挥手,“王爷这是怎么了?认不得妾身了?” 尉迟肃跨上了轿,看了眼白婉芯,蹙眉道,“早知夫人要跟来,本王昨日便不该告诉夫人,夫人有孕在身,何必操这份心,有本王在,自然一切妥帖。” 白婉芯抱着尉迟肃的手臂撒娇,笑道,“妾身自然是信得过王爷,只是闲在府里也长日无聊,不如出来走走。重要的是,账本寻了那样久,终于有了个结果,妾身与王爷也算是因此相识,自然必须得去才算圆满。” 的确,当初白婉芯是因这几行诗才会溜出王府,又因府兵追击,才与松子二人躲去了倚红阁,这也算是一种姻缘际遇吧…… 抬手,尉迟肃轻轻抚了抚白婉芯的发,眉头紧锁,却装的一副漫不经意的样子,说道,“隋阳王妃过世的真相,不久便能水落石出了,子扬的仇,也能报了。而于本王而言,夫人心里的结,终于得以解了。” ‘噗嗤’一笑,白婉芯随即便认真道,“母亲刚过世之时,或许妾身并未想的那样明白,总是一意孤行,贸然行事。如今,有些事也渐渐明白,王爷说,妾身心里的结得以解了。不……早在同去正凉关之时,王爷遍寻幽州城之时,妾身便已经解了。只是心里还有一丝对母亲未了的牵挂,这是我不得不寻找真相的缘由,但在妾身心里,王爷比什么都重要。” 这一番语挚情长,令尉迟肃既觉得意外,又感到惊喜,拥着白婉芯的手臂更是收紧了,挂在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尉迟肃如今怀里抱着的,不止白婉芯,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拥在怀里,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 “夫人当真要去?” “那是自然,难道妾身还能说玩笑话?” 尉迟肃呵呵的笑了两声,许久之后才打趣道,“怀着身孕的女子去倚红阁,这恐怕称得上是古往今来的奇事了吧。” 经尉迟肃如此一说,白婉芯的笑容有些僵住了,对啊……她如今身怀有孕,出入倚红阁自然是一眼就被人看出端倪,这岂不是给尉迟肃与孟延山见面找麻烦? 瞧着白婉芯一脸惆怅,尉迟肃刮了刮白婉芯的鼻梁,一脸宠溺,“夫人放心,逗你呢,不去倚红阁。” 天天加班,太苦逼,抱歉,拖到了现在才更新。 第066章 意外偶遇 白婉芯知道,尉迟肃是担忧她心里的压力才想换个地方见面,只是她不愿尉迟肃总是这般迁就自个儿。经历了这样多,白婉芯的信任,早已不需要尉迟肃为她做任何的牺牲与妥协。 “王爷,这会儿孟大人恐怕已身在倚红阁,妾身不去了,就在此等候。” 尉迟肃轻轻揉了揉白婉芯的发,欲言又止,又一言不发。马车在倚红阁的后院门口停了下来,这个门,白婉芯再熟悉不过了,今日故地重游,心境竟是截然不同。 那日被府兵一路追,直至追到了倚红阁后门,才无奈之下与松子二人闯入了倚红阁,没想到前有追兵后有堵截,躲得过府兵却没能躲过这倚红阁的徐姨娘。 见白婉芯站在门前发呆,尉迟肃将白婉芯的肩膀拥的更紧了,“莫怕,本王既是安排夫人进来,自然不会有任何纰漏。” 显然尉迟肃是误会了,不过白婉芯倒也没有说什么,任由尉迟肃拥着,从后门进了倚红阁的厢房。 果然不出所料,孟延山已在厢房等了许久,听闻动静,立马起身相迎,转身见了白婉芯先是一愣,随后便没头脑的一句,“云朔果然把你放在心尖上。” 白婉芯不傻,孟延山这话的言外之意,她自然也懂,也甘之如饴。 “云朔,账本已经找着了,只是瞧着,恐怕只有半本。但若是要论罪,这半本也该是足够了。陈家这些年没少作孽,也没少收受钱财,这过往甚密的,便是卫府。” 关于这一点,尉迟肃与白婉芯但倒是一点都不曾诧异,反而是孟延山,有些打量的盯着白婉芯,试图看出些什么来。见白婉芯沉默不言,孟延山抿了抿唇,“王妃要有个心理准备,隋阳王妃之死,恐怕与你庶母脱不了干系。” 得知孟延山心中忧虑,白婉芯莞尔一笑,“孟大人宽心,放纵弑母仇人不视,那是不孝。莫说庶母,就算父亲,也一样。” “陈家虽是朝廷命官,官居二品,但终究凭他一人之力,是翻不了天的。东宫的花轿会抬错,恐怕陈家和俪贵妃卫家都是知情的,那么很有可能,陈家与卫家早已狼狈为奸。若想扳倒其一,需得连根拔起才是。” 白婉芯蹙眉看着尉迟肃与孟延山,整个人都犯起了愁,“陈家倒是好办,只是这卫家,如何都算是皇亲国戚,俪贵妃如今也尚且还是太子生母,如何是说倒便能倒的。恐怕到时候也不过是稍加惩戒,便又不了了之。” 尉迟肃的嘴角,闪过一抹饶有意味的淡笑,“若太子先倒,竟陈家失去这个靠山呢?” 瞧着尉迟肃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白婉芯有些狐疑的拿起半本账本,仔细的翻了翻,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随即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尉迟肃。 尉迟肃似乎也是卖够了关子,便也不再故意闹白婉芯,“假若太子并非太子呢?” 孟延山一时间也一头雾水,“太子并非太子?” “如今……就算不去翻那些个陈年旧事,恐怕东宫也不好过。” 到底白婉芯与孟延山都是聪明人,尉迟肃如此一说,皆是恍然,白婉芯先是一愣,随后便满脸忧虑,“陛下虽是册立了思鸿太子,东宫如今惶惶不安也是有的,但……妄说太子的身份,恐怕会招至祸事。王爷当真……” 孟延山轻挑眉,白婉芯一言,可谓是醍醐灌顶,长笑一声道,“果然如我所想。” “舅舅,这另半本账本,恐怕还得您多费心了,如今这半册,扳倒陈家倒是不在话下,但若循着线索往下查,能将东宫谋划此事的证据拿到,那便无虞。父皇自太和庙回京后,身子每况愈下,若是真相来的太迟……” 厢房门外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三人皆是警惕的回过头去,“谁?” “大人,夫人命小的前来,让大人回府一趟。” 孟延山对着尉迟肃与白婉芯作了一个揖,“进出倚红阁,万万小心谨慎,先告辞了。” 白婉芯看着孟延山打开厢房的门,廊前一闪而过的,竟是白子蹇半醉半醒的身影。 抓着账本的手指骨节泛白,白婉芯眉头紧蹙的看着门外肆意堕落的人,心里头一阵苦涩。尉迟肃看了一眼白子蹇,作势合上门,白婉芯忙阻止道,“别,别关。” 低沉的一声厉言,不仅叫尉迟肃惊了几秒,就连门外的白子蹇,也回过了头,目光扫过白婉芯,漫不经意的拥着怀中的女子大步进入了厢房。 “我给你介绍介绍,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周朝第一才女!”白子蹇的指尖移到了尉迟肃的鼻尖,“这位我就不介绍了,你们倚红阁里头儿,各个比我熟稔。” 虽说,白子蹇的话不假,但总令白婉芯觉着格外不悦。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哥哥这幅模样,用这样的语气,嘲讽尉迟肃。 “在外头这么些天,该是回家了。不管如何,你都该想想母亲,想想这么些年受的委屈,曾经那样的日子你都过来了,为何要倒在这里?我认识的哥哥,并非如此……” 白子蹇嗤之以鼻的一声冷笑,拍了拍身旁的女子,一脸调侃,“你听,她叫我哥哥。想想母亲,呵……那母亲想过我吗?你是隋阳王府的嫡小姐,你是安南王府的女主人,你有家,我没有……” 几步走到了白婉芯的跟前,看了一眼她隆起的小腹,轻轻摇了摇她的身子,“你有父亲,你有丈夫,你即将有孩子,你什么都拥有了,你跟我说家?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哪儿是我的家?” 尉迟肃一把拉开白子蹇,轻轻一推,将半醉的白子蹇推入了榻上,神色慌张的扶住白婉芯的手臂,关切的问,“如何?身子可好?” “安南王,从前你便声名狼藉,总传闻你如今对王妃一片深情,看来也不过如此。怎么,过去一人逛倚红阁,如今带着王妃一块儿快活了?” 白子蹇蜷缩在榻上,似笑非笑的嘲讽,整个人瞧着都没有什么生气,倒像是故意找白婉芯不痛快,故意惹恼尉迟肃似的。 抱歉,桃子最近工作特别忙,所以更新的实在太少了,之后的一个礼拜,桃子可能也会不在国内,如果作者后台能够在国外登录,那有时间就会用手机写完更新。六月一号开始,就会恢复更新。 第067章 声泪俱下 白子蹇一字一句皆无半分留情,可白婉芯并不觉得恼怒,只是瞧着那可怜的模样,整个人心底扬起一股苦涩,浓的如何都化不开。 “从前我总觉得,兄长如父,甚至超越了父亲给予的那份关怀。婉芯可以不记得父亲的怀抱有多温暖,可无法忘记,兄长掌心的温度。从前府里,兄长不多言,性格里也并非是个儿女情长之人,但婉芯坚信,那一句句尖锐的话语刺向我之时,你也会痛……” 白婉芯紧紧的盯着白子蹇的双眸,逼迫他看着自己,“你心里的苦闷,婉芯都懂。不要再把伤害别人当作自己的保护伞,不要再逃避了!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婉芯的兄长,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将我推开,那柄利刃刺伤的不过是你自己,放过自己吧……” 白子蹇不置可否的一笑,一手攥住白婉芯的肩膀,“你是隋阳王府的嫡小姐,不管父亲爱不爱你,你都是!你是安南王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安南王妃,你是女主人!那现在你告诉我,我是谁!” 情绪激动到双手颤抖,白子蹇抓着白婉芯肩膀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白婉芯却只是生生忍者,并未阻止,“阻止你看清自己的,不是事实!而是心魔!这人世间,重要的并非是别人知晓你是谁,而是你自己明白你是谁!” 一时间,白子蹇像是失了心智一般,拉着白婉芯冲到了回廊,人来人往的客人不多,但白婉芯这么个大腹便便的有孕之人,着实是太惹眼了。刚到廊前,便引来了四下窃窃私语声。 “这……这倚红阁怎会有个身怀六甲的女子!” “不不不,你瞧这姑娘,像不像安南王妃?” “是她!不会有错的!从前孟大人将她绑来此处,还大闹了一场,我亲眼所见,不会有错!” “这如何都算是出身名门,怎的如此不检点!” “你懂什么!名门贵胄最是不堪,恐怕也同安南王学样,来此找快活呢!保不齐她腹中之子并非安南王的!” 三三两两的调笑,惹得白婉芯又气又怒,狠狠地剜了一眼白子蹇,尉迟肃已快步走出了厢房,将白婉芯搂在怀中,紧紧护着。狠厉的目光扫过,那些窃窃私语的闲人,一时间也闭上了嘴巴。 “你知不知道你在作甚!” 并未回答尉迟肃的话,白子蹇盯着白婉芯看了许久,缓缓道,“我心里的苦,只不过你如今的冰山一角。你不会懂……” 白婉芯整颗心仿佛在这一瞬间骤停,是啊……这些日子哥哥被千夫所指,为人茶余饭后谈资,他那样骄傲的人,又如何受得了…… “不,我懂。” 白子蹇嗤笑,目光略过案上的账本,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作势要撕了它,白婉芯焦急,连忙上前去夺,扑了个空,踉跄了一下倒在了塌上,尉迟肃忙上前扶起她。 白婉芯蹙眉推了推尉迟肃的手臂,“王爷!妾身没事!快阻止兄长!” 狭小的空间里,白子蹇与尉迟肃动起手来,却也十分默契的不曾打坏屋里任何一件物品。白子蹇单手紧紧攥着账本,冷眉对着尉迟肃道,“这是我们自个儿的事,不劳王爷费力插手此事!” “婉芯的事,皆是本王的事。” 白子蹇笑了笑,目光扫过白婉芯,“那个被我们称为母亲那么多年的人,如此不堪,你难道没有丝毫的失落吗?呵……你未曾身陷囹圄,你又如何会懂,身为人子,我竟有一种耻辱的感觉。来到这个世界,当真不是老天对我的报复吗?” “不管母亲曾经做过什么发生过什么,她终究都是母亲!兄长原不是这样的!不要让一时的乌云遮蔽了眼睛,终有一日你会后悔今日。母亲令你如今难堪了,可那也并非她所愿,可伤害母亲的人,你却因此放过他,这样合适吗?对你来说,因为伤害了你,所以母亲该死吗!兄长,你当真太自私了!” 尉迟肃本不想掺和隋阳王府理不清的家事,只是倘若伤害到白婉芯,他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婉芯敬你为兄长,可你不能过分了!”尉迟肃的厉眸狠狠的扫过白子蹇,满是一副若伤白婉芯分毫,便同归于尽的警告模样。 白子蹇先是一愣,随后便放声长笑,“尉迟肃,你现在拿什么身份同我如此说?白婉芯的夫君?还是皇长子?亦或是弟弟?妹夫?此事与你毫无干系,你却非要蹚浑水,安南王素日快活惯了,好是闲散。” 明知白子蹇是故意为之,可尉迟肃却依旧恼了。他从前的风流韵事,说的人也不在他一个,白婉芯不在意,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但白子蹇那种质问和玩味的口吻令人十分不悦。 ‘砰’的一声,莲花纹青花釉茶盏应声而碎,尉迟肃食指和中指挑起一片碎片,二话不说向白子蹇的方向掷去。碎片极速向白子蹇飞去,白婉芯吓了个趔趄,忙推了一把白子蹇,碎片擦过白子蹇的耳边,掺杂着发丝被钉在了门框之上。 白婉芯长吁一口气,刚想扶起微醺的白子蹇,却见他抽出了厢房壁上长剑,剑稍直指尉迟肃的鼻尖,对着白婉芯扬了扬手里的账本,满是调侃,“这可如何是好,我可是记仇极了。婉芯,你若还当我兄长尽可直言,如今安南王行事是否欠妥当,我若要了他的命,可算冤了他!” “兄长莫要做傻事!” 相较于白婉芯的六神无主,显然尉迟肃镇定多了,抿唇一笑,“思鸿太子要以何罪名处置本王呢?且不说你的身份授人以柄,就算杀了本王,你就能讨到半分好处?” 白子蹇眯着眼,转动剑柄,抵上了尉迟肃的肩膀,血随着衣裳渗透而出,白婉芯的心碎了一地。 “兄长!不要了!婉芯不要账本,不要真相,什么都不要了!只要王爷活着!什么都不要了!” 尉迟肃蹙眉认真的看着白婉芯,“婉芯,李达在倚红阁后院门,马车停在那里,你先回府。” 睁大着眼睛,目光颤抖的盯着尉迟肃,白婉芯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声泪俱下,“王爷!妾身不走!” “本王与你兄长有要事相谈,夫人如今身子重,快回府!” 看着白婉芯满脸泪痕却依旧倔强的站在原地,尉迟肃整个人都忐忑起来,厉声吼道,“白婉芯!你不尊夫训,本王便休了你!” 廊前人来人往,经过此地总是侧目打量几眼,一时间倚红阁里头也开始了窃窃私语。 殷红的双唇已被咬出了几分血丝,白婉芯倔强的迎上尉迟肃的目光,“王爷并非那样的人,何苦故意用这番话令妾身难过。就算王爷休了妾身,妾身也不走。” 白婉芯拭去眼角的泪水,望着白子蹇轻笑几声过后,纤细的手掌握住了锋利的剑,血从指缝间流出,沿着剑滴到了尉迟肃的袍子。 白子蹇似乎没曾想白婉芯会如此做,一时间慌了阵脚,剑应声落地,连连后退了几步,呆呆的站在了原地。 第068章 运筹帷幄 看着倚在床头小憩的男人,白婉芯忍不住心头一暖,抬手想扣住尉迟肃的手腕,可这一动,却疼的不行。 轻轻的皱了皱眉,小心的起身,给尉迟肃盖了条毯子。 刚盖上,尉迟肃便唤着白婉芯的名字惊醒了,“婉芯!婉芯!” 看到眼前白婉芯,尉迟肃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怎的不多休息一会儿,大夫说夫人失血过多,若是不好生将养着,临盆之日恐怕会有危险。来,快躺着!本王已命人给你去煎药熬汤,定要好好补补才是。” “王爷也守了半日了,靠在这床榻边怎么能休息好,一会儿用过晚膳便好好休息吧。” 尉迟肃蹙眉不语,许久之后才开口道,“婉芯,今日之事可叫本王胆战心惊,上阵杀敌生死之间,本王都不如今日那般畏惧过。以后不要了,不要将自个儿置于这般危险的境地,你可知你于本王而言,何等重要?日后倘若再发生这事,不必管本王,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孩子,夫人不止替自个儿活着,还有本王。” “那王爷可知,王爷于妾身而言,何等重要?”白婉芯看了一眼尉迟肃,依旧是今日倚红阁穿的那件衣服,肩膀依旧留着被利剑刺破后的血迹,皱眉不悦,“王爷为何这样不懂照顾自个儿,妾身这就去给王爷上药。” 也没有拒绝,尉迟肃知道,白婉芯执拗,便也依了她。白婉芯小心翼翼的替尉迟肃宽衣,身怕衣裳的布料扯痛了尉迟肃,白婉芯命人打了盆热水,替尉迟肃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看着白婉芯认真的模样,尉迟肃一时间失了神,白婉芯一抬头,四目相对,好不尴尬。白婉芯目光闪烁的对上了尉迟肃的眸子,紧紧的抱住了尉迟肃宽阔的肩膀,抬手轻轻的在伤口抚过。 “夫人不必担心,这点小伤无碍,从前带兵出征再大的伤痛都经历过。” 外头想起了叩门声,松子的声音传来,“王妃,晚膳送来了。” 白婉芯从尉迟肃的怀中退了出来,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尉迟肃的胸膛,“妾身方才问过松子了,王爷回府之后便不曾用膳一直陪着妾身,下次倘若……” 尉迟肃一把抓住了白婉芯的手,“不会有下次了,本王如何能让你再经历一次这般险境。” 用过晚膳,尉迟肃替白婉芯的手换了趟药,刚准备歇下,李达急匆匆的赶来。尉迟肃生怕白婉芯担心,直到白婉芯睡着了才去的沉心堂。 白婉芯也知道尉迟肃有事,又顾忌她操心,故意假装睡着。 “王爷,夏姑娘等了好些时辰了。” 尉迟肃看了眼李达,加快了脚步,“人呢?现在送刑部了吗?” “尚未押送刑部,厉大人与夏姑娘兵分两路押送,如今厉大人不曾到京城,避免打草惊蛇,只是关押在柴房里头。” 思忱了半晌,尉迟肃嘱咐道,“多派些个人守着,别出什么岔子。” 夏彦兮正翘着脚在沉心堂里头吃着糕点,见尉迟肃进屋,连忙用衣袖擦了一把嘴,毕恭毕敬的站着,一副乖巧的模样。 “你师父何在?” “师父还没到京城吗?” 尉迟肃蹙眉,晌久之后问道,“为何是你押送回京,若是出什么意外,不堪设想。” 听尉迟肃如此说,夏彦兮显然有些不高兴了,“王爷怎的如此说,虽说功夫比之师父还差了些,可彦兮早就强过好些个师叔了!” 如今尉迟肃也实在没那个闲心去跟夏彦兮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拌嘴,扶额思索了许久,李达站在门口许久之后,才带着夏彦兮去了后山乾冥老前辈处。 厉封竹到京城已经是两日之后,尉迟肃随即便将柴房之中的人由厉封竹带去了刑部,本案的重要证人已安全带到京城,可随时提审。 刑部大牢里,尉迟肃与厉封竹并肩往外走,厉封竹笑的胸有成竹,“安南王的下一步棋,可是安排稳妥了?” “昨日已派人去过东宫了,太子果真不负本王所望,呵……自寻死路。明日除夕父皇长乐宫摆宴,这是一个机会,假若能借此搜查东宫,此次,太子与卫氏一族恐怕如何都无法翻身了。” 厉封竹蹙眉凝思了许久,“万无一失自然是好,可这未免也有些太顺当了,卫府与陈府皆是朝中沉浮多年的老狐狸,东宫那点破绽,就算俪贵妃瞧不出,他们难道会袖手旁观?” 经厉封竹如此一说,尉迟肃一时间也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思索了半晌,尉迟肃对着外头喊了一声,“李达!备马!” 夜半更深露重,竹林间剑锋扫残叶‘唰唰’而过,一道身子翩然的黑影落在了凉亭旁,惊慌的四下打量张望着,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身后兀的响起了一阵掌鸣声,在寂寥无声的黑夜里格外的清晰,“好!姑娘好身手!原以为你懂的不过琴棋书画,没想到功夫也不俗!” 借着月光,女子看清了来人,先是一震,随后便慌张的跪了下来,“安南王。” “这寒冬腊月天的,难不成姑娘是要告诉本王,你这是穿着一袭黑衣,夜半来此赏景的?” 女子倒是镇定自如,笑了许久,“我确知不管说什么,王爷必是不信的,既已判我死罪,我又何须多言。” 厉封竹从天而降,从凉亭上头稳稳的落了地,手里还拽着一个蒙面的男子,女子先是一愣,随后便有些急了,“安南王!” 尉迟肃嘴角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冷冽刺骨,“果真是个重情义的……风尘女子。” 纪娉婷笑笑,一步步的走到厉封竹的身边,一把扯下了那个蒙面男子的面巾。识清了男子的身份,尉迟肃和厉封竹竟无半分讶异,纪娉婷知道,逃不掉了…… “安南王何须如此讥讽,陈二少爷与陈府那些人不同,我会帮他是因他有一颗善心。他并没有如陈大人一般,想给王爷不痛快,他还在府里极力劝说陈大人莫要为难王爷,不惜与父亲反目,得饶人处且饶人,您如今咄咄逼人,那与陈大人又有何分别?” 厉封竹一把拉过陈少泽,“纪姑娘并没有可以谈条件的筹码,倘若执意执迷不悟,那我也只好给这把剑喂点血了!” 纪娉婷一时间有些慌了,身侧的剑出鞘,抵在了厉封竹的剑上,“安南王,快去城东青罗巷找那个盲掌柜,究竟为何,想必王爷比我清楚,天亮了就迟了,能不能赶在太子之前就看王爷的了。” “纪姑娘果然慧敏,只不过……陈二少爷,本王还是不能交给你。倘若你再回陈府报信,岂非功亏一篑,姑娘说,本王说的对吗?” 纪娉婷淡笑,抬手便给了自个儿一掌,这是尉迟肃与厉封竹始料未及的。 果真是个烈女子!自断经脉,废了自个儿的一身功夫! 纪娉婷留在别苑那么久,尉迟肃也不过前些日子才发觉她有功夫这件事,可见这功夫的确不低,她如今倒是动手的毫不犹豫。 抬手用衣袖轻轻拭去了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尉迟肃,“安南王觉得,这样可以了吗?” 厉封竹将袖中的匕首刺入了陈少泽的胸膛,目光似是云淡风轻地盯着纪娉婷,“并未伤及脏腑,匕首不过入了半寸,但喂了毒。” 纪娉婷大惊失色的扶起陈少泽,“厉大人言而无信,就不怕我反悔?” “过了除夕,我自会把解药给你送来,在此之前,你要每隔两个时辰煎一副药,方子我会每两个时辰让信鸽送来的。” 厉封竹本不是心狠之人,但此事非同小可,东宫里头的可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不狠,那有危险的,便是白婉芯。因此,如今他也只能用乾冥老前辈早年调制的蛊毒来做这等令人不齿之事,为确保纪娉婷不会倒戈,前去报信。 也在江湖混迹多年,厉封竹的打算,纪娉婷自然心知肚明,了然于胸后便也不再多说,“厉大人乃江湖人士,言出必行!若是二少爷在除夕天亮之前有何闪失,那就来个鱼死网破!” 言罢,纪娉婷纤弱的身子背着陈少泽一步步的往前,她自个儿的那一掌,下手本也不轻,如今还背着这个大个子的一个男子,这‘蚂蚁背大象’的背影却变的伟岸无比。 “她是个忠心耿耿,有情有义的奇女子,只可惜识人不清,站错边……” 尉迟肃看了一眼一旁的厉封竹,将厉封竹的话思索了许久,淡淡的开口,“派人送她和陈二少爷去本王的别苑,你即刻把解药给她送去!” “……”厉封竹沉默了许久,细思半晌过后,才恍然大悟的笑了出来,“王爷果然老谋深算!” 尉迟肃一言不发,与厉封竹双双跨马而上,前去城东青罗巷,临行前还回头对着厉封竹淡淡一句,“并非本王谋算,而是细想婉芯会如何做,便豁然开朗了。” 厉封竹静静矗立北风中,满脸的无奈。啧啧……这对夫妻当真‘不知廉耻’。他好像并不想继续效力了呢…… 第069章 一招制敌(1) 除夕夜,长乐宫里歌舞升平,今年这宫里的除夕,比前些年可是热闹多了。太子与安南王都已成亲,安南王妃更是怀有皇长孙,可谓是喜上添喜。 但对于尉迟恭钦而言,最喜的,莫过于白子蹇认祖归宗,虽是百官颇有微词,但他心底终究是高兴的,那是他和言蹊的孩子,如何想都觉得心里喜不自胜,因此白子蹇这些个日子以来干的荒唐事,他也一并不置可否,权当不曾听到过。 尉迟恭钦与孟皇后双双落座,满脸盛着这过年的喜气,孟皇后看了眼白婉芯,笑道,“王妃身子重,无需行礼了。” 环视一周过后,尉迟恭钦皱了皱眉头,“惠嫔,年前不是早命人去西部召老三回京了吗?怎的除夕夜还未见回来?” 惠嫔起身回话,恭敬从容,话语得体,“陛下、体恤,正言必然是不敢耽搁的,臣妾想,必是前些日子路上雨雪给误了行程。正言得父皇如此厚爱,必然能快些个赶回京城,同陛下过个团圆年,共享父子天伦。” 俪贵妃嘴角扬起一抹讥笑,嘟囔了一句,“马屁精。” 尉迟恭钦回过头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俪贵妃一时间吓得不敢言语。 孟皇后见状,笑着打圆场,“陛下,这除夕夜自是为的阖家欢,老三就算未来得及在此之前回京,心终于是与陛下一道儿的。西部一方安宁,老三功不可没,多年征战在外想必慧嫔也思念,此次回京也小住些时日,想父子天伦不在一两日,何须拘泥于是否除夕呢。” 听闻这番话,慧嫔则是一脸感激,的确她已多年不见自己的儿子,只是人微言轻,哪敢多言。 尉迟恭钦赞许的点了点头,目光灼灼的打量着这些孩子们,一时间蹙起了眉头,“太子,太子妃呢?” 太子一脸慌张的回话,“父皇,爱妃近日身子偶感风寒,怕扫了父皇兴致,因此留在了东宫,替父皇抄经祈福。” 机会可谓是难得,如今尉迟恭钦自个儿提起太子,尉迟肃若不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实在可惜。躬身行礼,“太子妃如何都是我大周储妃,除夕夜带病在宫中抄写经文,叫人知道了,难免觉得我大周皇室苛待。” “来人啊!备个轿辇,去东宫把太子妃接来!” 白婉芯看了眼尉迟肃,笑道,“父皇,成日看着一成不变的歌舞,也着实寡味,这难得的日子,自该备置些与众不同才是。王爷已在御花园给父皇准备了惊喜,劳父皇移驾一看究竟。儿臣也许久不曾见过长姐了,分外想念,恰好东宫不远,也好命人将太子妃接来一同凑个热闹。” 的确,宫里头多年来也总是歌舞,亦或是吟诗作赋,这几十年不变实在无趣,这会儿白婉芯如此一说,尉迟恭钦倒也来了兴致。 “好!好!难为云朔有心,若是这惊喜准备的好,朕重重有赏!” 一行人笑着往御花园去,唯有俪贵妃颇有微词,嘴里时不时的念叨着尉迟肃‘无事生非’,而太子,则脸色煞白的跟在最后,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 刚到御花园的凉亭,‘嘭’的一声巨响,一抹五彩腾空而起,天边炸开一朵朵繁花,火光照亮了除夕的夜,姹紫嫣红,璀璨夺目。如彩蝶翩迁般升空,如流星滑过般坠落,徘徊在夜空中,梦幻迷离。 大大的‘福寿安康’在天空中化成一道美丽的花火,随着尉迟恭钦爽朗的笑声,渐渐陨落。 “好!云朔这惊喜当真是出其不意!朕有赏!”尉迟恭钦从怀中掏出了一对同心佩,递给了尉迟肃与白婉芯,“这是你皇爷爷生前赏赐给皇祖母之物,是六十年前圆寂的高僧一同闭关九九八十一日练就的,能保一方平安,同心同德。你们这阴差阳错的缘分,着实叫朕都羡慕,朕把这同心佩送与你们,不要辜负朕。” 今日的这一场烟火,全然是为了扳倒太子的声东击西,白婉芯没曾想到,这尉迟恭钦竟会如此动容。 见白婉芯沉默不言,尉迟肃笑着接过,一手揽过白婉芯的肩膀,似水柔情的望着她,“谢父皇,儿臣与婉芯已是同心同德,比之同心佩更同心。” 话落,假山边上‘砰’的一声,一颗石子掉落的水声令所有人侧目,一道黑影掠过,俪贵妃惊叫,“抓刺客!抓刺客!” 禁卫军一个个追着那道黑影穿梭在宫中,半晌过后,禁卫军大将赫连士诚来报,黑影进人了东宫。一行人惶惶不安的往东宫去,刚到东宫大殿,黑衣人已被束手就擒。 “赫连!揭开他的黑面,让朕瞧瞧!” 赫连士诚却并未起身,依旧一动不动的跪着,尉迟恭钦一脸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赫连将军何故长跪不起?” “陛下,末将追缉刺客……无意在东宫发现了些许,不该出现的东西。” 尉迟恭钦蹙眉,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太子,太子眉眼游离,瞧着也像是心里头有鬼的样子。 “呈上来!” 一声厉吼,吓得太子不敢言语,就连俪贵妃见了,都觉得太子有何事瞒着她。 ‘哐当’一声,一大批重甲兵器火炮被搜出,一连六大箱,随之被搜出的,还有一个手掌那么大的小匣子。 尉迟恭钦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上前就给了太子一巴掌,“你个逆子!你已是东宫太子,你还要作甚!你想造反!想逼宫吗!私蓄兵器那是死罪!” 接过那四四方方的小匣子,尉迟恭钦狠狠踢了太子一脚,太子惶恐的跪倒在地。 打开匣子那一刹那,尉迟恭钦便吓得将匣子扔的老远,里头的布娃娃伴随着一根根银针滚落。 尉迟恭钦展开紧握的拳,指着太子的手仍旧微微的颤抖,“来人!将这逆子给朕拿下!俪贵妃褫夺封号,听候发落!” 俪贵妃声泪俱下的扑在尉迟恭钦的跟前,紧紧的抱着他的脚跟,“陛下就算不念在臣妾侍奉多年的份上,也该看在太子的份上,他是陛下的皇子,虎毒不食子啊!” 尉迟肃笑了笑,皇子?果真死到临头仍旧不知廉耻…… 第070章 一招制敌(2) 俪贵妃的话,叫尉迟恭钦动了几分恻隐之心。毕竟,俪贵妃于他而言,也是几十年的情分了,人活到一定的岁数,对于有些事便也没那么在意了,俪贵妃说的也不错,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身为一国之君,又岂能拿性命玩笑。 “陛下!东宫人多口杂,保不齐是有人想陷害太子!陛下明查啊!万不能中了奸人之计,令太子蒙不白之冤!” 尉迟恭钦沉思半晌,看了一眼赫连士诚,“将东宫所有人都唤来大殿!” 话落,凌厉的目光扫过俪贵妃,“这是朕给你们母子最后的机会,不管是私蓄兵器还是巫蛊压胜,都是诛九族的死罪!朕倒要看看,你究竟作何解释!” 太子跪倒在尉迟恭钦跟前,肩膀不停的颤抖着。 一行人匆匆赶到大殿,见皇帝与后宫所有嫔妃都在,而太子与俪贵妃跪倒在前,一个个都下破了胆,“陛下万福!” 尉迟恭钦似笑非笑,“除夕佳节,令惹这般事端,叫朕如何万福!” “赫连将军!即刻搜查东宫后殿!” 尉迟恭钦将那只布娃娃扔到了殿前,所有宫女太监都吓得不敢言语。布娃娃从天而降,滚了两下,落在一名宫女跟前,仔细端详半刻后,霎时间,整个脸色都变了,目光也变得惊慌起来。 孟皇后上前,沉声一句,“抬起头来。” 那宫女依旧颤颤巍巍的,不敢抬头,孟皇后纤细的红蔻丹轻轻挑起她的下颚,“知道些什么要实话实说!今日难得的除夕,若是能助陛下弄清此事原委,陛下必然有赏。” “奴婢……不知是谁,也不曾见过这布娃娃,但奴婢……奴婢见过这布娃娃身上的锦缎。” 月蓉会意,上前拾起了那个布娃娃,交给了孟皇后,孟皇后端详了许久,转身递给了尉迟恭钦,“陛下……这……” “启禀陛下,启禀娘娘,这布娃娃身上的乃是南麟国进贡的流光锦,丝线也是银线之中的上品。” 流光锦当初南麟国进贡之后,尉迟恭钦一半赏了皇后,一半赏了俪贵妃。太子妃初次去凤仪宫请安,孟皇后便赏给了太子妃当作她初入宫闱的见面礼。 “卫玉甄,你还有何话说!”俪贵妃仿佛能在话中听到尉迟恭钦的一字一顿和咬牙切齿。 “不,不是臣妾!陛下,臣妾真的没有!皇后!皇后也有流光锦!一定是她,是她想陷害我们母子!” “皇后早在太子妃入宫之日,就将这流光锦赐给太子妃新婚贺喜了!那日奉茶,朕也在场!你还有什么借口,尽可一并说了,别到头来说朕冤了你们母子!” 俪贵妃的眸子一下子暗了下来,侧目看了一眼太子,这才恍然大悟的拉住了尉迟恭钦的衣角,“陛下!一定是太子妃!一定是太子妃做的!” 见俪贵妃污蔑孟皇后不成,又将此事推给了自己的儿媳,尉迟恭钦忍不住摇了摇头,“若非是你这般母亲,哪儿教的出这等逆子!” 目光狠狠的扫过,尉迟恭钦缓步上前,一把将那黑衣人的黑色面罩扯了下来,“你是哪个宫的!为何这幅打扮潜入东宫!” 那黑衣人也是个硬骨头,不管尉迟恭钦如何问,都缄口不言,尉迟恭钦一时间有些恼了,便将矛头指向了太子,“仲和!你来向朕解释解释!他是谁!与你有何牵扯!” 尉迟渊方才经历了那么多,早已精疲力竭,整个人的精神都是紧绷的,听闻尉迟恭钦的话,一时间有些崩溃,一把抓住了那黑衣人的衣领,挥手就是一拳。 许是那黑衣人忌惮尉迟渊太子的身份,一直并未还手,不过须臾,那黑衣人外头穿的黑色夜行衣已被扯破,似有若无的露出了里头的衣裳,所有人一时间都提高了警惕。 自知自个儿如今已是戴罪之身,方才的私蓄兵器与巫蛊压胜都已是说不清了,若是再添这么一桩…… 一时间吓得神志不清,尉迟渊站起身,指着不远处的白子蹇大叫道,“一定是他!是他要害我!父皇!这巫毒人定是与他里应外合,陷害我!” 有些站得远的,一时间也并未发现那黑衣人究竟一袭夜行衣之后是作何打扮,听闻尉迟渊如此一说,跪在后头的几个宫女太监都纷纷抬起了头。 “大周江山,不能亡在朕的手中。”尉迟恭钦看了一眼尉迟渊,狠狠的踢了一脚,“死到临头还要想方设法的泼脏水,果真有其母必有其子!隋阳王府的那个黑衣人,恐怕也是你们母子二人干的好事!若非皇后出现在法场,朕便铸下大错!” “来人!罪妃卫玉甄行巫蛊之术,企图谋害朕!现缉押刑部大牢!卫氏满门即刻缉拿,戴罪候审!废太子尉迟渊私蓄兵器,意图谋反,罪不可赦!今日除夕,朕不会杀你们,你们母子去牢里好好悔过,毒酒过完年朕会亲自给你们送来!” 尉迟肃没想到,这件事竟会如此顺利,甚至都没有让尉迟恭钦顺藤摸瓜查到宫外头去。尉迟恭钦甚至没有怀疑,太子是否当真冤枉。果真,自古帝王薄情,尽管对自己的子嗣亦是如此…… 虽说卫氏一族如今早已回天无力,但隋阳王妃之死,依旧必须揭开,这是这么久以来,白婉芯的坚持,和尉迟肃曾对她的许诺。 “父皇!儿臣有一事,本想等年后禀报,如今看来……”尉迟肃一边说,还时不时将目光移到了卫玉甄和尉迟渊身上。 “说!” 白婉芯看了一眼尉迟肃的侧脸,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尉迟肃却并未回头。白婉芯有些着急,扶着肚子便瘫软了下来,尉迟肃回过神来,一把将白婉芯横抱起,一连叫了好几声,“婉芯!婉芯!” 孟皇后对着那一地的宫人怒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白婉芯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凤仪宫的偏殿里头,尉迟肃握着她的手守在床榻之前,尉迟恭钦与嫔妃也已回宫,皇后在殿外与太医询问白婉芯的情况,小公主一脸焦急的听着太医絮叨,如坐针毡。 见白婉芯醒来,尉迟肃先是一喜,随后便沉下脸去,“明知你没有事,明知你是故意为之,但本王依旧担心的要死。” 第071章 东窗事发 白婉芯先是一惊,随后笑了笑,把食指点在了尉迟肃的双唇,“莫说什么死不死的混话,妾身与王爷,还有白首之约。” 尉迟肃单手一把抓住了白婉芯的手,右手抚过她的发顶,满是宠溺,“你总是叫本王……如此担心。” 白婉芯眉眼之中甚是自责,垂首道,“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欣然一笑,尉迟肃抱紧了白婉芯,“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王爷如何得知妾身故意为之?” “本王一路将你抱回凤仪宫,而你的睫毛不停的在颤抖。本王知道,对太子母子的行径,你并不想落井下石,但本王不愿看你受任何一丝一毫的冤屈。此事,日后交给本王来处理,可好?” 那是白婉芯曾经那么那么想追寻的真相,可看到俪贵妃跪在殿前护着尉迟渊的模样,她的心被触动了。这个画面,何曾不是母亲护着他们儿女三人,两个画面在脑海中重叠,让白婉芯的心一时间被揪起。她如今也有孕在身,不过多久即将临盆,她亦是一位母亲,又如何能看得那样的画面。 她从未想过原谅,也从未想过俪贵妃究竟罪孽轻重,只是,她想替腹中未出世的孩儿积些福祉。能看着孩儿一天天长大,能家人和睦幸福,何必要在过去里自我纠缠。要知道,每个人背后都是一个家,每个人都有深爱他们的娘亲。 “王爷可知,妾身当初为何爱上王爷?” 尉迟肃不曾想白婉芯会有如此一问,心头却也盼着那个答案,轻轻摇了摇头,白婉芯道,“因为我们都一样。” “这世间千万人,人人生而不同,我们却有如此相同的际遇。相遇之初,妾身心中背负着母亲之死的真相,王爷心中装着大周江山,你我心中都负有一把枷锁。那一日幽州城外,王爷说,为了妾身可以不要那万里河山,妾身也身负枷锁,因此才格外懂,放弃心中那个期许究竟有多难。” “更重要的是,我们都有一位伟大的母亲,皇后娘娘对于王爷,不是不爱,是至爱。娘娘不要王爷战功赫赫,不要王爷权倾天下,不要王爷踏上龙座,只要王爷安稳的活着。若王爷坐上太子之位成为众矢之的,娘娘在陛下跟前并不受宠,若有好歹也无力救王爷。” 目光闪烁,白婉芯拉过尉迟肃的手,覆在了隆起的小腹,“从前妾身不明白的,如今将为人母,便什么都懂了。母子之间不该有怨怼,娘娘对王爷何其爱,王爷该明白的。俪贵妃跪在东宫的情形,与母亲跪在父亲跟前替我们儿女三人求情的画面,一时间在妾身的脑海里重叠了,并非妾身想原谅俪贵妃,而是想放过一个母亲。” 尉迟肃摇了摇头,拥住了白婉芯的肩膀,“迟了,卫氏一族恐怕满门都要遭祸。私藏兵器,行巫蛊之术,还有……” “还有……?” “谋害皇室血脉。” 如此一句话,倒让白婉芯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谋害?” “你长姐有三个月身孕了,是太子与俪贵妃亲手害了的,如今你长姐尚且昏迷不醒,所以今日不曾出席。” 尉迟渊本就不是个能拿大主意之人,这等大事,自然是卫玉甄想出来的。随着尉迟恭钦与隋阳王妃的昔年密事被传扬,白子蹇的身世重见天日,卫玉甄又如何能够不明白,当初尉迟恭钦为何非要将白婉芯嫁入东宫。 白婉芯可是言蹊之女,这一点,卫玉甄明白的太晚了。本以为与陈氏联合,将白婉茹推上太子妃之位,和陈府卫府两家之力能巩固太子之位。 没想到,最是能巩固太子之位的人,是白婉芯。深得尉迟恭钦喜爱的白婉芯。 尉迟肃明白,就算他不说,以白婉芯的聪慧,自然也能参透,只是如今他并不想让她知道那样多的是是非非。 “莫要想这些个烦心事了,好好歇息半晌,本王已命人在宫门前备了马车。这除夕夜的,你不是老念叨不能回府陪子扬吗?一会儿我们便回府,可好?” 白婉芯淡笑着点头,尉迟肃拍了拍她的肩膀,往外头走去。 孟皇后正站在殿内,回禀完毕,一干太医也纷纷退下,还未等尉迟肃开口,孟皇后便上前,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尉迟肃一脸的难以置信,“云朔,知道母后为何打你吗?” “儿臣,不知。” “母后说过多少次,你万不可与东宫有何牵扯,你怎的就不听劝呢!从前你问过,为何你身为陛下嫡长子,母后却不愿让你参与争储,事到如今母后总以为,你该明白的。” “云朔,说长,你并非长,说到嫡,恐怕在陛下心里,你也并不是。孟家虽是朝中重臣,受先皇倚重,但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卫家势头盛,当朝七位宰相,五出其门,还有哪朝哪代有那个嫔妃有此荣宠。你若执意争储,孟家自然会支持,但届时,保不齐搭上孟氏一族满门的性命,你懂吗?母后并不止是你的母亲,也是孟家的女儿,更是大周的皇后。” 方才白婉芯那番话过后,尉迟肃心里也早就清明了许多,“母后,倘若儿臣告诉您,今日之举并非是为了储位呢?” “皇后娘娘误会王爷了,这一切都是婉芯的错。若说王爷从前有那心思,如今也早已不复存在。” 见白婉芯从寝殿出来,尉迟肃连忙迎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孟皇后见了,也忙站起身,“你身子虚,太医说你今日受了惊,临盆之日恐怕是要遭些罪了。云朔,回府之后找个厨娘给婉芯煲些药膳补补气血,否则可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王爷当真不曾……” 孟皇后一把搭住了白婉芯的胳膊,白婉芯也不再言语,“母后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便是见你们夫妻二人如此恩爱。云朔,你有一位好夫人,不要负了她,你父皇说的没错,她当得起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话语间,孟皇后又扶着白婉芯坐下,白婉芯有些惶恐,尉迟肃扶着她一起坐下,这才恍惚的坐了下来,“婉芯,云朔不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儿,但却是最爱你的。母后自幼看着他长大,他的心性母后自然了解,他并非是那种会体贴人的性子,是你叫他学会从前不会的一切,明白吗?” 白婉芯点点头,“老天知道,婉芯有多庆幸这场错误。” “好了,今日这般一闹,天色也不早了,阿莹方才非要瞧瞧婉芯是否安好,坐在塌上一会儿功夫便睡着了。云朔,如今婉芯身子不便,那就在府里多将养着,来日得空,母后便允了阿莹来你府上小住。母后倒是没想到,素日里这般顽皮的丫头,竟也就婉芯能治得住她,日后倒是要婉芯费点心思了。” 孟皇后的这番话,颇有深意,白婉芯又岂会不懂,自小公主那次赐婚一事过后,加之与孟皇后在北牢呆了几日,整个人都仿佛变了。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这样的一份无疾而终的情,令她何其失落。 这些日子以来,白婉芯为了安胎,在别苑住了好些日子,但平日总想着,小公主这样的性子,的确需要开解,“皇后娘娘放心,小公主剔透玲珑心,哪儿是那般会叫娘娘忧心的小顽皮,有些事即便娘娘不说小公主心里头自然懂,日后若是好好聊聊,她自然会明白。” “云朔,这次东宫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恐怕这年也是过的不安生。卫府毕竟是高门,五位卫姓宰相,皆是对大周有功之人,不是你轻易能动得了的。卫将军更是战功赫赫,当年替你皇爷爷挡了一箭毒发生亡,若非卫将军膝下无女,你皇爷爷是要把卫氏之女许给太子的。你皇爷爷与卫家定有约定,卫将军之子这一脉若是诞下女婴,是要许给下一任太子的。” 可见先皇对卫氏一族何等倚重,先皇驾崩之前,连下三道圣旨。其中一道便是,安平将军卫玉明之子卫志滨一脉,若诞下女婴,及笄之日册立为后,此一脉若无女丁,旨意承嗣。 “可……可卫氏一族并无女丁。” “莫管有还是无,母后的意思你应当明白,卫氏一族是受先皇庇佑的,功勋卓著又在朝中很有威望,这么多年来,朝中半数老臣恐怕都是卫氏的拥护者。倘若一招之失,便是你惹祸上身,你如今已不是孑然一人,你有婉芯,还有孩子。” 回府的路上,白婉芯一直心绪不宁的回想着孟皇后的话,尉迟肃也看出了她的神色,只是手臂拥的更紧了些,“母后说的自然在理,但夫人不信本王吗?只要有夫人一日在,本王哪敢行差踏错半步。就是因为有你,有未出世的孩儿,本王才必须在他出世之前,将过去的恩怨整理干净。因为你们,令本王相信了幸福的可能……” 第072章 水落石出(1) 果不其然,如孟皇后所料,直到过完年之后,尉迟恭钦也并未给卫玉甄母子送去鸠酒,而是着刑部官员大周神探周明谦彻查此案。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卫氏一族亦是随着南帝得天下之人,如何也算得上是个千足之虫,即使尉迟恭钦有意降罪,恐怕也是要虚情假意一番,免得后世传扬他不明是非,苛待有功之臣。 可就是这么个档口,尉迟肃当朝回禀,有关白子蹇通敌叛国一案现已水落石出。 自白子蹇被孟皇后在法场救下,本就没几个人尚且还在意此案,可如今尉迟肃这么一提起,引得朝堂四下一片窃窃私语。 “此案关乎思鸿太子的名誉,就算朕坚信是小人作乱,这案子也必须了。云朔,你且说来!” 尉迟肃拱手作了个揖,应声称是,“此案要从思鸿太子前去正凉关之后说起,那日接到幽州知府派人送来的奏报,说是前去正凉关守城,途径幽州城之时,偶遇流寇袭击,知府卢大人称,匪首与乱寇被思鸿太子私放。此一事,经证实,确是属实。” 话落,朝堂之上再度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尉迟肃不紧不慢的说道,“思鸿太子放走之人,并非匪首,乃是如今幽州城的从五品长史厉封竹。厉大人本是江湖之人,四海游历,那日途径幽州城,无意卷入这场是非之中,厉大人曾救过思鸿太子一命,思鸿太子这才将厉大人放走了。” “此案的第一个证人,便是幽州城知府王主簿,当日本是要提审狱中贼寇,谁料厉长史等人被思鸿太子放走。父皇,儿臣请求当朝宣王主簿,卢知州当日所言,一问便知。” 陈尚卿蹙了蹙眉,看了一眼尉迟肃,颇有不满道,“陛下,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从九品主簿进大殿的先例,此案即便不再审理,我等臣工自然都信得过思鸿太子并无叛国之心,何必将此案如此兴师动众,越了礼制呢?” 显然,见尉迟肃这幅成竹在胸的模样,陈尚卿心里头也有些慌了,从前陈家依附着东宫,如今东宫倒了,卫家阖府获罪,他多年与东宫来往,如何能够在这场飞来横祸里自全? 尉迟肃自然也看出了陈尚卿心里的那几个小九九,哪儿那么容易便轻易放过了他,今日的这一切,本就是为的给白婉芯的承诺一个兑现。 “父皇,陈大人口中的列为臣工的信,究竟是因思鸿太子身份尊贵还因真相如此,众人心知肚明。思鸿太子一案,非议诸多,坊间流言四起,儿臣恳请当朝彻查此案,莫要让思鸿太子蒙受不白之冤。” 尉迟恭钦站起了身,黄袍宽袖轻轻抬起,鼻音浓重,似是沉思许久,“宣!” 幽州知府的主簿大人本就侯在外头,不消半刻,人便带上了大殿,尉迟恭钦打量了许久,这才问道,“你便是王主簿?” “是,微臣正是。” 尉迟肃看了一眼王主簿,便问道,“那日狱中提审匪首,你可在场?” “当日微臣在场,本意是提审,可人少了。卢大人问了问狱卒,这人究竟哪儿去了!是何人先行提审了?狱卒当时回答,是九州世子将人放了。卢大人本是气恼说,幽州城里头不太平,这一桩桩的难办的事总叫他给左右为难,可又想了想,卢大人便命我等不许多说什么,照实上报,将此事全权推给了九州世子,还将另一个牢里的贼人也一并放了,叫世子坐实了勾结贼寇的罪名。” 这人有几分血性,一看便知,这卢大人倒真是个择木而栖的‘好奴才’,见东宫失势竟落井下石起来,尉迟肃还没问,他倒豆子似得通通给倒了出来。 “陛下,罪臣一时鬼迷心窍,受奸人蛊惑,这才被蒙了心智,听信小人之言,犯下了这等错事,不求陛下开恩,但求能继续替陛下效力,将功折罪。” 尉迟恭钦见这卢大人这幅样子,心里头也是说不出的滋味,“朕不需要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只需一五一十的将此案原原本本的说个清楚,那便也算将功折罪了。只是你的功够不够折你的罪,朕还需酌情处置。” 听闻这样一番话,卢大人连连叩首谢恩,整个人都是千恩万谢,全然是一副幡然悔悟的改过自新模样,“陛下,罪臣多年来与陈尚卿陈大人关系甚密,罪臣手中还有多年来与陈大人的密信为证。” 陈尚卿见卢大人这幅要将人往死里逼的样子,一时间敢怒不敢言,整个手都在发颤。 “陈大人的外孙女隋阳王府大小姐白婉茹,自嫁入东宫之后,生怕朝中哪位皇子夺了太子的储位,他便一直想密谋陷害安南王。前不久,思鸿太子途径幽州城,私放了厉长史等人,陈大人便告诉罪臣,想办法给安南王重击,不仅要叫世子获罪,要让安南王妃一同受牵连才行。谁知安南王早就着手彻查此事,更是得知了思鸿太子的身份,罪臣修密信告知陈大人,谁知陈大人赶到之后,不仅想除掉安南王,更是想将思鸿太子一并除去。” 这会儿陈尚卿早已是话都说不全了,声音都止不住的发颤,至今日这般田地,他自个儿恐怕也明白,早已是回天无力,却仍旧想挣扎一番,指着卢大人的鼻子驳斥道,“信口雌黄!你诬陷朝廷命宫!陛下!老臣对大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大殿之上一时间沉寂了下来,似乎都在等着尉迟恭钦发话,尉迟恭钦站起身,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陈尚卿,侃侃而言,“陈家几代忠良,对大周忠心耿耿,这朕信了。陈尚卿啊,你在这朝中,果真是待的太久了,为官之道还是要好好向你死去的父亲学学。你忠于的是大周吗!你忠于的是废太子!” 众臣工皆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句‘为官之道还是要好好向你死去的父亲学学’,无疑是给陈尚卿判了个死刑,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门道,可偏偏陈尚卿不识趣,却还想垂死挣扎。 尉迟恭钦的目光扫过卢大人,手指虚握成拳,瞧瞧了龙案,“卢大人说完了吗?说完了接下来该陈大人说了。” “罪臣还有话说,罪妃卫氏曾多次派人前往幽州城打探此案进展,更是命罪臣赶在安南王之前,将早前与厉长史一并抓获的那批贼寇找到,并且灭口。可谁知还是被厉长史截下,并派人押解进京,剧罪臣所知,如今已在刑部大牢。” 尉迟肃看了一眼卢大人,上前回禀道,“父皇,那批贼寇确实已在刑部大牢,匪首今日一早便押至安卫门,由赫连将军看守,父皇可随时通传上殿问话。” “传!” 匪首一上殿,陈尚卿便是吓了一大跳,似乎是意识到失态,这才稳过神来,定了定神。尉迟肃但笑不语,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许久之后这才蹲下身子与跪倒在地的陈尚卿目光对视道,“陈大人,如何?遇到老朋友了吧?可是没想到,怎的就又见面了?” 包括尉迟恭钦在内的所有人,皆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表情,尉迟肃忙起身拱手作了一个揖,“父皇,此案牵扯的是昔年旧事,但此案犯案人员与思鸿太子一案如出一辙,但请合案审理。” 许是生怕尉迟恭钦当朝拒绝,尉迟肃忙说道,“此案涉及隋阳王妃,非但王妃之死并非暴毙,就连隋阳王府的小少爷遇害,皆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果真,言蹊便是尉迟恭钦的一副良药,尉迟肃如此一说,他便出奇的冷静,抬了抬手,示意尉迟肃继续说下去,倒是正中尉迟肃下怀,便几步上前指了指陈尚卿,问那匪首道,“你可认得此人?” 匪首连连点头,“认得,一年多之前,在京城外的小镇,这位陈大人问小民;你等成日奇犽良善,掠人财物,不知不要命的银子要不要啊?从前道上抢些个商人的财物能有多少,小民可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便一口答应了。 谁知这陈大人要小民杀得还是个贵妇人,隋阳王府的夫人,他说他知道这位夫人何时前去梵音寺进香,命我在那时动手。陈大人还吩咐小民,千万不能有刀伤,要叫外人瞧着是暴毙生亡,可算是为难死小民了。 不过几日,这位夫人倒是当真去了梵音寺,还会小住个一月,小民只好买通了梵音寺里头的小师傅,告诉他我们夫人怕苦不愿吃药,让他天天给这位夫人在素斋里头加了些慢性药。许是给了些银两,这小师傅差事倒是办的不错,不仅每日都有添加,也不曾与人提起。 小民也不知这药究竟多少才至于死,这夫人一月后便回府了,陈大人见夫人完好无损的回府,对小民可是几番责骂。陈大人称小民收了他的银子,却将此事办砸了,必须重新替他办件事才行。小民这回可算是明白了,这陈大人的银子哪儿那么好得手,八成又是个难办的差事,谁知陈大人在小民酒中下了药,一时四肢无力,只好听命于他。” 第073章 水落石出(2) 尉迟恭钦眉头紧蹙,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陈尚卿的一举一动,视线并未移开半点,口中却是冷冷一句,“说下去!还是……陈大人想来个自白?” 那匪首依旧一言不发的跪着,目光有些犹疑的打量着陈尚卿,只听那匪首继续道,“陈大人命小人前去刺杀这位夫人的两位儿子。可这位夫人的长子隋阳王世子功夫了得,一时间无法下手,谁知这会儿竟传来了隋阳王妃暴毙的消息,小人本以为自个儿能够全身而退了,谁知陈大人却依旧逼迫小人刺杀隋阳王府的两位少爷,并应允小人,事成之后还会有这么多银子,小人一时贪财,便答应了。 生怕时候陈大人翻脸不认人,小人也便留了一手,私下派人调查跟踪了陈大人,以便于日后威胁陈大人。谁料多次听闻陈大人与其女儿陈舞心密谋,如何除掉世子与小少爷,使得陈大人的外孙成为隋阳王府的独子,世袭王位。陛下,这是小人拾到的陈舞心的一个发簪,呈上以此为证。” 严公公连忙上前接过了那个发簪,尉迟恭钦仔细端详了许久,便狠狠的丢到了陈尚卿的跟前,一脸凝重,“陈大人莫不是认不得这根簪子了吧?” 陈尚卿话语都有些哆嗦起来,双手颤抖的拿起了地上的发簪,仔细的端详了许久,“陛……陛下……这支发簪确系小女所有。只是小女早在一年多之前便已遗失,此人看到的女子,许是他人假扮,陛下……陛下明察!” “朕必然会明察,不仅仅是明察,还是彻查此事!你!继续说下去!” 同样是戴罪之身,这匪首显然比陈尚卿这主谋宽大的多,自然是毫无顾忌,便说道,“而后小人将小少爷绑到了郊外,我本见这孩子年幼,想给他个痛快,可陈舞心却不愿放过他,一个劲的折磨他。” 纵然是抢掠财物的强盗,这会儿子见了陈舞心,都不免有些不寒而栗,如今想来,更是毛骨悚然。 一个年久失修的破庙,阴暗潮湿的禅房,白子扬趴在离陈舞心不远处的地方,全身无力。目光那样虚弱无力,如此显而易见的奄奄一息,陈舞心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蹲下身子打量的看着白子扬,啧啧了两声之后,才一声叹息,“可惜了,谁叫你投身隋阳王府,成为我的绊脚石。谁叫你是言蹊的儿子呢?她是正房,你是嫡出,既是如此那我也只有送你们去地下了。” 白子扬虽是年幼,却是一股傲气,眼角轻蔑的瞥过陈舞心,嘴角冷冷的一声‘呸’。显然陈舞心并未想到,却也不气恼,匕首的寒光闪过,陈舞心用匕首挑起了白子扬的下巴,满是嘲讽,“小小年纪,脾气倒是大得很。知道我为何不杀你吗?我要慢慢折磨你。言蹊真是走运,死的正是时候,否则我当真想看看,我将你的手指剁下一根根送她之后的表情。” “你个小人,你会有报应的!” 听白子扬如此一说,陈舞心倒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一阵银铃般狂浪放肆的笑声传来,“你还小,你娘定然还不曾教过你,小人是你,庶母可是大人了。” 一道道鞭子狠狠的抽到了白子扬的身上,似乎是用尽了全力,莫说白子扬如何疼,就是这抽鞭子的壮年男子也直喘气。 “用力!今儿个没吃饭啊!给我狠狠的打!” 白子扬双目通红的瞪着陈舞心,“即便你将我打死,你依旧是父王的妾!没有我,没有哥哥,即便坐上世子之位,那也只是庶子而已!” 这句话仿佛刺痛了陈舞心,打到了她的逆鳞,一时间就似发了狂一般,整个人都有些失控起来,一把掐住了白子扬的脖颈,“这张嘴,可是比你母亲还毒,你说,让你这辈子都说不了话,如何?” 年幼的白子扬不动声色,一言不发的看着陈舞心,毫无畏惧。被陈舞心折磨了数日之后的白子扬,不仅是失语更是失明,而陈舞心依旧不想放过白子扬,“从前言蹊在府里处处压着我一头,她一定想不到,她儿子到头来竟会落得这般田地吧!” 这几日恰好厉封竹常常去小苑看白婉芯,松子也会时常提起小少爷失踪之事,更是将白婉芯疑虑母亲的死因一并说了出来。对于白婉芯的事,厉封竹向来都很放在心上,只是天都山有过规矩,不得涉足官场人事,他不过偷偷的查着,谁料跟踪了陈舞心几日,便在一个破庙见到了陈舞心,还有那些个山贼。 而后没想到,厉封竹竟与这些伤害白子扬的山贼在幽州城门前狭路相逢,这才有了后来白子蹇私自放了厉封竹之事。 当日厉封竹救出白子扬的时候,他已是柔弱不堪,身上满身是伤。即便此刻送回隋阳王府,按照隋阳王对他们这三个儿女的态度来看,未必能够得到及时的治疗,这种厉害的伤势,恐怕是师傅也有些棘手,更何况在隋阳王府不受重视,也保不齐还能活个几日。日此一想,便将白子扬带回了天都山,由乾冥老前辈医治多时,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厉封竹本想将此事告诉白婉芯,可乾冥老前辈厉声斥责,不准他违背天都山的规矩涉足官场之事,这才有了而后的那首诗谜。只是厉封竹没想到,白婉芯一个女儿家,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执着,实在不忍看她孤身一人身陷囹圄,只得暗中保护。 那匪首抬头,言辞恳切,“那日在幽州城外,小人本是想过路人的银两,追着一个商人到的幽州城,本无意冲撞世子前去正凉关的军队。小人过去也从未见过这位厉大人,倒是没想到厉大人却认出了小人,后来卢大人为了将私放的罪名嫁祸世子,便将我等一行人放走了,还严令我等不管谁人问起此事,都要说是世子私放的。 谁知没过多久,铺天盖地的杀手冲到了我们的寨子里,死的死伤的伤,我们的兄弟几乎都被杀死。还是那位厉大人救了小人一命,随后小人便进了京,被关入了刑部的大牢。 小人还在那个关押隋阳王府小少爷的破庙里,听到了陈舞心与俪贵妃的交谈。” 一室的草垛子,空气中还有一股潮湿的霉味儿,女子锦衣华服十指蔻丹,手指轻轻掩住了口鼻,一副嫌弃的模样,目光有些不耐烦的扫过陈舞心,“这么大的京城,竟被你找到这么个破地方,着实是不容易。你那边如何了?隋阳王怎么说?陛下的旨意过几日恐怕就要到府上了,若是这会儿还没安排好,那我可帮不了你。等白婉芯的花轿进了东宫,本宫与你可就是仇人了。” 陈舞心一脸殷勤的看着俪贵妃,笑脸盈盈,“贵妃娘娘说的哪儿的话,臣妇自然竭尽全力促成此事。要知道,我若是将自个儿女儿嫁入安南王府,岂非害了婉茹,哪儿能让婉茹成为贵妃娘娘的眼中钉呢。娘娘盛宠,太子神勇,婉茹能嫁入东宫,自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与贵妃娘娘结了亲家,那娘娘的眼中钉,那也便是臣妇的眼中钉,紧紧盯着这安南王府里头便可。” “好了好了,莫说那些个客套话了,本宫还不知你吗,一副口服心不服的样子。本宫扶持白婉茹,来日太子继承大统,可是白送你们陈家一个皇后。自然,若是太子有个好歹,你们一样也逃不掉,所以该如何做,你自个儿心里头明白。” 自这破庙一见之后,陈舞心便成日的在白平松跟前游说。可白平松毕竟是几代忠良,对这等欺君罔上之事,一开始仍旧是不同意的,若是被发现,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恰逢那几日白婉茹身子不适,陈舞心找了个大夫,便故作好意的叫大夫也去小苑去白婉芯瞧瞧。 “都是即将新婚的新嫁娘,如今她母亲不在,我这庶母若是薄待了,岂非遭人非议。赶紧的去给婉芯也瞧瞧,若是新婚那日出了岔子,那可是犯了大忌的。” 这一号脉,大夫便去向隋阳王回禀,说是二小姐瞧着是有不治顽疾,是不孕之症。陈舞心故作忧虑,在白平松跟前煽风点火,“哎,婉芯这丫头可当真是命苦,这言蹊姐姐就这么去了,如今这唯一的女儿还得了这等不治的病症,这若是嫁去了东宫,日子可怎么过啊。皇家本就求的子嗣繁茂,她一个女儿家却不能身孕,日后如何在深宫之中自全啊。” 隋阳王倒不是担心白婉芯不孕会在宫中受冷落无法自保,而是怕此事被人听了去,扫了王府的颜面。承蒙陛下的厚爱,白家的女儿才得以嫁入东宫,若是一个太子妃无法替太子诞下子嗣,膝下并无嫡出,也未免叫人笑话。 坚持已久的隋阳王,终于对陈舞心从前的提议妥协,白婉芯本该入东宫的花轿,便被抬入了安南王府。 忘了定时,突然想起还没更新,扫瑞。【ps】番外征集开始,10月20号截止,如果没人举手发言,那桃子之后就挑自己喜欢的人物开始写了。 第074章 水落石出(3) 朝堂之上,众臣无不屏气凝神,尉迟恭钦看了一眼跪在下头的卢大人与陈尚卿,目光闪烁,“来人!去牢里将罪妃卫氏与废太子一同带上大殿!今日朕要在殿上一并审问!” 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时长最久的朝会,各位大臣心里头也有些恍惚,上了个朝罢了,却像是亲历了一场宫变,上至太子贵妃,下至朝中的大臣贼寇,一一提审上殿,俨然一股朝廷整治的模样,仿佛有一种改朝换代的错觉。 废太子尉迟渊与罪妃卫氏卫玉甄被关押在南牢,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已被带上了大殿。卫玉甄与尉迟渊本以为是尉迟恭钦顾念旧情,想网开一面法外开恩,谁知一上殿,便看到殿上跪了一地的人,整个大殿里安静的都能听到紧张的心跳声。 “陛下!臣妾有冤啊!臣妾这些日子在牢里深刻的反省过了,是臣妾不曾好好教导仲和,可他如此胆小怕事的人,如何敢蓄兵谋反啊,陛下!” 全然不曾抬头看一眼卫玉甄,环顾了一周,又冷冷的掠过二人,尉迟恭钦的目光落在了尉迟肃身上,“提审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喊冤的。也知道你们在南牢关了些日子,今儿个有出戏,你们也来听听,听完了问问自己的良心,你们是否有冤!云朔,看客既是到了,开始吧。” 尉迟肃看了一眼废太子与卫玉甄,尉迟恭钦的意思显而易见了。看来,他们这回恐怕逃不掉了…… “思鸿太子私放之事过后,奉旨回京受审,父皇恰好驾临隋阳王府,却又恰好的看到了那名突然出现的巫毒人打扮的黑衣人。思鸿太子尚未回京之时,此案早已被传的沸沸扬扬,若是思鸿太子与巫毒人勾结,那巫毒人为何不去救一下落难的思鸿太子?若是互相勾结,思鸿太子若是倒了,他见死不救,日后如何合作如何勾结?还要在明知思鸿太子尚在幽州城回京途中,非得去隋阳王府,非得去思鸿太子的奉阁?陈尚卿陈大人,令媛恐怕知道的一清二楚。 黑衣人以要犯的身份被关入北牢,所幸,夫人在这位黑衣人被害之前去看过他。这位黑衣人双膝和手上全是茧子,各位大人,巫毒国向来不行跪拜大礼,此人若不是长期行礼,不会有如此厚的茧,必然是出自大周。至于为何要说谎,陈尚卿陈大人,令媛恐怕知道的一清二楚。 除此之外,夫人还在牢里画了一幅肖像画,并在那黑衣人跟前说了一句‘如何?他也是我今生最重要的人’,而那位黑衣人回答‘人人道王妃聪慧过人,如今画上了一副王爷的肖像,果真猜不透’,其中究竟有何意味”,尉迟肃从袖中取出了那张画像,示于人前,一张白子蹇的画像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各位大人,一个将思鸿太子认作是本王的人,你们觉得他当真与思鸿太子相识吗?” 尉迟肃说的有理有据,殿上之人听的频频点头,尉迟渊捏紧了拳头跪在殿前,整个人都有些敢怒不敢言,惶恐的听着这一切,卫玉甄倒是一派坦然的模样,丝毫不在意再将自己的罪名里头多添一条。 “夫人那日北牢所作画像,可提审当日狱卒审问,一问便知。至于那黑衣人膝盖与手上的茧子,可翻阅仵作的验尸记录,亦可当场提审仵作。”话落,尉迟恭钦便扬了扬手,全然没有想去证实的意思,“画像之事早在黑衣人死亡那日,安南王妃便说过了,朕不必再三证实。至于黑衣人的验尸结果,严福全,去帮朕找来!云朔,你接着审。” 尉迟肃拱手向尉迟恭钦作了个揖,得到了授权,自然也是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开始审起此案。缓步走到了卫玉甄的跟前,故作尊礼的配合她的高度蹲下身子,笑道,“早闻卫母妃得父皇眷宠,从前父皇得了一枚巫毒的云纹飞凤芙蓉佩,也独独是赏给了卫母妃一人。今日作审案之用,小借卫母妃几个时辰,卫母妃不介意吧?” 何来介意不介意一说,这块玉佩雕刻精美,镂空的云纹,精致的飞凤,玉佩丝丝相连将断未断,当年尉迟恭钦独赠她一人,卫玉甄几乎日日佩戴,为彰显自个儿的恩宠。可自带入狱,那块玉佩便躺在寝宫的匣子里,再也不曾见过。尉迟肃便吩咐了一个小太监去卫玉甄原本的寝宫取了来。 手中状似无意的把玩着那块玉佩,卫玉甄目光有些狠厉,死死的盯着尉迟肃的双手。尉迟肃在此蹲下身,满脸疑虑的询问道,“不知卫母妃那日可曾去过北牢,就是那黑衣人死的当日。” 卫玉甄显得有些激动,她要说些什么,尉迟肃倒是一清二楚,二话不说便早她一步抢先说道,“卫母妃可是要三思而后行,免得一会儿更是说不清。” 尉迟肃的这番话,倒是叫卫玉甄一时间有了些顾忌,也不知究竟该如何回答,愣神了许久,才对着尉迟肃冷哼一声,“我又如何会去北牢那晦气的地方!没去过!从未!” 卫玉甄话落,尉迟肃长长的‘哦’了一声,便走到了一个小太监的身侧。那小太监手中拿着的也不知是何物,上头盖了一层玄青色布,尉迟肃不紧不慢的掀开了布,是两块沾着血迹的青砖,那是北牢狱中墙面砖。 就在所有人疑惑不解之时,尉迟肃含笑,拿起了两块青砖,笑道,“那日之后,本王便进北牢几番仔细查看案发现场,便发现了这两块沾了血迹的青砖。狱中沾了死者血迹的青砖不在少数,为何本王独独取来了这两块呢?各位大人请看,这两块砖的边际之处,血迹似乎被切断,呈弧形状,显然这里在被血迹溅上之前曾有什么东西挡在此处。” 尉迟肃一手拿着两块砖,一手拿着那枚云纹飞凤芙蓉佩,云纹的弧度与镂空的花纹,与青砖之上的血迹严丝合缝。尉迟肃将这两块青砖与玉佩一同拿到了卫玉甄的跟前,“卫母妃可知,为何死者死前最后一刻,这血溅在青砖之前,印上了卫母妃的玉佩纹样?据本王所知,卫母妃可是从未去过北牢,难道是这两块砖自个儿跑到卫母妃身边来的?” 卫玉甄没想到,这块她常日用来彰显恩宠的云纹飞凤芙蓉佩,却成了她不可辩驳的铁证。一时间,卫玉甄笑了,偌大的大殿之上,回响着她狂浪的笑声,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 “卫玉甄与陈舞心勾结,宫内宫外里应外合嫁祸思鸿太子,前有陈舞心在府里安排了黑衣人演了这么一出,后有卫玉甄在北牢杀人灭口,嫁祸本王的夫人。至于陈舞心安排黑衣人的人证,就是隋阳王府的丫头彩儿,物证便是黑衣人央州城老家搜出的百余两黄金,装黄金的箱案上写着,京陵卫氏。箱子与黄金已收缴,已作为物证交由刑部保管。” 沸沸扬扬传了多时的世子通敌叛国案总算结案,前前后后撤出了多桩案件,也一并审结。陈府被抄家,没收家产罢官为民,陈舞心被拘与宫中浣衣局终身为奴,陈尚卿被皇帝赐死,念其朝中大臣,特赦恩典准予不游街斩首。赐白绫一条,匕首一把,毒酒一杯,陈氏一族永世不得在朝为官。 太子与卫玉甄二人,总共罗列了三十二条大罪,但念其皇家血脉念卫府几朝旧臣,饶他们一条性命,卫府被抄,太子与卫玉甄被贬为庶民,太子剔除皇籍。 早在进宫之前,尉迟肃便已知道了今日的结果,尉迟恭钦还是对卫氏一族与太子法外开恩了。尉迟肃知道,若是将尉迟渊的身世公之于众,恐怕他便必死无疑,尉迟恭钦的最后一点点恻隐之心也不复存在,可尉迟肃到底还是在意白婉芯的话,她说过,放过他们便是放过自个儿,也算是为未出世的孩儿积些德。 如今的一切是卫氏与陈氏的咎由自取,也算是得到了报应,想必隋阳王妃泉下有知,必然能够安息了,从前给白婉芯的允诺,如今尉迟肃总算是做到了。 这场“太子被废案”被人在街头巷尾传颂的沸沸扬扬,尉迟恭钦也急血攻心,一时间病倒了。连续罢朝了好几日,总算是精神有些好转,便由几个太监一同搀扶着上了朝。 也不知究竟是尉迟恭钦哪儿看来的偏方,说是这场大病源于天年不济,若是得以化解便能保百年无虞,便有了去天都山封禅的念头。天都山离京城可不近,更何况如今尉迟恭钦的身子每况愈下,纷纷上奏请旨收回成命,可尉迟恭钦却依旧一意孤行的想要前去。 朝中的大臣私下也开始议论纷纷,若是尉迟恭钦发生不测,这太子被废,当由谁来继承大统,难道……思鸿太子?可奈何如今尉迟恭钦自恃年富力强一心封禅,更是忌讳朝臣提起立储之事,总错意旁人暗喻‘天不假年’,旁人自然也不敢再三提起。 这章更新是补上昨天的,今天的更新桃子定时在半小时之后啦~~~ 第075章 启程封禅 冬日未去,院子里依旧仍是泛着丝丝凉意,如今白婉芯的身子愈发的沉,却总是贪凉,在院子里一坐便是好半天。尉迟肃每每见了总想斥责几句,见白婉芯那副可怜模样,一时间又不忍心责怪起来。 尉迟肃命人在凉亭周围安置了两层不透风的纱幔,挡去些许寒意,陪着白婉芯一道儿在后山下棋。不远处,正是厉封竹带着白子扬练功,这架势倒是半点瞧不出子扬的眼睛看不见。果真是名师出高徒,这天都阁教出来的弟子果真不一般,子扬虽说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变的格外的敏锐,如今已学会了听声辨人,甚至连百米之外的脚步声,都能轻而易举的察觉。 这半年来,乾冥老前辈对白子扬的医治从未停止,如今已是可以简单的说话了,只是在白婉芯的跟前,仍旧不愿多说,唯有与厉封竹在一起练功时,才会多说几句。 虽是隐隐的担忧,却也欣慰,至少还有一个人,能让白子扬愿意开口说话,愿意信任的。 白婉芯看着白子扬练功一时间愣住了,尉迟肃见白婉芯迟迟不落子,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笑道,“子扬如今可是突飞猛进,不仅能说话了,就连功夫也见涨。那听声辨人的功夫,可是谁也学不来的,就是跟厉封竹比试,都能过上好几招。等再过几年,恐怕连厉封竹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王爷,不知妾身腹中的孩儿,日后……” 尉迟肃一把抓住了白婉芯的手,站起身伸出双臂紧紧的将她拥入怀中,“本王不会让他受苦。” 显而易见,尉迟肃是想起了白子扬一些令人心疼的过去,白婉芯刚想开口说几句,却被尉迟肃又抢了先。替白婉芯拢了拢披风,两人并肩往满画楼走去,“实在不曾想到,这会儿父皇要封禅天都山。还有两日便要启程了,如今夫人的身子不适合颠簸,想起要多时不见,本王心里便想将这两日便久一些。” 白婉芯本想说他幼稚,可仔细一想心里便扬起了一阵失落,抬头看着尉迟肃,目光之中满含泪水,执起了尉迟肃尉迟肃随意垂在身侧的一个手,掌心轻轻的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妾身已是八月有余的身孕,还有一月余便是临盆之日。天都山远在千里之外,此行也不知要去多久,妾身本以为,王爷能亲眼看着我们的孩儿出生。” 似是看到了白婉芯的失落,尉迟肃轻轻抚过她的发,话语轻柔道,“本王一定努力,赶在夫人妊娠之期之前回京,看着我们的孩儿降生,亲耳听到他的啼哭声。” 靠在尉迟肃的怀中,白婉芯甚是动容,侧着身子双手紧紧的箍着尉迟肃,尉迟肃怕磕着碰着白婉芯,一时间一动也不敢动,许久之后,这才附在白婉芯的耳边,打趣道,“自从夫人有了身孕,本王便不敢紧紧的抱夫人了。等这臭小子出生,本王一定要好生惩罚他。” 厉封竹看到白婉芯与尉迟肃双双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停下了动作。在后山陪白子扬练了这么久的功,他一招一式之见目光都时不时的落在白婉芯身上。看到那两道恩爱的身影,厉封竹却不知,究竟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白子扬的话说的有些慢,带着些许的沙哑,听着却带有几番小小的男儿气概。 连续两声之后,厉封竹这才回过神来,白子扬叹了一口气道,“你便是又盯着姐姐出神了。” 丝毫不曾在意白子扬这幅小大人的模样,厉封竹一声低落的‘没有’之后,便再也不说话了,后山的落叶唰唰声,还有衣带生风的窸窣声,二人皆是一言不发,开始继续练功。 銮驾出发那日一早,尉迟肃舍不得惊了白婉芯休息,便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小心翼翼的从满画楼离开了。白婉芯醒来的时候,松子正在屋子里头修剪花枝,见白婉芯醒了,忙上前伺候,白婉芯环顾了一周,心情煞是失落,“王爷呢?” “王妃当真是与王爷黏糊,王爷今日陪陛下启程去天都山封禅,王妃忘了吗?” 这事白婉芯确是忘了,想尉迟肃一时半儿还回不来,便即刻披衣起身,往外走去。马车在府门前打点行装,尉迟肃一回头便看到白婉芯站在身后,满是一副眼泪夺眶的可怜模样,尉迟肃既好气又好笑的快步走到了白婉芯的身侧,却是白婉芯的一通抱怨,“王爷远行,竟也不吱会儿妾身一声,如今连送行,王爷都不让了吗?” “这会儿天太寒,你看你的手冻得,记得好生歇息,若是有事,便叫松子快马走一趟天都山,反正天都山她熟得很。”尉迟肃半带笑意的轻轻抚上了白婉芯的小腹,指着她隆起的小腹说道,“记得替父王看着你娘亲,若是她不乖,不好好吃饭,记得要踢娘亲的肚子抗议。但是,不准欺负你娘,等着父王回来。” 白婉芯一把抓住了尉迟肃指着自个儿小腹的手指,拉起他的手指了指自个儿鼻尖的位置,问道,“那妾身呢?” “一起等本王回家”,尉迟肃‘噗嗤’一笑,“要当娘亲的夫人,着实可是极了。” “王爷,该出发了!” 听到李达的声音,尉迟肃安抚的拍了拍白婉芯的肩膀,眼中充满着宠溺,“天色还尚早,快回满画楼歇息。” 白婉芯抱住了尉迟肃,一副撒娇的模样,半晌之后便推开了尉迟肃,笑道,“王爷出发吧,妾身在这里目送王爷离开便回满画楼。” 此次封禅之行,浩浩荡荡,俨然一副帝王巡行的派头。许是不知这辈子尉迟恭钦还能得几回了,倒是卯足了劲,从前从不愿叨扰百姓,如今沿路开道为他移驾,车马所到之处,皆是一派盛世祥和。 这虽是气派,宣扬了皇威,可如此大张旗鼓,尉迟恭钦的出行路线几乎无人不知,这让禁卫军大将赫连士诚很是头痛,帝王巡行自是安全第一,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他如何担待得起。 大军人数过多,绵延数百里地,行军速度缓慢,一路往天都山去,半路还未走到,已足足花了五日。 “安南王,陛下又……又咳血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出门在外哪儿比宫中,随行的十位太医更是紧张的不知该如何处置,人说跟着皇帝銮驾巡行那是荣幸,可如今看来,这可是随时掉脑袋的大事,甚至阖府的命运都在尉迟恭钦的生死之间。 “大军原地停下!这儿的路难走,龙辇难免颠簸,劳各位太医原地诊治!” 尉迟肃话刚落,严公公便来传话,一脸为难,“陛下说了,即刻启程,一刻不准耽搁。奴才这……” 此次封禅皇后并未同行,因此如今这局面下,竟也没有一个劝得动尉迟恭钦的人来。就像是一把年纪的老小孩一样,全然不顾念自个儿的身子,一意孤行的便往天都山去,尉迟肃一时间也无可奈何,却每逢途径一个城便命人去药铺子将最好的药全数买来,也不管是否能用上。 就在大军启程的第十一日,终于到达了天都山的天都阁。天都山从许久之前便是一个声名在外的江湖门派,功夫了得不说,就连医术也天下无双。这大周朝的开国皇帝南祺风便是这天都山百年之前的少主,如今天都阁的长老便是乾冥老前辈。 众所周知,乾冥老前辈医术冠绝天下,曾被人说是有‘起死回生术’,是个不折不扣的神医。尉迟肃与乾冥老前辈多年前相识,也算是有些缘分,加上白子扬之事,平素里也很是熟稔,刚到天都山尉迟肃便去将乾冥老前辈请了来。 长途跋涉甚是疲乏,成日奔波之后,尉迟恭钦整个人每况愈下,这到天都阁前,尉迟恭钦早已虚弱的无法下地行走,所幸用预先备至的御辇将他抬去了寝殿。 把过脉之后,乾冥老前辈便退了出去,尉迟肃看着乾冥老前辈的神色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问道,“如何?前辈可探知父皇病情如何?可是有对症的方子,或是缺失什么药材?” 乾冥老前辈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尉迟肃,“陛下这样子,哪儿还用医治,早已回天无力。老朽即便是开了方子,也不过是拖延些许时日,陛下的寿数,已是能望到头了。” 尉迟肃的目光轻颤了一下,试探的问道,“多少?” “若是不受什么刺激,温和修养,多则半年,少则一个月。” 尉迟恭钦这辈子,从未善待过尉迟肃,处处的苛待从前也叫尉迟肃埋怨过,可如今临了了,他竟有一股苦涩涌上心头。从前未遇到白婉芯之前他是心狠的,如今没想到受白婉芯的耳濡目染,如今也愈发的柔情。 “前辈实话说,父皇可还受得住封禅几个时辰的繁复礼制?” 乾冥老前辈摆了摆手离去,“本就不该来的。” 第076章 叛军入侵 自古帝王,总是比普通百姓更眷恋尘世,那个至高无上的权利令他们痴迷,历史记载总有晚年筑坛炼丹,祈求长生之术的帝王。尉迟恭钦这一辈子活在了权利的纠葛,活在了女人的过去里,可临了了,还是想让上天多给他一些时日。 封禅古制,可从前封禅,祭天祭地是为了祈求天降祥瑞盛世太平。唯独这尉迟恭钦,求的是自个儿万世长存。 斋戒两日之后,尉迟恭钦的身子愈发的撑不住,本是能由人搀扶着走几步,如今竟是当真是半步都不能动弹,卧床不起。许是尉迟恭钦这个儿也觉着,大期将至了,严令即刻便举行封禅大典,一刻都不得耽搁,由尉迟肃主持,代行天子仪。 尉迟肃岂敢代行天子仪,更何况这会儿尉迟恭钦身体情况如此糟糕,若是被有心人搬弄,说安南王在陛下病重期间代行天子仪,图谋不轨意图造反。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尉迟恭钦气急,宣了一干随行大臣近前,大臣们诚惶诚恐,几番劝阻不成,更是险些将尉迟恭钦气晕。为了缓和这皇帝的任性脾气,一时之间也不好再三劝阻,礼部官员思考再三,便建议,用太子仪仗主持封禅,尉迟恭钦倒是欣然接受了,可尉迟肃却如何都不答应。 几位大人三催四请之下,尉迟肃这才勉强答应。毕竟若是有什么岔子,这些大臣们也算是知情人,他可是几番推脱了的。 礼部倒是准备的快次日一早便开始祭天,还未开始,便听几位官员匆匆前来,瞧着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必定是大事,尉迟肃哪儿敢耽搁,忙问道,“大人,是不是父皇那边出了什么事?” 经尉迟肃如此一说,各位大人的脸色似乎愈发难看了些,神色慌张的看着尉迟肃道,“陛下那边还算妥当,乾冥老前辈亲自侍奉在前。可方才山下来报,废太子与……与思鸿太子二人,合兵攻上山了!还有一位蒙面的中年男子,看着功夫不是一般人,带着数万人正在山前。” 一时间,尉迟肃也有些吓了一跳,废太子会谋反尚且还合情理,即便如此,都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更何况白子蹇。他可是曾白子蹇有过盟约的,如今这会儿,他竟与废太子同流合污,一起攻进天都阁,简直是匪夷所思。 “安南王!天都山易守不易攻,若是再不出兵,等那些叛逆上了山,可就不好打了!” 是这个道理,当年大周朝的开国皇帝南祺风一统三国之前,南麟皇帝进宫天都山,他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消灭了南麟皇帝几万大军,这地势的优势成就了这场以少胜多的战役。事不宜迟,尉迟肃连忙集结军队,准备备战,这倒也是尉迟恭钦的豪华仪仗得了保障,否则以那些为数不多的人,恐怕无力抵抗。 尉迟肃与赫连士诚共同研究地形图,在天都山一同往下望去,“赫连将军,没想到竟还有一同迎敌这一日。只是更没想到的,这山下之人,可是一同在正凉关一战生死相搏过。” 赫连士诚看了一眼尉迟肃,蹙了蹙眉头,炮火连天之中,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坚定,“不知安南王信不信末将,思鸿太子一定不会反。” “本王信!”话落,尉迟肃便已飞身而出,拨出了佩剑,进入了一场厮杀,满山横尸遍野,烟火弥漫,一阵哀嚎和刀剑的乒乓声,犹如混乱的修罗场。 废太子一干人等死伤惨重,已退回山下整军待发,尉迟肃严令:不得追下山!也倒不是穷寇莫追这道理,只不过这地势高作战有天然优势,山上的军队人数有限,若是强行追剿势必死伤无数。更何况,如今根本不知废太子究竟集结了多少人,可大军从京城出发,浩浩荡荡而来,他们有多少人,可是一目了然。正可谓是,敌在暗处我在明处,不得不防。 “安南王!厉大人来了!就在祭台那边!” 厉封竹本是这天都山的弟子,他也是为了帮白婉芯这才不惜违背师门祖训,天都阁的弟子众多,甚至比前来封禅随行的军队人数更多,可他们无人敢违背戒律出手相助。厉封竹自入朝为官过后,便再也没有回到过天都阁,一来是怕被乾冥老前辈怪罪,二来也是怕给天都阁带来麻烦。 “安南王!赫连将军好!”厉封竹一边说,一边还嬉皮笑脸的拍了怕身上的尘土,见两个人一脸疑惑,这才主动解释道,“天都山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往天都阁的这个祭台后的石门。”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告诉本王,你不会回来了吗?” 皱了皱眉,缓步走下了祭台,厉封竹大言不惭道,“若是没有我,你若是败了,那我便叫婉芯改嫁了我!” 都这时候了,还有那开玩笑的闲心,恐怕也只有厉封竹才办得到了。虽是明知是玩笑话,尉迟肃还是给了厉封竹一拳,厉封竹便又开始了浮夸的表演,整个人故意踉跄了一下,一脸痛心道,“安南王的武艺又精进了,我如今都不是你的对手了。我这么大老远的跑来,你竟然给我一拳,怎么,想打架啊!来吧!” 尉迟肃可没有那闲心跟厉封竹瞎侃,问道,“你怎么得到消息的?” “我可是天都阁的大弟子,这么大的事,如何能够不知道。不过这事这会儿估计已经闹到京城了,皇后娘娘没有一同前来倒是明智之举,如今还能安抚一下人心,妥善此事。” “那婉芯呢!” 厉封竹白眼看了看尉迟肃,一脸的无奈,“都什么时候了,才想到婉芯,我可是安排妥当了才来这里的。指不定在婉芯心里头,我可是比你靠谱多了!” 尉迟肃忍不住‘嘁’了一小声,便转身离开了,独留厉封竹一个人坐在祭台边的台阶上放声大笑。赫连士诚一脸诧异的看着两个人,又忍不住轻轻感慨道,“安南王与王妃还当真是恩爱。” 话落,赫连士诚刚想离开,厉封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轻轻挑眉笑道,“不不不,二小姐开始喜欢的人是我,可惜我风流倜傥云有江湖心不在此,二小姐这才不得已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安南王。” 赫连士诚看着厉封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满脸关爱智障的眼神,笑了笑便离开了。 第二日晌午,山下废太子与思鸿太子的军队开始了又一轮新的进攻,这次有了厉封竹,无疑是事半功倍。厉封竹自幼在天都阁长大,对天都山可谓是了如指掌,又占据了地理优势,因此这次厉封竹要求攻下山之时,尉迟肃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战火从山上蔓延到了山脚下,而目前的形势却愈发的令人捉摸不透,废太子带来的这些临时起义军都不算是正规军,想必这些年太子也没少养兵,可想而知此次废太子,这蓄兵谋反之罪,当真是半点不曾冤了他。 赫连将军似乎也发现这幅令人咋舌的场景,太子一干人等起了内乱,打作了一团,“安南王,何不等他们内乱自相残杀,我等坐收渔翁之利。” “不,继续进攻!”尉迟肃沉默了许久,这才看了一眼赫连士诚,“恐怕是被本王与将军料中了,是思鸿太子与废太子已经开始内战了。只是如今难分谁敌谁友,恐怕思鸿太子一开始就没打算叛乱,等着,他许是有后招……” 果真和尉迟肃料想的一样,思鸿太子一行人,将上衣脱了,露出了一件暗红色的袍子,山下一时间也区分出了两个阵营。 废太子的多数人已在昨日那场战役之中打头阵,如今早已所剩无几,即便是与白子蹇对垒,恐怕也敌不过。 直至日落时分,这场大战终于在废太子的战败之中结束了。活擒了数名叛党,赫连士诚将废太子以及那个蒙面的中年男子——卫老夫人娘家的侄子。 若说这个卫老夫人娘家的侄子,尉迟肃也不是头一回见了,从前在太和庙后山可是亲眼撞破了他与俪贵妃的私情,当日朝堂,尉迟肃本意放废太子一条生路,将他贬为庶民已算是惩戒,便也不再将这等丑事公之于众。 没想到如今这废太子竟联合了亲父,试图弑君杀父,谋朝篡位。果真有些错事,本就不该容忍。 白婉芯自听闻了此事,在王府里头整个人都坐立不安,厉封竹安排了好几个人暗中保护着,更是嘱咐松子与夏彦兮要好好陪在白婉芯身边,片刻不离。 时不时的派人进宫去问,有没有天都山那边的消息,夏彦兮无奈道,“若是有消息,师傅难道不会先告诉我们?”夏彦兮如此一说,白婉芯细细一想倒也觉得在理。 夏彦兮虽是答应了,可心里头总是不高兴,每每想起厉封竹心疼白婉芯的模样,就是一阵不痛快,想着便去后山与白子扬打了一架。乾冥老前辈回天都山之后,一直是厉封竹陪着他练功,如今厉封竹也回去了,白子扬本还觉得后山冷清,这会儿有夏彦兮时不时的闹一闹,倒是也多了几分乐趣。 “子扬,你分明比我小那么多,我却要称你师叔,太不公平了。你看,我功夫也比你好,要不你拜我为师,我当你师傅吧!” 白子扬不置可否,“我到你这把年纪,功夫一定比你好,还是你拜我为师吧。” 第077章 满门抄斩 天都阁的大殿里,尉迟恭钦半卧在高台首座,下头跪着的,是废太子尉迟渊、思鸿太子白子蹇、还有卫老夫人娘家的侄子许晋文。 尉迟恭钦宠了卫玉甄一辈子,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这样的结果。看到废太子与许晋文,尉迟恭钦更是恼怒,这无疑是他继承皇位的几十年来,最耻辱的一件事。 抬起颤抖的右手,将案上的文书兜头扔到了废太子的跟前,“朕有意给卫府一个活路,是你们自个儿不要!如今竟还起兵造反!这么多年来,卫玉甄究竟是如何教导你的!竟教出了你等大逆不道的孽种!” 多时不见,废太子倒是与那日东宫搜出兵器之时大相径庭,如今虽是没了一身锦袍,可这气焰,可是比起当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对着尉迟恭钦冷冷的嘲讽道,“可笑,竟不知你口中大逆不道的孽种,也当了你多年太子!你宠了一辈子的俪贵妃,根本就是别人的女人!呵……替他人做嫁衣的感觉,如何?说来,这事岂是怪得了母亲,是你自个儿不辨是非,以明君自称,却枉担虚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滋味如何?” 大殿之上充斥着废太子狂浪放肆的笑声,几近疯癫,他似乎一直在试图激怒尉迟恭钦,总是用最挑衅的言语刺痛尉迟恭钦最敏锐的神经。 他知道,这是他必死无疑了。准备起事之前,便已做好了粉身碎骨的准备,成则坐拥天下,败则尸骨无存。谋反,这是千古帝王最无法容忍的。卫府几世为官,从大周开国皇帝起便积攒了百年德望,卫府凭借祖上阴德,得以在如此大的宫廷大案之前全身而退,可南帝御赐的免死金牌,免不了谋反这等大罪。 “死到临头!竟还这般口出狂言!你……你……” 尉迟恭钦成功的被激怒了,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指着废太子的鼻子许久却说不出一句来,双腿脱力,又跌坐在了坐榻上。严公公在一旁替尉迟恭钦顺着气,废太子大笑着站起身,嘴角满是讥讽,“父皇此言差矣,你瞧瞧自个儿如今的样子,究竟是谁死到临头呢?” “来……来人呐!草拟废太子各项大罪!公之天下百姓!卫……卫府九族抄斩!一口不留!许晋文、卫玉甄、废太子,凌迟!” 一位朝中老臣请旨禀报,“陛下,先皇驾崩前曾与卫府有过一直婚约,当年先皇为嘉奖卫府功勋,曾立过卫府女儿为后。可卫府三代嫡出皆无女丁,先皇留有遗旨,卫府第一个嫡出的女儿便是大周皇后。若是诛九族,不知先皇悬于大殿之上那道旨意该如何处置……” 当年,卫府的老太爷曾有三子,连年征战四方,两个儿子死于战火,一个儿子瞎了眼睛。为了大周的基业,卫府几近绝孙,先皇十分动容,便下旨将卫氏女子立为后,下一个继任皇帝必须娶卫家女儿。可卫府嫡出子嗣中从未有过女丁,先皇的旨意便被搁置在大殿之上多年。 这瞎了眼的儿子,正是不久前被废的宰相卫风华,就是卫玉甄的父亲。卫府男丁兴旺,在这朝中多年,受先皇倚重,盛极一时曾七位宰相五出其门。如今就因为卫玉甄这庶出的女儿,阖府遭罪,曾经的光耀门楣瞬间陨落。 “卫府这等忠心耿耿的大家族,对大周功不可没,朕没想到,会毁在你的手里。先皇若是有知,得知卫府如今这般令人心寒,不知会如何痛心,按照朕的旨意去办!绝不姑息!” 卫府满门获罪,本是贬为庶民的陈氏一族不免也战战兢兢。朝廷细数了卫氏一族总共五十三条大罪,其中包括废太子私蓄兵器、废太子巫蛊、废太子起兵谋反、卫玉甄陷害大臣等洋洋洒洒五十三款。 皇家本就是个好颜面的地方,废太子身世这等奇耻大辱之事,只能暗为深宫秘闻,再也不为人所知。 白婉芯虽是在王府里头,消息却早早的传到了满画楼,这颗悬着许久的心总算是落地了。这几日总是恍惚失神,就怕天都山有何闪失,听到松子的话,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王妃!王府门前有个老妇人,非要见王妃一面,奴婢们赶她走,可她却说,王妃不去见她,她便不走了。” 仔细想了半晌,白婉芯才看了一眼松子,“走吧,我们去看看。” 松子有些着急,几步拦在了白婉芯的身前,“王妃这是作甚?陈妃从前在隋阳王府如何的为难您,您难道还要出手相救吗?” 白婉芯摇了摇头,“走吧,去看看她的笑话。她,可不是我随随便便能够原谅的,去见她如何能算原谅,她这么跪在府门前被人看了去像什么话。” 松子还是有些慌张,却也不曾反驳,只是扶着白婉芯一道儿出了府门。果真不出所料,门口跪着的人,的确就是陈舞心,不过短短数月,如今的陈舞心显然老了许多,哪儿还有从前的意气风发,白婉芯看了她一眼,也未上前扶她,问道,“你是来这里求我救她的吧?” 陈舞心连连点头,还不停的给白婉芯磕头,“婉芯,你看在婉茹与你姐妹一场,你便救救她吧!你要知道,若非你的花轿抬进了安南王府,如今在牢里头受罪的,可就是你啊!婉茹可是在替你受苦啊!你如何能不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网开一面呢!” 不说倒也无妨,陈舞心如此一说,倒当真是叫白婉芯寒心,事到如今,陈舞心依旧是这幅嘴脸,“庶母说姐姐替婉芯受苦,为何不说姐姐是在替庶母受苦呢?促成这一切的,难道不是庶母自个儿吗?这个太子妃的位置,可是庶母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啊?” “婉芯,你不能这样!如今我陈家被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朝为官,早已获得了报应,你为何不能宽宏些,她可是你的亲姐姐啊!你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情啊!” 白婉芯冷冷一笑,目光狠狠的扫过陈舞心,问道,“你伤害子扬的时候,可有想过,子扬也是姐姐的亲弟弟,是姐姐血脉相连的亲人?你们伤害我母亲的时候,可有念及亲情?如今到头来,却来跟我教说‘亲情’二字!庶母,不知亲情二字如何写的,是你!” “婉芯!婉芯!是庶母错了!都是庶母的错!你杀了我,杀了我吧!让我的命来换婉茹的命,好不好!好不好!你也是即将临盆,即将为人母的人,你该是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啊!婉茹不久之前才遭太子毒手,不仅孩子没保住,身子还落了病根,她这辈子都没法生育了!你看在这孩子如此苦命的份上,你救救她,救救她好吗!她已经得到惩罚了,这还不够吗!” 不得不说,陈舞心的声泪俱下叫白婉芯有那么些许的动心,可半晌之后,便又清醒过来,“庶母,即便你知道错了,母亲不会活过来,子扬的眼睛也不会看见了。从前母亲告诉我,要待人宽容,可你教会了我,这世间,并非每个人都值得宽容的。庶母若是想在门前跪着,那便跪着吧,但是等王爷回府亲自撵你走,可没今日这般好说话了。” “婉芯!你为何如此狠心!我都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为何还是不愿放过我们!” 全然不顾陈舞心的声嘶力竭,白婉芯转身离开,刚要跨进府门的时候,一股力将她狠狠的推到,白婉芯撞在了门槛之上,整个人倒了下来。松子连忙将白婉芯扶了起来,夏彦兮冲出门去,一把抓住了正转身逃跑的陈舞心。 只觉得下腹一阵剧痛,白婉芯扶着松子手臂的手不停的在颤抖,地上的血迹从裙角滴了下来,松子一时间慌了神,白婉芯紧紧的抓着松子的胳膊,用尽力气小声说道,“快……快去叫……大夫。” “管家,大夫!大夫!” 白婉芯身子本就不算好,如今更是冲撞之下早产,松子本也不懂这些,直到稳婆来到满画楼,所有人的心才定了些。 “王妃这是双生子啊!也不知能不能撑过去!” 一把抓住了稳婆的手,白婉芯目光坚定,“保孩子,不管如何都要保孩子!这是……锦瑟的……锦瑟的孩子。这是我……欠她……欠她的。” 松子和夏彦兮都站在门外,看着屋里头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来,整个人都有些双腿发软,夏彦兮抓着松子的手臂,神色格外的紧张,“松子,你说王妃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不会……”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王妃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有事!” 屋子里一阵阵痛苦的叫声,就连站在门外的人,心都揪在了一起。稳婆再一次走到了外头,问道,“王妃这头胎难产,又是双生子,这王爷尚未回府,若是只能保一个,该如何办!老奴可不敢善做主张啊!” 所有人都站在门外面面相觑,不远处传来一句,“保大人!自然是保大人啊!” 第078章 龙凤双生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彦兮本能的回过头去,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来了?” 白子扬细微的根据声音分辨着所有人的位置,随后径直往门前走去,冷冷的重复道,“保大人!明白了吗!” 明明是充满了稚嫩的声音,听起来却是那样不容置喙。白子扬的声音刚恢复不久,可声音有些沙哑,却也有了一股与年纪不符的成熟稳重。 所有人皆是面面相觑,尉迟肃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谁也不敢妄做主张,不管是王妃还是小王爷,这都是谁也不敢担待的人物。白子扬如此一说,虽是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丫头小厮,可到底谁也不敢当真如此做。 稳婆十分为难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松子,又打量的看了眼这位不知哪儿来的小少爷,“哎呦,这位小少爷啊,这王爷不在京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老奴可担不起这罪责。” 白子扬听闻更是有些恼火,踢起脚边的两颗石子,两颗石子便稳稳的扎在了稳婆身后的木门上,左右相距脖颈不过咫尺,“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王爷怪罪,我来偿命。总要有人担罪责,否则就这么由着姐姐在里头受苦吗!还不快去!尽力而为,一起保!” 直到天色渐渐变黑,白婉芯依旧没有动静,站在门外的人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白子扬拍了拍身侧的夏彦兮,“你去一趟天都山,沿着官道走,如今该是在回京途中了。” 白婉芯这辈子都没有如此痛过,每次竭尽全力的嘶喊过后,她都误以为,她是不是已不在人世,可强烈的阵痛告诉她,她还活着。也不知自个儿已经疼晕过去几次,只觉得恍惚之间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好多混乱的脚步声,还有婴儿的啼哭声,还有尉迟肃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白婉芯醒过来的时候,天色依旧阴沉,一抬头却见尉迟肃倚在床头,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满脸疲惫。白婉芯坐起身,下身便是一阵剧痛,不小心‘嗤’了一声,惊醒了一旁的尉迟肃。 见白婉芯醒过来,尉迟肃整个人又惊又喜,连忙扶着白婉芯躺下,白婉芯却伸手环住了尉迟肃的腰,紧紧的靠在了他的怀里,“妾身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王爷了。这不是在做梦吧?” 尉迟肃心疼的抚过白婉芯的眉头,不紧不慢的抓起了白婉芯的手,躬身将脸凑了过去,问道,“真的,这不是梦。对不起,婉芯,本答应你临盆之日前便回京的,没想到本王还是失言了。” “不是王爷的错,是妾身不好。” 听着这番自责,尉迟肃便一把捂住了白婉芯的嘴,摇了摇头,轻柔的吻落在了白婉芯的额头,“陈舞心本王会处置了她的,夫人如今好生将养着,此番是夫人受苦了。谢谢夫人,给了本王一双儿女。” 白婉芯笑了笑,“孩子呢?他们好吗?” 尉迟肃松开了白婉芯,将她扶着躺了下来,轻轻掖了掖被褥,“他们被奶娘抱走了,这会儿睡的正香,等夫人休息够了,本王便让奶娘抱来。这会儿夫人太过虚弱,本王可容不得那两个小哭包扰了夫人休息。” 被尉迟肃如此一说,白婉芯忍不住笑出了声,“哪有你这样嫌弃自个儿孩子吵的父亲,原是王爷不喜欢孩子啊。” “傻瓜,本王喜欢,本王不喜欢他们叫你受苦。”一边说一边整理着白婉芯的发丝,笑道,“厨房一直熬着汤,还有一些滋补的药膳,一会儿他们便拿了来,你再小憩会儿。” 这种被呵护的感觉,仿佛踩在云端,白婉芯这辈子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无微不至,就连父亲都不曾有过,心里头不免暖暖的,“王爷赶着回京,想必也累坏了,赶紧歇会儿吧。你看这一脸疲惫,王爷不心疼,妾身可心疼。” 尉迟肃的食指轻轻的点了点白婉芯的鼻尖,“你可吓死本王了,你知道吗?听闻你难产的时候,本王多想飞到你的身边,深怕晚了一步你便不在了。在惶恐之中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半刻都不敢停,回到满画楼看到你安然无恙又听到孩子的哭声,那一刻,本王当真是最幸福的人。谢谢你,婉芯。” “一天一夜了!王妃总算是醒了!这是厨房熬的鱼汤!赶紧补补身子!”松子见白婉芯醒了过来,也是说不出的一阵激动。 白婉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看着这些担心她的人,心里头一阵酸涩,泪水便淌了下来,目光落在了尉迟肃身上,尉迟肃抬手轻轻的拭去她的泪水,“别哭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用过晚膳,尉迟肃本是想让白婉芯多休息休息,总是觉得她休息不够,可白婉芯却执意要看看孩子,尉迟肃也便依了她,让奶娘抱了来。 奶娘一脸喜滋滋的将孩子抱到了白婉芯的跟前,“这是大小姐,早了小王爷半盏茶的辰光。” 白婉芯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孩子,小小的身子软软的,总有一种会不小心磕着碰着的感觉。初为人母,白婉芯也是处处谨慎,笑着都到了尉迟肃的跟前,“这是我们的女儿,睡得真香,王爷要不要抱抱。” 尉迟肃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看了一眼白婉芯,皱了皱眉头,“这么个小人儿,本王若是弄疼了她可如何是好,还是等她长大些再抱她吧。” ‘噗嗤’一声,白婉芯笑着看了看尉迟肃,“不止王爷不知如何当父亲,妾身也不知如何当一个娘亲。” 经白婉芯如此一说,尉迟肃倒是试探的伸出了手,一接过孩子,没想到竟弄醒了,本以为又要哭闹不止,没想到只是不停对着尉迟肃笑,尉迟肃也跟着不停的笑,整个人都变的柔和起来。 白婉芯从奶娘手中接过了儿子,沉吟了半晌,看了一眼尉迟肃便道,“王爷,妾身说过,第一个出生的孩子,便是锦瑟的。” 尉迟肃笑着抬了抬头,点了点头,“是本王愧对锦瑟,没想到本王的不是,竟要你替本王来弥补。恩……就叫公仪成宛吧。” 咧嘴笑了笑,白婉芯几步走到了尉迟肃的身前,看了眼尉迟肃怀中的小成宛,满脸喜色,“你有名字了,成宛,高不高兴啊?” 许是站的久了,腰有些酸,胳膊也十分累,白婉芯坐到了一旁的塌上,没想到一坐下,孩子便开始哭了起来,白婉芯有些欲哭无泪的看着尉迟肃,站起了身,没想到一站起身,孩子倒是一下子止住了,“王爷,那这小哭包呢?” 思忱了半晌,尉迟肃一脸认真道,“成安,尉迟成安。” 这天色也不早了,这成安又非得站着抱着,一坐下便哭个不停,尉迟肃心疼白婉芯怕休息不好,便叫奶娘将孩子抱走了。 夜深人静时,白婉芯却依旧辗转难眠,她有这么可爱的两个宝贝,每每想起便想告诉天下所有人,她当娘亲了!看着尉迟肃精致的侧颜,时不时传来的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一定很累吧,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一夜不曾合眼。白婉芯伸出了食指,轻轻的点了点尉迟肃的鼻子,点了点她的嘴唇,忍不住笑了…… 尉迟肃一把抓住了她不停作乱的小手,紧紧的握在手心,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那日白婉芯早产,尉迟肃正在回京途中,夏彦兮快马加鞭赶去通知尉迟肃,尉迟肃整个人都惊慌了,也顾不上大军,独自一人驾马回京。尉迟恭钦虽是听闻了此事,也未怪罪,毕竟皇家又要添长孙了,这是喜事。 直到尉迟肃回京后的第四天,尉迟恭钦才回到了宫中,这会儿的尉迟恭钦,早已行将就木。尉迟肃也奉旨进宫侍疾,这尉迟轩也在尉迟恭钦去天都山后的第二天便回了京,长年不见的兄弟俩倒是在宫里打了个照面。 “皇兄!”尉迟轩虽是宫外有府邸,但因为常年戍边不再京城,府邸也不常有人迹,皇后体恤,特意给了恩典,准了他这几日来住在惠嫔宫里。这惠嫔已多年未见儿子,心里头是说不完的话,关于公仪锦瑟,惠嫔虽是不愿说,但尉迟轩也多多少少听了些。 “多年在外,可还好?” 尉迟轩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皇兄,听闻王妃喜得双生子,恭喜!” 嘴角噙着一抹难掩的笑意,尉迟肃道了句,“谢谢。” “为什么锦瑟不可以。” 倒是没想到尉迟轩会有如此一问,尉迟肃一时间也有些讶异,盯着尉迟轩许久才笑道,“你尚未成亲,岂会明白个中缘由。锦瑟很好,可是婉芯只有一个。” 尉迟轩看着尉迟肃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幼时曾与这个表妹时常一起玩,她也时不时的进宫小住,她对尉迟肃的心思,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情’一字果真是一柄利剑,若是知道结局,不知道你还会这样选择吗? 第079章 终篇结局 尉迟恭钦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于在安南王府的双生子满月宴第二日驾崩。 当日正在宫中侍疾的是尉迟轩,宫中传来急奏,命王爷王妃一同进宫。尉迟肃刚到宫门前,宫中已是挂起了白绢,哀乐四起,宫门前的侍卫都已换上了一身素衣。 白婉芯自那日宫宴之后,便在府中待产,许久不曾进宫,没想到再次来到这个宫殿,竟是物是人非。尉迟肃与白婉芯去偏殿换了一身素衣,这才去的灵堂,殿内跪了一地的后妃大臣,孟皇后则在棺前焚着之前,神色目光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是视线有些恍惚。 严公公与朝中的两位大人,上殿宣读了尉迟恭钦的遗旨。 “朕登基二十余年,予凉德治世,却倚天地宗社之护佑,百年安泰。今朕大限将至,遂传位于皇长子尉迟肃。皇长子仁孝,德义兼之,卓功越古。体群臣,安城民,保邦于危,致治于危乱。遂上顺天命,下和人心,以图国之长治久安。扶邦卫国以安天下,保大周万世长存,朕余愿已。允以柩前继位,保社稷之安。钦此!” 旨意刚宣读完,殿内所有人便俯首高呼万岁。 尉迟恭钦驾崩的第二日,厉封竹便从天都山回京,径直去了趟安南王府。如今尉迟肃虽已即位,可白婉芯的立后大典,尉迟肃却安排在了孝期之后,自古孝期立后的也不在少数,这些本也没什么忌讳,至于尉迟肃的考虑,白婉芯也参不透。 正在后山的院子里看白子扬练剑,小坐了一会儿便准备回满画楼看看成宛和成安,谁知一进满画楼,迎面却撞上了厉封竹。 厉封竹仍旧是从前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见了白婉芯却是故作恭敬的行了个礼,也不知是不是调侃,“见过皇后娘娘。” 白婉芯抬手一把捂住了厉封竹的嘴,眉头紧紧一蹙,“你不怕死我可怕死,别这般口无遮拦。” 全然不曾将白婉芯的慌神放在眼里,厉封竹笑了笑,“为何他不将你接入宫中去?大行皇帝入殓才没多久,政务自然是忙的很,你成日一个人在府里,他也不来瞧瞧你?” 这几日来,尉迟肃只回府了一次,不过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便回宫处理政务,他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额头,似是疲惫极了,一脸的愧疚,“婉芯,再等等,好吗?” 白婉芯虽不知尉迟肃要她等的是什么,可但凡是他让她等的,白婉芯便心甘情愿。可静下心来想想,心里头总是会胡思乱想,如今被厉封竹这么一说,她心里头更是狐疑。 “你多心了,陛下初登大宝,自然诸多事宜需操持,几日前他也曾回府瞧过我和孩子们。” 厉封竹深吸了一口气,“我是多心,不过你心眼太少,不知日后你在这宫中该如何自处。自古有几个帝王一辈子不三宫六院的,你需要多心的地方可多了。” 不得不说,厉封竹的话戳中了一个女人最敏感的神经,宣读旨意那一日,她也在灵堂,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更何况尉迟肃自即位之后便与她分隔两地,这种感觉与他赴天都山那几日可不一样。 “怎么了?厉公子事到如今,还不忘挖朕墙角?” 白婉芯一转身,却见尉迟肃站在了身后,听这话倒不像是生气,而是调侃之语,厉封竹倒是一副坦然的模样,“是啊,对二小姐我可是时时做好了挖墙脚的准备,若是陛下何时苛待了,我可是要……” “厉公子,莫要说胡话了。” 见白婉芯的脸色沉了下来,厉封竹便也不再贫嘴,尉迟肃刚想说什么,白婉芯便转身离开了。尉迟肃不笨,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自他方才出现在这里,白婉芯的眉头便从未打开过。看这样子,显然是被厉封竹的话影响了,不去在意门口傻笑的人,迈开步子便追了上去。 “婉芯!” 白婉芯并未转身,只是恭敬的问了句,“陛下有何吩咐。” 尉迟肃一把拉过了她的身子,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双唇附在她耳边呢喃着,“不要这样,朕不会有别的女人,只有你。这辈子,唯你一人。若是这皇位叫你如此不安,那不要也罢。你不知这个儿究竟有多么重要,千金不换,即便是皇位,也不换。” 一阵啜泣声传来,尉迟肃松开了白婉芯,用指腹轻轻的拭去她的泪水,“明日朕叫阿莹上府里来陪陪你,免得你胡思乱想。父皇尚未出七,再等等,好吗?” “是我不懂事了。” 尉迟肃‘噗嗤’一笑,将她一把锁在怀中,“没有,你没有不懂事。怀孕至今,你一日比一日叫朕惊喜,女人就是善妒些才可爱。看到你如此在乎,朕好高兴。” “本想给你个惊喜的,可太医说产后女人容易多思,怕你胡思乱想,朕直接告诉你,可好?” 白婉芯抬起了头,一脸诧异的看着尉迟肃,满脸的疑问,“什么?” “可还记得,你曾说过,嫁入王府的时候,你并没有期盼?”经尉迟肃如此一说,白婉芯脸一红,低下了头,尉迟肃拉起了她的手,轻轻落下一个吻,“朕曾许诺过你,等哪一日你心中有了期盼,便许你再坐一次花轿。那么……你准备好了吗?” 这件事,久到白婉芯自个儿都已忘记,没想到,尉迟肃竟然还记得。踮起脚尖,白婉芯的双唇紧紧的吻上了尉迟肃的,一时间太过突然,尉迟肃竟有些来不及反应,回过神来便拥着白婉芯将这个吻不断加深,舌尖交缠的是彼此最深的温柔。 终于得空去看看白子蹇,自天都山回京之后,他便被尉迟恭钦禁足在了华安殿。白子蹇虽是多日不曾离开华安殿,但宫中的哀乐和满宫的素衣,他也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头看到尉迟肃,白子蹇先是一惊,随后便笑了笑,“陛下可比我想的来的晚了几日。” “他已经不在了,你的心里可有好受一些?” 白子蹇笑了笑,“这句话,那日倚红阁你可就问过了。答应帮你调查,是因为婉芯,她傻傻的要一个真相,帮你也在帮自己。至于……天都山,权当我送你的礼物。” 早在账本被毁之后,尉迟肃便去倚红阁找过白子蹇,他希望白子蹇助一臂之力,与厉封竹一起合力调查陈府与卫府勾结之事。白子蹇当初并未答应,那时的白子蹇何其颓丧,如何听得进尉迟肃的半句话来,可最后,白子蹇还是让人将调查的事派人送去了安南王府。 言蹊之死,从前白子蹇从不过问,唯有白婉芯一心想调查此事。可事到如今,案情水落石出,尉迟恭钦却还留了卫府与陈府的性命,白子蹇心头却是一阵不甘。 当时的废太子本无起兵造反之意,是白子蹇几番怂恿,更是以借兵支援为借口,说服了废太子。废太子与卫玉甄心有不甘,这才中了白子蹇的计,卫氏一族因此满门获罪。尉迟肃便成了一场兵变之中的赢家,博取了尉迟恭钦的信任,更是将帝位传给了他。 “送朕这么大的礼物,朕是不是该给你点回礼?” 大行皇帝出七,孝期七七四十九日后,尉迟肃便册封白婉芯为皇后,尊孟皇后为太后。谥封公仪锦瑟为仁德皇后,将小公主正式继公仪锦瑟膝下为嗣,名公仪成宛,封为文懿公主。 孝期内不得婚丧礼乐,因此尉迟肃将白婉芯的册封延迟到了出七之后。在安南王府住了四十九日后,终于那一日,大红的花轿将白婉芯从安南王府至正宫门而入,进了宫。 这辈子,她穿了两次嫁衣,嫁了同一个人。 这算是亘古未有的礼制,尉迟肃以新婚典仪将白婉芯迎进了宫,坊间听闻,无不颂为美谈。 白婉芯忐忑的坐在了凤仪宫的床榻上,这种感觉仿佛今日当真是她的出嫁之日,慌张羞涩的揪着衣襟,只听尉迟肃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婉芯,婉芯。” “陛下。” 尉迟肃双手掀开了那个红盖头,一个吻落在了白婉芯的唇,辗转缠绵,唇齿相依的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尉迟肃附在她耳边,言语暧昧,“唤我云朔。” 在尉迟肃的引导下,白婉芯忘情的唤着他的名字,尉迟肃的吻自脖颈而下,一点点的解开了她的衣襟,整个肩膀往白婉芯身上送去,白婉芯羞涩的环着尉迟肃的脖颈,轻声道,“云朔。” 温言软语却如一道闪电,叫尉迟肃整个身子都轻轻一颤,忍不住将白婉芯拥的更紧了。双手抚过白婉芯的后背,将自己送入了她的身体,白婉芯不禁眉头一蹙,尉迟肃抬手轻轻的划过她的眉,附在她耳边,话中带着沙哑的情\欲,“对不起,又弄疼你了。” 白婉芯在尉迟肃的温柔里嘤咛出声,两个人在如火的夜里燃烧着彼此。 夜很短,幸福很长。#正文完# 番外篇 番外:卫妘姝&公仪成宛 再过三日的午时,便是卫氏一族处斩的日子。 卫氏一族先祖卫衍与南帝一同征战四方,同生共死,实现了天下的大一统,没曾想这一百多年来满门的荣耀,便要在此时陨落了。 尉迟肃正在凤仪宫与白婉芯逗弄着成宛与成安,两个人的笑声一阵阵的传到殿外,宁公公正在殿外踟蹰再三,也不知究竟该不该报。 “宁公公这是在做什么呢!倒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宁公公回过身一看,这不是长公主尉迟莹么,殷勤道,“奴才这不是有事要回禀陛下么,见陛下与娘娘正高兴,一时也不敢打扰。” 本以为这么说,尉迟莹会命他一同进殿,谁知尉迟莹笑笑道,“这样啊,那你等着吧!” “哎……公主!” 尉迟莹露出一脸‘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对着宁公公招了招手,“难得来瞧瞧我的小外甥小外甥女,竟也能撞上你,走吧!” “皇兄!嫂嫂!” 见尉迟莹来,白婉芯即刻将孩子交给了奶娘,上前迎了出去,“阿莹今日倒是得空,快来坐。” 尉迟莹笑着跑到了那小床前,逗着成宛与成安,又心不在焉的指了指门外,“皇兄,宁公公可是在门外候了多时了。” “哦,怎的没人来报?” 尉迟莹摊了摊手,“如今宫中谁人不知,若是皇兄在凤仪宫,谁敢打扰。” 被如此一说,白婉芯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推了一把尉迟肃,脸都有些红了,“陛下还是快些去处理政事吧。” 话一出口,才觉得失言,白婉芯一时间想咬掉自个儿的舌根,果不其然,却听尉迟肃毫无廉耻的说道,“你便是朕的正事。” 此事还需从册封那日说起,那夜凤仪宫里一室旖旎,春宵一刻难免有些忘乎所以,却不知早朝迟了半刻,宁公公在凤仪宫门前催促再三,“陛下,该是早朝了,政事误不得。” 尉迟肃看了一眼正在替自个儿整理朝服的白婉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笑的意味深长,“洞房花烛夜,唯你才是正事。” 这后宫本就是藏不住事的地方,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如今这句话可是人尽皆知,白婉芯如今听来,依旧是一阵脸红耳根发烫。 白婉芯尚在晃神,尉迟肃便已经去了偏殿,尉迟莹看着白婉芯这副模样,‘咯吱’一笑,表情着实引人遐想。 宁公公见尉迟肃落座,忙回禀道,“陛下,刑部的周大人来报,说是卫府的死囚犯卫志滨之妻得知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这卫志滨乃卫风华嫡孙,其妻腹中之子是属嫡出,念及祖皇帝曾有遗旨,卫氏嫡女为后的旨意如今仍旧高悬大殿之上,因此周大人特来请旨陛下,三日之后便是处斩之日,这卫志滨之妻该如何安置?” 满门诛连的旨意,是大行皇帝尉迟恭钦生前所下,如今不过一个多月,刚是出七,按理说不该有违先帝旨意才是,只是祖皇帝确实有过这么一道令,更何况尉迟肃也不忍赶尽杀绝。想来,白婉芯也会是如此想的…… “将卫志滨之妻秋华安置到宫中待产,派太医悉心照拂。其余事宜,待生产之后再做决议。” 戴罪之身的秋华被接入了宫中,只是她心里头明白,生产之后她依旧是免不了一死,至于她腹中的孩儿,若是女胎,兴许凭借祖皇帝的旨意得以苟活于世,若是男胎,恐怕依旧是共赴黄泉的宿命。 有了这样的想法,即便是活下来的秋华整日都是惶惶不安,几度有轻生的念头,白婉芯得知之后,特意去了一趟秋华住的偏殿。那是孟太后的仪元殿的偏殿,她本是与宫中的宫女同住,只是秋华本是戴罪之身,这新进宫的宫女有些不乏出身世家,难免对秋华为难在三,孟太后思虑再三,还是将她接进了自己的寝宫。 “臣妾给母后请安。” 孟太后自尉迟肃即位之后,便在这仪元殿里头侍弄花草,也不再过问任何琐事,偶尔会有尉迟肃与白婉芯来小坐一会儿,她已然满足十分。见白婉芯今日前来,孟太后心里自然明了,为的必然是卫氏妻秋华。 “月蓉,还不去给皇后沏个茶。”月蓉会意退下,孟太后脸上不免挂上了一抹愁容,“婉芯啊,母后老了,卫氏一族的案子是大行皇帝生前定的死罪,按理说不该赦免的。但毕竟祖皇帝有过旨意,如今卫氏这一脉也唯有秋华腹中这一支,若是秋华诞下的是男婴,恐怕是连这唯一的血脉都保不住了。” 是啊,卫氏一族也曾荣耀满门,如今不甚凄凉。当日卫玉甄有赶尽杀绝之心,如今她们却动了恻隐之心,想来真是造化弄人,“母后,听闻秋华昨日寻短见了,可是真的?” 长叹了一口气,孟太后道,“太医去的及时,并无大碍,腹中胎儿有些不稳,但调养几日便好了。太医说,她腹中的多半儿是个女婴,婉芯,你可明白其中意味?” 白婉芯先是一愣,随后才回过神来,轻轻的点了点头。孟太后摇了摇头,“这秋华腹中的女婴生下来,可就是卫氏一族的嫡出女儿,未来的皇后。成安如今还小,云朔如今也才继位,立嗣之事虽是不急,但母后望你万万要记得,她是卫氏一族的后人,千万要化干戈为玉帛,不要叫她心头存有怨恨。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孩子算是给卫氏一族的一个弥补吧。” 孟太后在深宫之中多年,自然考量的也甚多,若这孩子存有报复之心,那今日之举的确是养虎为患。 “母后,若是秋华生产之后,可否将孩子交由臣妾抚养,让她与成宛、成安一同长大,臣妾以为,并不是所有仇恨都无法化解。” 孟太后点了点头,“如今你还要照看孩子,就让她留在仪元殿便是。” 向孟太后请过安之后,便去了趟偏殿,秋华见来人是白婉芯,连忙从床上起身行礼。白婉芯虚扶了一把,松子将她扶回了榻上,“如今你有身孕,就别行礼了,将你安置在仪元殿,便是怕你拘礼。卫夫人,即便你不为自个儿想也该为孩子想想,莫要寻短见,身为一个母亲,你当真连一点仁爱之心都没有吗?太医说你腹中的是女婴,但本宫跟你保证,即便你腹中的是个男婴,也保他不死。” 听闻白婉芯的话,秋华的眸中带泪,起身便想给白婉芯磕头,“罪妇如何当得起皇后娘娘一句‘卫夫人’,娘娘愿保他不死,罪妇愿上刀山下火海。” 这话白婉芯不免听的有些酸涩,她也不过是一个母亲啊。即便是卫玉甄有罪,即便是废太子有罪,但她嫁入卫家,所托非人,她何错之有? “你放心,本宫会将她带回凤仪宫,与公主和小皇子一同抚养。为了孩子好好活着,若是可以,本宫会向陛下请旨,让你到凤仪宫来当差,看着她长大,你愿意吗?” “罪妇谢过皇后娘娘!” —— 建阳七年的八月,尉迟肃下了朝便往凤仪宫去,这幅焦急的样子,像极了他初次当父亲的模样。白婉芯侧卧在美人榻,成宛与成安两个人争先恐后的给白婉芯背昨日夫子教的功课,白婉芯看着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角落里的小女孩,白婉芯招了招手,“妘姝,来,到本宫这儿来。昨日夫子教的功课,你还记得吗?同公主与太子一同背一背吧。” 卫妘姝有些胆怯的看了一眼白婉芯,目光有些畏惧的闪躲,稚嫩的声音格外的乖巧,重重的点了点头,“恩,奴婢记得。” 白婉芯抬手,轻轻抚过卫妘姝的脸颊,有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脸的宠溺,“妘姝,你记着,你不是奴婢,知道吗?” “奴婢不敢。” “母后!佑钧给您背吧!妘姝一定不会,每次夫子上课提问,她都不敢回答,定然是没学会!” 听到小太子的话,卫妘姝有些委屈的看着白婉芯,朗朗上口道,“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尉迟成安听卫妘姝背的这篇《老子》,一时间有些恼了,夫子教了这样多,偏生背了这一篇,显然是跟他过不去。倒是白婉芯,听到卫妘姝稚嫩的声音,不免笑出了声,“佑钧,你可是要好好听听,这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你可是一样都不曾做到。” 尉迟成安,字佑钧,建阳五年被册立的太子,字搬去东宫之后,时不时的到凤仪宫找成宛玩。可自五岁那年起,成宛便每年九月跟随厉封竹前去天都山学功夫,直到过年才回宫,尉迟成安闲来无事,只能到凤仪宫找卫妘姝玩,这玩着玩着,两人也很是熟稔起来。 只是卫妘姝一直记得,乳母告诉过自己,太子是自个儿的主子,她不能叫他哥哥,也不能对他不敬,从此之后,卫妘姝对尉迟成安常常避而远之,见了也不过恭敬行礼,尉迟成安见了总是觉得恼火,忍不住就想捉弄她。 在夫子的课堂之上,卫妘姝被捉弄了几次,便再也不敢回答问题了。 “母后,佑钧哪有这样。” 正说着,尉迟肃便急匆匆的到了凤仪宫,见三个孩子围在了白婉芯的身侧,整个脸色都黑了下来,半带训诫的看着尉迟成安,“没见母后有了身孕,还这么成日的来叨扰,快去温习功课。” 尉迟成安撅了噘嘴,试探的看了眼尉迟肃,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眼公仪成宛,“父皇,刚下学便又要温习,父皇偏疼姐姐,总是说道儿臣一人。” 尉迟肃笑了笑,一把将尉迟成安拉了过来,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笑道,“你是儿,还算不得臣。成宛是女儿身,你也是吗?” 一时间被噎的无话可说,尉迟成安蔫蔫的转身离开,临走之前还不忘拉上卫妘姝一起走。 白婉芯看了一眼负气离开的尉迟成安,欲哭无泪的看着尉迟肃,“陛下也别太宠着成宛了,别把她给宠坏了。” 公仪成宛听了,不依不饶的钻进了尉迟肃的怀中,稳稳的躺在了父亲的怀里,小手紧紧的抱着尉迟肃,轻声低于道,“父皇,您对成宛好,母后醋了。” 白婉芯脸一红,伸手就开始挠成宛的胳肢窝,稚嫩清脆的笑声从凤仪宫传了出来,尉迟肃一边拥着成宛,一边护着白婉芯的肚子,生怕成宛不小心磕着碰着。 公仪成宛与尉迟成安八岁生辰那日,尉迟肃送了尉迟成安一把名剑,尉迟成安还没得意完,就听自个儿父皇许了姐姐一个心愿。 小成安虽是有些不开心,从小到大父皇都只疼姐姐,老逼着他功课,可仔细一想,他是男子汉,姐姐是女孩。 那日长乐宫,公仪成宛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成宛希望父皇将南牢里头的人都放了。” 公仪成宛有此一言,只是无意之中听闻宫女们谈论,说是乳母秋华在南牢之中已病重,她不知乳母究竟犯了什么错,但总想救乳母出来,今日父皇问了,她便老老实实的答了。 所有人都认为小公主捅了大篓子,就连白婉芯也吓了一大跳,这南牢之中关押的可不止是秋华,还有先皇在世时俘虏的巫毒国太子独孤敖。 正凉关一战战败被俘,如今已是十年了。在暗无天日的南牢里待了十年,独孤敖没想到,自个儿竟还有重见天日,重回巫毒的一天。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全因这位小公主的一句无稽之言。 宫门外,独孤敖与白子蹇打了个照面,独孤敖笑道,“世子别来无恙!哦,不,现在该叫你瑞怀王才是!” “巫毒国近日可是不太平,本王奉劝太子还是早些回去,否则不仅你的东宫保不住,你的太子妃与孩子,都保不住了。” 白婉芯站在宫墙之上,看着独孤敖远去,对着身侧的厉封竹笑道,“当初为何愿入朝为官?” “你选择的是他,我便亲自将你送上后位,一了我心愿。皇后娘娘,从前说的喜欢,从来不是玩笑;今日祝你幸福,也不是玩笑。”厉封竹有些尴尬的避开了白婉芯的视线,“成宛的生辰也过完了,我该回天都阁了。” 看着厉封竹的背影道,“彦兮在城门前等了你一个时辰了!” 传来一阵闷闷的回答,“恩,我知道。” “不止等了一个时辰,她等了你二十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