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头号绯闻》 1|方府来了个饭桶王 范香儿跟在方时君后面迈进了方府大门,身边有管家小厮几人跟随,方时君不说话,这些人就没人敢吭声。 一路上雕梁画栋,九曲回环,她平时是个胆大的,到了这时候才终于感到有些害怕了,方府是她想不到的繁华广大,更是与她隔了无数重门楣。 忽然,方时君停下了脚步,范香儿只顾想着心事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等下跟在我后面行礼,问什么答什么就好。” “好的。” “怎么又忘了?要说‘是’,不能说‘好的’。” “哦,好的。” 方时君见她穿着一套粉色镶边的裙子,一双纯真的大眼扑闪着,红润饱满的脸颊像一颗清晨刚采摘下来的桃子,额头上还有一块刚刚在马车上打瞌睡磕出来的红印子,这明明还是个孩子模样。 方时君看她这样不禁纳闷儿道,“你好像从来不怕我?” 范香儿嫣红的小嘴上下一合,“不怕呀,大爷脾气蛮好。” 方时君哽了一下,呵呵,脾气蛮好,她对他知之甚少,恐怕她还知道他的同僚下属们私下里是怎么叫他的。 他笑着摇摇头,“罢了,反正有我护着你。” 跟随的几人见此情景俱是目瞪口呆,以为是自己出门带错了眼睛耳朵,他们家大爷竟然笑了!还说出这种话!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又过了几道门,终于到了老太爷老夫人住的春晖园。 前几天就收到了大爷差事办完不日回京的消息,今天并非是什么大日子,却除了四爷之外,人全到齐了,就连一向不爱早起请安的三夫人都早早赶来了,都是想着见识一下这个了不起的乡下丫头的。 范香儿一进来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那些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来回的审视,像要扒光人的衣服一样。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范香儿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范香儿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老太爷微微颔首,看样子对这相貌还是挺满意的。 二夫人一撇嘴与三夫人对视一眼,心道,果然是乡下人,听名字就是个贱的。 “给她看座吧,别再累坏了。”老太太对她的样子勉强算满意,但是配她儿子还是差了许多。 “你多大了?” “回老夫人,香儿今年十六岁了。” 老夫人心道,这也太小了点,身份又太低,看上去就蠢呼呼的。 不过老夫人深知女人是不能单看外表的,有些女人外表纯良,骨子里勾引男人的本事却大着呢,就像和她斗了一辈子的两个老姨娘。 这么一想,问出的话就有些不善了,“你是怎么跟上咱家大爷的?” “母亲!”方时君突然大声打断了老夫人的问话,范香儿就在他身边,惊的把差点吐出去的话又给咽了回来。 方时君很恼怒,他就知道母亲还是老样子。即使是第一次见面,范香儿在她心里也许已经做过无数件恶心的事儿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完全可以私下里好好问自己,岂能这样当着大家的面给人难堪?难道让范香儿当众说出来他们是怎么睡到一起的才好看?母亲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老夫人显得伤心极了。 老太爷看不过去了,“行了,别问那么多了,她远道而来,还没歇息好,肚里的孩子八成还没坐稳,待会儿叫刘大夫进府给看看。” 老夫人这才不再这话上问下去了。 “我说实话你别不爱听,以我们方家的门第,你的身份实在太低,要不是看在你已经有了身孕的份上,我是不会让你进府的。” 方时君已经不想再听不下去了,随时打算扯起范香儿就走。 “君儿你也不用急,母亲是慎重考虑过的,无论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你好,就先让她当个通房吧,等孩子生下来再给个妾的名分不迟。” 儿子恨她也不差这一桩半桩了,一个乡下丫头才刚进来儿子就为了她冲自己喊叫,这还得了? 方时君已经站起身了,却听范香儿不解的问道,“什么是通房?” 她眨着清澈的大眼,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是通房。 妾是什么她是知道的,除了妾还有窑姐儿,还有相好的,就是没听过通房这个词儿,果然是京城,妾都多出几等。 噗!三老爷没忍住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这小丫头挺有趣。其他人也都是强忍着才没笑出声,老夫人厉害了一辈子,估计是头一次听见这种问题。 这可把老夫人给问住了,总不能直接这么告诉她,通房就是能和老爷睡觉的丫鬟吧。 老夫人伸手指着她,问方时君,“这丫头难道还不曾学过规矩吗?” 方时君面无表情,“请安倒茶是会的。按理说进了内宅就应该由母亲管教,但是她身子弱,为了肚里的孩子,儿子劝您还是适度教她为好。” 至于通房的问题,他没什么意见,内宅的事理应由母亲安排,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找女人的,没想到突然冒出个范香儿。 虽然她是个良家,至少应该给个妾的名分,但是母亲那性格,不先顺着她的话,后果还是要这丫头承担,不妨就等孩子生了再说吧。 反正……反正他是不会再找其他女人了,而她只是个意外,所以她不管当什么,都会是独一份儿。 方时君不无讽刺的笑笑,这大概也算范香儿的乡亲们说的好命吧。 老太爷又嘱咐了几句,就下令让他们回去了。 管家方忠亲自跟随后面,“大爷,按照您的吩咐给姑娘挑了四个丫鬟,虽然她现在的身份暂且是个通房,但毕竟怀的是大爷的头一个孩子,别人也不敢说什么。” “方叔的安排妥当,在外不管,在逸园里她的待遇就按其他夫人的待遇一样,有人敢说三道四就让他亲自来找我。” 方时君早就想好了,他给不了她感情,所以在其他方面他一定不会亏待她。 “是。”方管家这小心脏好久都没跳的这么快过了,大爷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今年都二十九岁,又位高权重,身边却一个女人都没有,别说女人了,逸园里爬的蚂蚁蛐蛐估计都找不出个母的。 除了年纪小还未婚配的四爷,二爷和三爷的孩子都满地跑了,老太爷老夫人能不着急吗? 老太爷当了足足十五年的宰相,虽然去年已经致仕,但在朝中的地位仍然很高,皇上有什么难题还是会习惯的找他商议,甚至感念他劳苦一生功勋显著,赐了他国公的爵位,可世袭三代。 他有时候都为大爷着急,这再不娶妻生子,以后爵位家产可真不一定传到谁头上了。 没成想大爷去了一趟麟州办差,回来就带了个怀了孕的小丫头,不管怎样,总算是后继有人了,方管家感到老怀甚慰。 回了逸园,方时君往主位上一坐,范香儿自主的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 方管家让新来的四个丫鬟进来见礼。 四个丫鬟清一色的打扮,动作一致,显然是经过一番训练的。 “奴婢见过大爷,见过范通房。” 范香儿本来没觉得当通房有多委屈,被这几个丫鬟一叫却当即皱起了小脸。经过了刚才春晖圆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了大爷在这个家的地位。 虽然知道什么是害怕了,还是没忍住,“大爷,能不能让她们换个称呼?范通房……我怎么听着都像是饭桶王!” 不只方时君笑了,所有在场的人都笑了,这位新来的范通房真是太好玩儿了。 “是够难听的,以后你们就叫她姑娘吧。”方时君发了话。 之后看向范香儿,“你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就和她们说。你的家人我已经让人暂时安置在客栈里,等找到合适的院子就让他们住进去。” 本以为此番去两个月就能回来的,谁知后来竟被大洪水给困住了。离京四个月,吏部积压了许多公务等他处理。他等下换好衣服就得马上进宫向皇上复命。 此时方时君还不知道,他回府这短短的时间里,断袖无能的吏部侍郎方大人带回来一个揣了崽儿的乡下丫头这个消息已经插上了翅膀,以不可想象的速度传遍了京城权贵圈。 就像是冷水滴进了热油锅里,瞬间炸的噼里啪啦,官宦圈、闺秀圈、亲戚圈无不在讨论这件事,新奇有之、担忧有之、高兴有之。 “报告大爷,皇上来府里了,老太爷让您赶紧过去接驾!”外院一个小厮火急火燎跑了进来。 皇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方时君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个皇上怕是过来瞧热闹的。 皇……皇上?范香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了,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太爷,后来她被指派去伺候方大爷,才算是见着了头一个需要县太爷点头哈腰的人。 什么钦差、侍郎、宰相的,她只知道皇上最大,连皇上都亲自拜访的人家那得是什么样的人家? 而她,现在住进了这样的人家不说,还怀着人家大爷的孩子,她忽然觉得眼冒金星,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2|唯恐天下不乱 皇上来方府,一年少说也要六七趟,次次都是微服过来,所以也就是家里的主子接见一下,并不是非得所有人都召唤过来。 皇上先是冠冕堂皇的对老相爷表示了一下关切,对方时君顺利圆满的完成了差事给予了表彰,然后就心急火燎的把其他人全都给赶走了,只留下了方时君。 “子平,快快请起!” 皇上的年纪和方时君差不多大,二人除了君臣关系之外,更有一丝兄弟情,方时君小时候还当过他的伴读一段时间。 “皇上,现在国事繁忙,正值多事之秋,您这个时候应该在宫中。”方时君端着一张脸,结了一层冰似的。 皇上尴尬一笑。这个方时君,真对得起玉面阎王的称号。 “对了,听说你带回来一个江南小姑娘,还怀了身孕?” “微臣竟不知皇上的消息如此灵通。”方时君就知道他肯定是为这个来的。 “怎么不带她出来参见朕?” “她身份低微,又连日舟车劳顿,女子身体本弱,微臣就叫她安歇了。”方时君眼观鼻鼻观口。 皇上自从听说他破天荒的有了女人并且还是个村姑的时候,心里头就开始痒痒了。 他和方时君私交甚好,外面盛传方时君有断袖之癖,虽然没有人敢对帝王闲言碎语,但他总是觉得芒刺在背,时常觉得有人在怀疑他也是个取向特殊的!这真是! 听方时君这样敷衍自己,他不得不端起了帝王威仪,腰板一挺。 “吏部侍郎方时君方大人,朕命你现在着内室家眷觐见,如有违者,以抗旨不尊论处!” “臣,遵旨。” 等待的时间甚是难熬,皇上感觉简直度秒如年。他一是想瞧热闹,二是想看这方时君是不是随便找个丫头打马虎眼的。 一杯茶见底,他刚要放下,便看到一只白嫩肉乎的小手扶着乌黑的门框,接着露出一张红润饱满的小脸,明眸善睐,鼻子嘴巴小小的,看起来就明艳喜人。 原来方时君是喜欢这口的,皇上很满意。 范香儿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给皇上请安,她做梦都梦不到皇帝竟然召见她。 “起来吧,叫什么名字?” “范香儿。” “……这名字好,很接地气。” “方府怎么样啊?你家大爷对你好不好?”皇上此时的表情活像一头要诱引白兔的大灰狼。 要不是他是皇上,方时君真想把他踢出去。 “方府很好的,主子们都很和善,大爷对我很好,他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从来不对我发火的。”范香儿提到这个有一点点的骄傲。 皇上支起了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的方家还有方大爷,和朕说的是一家人吗?” 范香儿不解,疑惑的看向方时君,方时君不语。 “是一家人啊。” 皇上真被这个傻姑娘给逗乐了,方府里的人好?别人家他不敢说知道,方府他可是知道的透透的,随便一个人拎出来都够这单纯的姑娘喝一壶的。 还有方时君没脾气?我的天,他发起脾气来朕都不敢惹好吗? 皇上心思一转,有了主意,亲手递给了范香儿一个随身携带的玉如意。 “你初次见朕,朕不好空手,这样吧,这个小玉如意你拿去玩儿,要是有人敢趁你家大爷不在的时候欺负你,你就拿出这个说是朕给的,就没人敢欺负你了,日后你要好好伺候你家大爷,生出个七儿八女的!也算不负朕今日之心意。” “民女遵旨,一定不负皇上的厚望!” 范香儿很受感动,难怪大家都说皇上圣明,原来是真的!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方时君英挺的剑眉皱起一团。 “皇上,两江巡抚贪墨一案臣已经把材料递进了宫里,还有江南水患横行,流民数十万,居无定所,另外听闻西北蛮族趁机作乱,扰的边境百姓不得安宁……” “好了!朕知道了,你这就与朕一道回宫吧。”他一听这些就头疼。 出了方府大门了,只有刘公公在侧,皇上才不甘不愿的解释,“朕不过是想,你难得愿意碰一个女人,这不是想帮帮她吗?” 方时君没理他,心道,你那是帮吗?你那是添乱! 安阳郡主府里,几家小姐正在花厅里打牌呢,郡主的丫鬟匆匆进来禀告,本来还是高高兴兴的安阳突然就变了脸色,把花牌一把甩在了地上,其他小姐们也都脸色很难看。 “好啊!太欺负人了!年初的时候我母亲还有意和他们家结亲,结果被他给拒绝了。我母亲安慰我说他不喜欢女人,被他拒绝的小姐们不知道有多少了,我虽然不甘心,还是算了。现在倒好,带回了一个大肚子的乡下丫头,这算什么?把我们这帮人当什么?我们竟是连个乡下丫头不如了?” 安阳气的直掉眼泪,其他小姐妹赶紧上前安慰她。 还是平阳郡主的话管了用,“傻姐姐,这有什么可哭的?这可是好事呀!你若是还喜欢他,不正好有机会再结亲吗?总比他真的喜欢男人强吧?” 京城里弥漫着的无数未婚小姐的咒骂声范香儿并不知道,她拿着皇上给的那个玉如意左看右看,恨不得看出花来。 新分给她的四个丫鬟,管家说让她自己给取名字。她哪会起名字啊?当初爷爷活着的时候教她识过几个字罢了。 “你们原来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吧。”其实她也不想给人家取名字,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不愿意叫自己的名字呢? 没想到四个丫鬟扑通跪在了地上,说管家说了,从进了逸园起,香儿姑娘就是她们的主人,主人不赐名字就是不接受她们,只好重新发卖了。 范香儿秀气的小眉毛一扬,哟嗬~她竟然也成主子了? 阿弥陀佛,既然她们说的这么严重,她就好好给取一个吧。 玉如意白净光滑,很是美丽,忽然给了她一丝灵感。 “你,长的蛮好看,就叫金玉吧。” “你……你叫金丝?算了,窗外有蝉在叫,就叫金蝉好了。” 取了两个名字灵感就枯竭了。 “你叫小如,你叫小意!就这样吧。” 四个得了新名字的丫鬟磕头谢恩,在范香儿看不见的角度都轻舒了一口气。她们几个都是管家挑的识文断字的,还真怕这香儿姑娘给取个四六不着的名字。 方时君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但是天怎么黑也敌不过他的脸黑,本以为进了宫能安心做事,谁成想各位大人见了他就像蜜蜂见到蜜一样。 纵使他再冷情,被众人盯了半天也觉得难受极了。 一出了议事厅,他就被一群大人给围攻了,张家有女年方十八花正艳,李家娇儿妙龄二十月更圆。 幸好他的小厮平安脸皮厚,上来为他杀出了一条出路,不然今天他别想这个时候回来。 他已是困极倦极,刚脱了外衫,就有人在外面敲门。 “是谁在外面?” “大爷,是我。”是范香儿,晚饭之后她就一直等他回来,在这个陌生的方府里,看不到他,她总是有点不安。 方时君叹了一口气,把门打开了。 “找我有什么事?” “大爷,我来是想问你……”范香儿脸蛋红扑扑的,有些难开口。 “想问什么?” “那个……想问你……咱们不睡在一起吗?” 方时君顿了一下,“我习惯一个人睡。” “可是!可是大爷之前没有女人,现在你已经有我了呀。”范香儿站在他面前扬着脖子看他。 这丫头!根本不知道害臊是何物吗? “你刚刚怀孕,我睡相不佳,怕会伤到孩子。”他只好又编了一个理由。 “没关系的,他很结实,我和你一路坐马车来京城,我都没感觉到不舒服。”范香儿赶紧解释。 方时君一低头就能对上她清澈无邪的大眼,甚至可以从里面看见自己此时过于清冷的面容。 他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话应该和她说明白一些比较好。 “香儿,你听我说。我本来这一生都不打算找女人的,但是你的出现是个意外,我对你只有愧疚和责任,这些话你听的懂吗?” 范香儿眼里的期盼在他的注视下终于渐渐熄灭了,“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不喜欢我……” 她难过的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眼里的泪花。 是她太傻了,以为女人有了男人,男人有了女人,就应该像爹娘、哥嫂他们一样,两个人要睡在一起。 方时君看她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但是这些话一定要先说明白,不然给了她不现实的期待,以后受伤害的还是她自己。 他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揉了揉她披散着头发毛绒绒的发顶,“回去睡吧,有事情随时找我。” 金玉见范香儿去的时候兴高采烈,回来的时候却无精打采的,就上前问道,“姑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范香儿双手托着腮,两眼无神的望着空气,“金玉,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却不喜欢你,你要怎么办?” 金玉心思灵透,明白姑娘肯定是和大爷闹别扭了,不管怎么回事,她可得慎重着答话。 “那要看奴婢有多喜欢那个人了,要是特别喜欢,奴婢就努力让他看到我的心意,久了,他八成就会也喜欢奴婢了。” 啪的一声,范香儿小腰一挺,重重的拍了桌子。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大爷现在不那么喜欢她,说明她还不够好,如果她变好了,他肯定会喜欢自己的,没有人不喜欢可爱又漂亮的范香儿! 何况,大爷说了,他本来是要修和尚的,以后也不会找女人,那她的机会就很大呀,她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让他喜欢上自己。 那她还伤心个鬼啊? “金玉,我饿了,晚上为了等大爷吃的太少了,给我找点吃的吧。” 金玉一脸错愕,姑娘的思绪未免转换的太快了吧。 而另一边,方时君却因范香儿那一句问话睡不着觉了,早就被强行埋葬在心底的往事压不住的往上涌,过去与现在穿梭交织在一起,扰闹不已。 3|人人都有一把小算盘(一更) 这个夜里,方府各院除了孩子们,估计就只有范香儿睡的最香甜了。 景园正房里,方二爷难得没有歇在妾氏的房里,夫妻二人俱是面色凝重。 方二爷忧心忡忡的问道,“你觉得那个乡下丫头怎么样?” 二夫人也难得和气的和他对话,“我看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乡下丫头,规矩都不懂,能成什么气候?再说还有老夫人压着呢,你看她怀了身孕,老夫人连个妾的名分都不肯给就知道了,还有我和三弟妹在,她能在这后宅翻起什么风浪?” 方二爷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但我就怕大哥,毕竟是大哥唯一的女人,这孩子生出来是个男孩的话……” “你大哥那人的性子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他向来我行我素的,家里父母兄弟他都不在乎,你何时见他怜香惜玉过?我看这个什么香儿臭儿的不足为惧。” 方二爷还是不放心,“可是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踏实呢?” “你不踏实才是应当,因为真正该担心的另有其事,依我看,过了这段日子,老夫人肯定要给你大哥说亲,娶个什么样的大嫂进门,那才是咱们该忧心的!” “那怎么办?” 方二爷在礼部衙门里当一个闲散官员,能力不大,心却大的很,经夫人一提醒,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二夫人冷冷一笑,“怎么这时候知道问我了?怎么不找你的卢氏、丁氏问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和我翻这些?”方二爷怒喝一声。 这时候的确不是吵架的好时候,二夫人把怒气收了收,“你听我说,上次我老家来人,听说家里有一个表妹今年二十了还没有出嫁,人才相貌都是好的,就是因为太好了挑挑拣拣才剩到了现在,你着人去把她接来。” 方二爷心领神会,“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行园,三爷夫妇躺在床上也在说这事儿呢。 三爷翘着个二郎腿不住的回想着白天范香儿的样子,“诶,你说大哥眼看着快三十了,居然喜欢这么点儿大的丫头,不过也是那丫头虽然出身低了,但是小模样真是俊俏。” 三夫人把被子往自己这边使劲一扯,“我告诉你别想那有的没的,行园的丫鬟们让你祸害也就得了,你要是敢想那些有的没的,尽早打住,别连累了我们娘俩。” 三爷悻悻的撸了撸鼻子,“我这不是说说而已嘛,也没说什么啊。不过说正经的,那丫头在府里的日子必定好过不了,你对她卖点儿好。” “这个还用你说?你当我像二房一样把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二房只有两个女儿,咱们有敬宣呢,他可是老太爷唯一的孙子,咱们不着急他们到急的够呛,不就是当了芝麻小官吗,仗着比你年长摆哥哥的谱。” 三爷听了嘿嘿一笑,“这回好看了,大哥一旦有了自己的儿子,二哥二嫂还不狗急跳墙?反正我排第三,轻易也轮不到我。” “切,瞧你那样,生的出来生不出来都不一定呢。”三夫人表示很鄙夷。 “现在要紧的是等秋天官员选拔调换的时候,赶紧给你补个缺,省的你两个哥哥用鼻孔看人。” “哎……大哥在吏部,要是他肯帮忙的话,什么都好说。” “呵呵,你那大哥,指望他不如指望银子实在。” 范香儿一夜好眠,早餐吃的很精致,一笼四色汤包,一叠凉拌笋丝,一叠菠菜果仁,一碗八宝粥,几个香酥春卷,还格外加了一碗牛乳,金玉和金蝉近身伺候着。 刚刚喝了最后一口牛乳,小如就进来禀报,说是二夫人来了。 范香儿昨天初来乍到,根本想不起来二夫人长什么样。只记得她很是苗条,面上始终带着笑。 二夫人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自然又亲切的拉住了范香儿的手,“香儿姑娘,可曾住的习惯?想你昨天必是劳累,所以我才拖到今日来看你,你快别站着,咱们坐着说话。” 范香儿觉得自己就算是个自来熟的人了,没想到有人比她来自来熟,“二夫人,我住的很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现在虽然只是个通房,但是等生了孩子你这地位就不一样了,名分是迟早会有的,到时候生个孙子,老太爷老夫人一高兴,升你做正房也是可能的。” 范香儿觉得人家这样说了就是好意,便摸摸肚子笑着应下了,“多谢二夫人。” 没有注意到二夫人一瞬间看她肚子的怨毒目光。 “对了,给了准备了一点安胎的补药,都是我自己的铺子里的,你放心吃,不值什么的。” “不不不,这我哪里好意思要呢?” 推脱不下,范香儿只好收下了,二夫人又呆了一会儿才走。 她前脚一走,金玉就把药材打开来查看,一只品相上等的人参,其他名贵药材若干,看上去都很不错。 她把东西重新收好,把金蝉支了出去,才对范香儿说道,“姑娘,这些东西看上去不错,但是咱们可不能随便吃,您刚刚进府什么都不知道,府里人人有自己的心思,您怀着孩子呢,可千万要当心,小心祸从口入。” 范香儿凝眉思索了一下,“金玉,我刚刚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难道你不怕我把刚才的话传出去吗?” 金玉突然跪在范香儿面前,坚定的说道,“奴婢是方家的家生子,过两年就要到了配人的年纪,奴婢不想随便配人,奴婢想帮您,等您站住了脚,希望您能允许奴婢自己选择夫婿。” 范香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还真像你说的,府里各个都有自己的心思。” 美味的早餐带来的好心情已经去了大半,这个大宅院好像真的很复杂啊,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愁也无用,且走着看吧。 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金玉,咱们府里有种菜的地方吗?” “种菜?姑娘,这里是方府没有地方种菜,每日吃的菜都是由下面庄子上送过来的。”金玉有些哭笑不得的回道。 范香儿有些沮丧,“好吧,那我能四处逛逛吗?” “您是大爷的人,只要不冲撞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当然可以逛,不过为了周全,最好还是带上丫鬟,毕竟您的肚子金贵。” 范香儿感到很烦了,原来这就是大宅院里的生活,她才呆了一天多,就觉得不好应付了,要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夫君不和自己睡一起,有个不喜欢自己的老太太,没有地方种心爱的小薄荷,出去走走也不能随便! 以前她漫山遍野的跑也没出过什么事儿,这样下去她会闷死的! “昨天来逸园的时候路过一个小院子,里面有很多花,那是哪里?” 金玉一想,答道,“那是府里的花房,花园里的花还有主子们屋里的鲜花都是那里养出来的。” “我去那里逛逛没危险吧?”范香儿幽怨的看着金玉,好像她要是说不可以她就立即翻脸给她看。 “那里当然可以。”金玉想,花房倒是府里难得的悠闲去处,老奶娘独自照看着那里,姑娘闷了去那里走走倒是没什么。 午后阳光不猛的时候,范香儿揣上从麟州带来的小荷包,大摇大摆的出了逸园,丫鬟们要跟着,她说只是去花房,不让人跟着。 花房离逸园不远,顺着大路很快就走到了。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有些像普通农家人的宅院,几间不起眼的平房,一个种满植物的院子。花朵植被摆的错落有致,芬芳馥郁。 院子门虚掩着,范香儿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有人吗?” “是谁呀?”从房里走出来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家,她神态从容,面露慈祥。 范香儿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老的老人家在养花,这个方家真是太过分了。 她快走几步过去扶住了老人家,老奶娘身体一僵,她好像……还不需要人扶吧? “老奶奶,我是逸园过来的,我特别喜欢薄荷,就从老家带来了薄荷种子,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地方种?很小的一块地方就好。” 老奶娘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位一定就是府里正议论纷纷的那个大爷带回来的姑娘了。 大爷小时候和她很亲近的,老奶娘抓着范香儿的手细细摩挲,又仔细看看了她的脸和身段,满意的点点头。 “有啊,有地方种,你随我来。” 绕到房子后面,还有一片园子,老奶娘把她领到一个漂亮的藤蔓植物花架那里,蹲在了花架下面,“就是这里了,你要亲自种吗?” “嗯,要的,自己种自己吃,安全。” 老奶娘听了愣住了一瞬,这个孩子,一个农家姑娘被拖进了方府的浑水里,日子不会好过啊。 她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当年的那些艰难日子。 以后能照顾着就照顾一点儿吧。 半米见方的地,范香儿蹲在地上用小锄头刨了一个多时辰才把种子给播进去。等她喝完了老奶娘给的甜汤出来的时候这个下午都快过去了。 出了院门,她使劲冲老奶娘挥手告别后,就蹦蹦跳跳的往逸园去了。 不成想,半路恰好碰到了老夫人! 4|糖糕很好吃(二更) 老夫人本是想亲自去逸园看看下人们是否安排的妥当,虽然她看不上范香儿,但是她肚子的孩子可是个宝,她盼这个孩子盼的紧呢。 老夫人老远就看到一个蹦跶哒过来的丫头,还没看到脸,心里就不高兴了,这府里的规矩真是越来越散漫了! 谁想到,近了一看,正是她要去找的正主! “范香儿!你不好好在逸园养胎,在哪里弄的灰头土脸的?”老夫人板着脸训斥道。 范香儿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绣鞋上沾了泥巴,手上也有,脸上?八成也有,就默默不说话了。 老夫人看她犯了错误不乖乖认错,居然装哑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乡下蹄子,打又打不得,肚里有孙子!骂又骂不得,怕告状! 老夫人一眯眼,她非要想办法正了家风不可。 今日就小惩治一下,等她想了办法再说。 “春梅,带她去祠堂跪半个时辰!看她还敢不敢淘气?” 春梅得令上前拉着范香儿就要走,范香儿很想争辩,这个老太婆,就是看自己不顺眼。 但她不小心又看到了手上的泥,算了,半个时辰又死不了人。 于是扬起个小下巴,也不用春梅扯,主动挎上了春梅的胳膊,露出了娇憨可爱的笑容,“春梅姐,咱们走吧!” 差点把老夫人气的原地倒仰。 方时君回府的路上听到马车外面很是吵闹。 “贵香斋新出炉的糖糕,热乎着咧!数量有限,先买先得!” 他忽然想到了范香儿,今天是她独自在家第一天,她不会看书写字,绣活也一般,他还真有点好奇她这一天是怎么过的了。 “糖糕糖糕!每天只出一百个,还有五十个!卖完为止!” 她应该是老老实实的呆在逸园里吧? “还有三十个!马上卖完!” “平安,停车,快去买两块糖糕来。”他记得她好像是爱吃这种甜的掉牙的玩意儿。 平安牵着马绳的手一抖,差点没拉住。 平顺也是惊讶了一下,他们两个跟着大爷好多年了,就没见过他吃一口甜食。 幸运的,方时君捧到了最后两块糖糕。 糖糕都被人买走了,来晚的两个小丫鬟忍不住抱怨,“又来晚了,郡主肯定得罚咱们。” 另一个丫鬟眯着眼盯着已经走远的马车,“今天真不一定哦,我要是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方侍郎的马车。” 两个丫鬟随便买了点其他糕点就匆匆赶回去了。 方时君回到逸园的时候,金玉她们几个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姑娘丢了,根本不在花房里,她们又不敢大张旗鼓的找,这可怎么办呢? 一看大爷回来了,她们也顾不上被罚了,赶紧把情况和方时君说了。 方时君倒是没那么着急,府里没什么死角,迷路了找不回来的可能很小。这才回府的第二天,他也不相信谁会蠢到急着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 那么偌大的方府,唯一能给自己找麻烦的就只有那一位了。 “你们四个,这次就先饶过你们,下次再出这种事情,逸园就留不住你们了。” 几个丫鬟赶紧磕头认错,方时君则亲自奔着春晖园方向去了。 祠堂就在春晖园边上,话说范香儿自来熟的挽着春梅的胳膊去了祠堂。 一路上春梅真是哭笑不得的,这位新来的范通房,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下凡。 她春梅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小丫鬟们见了她都恭恭敬敬的大气不敢喘,就是二夫人三夫人见了她都要客气三分。 这个范通房呢,一路上挽着她的胳膊不松开,姐姐长姐姐短,絮絮叨叨的一会儿问问这,一会儿问问那,小嘴吧唧吧唧就没停过。 春梅精着呢,老夫人犯糊涂,可她不糊涂。 老夫人一共生了两个孩子,大爷和早就嫁出去的大姑娘。虽然老夫人和大爷之间有隔阂了,那人家也是亲母子,老夫人日日夜夜盼着大爷娶妻生子的。庶出的那些孙子孙女始终不是亲的。 她要是真按照老夫人说的看着范通房罚跪了,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不仅大爷拿她是问,老夫人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于是范香儿就在祠堂外间捧着一杯花蜜水在软垫上坐了半个时辰。 嘿!这跪罚的,真是神清气爽! 方时君还没走到春晖园呢,就看到范香儿迎面走了过来。 他身体行动的比脑子快,一瞬间就躲进了路边的假山边上。等她路过了假山一段时间后,才在后面跟了上去。 瞧她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肯定是被母亲教训了。 其实范香儿看上去没精神完全是因为她感到有些饿了,自从莫名其妙的怀了个宝宝,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就是时常会饿。 回到逸园,屁股还没坐下,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糕点,黄澄澄的散发着蜜糖的香气,引的她馋虫直跳。 伸出爪子一看,春梅姐姐给洗过了,还挺白净的。于是毫不客气的抓起一块糖糕就开始吃。 金玉看她终于回来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姑娘您这一下午都去哪儿了?可把奴婢们给急坏了,奴婢去花园找您,老奶娘说您早就走了,大爷回来……” “咳!”方时君及时的咳嗽了一声,制止金玉把他找过她的事情说出来。 “糖糕好吃吗?” 范香儿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像一块糖糕就足够让她感到幸福了。 “特别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糕点了,大爷你要不要来一块?”她还是很大方的。 “我就不来了,我不喜欢吃甜的。” “对了,这糖糕是哪里来的?”都吃了一大块了才想起了金玉的警告,不能乱吃东西。 “是我买回来的。”方时君如实回答。 范香儿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公务那么忙,竟然还替她想这种小事儿,果然大爷人是很好的。 范香儿心里美开了花,原来他也不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嘛。他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对她真是没的说。他至少有注意到自己是喜欢吃甜食的。 方时君看她因为小小的糖糕就这样开心,不禁失笑,“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比如今天白天都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特别事?” “没有啊,我白天去花房里和一个老奶奶呆了一会儿,然后就回来了。”她吃完一整块糖糕,又拿起了另一块。 被罚跪的事情她不打算告诉他,她看的出来大爷和老夫人的关系不好,她不想让他再因为这么点小事为难,如果他会为难的话。 自家二嫂每次和娘吵架了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二哥,二哥再去质问娘,次数多了本来和睦的家庭变的乱糟糟的。 方时君别有深意的看了她几眼。 “大爷别这么看着我呀,你是不是也想吃糖糕了,喏,给你尝尝就是了。” 说着她的小手飞快的揪下了一大口糖糕怼进了他的嘴里。 方时君被怼的措手不及,但是他从小的教养是吃进了嘴里的东西就不好再吐出去了。 上次吃甜食不知道是哪一辈子的事了。 本来淡定如水的方时君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大块糖糕,他连嚼都没嚼,直接就给咽下去了。 然后猛灌了一盏茶水。 范香儿吓了一大跳,惊呼,“大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噎住了?” 方时君赶紧冲她挥挥手,“我没事儿。” 方大爷也是要面子的啊!他绝对不会说他是被糖糕给吓成这样的。 不过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头倒是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定,再也不给这丫头买零嘴儿吃了! 直到他起身走了,范香儿还一脸懵懵的,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方时君回了书房,去春晖园打探的平安也回来了。 “今天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回大爷,是这么回事儿,姑娘今天去了花房,出来的时候冲撞了老夫人,被老夫人罚跪了半个时辰。” 方时君听了紧紧的皱拢了眉。 “大爷,您看要不要把大夫叫进来给香儿姑娘看看?不然想办法和老夫人说一说轻点整治香儿姑娘,毕竟她这身子……” 方时君想起她吃糖糕的样子,嘴巴里还觉得不舒服,“暂时不必找大夫,我看她身体无碍。至于老夫人那里……你不懂,我越是替香儿说话,老夫人只会整治她更狠,她没把这事和我说想必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平安恍然大悟,点着头说道,“看不出香儿姑娘虽然出身乡土,懂的道理还挺多的。” “是啊。”方时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是这样一个水晶人儿似的丫头被他给带进了她完全陌生的复杂的漩涡。 她要真是傻的透气,蠢的要命,他也不至于这样良心不安。 自从被老夫人罚跪之后,范香儿就决定再也不出逸园的门了,她就不信不出这个门,她还能惹到那个不讲理的老太太? 可她没想到,她不主动去惹人家,可人家还惦记她呢! 5|勾引男人的本事(一更) 春梅亲自过来传话,“老夫人说了,最热的天已经过去了,家里的女学也该开起来了。老夫人说香儿姑娘没读过什么书,趁这个机会就和大小姐她们一起学学规矩,明天您就要去柳园那边上学了。” 吓!范香儿哭的心都有了,老太婆就不能忘了自己吗? 春梅看她把嘴撅的老高,就怕她倔脾气上来和老夫人杠上,那样她也不好回复复命。 就拉着她的手劝她,“其实去上学学规矩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天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范香儿狐疑的望着她。自从上次她帮自己罚跪作弊之后,她就知道这个春梅是个暂时可以相信的姐姐。 “你想啊,你和大爷生活在一起,大爷读的书你不懂,大爷烦的事你帮不上忙,你急不急?” “那肯定急的!” “这就对了,你去好好上学,学好了就可以红袖添香,和大爷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春梅姐姐说的对。那我明天好好去上学!” 范香儿一旦想通了,马上就笑靥如花了。春梅总算松了口气回去复命了。 晚上范香儿吃撑了,一时睡不着觉,金玉和金蝉在灯下给她绣着明天要用的书袋。 她站在窗边能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他一定是在挑灯夜读吧?书里面那么多有趣的故事,那么多有意思的人,她都没法和他分享。 她的确还不够好,只有长的漂亮可爱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她一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关心什么,那她何时才能和他睡在一起呢 现在的方时君和以后的方时君都不会想到,范香儿努力念书的初衷竟然是这么的简单粗暴,想像夫妻一样和他睡觉! 第二天一早,范香儿匆匆吃了早饭,就亲自背了小书袋带着小如和小意去柳园上学去了。金玉和金蝉年纪大了一点,不适合带去。 方家第三代的姑娘一共有四个,分别是二爷家嫡出的方思瑶和庶出的方思盈,三爷家的嫡出的方思语和庶出的方思灵。四个姑娘年纪相差不大,最大的方思瑶也才十二岁,最小的方思灵才九岁。 小子只有一个,三爷家嫡出的方敬宣,由老太爷亲自教导,不会和女孩儿们一起上学。 于是范香儿就是这里面最大的一个了,还比她们大了一个辈分。 虽说从大爷那里论是大了她们一辈,但是论身份她又只是个通房丫鬟而已。 可你又不能真把她当个丫鬟看,她是大爷身边唯一的女人并且还怀着长房金孙。 方府的小姐们既生气又纠结,生气于她们要和一个丫鬟一起上学,纠结于不知道怎么收拾她。 范香儿去的很早,可是平时不和的四姐妹今天却出奇的一致,比范香儿更早。 ”快看快看,她来了。” “你就是大伯的通房?”方思瑶长了一张尖尖的小脸,吊着眼角,满脸写着三个字“不好惹”。 “是的,我就是范香儿,你们就是四位小姐吧,我给你们带了礼物,是我亲手做的薄荷叶香包。”范香儿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把她从老家带来的薄荷叶全用上了。 几个小姑娘分别接了,方思语嫌弃的闻了一下,就非常夸张的把香包给扔了,“什么玩意儿,好大一股子怪味儿!你们闻闻!” 其他几人勉为其难的闻了闻,然后都像方思语一样把香包丢在了地上。 “真的好难闻啊,香料铺里都不进这种香,肯定是从乡下来的玩意儿,不知道怎么就跑进咱们府来了。”这话是二房的庶女方思盈说的。 范香儿一见她们竟然这样对自己心爱的东西,顿时怒从心头起,小拳头握的紧紧的却又松开了。 招呼小如和小意进来捡东西。 她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不是为了来打架的。若是她没进了方府,论打架的话,这四个姑娘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打的过她。 方思盈看她听了这样的话都不动声色,就接着说道,“咦?咱们府里真特别,丫鬟不只能上学,丫鬟也有丫鬟呢。” 范香儿咬了咬牙,决定再忍她们一回,就这一回了,再有一回她肯定还回去。 “咳咳!上课了!” 只见一个胡子白花花的瘦弱老先生拿着书本走了进来,大家都赶紧入座了。 “暑热已过,尔等当用心学习才是,今日多了一个学生,尔等要和睦友爱……” 这老先生只说这两句场面话都要捋着胡子晃着脑袋。范香儿想,这么老的老头子在家里哄孙子多好。 老先生的教法和教男学生没有什么两样,就是传统的死记硬背,字要靠自己练。 好在这几个小姐平时学的不是很认真,而范香儿也并不是一个字都不认识,所以听课的时候差距不是特别大,只要先生不提问,范香儿觉得自己应该能应付过去。 老先生带大家背了一段古文,直到背的范香儿头昏脑涨,他才发了话让大家对着书抄写。 这就难为范香儿了,她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哪有条件学写字?以前都是在地上用树枝瞎写的。 一只毛笔怎么握在手里都不是! 几位小姐都偷偷瞟她,窃笑不已。 老先生看她抓着毛笔像挥着大扫帚一样,实在看不过眼了,“你先不用在课堂上写了,继续背书吧,回去自己练。” 这一刻范香儿感动的决定,再也不在心里偷笑他了。 散学之前,老先生看见外面起风了不禁有些感慨,“明天就是立秋了,是一年中很重要的节气,你们当中可有人知道节气?” 小姐们没人答话,一般人只能说出几个节气,没几个人能全知道的。 范香儿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机灵,被压制了一小天了,这个问题她会啊!小时候爷爷锄地的时候教她背过的顺口溜不就是节气歌吗? “先生,我会!”于是范香儿清楚明了的把二十四节气全背出来了。 “好!背的非常好!”老先生没想到她真的全能说出来,顿时大加表扬。 范香儿获得了夸奖心里美滋滋的。 散学后,大家一起往外走。 忽然,范香儿被几个小姐给包围住了。 方思盈听自己的姨娘说过,大伯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二房的地位就会下降,而她本来就是庶女,地位够低的了,二房一旦地位下降,她只能挑更差的人来嫁。所以她的心里特别抵触这个范通房。 “你今天出了风头,以为自己很厉害喽?连握笔都不会,得意什么?” 三房的方思语跟着搭腔,“就是,字都不认识几个,也配显摆?长的也就那样,也不知道你哪里厉害?” 方思盈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三妹妹,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不会写字握笔,但是人家勾引男人的本事厉害着呢!” “方思盈!住嘴!”方思瑶低喝了一声,她毕竟年纪大一些,又是二房的嫡女,比另外几个要懂事一点点,心机也更重。 前面她任凭自己的妹妹们讥讽范香儿,一看快越界了才赶紧出来制止。 可惜,晚了! 范香儿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了了。 她几步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已经挎好的小书袋又给拿了出来,噼里啪啦的从里面翻东西,把毛笔,纸张全给翻了出来,然后中气十足的朝外面大喊了一声,“小如小意你们两个快进来!” 几个小姐全都傻眼看着她,不知道她这是要唱哪一出。 两个丫鬟急忙跑了进来,“你们两个谁字写的好?” 小如举手。 “好,就你了。刚才你在门口等着,二小姐说了什么话你听清了不?” “奴婢听清了。”小如重重点头。 “听清了你就原话照写。” “好嘞!”小如在门口听的早就气死了,香儿姑娘可真够有涵养的。 小意也大概明白了姑娘要干什么,挥起袖子上前对小如说,“你写,我来给你磨墨,写的大一点儿。” 兴风作浪的几人这才感觉有点慌了。 方思瑶站了出来,毕竟最严重的那句话是她庶妹说的,闹出去的话丢的是二房的脸面,老夫人知道了也会训斥娘管教无方。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去老夫人那里告状,趁早打消念头,老夫人是不会向着你的!” 范香儿根本就不理她。 方思瑶和方思盈对视一眼,来了个姐妹齐心,二话不说就想上前去抢。 “我看谁敢碰我?”范香儿拿出乡下老母鸡护崽儿的架势,双臂大张,肚皮一挺。 那硬鼓出来的肚皮像是在赤果果的嘲讽着她们,来呀,有能耐就来伤害啊! 她们自然是没有这个能耐的。 很快,字就写好了,范香儿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表示很满意。 “小如,你去把这个交到二夫人手里,明天之前二夫人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让大爷亲自去找二爷聊聊!” 方思盈一听真的惹祸了,顿时吓的浑身战栗。她谁都不怕,就是怕她的嫡母二夫人,她的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里。 小如是个腿快的,几个小姐要去拉她愣是没拉住,一溜烟就跑远了。 6|这回是糖炒栗子(二更) 二房那两个小姐无暇再管范香儿,急忙带着自己的丫鬟追了出去。 三房的思语不屑的撇嘴笑笑,哼,两个蠢货。 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身后跟着个一直没说过话的四小姐。 范香儿看人都走了,这才收了功法,“这是什么破学堂?上学比打架还累。” 小意和她一起收拾东西,噗嗤笑了,“小姐多了就这样,香儿姑娘您没来的时候,听说她们之间也不对付。” “咱们赶紧回去吧,我要多吃点饭,对付这帮家伙真废体力。” 小意想起那张送出去的纸条,好奇的问道,“姑娘,她们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大爷呢?” “这么小的事告诉他做什么?我可不想让他觉得我什么都不行,每天都要他不错眼珠的看着才能活着。”在范香儿看来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小了,她自己就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姑娘说的也是,那二夫人会来道歉吗?” “肯定会来的,别的道理我也说不出来。但你想,她昨天才给我送礼,今天她女儿就来骂我,骂我不说还骂了大爷,不来道歉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那她送的礼不就白送了吗?” 小意歪头想了想,总觉的二夫人要是来道歉的话肯定不会是为了那点礼,但是香儿姑娘的想法确实也挑不出错。 二夫人拿了纸条,听小如一说,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她刚笑眯眯给人家示好,这边就有人急着打她的脸。 她成什么了?两面三刀口腹蜜剑这些词全成了形容她的了。 方思盈这个下贱的小蹄子,还有她那个下贱的姨娘,教出这种没有教养的玩意儿! 二位小姐跟在小如后面很快就进来了,正好赶上二夫人放下纸条,她二话不说恶狠狠的扇了方思盈一个大巴掌,直接扇肿了半边脸。 “要不是怕惊动了老夫人,我今天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范香儿下午睡了一会儿刚醒,就听见金玉说二夫人带着两位小姐过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呀,范香儿赶紧起身让金玉帮她收拾头脸。 她刚一出了内室,就见方时君从正门进来了,他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还这么巧? 二夫人心里一惊,赶紧带着两个孩子行礼。 “大哥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早么?我不觉得早,这个时候回来正好可以听见我的侄女是怎么议论我的。”方时君脸色冰冷。 方思盈吓的腿直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伯,都是侄女乱说的,侄女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您不要责怪母亲,都是侄女的错,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范香儿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怎么事情朝着这个方向去了?她并没有让人去告诉他呀。 这让二夫人三夫人以后怎么看她?屁大点事儿就有人出来给撑腰! 反正不管她怎样想,二夫人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范通房不能正面为难她,她这种人无知到天不怕地不怕,正面为难她只会自己吃亏。 没想到大哥还挺看重她,且忍一忍吧,等到表妹进府就好说了。 方时君对方思盈的求饶一语不发。 二夫人看这样子便假作慈母心,陈恳的说道:“大哥,是弟妹管教不周,我向你保证景园的孩子和下人们再也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方时君终于开了口,“你要是连自己的孩子都管教不好,这个大宅你也管不好,趁早把钥匙还给老夫人。” “大哥!”二夫人急了。 范香儿见方时君的态度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这事因她而起,她不能背起搅的家宅不宁这个锅,传到老夫人那里又是她的错了。 “咳咳,大爷这回就算了吧,小孩子口无遮拦的说错话了而已。你今天有没有给我带糖糕啊?” 她冲方时君明显的挤弄眼睛,那意思很明显,大爷,拜托了差不多得了。 方时君泄气了,“我何时答应过你每天给你带糖糕?” 范香儿错愕了一下,难道不是路过就给带的吗?她很快就想起他的确没那样说过。 于是笑的人畜无害,“我还以为每天都有的。” “平安那里有糖炒栗子,放在金玉那里了,呆会儿吃吧。” “糖炒栗子!我最爱吃那个了……”范香儿真的超惊喜。 二夫人觉得空气都不够用了,这间屋子有让人窒息的感觉,不过幸好他不再提钥匙的事儿了,“大哥,那我就先带两个孩子回去了,我定会严加管教。” 方时君神色淡淡,赏都不赏二夫人一眼,“晚上要少吃,吃多了会肚子胀……” 二夫人一行灰溜溜的出去了。 范香儿这才终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二夫人那脸色比调色盘还要难看,能看到这么有趣的一幕,自己背上这个仇也值了。 刚才她注意到了两个小姐看她那恨恨的眼神儿,不过她一点都不在意。 切!小姑娘,谁怕谁呀? 方时君看她笑的开心,自己也忍俊不禁了,他一定是吃错药了,才配合她瞎胡闹了一回。 “不怕她们报复你?” “不怕,我自有办法!” “你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就好,你只要不太出格老夫人就不会拿你怎么样,去找金玉要栗子吃吧!” “真的有糖炒栗子?” “嗯。”他昨天才发誓再也不给她带零嘴儿吃了,今天回来路上听小贩叫的欢,愣是没忍住。 买就买了,如果怕她强喂自己,那就提防些好了。 范香儿没急着去拿栗子,而是好奇的问他,“大爷你怎么知道今天在学堂发生的事儿?” “这是个秘密,你不必知道,去吃栗子吧。”方时君端起了茶杯,这就是不想再说话的意思了。 好吧,既然他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就不问了,于是范香儿就什么也不想欢快的吃栗子去了。 第二天,范香儿全当忘了昨天的事儿,高高兴兴的去上学了,上课前遇到几位小姐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范香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忽然觉得脚下触感不对,瞄了一眼先生还没进院子,卯足了劲大喊了一声“有死老鼠啊!” 她并没有像一般女孩子见了老鼠一样吓的赶紧躲开,而是边咿咿啊啊的喊着边弯下身子,用白嫩嫩的两根手指头捻起了老鼠的尾巴,使劲在空中摇晃了两圈。 找准方位假装不经意的一丢,成了! “啊!”方二爷家的两朵姐妹花吓的嗷嗷直叫唤。 范香儿呢,丢完了就像没事人一样坐下来等先生了,徒留方思瑶姐妹两个气到肺管子炸裂。 老先生讲了一个多时辰,给大家一会儿休息时间,范香儿是孕妇,尿比以往频了一些,就让两个丫鬟陪她入厕去了。 等再上课的时候,老先生让她背诵上一堂的内容,她记得不全,想翻书找找,结果意外的发现正在学的那两页被人给撕了! 真是防不胜防! 老先生觉得有异,亲自下来查看,一看范香儿撕毁圣贤书,这还了得?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老夫不管你去哪儿再找一本,罚你亲自把这两页抄写十遍!明天课前交给我!” 老先生戒尺指着门,意思很明显,你给我滚出去! “出去就出去。”范香儿一拎小书袋狠狠的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几人。 还没到散学的时间,她不想回逸园去,这么大的方府,她能自由呆着的地方太少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去花房看一看我的小薄荷,一个时辰之后过来找我吧。” 她的态度坚决,小如和小意只好答应了。 来到花房,再次见到老奶娘让她感到格外亲切,这里就是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能让人暂时忘了那些狗屁窝火的事情。 “老奶奶,您拔草呐?我帮您吧。” “可不用,别再把衣服鞋子弄脏了,不好洗。”老奶娘把她推出了正拔草的地方,给她端出了一盘子桂花糕,“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 范香儿又感动又纳闷儿,她怎么到哪都有吃的?难道她像是很爱吃的样子吗? “不了,老奶奶,我今天心情不好,我想去和我的小薄荷玩一会儿。” 老奶娘没有问她原因,笑呵呵的说道,“也好,那你就去吧,我早晨给你看了一眼,已经出苗了。” “谢谢老奶奶。” 范香儿蹲在那块地旁边,看着黑土上新冒出来的小绿尖尖,脸上不再是面对人时那样的欢喜可人。 她耷拉着脸,这几天心里积压的糟糕情绪一下子全涌了上了,她初来方府,本想着只要她待人客客气气的就一切都没问题。 可事实证明是她想的太美好了。 薄荷地里有几颗杂草,她找到小花锄,把杂草当成了自己的敌人,咬着牙使劲儿挥动着。 嘴里不住的低声念叨着“臭家伙!臭丫头!臭先生!通通刨掉你们!” “噗嗤~” 被植物覆盖的满满当当的花架子后面突然传出了笑声!这可把范香儿吓坏了。 这里怎么会有男人的笑声? 不管他是谁,她刚才的话是不是已经被人听去了? 天!她范香儿从进了方府就开始走背运了。 7|无耻小贼!(三更) 她抿着嘴巴,紧握着小花锄蹑手蹑脚的转移到花架的另一边,然后突然亮出武器! “哪个无耻小贼偷听本姑娘说话?” 只见花架后面是一块砖石空地,地上铺着一张矮脚小榻,一个年轻男人正仰面躺着,脸被一本打开的书覆盖着。 他听到范香儿质问没有动作,而是笑道,“无耻小贼?哈哈,这个称呼我喜欢!” 他忽然一跃而起,窜到了范香儿面前,晶亮的眼睛直视着她,“我是无耻小贼,你又是谁?” “我……我……我是来找老奶奶的!”范香儿乍然面对近在咫尺的脸,惊的话都不会说了。 这小贼长的可真好看啊,她一直觉得大爷就是她见过长的最好看的男人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颠覆了这个认知。 大爷的好看是端正内敛的,像一块冰凉又温润的玉佩,柔和也坚硬。 眼前的男子长的就是纯粹的好看,他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五官俊朗明艳,范香儿不太形容的出来,大约就是那种阴天里突然见到了太阳的感觉。 男子看她傻了一样的盯着自己,觉得很好笑,趁她不备,‘嗖’的从她手里抽走了小花锄。 “你是哪个园子的丫头?” 范香儿这才回过神儿来,假装淡定的吧叽了一下嘴巴,“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我是……竹园的人。” 竹园是哪里?范香儿对偌大的方府构成还不是很了解。 她为了显示自己并不无知,大胆推测道,“那你是竹园的小厮喽?” “……是,你是哪个园子的?”男子沉吟了一下,点了头。 “我是逸园的里丫鬟。”通房丫鬟也是丫鬟。 逸园?以前没听说过逸园里有女人,不过听说最近为了一个江南来的女人新进了不少。看这姑娘的穿着还不错,应该是个有等级的丫鬟。 二人这样一番互通了身份,既然你是小厮我是丫鬟,范香儿也就不打算追究他偷听自己说话的罪行了。 “刚才你在骂什么?可是有人欺负了你?”男子看着眼前这个刚才眼睛里还喷火,莫名的火又熄了的面团般女孩,好奇的问道。 范香儿忽然不想在这么好看的男子面前说学堂里的那些烂事儿了。 “没什么的,我得回去了,再见!”范香儿觉得自己脸在烧,匆匆丢下一句就跑了,徒留男子在原地愣了一下,之后爆笑。 他绕到了前院,问向老奶娘,“刚在去后院的那个女孩儿是谁?” 老奶娘一拍脑门,大呼,“诶呀,四爷,我怎么把你在后面休息给忘了。你刚刚从书院回来还不知道,她就是大爷新带回来的通房。” 方时贞眉宇轻蹙,竟是大哥的女人,可惜了,那么灵秀的女孩儿竟然只是个通房。再好看的鸟儿进了这大宅院早晚也会被磨没了灵气。 他忽然想到自己,本来很好的心情一下子跌了下来。 “老奶娘,别和她说我的身份。” 范香儿为何突然跑了出来?因为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好看了,她发现她不能好好和她对话,话都争先恐后的卡在嗓子眼儿里。 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小脸儿,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 她已经有大爷了,大爷长的也很好,她应该只看大爷一个人的。嗯,得空她要好好看看他,及时冲淡刚才那个妖孽小厮的影子。 晚饭过后许久了,还不见大爷回来,范香儿决定先不等了,自己锅里的鱼,早吃晚吃都一样,她还是先做最重要的事去吧。 命金玉把灯调亮一些,就让她下去了,卧室里一个丫鬟都没留。 她火急火燎的撩起床单,往床底下一看,果然小如小意把东西给她找来了。 今天从学堂出来后她就让小如小意秘密给她准备东西,为了躲过爱管事的金玉和金蝉两个,特意让她们两个偷偷把东西藏到她的床底下。 范香儿拿着手里的一截三叉粗树枝,几条韧性十足的橡胶绳子,眼里露出了邪恶的光芒。 小丫头们,再敢惹我让你们跪下来叫姐姐。 一个人把满满两页纸抄写十遍,对于别人来说也许不难,对于范香儿这写字靠照猫画虎的人来说就太难了,她自己吭哧吭哧抄写了一份儿,觉得难看的自己都看不下去。 她原本是想自己抄两份,丫鬟再帮着抄几份,蒙混过关算了。可自己这狗爬一般的字混在里面也太明显了! 于是她索性自己一份都不再写了,十份直接全用丫鬟写的,明天先生要是让她当堂写字的话,她就说自己手腕子扭了,写不了字。 课堂上,老先生翻完了范香儿交上来的书稿,抬头瞥了眼一脸紧张的范香儿,心里明白这些稿子必定是哪个帮她写的,不过她能如数把稿子交上来,又面露害怕,想来她已经知道错了,一个女学生,自己有台阶下就算了。 范香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老先生领着大家念完了书照例让大家自行写大字。 范香儿的座位在中间,她一来就和先生说了手扭了,先生心领神会,允许她自己默默看书,不用写大字了。 突然,不知道从哪飞来的小石头砸中了她的后脑勺,有头发挡着不怎么疼,但是这帮丫头不知死活又来挑衅,让范香儿很烦躁。 ‘啪嗒’身边又掉落了一颗石子,这颗大一些,幸好没有砸到她,不然肯定很疼。 还没完没了? 范香儿暗中观察了一下,最有嫌疑的就是二房的两个了,她们一个坐在自己的正前方,一个坐在自己的右后方。 她遮掩着从小书袋里掏出了自己连夜制作的武器,一个弹弓! 不着痕迹的捡起了刚刚飞过来的几颗小石头。 然后默默的给弹弓上了第一颗子弹,趁人不注意飞快的扭身,照着右后方的方思盈脑门崩去。 “啊!”正中目标。 老先生从书本里抬起了头,“为何喧哗?” 方思盈一边揉着疼痛的额头,一边回道,“先生,没事儿,学生被蚊子咬了一下。”她先挑起来的就心虚没敢告状。 范香儿窃笑,又装上了第二发子弹,崩向了前面的方思瑶,运气太好,打中了她的后脑勺。 方思瑶吃痛回头恨恨的瞪了范香儿一眼。 然后这个课堂就在无声中开始了一场你来我往的投掷大战,因范香儿的武器到位,所以她基本没怎么遭罪,而另外两外姑娘可是实打实的挨了好多下,甚至连三房的两个都被误伤了几回。 直到范香儿最后一击脱靶,一颗小石头直直的崩到了老先生的额头,这场战役才在老先生的怒吼中结束。 “是谁在扔石头?!给我站出来!” “是她!”其他四个姑娘毫不犹豫的齐齐指向范香儿。 “是她们先打我的!我不是故意的。”范香儿低头抠着手指,弱弱的解释。 很快老先生就搜出了她的弹弓,这下子她连狡辩都不必了。 老先生气的一直在喘,好像一口气上不来就要归西似的。 可他愣是是撑着不倒,“顽劣不堪!老夫的戒尺呢?拿老夫的戒尺来!” 方思盈一脸解恨的样子颠颠儿跑去给先生拿了戒尺。 范香儿伸手老老实实的挨了十下戒尺,她知道打到了先生是她的不对,所以她不躲。 可是她不后悔带着弹弓来,不然今天被小石头打的满头包的人就是她自己。 老先生用力打完了最后一下,一口气没喘好,戒尺掉在了地上,终于晕倒了……这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气晕了先生,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大事,很快当家的老夫人就知道了这件事,火速给老先生请了大夫,用了最好的药。 老先生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和老夫人哭诉,“老夫人,府上小姐们个个才华横溢,聪颖过人,老夫实在是才疏学浅,教不了教不了啊!” 老夫人再三挽留未果,先生还是拿了重金甩着袖子走人了。 老夫人为这事气的火冒三丈,都是那个范香儿,没有她的时候姑娘们学的好好的,怎么她一来就不得安宁了? 她盯着眼前的赃物——弹弓,恨不得用眼神直接给烧了! 姑娘们日渐大了,这几年就要陆续说亲,传出去课堂上打架的名声算什么? “把她们都给我带来!” 一二三四五,五个人整整齐齐一排跪在老夫人面前,三房的两个姑娘因为干看热闹不阻止也要一起受罚。 二夫人三夫人闻讯很快就都过来了。 二夫人感觉自己的脸快被这两个孽障给丢光了,心里也忍不住埋怨范香儿,都是因为她,才让两个姑娘压不住火,自己不懂礼数还拐的府里姑娘们失了分寸。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我之前是怎么和你们说的?我要你们在学堂里和和睦睦,尊重范通房,你们怎么这么不争气?”二夫人拧着方思盈的耳朵骂道。 三夫人上前拉下了她,“诶呀,二嫂,孩子不懂事说她们一下就好了,何必动手呢?” 二夫人可不领情,“敢情不是三房的孩子犯错,弟妹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老夫人面前装好人。” “二嫂你怎么冲我来了?我劝人还劝出错来了,孩子们犯了什么错怎么罚自然是老夫人定,岂能因为我装好人就不罚了?” 方思语着急的看着自己的亲娘,怎么能这么说呢?娘应该赶紧替她说话把她摘出来才是啊! 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三夫人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给自己女儿开脱?反正她只是条池鱼,不会罚什么的。 二夫人冷笑一声,三弟妹这两面三刀四处讨好的本事真是绝了,“要说这府里谁最会说话,全府上下加起来也比不过三弟妹。” 老夫人怒气值已经要突破天际了,她重重的拍了桌子,“全都给我住嘴!” 瞬间就鸦雀无声了。 “范香儿,我就问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老夫人把弹弓啪的一声扔到了她眼前。 8|用力过猛呗(四更) “是我自己做的。是她们先打我的!”范香儿还想找回一点公道。 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紫,“她们先打你你就打回去?你还有没有点当长辈的脸面?” 范香儿听了这话感到很诧异,“老夫人说我是她们的长辈?那他们打我,我就更要教训她们了。没的做长辈的被小辈给打了还忍气吞声的。再说我受点气没什么,我肚子的孩子说他受不得气。” “你……你你……”老夫人气到直哆嗦。什么话,肚子里的孩子还知道受不受气了? 二夫人三夫人赶紧上前给老夫人顺气。 老夫人喂了一口茶,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做弹弓的材料是哪里来的?” 范香儿咬咬牙,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把小如和小意给出卖了。她自己的话顶多是罚一下就完了,两个丫鬟就惨了。 “是我从麟州带来的特产。” 老夫人气笑了,“好啊,好啊,麟州的特产,人家的特产有水果,有菜刀,有琴棋,你们麟州的特长竟然是弹弓!几个姑娘,一人亲手给我抄写佛经二十篇,少一篇都不行。范香儿,你给我去祠堂跪着去,直到认错为止!春梅这回不得给她打马虎眼!给我老老实实的跪着去!反了天了!” 春梅听了脸色一变,赶紧跪下应是。 范香儿跪在阴冷的祠堂里,偌大的祠堂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祠堂一般都是家里正经主子才有资格进的,可能是因为她怀的这个是正经主子吧,才有这个荣幸屡次进祠堂瞻仰方家先祖。 小如小意自从学堂出事之后,就兵分两路,小如跟在范香儿身边,现在正在祠堂外间守着呢。 小意则快速去了吏部找方时君。 正好方时君今日事情不多,打算最后处理完手头上这点事儿就回去了,看到小意居然来了,心里一突。 脸色冰冷如霜,“范香儿出了什么事儿了?” 小意一改在范香儿面前的机灵小丫鬟模样,看上去颇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感觉。 她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禀告,“回禀爷,范香儿在课堂上和……”把事情都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她因为不肯说出是小如和我给她找的弹弓材料,被罚跪祠堂了……这回是真跪。” 方时君抚额,“你们两个怎么不好好看着她?让她挨打?” 啊?小意一脸懵逼,差点疑问出声,她还挨打?她用弹弓把那几个姑娘打的满头包,还不敢嚷嚷疼。 “学堂里的事,手下当时实在不好插手,再说都是些姑娘们小打小闹的,我和小如也不好冲进去掰了人家的手腕子……” 方时君听了这话也不好再说出什么,“以后在府里除了老太爷老夫人,其他人再敢动手你们不用管是谁。” 小意一个‘是’字仿佛被噎住了,从舌头根儿底下不确定的挤了出来。 方时君带着小意匆匆回了府,进府直接就往祠堂去。 祠堂门外,春梅惊见大爷过来了,请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范香儿在里面的惨叫,“来人啊,我肚子好疼!啊!好疼啊!” 方时君一手推开挡路的春梅,踹门就进去了。 一把捞起正在地上打滚的小人儿打横抱起,快速的跑回了逸园。 春梅顾不得惊心,赶紧回去禀告老夫人。 老夫人刚刚平复了心情,准备歇息一会儿,一听春梅的禀告差点魂飞魄散,懊恼不已! “赶紧去让刘大夫进府!快去!” 老夫人捂着胸口,让春梅和春喜两个搀着,赶紧往逸园去了。 老夫人这个后悔哟,干嘛非要这个时候给这丫鬟立规矩呢?非要找这口气干什么呢?好不容易盼来的大孙子要是没了,不用丈夫儿子恨她,她自己就要恨死自己了。 二夫人三夫人自然很快也知道消息了,都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一脸担忧的赶往逸园了。 除了老夫人之外其他人全被留在了客厅,只有老夫人被允许进入了内室。 范香儿虚弱的躺在床上,诶哟诶哟的不停叫唤。 一只小手正塞在方时君的大掌里,他的手热乎乎的,让她不想分开。 老夫人坐在床边凳子上,不敢看自己的儿子,不敢和他说话,只好看着范香儿,担忧的说道,“范香儿,老身是怕了你了,只要你安安生生的把孩子生下来,不再闯祸,老身不再为难你学规矩了,也不再让你罚跪了。” 范香儿口里依然在诶哟诶哟的叫着,被握在方时君掌里的小手却反射性的抽动了一下。 方时君明显感觉到了,他低头看看她干燥无汗的小爪子,又看了看她那忍不住抖动的小睫毛,一颗心放下来的同时又忍不住好笑。 此时他真想借用老夫人的一句话,这个死丫头! 刘大夫就住在府外不远,很快就背着药箱过来了。 这方大爷快有孩子了这事儿他也听说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岔子,需要他来安胎。 老夫人急的站起身来给刘大夫让座,“刘大夫,快给她好好看,可一定要保住我的大孙子!” “还请老夫人放心,先让我来看看。” 刘大夫也是个鬓发斑白的小老头了,一般他进府给女眷们看病基本不需要再在手腕上垫上帕子了。 这回他按照以往掏出腕枕,就要给范香儿搭脉。 不想却被方时君给挡了一下,他嘴角噙着一丝迷之微笑从范香儿的衣襟里抽出了一条丝帕,搭在了她的手腕子,才让刘大夫诊脉。 范香儿半睁着的眼睛不小心与他对视上了,注意到他阴测测的笑容,呼吸一窒,叫声都下意识的小了很多。 刘大夫看方时君这么在意这个女人已经很诧异了,没想到让他更诧异的是这个姑娘的脉象。 这脉搏,雄浑有力,频率正当。再看孕妇这脸色,红润干爽,腮帮子粉圆粉圆的。 这这……这看不出哪有问题啊! 老夫人看他把来把去的不说话,急了,“刘大夫,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样?我的大孙子还能不能保住?” 刘大人行医几十年,头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不应该啊,简简单单的喜脉他掌握起来完全不成问题啊。 他斟酌又斟酌说道,“这脉象看上去还算稳妥,这面色也算正常,就是不知……” “咳!”方时君重重的咳了一声,范香儿几乎不敢再叫唤了。 刘大夫被打断了,自然的就去看方时君,方时君悄悄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虽然不知道这府里是在唱哪一出大戏,但这脉是没错的,他也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位姑娘没有大碍,就是着凉加上惊吓动了些胎气,我开几幅安胎药吃下去就好了。” 老夫人还是不放心,“那她怎么会疼成那样?” 刘大夫心说,装的用力过猛呗。 “她年纪轻轻有喜,身体底子不好,又害怕,所以比一般动了胎气更觉得疼也是有可能的。” 老夫人终于放心了,嘱咐范香儿好好养胎,就亲自领着刘大夫出去给赏了。 屋子里只剩下范香儿和方时君了。 范香儿现在可比之前任何一刻害怕多了,她眯着眼睛假寐,心里数着数,希望方时君赶紧出去。 “呵呵呵呵呵。” 耳边传来了方时君低沉而有磁性的笑声。 “还不快起来?手心挨了板子不知道疼吗?” 范香儿的厚脸皮一红,知道不能再装下去了,慢吞吞了坐起了身子。 然后像乳燕见到了老燕一眼,娇娇怯怯的摊开两个掌心给他看,“怎么不疼?你看看都肿了。” 她因为刚才躺着,发簪早就委的不见了,一头瀑布一样的乌发披散着,又这样的神态,纵然方时君早打定了主意和她划定界限,也心软成了一滩水。 若是平安平顺看见他此时的表情,一定会惊掉了下巴。 笑容一直保持在大爷脸上这种情况是从未有过的。 “我看还是打的轻,你从哪里得到的弹弓材料?”他心知肚明,但是突然想听听她会怎么和自己说。 范香儿脑子飞速的转着,要不要和他说实话呢?他虽然待自己挺好的,但是要是知道了是小如和小意帮自己弄的材料,会不会发卖了她们两个? 不行,不能说,于是她把对付老夫人那套话抬了出来。 “我是从麟州带来的特产。” “噗~麟州还有这特产?我怎么没听说?”方时君不知道他今天的笑容比之前一年的都多。 “是你见识太少了。”范香儿睁眼说瞎话理直气壮。 “好好,是我见识少了。那我问你点正事儿,你就那么不想学规矩吗?”方时君笑过了之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范香儿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她知道自己是淘气的太过了,他没有责备自己一句,却只是想要听自己一句实话。 于是她就把心里的想法和他说了,“我知道我身份低,做的事也欠考虑,但是我不能眼看人欺负我不还手。我不是不想学规矩,为了能大大方方的站在你身边,我其实比谁都想学好规矩,认识很多字,可是在学堂里她们不让我好好学,她们不让我好好学,我也不让她们好好学!” 说着说着就又说孩子话了。 方时君沉默的听着她的真心话,一句我想大大方方的站在你身边,让他的心掀起了波澜。 曾几何时,他为了另一个人,也是甘愿放弃自己放弃一切,只为站在她身边。无奈终究没有那个缘分。 良久,他才说道:“以后你就不用再去学堂了,等手好了之后每天晚上去书房,我亲自来教你读书写字。至于学规矩的事先放一放,我自有盘算。” 范香儿把眼睛瞪的大大的,大爷刚才说了什么?他说她可以进书房,他要亲自教她! 她不是在做梦吧? 9|这个先生有点好看 她小小的心房顿时被五彩缤纷的花儿填满了,片片飞舞着的都是她的喜悦。 她高兴的一下子跪起来抱住了方时君的脖子欢呼道:“太好了太好了,再也不用去学堂了,我的手明天就会好!” 方时君的身子一僵,不自然的把她分开了,“早些睡吧,折腾一天了。” 安阳郡主自从那天丫鬟对她说看见方侍郎买糖糕开始,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儿。她今年十八岁了,嫁人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去年她跟着母亲进宫偶遇方侍郎之后,一颗心就深深的沦陷了。 她不喜欢和她同龄的那些世家公子们,一个个油嘴滑舌自以为是的样子她很不喜欢。 方侍郎不用说话,远远的走过来就如一颗笔直的青松一般,俊逸儒雅。 安阳郡主的母亲是皇上的姐姐长乐长公主。安阳问过丫鬟母亲还没睡,就直接进门了。 长乐长公主看疼爱的小女儿一脸郁气,便问她怎么了。 安阳鼓了很大的勇气,“娘,听说方时君方侍郎最近带回了一个丫鬟……,娘,这就说明他其实不是不喜欢女人的,或者是他开始变的喜欢女人了……” “打住。”长乐长公主打断了她的话。 “安阳,娘是公主,你是郡主,咱们是皇家血脉,脸可以丢一次,不可以丢第二次。去年娘已经明确表示想为你求亲了。女方主动这已经是不妥了,可还是被方侍郎给拒绝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此事已经作罢了。” “娘~可是,女儿真的很喜欢他。”安阳急着争辩。 长乐长公主把脸一板,话也严厉起来,“不成体统!一个堂堂郡主,动不动就把喜欢挂在嘴上,世上那么多好男儿,我儿嫁什么样的人不成,非要嫁个大了十岁的男人?这话你不要再和我提,下去吧。” 安阳郡主咬着唇出来了,满心的不甘心,她喜欢一个人想嫁给一个人有什么错? 她一定要找到机会让方时君见识自己的好,她比一个乡下丫头强万倍! 范香儿睡了一个好觉,除了手还疼这一点不美之外,不用去上学,老夫人不为难自己,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方时君早就去上朝去了。 管家亲自过来找范香儿,“香儿姑娘,我来向您禀告一声,您的家人按照大爷的吩咐已经都安置好了,在东大街给他们买了一处二进的院子,您就不要惦记他们了。” “真的,那太好了!”她一高兴习惯的拍掌,忘记了手上还有伤,顿时疼的丝丝哈哈的。 她顾不得手疼,急切的问道,“方叔,那我能不能去看我爹娘他们?” 方叔瞄了瞄她的肚子,小心的说道,“姑娘与家人才分开不过几天,加上您的肚子金贵,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还是一切听大爷的安排吧。大爷心里既然有这事儿,估计等他不忙了就会安排您和家里人见面。” 范香儿一想也是,确实没分开几天,加上刚把老太太弄消停了,别再出什么岔子再把她给勾起来。 反正她信任大爷,家里人的生活只会比她想象的还妥当。 方时君回来的路上恰好又听见了糖糕的叫卖声,不远处的糖炒栗子声也听到了。 平安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平顺,见平顺冲他点点头。 就问道,“大爷,有卖糖糕和栗子的,要不要买点儿带回去?” …… 方时君蹙起了眉头,他不爱人家,又日日给人家带零嘴儿回去算怎么回事?不能把她惯出习惯来,就没吱声。 平安见马车里没回音,心里一突,死平顺还捂嘴笑他。 看来他这马屁是拍到了马腿上了,大爷前两次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平安小小的自扇了下嘴巴,心道,叫你这臭嘴没把门的! 马车平缓的朝方府行去。 平安平顺都已经忘了这一茬儿了,突然听见大爷疑惑不解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么长一条街,怎么就听见这两家喊的欢?” 平安立刻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指了平顺好几下,无声的说着,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范香儿的手心皮薄,养了整整一天了,一按还是觉得疼,可她愣是装着不疼,晚饭也没吃几口,就兴冲冲的收拾自己的小书袋,等着大爷回来。 金玉边擦拭着架子上的花瓶边说,“姑娘您也真是的,依奴婢说,那小书袋不用带去了,大爷的书房里什么东西没有啊?” 范香儿把刚掏出来的一只毛笔又给塞了回去,“这你就不懂了,这不是有没有的问题,这是态度问题,你想我像上学堂一样过去,说明我是确实想好好学的。” 金玉摇摇头,并不懂她的歪理。 老夫人一直在关注着逸园的情况,听说范香儿真的没事了一颗心才终于放安稳了,又听说了大爷答应亲自教导范香儿,这要是搁在昨天之前的话她肯定是觉得不妥的。 但刚刚经历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老夫人长叹一口,罢了,随他们去吧,这个范香儿估计也只有君儿能制住她。 白天她老人家让春梅亲自送过去两本教材,此时范香儿一并把它们装入了小书袋。 方时君回府简单的吃了晚饭,回到书房椅子还没坐热,范香儿就敲门进来了。 她不知道大爷的书房是轻易不让他人进来的。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这间书房,立刻就被满屋子的书香吸引了,靠墙的两排书架上书籍摆的满满当当的,另一边的博古架上摆了几件精致的大小摆件,其中一个瓶子里还插着一支长长的玫色干花。 方时君没想到她这么急着就过来,见她一进门就被这书房震住了一样,樱色的小嘴都快合不拢了。 “你的手这么快就好了?” 范香儿乖乖把门带上,走向了方时君,两只小手一摊,“你看!都好了。” 果然不见红肿了。 方时君拿着手边的扇子往她的爪子上使力一敲。 “哎哟~”范香儿疼的瞬间收回了手,哀怨的望着方时君。 “这就是你说的好了?” 范香儿嘟囔着解释,“只要不用劲儿不怎么疼的,我想快点学东西,一天也不想等下去了。” 方时君见她态度如此恳切,自己又不怕疼,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让她搬了个凳子坐在自己旁边,然后从书架的最上面找出了一本《三字经》。 “你的基础太差,就从这个先学起吧。” 范香儿忽然想起老夫人让她带的书,“大爷你等等,老夫人让春梅姐姐给我拿了两本书,说让我照着学,不然咱们先学这个吧?”说着就把书掏了出来。 方时君面露疑惑,捡起桌上的书一看,一本是《女德女戒》,一本是《列女传》。 他随便翻了一下,然后就准确无误的投进了角落里的垃圾笼里。 范香儿大吃一惊,赶紧要去抢救那两本书,“大爷你干什么?好好的书干嘛丢掉?” “这样的糟粕你不必学。” “啊……”那好吧,虽然她不知道书里说的什么,但既然大爷说这些是糟粕,那不学就不学吧。 这个老夫人,看来就是想法子坑自己呢。 范香儿老老实实的听方时君给她讲《三字经》。 他讲的很耐心,一字一句的讲解,话语浅显易懂,一次讲的也不多,今日只讲透了五句,就给了范香儿一个描红本子,让她自己描着写。 她的握笔姿势仍然有问题,方时君口头给她纠正了几次,她还是领悟不到要领。 他索性起身站到了她的身后,前胸快要贴着她的后背,大手握着她的小手一笔一划的写着。 范香儿这时脑里哪还有什么三字经啊?她整个人都被粉红色的小泡泡包围了。 他离她那么近,近到她能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他的体温,能清楚的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皂角的清香,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他的大手虽然白皙,但到底比自己的肤色深些,男人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每一笔一划都像写在了她的心上。 范香儿觉得自己没喝酒也要醉了。 不知不觉她的脸上就升起了粉霞,她偷偷的偏头去看他的脸,他长的真是好看,浓密硬挺的眉毛,睫毛长长的略带冷情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有型的嘴巴。 他的嘴巴好像有一点干,范香儿盯着他的嘴巴,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又一个字写完了,方时君松开了她,“都会了吗?这回自己写吧,慢慢来。” “嗯。”她点头只说了这一个字,她好怕被他发现自己刚才偷看他,并且胡思乱想了一通。 忽然她想起了昨天在花房里的事儿,有些后悔了。为什么她当时会觉得大爷不及那个妖孽小厮好看呢? 那个小厮确实美的惊心动魄。乍一看大爷可能不及他,但是若是一直看着大爷,就会被他越来越深的吸住,就像心上长满了缠绕的藤蔓,是难以挣开的。 她终于对怎么拿毛笔有了领悟,方时君则忙着手头的公务,他很勤奋,每天晚上回来都要忙一会儿,或者看书充实自己。 方时君一向做事认真不容易分心,今天在忙着自己事情的同时却偶尔会偏头看一眼范香儿的情况。 每一次她都乖巧在那里忍着手心的不适慢慢的写着。 方时君想,她是真的想改变吧。 既然她想,那他就好好的帮她。 深夜了,范香儿已经被赶回房休息了,方时君仍在灯下奋笔疾书,直到平安过来叫他该去上朝了,他才停了笔,一夜未眠。 今日早朝,皇上觉得很怪异,平时老爱找他毛病,提出反对意见的方侍郎今天竟然闭嘴了! 虽然那感觉很美好,但是皇上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他是要憋个大招。 下朝后,皇上单独把他给留了下来。 “子平可是身体不适?今天在殿上怎么没有言语?” 方时君行了一礼,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折子,这就是他昨晚连夜写出来的。 “臣并非无话可说,而是把要说的都写在了这本折子里。” 果然!朕就知道! 皇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公公捧着折子上来给他,他真是凭着一颗想要做千古圣君的心才勉强自己打开看的。 没想到,他看了几眼,眼睛就离不开那折子了! 他快速的翻看着,不时的发出赞叹声,“妙啊!真妙!爱卿高才!” 原来皇上一直想对现有的行政结构进行一些调整,无奈他几次和吏部老尚书提出,都被对方给有理有据的怼了回来。 而方时君作为他的半臣半友,竟然没有一次替他说话的,这让他感到很不爽。 谁想到他这回竟然主动把完整的解决方案递给了他,里面把老尚书怼他的那些理由全给出了解决办法! 皇上大喜啊!笑着笑着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这个方时君什么时候这么体谅君心善解人意了? “爱卿啊,你这是……之前朕记得你也是反对的吧?” 方时君不慌不忙的答道,“臣之前之所以没有站出来支持陛下的主张,并不是因为反对陛下的意见,相反臣觉得您的提议非常有必要,但是老尚书说的也有道理,臣既同意您又同意老尚书,所以臣没说话。” 这个老狐狸!官腔打起来一套套的! 皇上直磨后槽牙,“那你这次怎么为朕想办法了呢?” “回皇上,在其位谋其事,是臣的本份,臣日思夜想,绞尽脑汁,全部理顺了之后才上呈给您。” 其实他根本就不想插手这件事儿,皇上的想法是不错,但是实施起来难度颇大,现阶段这属于可行可不行的提议,怎么说都不错。 皇上御手敲打着龙案,眉头一挑露出了坏笑。 “子平~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求朕吧?” 10|她跑的比兔子还快! 方时君脸不红心不跳,很是一个理所当然!“既然皇上您这么问了,那臣就提了,臣却有一个小忙需要您帮助。” 皇上嗤笑,他就知道没有白吃的好果子。 “你大费周章,送了我份大礼,你就直说吧,想要什么?” “还请陛下把柳嬷嬷赏赐给臣。”方时君终于说出了请求。 “谁?哪个柳嬷嬷?”问他想要什么,怎么扯上个老嬷嬷? “就是先太后的贴身嬷嬷柳嬷嬷。” “柳嬷嬷?你怎么会想要柳嬷嬷?”皇上大感意外,他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要求。 柳嬷嬷是先太后的贴身嬷嬷,从太后儿时就在身边伺候的,一直到前年太后去世。 她老人家在宫里住了几十年,没有一个亲人。皇上很是敬重她,派人好好伺候她,打算让她在宫中安享晚年。 “臣记得太后在世的时候有一次面见她老人家,那时候太后感慨宫中生活寂寥,柳嬷嬷也深有同感,但因柳嬷嬷在宫外没人依靠所以才一直深居宫中。” 皇上仔细回忆了一下,太后之前确实和柳嬷嬷说过几次这样的话,可是柳嬷嬷寂寥不寂寥关他方时君什么事? 是什么让方时君开始关心那些他本来不关心的东西的? 忽然一个荒谬的念头涌进了皇上的脑子,于是他怪里怪气的问道,“你该不会是想把柳嬷嬷请到方府去伺候那个范香儿吧?” 这可不行!柳嬷嬷相当于一般人家的老太君了! “皇上圣明,一下子就猜中了臣的心思,不过不是请她老人家去伺候范香儿,而是想请她过府帮忙□□一下规矩。”方时君始终弯着腰保持行礼的姿势。 “这不行……这不行……朕不答应,柳嬷嬷自己也不会答应的。” 方时君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皇上,如果柳嬷嬷自己答应了呢?” 皇上脾气怪,就喜欢和人家反着来,“朕不信她会答应,你要是有能耐让她答应朕就答应!” “皇上金口玉言。” “绝不反悔!”他太了解柳嬷嬷了,柳嬷嬷除了在母后面前会低头,其他人要是让她干不想干的,她谁的面子也不会给。 她从小和母后一起长大,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待人接物都是一等一的,年轻的时候长的又好,父皇当年甚至动了收她为妃的念头,是她当着父皇和母后的面大骂了父皇,还说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此事才作罢。 从那以后父皇就再也不敢招惹她了。 这么说来,柳嬷嬷绝对是一个人物。 方时君竟然要为范香儿那样的小姑娘请动柳嬷嬷,是不是杀鸡要用宰牛刀,也太过了? 皇上心中熊熊的八卦之火在燃烧,“子平啊,你这么为那丫头费心,可是对她……” “臣只是为了自己的良心安稳。” “子平,佩琬的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没有走出来吗?朕真心不希望你一辈子活在阴影里。”皇上这是动情的实话。 “皇上,为时不早了,臣是否能去见柳嬷嬷了?” “罢了,你不愿意谈朕就不谈了,柳嬷嬷几乎不见客,朕就亲自随你走一遭吧。” 柳嬷嬷住的地方很是素净,素净的像一个古井无波的老尼住的地方。 但她本人看上去并不显老,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纤瘦端庄,腰杆子永远挺的直直的。 柳嬷嬷听了方时君的来意,久久没有说话。这两年想要请她过府的人何其多?比方家门楣更高的人家也不少,但都被她拒绝了。她已习惯孑然一身了,在宫里至少是她熟悉的环境,至少还有太后生活过的影子。 不过,这回亲自来请她的人是方时君。 皇上给方时君使了个颜色,你看柳嬷嬷果真不愿意吧?这可不是朕从中作梗。 没想到,柳嬷嬷沉思良久终于开口了。 “既然方大人诚意邀请,若是那孩子和老身的缘的话,老身就出宫逛逛吧,以三个月为期,就要在府上叨扰了。” 方时君大喜,深深的给老人家行了一个大礼。 皇上简直目瞪口呆,竟然露出了小时候在嬷嬷面前的神态,“嬷嬷~你怎么?” 柳嬷嬷淡淡的笑了,“皇上有所不知,几年前我欠方大人一个人情。当时太后帮我找回了一个流落在外的表侄,本想着我也能有个亲人,不成想我那侄子不成器,和人打架被砍到了要害,是方大人路过好心救了他一命。后来,不成想他经过了此次大难仍旧是福薄,注定了命不长久。” “这事朕怎么不知道?” “这等小事岂能拿去烦扰皇上?方大人,我刚才说的你也听清了,你找个时间把那个孩子带来给我看看,若是不和老身的缘,那这份人情老身就只好先欠着了。”柳嬷嬷在宫里养成的性格,不愿意将就自己。 “晚辈明白。” 范香儿的手今天终于不疼了,她早早的把昨天大爷给留的功课都写完了,闲的无聊,和肚子里的宝宝说了一会儿话,可惜他还不会答话。 不禁又想去花房了,昨天被那妖孽小厮一吓,她连草都没锄完就跑了。今天她要是再去的话应该不会碰到他了吧?毕竟这府里像她这样闲的人应该没几个。 说动就动!也幸好她心血来潮这个时候过去了。 她到的时候,一只黑手正伸向了她心爱的小薄荷,旁边地上已经躺了不少绿色的小尸体。 “你!在!干!什!么?!” 穿着一身舒适低调旧衣的方时贞闻声手一顿,扭头就看到一颗要冒火的小炮竹。 “你又过来啦?我给这些薄荷拔草呢。” 范香儿没有理他,拎着裙摆蹬蹬蹬几下走到他旁边,弯腰一下子把他停留在苗上的大手给擒住,然后速度的甩开。 “你干嘛拔我的小薄荷?” “我……我我……我拔错了吗?”方时贞尴尬在原地,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帮了倒忙。 “凶手!不准你再碰他们!不准你再来花房!”范香儿使劲一推他的胸膛,把他推出了三步之远。 方时贞错愕的张大了嘴巴,然后忍不住嗤笑出声,“哟嗬~你这丫鬟是谁啊?在你来这里之前,这里就是我的地盘了,不信你问老奶娘!” 范香儿有一瞬间的慌乱,他说的应该是真的,不然昨天他也不会在这里睡觉。 不过她还是硬撑着气势,“那又怎么样?我是姑娘家,是男人就应该让着姑娘!” “切!你这歪理还顺口就来啊!好吧,那你就当我不是个男人好了。”说完他大手一挥,几大步转到了花架后面,往小榻上仰面一躺,嘴里哼着小曲,二郎腿翘的让人牙痒痒。 范香儿又想到一条道理,企图继续说服他,“你难道没听过男女之间要回避吗?你知道我会来看薄荷就应该回避我!” “越说越没理了,回避也应该是你回避我才对。离我的小榻远一点哈!对就现在,你挡着光了。”他一直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抹坏笑。 这可把范香儿给气炸了,在学堂里被几个小姐投石头子都没这么气过,这个妖孽,仗着自己长的好看些,拔了人家的苗不道歉不说,还如此大开嘲讽。 她瞪着他那只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大脚,恨不得自己有神力掰断他的脚腕子。 她自然是没有神力的,不过掰不动脚她还掰不动鞋吗? 她环顾了一下地形,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这个小榻的位置距离院墙有二三米远,那院墙是方府的外围围墙,高大概有三米。没有问题! 趁着方时贞在那里闭目哼曲,范香儿以堪比闪电的速度冲了去过,把他正抖动的那只脚上的鞋给扒了下来,然后使足了力气,一举给扔到了大墙外面。 然后速度掉头就跑,院子里的路各种弯弯曲曲,她愣是没碰着一盆花草! 方时贞大惊失色,立即弹坐起来,“喂喂!你这个丫头!有话好商量!干嘛丢我鞋?” 这一番动静不小,在屋子里的老奶娘听着动静出来了。 “出了什么事了?” 方时贞一只脚着地,另外一只只剩了白袜的脚踩在这只脚上,画面相当诡异好笑。 “老奶娘,大哥带回的那个范香儿真的怀孕了吗?”他哭丧着脸。 “四爷你怎么了?这有什么可怀疑的。”老奶娘一看就知道两个小孩子这是打闹了。 “真不是我想怀疑她!她!她!她跑的比兔子都快!”方时贞差点被一口口水呛死。 方府花房院墙外,一个男子正从底下经过,不想被从天而降的一只鞋子给砸了个正着,他捡起鞋子一看,不禁纳闷儿,这方府这么有钱?这么好的鞋子都往外扔,不过也真是的,要扔您就两只一起扔啊。 “喂,里面的,还有一只呢?” 里面没回音,他以为里面没人了呢,几秒钟之后,他又被一只鞋子砸中了头。 方时君得了柳嬷嬷的话心满意足的出了宫,能让柳嬷嬷松口已是难得了,不枉费他彻夜未眠所费的心思。 他打算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一会儿,平安却递进来一张纸,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 他单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皮,问道,“这是什么?” 11|学规矩就是要伪装 “大爷,这是我和顺子打听的京城里卖零嘴儿的地方,都是精挑细选口碑好的地方,语琳坊的蜜饯,子裕斋的馅饼……” “我看你们是闲的没事做了,回去之后把仓库里的藏书和史料按年份类别重新整理一遍。” 平安冒着冷汗,难道他理解错了大爷的意思了?他昨天明明是嫌街上卖零嘴儿的太少,所以作为一个最贴心的小厮他就拉着平顺好不容易打听出这么一份东西来,结果大爷却不高兴了。 平顺赶紧承认错误,“大爷,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胡乱揣测您的心思,您把那张纸还给小的吧,小的吃了它!” 没想到本来脸色就不佳的大爷脸色忽的变的更差了。 只见他睁开眼睛瞄了一眼手里的纸张,不徐不急的折了几折优雅的塞进了怀里。 二人一见此景,心里彻底明白了以后的方向,就这样一直拉着香儿姑娘拍马屁,虽然会免不了被小打小骂,但路子却是再正确不过了! 方时君让范香儿有个心理准备,明天要亲自带她进宫去见柳嬷嬷。 范香儿一听是先太后的老嬷嬷,既惊恐又不解,皱着个小脸,“大爷,我这样的哪用得着太后她老人家用过的嬷嬷啊,就是随便来个人都能教我了,再说她是伺候过太后的人,她老人家真要是来了的话我哪敢使唤她呀?” “可不是叫她来给你使唤的,是让她来教导你的,你不是想学吗?既然要学就要学最好的,明天我带你去见她,你不必紧张,像平时一样表现就好。柳嬷嬷脾气特异,摸不准会喜欢什么。请的来最好,若是请不来也没什么,再找一个好的就是了。”方时君徐徐的像她解释。 这么一说没让范香儿放下心来,反而更加不安了,“可还是大材小用了啊!” “你怎确定一定是大材小用?说不定你也是大材,你就安心吧,我不会白用她。” 范香儿嘴巴一撅,“大爷真会宽心。”她要是大材,这世上就没有小材了。 范香儿一个最远只去过县里的姑娘,不久前才进了京,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和方府的富庶,没想到这么快就进了宫! 她跟着方时君在两个宫女的指引下去见了柳嬷嬷。 她不敢四处乱看,到了地方,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坐着的那个人。 柳嬷嬷的气场和方时君倒是很搭,面上都不太热情,“方大人,人既然已经带到了,可否请您先回避?老身想单独和她说说话。” “遵嬷嬷的意。”方时君退了出去,经过范香儿的时候见她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不忍心就冲外面点了点,我在外面等着你。 范香儿真的很紧张,她刚进方府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这里是皇宫,见的人又是最好的女先生,她最怕先生了。 她坐在椅子上不敢出声,两条小腿闭的紧紧的,脚尖翘着,脚后跟在地上不安的小幅度蹭动着。 “你在家里便是这样坐着的?没有坐相。”突然柳嬷嬷和她说了第一句话,几乎是没有语气的,像呼吸那么平淡。 范香儿吓的赶紧把身子坐的正正的,两脚放平,双手交差放在大腿上,安安稳稳的坐好。 柳嬷嬷见此便接着问道,“既然你知道怎么正确的坐着,为何还要那样坐?” 范香儿声音小小的,但柳嬷嬷还是能听的很清楚,“因为我在家里习惯了那样坐着,那样坐比较舒服,我刚才一时紧张不知不觉就那样了。” 柳嬷嬷起身走到她身边,看着眼前这个粉团一样的小姑娘,“听说你想学好规矩,那你知道什么是规矩吗?” 范香儿想了想,规矩就是规矩啊!肯定不能不样说的。 “规矩……规矩就是做自己不自在的事。” “对了一半,规矩就是做自己不自在的事情,并且不能被人看出来你不自在。等什么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你的规矩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那你就算学好了。” 范香儿听柳嬷嬷声音不是很厉害那种,又一口气和自己说了这么长的话,心渐渐放了下来。 便大着胆子回问她,“那不就是伪装吗?可我爷爷和我说要开开心心的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为什么学规矩就要伪装呢?” 柳嬷嬷苦笑了一下,她想她在宫里生活了半辈子也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眼前这个无知无畏的小姑娘让她不由的想起了当年太后进宫之前的时光,当时太后也是这样单纯美好,直到后来进了后宫这泥沼,渐渐的沾染了血腥,心渐渐变硬,规矩也就学的炉火纯青了。 柳嬷嬷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她,“你家大爷请我去方府教导你,可据我所知方府还有几位正牌姑娘,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个通房丫鬟,日子必然不好过。如果我去了方府,老太爷老夫人让我一并去教另外四位姑娘怎么办?” 范香儿皱着眉头想了想,的确,柳嬷嬷这么难请的一尊神真要是去了方府,二位夫人还有小姐们是一定会眼红的。 但是她们提出来的话也算合情合理,就是老太爷老夫人也一定不会拒绝的。再说几个小姐虽然讨厌,但是都是女孩子间的磕磕碰碰,她也没吃什么亏。 这样一想,好像就没那么难选了,“那没什么,到时候就请嬷嬷一起教呗,我可以和她们一起学的。”反正到时候主战场在逸园,她们也翻不了天。 “可我,若是不愿意教她们呢?那你怎么办?”柳嬷嬷在她身边坐下,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范香儿的小脸皱的哟,像个大陷儿的包子。这个柳嬷嬷问的问题好难! 如果她进了方府只教导自己一个,倒是很舒服,每天看不见那么多讨厌的人。可是那样的话,二房三房只会更加讨厌她,还有老太爷老夫人,这些人同时也会埋怨大爷不照顾着自己的亲侄女。 “那还是请嬷嬷等下和我家大爷说我过于蠢笨,不愿意教我算了。”她脸上一派严肃,目光坚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呵呵呵”柳嬷嬷低沉的笑了。是个好孩子,善良有度,聪慧体贴。 “那嬷嬷就先教你第一件事,即使嬷嬷教了她们几个,她们该讨厌你还是会讨厌你,这不是由你好不好决定的。” “那是什么决定的?”范香儿一想好像还真是,单看方思瑶方思盈那德性也不像是会感恩的。 “是你的肚子决定的!”柳嬷嬷瞄了一眼她的腹部。 范香儿大惊失色,两手紧紧的捂住小腹,她的宝宝! 方时君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带范香儿进宫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没想着一定会成。 柳嬷嬷说她需要打点一下三天后会正式进府。 范香儿直到被领出了宫门,还觉得很不真实,这就成了?她晕乎乎的一时消化不了这个好结果。 “你和柳嬷嬷在里面说什么了?”方时君有些好奇。 “也没说什么,她就问了我两个小问题,然后我就怎么想的怎么说呗。”那些问题又绕又复杂,她一点也不想重复说一遍。 二人走到了马车边上。 “开心吗?” “唔,很开心。” 范香儿抬头望着他,笑的像一弯明亮的新月。 方时君看她笑着,自己也觉得莫名舒畅,一切努力都值得了。 “这回夹板要套起来了,不害怕了吗?” “不害怕!虽然柳嬷嬷看起来淡淡的,但我觉得她人肯定很好,那么多大家小姐都请不到她,她肯来教我,说明我肯定是最好的,你说是不是?”范香儿高兴的踮着脚,两手抓着方时君的上臂袖子,想听他亲口夸奖她。 “哈哈,你说最好便是最好。”方时君没奈何的笑了,扶着她先上了马车。 这一幕,正好被迎面走来的两个少女给看见了,正是安阳郡主和平阳郡主二人。 从认出方时君起,他的一动一笑便全部收入了安阳郡主的眼底,再也难以移动脚步了,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就是那个乡下丫头吧。 “见过方大人。”她抬步上前去与正要上车的方时君见礼。 方时君愣了一下,已由刚才全然不设防的样子换成了日常的冷峻,“不知这位姑娘叫在下有何事?” 安阳瞬间听见了自己的心裂成了一片片的声音,原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在下是安阳郡主,这位是平阳郡主。”她强自镇定,温柔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方时君当然知道安阳郡主是谁,去年因为他拒绝了这门婚事,母亲还和自己大闹了一场。据说长乐长公主提亲被拒后,脸上很难看,还和母亲扬言看她何时能找到称心的儿媳妇。 安阳郡主本人他倒是头一次见。他不明白有了之前那样的一遭,她为何还主动前来搭话。 “不知郡主叫住在下所为何事?方某有些赶时间。” “我……”我仰慕你,你为何拒绝了婚事?这种话叫安阳当面说出口还是缺了一丝胆量。她只是目光热切的注视着他古井无波的双眼,希望他能看懂自己的心意。 方时君人到了这个年纪又怎会看不明白一个女孩儿的心思?可惜他不打算回应。 气氛正凝滞到一定境地,他也准备告辞上马车。 一直在旁边的平阳郡主却出声叫住了他,“方大人,最近听闻方大人喜得佳人,京城里无人不知,不知可是马车里那位?以后大家同在一个圈子里,不如叫她下来我们互相认识一下如何?之后在外面见到了我们也好帮衬扶持一二。” 还是平阳郡主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抬高了范香儿的身份。 方时君本不欲让范香儿下马车,谁料,范香儿把马车外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世上的女人几乎都有一样本领,无论再单纯天真的女人一旦对一个男人动了心思,那么其他任何女人对这个男人有意的蛛丝马迹便都能轻易的嗅个一清二楚。 她不顾上下马车的不便,直接掀了帘子,搭着方时君下到了地上。 “君郎~怎么还不上车?” 她捏着一把嗓子,故作柔情万种的挽着他的胳膊,一脸深情的望着他,全当自己是那梨园大戏的女主角。 12|哪档子事儿? 君郎? 方时君听了直皱眉,心里却不由的泛起一股怪异的感觉。第一次有人这样叫他,亲厚之意绵密入骨,虽然太过孟浪了些,却不难听。 安阳一听这个称呼,再见这个做派,再见范香儿那张脸! 一股心头火直直的往上窜! 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原来就是个乳臭未干的耍痴卖娇的用媚术勾引男人的贱丫头! 安阳仔细打量了范香儿,着重在她的肚子部位看了几眼,虽然那里平坦小巧,但是她知道那里面实打实的有一个孩子,是她心上人的! “范香儿见过二位郡主。” 平阳郡主上前虚扶了她一下,“快快请起,今儿个咱们是头一回见,不兴客气,日后有的是相处机会,你也别老是窝在方府里,等你过了这阵子熟悉一些之后,也多在京城里走动走动,方大人可别关着人家舍不得放不出来啊?”她得体又适当的揶揄了二人一回。 安阳听自己的好姐妹和她们有说有笑的脸都要青了。 范香儿不着痕迹的打量过这两个郡主,一看那个安阳就对大爷有意思。 大爷的话她一直记得牢牢的,他可是亲口和自己说过,虽然不能爱自己,但是他也不会找其他女人,这个安阳眼神这么赤果果,她是不是应该帮助大爷一下,不然大爷也为难啊不是? 她越发紧的抱住了方时君的胳膊,声音也更加娇媚,“君郎~香儿肚子不太舒服。”边一副可怜相的怯怯的看向安阳。 不好意思奥,我肚子宝宝在造反,我不能久站,我家夫君和你又没什么话可说,快赶紧走吧! 果然,平阳拉着硬邦邦如石化般的安阳向方时君二人告辞,“我们与三公主有约,不便打扰大人了。” 方时君说告辞,范香儿也调皮的学他抱拳告辞。 方时君对她简直没话说了,她到底有多少副面孔?真真是个顽劣不堪的,幸好请到了柳嬷嬷,到时候真要让她好好约束一下。 见她一副等着表扬的样子,方时君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一个好好的姑娘,怎么跟个滚刀肉块似的?” “滚刀肉块?滚刀肉多好吃啊,我最喜欢吃红烧的了,以前我爷爷最拿手的就是这个……” 好吧,她还把这当成是夸奖了。 安阳和平阳两个进了宫门,直到身后的马车已经远去了,安阳才转过身来盯着马车,几滴泪从她的眼里滑下。 “平阳,我好不甘心!” “姐姐走吧,你不甘心站在这里也没办法,这里人来人往的会让人说闲话的。”平阳拉着她劝慰道。 “我巴不得有人说闲话呢,然后就可以像那个下贱的女人一样让他不得不娶。”安阳抹了一把眼泪,恨恨的说道。 “你又说傻话了。何必急于一时呢?今日打了照面了,以后咱们有什么聚会以你我二人的名义邀她,她不好不来的,到时候你可以尽情羞辱她,解你心头之恨。再说还有三公主的亲娘皇后娘娘呢,她素来疼爱你,你让她那边帮你使使力,可比你在这里干站着强。” 安阳听她这样说终于破涕为笑了,“我还是要靠着你,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谁叫咱们是好姐妹呢,不说傻话了,咱们进去吧。” 回程的路上,范香儿因为刚才提到的红烧肉忽然勾起了对家人的思念,这几天她一方面是信任大爷,一方面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就一直忍着没说。 其实她很想自己的家人。 家里人虽然有时候磕磕绊绊,但是他们都很疼爱自己。 范香儿有两个哥哥,大哥六七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跑了,还有一个二哥,也是爷爷教的几个字,后来在县里一家酒楼当伙计。 她从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因她是家里最小,又生的可爱,加上爷爷对她的偏爱,全家人都拿她当小姐一样,这才养成了这样天真烂漫的性子。 越想就越想快点见到他们。 “大爷,我爹娘他们住的离这里远吗?”她终于开了口。 “离这里有一段距离,想家了吗?” “嗯,想了。”想温厚的爹,暴脾气的娘,有点窝囊的二哥,甚至连叽叽喳喳的事儿精二嫂她都想了。 “明天让方叔亲自带你过去吧,带上小如和小意,以后你外出不管去哪都要带上她们。” “那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我……” 她的眸子暗淡了下来,“我明白了。”她只是他的通房而已啊,对她再好也只是个通房。 “那我可以在家里住几天吗?” 方时君没说话。 “我又明白了,还有老太爷和老夫人在。那我能经常回家吗?” “这个可以。” 范香儿几乎一夜没睡,把她屋子里所有她认为好的东西能包的全包了起来,大包小包的好几个。每个人都有礼物,她是睁着眼睛捱到天亮的。 小如和小意一人拎着几大包随她进了新家的门。 范香儿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新院子,虽然不很大,但是雅致又实用,最适合不过了。 “娘!”范香儿一见到迎出来的家人们,顿时扑了上去,眼泪一把一把的全蹭到了她娘的身上。 “诶哟,小兔崽子,你可别蹭了,这可是新衣服!”范老娘一把分开黏在自己肩头的小女儿。 范香儿不依,还要靠上去。 范老娘怒了,“得啦!还有大管家在这里呢,嚎什么嚎?” 范香儿立马不哭了,好久没听见娘的狮吼功了,好亲切。 这一分开细看,范老娘一眼就注意到了女儿的黑眼圈,心里是又忧又喜,好多话想和她说,可这里不是地方。 终于把大管家给送走了。 范香儿让两个丫鬟赶紧把礼物全拿进去,当场就都拆开了,“爹,这是你的!二哥你的!二嫂你也有!……” 跟斗赢了地主归来的农民一样,脸上满是丰收的喜悦。 范二嫂是个大嗓门,虽然和婆婆老是吵架,但是对这个小姑子也挺好的。 “香儿,他们老方家什么时候正式娶你过门?你这肚子眼看着就要大起来了。”她虽然嫁进来几年都没有生育,但是这方面的事情她可知道不少。 “这……”范香儿有些语塞,“早着呢,老夫人说先把孩子生出来再说。” 范老爹老实巴交了一辈子,这时候担忧的说道,“人家那高门大户的,能明媒正娶吗?” 范老娘难得的和儿媳妇一致了一回,“就你操心多,为啥不明媒正娶?我千娇百宠的小姑娘一个没看住就让人给搞大了肚子,敢不娶?我把他家大门骂破个大窟窿!” “娘~”范香儿赶紧拉住了好像随时就要打过去的老娘,小如小意还在这里呢,也不看看就开始胡说。 范老娘想起了刚才惦记的事儿,拉上范香儿的手对另外几个说道,“你们在这看礼物吧,我要和我闺女说点体己话。” 母女二人进了屋子,范老娘把门一关,刚一坐下,一根粗大的指头就重重的点上了范香儿的额头,“我问你,你这黑眼圈是咋搞的?” “娘!你老点我!我就是让你给点傻的!还能是咋搞的?就是昨晚想着今天回家高兴的睡不着觉呗!”范香儿嘴巴撅的老高控诉着老娘的粗鲁。 “还想骗我?是不是晚上那个谁可劲儿欺负你,整晚做那档子事?”范老娘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哪档子事啊?” “还和娘装糊涂,就是能让你怀娃娃那档子事啊。” 范香儿的脸瞬间大红,“娘你真是的!都和你说不是不是!我真是因为要回家了高兴的睡不着觉。” 范老娘以为她脸皮薄,尽受欺负,一定要把这个问题给她说明白了。 “我跟你说这些,你也别害臊!什么都听男人的,到时候有你的苦头吃,你肚里的孩子还不满三个月,可别折腾没了,到时候哭都找不着门。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了,就得让他们家赶紧把你娶了……” “娘!我这就回方家去!”范香儿抬腿就要走,她真是又羞又气又伤心。 13|去求她吧! 她明明只是人家的通房而已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的,就想着让自己当正房夫人!可是这话必须在她心里死死的憋着,不然以她老娘和二嫂的脾气肯定能把方家闹的很难看,到时候就很难收拾了。 “诶诶诶,别走别走,娘不说了还不行吗?”方老娘赶紧把她哄了回来,“这个小祖宗诶,娘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范香儿咽下心里的委屈乖乖的靠在了老娘的肩头,“嗯,我都知道。” 母女两个东拉西扯的聊了不少,范香儿怕他们在京城不习惯,也向老娘问了不少,“娘,家里以后靠什么生活?我以后每个月的钱都攒着给你,但我怕不够。” 范老娘看她还是这样实心眼子心一热,没白疼她,“别担心家里,你的钱留着自己花。方大爷送了这个宅子已经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咱们有手有脚的,在哪里都能活。你二哥前几天在一个小酒楼里找了活,你爹能磨豆腐,我和你二嫂做绣活儿也能卖钱。” 范香儿脸在她肩上蹭了蹭,“娘,女儿进了大户人家也没让你过上好日子。” “傻孩子,现在这样多好,有这么大的房子住,比以前好多了!你就管好你自己就行,家里给你帮不上什么忙,你在人家家里肯定也艰难。”范老娘把她往怀里紧了紧。 范香儿的泪花已经在眼里打转了,她愣是撑着没让它掉下来。 她故作掩饰的离开了老娘的身子,“娘,中午吃什么好吃的?我都饿了。” “你这小祖宗,啥时候都忘不了吃,走吧,中午你二嫂给你炖肘子吃,你爹早晨特意留了一板豆腐。” 方府里的食物是精致可口的,可家里的炖肘子才是她的真爱。饭后捧着撑的圆圆的小肚子和范老娘搂着睡了一觉,范香儿觉得回家真是畅美极了。 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过夜,之前大爷给她留的功课也还没有做完。 果然没过多久方管家就过来接她了。 范老娘拉着她的手百般舍不得,“要是想家了就回来,都在一个城里,也不算很远。” 范二嫂也说,“是啊,想吃肘子二嫂就给你炖,二嫂的炖肘子可是一绝。香儿啊,以后你发达了可不能忘记拉拔你二哥,你二哥没有你有出息,可他是你的亲哥。” 范老娘忍不住骂了一句,“这算什么出息?” 范二哥站出来替自己媳妇说话,“娘,杏花说的也没错啊,咱们在这可不就要靠妹妹妹夫拉拔?我干活的那个酒楼又累又脏,再说我妹夫是大官,咱家也该有几个奴婢!” 范老娘看女儿的脸色沉了下去,狠狠的拧了自己儿子一把。 “快上车吧,别让大管家久等了。” “诶。” 她虽然进了高门大户,那又如何?没有人才、没有娘家、她靠什么拉拔?单单靠大爷对她的那点补偿吗?她的脸皮还没有那么厚,能瞒过家里一天算一天吧。 柳嬷嬷是方时君亲自进宫去接的,很是尊重,不少人在方府门口看见了方大人给柳嬷嬷作揖,引领柳嬷嬷进府。 等把人带到了春晖园,方时君还有急事,就告罪先走了。 老夫人也是今天才知道儿子竟然往家里请了这样一位人物。她作为命妇在太后在世的时候常被召入宫,自然是对柳嬷嬷再熟悉不过,那时候连她这样的宰辅夫人都要对她客客气气。 听说这个柳嬷嬷相当难请,也是,人家是伺候过太后的人。儿子请她回来难道是为了家里的几个女孩儿? 虽然这让人很难相信,但老夫人实在想不出别的。 老夫人亲自接见了柳嬷嬷。 柳嬷嬷恭敬的行了一礼,“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赶紧把她扶起,“可不敢让你行礼,你能来我府上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快快请坐。咱们慢慢说话。” 又吩咐道,“春梅,你快去外面看看几个姑娘到了没有?” 准备的时间实在是仓促了些,老夫人早上得到的消息,立马就让各个小姐做准备了,要求她们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为举止都不要出一点错,一定要给柳嬷嬷第一面留下好印象。 正说着,外面四位姑娘陆续到齐了,是由二夫人三夫人亲自带来的。 春梅领着这些人入内,四个小姐整齐的站成一排,各个穿的像要去见婆家人般严谨隆重。二夫人和三夫人心里也跟着紧张。 老夫人已经提前和她们讲了重要性,别说是得柳嬷嬷亲自教导,就算能从她嘴里说出一句夸奖的话,这名声就能好很多,说亲的筹码就能高出一等。 柳嬷嬷淡定的抿着茶,一一给了见面礼,说了两句夸赞的话。 姑娘们各个表面矜持着,内心却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老夫人见此情景非常满意,却不想柳嬷嬷这时候彻底放下茶杯,问道,“我那徒儿怎么还不来见礼?” 在场的人俱是一脸懵然,你的徒儿们不都在这里呢吗? “嬷嬷,我的几个孙女俱已在此,不缺哪一个了。”老夫人本来是脸上带着笑,听这话音儿好像有点不对,面容就渐渐的消失了。 “老夫人,几位孙小姐我已经见过了,我问的是我的徒儿范香儿怎么还没到?” 啥?范香儿?柳嬷嬷是被请来教导范香儿的?众人心里一震,没人能相信这个事实。 方思瑶是长孙女,老夫人平时还算是疼爱她。 她急切的看向老夫人,“祖母~” 老夫人示意她们几个稍安勿躁。“柳嬷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大爷可是请您过来教导我几个孙女的?” 柳嬷嬷笑笑,“都怪我,让老夫人和各位误会了,我以为您事先已经清楚了呢,我这次被你家大爷请来是专门教导范香儿的。” 老夫人一听果真是这样,一颗心顿时如被重击过后的大鼓,平静的可怕。 二夫人三夫人见此情景都为自家女儿急的不行,可是有老夫人坐镇,这不是她们能插话的场合。 柳嬷嬷老神在在,半点不觉得气氛有什么难捱的。 她往外一看,范香儿终于过来了,柳嬷嬷刚才虽有故意,但是若她能早来一会儿,众人的心理落差也不会这样大。 几个小姐的眼神像利剑一样要刺穿了范香儿。 不过她就当没看见,欢天喜地的拜见了老夫人和柳嬷嬷。 老夫人见她无论何时都能欢欢喜喜的就很不满,大家闺秀们从来都是笑不露齿,端庄娴雅,见过谁整天蹦蹦跳跳笑呵呵的? “柳嬷嬷,您看,我这几个孙女的规矩都学的不错,再得您亲自指点一番的话肯定能更上一层,能不能拜托您带上她们几个一起教?谢仪我们方府都听您的。”老夫人企图让柳嬷嬷接受这个提议,反正一个也是教,一群也是教。 柳嬷嬷给范香儿不动声色的眨了一下眼睛,果然如此吧? “老夫人不知道,我这人有那怪脾气,我孤身一人要那银子也没有什么用处。本想着闭门宫中修身养性,没想到让我见到了香儿,我和这孩子有大缘分,所以老身才愿意出宫教她,从此以后老身也算有个口传心授的正经徒儿。” 你看吧,不是我不愿意教,是我和你们家小姐没缘分,再说我要口传心授,哪里教的了那么多? 老太太觉得有些话实难出口,她一把年纪了,为了几个庶出的孙女还得求这个通房丫鬟?有没有那么值得还不一定。 可是不求的话,两个儿媳妇眼巴巴的看着,就是老太爷知道了也会说她不为方府大局考虑。 “老妹妹,你就通融通融吧。”老夫人话音一出,四位小姐跟着跪在了柳嬷嬷面前。 “这样吧,我出宫也是为了她,你们这样我也很为难,那就让香儿来决定吧,香儿同意的话我就教你们。”柳嬷嬷把决定权彻底交了出去。 范香儿诧异的看向柳嬷嬷,上一次见面她直到最后她也没和自己说到底要不要教她们啊! 只见柳嬷嬷默默的垂了下眼皮。 范香儿这就懂了。 “老夫人,之前香儿和几位小姐在学堂的时候,没少受她们的欺负,但是从小我娘就教我大人要有大量,柳嬷嬷来府上一回不容易,那就让几位小姐去我那里跟着一起学吧,只要她们不再欺负我就好。” 二位夫人和几位小姐当场保证绝不敢造次。 在场的人心里都在嘀咕,有柳嬷嬷亲自坐镇,又是在逸园,谁敢在你身上动心思? 范香儿带着柳嬷嬷回逸园安顿下了。 “嬷嬷,您怎么让我答应教她们?” “挺机灵的孩子这都看不明白吗?我这是给你立威呢,让她们看看你虽然只是个通房丫鬟,也是有分量的,要想成了这事还得通过你。你等着吧,一会二夫人和三夫人就会过来给你送礼了。” 她没想到柳嬷嬷进府的第一遭就教了自己一课,“这样对我虽然好,可是要劳烦嬷嬷多教几个,香儿心里过意不去。”范香儿挎上柳嬷嬷的手臂低声说道。 柳嬷嬷很不习惯与人这么近身接触,忍了忍没有甩开她。 “你放心,我教的玩意儿她们学不了几天就会自己走人了。” “原来嬷嬷有后招!”她对于学习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14|原来你是这样的嬷嬷 果然被柳嬷嬷说中了,没过一会儿,二夫人和三夫人就带着各自的孩子,备了厚礼过来感谢范香儿和柳嬷嬷,心里咽不下去这口气也得咽,毕竟范香儿还代表了背后的大爷。 柳嬷嬷一来,整个逸园的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方时君虽然是个淡漠之人,但是对下人还算宽厚,范香儿则更是个和下人能玩到一起去的主,所以逸园的下人们一直相对轻松。 现在变了,柳嬷嬷就坐在那,不用说话,轻轻瘦瘦的一个半老太太,下人们就大气都不敢喘。 柳嬷嬷简单的认识了一下大家,别的话一句都没提点,大家就不约而同的知道以后要怎么做了,连最活泼的小如和小意都不敢随便打闹了。 看的范香儿叹为观止,直呼“嬷嬷您好厉害!您是怎么做到的?您明明什么都没说。” “你要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第二天,四位小姐准时来逸园报道,无比期待着柳嬷嬷的第一节课。 柳嬷嬷让丫鬟给包括范香儿在内的五人一人发了一盆绿豆芽,外加一团针线。 “这就是你们的第一课,学规矩之前需先淬炼你们的心境。把穿好线的针竖着穿透豆芽,直到盆里的豆芽都穿成了一条线才能散学。” 柳嬷嬷亲自做了示范,略微弯曲的豆芽和针线在她的手上非常的听话,还没具体看清怎么回事,一根完美的豆芽穿线就完成了,整个豆芽外表没有一丁点儿的损伤。 几人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鬼课程,但是没人敢提出疑问,只得乖乖的照做。 豆芽两头都是尖尖的,又细又长,这可比绣花难多了,再说量又很大,整整一盆! 穿了不到二十根每个姑娘的手都被扎了好几下,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 好不容易穿完了一盆,一天也快过了。几位小姐俱是哭丧着脸回去的。 结果第二天第三天还是干这个!柳嬷嬷也不知道哪里弄来这么多豆芽! 姑娘们不说话,默默的穿,恨不得每一根豆芽都是柳嬷嬷身上的肉,扎疼了才好! 直到第四天课程终于换了,再也不用穿那该死的豆芽了! 换成了针线穿肉丝! 这比豆芽还难穿一百倍好么?豆芽好歹还清爽,肉丝腻呼呼的恶心死人! 三个大的小姐当场就不干了。 方思瑶看了看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手指,严重怀疑柳嬷嬷是故意的,可是一想到范香儿的手指头扎的也不轻,又不得不打消了这个怀疑。 “我们姐妹知道嬷嬷是为了磨练我们心性,可是不知这针穿菜肉的活儿要练习到何时?” 柳嬷嬷面无表情,脸上像结了一层薄霜,“这就受不住了吗?这项训练至少也要一个月时间,等肉丝穿完了,还要练习穿绿豆和米粒。” 一个月?穿那些芝麻大小的东西?她可是千金大小姐,不是厨房里的厨子! 方思瑶彻底决定不干了,本以为能学点琴棋书画,姿态做派之类的,没想到竟然让她们做这个!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反正她被柳嬷嬷教导过这个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不如赶紧离了这里。 “嬷嬷,我外婆下个月做寿,我要为她老人家亲手绣一副百寿图作为寿礼,逸园这边我恐怕是没有时间过来了。” 方思盈赶紧接话,“姐姐,外婆下个月过寿吗?那我也要准备一份寿礼了,我恐怕也来不了了。” 方思瑶见她给杆子就爬,心里厌烦,又不是你亲外婆。但怕她乱嚷嚷坏了自己的事就没戳穿她。 柳嬷嬷毫无喜怒的问向了三房的思语和思灵,“你们两个呢?” 方思语相比那两个要直爽的多,没有编理由,而是直接说道,“我觉得嬷嬷的课程我已经学习的差不多了,我的心性已经练的很好了。这几天手指有伤,女学那边的作业都耽误了不少,所以逸园这边我先不过来了。” 方思灵瘦瘦小小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我想留下来跟着嬷嬷学。” 方思语一把拉起她的小手,小声喝斥道,“就你会唱反调!” 柳嬷嬷双手一摊,“好吧,既然几位小姐都觉得学的差不多了,老身也不便留你们,只是这门出去了容易,再进来可就不行了,可不要后悔!” “绝不后悔!”三个大姑娘齐声答道。 然后就带着一步三回头的方思灵出了逸园。 柳嬷嬷不禁感叹了一声,“那个小的倒是不错,可惜了。” 范香儿一想,的确,那个最小的小姐从来没欺负过自己。 终于把这帮人赶出去了,范香儿还是很开心的,她举着满是针眼儿的手指头一脸祈求,“嬷嬷,她们都走了,这肉丝就不用穿了吧?” “谁说不穿?把今天的穿完。”柳嬷嬷被她那期待的小眼神儿给难得的逗笑了。 “好嘞!”还有半盘子,加油穿,晚饭前就能穿完。 夜里,卧房中,柳嬷嬷亲自给范香儿的手指头擦了秘制的药膏,冰凉凉的很舒服。 “你这手,粗了些。” 范香儿听了这话如晴天霹雳一样,她的好皮肤人人都羡慕,光滑细致白皙无暇。 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从来没做过重活儿,结果她自以为又白又嫩的小手在柳嬷嬷看来还是太粗糙! 她引以为傲的小手啊! 柳嬷嬷像去市场买牲口一样对她仔细的挑拣,“脸蛋还行,额头上有颗痘,有些上火了。身上胖了点,不过你在怀孕可以原谅。个子不高,气势得好好锻炼锻炼。好在头发还不错。” 范香儿都快哭了,原来在嬷嬷眼里她还是有优点的。 “这样吧,从明天开始,每天沐浴的水里掺进牛乳,睡前浑身涂满乳膏,要戴着棉手套和脚套睡觉。晚上你还是去书房学习读书写字,其余的时间都归我。我要把你提升几个档次,再把我这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你,先从认识一些常用药材开始,学会了可以随时防备别人,还能学着自己调配秘制的膏子……” 范香儿还是头一次见柳嬷嬷露出兴奋的样子,而且是越说越起劲儿,她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契机能把自己毕生的修为分享出去一样。 “嬷嬷,咱们不先学行走起卧这些吗?”这才是她原本想要学的规矩啊! “那些不急,平时纠正你,慢慢养成就可以了。我刚才和你说的那些才是关键,还有怎么多长心眼儿,怎么装模作样……” 范香儿听的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柳嬷嬷原来是这样的嬷嬷。 “明天早上开始,你除了身子不舒服,每天都要去给老夫人请安。不能因为她不喜欢你,该做的就不做,她把你当通房,你要把你自己当夫人。” “好吧,我听嬷嬷的。”此时的柳嬷嬷在范香儿的眼里既神秘又强大,感觉自己不知不觉的就在她的掌控之中了,指哪儿打哪儿。 范香儿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春晖园报道了,春梅在外面见到她都是一愣,怕早晨露水重凉着她,赶紧给迎进了屋子。 老夫人一见是她,不甚高兴的从一本画册上抬了眼皮,“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养胎,别乱走动吗?” 她此时一身月白色的中衣,头发半披着,显然是范香儿来的太早了,还没有梳妆,这让她看上去与平时相比少了一丝凌厉。 “香儿想多和老夫人亲近亲近,像其他晚辈一样给您请安。您放心,我的身子好的很呢。”范香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明白她来不来老夫人都不待见她。 老夫人低头继续看着画册,“春梅,厨房昨天新做的小豆糕还有没有?给她盛几块上来。” “有呢!”春梅很快捡了几块软绵可口的小豆糕,还自作主张的给她调了一杯蜂蜜水。 范香儿再次为自己走到哪都有吃的这个本领感到诧异,竟然在老夫人这里也行的通,也难怪嬷嬷说她长的胖了。 老夫人不说话,也没开口打发她走。她闲着没事就开始认真享受起美食,她吃相还不错,小口小口的没有声音,但是吃的快且认真。 老夫人翻看画册半天也选不出来最合心意的,一抬头便看见那个好养活的东西正吃的自在。 她真是对这个范香儿感到好奇了,这丫头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她的态度稍微软和了那么一点儿,她就能这么放的开的往上爬? ‘啪嗒’手里的画册一放,“范香儿,大爷今年有二十九岁了,你看他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女子做夫人啊?” “咳咳!”范香儿被豆糕给呛了一口。 小心的瞄着老夫的脸色答道,“我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样的,应该是大爷喜欢的就好吧?” “喜欢就好……”老夫人被勾起了些思绪。这个清凉的大早晨,难得有礼一次的丫头,让强了一辈子的她莫名的感受到了落寞。 “你先别吃了,来我这边来帮我看看。” 范香儿凑过去往画册上一看,好家伙,全是端庄秀丽的美女图,每一页上画一人,这一册下来少说也得有二十人! 老夫人这是挑花眼了啊! 15|二百两的大夫人 “你帮我来看看,毕竟以后嫁进来就是你的主母,瞧瞧哪个和眼缘一些?”老夫人难得和蔼了一次,拉过范香儿坐到她旁边,二人一起翻着看。 范香儿留了心眼儿,狐疑的问道,“老夫人难道就不怕我心里不舒服而瞎说吗?” 老夫人的眉头一皱,范香儿的心就一揪。 马上保证道,“我肯定好好看,绝对不敢胡说八道。”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画上的第一个小姐弱质纤纤,柳眉檀口,长的很不错,只是范香儿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老夫人心里一咯噔,这位可是武安侯家的嫡女,是她看好的备选之一。 “可是觉得不好?” “这位姐姐生的好,只是,只是老夫人别不高兴,我小时候和爷爷学过相面之道,对长相有点心得,我实说您可别生气。” 她这么一说,老夫人立马重视起她的意见了,神色都和刚才的无所谓态度不一样了,“我不生气,你看出什么尽管说。” “好,既然是老夫人让的,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这第一个姐姐,长的虽然好看,但是印堂不明,是不详的征兆,她就算不出什么大事,也是时常要倒霉的。” 这常倒霉的不能选。 “第二个小姐,鼻头圆润是旺夫相,但是她耳朵也太小太薄了,这样的人天生身体带病,经常生病要吃药。” 就算是旺夫,有短命嫌疑的也不能选。 一连看了好几个都有问题。忽然范香儿兴奋的喊了一声,“这个好!这个好!面带福相,长的还漂亮!” 老夫人总算等来一句顺心话,还没一会儿,就听她又说道,“还是不行,可惜了可惜了,夫妻宫有点凹陷,肯定是与夫君要经常吵架的,日子不会安稳的。” “诶诶诶,老夫人,我还没看完呢,您别拿走啊!” “今天不看了,柳嬷嬷还等着教课呢吧?你赶紧回去,以后不用来我这请安了。”老夫人心气不顺,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莫名其妙!不给看就不看!范香儿拿上春梅给包的小豆糕高高兴兴的就回去了,这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范香儿走后,老夫人这心里始终不踏实,让喜梅把后厨里据说会看手相的一个婆子给找来了,怕她不敢说就没让她看画像,就问她那几个特征是不是真如范香儿所说的不好。 那婆子全都给了肯定答案,老夫人郁闷的把她打发出去了,看来这挑儿媳妇再急也不能草率了。 有些东西不知道的时候还罢了,知道之后就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了。 金玉从仓房领东西回来的路上得到了一条新消息,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就赶紧回去禀告了范香儿。 “姑娘,二夫人的一个远房表妹来府里了,刚进府里没一会儿,这会儿应该是见老太太去了。” “来就来呗。” “哎呀,姑娘你怎么不知道急呢?那表小姐大约二十,这个时候来府里,我看是别有心思!”金玉看自己姑娘一点警觉心都没有,忍不住替她着急。 范香儿愣了一下,早晨她才在老夫人那里见识了各家小姐的画像,没想到现在又来了一个活的,“那你说我能怎么办?我什么也办不了,我只能该吃吃该睡睡。” 柳嬷嬷从外面进来听了这话笑了,“香儿说的对,先管好自己。金玉有什么消息你们多留意些就行了。” 很快就从春晖园和景园传回了很多消息,全是说表小姐好话的,表小姐人美又会做人,把老夫人哄的心情特别好。 据说老夫人腿酸她就亲自教春梅她们按摩的好法子,放下架子给老夫人讲她们家乡那边的趣事,老夫人现在一日见不到表小姐在身边就觉得空的慌。 范香儿还是每日早起去请安,可这几天都因为表小姐早晨给老夫人按摩头部,丫鬟没放她进去。 范香儿心想,这表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把老夫人那样强硬的老太太都能给拢住,若是可以的话,她还真想学学呢。 回逸园的路上,范香儿差点被两个冒冒失失的小丫鬟给撞到,幸好身边的金玉反应快扶了一下。 金玉柳眉倒竖骂道,“你们两个小蹄子跑这么快干什么?香儿姑娘要是有个好歹你们还有命活吗?” 两个小丫鬟吓的直发抖,看上去也就十岁出头。 “算了金玉,她们知道错了。你们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去?”范香儿问她们。 其中一个小丫鬟胆子大一些,“我们是去春晖园附近等表小姐,表小姐人大方,爱赏下人银子。” 范香儿回去就开始翻自己有多少银子,没一会儿就翻完了,她几乎是空手进了方家,什么都没从娘家带来。府里吃的用的都是统一供应,她从来都没有意识到她原来也是需要钱的! 方时君毕竟是男人,又没有和女眷生活过,这么重要的一点竟然被他给忽略了,或许他是以为所有的一切他自己都能安排好吧。 范香儿抱着只有几两散碎银子的匣子心情很糟糕。 那个表小姐这是花钱收买人心,明晃晃的,但是很管用。金玉之前的担忧她还是听进去了,因此她即便还没有正式和表小姐见过面心里却已经开始讨厌她了。 她这几个银子,别说是收买外人,就是打赏自己人都不够的,她的四个大丫鬟她都从来没赏过,也许她们几个心里也犯嘀咕呢,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抠门的主子! 她正为钱烦恼的时候,金蝉进来禀告,“姑娘,大门那边传话进来,说是门口有一个女人叫杏花的,自称是您的二嫂,想要求见您,问您见不见?” “见啊!怎么能不见?你快去领她进来!” 范香儿把烦恼一丢,这还是家里头一次来人看她,她高兴着呢!不过爹娘怎么没来呢? 她满心期待的让人准备茶点,打包让二嫂带回去的礼物,结果见到的却是哭丧着脸的二嫂。 二嫂一直都是喳喳呼呼天不怕地不怕那种人,这是怎么了? “二嫂,是不是爹娘出什么事儿了?你先别哭,坐下说。”范香儿一看她竟然流泪了,这下子更慌了。 范二嫂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她略显粗糙的皮肤拉的范香儿有些疼,“妹子,你放心,爹和娘啥事儿都没出,出事儿的人是你二哥!” “啊?二哥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嫂子要急死我了!” “我说我说,你二哥这一出事儿我就像失了主心骨一样。他在那个小酒楼干着觉得没意思,就和一个小混混搞到一起去了,被人家给带去赌钱的地方,输了整整二百两银子!人家说了,要是不还钱就要你二哥一条胳膊!爹娘不让我来找你,娘还说砍死了活该!妹子,嫂子实在是没办法了,二百两啊,京城咱又不认识别人。” “二嫂你先别急,娘说的肯定是气话,不过爹娘就是把棺材本拿出来也凑不够那么多,你是应该来找我,你先让我想想办法。”范香儿还从来没有意识到金钱是如此的重要。 范二嫂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啥?想办法?你堂堂一个未来大房夫人,区区二百两银子……” 范香儿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好二嫂,这里不能随便说话的,你先回去安心等着,今天下午之前钱肯定能送回家。” 范二嫂信了,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眯着红肿的眼睛怀疑道,“你是不是没有这二百两银子?” “谁说我没有?有的!但是有丫鬟替我保管着,钥匙不在我身上,她刚才出去了。”范香儿怕再生乱子,嘴硬的扯了个慌。 范二嫂彻底打消了疑虑,用她那特有的又尖又高的嗓子又嚷嚷了一句,“我说嘛,要是二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大夫人,不如趁早和我回家!” “诶哟,好二嫂,快别说了,你先回去,我说话算话啊!回家你得好好教训我二哥,他也太不像话了!” 范二嫂被她硬是给推了出去,让丫鬟给送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范香儿自己了,二百两银子很容易得到,只要朝大爷开开口就会有了,但她不知怎么心里有一股劲儿别着,就是不想去找他要银子花。 他对自己已经很周到了,单单是为她请了柳嬷嬷就要付出多少代价?她真的不想欠他更多,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拖油瓶一样的女人。 他那么明确的说过不喜欢自己,那自己对他的那份喜欢就要克制,小心翼翼的收好了才不会给双方惹麻烦。 二哥这件事是个意外,不会常发生的,只是过了这件事,她也要想法子赚点银子花花了。 范香儿摇晃着叮当乱响的钱匣子,心中犹豫不决。 16|大爷要带她出门 她确实有一样值钱的东西,那是在麟州的时候大爷带她回来之前,让人给她装扮过后觉得她头上太素净了赏给她的。 从首饰盒的最下一层找了出来,是一根通体碧绿的玉簪子,这个东西当了的话不知道有没有二百两。 范香儿很舍不得它,但是再舍不得也没有二哥的一条胳膊重要,大哥丢了之后,父母只有一个儿子,她就只有一个哥哥了。 她把小意喊了进来,“你去帮我把这个当了,一定要超过二百两,如果没超过二百两的话就先回来告诉我一声。当好了就把钱送去给我家里人,听懂了吗?” 小意拿着如此漂亮的玉簪很是惊讶,大爷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听懂了,那奴婢就出去了。” 小意出了大门就直接去找方时君了,方时君今天没在吏部办公,而是亲自去方府名下的铺子里抽查账目去了。 方家的情况是,老夫人统领内宅,二夫人协助管理府内采买人事调配等,外面的产业公中的都由方时君照看着,其余个人的归个人管。 小意对他的行踪是提前知道的,因此一下子就找到了方时君。 方时君正和掌柜的核算上月营收,没想到本该在逸园的小意竟然会找到了这里。 “可有急事?” “额……看香儿姑娘的样子应该是挺急的。”小意把前因后果详细的说了一遍,之后就等着大爷给指示了。 方时君拿过那根簪子,一入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当初送给范香儿的,仔细想想也是他唯一送给她的东西。 回想起当时她第一次拿到这根簪子时候的表情,惊喜的要快哭出来一样。她应该是很珍惜的,竟然被钱逼到去典当的份上。 也是,他从来就没给过她银子,以为她只要有吃有喝就不需要人际打点,忘了她也有丫鬟有亲人。 “你去黄掌柜那边开一张当票给她,取二百两银子送到范家吧,簪子我留下了。” 小意很快就把银子送到了范家人手里,为此范老娘又喜又气,直骂范二嫂,“这个败家媳妇,说了不让她去找香儿偏去!” 听小意说家里人已经收到了银子,范香儿高兴的同时,望着空空的首饰盒,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本来就不多的一点心里安慰被人抽走了一样。 没等她失落多久,平安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求见范香儿,“香儿姑娘快收拾收拾出来!大爷在大门口等着你呢!” 范香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大爷在等我?” “是的!大爷要带你上街呢,香儿姑娘快点啊,大爷下午没准有事呢!耽误不得!” “啊!好好,给我一点时间,我马上就出去!” 啪的一声关门声,就听见里面叮咣一顿乱响,大约是不小心撞到了凳子屏风之类吧。 方香儿强抑制住内心的喜悦,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衣服是府里下发的时令衣服,里面是绸缎料子,外面罩着一层烟拢纱,粉嫩嫩的颜色霎是好看,平日里她都舍不得穿的。 今天不一样,大爷要带上出门了!虽然还知道是要去哪里,但是能去见识一下方府外面的京城,能和大爷单独出去,就算是只在大门口走一走也好啊! 她在脸上擦了几乎从来没有用过的胭脂,淡淡的一层,衬的她的脸更加的饱满可人。她甚至还害羞的在嘴唇上擦了一点儿。 出门前她照了一下镜子,嘻嘻,镜子里的那个小美人是谁啊?活像一朵小桃花! 方时君站在马车边上,没等多久就见范香儿过来了,那小步伐迈的比平安还快呢。他瞄了一眼她的肚子,想来老夫人想修理修理她也不是毫无道理。 “慢点走,不用着急。” “我不着急。”边这么说还边喘着粗气呢。 方时君注意到她今天的打扮格外娇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的头上只插了一根与衣服同色系的绢花,好看归好看,确实有些不合身份了。 亲手扶着她上了马车。 方时君开玩笑一样轻松的问她,“怎么不见你带那只碧玉簪?” 范香儿一愣,他应该不会知道这么小的事儿吧? “那根簪子和我的衣服不搭配,再说我没个轻重的,怕碰坏了,那毕竟是你送给我的,我要好好留着。” 方时君盯着她撒谎不用打草稿的红润小嘴无声的笑了,唔,好好留着,就差点留到当铺里去了。 就在他们出门往目的地行驶的这段时间里,关于这根簪子在府里掀起了一场大风波。 原来有人一直在背后关注着逸园的一举一动,包括范二嫂一早进府,小意拿着簪子出了府,先到了一间茶楼,然后去了黄记当铺把簪子当了二百两这些事全都有人看见了。 此时,二夫人的远房表妹秦雨柔正在给老夫人揉捏肩膀,她手法巧妙力道适宜,老夫人很享受。 “老夫人,雨柔今天听我的丫鬟说了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说了怕您生气,可是不说又怕失了方府的体面。” 秦雨柔的长相结合了南北姑娘的优点,既苗条修长又温柔似水。 她都这样说了老太太怎能不问?“但说无妨。” “我的丫鬟翠微今儿早上上街去给我挑些丝绢,恰好看到逸园的一个丫鬟去了当铺,翠微怕有人偷府里的东西就进去打听了一声,听伙计说当了一只钗,给了二百两银子。” 老夫人听到这里睁开眼,阻止了她的按摩。 秦雨柔一看老夫人不高兴了,又说道,“不过翠微她可能眼花看错了也说不定。” 都把具体哪个园子的认出来了还说眼花了? 秦雨柔还在那里说,“按理说大爷的园子里应该不会出这种事……” “咳咳!”二夫人冲她咳嗽了两声示意停止。 秦雨柔这才像恍然大悟一样,“还请老夫人见谅,都是雨柔不懂事,这么小的事儿实在不该告诉您惹你生气。” “你快起来,这不关你的事,敢在我眼皮底下做这种勾当,真是胆大包天!走,咱们现在就去逸园看看,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逸园里虽然因为没有女主人管的相对松泛了一些,但是老夫人敢肯定绝对没有人敢在方时君眼皮子底下偷东西。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范香儿一天看不到就能闹出不少有失体面的事情来! 很快一行人就气势冲冲的到了逸园,翠微一点不含糊,直接把小意给指了出来,小意暗道不好,刚才她应该死赖着香儿姑娘一起出去的。 “范香儿在哪里?”老夫人实木大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金玉赶紧回道,“姑娘刚才跟着大爷出门去了。” “好啊!好啊!出门也不用经过我了!好,这个我先不追究。那个丫鬟你过来!”在叫小意。 “今天你可是拿着范香儿的玉簪去给她典当了二百两银子?” 小意再次感叹失策啊,她竟然大意了!小如给她递了个同情的眼神儿。 “说!”老夫人怒喝一声。 小意也是个能唱戏的料,被这一声吓的直接抖如筛糠,声泪俱下,“老夫人,奴婢冤枉啊~奴婢今天根本就没去过当铺啊~还请老夫人明察!” 翠微却站出来一口咬定,“老夫人,我肯定没看错的,就是她!她不只去了当铺,后来还去了范家!不然您问问她今天出没出去过?” 小意的眼里瞬间迸发出了一丝杀意,翠微那一刻真的觉得好像有刀子朝自己脖子射来,但已经这样了,话也已经说了。 二夫人这时候说,“这个好查,从这里到大门口,来回少说也得碰上几个活的,让人去问问就知道了。” 小意语塞了,只会说一句“奴婢真的冤枉啊!”到底也说不出冤枉在哪里。 老夫人年老成精,已经不用人去问了,“你家姑娘胡闹,你不劝阻也跟着胡闹,来人呐!给我掌嘴!” 话音刚落,二夫人身边一个健壮的嬷嬷上前就给了小意结结实实的一个巴掌,上次大小姐受罚就是这个范香儿害的,她不能打范香儿,现在能打这个丫鬟也好。 就在第二巴掌要落下的时候,一个冷漠又温和的声音传了进来,“老夫人息怒,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17|怕是个贪官吧?(捉虫) 那仆妇也听见了,想趁着这个空档赶紧把第二个巴掌落下去,不想却被小如眼疾手快的一把给抓住了,瞬间她的手腕子就像要断掉一样疼的要命。 老夫人气自己拿范香儿没办法,这院子里还有个柳嬷嬷在,只能适可而止了。 “罢了,带下去吧!老妹妹可知道今日发生之事?” “上午我在房里给太后抄经,故不知发生了何事?”其实哪有柳嬷嬷不知道的?只是她不能事事插手范香儿的事,不能所有的事都给出捷径,小来小去的,经历一些对她没坏处。 其实范香儿缺钱从她借的话,她是一定会借的。她之所以没出声就是想看看她自己怎么解决。 现在看来,她应该主动提出来的。 老夫人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本来柳嬷嬷要是说知道的话她还可以和她说道一番,但人家不知道她也不愿舍出老脸主动讲自家的家丑。 “以后还希望老妹妹能帮我多加约束范香儿,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没问题,学规矩上对她严厉一些无妨!” 柳嬷嬷表示理解的笑笑,“老夫人说的是。” 方时君的马车一路行驶到了京城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 刚一下车,范香儿就眼前那独栋的高大建筑吸引了目光。街边上停着许多装饰华美的马车,三三两两的女人们结队进出,一派喜气洋洋的。 “这是哪里?” “走吧,进去就知道了。” 玲珑阁很大,里面共分为三层,越往高层首饰就越精美,价钱也越贵。这里大多数都是女客,也有少量男客是陪着妻子出来的。 范香儿这一对一进来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只见男的是俊朗儒雅,女的是貌若娇花。 这一刻,在场的每个女人都希望那个男人是自己的,而每一个男人也都暗暗的把范香儿和自己身边的女人进行对比。 玲珑阁的女主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看样子是认识方时君的,见他竟然带了个女子进来,眼睛都亮了一下。 她亲自出了柜台接待二人,“子平,稀客稀客!你怎么有雅兴来我这里了?真是千载难逢!身边这位是?” 方时君头一次进了女人的首饰铺子多少有点拘谨,“这是范香儿。香儿,叫梦雅姐。” 范香儿还没从大爷竟然带她来了一个巨大的首饰铺子的震惊中抽离出来,就见一个美丽淡雅的女人正面带好奇的微笑看着自己。 “梦雅姐姐好。” 靳梦雅自然听说了外面的传闻,知道这是谁了,作为老相识,作为佩琬最好的姐妹,她自然替方时君感到高兴,也算是解了一个心结。 眼前这个姑娘好,一看就是个单纯可人的,正配方时君这种面冷心热的。 她主动牵住范香儿的手,“走吧,跟姐姐去三楼,把我舍不得卖的宝贝都给你挑!” “不不不梦雅姐,你都舍不得卖的东西,那得多贵啊?”自打进了京城,范香儿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热情待她之人。 靳梦雅咯咯的笑了,“傻姑娘,还用你给他省钱?你是不知道他多有钱!走吧!” 三人顺着楼梯上了三楼,这里的气氛就和一楼完全不同了,这里的装饰更加简洁,但也看的出更加的奢华。 人很少,只有几伙客人在挑首饰,但能上三楼的客人均是非富即贵。其中有几人还是认识方时君的,有一个下属甚至带了他的夫人上前打了招呼。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范香儿身上停留了很久,这绯闻的女主角可终于现于人前了!今儿个出门能见着她可比买到好看的首饰还要开心,特别是她还和方大人同时出现在玲珑阁! 妇女们姑娘们都不想买首饰了,就想好好看看这二人然后赶紧回去向自己的姐妹们妯娌们大肆八卦。 连方时君这种什么场合都见过的人都觉得不自在,更别提范香儿了。 靳梦雅见此体贴道,“你们跟我来吧,我的雅间还是头一次接待贵客。” 方时君一笑,“我算什么贵客?” “我说的是贵客是香儿,方大人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靳梦雅可不管他的面子。 雅间里和外面又是不同的世界,以翠竹为点缀,极为清雅。 靳梦雅亲自从柜子里拿出了几个大盒子,摊放在范香儿的眼前,“看看姐姐的宝贝怎么样?你要是喜欢就都拿去,反正我也不戴。” 盒子里全是成套的头面,精巧繁复的金,晶莹通透的玉,鲜红似血的红宝石……范香儿哪里见过这些啊? “好漂亮啊!”她情不自禁的呼了一声。 靳梦雅瞟了一眼方时君“子平,听见了吗?你家小香儿都喜欢。” 方时君面不改色,轻咳了一下,“那就全给我包起来吧。” 范香儿大吃一惊,赶紧阻止靳梦雅,“不不不,梦雅姐姐,千万别听他的,这得多贵啊?” 靳梦雅把抓着自己的小手一拨,利索的把盒子一一盖好,“这些啊,算不得贵,加起来也就两万两吧,这我还给他打了折扣呢,买回去你就放心的戴,保证你在世面上见不到重样的。” 两万两!还是打了折之后的! 她上午才为了哥哥的胳膊当了心爱的簪子,也才换了二百两,她还觉得那是人家当铺仁慈。二百两少说够他们一家人在麟州生活五年! 现在大爷为了她随随便便就掏出了两万两?他不是当官的吗?难道他真的非常非常有钱?别是个贪官吧? 惊讶着惊讶着思路就要跑偏了。 方时君看她那傻呆呆的样子心内莫名得意,就是让你看看爷不缺钱,不是连二百两银子都出不起的人,跟了他还要为二百两银子去当首饰?真是笑话! 靳梦雅仔细观察了他们之间的互动,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 子平心里的那道坎儿也许离迈过去那一天不远了。 “梦雅,你再让人给她包一些低档的首饰,让她打赏下人用,这个我就不给你钱了。”靳梦雅这女人在他眼里就是个十足的奸商。 果然,靳梦雅挥挥手直接赶人,“去去去,拿了东西就赶紧走,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这里可是天下第一的玲珑阁,我这不卖打赏下人的首饰,你随便让你的下人去外面首饰铺子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范香儿头一次见有人敢这样对大爷说话,觉得还挺好玩儿的,冷冰冰的大爷吃糗了,清雅的梦雅姐姐也不雅了。 逸香阁的女伙计们小心的把这些首饰搬到马车上,二人一同回了府里。 玲珑阁门口,刚从车上下来的两个少女正好看到了方府马车驶去的背影。 “平阳,那是方大人的马车吧?” 平阳心想,这可真够巧的,本来是想陪安阳出来散散心,谁想到在这也能碰见? “不是啊,应该是看错了。” 安阳一拎裙摆,直接进了玲珑阁,根本就不用她开口打听,里面的纷纷议论的声音争先恐后的往耳朵里涌。 “没想到方大人这么年轻俊朗,他那夫人长的也不错,小模样别说男人了,我看了都喜欢,真是男才女貌。” “可不是吗?你看那方大人不言不语的,多宠她?刚才我在二楼看的清楚,看些盒子都是从三楼搬下来的,足够七八套呢!” “啧啧啧,你看人家的夫君,再看我们家那死鬼……” 安阳扭身就走。 平阳赶紧追了上去,“姐姐,不买首饰了吗?” “进宫去找三公主!” 逸园的大门大开着,门口却一个人都没有,这很不寻常。 二人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在外面等着的春梅。 “大爷香儿姑娘你们可回来了,老夫人正等着你们呢,赶快就去吧!” “春梅姐姐,老夫人找我干什么?”范香儿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好像并没有惹到她。 “春梅!让他们进来!”屋里传来老夫人的怒吼声。 门一开,可把范香儿吓了一跳,厅里主子丫鬟的七八个人,这是怎么了?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小意的脸受伤了,也不管别的,直接跑到她身边,用手去碰她的脸,“小意,谁打的你?凭什么打你?” 小意抬眼看了一下方时君,方时君心里就有谱了。 “是我让人打的!范香儿,我问你,你上午是否让这丫鬟拿着首饰去当铺换了二百两银子?”老夫人看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错,还敢在这里大喊大叫火又添了一层。 范香儿没想到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儿,可是她当的是自己的首饰啊,这也有问题吗?就为了这个就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打小意? 老夫人身侧正站在一个没见过的年轻女子,看来就是那个表姑娘了,她看自己的眼神如同狐狸耍弄引诱小鸡一样,充满了必胜的乐趣。难道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儿? 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但既然已经被认定是错的了,就死活不能承认! 小意挨了打就说明她没承认。 范香儿顿时把在家偶尔和老娘斗嘴时候的架势拿了出来,“没有这回事!到底是哪个眼瞎的这样诬陷我?她是知道我没了哪个首饰还是拿到当票了?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还没完了呢!到底是谁?” “你你你……你还敢倒打一耙?翠微你把你见到的给她好好讲讲。”老夫人气的直发抖,这成何体统? “奴婢是表姑娘的丫鬟,今天出门去给表姑娘买糕点,正好看到一个眼熟的丫鬟,看到她先是去了当铺,后来又去了范家……” 范香儿听到这里上前就给了翠微一个重重的大巴掌,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好啊,你还敢跟踪人?你是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好好的方府风气都让你给带坏了!老夫人竟然能容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大爷!香儿不要在府里呆了嘤嘤嘤~您看我的丫鬟出去一趟都有人在后面看着!” 打完了还不算,她还边哭骂边夸张的扑进方时君的怀里哭。 这!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了,这是什么泼妇做派?倒打一耙完了还要一哭二闹装可怜? 18|用银子砸死她 方时君错愕的看着伏在肩膀上的人,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本想第一时间就帮她的,谁知她进来看到小意受伤了就开始发作。 他伸出一只手臂僵硬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别说气话。” 众人更是心内各种滋味杂陈! 二夫人酸气直冒,她嫁给二爷一辈子也没这么哄过自己,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真够不害臊的! 秦雨柔面露伤心之色,她进府之后一直本份的在二房和春晖园之间来往,今天是第一次见着大爷本人。以往都是听闻他如何出色,未见已倾心,如今一见更是非他不可了。 看来那个范通房也不是好对付的,戏假不假不重要,有人看才重要。 老夫人简直怒发冲冠,“给我放开!好好站着!范香儿你不要以为撒泼转移这事儿就过去了,我就问你是不是去了当铺当东西?” 范香儿离了方时君的肩膀,鼻子抽搭抽搭的,“老夫人偏听她的!她能说出我当了什么饰品吗?镯子还是簪子还算是玉佩?她看见我的当票了吗?” 老夫人重重的一拍桌子,“岂有此理?照你这么说不当场把人拿住,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算是吧?” “是!”范香儿梗着脖子,就打算一赖到底了能把她怎么样? 翠微肯定是没她当票的,但是大概是什么首饰她还是冲伙计打听到了,只要给银子就没有开不了的口。 “据说是一只碧玉簪子。”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方时君从怀里掏出一物亮于众人眼前,“可是这个东西?” 怎么会在他哪里? 这里最最吃惊的人莫过于范香儿本人了,她看看低着头的小意,再看看方时君,没有做声。 “翠微是吧?你如果一直跟着小意就应该知道她在去当铺之前去了一个茶楼叫颉芳居,那是我的产业,是她去那里把这东西交给我的,我给了她二百两银子让她送到范家。至于她为什么去了当铺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劝你要想安稳的呆着,就不要好奇心太重了。”说完方时君冷冷的瞟了一眼秦雨柔。 秦雨柔心惊的垂下了眼帘。 二夫人弄来的人,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也得躲的远点儿。 “是我让小意把这东西拿给我,至于有什么用处?各位就不需要知道了。” 儿子都把物证拿出来了,话也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这事儿老夫人都说不明白该怪谁! “回春晖园吧。” “母亲,儿子还有一句话要说,虽然我是您的儿子,但我毕竟是朝廷命官,以后你要是想来教训谁的话,儿子阻拦不了,但是最好就不要带外人过来了。” “大哥你这话……”二夫人敢怒不敢言,谁是外人啊?这不是说除了老夫人她们都是外人吗?庶房就不是人啊?当个大官牛气什么?不过这话打死她也不敢说。 范香儿一看老夫人要走,赶紧扯了扯方时君的袖子朝他使眼色。 “母亲,还有一事,刚才是谁动的手打的丫鬟?请把他交给儿子,既然小意没错,她对一个姑娘下这么重的手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老夫人感到无比的心累,这个家她是一个也管不住了。 “随你们吧,春梅咱们走。”老夫人率先出去了,秦雨柔仍是紧随左右,只是柔情脉脉的回头看了一眼方时君。 二夫人在最后,小如一下子冲上去抓住了慌张的婆子,“大爷就是她出的手,老婆子手太黑了!” “你和小意带走教训教训吧,给她留条命。” 小如小意答了一声“是!”就把大声哀嚎的婆子拎沙袋一样给拎走了。 二夫人一看方时君的脸色已然如墨,不敢替那婆子说话,赶紧灰溜溜的走了。 屋里只剩下二人了,方时君坐在老夫人刚才坐的位置上,手里捻玩着那根碧玉簪子。 范香儿再迟钝也明白,她让小意去当铺的事儿早就露馅儿了。 “大爷,我……”范香儿不安的站到他座位边旁,等着挨骂。 “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不过缺银子了为什么不来找我?”方时君低声问她,语气里毫无责备。 “……”范香儿心底最后那层保留的自尊心让她说不出口,她倔强难过的咬着唇瓣不吭声。 “老夫人是气方家人去当铺损害了名声,那你知道我拿到簪子那一刻也生气了吗?” 范香儿怯怯的抬眼看他,蔫蔫的说道,“因为我把你送我的簪子给当了。” “还不算太傻,拿回去吧。”方时君把簪子递还向她。 “我以后不会当东西了,老夫人…好像被我气得不轻。” “原来你还知道?老夫人那里你不用管了,回去先把新买的首饰都归置下,让你手下那个金蝉管私房钱吧,是个沉稳谨慎的。” 看着卧房里摊开的一个个首饰盒,连见多识广的柳嬷嬷都忍不住赞叹其精致华美,她这千年老狐狸也有些看不懂了,有那份意思吧?不给人家一分银子花。没那意思吧?又把首饰铺子都给搬空了一般。 金蝉面露喜色从外面推门进来,“姑娘,这是平安刚刚送来的银票,让我给您收着,他说大爷说了,这些银子给你当零花钱,让你管够花呢!” 范香儿也迷糊了,大爷今天是怎么了?她当个簪子真的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刺激吗?莫不是他嫌自己太寒酸想拿银子砸死她? 柳嬷嬷把银票接了过来,厚厚的一沓,大的有五百两一张的,小的有五两一张的,至少有两千两之多。 她看着看着就不禁笑了,“你们这位方大爷还真挺有意思,这以后啊,你就听他的,可劲花吧。” 范香儿听嬷嬷说居然有两千两,惊的张大了小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首饰再值钱都没有银票来的直截了当,二千两能换多少东西啊? 平安给这边送完了银票,紧接着就去了春晖园,老夫人好不容消了气,一看到逸园的人这火就又有蹭蹭往上窜的趋势。 “老夫人,大爷新得了一件好玩儿的东西,是个绿玉茶杯,晶莹剔透不说,还能让茶水不烫口。大爷特意让小的给您老送过来。” 平安嘴甜,点头哈腰的一番话说的极溜。 春梅把茶杯接了过去,交到了老夫人手里。 老夫人一见这东西,心里的火忽的就弱下去了,继而涌上了一股难言的心酸。 “回去吧,谢他的好意了。” 平安回去了。老夫人细细的摩挲着绿玉茶杯,像是对春梅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除了寿辰,上次送给为娘礼物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要不是今天那丫头犯了错也不会想到孝敬我这一遭。” 越想就越发心酸,眼前的茶杯都出现了重影。 春梅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小心劝道,“老夫人,依奴婢看不管这香儿姑娘怎么样,就冲着大爷能为了她给你送来这东西,就是个好的。” 母子的脾气都是这么犟,中间确实需要个缓和,至少让一方先做出低头的样子。 老夫人听了没说话,把绿玉茶杯递给了春梅回屋歇着了。 春梅把老夫人惯用的定窑喜鹊缠枝给收了起来,换上了这个新的。 晚上,范香儿去书房的时候方时君正在奋笔疾书。 她自顾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他放下了笔,才找到机会说感谢的话,“大爷,银票……” “今天发生的事情多,昨晚的功课都写完了吗?” “啊!都写完了,我刚才一直在写这些东西。” “拿过来我看看,把书翻到昨天学到的部分,等一会儿我要考你背诵和默写,写不出来会有惩罚。” 惩罚?她实在想不到大爷这样的人会怎么惩罚自己。 要不是怕他会罚自己动辄抄写几百遍,她甚至有点想故意漏点小破绽了。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并无一丝旖旎气氛,却奇异的安定温暖,就像这书房里本来就该是这样一般。 直到外面平顺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外面出了何事?” “回大爷,是秦表姑娘亲自过来向您赔罪了。”平顺见委婉的赶她不走,反倒惊扰了大爷和姑娘,心里很不爽。 没想到这表姑娘根本不在意他是何脸色,大大方方的端着一个大碗。 甜甜的朝里面说道,“大爷,今日白天之事是我管教不严,奴家初来乍到就出了这么一桩,特别是气着了香儿姑娘,奴家这里十分的过意不去,特意炖了家乡做法的补身鸡汤送来向二位赔礼,以显诚意。” 方时君的视线从范香儿写字的手上移开,眉头深深皱起,显然是因被人打断了很不满。 范香儿握笔的手也跟着停下了,好奇的扭脖小声问他,“她为啥自称是奴家?跟唱戏文似的。”问完了另一只小手还捂嘴偷笑。 方时君用手里的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好好写你的字,不得停下。” 19|宝宝说他累了 “秦姑娘回去吧,你是女客,深夜前来逸园并不合适。”方时君冷冰冰的声音从房里传来。 秦雨柔咬着牙,弱质纤纤的她在清凉的夜风中我见由怜,可惜那人竟是连出来一下都不肯。 “奴家想给方大人当面行礼道歉,还请方大人给奴家一个机会,不然奴家定会因愧疚难眠。” 她非要见上一面不可,白天他都没有机会好好看自己的相貌,如果能多一些接触,他一定就注意到自己惊人的美貌和对他的爱意。 “方某刚刚已说过,多有不便,姑娘的心意我和香儿姑娘领下了,且回吧!” 秦雨柔一急,不等平顺说话,赶紧说道,“大爷不便见我,但香儿妹妹因我遭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不知可否让我见香儿妹妹一面,我还特意亲手熬了养神乌鸡汤,正适合她现在的身子。” 方时君听到香儿姑娘陡然变成了香儿妹妹,心里莫名的觉得不太舒服。 范香儿见他看过来了,赶紧坐直了重新挥起毛笔,一本正经的。 “香儿正忙,她为人宽宏大量这次不会与你计较,念你辛苦的份儿上,鸡汤就留下吧,顺子送客!” 这就是明确赶人的意思了。 秦雨柔不敢相信她在他眼前竟然会是这个待遇,在她老家,因父亲做地方官,她又长的美,多少公子才俊对她趋之若鹜,要不是时运不济,她只不至于二十了还未出嫁。 她虽然心里诋毁表姐嫁的只是个庶子,但其实内心何尝不羡慕人家嫁入的是名门望族? 无论从哪个方面比,方大爷都比她嫁的方二爷优秀数倍。 平顺略带同情的从她颤抖的手中接过摇摇欲坠的汤碗,“表姑娘,夜凉风大,还是回去吧,心意我们大爷收到了。” 窗上透出的昏黄灯光,依稀能看到二人交头低语的剪影,罢了,不回去又能如何? 听见外面终于消停了,范香儿该写的也终于写完了。 她没形象的往椅子上一摊,双手抚摸着刚刚有点凸出的肚子,一脸向往的说道,“宝宝说他累了。” “我看不如说是宝宝馋了,或者说是宝宝她娘馋了。” 方时君这个促狭鬼!范香儿无话可说只好在心里骂了一句继续瘫在那里休息。 要是让柳嬷嬷看见她这幅样子免不了要用奇怪的方法整治的,不过在书房里就不用怕了。 难得刚才有热闹她还写了不少字,方时君决定犒劳她一下,“让厨房给你上点吃的过来吧,刚才那鸡汤待会儿就赏给平顺他们喝,嘴馋了不用这般掩饰。” “谁…谁嘴馋了?本来就是宝宝累了,他今天跟着我经历了多少事呀!我看就是大老爷你饿了不肯承认,非要栽赃到我头上!”范香儿努力抑制脸上升起的羞愧红,抵死不承认她馋了的事实。 “平顺进来!” 平顺以为里面是要汤呢,端着汤碗就进去了。 “这汤就赏给你和平安喝了,你现在去一趟大厨房,我和香儿姑娘要进些宵夜。” 等宵夜的这段时间,方时君不想让她浪费时间,就让她再写二十个大字。 结果她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愣是不想写。 方时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管她,自顾拿起一本时政策论看了起来。 范香儿就托着腮看着他,他在灯下认真读书的样子宛如一幅画,她觉得自己这样的时刻一定不能凑上去,不然就会破坏了这幅画。 很快新鲜出炉的宵夜就送来了,软糯的稻米红枣粥,荤素馅水饺加上几样小菜,看上就爽口宜人! 米粥红白分明莹润诱人,水饺各个饱满白净,小菜碧绿清香。 这是她与大爷第一次单独用饭,这不是一顿普通的宵夜! 范香儿内心的小世界已是澎湃不已,她主动给方时君摆好了碗筷,然后才和他一起拿起了筷子。 她要吃到那颗水饺! 戳!碰到了另外双筷子。 范香儿不好意思的撤了筷子,“大爷您先请。” 方时君怕她真是饿了,就先不动筷子,“你先吃吧,我喝粥。”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就在她的筷子将将碰到白胖的大饺子的时候,一个严厉清正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香儿,书房学习时间到了,剩下的时间该是我的了。” 诶哟~亲爱的柳嬷嬷啊~ “嬷嬷,我马上就出去。”说完想赶紧吃进去一个饺子再说。 筷子再次要夹住饺子了! 只听外面又传来了柳嬷嬷的声音,“姑娘体型易肥,夜里不宜进食,出来吧,该和嬷嬷去泡药浴去了。” 噗~老成持重的方时君差点被一口粥呛着。 他端着碗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生无可恋脸的范香儿,唔,虽说不瘦,但是绝对称不上肥。 “大人,香儿不能伺候您用餐了,香儿这就回去了。” 方时君诧异了,她伺候他用餐?她挥起筷子来虎虎生风的,这也叫伺候? “回去吧,跟着嬷嬷好好学,正好没人和我抢饺子吃了。” 见她一副委屈又不至于哭的表情,他忽然难得的升起了一丝恶趣味。 在她转身出门的刹那,咬破了一只饺子,一品三叹,“肉香四溢,爽滑鲜美,爷要把这一盘都吃光。” 出了门的范香儿这下真的要哭了。 一向满分的大爷竟然在面对饺子的时候表现这么恶劣,给他减掉二分! 天边刚起了一抹鱼肚白的时候,方时君就要出门上早朝了。已至晚夏,大清早上有些冷飕飕的,他端正了一下朝服,带着平安平顺出了逸园的门。 一跨出院门就见一名穿着单薄的柔弱女子伫立在晨风中虔诚的等着,见到所等的人终于出来时毫不掩饰的露出满脸的惊喜。 “奴家雨柔见过大爷。”秦雨柔深深的伏了一礼。 别说方时君了,连顺子都吃了一惊,这表姑娘还真有点韧劲儿。 “昨夜我也已经说过,我与香儿已经接受了你的歉意,你无需做到如此地步。”到底是个女子,这么颜色发青的守在门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方时君不好再像之前那么强硬。 秦雨柔听他这么一说,瞬间一泡晶莹的泪水就漫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任谁看了都会心疼的烈风中的小花模样。 “大爷昨晚虽是那样说,但未见得大爷一面,奴家心里始终觉得放的下,怕只怕原谅只是大爷的敷衍之词。” 再耽搁上朝就要晚了,方时君心里有些着急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这回你该放心了,赶快回去吧,香儿身子重,她的那份我收下了,白天切莫去打扰她。” “谢大爷,奴家定不会去打扰香儿妹妹……奴家……”只见她一句话没说完就眼睛一闭晃晃悠悠的倒向了方时君。 方时君没想到她竟然会晕倒,他完全是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两只胳膊,两只铁钳紧紧的抓着她的胳膊,任她怎么无意识的往怀里倒,愣是凭着两只手的力量不让她靠近来贴身。 平安平顺两个都看傻了,他们一直跟着大爷,也跟着当了多年的假和尚,这女人的把戏见得比别家小厮少多了,这乍一碰到了,只觉得茫然又有趣。 “你们两个死了吗?上朝就要迟了,平顺过来!” 啊?平顺张大了嘴巴,很不想过去,平安在后面使劲一推,他不想去也的去。 “把她抱回景园去,趁着现在天没大亮,小心点儿。” “大爷……”表姑娘虽然美,是男人都想碰一碰,可是他不敢啊! “赶紧的!上朝就快迟了!”方时君变了脸色。 就在顺子的手马上拦住了秦雨柔的腰的时候,她忽然嘤咛着醒了过来,一双美目迷蒙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方时君,“奴家这是怎么了?啊~大爷~奴家怎么?” 方时君像烫了手的似的,一下子把她松开了。 秦雨柔因是假装,不能一下子装的太清醒了,被松开了还扶着额头险些没站稳,方时君却是再也不敢碰一下了。 方时君心内焦急,“平安!马车准备好了吗?” “大爷好了!” “出发吧!平顺,送表姑娘回景园,我看她的身子走路容易摔,你还是抱着她回去吧。”方时君边走边留下这样一句话。 平顺直挠头,“表姑娘……这天还这么黑……不然我送您回景园?” 秦雨柔好像没听见他的话,只痴痴的望着方时君离去的方向。 这个时候,翠微从墙壁拐角处冒了出来,“呵呵,平顺哥,就不劳烦您了,还是我陪我们小姐回去吧。” 说完就扶着被人抽了魂魄的秦雨柔回去了。 徒留平顺在原地纳闷儿,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本来他是要和平安一起赶车送大爷上朝去的,这下好了,他没事儿干了。 回院子的时候正好看见金玉起床出来,金玉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没出去?” 平顺就把刚才表姑娘弱不禁风的差点倒在大爷怀里的事儿给说了。 金玉暗道,好个不要脸的妖精,等姑娘醒了头一件事儿就得告诉她。 范香儿一觉睡得神清气爽,昨晚柳嬷嬷据说用了十三种药材调制的药汤让她足足泡了半个时辰,泡的皮肤都皱了才让她起身,别说还真有奇效,晚上睡得安稳极了。 金玉把早晨的事儿和她一说,好心情立马被搅散了。 “姑娘,赶紧想点儿办法吧,我看表姑娘这难缠的架势,要是不想点办法上上眼药,以后兴许就成咱们逸园常客了。”成了女主子都不是不可能。 范香儿皱着眉头默默盘算着,本以为大家小姐都是端庄要脸的,没想到这表姑娘的脸皮比自己还厚,长此以往,就算大爷看不上她也会被她烦死。 他一个大男人打不又能打骂又不能骂,又是二夫人的娘家亲戚,上门是客,怎好随意赶走? “金玉别急,柳嬷嬷说打蛇要打七寸。帮我梳洗吧,我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去。” 20|赤脚不能被人看见 金玉陪着范香儿去春晖园,没想到半路上正好碰到了行园的一个丫鬟,是她昔日的好姐妹,正急急忙忙的来找自己呢! “金玉,你爹摔晕了!现在在吴记药铺那边呢,我哥刚才跑回来告诉我的,你这边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过去看看吧!” 金玉听了大惊失色,抓住那丫鬟就一通问,可惜人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在旁边等着她的范香儿听到了,走过来安慰她,“别太着急了,你赶紧回逸园去,找金蝉拿十两银子,就说我让的,然后赶紧出去看看你爹,别着急回来,银子不够再回来取。” 金玉见姑娘主动给了她假不说,还赏了银子,心内一片感激,“可是姑娘,我还要陪您去春晖园呢,您一个人……” “哎呀,你就赶紧走吧,就这么大个园子,去了八百回了,我能出什么事儿?快走吧!” 金玉是边抹着眼泪边跑走的。 一路无惊无险到了春晖园,昨天才闹了那么大风波,老夫人没想到范香儿不躲着走,反倒自己凑了上来。 没好气的让春梅给她看座。 范香儿问向春梅,“今天表姑娘怎么没过来?” “刚才她的丫鬟翠微过来了一趟,说是感染了风寒,怕传染给老夫人,就不过来了。” 起那么早吹冷风,她不风寒谁风寒? 她仍是问春梅,“那老夫人还头疼么?” “咳!”老夫人重重的咳了一下,正主就在这,不敢和本人说话,反倒敢问春梅。 小蹄子,和她卖心眼儿玩呢。 春梅退了下去,范香儿不得不单独和老夫人同处一室。 她真是强撑着厚脸皮才让自己笑靥如花的,“既然表姑娘来不了,不如让香儿给老夫人揉揉吧?以前我给我爷爷揉过的。” 老夫人看她一脸期待忐忑,手中摩挲着碧玉茶杯,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范香儿自顾小跑到老夫人身后,两只绵软的小手像要拔虎须似的轻轻的揉上她的太阳穴。 她肉呼呼的手不像秦雨柔的那样尖细,肉与肉相接的突兀感要小的多,力度也要大一些。 反倒意外的合了老夫人的胃口,她甚至舒适的眯起了眼睛。 范香儿没有想手下这个是让人讨厌的臭老太太,而是看着她花白的头发想,这是大爷的亲娘,如果爷爷还活着的话估计也是这样老迈。 屋里一时很安静。 “老夫人,昨天是香儿做错了,您就不要生大爷和我的气了,都是我不懂规矩,家里哥哥出了事就着急了。昨天二夫人和表姑娘都在,大爷体恤我,更不想让他们看逸园的笑话,这才……” 昨天的胡搅蛮缠虽然唬弄过去了当时的场面,但她知道老夫人心里和明镜一般。 不管老夫人怎么事儿多,怎么讨厌自己,她忽然想为自己那样的耍弄行为承认错误了。别的她不承认有错,只有这一点,让她心里不安。 她手上的动作未停,老夫人听了没做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见没听见,前面的话没听到不要紧,可她要是真睡着了,后面的告状听不到可怎么办啊? 范香儿悄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伸出一只小手壮着胆子探到老夫人眼前上下慢慢的移动,来试探她到底睡没睡着。 老夫人一双精明的老眼缓慢的开张,就看见眼前一只小肥手不知死活的晃动着,这死丫头,刚才好不容易被她一番话说的消了气,这下子又来了! 她想她可能和范香儿天生犯冲,如果一整天都和她呆在一起的话,这心脏绝对承受不住。 “收回去!” 范香儿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收回来接着揉,不敢停下了。 “老夫人,那个秦表姑娘是来干什么的啊?她要住多久啊?” “她家里托二夫人给她在京里找户合适的人家说亲的,住到何时就说不准了,方府也不缺她一口米。” “哦,这样啊。” “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了?是不是昨天的事儿让你怀恨在心?昨天的事儿我还得谢她告诉我呢,高门大户的出去当东西传出去有多难听你知道不?” 范香儿一看老夫人又要激动,赶紧解释道,“老夫人您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恨她呢?再说她昨天晚上已经来逸园亲自赔礼了,今天早上还在园子门口向大爷又赔了一回。” 老夫人一听这个,品出不对味儿了。 “你是说她大晚上去逸园赔礼?早上大爷出门的时候又去了一回?” 范香儿一脸实事求是的表情,“是啊,她态度可好了,大爷说没事了,她还觉得不安心,险些误了大爷的早朝呢!” 这下事态严重了,老夫人不让她揉了。难怪这个秦雨柔早上病了呢,原来是冻的! 不管多少女人喜欢自己儿子,老夫人都不会介意,反而觉得是件好事儿。但是因为自己起了那点子心思,不分轻重险些耽误了儿子的正事就是大问题了! 既然秦雨柔有这份心思,她可要好好观察观察她,虽然她只是个小官之女身份低了些,但君儿要是真有那个意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得找个时候好好提点提点她,过犹不及。 范香儿离了春晖园,没有丫鬟在身边,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自在,这个时候路上走动的人很少,她随意折了一小段柳枝在手里把玩。 忽然,她停住了脚步,仔细辨别远处飘来的若有似无的声音。 她的耳朵一向很好使,没几声就分辨出来那声音是什么,是有人在喊救命!听声音是个孩子! 声音应该是从左边传来的,她想撞撞运气看看能不能直接从树木中穿过去,幸好穿过去就直通出事的地方! 原来在她从未涉足的方府西侧有一个十分美丽的湖,湖里有小岛,水边有凉亭,凉亭连着一条长长的回廊不知通向何处。 范香儿没有心思欣赏美景,也是那落水的孩子命大,范香儿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快脱力了,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在离水一米多远的地方扑腾呢。 范香儿从小在乡间长大,上山下河凡是好玩的她都玩过,她会枭水对水没有恐惧,所以想都没想就冲向了出事的水边。 那孩子离岸不远,她使出浑身力气折了一根大树枝,打算让那孩子抓着树枝上来,可是靠近河边,鞋子必然会湿的。 反正这四周也没人,范香儿快速的把鞋袜一脱,摆在了树下。 河水冰凉刺骨,那孩子约有五六岁,范香儿把树枝递给他,让他重燃了希望,他使出全力去抓那树枝…… 长廊通向的正是方时贞住的竹园,湖水离他那里最近,刚才他书房里读书时听见这边有动静,就赶紧过来看看。 不想匆忙赶过来,却看到一个小女人站在水边费力的拉住了一个孩子,看样子是不需要他帮忙了。 等等!看个女人好像是范香儿! 她怎么大早晨跑到这里来了?突然树下一个鲜艳的东西闯进了他的视线,是范香儿的绣鞋! 这个死丫头,上回二话不说就把他的鞋给丢了出去,害的他在花房里等了足足一小天才有人送鞋来。 这回他得逗逗她,让她也急上一回。 他悄悄的把鞋藏好,打算先回去把那篇文章读完,等过个一炷香的时间就还给她,那时候她也不至于走开。 范香儿终于把那个孩子给拉上来了,看衣服是哪个下人家的孩子,孩子没什么事,就是吓得不轻,连声谢谢都没说就连滚带爬的跑了。 她这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整个裙子下摆都湿透了,脚底板冰凉,她累的坐在岸边喘息了一会儿才起身,打算穿上鞋子赶紧回去。 天!她的鞋子呢?刚才明明就放在这里了呀! 这可怎么是好?范香儿急的团团转,赤脚踩在杂草和石子混杂的岸边,把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愣是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身边有金玉的话还能让她回去帮着拿一双新的过来。 忽然听见有两个男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你上个月的月钱花完了没有?” “早就花完了……” 现在必须得找地方躲起来!她现在这个样子被人看见绝对是不行的,特别还是男人。当了一个小小的簪子老夫人都认为是败坏家风,更别说赤脚被人看见了! 凉亭四处无遮挡不能躲,水里太凉,她有孩子也不能躲! 那边有处假山!不管了,就往那跑吧!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说话的两个小厮很快就走到了附近,“诶,你刚才看没看见人影闪过?” “没有啊,是你眼花了吧?” “真没有吗?那可能真是我眼花了。” 幸好这假山当年建造的时候下面留了一个小洞,是用来装打扫工具的,范香儿人小,里面正好容的下她一个人。 “嘶~”她忍着脚上的疼痛麻痒,心里不断咒骂偷拿她鞋的贼人。她的皮肤本来就细嫩,加上这段时间精心保养,更是白皙娇嫩。 搬起一只小脚一看,脚面上都是被草叶子拉的伤痕,数个蚊虫叮咬的红包,脚心上就更不用说了,被小石子和草根扎坏了不知几处。 范香儿只能在心里祈祷,逸香阁的丫鬟们快快发现不对,赶紧来找她。 竹园,方时贞一开始还惦记着把鞋子放回原位这件事,可是那篇文章写的太精彩了,他不知不觉入了迷。 这时有二位同窗好友过来找他,“宋先生从孙大儒那里得了几篇新得的题目,今年极有可能考,先生让我们叫上你赶紧过去呢!” “果真?太好了!我这就随你们过去!”方时贞一时喜出望外,竟然彻底把范香儿这事儿给忘记了。 21|难道土遁了不成? 可怜范香儿只能干巴巴的坐在小洞里面等人来拯救她,她支楞着耳朵分辨过往不多的行人,偏偏没有单独的女子经过!都是男子,要么就是与男子一起。 中午时分,柳嬷嬷和金蝉她们见范香儿还没回来,心里就犯了嘀咕,往日去请安一会儿就回来了,最晚也不超过一个时辰,怎么这都一上午了还不回来? 几个丫鬟纷纷猜测,“难道是老夫人留饭了?”可是老夫人昨天刚大发雷霆,这显然不太可能。 “难怪是老夫人又罚姑娘跪祠堂了?”这也不太可能,上次姑娘跪祠堂动了胎气把老夫人吓成了什么样? 柳嬷嬷也跟着忧心,“行了别瞎猜了,赶紧去春晖园看看,要是没在那里也别声张,再去其他处找找。” 几个丫鬟赶紧出去找人了。 当春晖园的小丫鬟再三确认范香儿的确没在老夫人这里,逸园的丫鬟们当场就懵了,姑娘诶,你到底去哪儿了? 金蝉小如小意三人分头行动,把凡是范香儿来回可能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还是没看到人影儿。小如小意心里不禁指责金蝉,金玉回来拿银子的时候她就应该过去,也是大意了。 这都找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没进展,问人吧! 奇怪的,府里这么多下人,愣是没有一个人今天见过香儿姑娘。 这一番大动作到底是惊动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听范香儿是从她这里离开后就不见了的,顿时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这孩子到底能去哪儿啊?她后悔啊!她走的时候就应该让春梅送她回去的,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回去呢? “找!都出去给我找!凡是今天在这段路上的人都盘问一遍,另外问问几个门口,范香儿是否出去过!” 春梅得令亲自带人去问盘问了。 二夫人三夫人还有秦雨柔得着信儿全来了,纷纷劝老夫人别担心,哪个贼人光天化日之下敢来方府里撒野?嫌弃命太长了吗? 几个女人嘤嘤嗡嗡的,老夫人听了脑壳更疼,“你们要是急就派人也出去找找,要是不急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几人一看,老夫人这是发无名火了,也不敢再劝,各自揣着各自的小心思,说出去帮忙找人去。 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该问的人也都问了,还是一无所获。 老夫人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这死丫头到底去哪了啊?门上的人都说没见过她,难道是土遁了不成? 忽然春梅想起个地方,“老夫人,还有一个地方没找呢。” “哪?” “竹园。” 竹园是四爷起居的地方,四爷虽然是庶出,但是一下生亲姨娘就死了,老夫人就把他抱到身边亲自抚养。 那时候大爷已经不小了,天天跟个小学究一样念书。所以老夫人特别疼爱四爷,和亲生的没太大差别。 他一向不喜欢与几个哥哥混在一起,不久前刚从书院回来准备秋天的考试呢。 竹园那边是府里后阔出去的一块地方,除去竹园和人工湖之外方府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形状。 怎么想范香儿也没理由去那里啊! 老夫人心底也觉得不太可能,“死马当活马医治吧,去竹园找找……” 忽然!她想起了一个极可怕的可能! 那里有一大片湖水!范香儿会不会……会不会已经……?她贪玩儿去了水边,或者是被贼人所害推进了水里? 老夫人心肺都快疼的裂开了,不会的不会的! “赶紧派人去找!派几个会水性的!”喊完这一声老夫人脱力般倒在了椅子上,丫鬟们赶紧把急救的药丸找来喂下才有了好转。 总之这府里上上下下为了找范香儿一片混乱。 春梅在岸上焦急等着,几个会水的陆续从水底出来了,都说没找着,春梅一颗心终于放下的同时却是更急了,那这人凭空飞了不成吗? 竹园里去找的人也回来了,说四爷不在府里,香儿姑娘就更不在了! 其实假山并不远,外面这么热闹的在找她,范香儿都是听的到的,她甚至能听见春梅姐姐为了找她急出的哭音。 但是她现在绝对不能出去啊! 她这个样子怎么能出去呢?对不起了春梅姐姐,她打算等天彻底黑了再偷偷回去。 整整一天了,山洞里又湿又冷,一整天水米未进,这都是因为一双鞋!该死的偷鞋贼!偷鞋贼你最好别露出马脚,否则我范香儿非抽死你不可! 身体上的难受加上心里的委屈,小金豆子就怎么也控制不住了,她一边抠着不再白嫩的脚丫,一边抹着眼泪,像被别人丢弃的动物幼崽,可怜极了。 终于外面的人越来越少了,天也越来越黑了,小洞里更加的冷了,洞口只有一丛灌木挡着什么事儿都不当。 她的泪干了再流,流了再干,脸上已然跟个小花猫一样了,她想再等等,等彻底没人的时候她就出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外面浩浩荡荡的又来了一批人,这群人听起来倒是训练有素,没再七嘴八舌,只听见到处跑动翻找的声音。 怎么又来人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就在她烦躁不已,已经要绝望的时候,洞口突然亮了,灌木丛被人拨开,一张再熟悉的不过的,此刻对她来说如神邸般的脸出现在了面前。 她又惊又恐又喜又怕,竟一时呆住了,脸上还有一行泪傻傻的滴进了嘴里。 “大爷?您那边有什么发现吗?”是平安的声音。 “找到了,你带所有人撤回吧,派人去告诉老夫人一声,就说人找着了,别说其他的。” “是!” 直到人群走远了,只剩下对望的二人。 方时君把灌木又往外拨开了一些,蹲在洞口,看正抱着肩膀直愣愣看着自己的小人儿,她的狼狈也尽收眼底,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搞成这样的,但这样子着实可怜,不管是又闯了什么祸也不忍心罚她了。 “还不出来?打算在里面过夜吗?” 范香儿窝在里面浑身发麻,心里又胆怯,身体就没动作。 “那好,那我回去让人给你送吃用过来,喜欢这里就住一夜吧。”说着方时君作势要起身。 不妨被里面忽然冲出来的小人一把扑了个满怀。 范香儿紧紧的搂着方时君的脖子,放声大哭,像个终于找着亲娘的娃娃一样哭的天昏地暗。 方时君僵硬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一只手臂轻轻的搭在她的背上怀抱住了她娇小的身躯。 “不怕了不怕了,终于找着你了。” 哭的差不多了,方时君轻轻推开她,把身上的外衣解了下来,裹在她身上,他的衣服上满是好闻的皂角香味,男人宽大几号的外衣正好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走吧。” “我……我的脚……”范香儿难过的低下头示意他看自己的脚。哪还是什么美如白玉的小脚丫,简直堪比乞丐了! 方时君这才往下看,注意到了问题所在,“你的鞋呢?” “……被人给偷了!哇!”想想就又要哭了,死偷鞋贼,小娘与你不共戴天! “……”方时君无语。 他在方府生活了二十九年,头一次听说府里有人偷鞋的。 方时君只好在范香儿面前弯下了腰,“上来吧,我背着你回去。” 范香儿的脚每走一步就钻心的疼,她挪动了两下就停下了。 “大爷,衣服包着手呢。”衣服包着手,背着的话手就要伸出来,那就不暖和了。 方时君只想快点把她搞回去让柳嬷嬷给检查检查,二话不说走到她身边,一手搂着她的后背,一手挎着她腿弯,轻松的就把她整个纳入了怀抱,大步朝逸园走去了。 范香儿的心比她的脚飞的还要高,躺在她的怀里,一切的疼痛和寒冷都不存在了,只觉得无比的甜蜜和安心,她太困太倦了,精神一旦放松下来,很快就支撑不住睡着了。 她的小脸儿紧紧的靠着他的胸口,只隔了一层里衣,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看着她信赖的睡颜,方时君忽然产生了一个十分荒谬的念头,就这样抱着她一辈子,保护她一辈子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有一个这样明媚善良,可爱纯真的人贴在他的心口,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还在剧烈跳动着,自己还是个活着的人。 虽然这是一个小麻烦精。 他是被大管家派人找回来的,一听到消息他就心急如焚的快马奔了回来,带着自己的亲信把可疑的人全部盘查了一遍。 直到问到一个下人的孩子,那孩子见到他不是正常的害怕,这让他起了疑心。 稍加逼问,那孩子就说实话了,说了早晨落水被一个女人给救了的事儿。 时间地点都说的通,再一听打扮,就是范香儿无疑了。 围着湖找了半天没找到,他忽然想起那个假山!小时候他每次有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偷偷躲进那里去,除了四弟能找到他,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他猜她多半是躲在里面,幸好她真的在里面。 一个伟岸的男子抱着心灵和肉体都受到巨大伤害的小女人离开了假山,一个面容俊朗人才满脸懊悔的从假山后面转了出来,手里正拿着范香儿那对绣花鞋。 22|关你屁事! 方时贞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内满是自责。 难怪他这一天虽然畅快,但总觉得心里像有什么事似的,直到晚上在先生家吃饭,一个上菜的丫鬟长的有几分像范香儿,他才猛的想了起来,当时他就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饭也不吃了,只匆匆说了一句家里有急事就跑了! 回到竹园的时候,正好看见大哥扒开了灌木,也看到了范香儿扑进了大哥的怀里,光着伤痕累累的脚丫哭的惨烈。 他真是个混蛋! 方时贞人生头一次对自己有了这样的认知。什么年少有为!什么风清霁月!什么正人君子!全他妈狗屁!他就是个只会欺负女孩子的混蛋! 他紧紧的握着手里的那对绣鞋,心内久久无法平静。 范香儿根本不会想到是谁偷了她的绣鞋,也想不到绣鞋到底被藏在哪里。 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假山的山顶上。 春晖园里,老太爷和老夫人都还没入睡,焦急的等着方时君的找人结果。 平安来报的时候得到了二老的亲自接见。 老夫人一听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差点又晕了过去,这样再大喜大悲几次她的老命早晚要交代了。 老太爷淡定多了,问平安,“最后在哪找到的?” 平安踌躇了一下,“反正是在府里,大爷不让我说,就说告诉二老找着了就行了。” 老夫人一听气的手都在颤抖,“老头子,你听听这是什么话?为她急了一天了,还不能知道她在哪儿了?府里就差掘地三尺了,那么大的动静她都没听见?她睡死了不成吗?” “行啦!别胡说八道!”老太爷大喝一声。 “人找到了就好,回去告诉你们大爷,好好找大夫给看看,别骂她了,在哪猫着一天也舒服不了。”老太爷说完就起身准备回房歇息了。 老夫人捶着胸口,憋在心里的火实在难以发泄,屋子只有几个体己丫鬟,外加一个平安。 她冲老太爷的背影大呼一声,“等她把孩子生了,趁早给我送走!她在我眼皮底下我是活不长了!” 老太爷听了一顿,没理她,甩甩袖子找二老爷的生母吴老姨娘去了。 老夫人气极伤心至极,连春梅都不敢上前说话。 幸好,香儿姑娘总算是找着了,不然阖府一晚上就别睡了。 方时君抱着睡着的范香儿回了逸园,大家刚刚得了消息,但看到了范香儿的样子还是后怕的够呛。 连柳嬷嬷都双手合十直念菩萨保佑。 柳嬷嬷留金蝉在屋里,想给范香儿好好检查清洗之后再涂药膏。 方时君把她轻轻的放在床上,谁料她虽是睡着了,手却死死的勾着他的脖颈,就是不松开。 方时君只好又增了一份耐心,哄着她,“没事了,到家了,你好好睡着,我让大厨房给你煮饺子吃。” 只见她砸吧砸吧嘴,这下子松开了。 方时君沉了一晚上的脸总算有了点儿笑意。 “柳嬷嬷,这里就交给你了,上完药后她若是醒了,就让她吃点东西再睡,这一天累的嬷嬷跟着担惊受怕了。” “方大人客气了,老身既已到了香儿姑娘身边,就不要见外了,这孩子我很喜欢,你就放心吧。方大人……” “嗯?” “你还年轻,听老身一句劝,香儿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其实是个内心敏感的,对一个女人最好的弥补是情,而不是其他。若给不了情,其他的给的越多便越是伤害。夜深了,大人回去歇息吧。” 柳嬷嬷说完把门关上了。 徒留方时君立在门外,站立了良久才回了书房。 白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要查清楚。 没等手下查出个结果,罪魁祸首自己出现了。 方时贞垂着头,再没有一副风流公子的样子了,从小他就有些怕这个处处优秀的大哥。他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不像哥哥,反而更像是一个父亲。 方时君一看他深夜前来,又是这个样子,就明白了。 他面如黑炭,冷峻的看着这个从小最疼爱的弟弟,“说吧,为什么?” 方时贞是心甘情愿来受罚的,但他不知缘由的不想说出和范香儿在花房的两次偶遇,或许是怕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或许是为了心底自己尚且不明的一丝悸动。 他重重的跪在地上,“大哥,是弟弟不懂事,我认打认罚,只要大哥能出气,罚我我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方时君纹丝未动,“我就问你为什么?” “为了……为了戏弄她……”方时贞从齿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都觉得自己辱没了圣贤书。 方时君嚯的站起了身,俯身望着他,一只大手颤抖着伸了出来又落下,紧紧的握成了拳,青筋暴起。 方时贞见此更是无地自容。 突然,他自扇了一个大巴掌,响响的,顿时嘴角就见了血丝。 他还要打,却被方时君一把给握住了手腕子。 “你给我起来!记住刚才那个巴掌,回去给我好好读书,秋天考试考出个样子!快滚!” “是。”方时贞不敢直视大哥,狠狠的答应了一声就风也似的跑出去了。 方时君的拳头仍是攥着不肯松开,心中的烦闷实难排解。 四弟是他看着长大的,最了解不过,他虽然放纵不羁了些,但绝不是不知礼数,以欺压女子为乐的猥琐无度之徒。 至于他始终没有说出口的原因,想必是他和范香儿二人之间的秘密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不好。 范香儿觉得自己的脚红肿破损的就像是两团包子馅儿,那缠在上面的厚厚的纱布就是包子皮。 昨晚柳嬷嬷给她上了药,她又美美的睡了一觉,再想到昨天是大爷亲自抱着她回来的,脚上的伤痛似乎都好了一半。 她坐在床上伸直了腿美滋滋的欣赏着两个大包子。大爷一早就去上朝去了,要等到晚上才回来,她要熬上一整天才能见到他啊! 柳嬷嬷把新做好的小书桌给她摆在了床上,“既然不愿意下床,就在床上写吧。昨天你可是把方府闹的人仰马翻,虽说这事也不能怪你,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你这么能闯祸的。你这样的要是在宫里准活不过三天。” 范香儿摸索着精致漂亮的迷你书桌,回道:“我也不想这样啊,那能怎么办呢?金玉家里有那样紧急的事儿,从春晖园回来就这么短的路,偏就让我遇见了落水的孩子,我明明听见了,怎能不救呢?没有这样的道理。” 柳嬷嬷无声的叹了口气,怎么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天下处处是这样的道理。 “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肚子里正揣着一个,要是因为救人,肚子里这个亲骨肉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办?” 范香儿不再关注书桌,认真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 “不管怎么想,当时那种情况我还是会去救他的,至于肚里的这个,我相信他没问题!” 柳嬷嬷见她避而不谈,非要问问她,“有些事不是你想没问题就没问题的。” “那……真要是不幸失去了他,也是我们母子没有缘分。”范香儿慈爱的低头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皮,只是这么说着都满心的不舍了。 柳嬷嬷的心被这朴实的话给重重一击,她早已见惯了宫里的阴狠厮杀,凉薄冷漠,都快忘了做一个基本的人该有的样子了。 看她那副落寞的小样,柳嬷嬷上前轻轻把她揽在怀里,“放心吧,有嬷嬷在,孩子会顺利生下来的。” “嗯,一定会的。” 范香儿写功课没多久,就有人来探望了,二夫人带着秦雨柔进了内室,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放在了外间。 二夫人一看范香儿脚上裹了纱布,顿时那表情比自己亲女儿受伤了还要心痛。 “诶哟,原来是脚伤着了!我说怎么昨个儿找着人了没去老夫人那里,反倒直接回了逸园。府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范通房昨个儿是在哪了?” 别说二夫人好奇了,就没有人不好奇! 秦雨柔顺着二夫人的话接着说道:“是啊,香儿妹妹,昨天我们为你担心坏了,你到底是去哪儿了?要是府里真有那看不见的危险地方,也好让人早日给解决了才安心。” 可惜人家是打着探病的名号来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否则范香儿真想把这个表姑娘用大扫把给扫出去! 她不会以为自己忘了上次她派人跟踪告密的事了吧? 看来是自己昨天闹的动静太大了,老夫人还没来及警告她离大爷远点,现在竟然借着来看望自己的名义又蹭到逸园来了,真是讨厌! “我就是不小心脚受伤了,提起来都不好意思,二位就行行好别再问我了。”范香儿一副很难为情很不想说的样子。 秦雨柔还不死心,昨天她也派翠微出去找了,愣是没找到,昨天一天范香儿到底在哪儿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妹妹不愿意说姐姐能理解,可是这府里还有几位年幼的小姐,这以后真要是再出了同样的事儿,保不准老夫人会怪罪妹妹。” “秦姑娘!大爷比你更关心府里几位小姐的安危,有他在,用不着我操心这些事的。”范香儿小脸渐渐绷了起来,着重强调了秦这个字,就差说出关你屁事了。 23|去把杯子捏碎看看 秦雨柔被噎了一下,不好再说话。 二夫人赶紧打了个圆场,握上了范香儿的手“诶呀不说不说,没的好奇心那么强,雨柔她也没说什么,不是故意让你不高兴的,以后你们两个好好相处,处的像亲姐妹一样才好。” 这小姑娘的手就是不一样,虽然她也才不到三十岁,又养尊处优的,但到底是差了许多,也难怪男人喜欢。 范香儿一歪头,把手抽了回来,一句话说出来差点把二夫人顶个跟头。 “我家里有两个哥哥,八个堂哥表哥,九个堂姐表姐,我既不缺哥也不缺姐姐!” “你……”秦雨柔眼里瞬间露出一道锋芒,又很快隐去了,换上了一副泪水摇摇欲坠的样子,屈辱极了。 二夫人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原来这丫头莽撞虽莽撞,可一点都不傻,这样子是心思都门儿清呢。 “雨柔,香儿是还生上回翠微的气呢,都怪翠微这丫鬟多事,没的让我们香儿姑娘吃了一顿委屈,你就向香儿姑娘道个歉吧,有我在这里作证呢。”二夫人拉过秦雨柔站的离范香儿近一些。 她是应该道歉,就知道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接近大爷,从来没有想过她这个正主,范香儿冷眼等着。 秦雨柔咬了咬唇,“香儿妹妹大人大量,就别生姐姐的气了,要不是爹娘想为我求得一门好亲事,我也不用厚着脸皮赖在方府里……” 范香儿简直傻眼了,不是说好了道歉吗?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卖惨了? 小如从外面敲门进来,“姑娘,三夫人过来看您了。”说完就低着头等着范香儿指示,自从上次当簪子事件后她就不太敢看她了,总觉得姑娘看自己的眼神与之前不同了,让人心里毛毛的。 又来了一个,这是要来她这里集会呢,“那就请三夫人进来吧,正好二夫人也在。” 三夫人人未完全进来声已进来,“哟!二嫂在呢,香儿怎么样了?昨天一听说你不见了,可把三嫂给吓坏了,三爷还说再找不着要去报官呢,下回可得注意了,你现在身子特殊,禁不起折腾的。这是我家敬宣小时候带过的安魂木,给你戴在身上驱邪安神吧。” 三夫人坐在床边亲热的把安魂木塞进了范香儿手里,眼里带着满满的笑意,“这小书桌都摆上了,学的也够认真的了,老夫人要是看到这一幕的话,准什么气都消了。” 二夫人在一旁不屑的撇撇嘴,这嘴巴!果然她只要一张口就显不着别人了。 “弟妹不知送人东西要讲忌讳吗?香儿的肚子才不到四月大,你给她带那些个不明的沾染神气鬼气的东西,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受的住。” 三夫人一听脸色都变了,眼神儿立马厉害了起来,笑里藏刀的看向二夫人。 “二嫂可别危言耸听,给我扣帽子,谁要是敢瞎扯乱掰的,就是闹到老夫人面前我也不害怕,这东西还是当年老太爷亲手从清明大师那里求来给长孙的。我还没听说过这玩意能有鬼气,清明大师的东西还有谁受不住的?” 二夫人没想到自己才说了一句话就被她一顿狂怼,当着几人的面,就敢这么让自己下不来台! “弟妹,我好歹是你的二嫂,就算因为担心香儿而说了不当的话,你也该给我留三分薄面吧?香儿你说是不是?” “啊?”此时范香儿正看热闹看的欢呢,不妨突然几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 赶紧说道:“二位说的都有道理,你们二位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金玉!快把我的安胎药端进来!” “奴婢这就去。” 金玉是今儿早上回来的,她爹的情况平稳了就赶紧跑了回来,一听说昨天因为她不在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吓的直磕头,范香儿扶她起来说不追究她,她不肯,愣是在外面跪了一个早上。 其实哪有什么安胎药,范香儿不信都这样说了二人还能难为她。 果然,二位夫人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不在这个问题上斗法了。 三夫人抠着修的尖尖的指甲,说道,“二嫂,老夫人的寿辰可快到了,前几天我听说老夫人不打算大办,只打算家里人庆祝一下,那二嫂可要损失不少啊。” 二夫人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异常淡定,“三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嫂愚钝可听不懂,我出身书香门第,可不比那皇商人家出来的会算账。” 三夫人冷冷一笑,“老夫人别的方面不好说,钱上可还没糊涂,我奉劝二嫂一句下手最好还是轻点儿。” “贺氏!说话要讲真凭实据,不然闹到老太爷那里我也不怕!”二夫人愤怒的喝了一声。 范香儿也不怕脚疼了,识时务的赶紧往床里面躲了躲,她怕此二人打起来会崩自己一身血。 “没做亏心事就不怕鬼叫门,和我大声有什么用啊?把差事办好比什么都强。香儿,诶哟,看我都给忘了,你还病着呢。我这就回去了,你好好养着啊,老夫人生辰是下月初一可别忘了。女人呐,要放宽心,没的被那些外面来的猫啊狗啊的搅了心情。”说完还轻蔑的瞟了一眼秦雨柔。 “额……三夫人慢走。”什么情况啊?消息量很大。 范香儿朝三夫人挥了挥手,手还没收回来呢,二夫人也告辞了。 “别听那贺氏瞎胡说,商户出来的,没的教养,口腹蜜剑还不够,现在还学会血口喷人了。香儿啊,别往心里去,我带你秦姐姐先走了,等你好了我再让她来看你。” 秦雨柔也说,“妹妹你好好养着,姐姐过两日定会来看你。” 说完就跟着二夫人出去了。 千万别! 金玉正好从外面端着一碗红豆沙进来了,她在门外听了一会儿了,“这都是什么人啊?在人家房间就要撕起来了。” “是啊,我也正纳闷儿,各个都是能人,原来比我脸皮厚的人大有人在。老夫人天天说规矩规矩的,不知道这两位夫人是打哪学的规矩?” 她一看有吃的立马抛开刚才那一遭,接过红豆沙,小口小口的享受着。 “姑娘,不过三夫人提醒的那句你可得放在心上,老夫人的寿辰要到了,虽说您的面上身份是通房丫鬟,但是逸园就你一个女主子,各府都盯着你呢,您怎么也得给老夫人备份儿礼吧?” “等我吃完再想,边吃边想倒胃口。” 在床上窝着虽然舒服,但范香儿这样的躺了半天就受不了了,她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躺着,功课也写不下去。 不管嬷嬷还是丫鬟都有自己的事儿,聊天也没意思。 不知道她的小薄荷们长的怎么样了?自从上从把那个妖孽小厮的鞋给扔出去之后,她就再没去过花房一回了。 她好想过去看看啊,应该已经长的很高了吧,不知道杂草是不是比薄荷还高了。 “小如!小如你进来!” 小如应声进来了,低声头等吩咐。 “你这丫鬟是怎么了?怎么不敢抬头看我呢?脸上长东西了?”范香儿早就发现了,这几天她和小意的神色都有点不对。 小如马上把头抬起来了,“没,没长东西。姑娘您说吧,有什么事儿要奴婢去办?” 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小如和小意两个要是不这样心虚,范香儿偶然升起的那点疑问还真不一定能想的起来。 “有,你去把桌子上那个茶杯捏碎看看。” 这!她的确能捏碎是不错…… 看来不是她多心,香儿姑娘确实是怀疑她们了。 她们都是年纪不大的姑娘,虽然从小受了训练,但跟着范香儿这样不着调的新主子,难免也恢复了些孩子的心性。 小如撅着嘴,“姑娘~” “你能捏碎吗?”范香儿冷着脸对她的撒娇样不为所动。 “能。”小如认命了,走过去捡起一只白瓷茶杯,稍一用力茶杯就碎成了渣渣,然而她的手却一点事都没有。 范香儿看呆了,“哇!太厉害了!教我教我!”要不是脚丫子还疼着,她早就蹦下来了。 “……姑娘,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我和小意都从小就练,才能像现在这样。姑娘你是怎么觉察的?我和小意应该掩饰的还挺好的。” 范香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好什么啊?那天你抓住那个打人的婆子,咔嚓一声响,我听的清清楚楚的,你胳膊可还没我的粗呢。” “嘻嘻,姑娘胳膊一点也不粗。”小如一见她没因为瞒着她生气,心中一块大石放下了便嬉皮笑脸讨好起来。 “你们两个是管家找来的专门保护我的?” “我们两个是大爷的人,大爷手下有一批我们这样的人,多的就不能再和姑娘说了。大爷说了,我们两个跟了姑娘以后就是姑娘的人了,要不是怕我们没伺候过人细活儿做不来,也不会又加了金玉和金蝉二位姐姐。”小如把原委都给解释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范香儿想着想着小脸上不禁酡红一片。 这一天剩下的时光越发什么都不想做了,只想等着某人回来。 “你们先不要告诉大爷我知道你们会功夫的事儿,我要自己和他说。” 她定了定心神,“还有一件事我要给去跑一趟,你去花房里找老奶娘,然后你把我的薄荷大片的叶子都摘回来,草帮我锄干净了,千万别不认识瞎锄,问过老奶娘再动手哈!”实在是前车之鉴太让人心痛了。 打发走了小如,范香儿把脸往被子里一埋,傻笑个不停。 话说小如独自挎着个小篮子去了花房,老奶娘一听是范香儿派来的,就让她自己去那边采摘了。 这段时间范香儿没过来,都是她老人家帮忙照顾的,一颗杂草都没有。 事情一桩接一桩,那孩子怕是没有那份心情过来吧。 想着,老奶娘拿了一把剪刀剪了几只漂亮的茶花用纸包好,打算一会儿给那丫鬟带回去。 小如为了弥补对范香儿的欺骗,正一丝不苟的掐着薄荷叶呢,忽然,她感觉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听声音绝对不是老奶娘,而是个年轻人。 小如心里上做好了防卫,那人要是与她不相干最好,要是敢靠近她轻薄,她就踢废他。 没想到那人却在她身后几米远的一个转弯处停下了。 小如手上未停,耳朵却支的老高。 她蹲在地上,隔着花丛的掩映,竟让来人以为她是范香儿。 24|大爷身上有股味道 那人只是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再一次遇到了范香儿。 “香儿姑娘,对不起,我只是想逗逗你,报那一鞋之仇,并不是存心的。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都不是君子所为,抱歉了。” 小如听的直皱眉,这厮是谁啊?逗了姑娘,一鞋之仇……鞋……难道昨天竟是他偷了姑娘的鞋?关于姑娘的事儿,她们两个和大爷一向不互相隐瞒,所以她是为数不多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胆大包天的狂徒! 小如没吱声,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方时贞见范香儿没说话,这就是不打算原谅自己了,他明白自己的行为的确不值得原谅。 他无比沮丧的望着那个微微颤抖的背影,艰难的说道,“香儿姑娘,你说的对,男人就应该让着女人,以后你放心来花房玩儿吧,我不会再过来了。” 小如的确在颤抖,但不是像他以为的在哭泣,在后怕,她是气的! 方时贞说完这句话就低着头转身走了。 说时迟那时快!小如拎着差不多装满了的小篮子,用帕子在上面快速盖好。从方时贞背后飞身而起,一脚踹上了他的后背,直接把会一点功夫但此时毫无防备的方时贞给踹趴下了。 方时贞又疼又懵,一张俊脸陷进了新鲜的花泥里,可见踹的有多重!幸好脸没摔到石头块上,不然这妖孽就真成了妖孽了。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小如还不解恨,她一个小孤儿可不管什么名节不名节的,偷人家大姑娘的鞋,真不要脸! 我呸!小如飞快的把他一双制作精良的鞋子给扒了下来,然后毫不费力的就给丢出了大墙外。 嗖的就跑出了花房,回了逸园,简直一气呵成! 刚做完了一件大事,给姑娘报仇了!小如激动的不得了,要是她知道被踹翻的人是四爷的话,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这么爽? 老奶娘闻声跑了过来,一看方时贞趴在地上起不来,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扶他一把,“怎么搞的,没事吧?” 方时贞疼的直咧嘴,脸上嘴里一直往下掉土,“没事儿,不小心摔了的重了点,我缓缓就好了。” 背后的疼痛渐消了,心里上还是缓不过来,这个范香儿看上去怪娇小的,怎么还会功夫不成? 花房大墙外,上次那个路过的男人恰好又从底下路过,一双鞋子不偏不倚的相继砸到他脑袋上。看着手上这双价值不菲的鞋,他整个人都觉得虚幻了!方府扔鞋还扔出人情味儿来了,上次喊了才扔第二只,这次竟一口气全给扔了出来! 他要快点回去告诉家里人,以后活儿不用干了,天天在这附近蹲点儿,捡鞋卖钱就够活了! 小如拎着筐进了范香儿的房间,然后神神秘秘的把金玉给支了出去。 “姑娘,我刚才给你报仇了!”只见她眼里依旧闪着兴奋的光芒,等着邀功呢。 范香儿疑惑不解,“报仇?” “是啊,姑娘。”小如把刚才在花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范香儿。 范香儿听的是呲牙裂目,原来是那个该死的家伙!要不是有今日之事她根本就不会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该死的妖孽小厮!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吗?别让我找着机会,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姑娘,我做的怎么样?” “踹的他疼不疼?” “肯定疼,半天都没起来呢!” “干的太好了!小如你真棒!” “姑娘也好棒!” 两个人竟然惺惺相惜一脸投缘的抱在了一起大呼小叫,像庆祝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开心! 方时贞自从花房回来,心态就一直是崩的,突然,他无法控制的连打了几个喷嚏,还单纯的以为是着凉而已。 以往方大人办公的时候绝对称的上兢兢业业毫无杂念,今天白天却怎么也无法安心,总是想起家里面还有一个可怜兮兮的伤患,一想到昨天找到她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憋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道她白天做了什么,恢复的怎么样了。 硬是集中精力把最后一件事做完,他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认真在上面筛选了一下,又默默的放了回去。 上了马车,平安问道,“大爷,今儿直接回府吗?” “去张记饼铺。” 啥?平安愣了下,平顺赶紧怼了他一记。 这不是上次他们两个整出来的那张单子上的吗? 可是上次一下子记了太多,这地址早就忘了。 平安为难的开了口,“大爷……” “在南二马路第五家,快走吧。”车厢里飘来低沉磁性的男声。 柳嬷嬷的药有奇效,才包了一晚上加一个白天就好的差不多了,细小的伤口已经没有了,就只有几道明显的还需要时间去掉疤痕。 柳嬷嬷拍拍她白嫩的小脚丫,“好的倒是快!年轻就是好啊。先不用包起来了,再养两天就全好了。” 眼看着天快黑了,心心念念的人就快回来了,怎么能不包呢? 她撒着娇拉着嬷嬷的衣袖,“好嬷嬷,再包包吧,还没好利索呢。” 柳嬷嬷不悦了,“还不相信嬷嬷的医术?” 范香儿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嬷嬷的医术最好了,只是……我不想让大爷知道我好的差不多了。” 柳嬷嬷心里明白了,这是人家小两口之间的晴趣,重新给她包了起来,再次感叹,“年轻真是好啊!” 弄的范香儿怪不好意思的。 一般方时君是不进她卧房的,但她此次受伤实在可怜,方时君就没多想,一回来就直奔范香儿住处去了。 一看正主回来了,柳嬷嬷起身告退了。 范香儿睁着一双迷离的大眼含情脉脉的凝视着越走越近他。 此时她一头乌发柔顺的长发披散着,只有额前一点细小的绒毛俏皮的支着,脸色微红,杏眼檀口,眼神中的热度似要把方时君这冷面郎君给融化。 被她看的越靠近便越局促。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她仍是笑盈盈的注视着他,“大爷身上有股味道。” 他走到床边,“什么味道?”世人皆说他身上有绝世出尘翩翩若仙的味道。 范香儿一下子笑开了,跪坐起身来,双手扒在他身上,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有鲜肉馅饼的味道,还有红糖味道的!大爷快点掏出来!” “……是长了狗鼻子吗?”方时君说不出的郁闷,“在厨房给你热着呢,一会儿就端上来了。” 方时君离了她,坐在床边,翻起小桌子上的功课,“今天做了什么?” “今天一整天我都在认真做功课,上午的时候二夫人三夫人还有那个秦表姑娘都来看过我了,还带了一堆东西。三夫人还说老夫人寿辰快到了,我最好也准备份儿礼物。” 方时君检查的仔细,“她说的对,是我忙忘了,应该早告诉你的。不过你不知道准备什么的话我帮你准备就行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准备就好了,要是让老夫人知道我好容易送个礼还是你给准备,准更不喜欢我了。还是我自己准备吧,就算东西再不好,也是我自己的一份心。”范香儿赶紧拒绝了他这份好心。 “甚好。脚怎么样了?还疼的厉害吗?” 功课的确都写完了,他把目光转向她包子一样的双脚。 范香儿马上做出一副委屈脸,扬起了一只脚到他手里,“可疼可疼了,你看,肿的这么大呢!不过我一想到昨天是你亲自救的我就不觉得疼了。” 一只本来小巧的脚因为包了层层的纱布大了好几圈,搁在方时君的手里还是显的小。 他轻轻的握了一下,有些心情复杂的放下了,“好好养着,就在床上呆着,别乱走动了。 范香儿脸色一暗。 说起了别的,“大爷,就算你以后还是会听老夫人的话娶新夫人,能不能答应我不娶那个秦雨柔?” “嗯?” “她实在是太讨厌了,香儿很不喜欢她,她如果是大夫人的话,我想我没办法敬重她,到时候我肚子里这个生出来是儿子的话,我就更不怕她了,她要是惹到我,我肯定不会乖乖就范的,到时候大爷的院子可就鸡飞狗跳了!” 为了黑秦雨柔,她不顾把自己也给黑的够呛。 “呵呵,那你是鸡还是狗啊?” “我!反正我不希望她当大夫人,如果非要有的话,我喜欢像梦雅姐姐那样的。” “胡说八道。”真要是靳梦雅那个女人,夫君手下的妾氏连带夫君本人估计一个也别想活,全部砍死或者毒死,这事儿她绝对干的出来。 “香儿,你希望我娶一个新夫人吗?说实话。”方时君微笑着直视她的眼睛,莫名的他就觉得她的回答很重要,反而这个问题不是很重要。 范香儿踌躇了一下,也认真的看向他,摇了摇头,“我谁都不希望你娶,就我一个人就好。但是老太爷老夫人那里肯定是不行的,这个我懂的。” 方时君笑意直达眼底,“还记得刚进府时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永远只有你一个。” 突然,一个柔软的嘴唇贴了上来,在自己的唇上如蜻蜓点水般掠过。 然后那主动的肇事者就像个鸵鸟一样快速的钻进了大被里,连个头顶都没露出来。 徒留方时君一个人心灵剧烈的悸动着并且凌乱着。 25|不可描述的喊叫声 沉默,房间里异常的沉默。 感谢金玉打破了这沉默,“大爷,姑娘,饼热好了,现在端进来吗?” “进来吧。”方时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金玉进来把饼送到床边,一看姑娘不见了,大爷独自坐在床边发愣,诧异不已。 再一细看,姑娘的里衣一角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看来床上那隆起的一坨就是姑娘无疑了。 “你先出去吧。” “是。”金玉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出去了,这是怎么了?二人吵架了?不论大爷这人是否会吵架,姑娘吵起架绝对不会是生气躲进被窝里的那个。 不是她胆大揣测主子,就算是大爷和姑娘睡在一起了,吵架的话,被气的钻被窝不出来的那个人绝对是大爷,不会是姑娘。 “饼热好了,不吃吗?”方时君轻轻拽了一下被子。 装死。 他又用了点儿力拽了一下,里面的人也在使力。 “不吃就凉了,再热就不好吃了。” 继续装死。 方时君已经缓过来了,看她那副明明是她做了坏事却又摆出胆小如鼠的样子觉得很好笑,特别想逗逗她。 这辈子除了小时候被大人亲过无法反抗之外,他还从来没亲过谁,也没被亲过。当然在麟州他和范香儿稀里糊涂的那一晚不算。 他不禁调侃道:“真不吃?那我就拿给秦雨柔去吃了,我想她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话音刚落,某人悄悄从被里探出了头,只把眼睛漏在外面,“谁说我不吃的?给我放在桌子上吧,你走了我就吃。” “你不吃我不走。”方时君也很坚定,就想让她从被里出来。 范香儿的脸红的像一张布,全身都温度上升,又裹着大被,热的不得了。 她想反正她做都做了,屋里就他们两个人,肚子里都有一个了,她就亲了,能把她怎么着? 他生气大不了亲回来得了! 真是……想的美。 她嚯的掀了被子坐起身来,因动作太大,连同实木小书桌一起掀翻了,正好砸在了她的脚上,有点疼,但是没什么。 她全不在意,红着脸理直气壮的对他说,“我出来了,饼给我吧,大爷可以走了。” 方时君听了眉头渐渐皱起,似是在揣摩着什么,他把饼放在了桌子上,但人却返回了床边,吓了范香儿一跳。 方时君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的包子脚,范香儿下意识的把脚往里缩了缩。 只见他一手撑着床沿,一手却伸向床里,他想干什么!? 范香儿顿时紧张起来,难道是被她给勾起来兴致,不行啊,她肚子里还有宝宝呢,不过他要是非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试试,天呐!这是不是太快了? 方时君大手伸到她脚边,使劲一提,小桌子就拿了下来,“把它拿下来,怕你不小心踢到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他现在心情非常好,特别好,莫名其妙的好!甚至多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根本不具备的风趣感。 范香儿明显的大松一口气,就在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的时候。 方时君趁她不备,一把捉住了她一只脚,牢牢的抓在手里。 “昨天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不亲眼看看我实难安心,想来想去还是拆开来看看吧。”说着就要动手去解纱布。 啊啊啊范香儿要疯了,他是怎么发现自己是装痛的,她只是想撒个娇而已啊,干嘛非要戳破她? “不要不要~人家不要~真的还没有好!啊!不要啊!”她先是撒娇,发现这一招不管用就撕心裂肺的喊着。 某人压根不听,手上动作不停“我非要打开看看,挣扎是白费力气的”。 外面守着的金玉和金蝉两个听里面居然传出了不可描述的喊叫声,俱是面红耳赤加心惊肉跳!这两人怎么突然就进行到这一步了? 天还没大黑呢,就……这也太孟浪了些。 不行的,姑娘肚里还有个小的呢,不能由的大爷胡闹! 金玉让金蝉看着,自己则快速去找柳嬷嬷过来,在她老人家耳边一说,柳嬷嬷就明白了。 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柳嬷嬷赶紧一路小跑到了范香儿门口,正好赶上方时君心满意足的出来,里面传来范香儿似哭非哭的声音。 柳嬷嬷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最多也就是瞎胡闹一下,不能成什么事儿。 “方大人,为了老身有话必须要讲,香儿的肚里的孩子虽然坐的稳,但是这两天刚经历了不少事,她受了不少惊吓,状态还不稳定。方大人如果想行房事的话也不是不可,但至少也要等过了这几天,老身给她用几幅药好好准备一番。你这样冒然胡闹,既容易伤了她也容易伤了孩子。” 柳嬷嬷年纪大了,什么事儿都见过,因此这种话并不难说出口,相反她认为这是对男女来说最大的事儿。 方时君简直用尽了毕生的涵养才忍住没有打断柳嬷嬷的话。 他这一辈子被先生骂的时候脸没红过,和人辩的时候脸没红过,坑人的时候更没红过。 今天却被柳嬷嬷一席话给说的面如红炭。 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怎么解释?他能说他们在闹着玩,她就亲了自己一下,然后自己把她脚上的纱布解开了检查她伤口? 这虽然是真话,但听起来怎么都像是糊弄鬼的。 所以他只好无奈的说道,“嬷嬷教训的是,不用准备药了,我能忍。” 忍个皇帝老爷呀!他根本就不是那个心思好吗?他素了二十几年,头一回在别人心里成了色中饿鬼,这感觉真是糟透了。 方时君说完甩袖子就走了。 柳嬷嬷和两个丫鬟赶紧以抢救的姿态冲了进去。 只见满床的凌乱,范香儿靠在床头,脸埋在膝盖里不做声,被解下来的两个脚的纱布长长的洒落在被子和地面上,一片罪案现场般狼藉。 “香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柳嬷嬷小心翼翼的问道。 范香儿满面悲戚,一看是柳嬷嬷,一把抱了上去,“呜呜嬷嬷,我心里不舒服。” 可不是得心里不舒服吗?哪个女人孕期夫君用强心里能舒服的? “没事了没事了,哪里受伤了给嬷嬷看看,你们两个去把我的药箱拿来,然后出去等着。”柳嬷嬷把人都清走了。 “嬷嬷,没有哪里受伤,他说……他说……我脚上都好了还缠着纱布骗他,我是个小骗子,让我的功课加倍,这回我要熬夜写功课了!呜嗯~” 柳嬷嬷心里一梗,一把把她给推开了! 一大壶蜂蜜一气儿灌进口里的感觉,真是糟糕! 纵使她是个古井无波的老宫女,曾几何时也是个期待过情爱的少女,没想到年轻的时候在宫里没被虐到,老了老了出了宫倒差点被虐的停了一口气。 范香儿忽然被推开,睁着大大的眼睛疑惑的问道,“嬷嬷你怎么了?” “嬷嬷没怎么。你没受伤就好,方大人罚你的功课你就好好写吧,嬷嬷让人再给你加盏灯。对了,明天白天和我进我的私药房,教你认药切药,不得偷懒耍赖,否则我的功课也要加倍。”柳嬷嬷说完就没好气儿的出去了。 范香儿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嬷嬷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她没受伤这不是挺好的吗? 第二天柳嬷嬷果然对她开始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训练,先从一些对孕妇没有伤害的药材开始学起,认药、背诵药性、分拣药材,错一个地方都不行。 柳嬷嬷的那堆稀奇古怪的工具她也见识了不少,好多都是特意找人定做的,别的药铺根本没有。 “嬷嬷,你这里的工具能做药油吗?” “哪种药油?” “我的家乡有一种薄荷油,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清清凉凉的,好像做起来很复杂。”范香儿努力在回忆里找,可惜家里没有人与药有关,想也想不出来。 “做什么用的?” “可以提神的,头疼了或者困了往太阳穴上一抹就精神了,鼻子塞了一闻就通气儿了。” 柳嬷嬷想了一下,说道:“我还真没见过,应该是你们当地特有的东西了,不过精油这类东西的做法都差不多,我这里工具不全,等器具做好要几天时间,你要做来自己用吗?” “不是,老夫人寿辰要到了,我想亲手做一瓶送给她,她总是头疼。另外我也想做一份亲手送给嬷嬷,嬷嬷教我实在是太辛苦了。” 柳嬷嬷眼皮一翻,终是笑了,“就会捡好听的哄我,等着吧,我今天就找人去做器具。” 其实柳嬷嬷也从来没做过这玩意儿,只是知道大概原理,两个人一起花了几天时间,试验了几次才摸出了门道,薄荷叶也剩的不多了,结果最后只做出了一瓶。 “嬷嬷……” “行了,去孝敬老夫人用吧。你不是还有一片薄荷地呢吗?不出几天就能采新叶子了,下一瓶再亲手做给我好了。” 范香儿感动极了,嬷嬷真是善解人意! “哪有一片那么大?占用了人家花房宝贵的地方,很小的。” “院墙边上那颗树下应该能刨出一块地来,我和你一起种。” “真的?嬷嬷!那我们种的多了就可以卖薄荷油了,到时候赚的钱咱们两个对半分。”她突然觉得有了柳嬷嬷的大力支持,薄荷油倒是个可做的生意。 “……大爷不是刚刚给了你两千两银子吗?也没见你花。”柳嬷嬷有些无语。 “那不一样的,别人给的总没有自己赚的实在。好不好嘛嬷嬷?”范香儿摇着柳嬷嬷的胳膊,把她摇的骨头都要散了。 柳嬷嬷无奈的答应下了,“好好!对半分就对半分!没想到老了老了,我也要自己赚钱花了。” 26|这个真是特产 深夜里,永福宫内,帝后二人例行一番公事之后,皇后娘娘疲累的靠在皇上怀里,以一种不经意的口吻提到了安阳郡主。 “皇上,安阳眼看着就十八岁了,这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品性最是知晓不过。以她的身份什么样的人配不起?哎,谁知偏偏就看上了那个方侍郎,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眯着眼说道,“这事儿你就别跟着费心了,不用管她怎么想,有那合适的赶紧让安乐给她定下来,省的她整天想那没影的事儿。” 皇后听了这里作为女人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了,安阳好歹是皇亲国戚,凭什么这么上赶着人家连理都不理?她虽然没多特别疼爱安阳,但是女儿三公主求到了她这里,她怎么也要吹点耳边风。 “臣妾至今也想不明白,这方侍郎既然不是断袖,为何不正正经经的娶一房妻室呢?就算不娶安阳,赶快定个别家小姐,也能让安阳这样惦记他的姑娘们趁早死心不是?” “呵呵,我劝你啊现在就死心,等方时君那死心眼儿想通了,安阳都成了黄花菜了。皇后不懂一条道理吗?死人总是比活人的地位高。” “哎…虽是如此,可也不能一辈子……” “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想通罢了,和自己和老天较劲呢。”皇上不想在床上谈论其他男人了,趁着还有兴致,大手又在皇后身上活动起来,皇后却想着一口气把话说完再随着他。 “皇上您听说没有,这方侍郎带着他那通房去玲珑阁买了几万两银子的首饰,他两年的俸禄也不值这么多钱吧?” 皇上心一冷,坐起身来把裤子一套,外套一披就要下地。 皇后急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竟惹怒了皇上,“皇上恕罪,夜深了还是在这里安寝吧!” 皇上停止了动作,严肃的看着她,“以后不要再说这话,方时君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善经营的人,若是不在官场里,也必是个富甲一方的人物。即便他真是个那样的人,他对社稷的用处也要远远大过那点儿银子,你可明白?” “明白了,臣妾明白,臣妾再也不敢妄言了。”皇后此时心里后悔万分,实在不该为安阳这丫头坏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 三公主虽然是她的掌上明珠,但更重要的是她还有皇子。 这方时君在皇上心里地位如此之重,看来以后自己要看着点三公主和安阳,以防她们胡闹的过了。 自打方府大寻人事件过后,范香儿再去请安,老夫人就没见过了,依老夫人自己的话说就是‘惹不起’。 等到老夫人寿辰这一日,范香儿才得以跟在方时君后面上前献寿礼。 谁家也没有老太君过寿,通房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理,但谁让范香儿又占了这独一份儿呢?老夫人还真怕不让范香儿进来儿子索性也就不进来了。 今年依着老夫人的意思小办一场,因此只请了几家本家亲戚,外人一概没请。 众人皆早已知道范香儿是何许人也,但在外面再多的议论,在方府里也不敢多言语,只是无人不细细打量着她,想知道这样一个稀奇物种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引的方时君这样的人入其帐内并接入府中。 方时君送给老夫人的是一套珍贵的珊瑚摆件,虽然不大,却是稀奇精美,看的在场人啧啧称奇,纷纷夸赞老夫人有福气,这让老夫人非常的有面子。 本以为大爷送完了珊瑚,通房跟着行了礼就得了,谁知范香儿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白瓷小瓶。 白色的瓶口还缠着碧绿的丝线,霎是好看。 “老夫人,这是香儿家乡的薄荷油,能提神醒脑,缓解头痛,这瓶是香儿亲手做出来孝敬您的,还请老夫人收下。” 范香儿心里打着鼓,老太太你就快收下,忘掉那事儿吧!给了你这个好东西,咱俩也算扯平了。 老夫人有些诧异,没想到范香儿还能准备出礼来,她以为她不气死自己就不错了。 春梅乖觉的把瓷瓶拿了过去交给老夫人。 老夫人摩挲了几下小瓶,打开轻轻一嗅,一股极其清凉之气直通脑瓜顶,精神随之一震。 把瓷瓶盖好小心的收进袖袋里,轻笑道,“这也是你们那里的特产吗?” 范香儿滴汗,老夫人怎么还记得弹弓那茬儿啊,只好硬着头皮回道,“这个真是特产。” 难得礼物这么用心,真真是送到了老夫人的心坎儿上,几日以来积压的郁气都被刚才那一闻消解了一半。 老夫人不再难为她,放她和方时君下去落座了。 二老爷两口子送了一副松鹤延年的苏绣屏风,一看就做工精细价格不菲。 三夫人更不差钱,送的是一串特级紫檀木手串,正好老夫人信佛可以天天拿着把玩。 几个儿子辈的送完了,老夫人旁边一个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一脸艳羡的奉承她,“嫂子,您真是好福气啊,几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送的礼都这般用心贵重,您还有大福气在后面呢!” 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赞美之词一句接着一句。 老夫人和老太爷两个笑脸相迎。只有春梅知道,刚才那些物件儿里,怕是只有那瓶薄荷油最合了老夫人的心思,没看她把那小瓶都揣进自己口袋了吗? 以往什么东西不是要她春梅来保管?要的时候找一下她就好了,这回单单把那东西揣进了自己兜里。 珊瑚屏风串珠之类贵重是贵重,但老夫人的私库里这些类似的玩意儿没有十件也有八件。又不能拿来搂着睡搂着吃的,所以这么比起来几个儿子送的反倒没有一个通房丫鬟送的贴心。 春梅瞥见范香儿假装淡定的小眼神儿直瞟向自己,冲她会心一笑。 范香儿轻舒了口气,看来老夫人还挺喜欢,幸好幸好。 方时君在袖子下轻轻在她手上拍了下,示意她无需紧张。 接着献礼的是几个小辈,几个姑娘送的都是自己的绣品画作,一份心意罢了。 这是范香儿头一次见到方府孙辈里唯一的男孩,三房的嫡子方敬宣。 小家伙年岁不大,却彬彬有礼,很是招人喜欢。 他一上前来行礼,跪了一下老太爷就让他起来了,老太太心里哼了一声,不是针对孩子,而是针对那老东西。 一个庶子的儿子当嫡长孙来养,等君儿有了儿子又要怎么相待?这么一想就不禁又为方时君的婚事操心了。 秦雨柔一看在场的人都已经献完礼了,这才上前去把她份礼呈了上去。 自打老夫人明确对她清早打扰大爷上朝的事表示不满之后,她就一直克礼克己,半点毛病都让人挑不出来。甚至给人一种错觉,原来存在感很强的表姑娘竟然渐渐平淡下去了,想围观偶遇一下也难。 “老夫人,这是雨柔亲手雕刻的《心经》,素闻老夫人爱佛法,雨柔手艺拙劣,还请老夫人不要嫌弃。” 只见她手里捧着一个半米见方的东西,拆开外面包裹的纸张,把正面一亮相,顿时差点闪瞎了大家的眼睛。 老夫人见了诧异不已,“你说你东西是你亲手刻的?” “的确是雨柔亲手刻的。”秦雨柔的手捧着那块雕刻了《心经》粉刷了金粉的木板,稍加注意便可以看到她几根手指上缠绕的布条。 这可把老夫人给感动坏了,“春梅,快快把东西拿上了给我好好看看!这般精细,这得花了多少功夫啊?” “用的时间倒不多,雨柔从进府起到现在也就一个月的时间罢了。” “诶哟,这孩子,真是用了心了!老头子,你也跟着看看。”老夫人笑开了花,可见是真心喜欢。 老太爷凑过头来看了几眼,也跟着赞了句,“难为你有心了。” 秦雨柔连说不敢当。笑颜如花,身形款款。 范香儿心里止不住的冒酸气,刚才她的礼物好不容易抢了老夫人心头好的位置,这下人家扎了几个针眼儿就把自己比过去了。 她看了看自己白嫩红润的十根指头,也是,她那薄荷油虽好,但毕竟是借了柳嬷嬷的光,比不得人家的苦肉计。 还以为她消停了几天打消了念头,看来人家根本没有转变目标,而是转变方法了。 “母亲得着什么好物件儿了?这么高兴?”一个轻快的男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一个耀眼的男子出现在厅堂里,纵使诸家亲戚都是见过他的仍是不免惊艳,四爷长的实在是太好了,学问又好,就算出身差点儿也没什么,老夫人亲自养大的,其他的庶出自是比不得。 老夫人佯怒,“你还知道今天是我的寿辰?我以为你又疯到哪里和同窗玩去了。” “母亲这是哪里话?你的寿辰儿子怎会忘记?儿子千辛万苦的给您找礼物去了,您看这个喜欢不喜欢?” 说完,他把手里拎着的东西上面盖着的黑布一扯开,只见一只碧绿的红嘴鹦鹉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笼子里,见着人了就兴奋的用人语大叫,“老夫人寿比南山,老夫人寿比南山……” 一连喊了七八遍,把在座的笑的是前仰后合。 唯有一人完全没笑。 27|珍贵的丫头 范香儿从方时贞进来起,就一直处于极度震惊的状态,他不就是那个妖孽小厮吗?原来人家就是四爷,根本什么不是小厮! 她……她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啊? 她把一个大男人的鞋给扒了下来丢出了院墙,第一次见面之后她甚至还脸红心跳的想过要是没遇见大爷,遇见个这样容貌的普通男人也好。 结果人家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男人,人家是堂堂方府的四爷! 所以他才会在花房里有自己的小榻,所以他才敢屡次戏弄自己,所以他才敢害的自己在假山洞里整整窝了一天,连个堵住众人之口的蹩脚理由都找不出来,只能比鸭子还嘴硬死活不说自己莫名其妙的消失到底去了哪里! 他有没有想过,她在这样一个府里,丢了鞋袜被人看去了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他有没有想过那样可能会害死自己! 这样想着,她的眼睛不知不觉的就冒了火,火刀子直扎方时贞的后背。 方时贞知道她一直在看自己,但他只能这样故作轻松的逗趣老夫人,根本不敢与她对视,他害怕看到她仇恨的目光,那会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方时君敏感的觉察到身边的人情绪有些不对,小声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范香儿强力收回了心神,“没有,想我爷爷了,他也养过一只鹦鹉。” 方时君狐疑的在四弟和范香儿之间看了几眼。 四弟犯了错,心虚不敢看向这边很正常,那么范香儿呢? 他还不知道范香儿已经通过小如知道了偷鞋的罪魁祸首就是方时贞,所以他压根没往偷鞋这件事上想。 他想的是他们二人之前自己不知道的那些事。 秦雨柔正值芳华,乍一见方时贞进来,也被惊艳了一下,但是她想的明白,再受宠爱终究是个庶子,又比自己小,勾搭他是没有什么前途的。 她一直默默的关注着方时君和范香儿二人,范香儿的反常她很快就捕捉到了。 她看四爷的眼神儿不对,惊讶怅惘难过仇恨?这两个人必然有事! 想不到她大着肚子还能搞出花样来,秦雨柔不屑的笑笑,有些自叹不如。 差不多到了正午时间,又说说笑笑了一会儿,就正式开始宴席了。 年老的长辈和男人们一桌,隔着一道屏风,女人们一桌,孩子们单独一桌有丫鬟伺候着。 饭桌上倒也热闹,同桌的几个亲戚家的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聊得甚欢,几位夫人间也时常打着机锋,只有范香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那几个亲戚开始不时好奇的问她点儿什么,后来一见她冷冰冰的兴致不高就不再问了。 反而心里轻蔑的想着,一个通房能和她们坐在一桌都算是抬举她了,问她几句还爱理不理的。 范香儿实在是因为心里想着四爷的事,装都装不出巧笑嫣然来。 同桌的秦雨柔见她如此表现,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里面的主桌已是酒酣正浓,范香儿被吵的越来越心烦,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真有点不舒服了。 “几位夫人慢用,我身子有些撑不住了,我就先回去了,还请各位见谅。” 守在门口的金玉见此赶紧和老夫人的另一贴身丫鬟春喜说了一声,春喜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说是老夫人应允了。 金玉扶着范香儿出了春晖园,这才觉得心里头没那么憋闷了。 午后的阳光正好,她们走的很慢。 没过多久,就被身后匆匆赶来的一人给叫住了。 “姑娘请留步!” 范香儿一下子就听出来是谁了,她立在原地,两只手渐渐握成拳,暗暗衡量着一击即中的可能,有些后悔今天带的是金玉了,要是带小如和小意出来说不定还有胜算。 金玉见范香儿状态不对,有些担忧,怎么四爷与姑娘说话,姑娘会是这个反应? 此二人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事儿不成? 原来春喜进去贴耳禀告老夫人的时候被边上的方时贞给听见了,他这些天一直良心不安,就算是在花房里被她给揍了,可到底没有听见她说过一句原谅的话,甚至是责骂都没有! 这件事儿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她心里的一块伤疤,给她造成了极大困扰?而他又要如何弥补? 春喜进去禀告的时候,方时君并不在座位上,原来他这人鲜少有不擅长的事物,偏偏在饮酒一事上不能随心所欲。刚才席上与几位本家兄弟畅聊了几句,不知不觉就被灌下了几杯,感觉胃里极不舒服,就悄悄的以方便为借口出去透气了。 而秦雨柔这边一见范香儿离席了,很快又听见里面四爷找借口出来,眼睛一眯,心里不禁得意。 须臾也悄悄的出来了。她本想快快跟上去偷窥此二人,来个当场捉奸,再不济也能探听点逃色秘闻。 也是她运气好,还没走出去几步,便被一旁的花木丛中的声音所吸引,鬼使神差的过去一看,竟然让她给碰到了正在散酒气的大爷! 而平安和平顺都不在他身边。 秦雨柔觉得今天简直是自己的黄道吉日,老天给她的机会比她自己苦苦寻找的还要好。 方时君面色潮红,胃里难受之极。他靠坐在石凳上,大开的姿态,在一片花海的掩映下,是那样的撩人。 秦雨柔人未靠近,已是先羞红了脸,若是能与这般人物相伴一生,该是何等的福气? 她慢慢向他靠近。 他应该是听见了有人过来,睁开了迷离的眼睛想要看清楚来人,偏偏这一正头,胃里如翻江倒海,一躬身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一些。 仍旧是头昏脑涨,只想睡觉。 一只素手递过来一块带着茉莉香味的锦帕想要给眼前这个难得展现虚弱一面的男子擦擦嘴。 结果,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就被一只铁钳死死的握住了! “你是谁?想干什么?”他低着头厉声问道。 秦雨柔差点吓破了胆,一听这话才有些放下心来,原来他根本没就分辨出来,或者说他压根连看都没看! “我……我是香儿啊,大爷我送你回去吧?”秦雨柔想,自己冒用范香儿的名字不算卑鄙,她只是看他醉成这样,用她的名字更便于照顾罢了。 她伸手想扶起他,谁知竟被他一手挥开。 “滚开!香儿根本不是这个味道,从哪来滚回哪去!”他的铁钳一送,她差点被搡到地上。 秦雨柔差点当场哭出来,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这话是不是在专门骂自己的。 方时君胃里生疼着,脑中所有的画面都是范香儿看四弟背影的眼神,青春少艾本该如此不是吗?她那样年少烂漫的少女要不是因为自己这个意外,本该喜欢的不就应该是四弟那样的风度翩翩的少年吗? 他方时君这个将至而立之年的老家伙生生毁了人家的一生,把她圈进深宅牢笼里,断送了她其余一切的可能,如果没有自己,如果压根没有那场错误,她会遇到个什么样的男子,又有谁能配的上她? “大爷,你喝醉了,我送你回逸园吧。”秦雨柔再次想扶他,仍是刚一碰上去就被拂开了,她不死心,想他已经醉成了这幅样子仍是在拒绝自己,内心越发的不甘心。 方时君被她扰的不得不从痛苦的想象里抽回了思绪,他倒是非要看看是谁和苍蝇一样这么讨厌! 他一抬头,一个纤弱美人伫立在眼前,正一脸担忧心痛的凝望着自己。 “秦雨柔?走!快走!” 他终于认出来是自己了,却还坚定的赶自己走? 四下无人,就他们两个,他不用再端着那副清正光明的样子了,却还是这样豪不留情的拒绝了自己。 秦雨柔突然扑通跪在他脚下,双手搭在他膝盖上,他坐着低头,正好与她的一双美目对视。 只不过她的眼里满是深情,而他的眼里则充满了厌恶和怒火。 不待他发作,秦雨柔已声泪俱下,“雨柔早已倾心于你,为何你不闻不问?我此生立志定要嫁于一位你这样的男子,便是粉身碎骨也甘愿!” 方时君这次没有再拂开她,而且冷冷的盯着她的眼睛。 “想为我粉身碎骨你还不够格。” 这辈子已经有一个人落得了那样的下场,他不希望任何人再把这四个字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若大爷肯成全我,雨柔自甘为妾!”秦雨柔一咬牙,狠了心了!她对自己有充分的自信,他只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好罢了,只要给她一个机会靠近他,由妾变成妻轻而易举。 而只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别人的看法她不是很在意。 “做妾的资格你也没有。” “你!” 这话终于是把秦雨柔刺激到了,她毕竟也是个大家小姐,尊严傲气毕竟还有一点。 “那范香儿呢?她是什么资格?我竟是连个做通房的乡下丫头的资格都比不上!” 方时君嚯的站起身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颈,吓的秦雨柔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仔细说话,这是方府,小心闪了舌头,香儿比你好一万倍,你确实连个丫头也比不上,不想在京城呆了就趁早滚,再让我听见你说香儿一句就让你见识下我的手段!” “呵呵呵”听他这样说她反倒不那么害怕了,而是嘲讽的笑道,“你那珍贵的丫头现在在哪里?还不是和四爷搅在了一起?如果她现在肚子里没有孩子,你说她会选择谁?” 28|吃不下睡不安 秦雨柔纯粹是瞎猜的,她只看见两个人相继出去了,根本就不确定那两个人现在正在一处。 “还敢胡说!”本来方时君是没有用什么力道的,听了此言一下子握紧了她的脖子。 秦雨柔不断挣扎,方时君这一折腾酒已经醒了不少,把手顺势松开了。 秦雨柔脚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是不是胡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你往回逸园的路上找找去,范香儿说她不太舒服先回去了,紧跟着里间的四爷就跟了出去,至于出门干什么了?大爷心里比我清楚。” 方时君心内巨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再敢兴风作浪,不用老夫人出面,我就做主敢你出去。” “大爷何必心急呢?先去看看我说的对不对有何不可?还是你压根就不敢去?”秦雨柔挑衅一笑。 方时君一甩袖子,没有回她,人却大步往逸园的方向走了。 徒留秦雨柔一人如失神般坐在草地上。 老夫人见老大和老四出去半天了还不回来,便让老三出来寻寻。 三爷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单有一个同进士功名在家等着侯缺。方家人的长相都不差,三爷也不例外,只是平白比其他几兄弟多了一股色气,恰好他最大的爱好便是眠花宿柳。 寻至一处,他耳朵忽然一动,花丛里有女人的哭泣声,分辨女人他可是高手,不费力就猜出来里面究竟是何人。 毫不迟疑的就迈步拐了进去。 秦雨柔正暗自伤心呢,没想到竟然被别人听了去,心内一惊。抬眼一见来人,正是那总是用色眯眯的眼睛看着的自己的三爷,他与大爷有五分相像,做派却是南辕北辙。 她不禁想起三夫人那八面玲珑的样子,有个再厉害的夫人又怎么样?还不是管不住自己的男人。 她自从进了方府,因是二夫人这边的人,没少无故受了三夫人白眼和辱没的话。 不如做点儿什么恶心恶心她也好。 另一边,方时贞叫住了范香儿,却语塞了。 范香儿握着拳头转了身,遥遥的看着他,“四爷想对我说什么?” “我……我不是有意瞒你,上次的事……” “你若是想让过路的人都知道,我不如直接撞死在树上了事。”范香儿咬着牙,阻止他说出口。 方时贞落寞的说道:“我只是想和你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我只是个丫鬟。还望四爷记得我说的,男女之间还是回避一些为好。” 这些话范香儿简直用了莫大的忍耐力才说出来的,她多想一拳直接揍在他的俊脸上,可惜这是方府,不是她家后山,不然她一定把他整治的满脸开花。 “香……上次我已承诺过,花房我不会再去了。”他始终没有怀疑上次在花房里踹他的不是范香儿。 范香儿眸子里喷着火,音量都不知不觉提高了一些,“那就最好!四爷比香儿懂事的话,能给香儿省去不少麻烦……” 还打算再说,金玉却拉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说下去了。 她疑惑的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只见大爷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呢,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 方时君离开秦雨柔之后快步往逸园行去,没想到还没走多远,果然如秦雨柔所说的遇见了这两个人在一处。 他了解自己的四弟,又有金玉在场,不会发生什么出格的事儿,但是他单单是看着他们青葱少年相对站立,就觉得心里憋闷不已,比喝了一坛子烈酒还要难受。 虽然他只听见了范香儿的最后一句话,但这一句就足以证明了他心中的猜测。 他们之前果然是有过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并且从这话里的意思来看,从香儿的神态来看,她必定是对四弟多少有过一些心思,不然四弟需要懂什么事?又能给她省去什么麻烦? “大爷……”范香儿一见居然被他给撞见了,心里立马慌乱了。 方时君大步过来紧紧的拉住了范香儿的手,“四弟记得回到席上帮我和母亲说一声,香儿身子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去了。” 说完不再管方时贞是何脸色,拉着范香儿转身就往逸园去了。 转身的瞬间带动起来的风把他身上沾染的一丝味道送进了范香儿敏感的鼻子。 是茉莉花的味道,和秦雨柔身上的味道一样。 范香儿被握着的那只手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却又被他抓的牢牢的。 大爷这是生气了吗?她与四爷并没有怎样,他为何要生气? 该生气的明明是自己才对啊!他分明刚刚接触了秦雨柔,不然为何他身上单单多了一股茉莉香味儿?他几天前才信誓旦旦的保证说,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 范香儿越想就越委屈,一句话也不肯主动和他说。 方时君也在想着心事,也没有开口说话,拉着她的手就是沉默前行。他想问,又不敢问,也没资格问。他早就说过不喜欢她不爱她,已经禁锢了她的人,有何立场再去禁锢她的心? 金玉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狠怕大爷突然发火,再惊着姑娘。 进了逸园的大门,方时君就把手松开了,径自回了书房。 范香儿怔怔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泪不争气的滑了下来,他既然心里生气,为什么不问自己?还有他和秦雨柔的事难道就想瞒着自己吗? “姑娘,进屋歇息吧。”金玉看她脸色越发苍白,柔声劝道。 柳嬷嬷这时候从屋里出来,正好看见她这幅样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赶紧把她拉回了屋里,扶到床上把了脉,确认没什么问题柳嬷嬷才放了心。 范香儿呆呆的躺在被子里出神,柳嬷嬷跟她说什么也听不太清,心一下子就空了,平日里它太忙太紧,在刚才那一幕过后,它忽然就空了。 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香儿啊,发生了什么?愿意不愿意和嬷嬷说说?嬷嬷给你想想办法。”柳嬷嬷仍是放不下担忧,细声问道。 “嬷嬷,我没事儿,我就有点累了,想睡觉。”范香儿蔫蔫的回道。 “好,那你睡吧,嬷嬷在外间守着你。” 柳嬷嬷很快从金玉那里知道大爷撞见四爷和姑娘说话的事儿,按理说都是一家人在路上碰见了说句话,这是人之常情。 怪就怪在当时几人的样子都不太对,这里面明显有事儿。 柳嬷嬷朝里一看,范香儿已经睡着了,既然她不肯说,肯定问也问不出来。 范香儿一觉睡到了天黑,让人去书房那边和方时君说一声,说身子不舒服今天就不过去上课了。 她在心里暗暗期待着,结果他却一直没有过来看自己。 柳嬷嬷把特意给她做的晚饭端了上来,都是平时她最爱吃的,卤鸭掌、清蒸鱼、百合芹菜、燕窝甜汤,以往就这几个菜,要是没人管着的话,她能吃进去满满两碗饭。 今天没用金玉,柳嬷嬷亲自陪着她用饭,刚剔了一块鱼肉到她碗里,还没进嘴呢,刚一闻着味儿就吐了。 这怎么?范香儿一向是孕妇中身子最结实,反应最小的那个,今天这怎么开始孕吐了呢? 柳嬷嬷吓了一跳,赶紧让金玉进来把鱼和肉都撤走了,给她夹了筷子青菜, “吃吧,青菜没味儿。” 范香儿的确是饿了,可青菜还没进嘴里,就又一次呕了起来,这一次呕的昏天黑地,彻底不想吃饭了。 柳嬷嬷赶紧让人把饭菜都撤了,上了平日里她最爱吃的糕点,还是不行,看见吃的就想吐。 这孕吐也没什么好办法,一般就是吃点开胃的东西,硬撑着塞进去,可范香儿偏偏是一口也塞不进去。 整晚上就吃了几片苹果,把柳嬷嬷给急的团团转。 以前太后生皇上那会儿也没见这么难伺候。 经过这段日子的接触,她是真心越来越喜欢范香儿了,一开始只想着教她还了方时君的人情,后来就是诚心诚意的当女儿一样在照顾她了。 “嬷嬷这可怎么办是好啊?姑娘的孕吐怎么这么严重?以前我见我嫂子吐的也没这么厉害啊。”金玉忧心的问。 “都是正常的,先过了这个晚上,明天看看情况再说吧。”柳嬷嬷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怪了方时君,香儿一向好好的,摔个跟头起来扑扑灰就没事的那种,今天自打和他一起从春晖园回来就不对劲。 这全是心里不舒服给闹的!前些天看着还甜甜蜜蜜呢,不知道今儿个这是在闹什么? 柳嬷嬷甚至忍不住往坏里想,这方时君真要是不懂的惜福的话,以后大不了她不回宫了,带着香儿到自己的庄子上过去! 柳嬷嬷这纯属是气头上瞎想着痛快痛快的。 但范香儿现实的情况却不那么乐观了,她晚上睡得极其不安稳,噩梦一个接着一个,总是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柳嬷嬷的安魂香都不管用。 梦里无数个声音在脑海里缠绕着。 “佩琬~佩琬~” “你个死丫头,县太爷让你去伺候方大人,你竟然伺候到床上去了!小小年纪未出嫁先搞大的肚子,老娘打死你!” “对不起,我是四爷,我不是故意骗你。” “你出身太低配不上我们家的门第,给我好好学规矩!学规矩!规矩!” “啊!”范香儿忽的坐起身来,浑身大汗淋漓。 29|前方高甜高腻预警! 外间守着的金玉金蝉两个晚上压根就没敢睡, 听到声音赶紧端了毛巾和水进去。 “姑娘,又做噩梦了?不怕不怕,梦都是反的。”金玉亲手给她擦脸和后背上的汗。 金蝉心疼的说道, “姑娘, 要不咱就不睡了吧?等困急了就能睡的稳了, 咱们一起说话吧。” 给她换上了干爽里衣的空档, 范香儿怔怔的看着肚子,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她不是应该在后山上跑着玩儿吗? 金蝉从外间把自己和金玉的枕头拿了进来,“姑娘, 我们陪你一起吧?” 床足够大, 三个人都不嫌挤, 范香儿在中间, 两个丫鬟不断引她说小时候的趣事, 偶尔也讲讲自己的,说说笑笑间范香儿终于睡过去了。 二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结果第二天一早, 范香儿还是什么都吃不下,柳嬷嬷气的直接骂人了,她才艰难的就着小咸菜喝了半碗粥。 中饭晚饭还是这个德性, 吃什么吐什么, 范香儿急的直想哭,不是她不饿, 但她真的咽不下去! 这边范香儿这种情况, 把老夫人都给惊动了, 她亲自带了外面请的妇科圣手过来给范香儿诊治,但那大夫和柳嬷嬷说的也差不多,这个多半要靠自己克服过去。 老夫人难得和蔼了一回,问范香儿想吃什么?就是想吃凤凰肉也让人给她弄来! 范香儿实在是不敢说她其实什么都不想吃,此刻她都有点同情老夫人了,实在是被自己折腾的够呛。 就随便说了几样常见的。 等老夫人在春晖园得着信儿,新买来的东西她一样也没有吃的时候,急的头发差点着了火。 老太爷听说了也难免跟着着急上火。 二房三房很快得着了消息,二夫人三夫人加上秦雨柔过来看望,俱都被柳嬷嬷给挡在了门外。 马上就是三年一度的官员大考核,吏部正是一年里最忙的时候,方时君在寿宴第二天早上是直接带着换洗衣服去吏部的,他打算短期内就不回府了,专心办公的同时也方便整理一下思绪。 一连三天,范香儿的呕吐症状没有任何好转,吃东西之前差点烧香祷告,千万别吐!千万咽下去! 府里有声音在悄悄的传,范通房这一胎估计是悬了,这都不用谁动手,自己就出问题了。 范香儿再次吐的昏天黑地之后,柳嬷嬷怒发冲冠! 让人给她喂下一碗蜜水,出门就随便抓了一个小厮,让他即刻去吏部找人。 “我不管他方大人在忙什么!也不管谁对谁错,你就告诉他,柳嬷嬷说了,不想一尸两命今晚就给我回逸园来!” 那小厮被吼的拔腿就跑。 小厮好不容易找到吏部,见着了方时君的面,把柳嬷嬷的话原封不动的一说,又把这几天香儿姑娘神思不属吃什么吐什么的事一形容,方时君顿时懵了。 怎么突然间这么严重? 那小厮还算机灵的,“前天老夫人请了大夫进来,大夫说是思虑过重影响的,小人也不懂啥叫思虑过重,柳嬷嬷的话小的带到了,大爷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你先回去吧,告诉柳嬷嬷……,我晚些时候回去。”心里有一根弦在紧紧的把他往回扯着。 方时君的同僚们见他家里来人急吼吼的禀告什么,观其神色肯定是家里出了事儿,纷纷询问,让他把手里的事务放一放,放心回府。 “没什么大事,内子有孕吃不下饭罢了。”嘴上虽然说的云淡风轻,心里却是焦虑非常,几天不吃什么东西,小桃花是不是已经变成干桃花了? 一想到她水米不进,脸色苍白,他就觉得像有人在往心尖儿上扎针一样。 众人皆知他新从江南带回来个女人,这‘内子’估计也就是那位了,因为除了这个也没别人啊。 一位同僚站出来表示理解,“这有孕不吃东西可大可小,方大人还是赶紧回去吧,紧要的准备工作都处理完了,剩下的我们几个分一分就是了。” 众位大人这时表现的都非常善解人意,人家动作快的二十九岁都当上祖父了,谁叫咱们方大人都这个年纪了才迎来头一胎? “多谢众位大人,方某手里还有点事,我马上整理完就回去,剩下的就先拜托各位了,家中安好我再过来。”方时君抱拳相谢。 这时,尚书谢大人从后面隔间里出来了,“赶紧回去吧,明天也不用过来了,准你休假一天。后天再过来看看,这里还有我坐镇,你不必担忧。” “大人,这……下官遵命。”方时君心里就算急的要死也不想被大家看出来,毕竟这种事儿说起来实在是太小了些。 但无奈他表现不表现出来,大家都知道他很着急,都抱以一种‘我们懂的’那种大哥般的微笑,让他赶紧走。 方时君不再推脱,换了身便服就带着平安平顺两个匆匆出了吏部。 刚才他们两个也知道家里发生了何事,心里同样急的不得了,香儿姑娘待人宽厚,总是笑容满面的,不为了大爷他们也不希望她出事儿。 “大爷咱们直接回府吗?”平安问道。 “先不回,咱们先去把这张单子上的东西买齐。”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 平安拉着马绳的手一顿,马儿差点走偏了方向。 平顺把单子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当初他们两个整出来的那张,没想到大爷还好好的留着呢。 他试探的问了问,“大爷是说把这上面的都买全?” “对,先去蔡记果脯吧。” “……是。”平安平顺心里一突,暗道,大爷啊,这单子上面至少有五六十家呢! 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把单子上的东西买齐,一开始走了几家之后,马车上还能装下,后来就没地方放了,总不能车上全装东西,几个人都下来走路吧?那多可笑。 后来的几十家就索性多付银子让他们直接把货送到方府了。 买饴糖的时候听闻两个孕妇讨论说买完糖再去买点酸的,说怀了孩子就想吃点酸口的。 结果,方时君带着两个小厮去了趟专卖水果的铺子,把人家还没卸车的一车橘子全要了,也是要求直接送回方府。 确定再没什么可买的了,几人才终于打道回府。 几人还在回去的路上,殊不知这个傍晚他们已经成了全城的焦点。 在方府看大门本来是个清闲的活儿,但自从守门的小厮被第一个上门送货的人叫醒之后就再也不能瞌睡了。 各大点心铺子的伙计像流水一样叩开大门,门口聚集了大批的围观群众,后来守门的小厮索性就不关门了,倒是要看看这一回共有多少家。 且每一家都说是送往逸园的,是方侍郎大人亲自去买的! 围观群众从听到第一家这样说起就开始起哄,后面的每听到这样的话就起哄一次,甚至还有大声数数的!好不热闹! 这可比大戏好看多了。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这不比那话本子里男男女女的精彩一万倍? 这一番动静惊动了方府全家上下,各院都禁止小厮去路上围观,还是有些管不住。 老夫人给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胡闹!简直是瞎胡闹!堂堂二品大员,成了让人笑话的猴儿了!” 老夫人感觉几天不晕的头又要晕了。 春梅赶紧上前帮把她的薄荷油掏出来放下鼻子下面闻了闻。 老夫人一清醒,看见薄荷油,夺过去就想摔了,终究是没舍得。罢了,这也怨不得那死丫头,儿子是自己养的,不争气也得怪自己没生好! 老太爷倒是看得开,“随他去吧,他从小到大难得胡闹,现在香儿的身子要紧,哄高兴了能吃下饭才是正经,咱们就该吃吃该睡睡,别管了。” 春喜从外面进来,“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来了。” 老夫人讽刺一笑,“你看看,看热闹的这就来了,这是来上眼药等着咱们发落呢。” 老太爷嫌太吵闹,站起身来说道,“你不发落不就得了?随她们怎么上眼药。”说完就回去教导孙子去了。 老太太一想也是,不能如了她们的愿,白让她们看了戏不说,还让她们看自己教训亲儿子。 “去和二位夫人说,就说我乏了,不见。” 二位夫人加上秦雨柔在春晖园吃了闭门羹,各个心内复杂的往回走,其实种种复杂说起来不过就是两个字,酸和妒。 二夫人和三夫人难得有了共同话题,没有再针锋相对。 三夫人感慨道,“我还真有些羡慕那个范香儿了,我家老爷不说给我买了全城的糕点,他就是能惦记着给我买一家的我就心满意足了。”没说出口的是,他不是没有那份心思,他是把心思都用在别的女人们身上罢了。 二夫人听了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吗?哪个女人不羡慕呢?这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命,一人一条道,好坏自己受啊!”二老爷志大才疏,心根本不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她想他怕是个天生缺心少肺的,根本就热乎不起来。 秦雨柔自从那天被酒醉的方时君狠狠的拒绝后,就明显的落寞了。她被他掐着脖子后就知道他是真的很讨厌自己,她怕是根本就没有机会成为这个家的大夫人了。 而现在,她更是知道了,人家屋里的那个都宠不够,哪里会分心再看她一眼?不过是个能随便掐脖子的玩意儿罢了。 虽是已经差不多放弃了,嫉妒还是烧的她不甘心,她倒是要看看范香儿你还能笑几天,即便不是我,用不了多久老夫人逼也会逼着他方时君娶一房正妻。 正妻进了门还敢这样放肆看看?简直就是找死! 不用等正妻进门整治她,范香儿现在就想死! 下人们把外面送进来的吃的一一摆在她面前,一个个的还煞有介事的报着菜名。 “姑娘,这是留香居的烧卖。” “姑娘,这是金香园的猫耳朵和炸脆角。” “姑娘,这是四时春的鲜花饼。” “姑娘,……” 屋子里一时间充满了各种气味,按这几天的情况来看,她早就该吐了。 可也许是被这流水的架势给惊着了,她的胃竟然好像也跟吓到了一般,想吐的感觉生生的给压住了。 这些东西都是大爷去买的? 他不是几天没回家在吏部办公吗?跑这些地方就得用上一天时间吧? 身旁的柳嬷嬷忙碌的挑拣着她有可能吃的进去的吃食,把根本碰都不会碰的暂时放在另一堆,脸上始终挂着慈祥的亲娘笑。 这个方侍郎,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好,说他是个懂情的吧?又把女人扰的吃不下饭,并且还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好几天。若说不是个冷漠无情的吧?一听人家吃不下东西,恨不得把全城的好吃的都给搬来。 哎……年轻就是好啊,要是她再年轻个二三十岁,她也希望找一个能为她买来各种美食的男子啊! 金玉金蝉她们几个哪个不是这样想?只是外院的丫鬟或许还可以这样幻想,越是姑娘身边的就越要恪守本分,这才是长久之计。 皇上忙碌了一天,饭后正惬意的吃几颗瓜子,刘公公就把外面报进来的新鲜事说给皇上听。 说的正是这出美人思君饭不思,君郎买遍全京城的佳话。 皇上听的瓜子咬在嘴边都忘了嗑。 “咔”终于回了神,把嘴边那个瓜子赶紧磕了。 “快给朕讲讲!越详细越好。” 听刘公公绘声绘色的讲完,本是边听边笑的皇上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刘福,你说这吏部是不是人手不够啊?这方时君忙的都住到吏部去了,他家小香儿想的都吃不下饭了,嘿嘿嘿。” 刘公公心说,完了,皇上又不正经了。 “这个老奴不敢妄言。”朝廷的事能不掺言就不掺言。 “你着人去好好打听打听,那么多吃的范香儿最后吃了哪几样?记好了让内务府去采买回来,让朕的后宫们都尝一尝,就当她范香儿给咱们试试味儿了。” 方时君此时要是知道皇上居然是这样想的,就为了不让他如意也绝对不会这样做了。 方时君进屋的时候正好最后一家刚送完,只见屋里的桌子凳子上全部堆满了好吃的,院子里还有十几筐橘子堆着呢。 范香儿一看见他差点哭出来,这位大爷可终于回来了! 他究竟是想干什么呀? 方时君本来期待着回来第一时间就能看见她的笑脸,谁成想只见到了一张瘦了一圈的小哭脸。 “大爷,你这是干什么啊?你是不是厌烦我了,想把我赶出去?最后给我吃一顿好的,因为我以后再也吃不着了!” 啊?这哪跟哪啊?方时君顿时哭笑不得。 拉着她的小手……没地方坐下,只好叫丫鬟们赶紧收拾,只留下几样开胃的,带着她进内间坐着去了。 笑着说,“你那小脑袋瓜想哪去了?我几时说过要赶你走?我不过是听人说你吃不下饭,就随便给你买了几样吃食罢了。” “……随便几样?”范香儿怔怔的看着他,她和他理解的随便几样好像有不小的偏差。 “我这几日太忙了顾不上你,听说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去?”方时君抛开之前心里的纠结,柔声问道。 繁忙的工作果然有助于人逃避一些问题,范香儿现在这个样子恢复吃饭才是最紧要的。至于她是不是有些喜欢四弟,如果没有遇见自己会怎么样,那些问题相比就显的都不那么重要了。 “嗯,闻到就想吐,其实我很饿,但就是心里蹦蹦跳,胃里老是往上翻,越是吃不下我就越担心肚里的孩子,越担心就越是想吐。”范香儿担忧的摸着略微突出的小腹,她使劲逼自己咽下去,多咽一口也好,可吃下去的最终还是会吐出来。 柳嬷嬷带着丫鬟迅速的把买回来的那些吃食分了类,大部分都让她做主分给府里其他各园子了,只留下些蜜饯橘子之类的。 晚餐方时君陪她一起吃,柳嬷嬷在旁边跟着一起。 两个大丫鬟站在一边看着,众人灼灼的目光看的她紧张不已。 方时君亲自给她加了一筷子清爽碧绿的青菜,“尝尝这个。” 范香儿从善如流的吃了下去,没过几秒,就有了想呕的感觉。 在方时君的担忧注视下,她自责不已,眼泪刷拉拉就流了下来,“我不是不想吃饭,可我真的忍不住。” “哎……”柳嬷嬷长叹一声。 方时君抚着她的后背,“好了,不吃了不吃了,别哭,拿个橘子闻着吧,我陪你呆着去。金玉你们把饭先撤了吧。” 范香儿拿了个橘子闻了闻,味道还挺不错,闻了也没想吐。 二人并排坐在椅子上共用一张桌子,方时君应她要求给她读话本子,她则双手支在桌上把玩着一颗橘子,听的很是认真。 “张翠兰说,你真是羞煞奴家……这!我读不下去了。” 方时君忍了半天了,这话本子写的粗陋不堪,有诸多不合情理的地方,唯有男女对话写的惟妙惟肖,读上一句就觉得难为情。 范香儿听的正是起劲儿的时候,“大爷你怎么停了?快点读啊!张翠兰和牛少爷怎么了,亲没亲上啊?” “我不读了。” 方时君难得害臊了,他堂堂二品大员,在外面也是威风八面的人物,谁人知道他今天没办公,竟然在通房的屋子里给她读话本子? 她会耍赖他也会,他就是不读了! 范香儿不依,“我胃里没东西,没力气,我要是有力气还用你来读吗?大爷你快点读啊,这样吧,你读一页我就吃一片橘子怎么样?” 方时君把心一横,好吧,不要脸了,只要她肯吃东西就行。 然后就认命的继续读那奇怪的对话了。 范香儿心内窃喜,她其实是自己想吃那橘子了,橘子的酸香味一直在鼻尖萦绕,不知不觉就勾醒了味蕾。 都怪他和那秦雨柔不清不楚的,要不然她能因为心情太差连带着孩子跟着遭罪吗?差他读几页话本子怎么了? 方时君艰难的读完了一页,这页终了,牛少爷总算是碰到香唇了。 他在这里停下了,朝着橘子一扬脖子,那意思很明显,一页读完了,你倒是吃啊! 范香儿剥开薄薄的橘子皮,试探着含了一瓣进去,轻轻一咬,嘶~酸的掉牙! 可是却难得没有想吐的感觉。 方时君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接着读,她就一片片接着吃,不知不觉一个橘子吃完了,也没有想吐的感觉。 方时君见此把书一收,“明天接着读,吃的多就多读,吃的少就少读。” “哼!不读拉倒!”其实这本话本子她早就看完了。 天色不早了,到了就寝的时候,方时君嘱托了几句让她什么都不要想安心睡觉,他明天休息一天专门陪着她。 说完他就迈着步子打算出去了。 谁知还没等他走到门口,柳嬷嬷带着两个大丫鬟在外面知会了一声就推门进来了,两个丫鬟手里抱着的正是他的铺盖! 方时君和范香儿两人一看这个,俱都慌了。 “嬷嬷,您这是?”二人齐声问道。 “方大人,请您到外面来,老身有几句话不得不说。金玉你们两个把东西铺好。”说完柳嬷嬷就和方时君出去单独谈话去了。 范香儿看着金玉她们两个在床边忙来忙去的,小嘴惊呆的一直没有合上。 “金玉金蝉,你们两个怎么把大爷的东西拿这边来了?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了不睡在一起的!” 二人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金玉回道:“这个奴婢是知道的,当时还是奴婢鼓励您宽心呢,但是今天是柳嬷嬷吩咐的,嬷嬷说不能再任您和大爷瞎绕弯子了,既然把她请动来了府里,她就该拿出一回太后身边人的气势来,还说姑娘要是想保住这个孩子就听她老人家的,她只会对您好,不会害了您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这也太突然了,怎么不先和我商量一下呢?再说大爷……他能愿意吗?” 当时他可是明明白白和自己说的,心里没有自己,除了感情什么都能给自己,他是不会和自己睡在一起的,这些话烧成灰她都记得! 所以打那之后她一直希望他能慢慢的注意自己,却不敢再轻易的奢望与他睡在一起,嬷嬷今天这样真是太突然了。 真是……太好了! 柳嬷嬷的话他肯定不敢反驳!啊咦咦!她害羞开心的想飞起来! 柳嬷嬷说完了一席话就把方时君留在门口让他自己选择,方时君站在门口,柳嬷嬷的话一遍遍在脑子里回荡。 “方大人的家事老身本不该僭越,但您既然把香儿交给我,我就要负责她的周全。香儿这几天不只吃不下东西,还每晚做噩梦,时常被惊醒,她心里到底压了多少东西不为人知?女人的心思只有女人看的明白,记得老身曾经跟大人说过,对一个女人最好的弥补是情。她现在最需要什么?相信您比我更加明白,若大人对香儿全然无情,就亲自进去再把铺盖拿出来吧。” 柳嬷嬷说完了这些话回了自己的房间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她被人看中皆是因为她伺候过太后,说穿了她不过就是个有点面子的老宫女罢了。 但愿方大人能把这些话听进去,台阶都已经铺到这个份儿上了,再不留下就真是太没话说了。 她对他只有五分的把握。 方时君在门口踌躇了半晌,终是伸手推开了范香儿的房门,金玉金蝉低着头从里面疾步出来了。 屋内只剩下他和范香儿并一盏油灯,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橘子香味。 “咳!嬷嬷说晚上我陪你一起,你会睡的安稳些。”方时君在范香儿面前竟然也会不自在了。 “唔。”范香儿低着头坐在床边,像个刚刚出嫁的新婚小媳妇一样不敢看他。 他真的决定留下了!要与自己同床共枕了! 这既让她慌乱又欣喜如狂,她多想时时刻刻的与他在一起,能离的多近就多近。 如果她早就知道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就能靠近他,说不定她会故意去尝试一回。 气氛有些暧昧,又有些尴尬。 向来侃侃而谈的方侍郎和嘴碎到停不下来的范香儿突然都找不到了舌头,不知道捡哪一句张口了。 范香儿是想适当端着,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对他的决定是多么的高兴。 方时君则是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时刻,在他说过那样的话之后不久就留宿在她的房间,狠狠的扇了自己的脸,这让他惶惶不适应。 “天色还不算晚,要不然再读一会儿书?”方时君先开了口,他坐在凳子上遥问向她。 “坐着太累了,我想躺着听你念书。”范香儿羞涩的说道,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谁要和他离的那么远听念书啊?他在那里念的话,自己听不清,怕是给门口看门的人听了。 “……好吧。” 范香儿本来应该是两个中最别扭的那个,但她一看大爷今天和平时的样子大为不同,他反倒是像个等待□□的小媳妇,自己倒是像个郎君了。 罢了,扭捏作态本来也不是她的风格,是秦雨柔那种小白花小姐才有的作风。 她下地拉过慢腾腾走过来的方时君,直接到了床边,小手二话不说的就伸到他的腰带上面。 方时君一惊,下意识的捂住了她的手。 范香儿不悦了,她还能吃了他不成? “大爷今晚不是想穿着外袍睡觉吧?香儿怎么说也是你的通房,伺候你脱衣服是我的本份呀。” 方时君一窘,是他露怯了,真是丢人! 还不如一个姑娘家大方。 于是他略微调整了心态,伸开了两个手臂,若是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因为紧张而微微僵硬颤抖。 范香儿把他的腰带解开,替他褪下了外衣,然后自己一咕噜爬上了床,三两下就把自己的外衣给脱了,钻进了绿色的被窝。 “大爷赶紧上来吧,我还要听话本子呢!金玉说嬷嬷说了,让你睡在外面晚上帮我倒水喝。”她单单露着一个脑袋,语气大方的不得了。 方时君看她这样,精神跟着放松了不少,把没读完的那本书一拿钻进了外侧红色的被窝。 范香儿是故作大方的,只有一张脸上显得正常罢了,心里其实跟有几百个小鼓一同敲打似的。 二人躺的整整齐齐,活像两条死去的带鱼,直挺挺的望着床顶,守着自己的地盘,一副绝不侵犯对方领地的模样。 “大爷从来没有和女人一张床过吗?”忽然,就在这诡异的沉默中范香儿发出惊人一问。 方时君顿时如猫儿被踩了尾巴,坐起身来靠在了床头,“接着读书吧,之前给你读到哪里了?” 范香儿也跟着坐了起来,狐疑的盯着他假装坦荡实则有些闪躲的眼神,压根不接他的话茬儿。 她的里衣领口是圆形的,有些松松的,让她的脖颈显得更加修长魅惑。 她把脸略微凑近他的,方时君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清新的浅浅的薄荷味儿。 忽然她灵光一现,继而面带惊喜的问道,“难道只有过我一个?” 被她给说中了! 方时君忽然觉得很丢脸,毕竟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他身边没有女人是真的,但是绝对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他拒绝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你若是不想听话本子,我就要睡了。”说着不再理她,作势要躺下了。 范香儿一把拦住了他的胳膊,“我不问了,我听我听,大爷快念吧。” 虽然没有听到确定的答案心里有些痒痒,但是他的表现已经让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的判断。 大爷只有过她一个女人! 她压抑着滔天的雀跃,好想告诉他,她其实一点也不嫌他是个老光棍儿! 多亏她这时候管住了自己的嘴,没把这话说出口。否则以方时君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继续在她床上了。 他双手捧着话本子,靠在床头,醇厚优雅的声音朗朗的读着,依旧是那本烂俗的《牛少爷和张翠兰》。 管它烂俗不烂俗,方时君只盼着赶紧催眠范香儿,让这个魔星累的睡着了,他也能顺畅的呼吸几口空气。 范香儿心情美极了,自从刚刚隐约确认了自己果真是唯一的一个,她的胆子就越发的大了起来。 她坐在他旁边,把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头,耳朵听着故事,眼睛随他的眼睛一起看着书上跳跃的文字。 管它写的是什么?这样靠着就很好。 “二人相约在庄子后面的小树林里,此时天色已晚,牛少爷一把把张翠兰按在了大柳树上……”方时君读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 范香儿听的正起劲呢,“怎么不读了?” “把张翠兰按在大树上,火热的唇舌贴了上去……”方时君只当自己是在给皇上上折子,就是掉脑袋的事儿也得淡定的念。 “诶呀!他们又亲了一回!大爷,你怎么又停了?”范香儿此时心思已经完全沉浸在书中那片小树林里了,再没有一点儿她和大爷之间的种种,讲故事讲到关键时刻停下来是最讨人厌的! 方时君把书塞进她怀里,“你自己看吧。” 范香儿瞟了一眼又还给了他,“这后面的字太难了,好多我还不会呢!” 她的确囫囵看过一遍,知道起因和结局,可中间凡是有一点理解困难的地方都被她给跳过去了。 “这后面的没法读,不适合姑娘家听。”方时君无奈的解释着。 有什么是姑娘不能听的?再说她也不是姑娘啊,她是他的小媳妇儿,小通房啊! 她早就想参透这本书了,好不容易和他亲密的躺在一张床上,不指望他指望谁? 范香儿又使出了耍赖皮大法,反正她的肚皮最大! “你不读我就不睡觉!我一定要听,你要是不读,明天我就找柳嬷嬷给我读,不行我找金玉读,再不行我找平安给我读去!” “你敢!” 他竟然冲她喊!范香儿十分委屈,他明明是留下来哄自己的,可是这点事都不愿意做,还冲自己大喊!孕妇的情绪波动大,甜蜜满盈的心突然就有些降温了。 她离开他的肩膀,气呼呼的钻进自己的被窝了,背对着他喃喃道,“明天我就找平安给我读去。” 方时君扶额,平安当着她的面是看都不敢看这书的,她就怕她……傻愣愣的去找四弟问去。 他不得不又多给她解释了一句,“这后面讲的是牛少爷和张翠兰的男女之事,污言秽语实在难以读出口。” 男、女、之、事! 范香儿眼珠转了一转,她和大爷的那次意外,两个人都稀里糊涂的,她唯一的记忆就是疼,真让她说说具体是什么过程她还真说不出来。 越是污言秽语才越想听呢!谁想在话本子里看圣人之道? 她爬了起来,重新凑了过去好声商量,“那你小声给我念,我保证不传出去,别人听不见的。” 这!牛少爷发了狂般扒了张翠兰的裤子,张翠兰在牛少爷身下辗转莺啼,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甚至还有各种拟声词和粗话,咦咦啊啊的,方时君是疯了才会答应给她读这些! 真是把她给惯的! 他顺手一扔,那书就被扔到了几米远的地上。 “不许给任何人看这本书,以后你的功课再加一倍,话本子少看!睡吧,不睡的话明天我就不带你出去玩儿了。”他滑进了被里,闭目装老僧。 范香儿本想发火的,一听这个马上就把张牛二人抛到了脑后! “大爷明天真的要带我出去玩儿?去哪儿?” “只要你现在肯好好睡觉,一切听我安排。” 范香儿立马滚进了被窝,装成乖宝宝,没有比出府去玩更让她兴奋的事儿了,还是和他整整一天!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其实她是想提出回家看看的,但她这几天瘦了,怕家里人担心,还是别回去了。 未知的行程才更有趣,她不再问了。 两个人又恢复了初始的带鱼状。 也许是因为他睡在身边,心里竟真的安定了,很快范香儿就进入了甜美的梦里,也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连睡着了嘴角都是翘着的。 方时君睡不着,一手托着下巴,侧身俯视着她恬静的小脸。 看她终于不再如柳嬷嬷说的那样寝食难安,心里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一些。 她无意识的吧唧了一下小嘴,八成是梦见什么好吃的了。 方时君无声的笑了,伸出另一只手,用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精致的鼻尖。 心里说道,范香儿,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你让我有些乱了方寸啊。 30|有人在跟踪!(一更) 范香儿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方时君基本上也算睡的不错,如果范香儿踹了他几次不算的话。 范香儿醒的早,一睁眼猛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还有些惊吓。 原来昨晚上不是做梦, 他真的活生生的躺在自己身边, 大清早的她的嘴角就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方时君听到动静, 睁开了眼皮, 见她神采奕奕就知道知道柳嬷嬷的方法是管用的,自己真成了人肉安魂香了。 见她一脸甜笑, 他忽然有了一种预感,这打蛇随上棍的丫头怕是要紧紧的缠住自己了。 “大爷, 你醒啦?” 看不到吗?方时君瞥了她一眼, “已经不早了, 快起来吃点东西, 带你去街上逛逛。” “原来大爷昨晚上真没蒙我!嘻嘻, 大爷帮我把衣裳递过来吧。”她就怕他昨晚说这话是唬她睡觉的。 方时君顿了一下,伸手把衣裳给她丢进了床里。 清晨的阳光甚好, 一丝丝明媚的初秋暖阳透过窗纸照进屋来,连那阳光中漂浮的细小颗粒都显的一派安宁祥和。 金玉在外面听见动静,知道里面是彻底起身了, 便轻轻的叫门了。 “大爷姑娘, 可起身了?” “进来吧。” 金玉端着温水进了房内,金蝉手中拿着平安刚才送过来的大爷的衣服。 平安此时正站在院中, 望着两个丫鬟进去的身影啧啧称奇, 这个香儿姑娘一定是会什么妖法, 连大爷这样清心寡欲的人都能收进房里,啧啧啧厉害。 早餐很是清减,只有清粥小菜素包子,柳嬷嬷说要让范香儿一点点恢复胃口,这还是考虑大爷在这,才单独给他准备了一笼肉馅包子。 柳嬷嬷一看二人面色还有互动心里就明白了,昨晚她惦记的事儿到底没有发生,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禁替范香儿失望了一把。 范香儿吃的不多,但总比之前要好多了,众人见此终于有些放心了。 方时君今日穿的暗青色常服,范香儿穿的是浅蓝色的衣裙,二人站在一起,一明一暗,一娇俏一俊美,颇有些像大哥带着妹妹出来了。 因为方时君近身保护,就没带丫鬟,只带了平安平顺两个赶车提东西。 到了一条繁华的街上,方时君把她扶下马车,让平安他们把马暂存在客栈了。 大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常,范香儿看什么都新奇,两只眼睛都不够使了。上次上街还是去玲珑阁那回,大爷直接把她从方府大门口带进了玲珑阁,一路上哪都没去,所以这回才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逛街。 平安昨个一听大爷说今天要带姑娘出来逛逛,就贴心的提前打听了街上有好些好玩的地方,时下姑娘们都青睐哪家胭脂水粉,这些一律打听的清清楚楚。 拍主子的马屁拍到平安这个份儿上也算是行家了。不过也给他自己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大爷不差钱,范香儿已经充分了解了这一点。 于是这一上午范香儿可谓是如鱼得水,逛街的女人轻易是不会累的,好不容易从锦绣坊出来,又一头扎进了胭脂铺。 平安平顺的手里已经被占的满满的了,若是大爷再由着她乱买的话,就得麻烦大爷自己帮她拎着了。 谁成想那两位丝毫不觉得买的多,大爷甚至还一脸笑容的问她要不要去旁边那个卖小玩意的店铺去! 香儿姑娘您就可怜可怜我们罢手吧! 结果呢?人家当然是愉快的拉着大爷的胳膊冲进去了。 一连逛了好几家各色店铺,最后别说大爷了,范香儿自己手里都提了东西。 能得她亲自拿着这么荣幸的东西,当然就是最后去书铺选的三本新话本子了。 大爷今天一直春风和煦的,和花房的老奶娘的慈祥有的一拼。这种笑容直至进了书铺之后,范香儿留连在话本子那个柜子前走不动的时候。 方时君不仅失去了微笑,甚至对教她习字这一决定产生了动摇。 那书铺的小伙计年纪不大,模样清秀,能说会道的,专拣范香儿爱听的说。 “姑娘别听有的人瞎胡说,话本子写好了不比那做正经文章的简单,这里面写的不只是他们说的那些私奔之类的,还有一些奇女子呢!你看那杀场助夫君作战的马夫人,还有这本孝敬公婆,伺候夫君考上状元的朱娘子……” 范香儿听的认真极了,连连点头赞叹,人家说人什么就听什么。 方时君忽然不爽极了,恨不得拿钉子把那清秀小伙计的嘴巴给钉起来。 他上前把范香儿手中的话本子抽出来丢回给那个伙计,“你忘了昨晚才说罚你功课加倍,哪有时间看这些?” 范香儿正听的津津有味的,不妨手里头一下子变的空落落的。 顿时就不高兴了。 “加倍了我也能找出时间来看,大爷在外面有事做,我在家里烦闷的时候不能总是写功课吧?除非大爷是想存心闷死我!” 方时君语塞,他何时说过想闷死她了? 他不明白世上的女子单单是范香儿一个人会讲歪理,还是每一个都这样? “再说我没时间看不要紧,大爷像昨天一样睡前读给我听就好了啊!”她说着又把伙计手里的书给拿了过来。 “噗嗤!”小伙计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眼前这位爷仪表堂堂,一看就是个有身份的。没想到在床帏里竟然这么宠爱这位小夫人,竟然给她读这些破烂玩意儿? 这里面都写的什么啊?小伙计阅书无数了,心里门儿清。 至今他都不敢让师傅知道他偷偷看这东西。 方时君冷冽的盯上小伙计,那样子似乎再说你再敢笑一声试试。 小伙计面上不敢再笑了,“小夫人,那您是买还是不买呢?”他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里还是女的说话算数。 就这样,范香儿亲自捧着《花前月下盟》、《状元郎风流二三事》、《将军的军师娘子》趾高气扬的出了书铺。 方时君一见那些荒谬的书名就直皱眉,“香儿,其实我朝的军规是女子不能进军营的,在军营里女扮男装的话更是不可能……” “大爷!咱们快去那边!好像有杂耍的!”范香儿充耳不闻,立马就被那边的热闹给吸引了。 杂耍的吸引了大批群众的围观,范香儿他们的位置还算好,那几个卖艺人一会儿喷火,一会吞剑,看的她连连称奇,大呼小叫的。 方时君则无心看表演,他紧贴在范香儿身边,观察着周围,很怕别人碰着她。 突然!方时君感觉不对劲,有一股视线一直在盯着他和范香儿。 他悄悄的趴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让她的耳朵瞬间就红了,“有人在跟踪我们,跟着我快走!” 范香儿心惊,不敢大意,安静的跟着他退出了人群,此时平安平顺两个去拉马车去了,只有他们两个人手拉着手,在街上警觉的走着。 后面的人一直在紧追不舍。 范香儿有些害怕了,“是坏蛋吗?会不会又是表姑娘派的人?” 方时君冷笑一声,“我借秦雨柔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派人跟踪我。” 那会是谁呢?方时君也在苦苦思索,他最近没什么大动作得罪人啊。 官员三年一度的考核快开始了,这时候正是大家上赶子巴结他的时候,谁这么不长眼,这个时候来搞自己?难道是想抓住什么把柄到时候威胁他不成? 他握着范香儿的那只手突然加了一点劲儿,无声的给她递了个眼神,范香儿心领神会。 二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然后在前面一个岔路处,迅速的躲了进去。 那跟踪的两个人快步追了上来,发现人却不见了,纳闷的站在路口张望着。 不妨方时君忽然飞身出去,一人一记窝心脚给踹倒了。 二人当时就疼的起身困难了。 方时君大脚踩住其中一个,厉声问道,“说!是谁派你们跟踪我的?” 那人双手使劲搬着踩在胸口的脚,艰难的说道,“方大人饶命啊,小人没有坏心,小人不过是为了出卖消息赚几个钱花花。” 方时君一听更是疑惑,跟着他能得到什么样的消息?吏部今年的考评工作还未正式开始,再说他们就算这样跟着他,他就会说? 他脚下加重了力道,“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是想打探何消息?或是来抓我把柄的?” 另外一个没被踩的人此时缓过气儿来,一看自己的同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赶紧跪在方时君脚下求饶。 “大人饶命啊,大人!真的不像您想的那样,哎!是这么回事儿,我们哥两个在京城里靠贩卖各种名流小道消息为生,我们把收集到的消息再卖给酒楼里的说书人。” 31|只是顺带而已(二更) “说书人?”方时君越听越糊涂, 脚下松开了。 范香儿一看没什么危险就跑到了方时君身边,刚才的话她也听的分明。 “你是说你们卖方大人的小道消息给说书人?”范香儿难以置信的问道,关于大爷的小道消息那毫无疑问就是指自己呀!她什么时候竟然也成了说书人嘴里的人物了? “是的姑娘。” 方时君也想到了这点, 但是他把范香儿带回来这件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即使传扬的再厉害这风潮也早该过去了。 “你们如实道来, 酒楼里现在都在讲我什么?” “这……”跪在地上的二人迟疑着不敢说。 方时君横眉一怒, 二人吓的只好乖乖的实话实说了,反正方大人早晚自己也会知道。 “原本现今京城里最流行的说书事迹是西北威虎军大捷, 还有湖州青天李知府,最近又多加了一个, 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加了一个, 就是方侍郎独宠小通房!”说不说都是死, 那人大喊一声等待发落。 方时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他确实没有听错。 他有独宠范香儿吗?他不觉得啊, 为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却闹的满城皆知? 他做人做事一向喜欢低调, 难得被高调了一回,还是在酒楼里!凭什么人家出名是因为打了胜仗,断了冤案, 而他方时君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别人不传, 反倒是因为宠通房而出了名了! 他的脸色一时青灰一时红,如开了调色盘一样。两个一直跪着的卖消息人吓的直哆嗦, “大人我们知道错了, 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饶了我们一回吧!” “赶紧滚!”方时君咬着牙才控制住自己不踢死他们两个。 范香儿头一次见到他如此可怕的样子,心里有些忐忑,冲那已经跑开了的两人使劲挥了挥手,“对,赶紧滚吧!” 以她超乎常人的想象力也猜不到有人跟踪他们的根源竟是自己。 原来大爷和她之间的事一直有这么多人关注着呢,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说,还能赚钱? 她很是受宠若惊。 大爷好像很生气,也是,大男人传出去这样的名声会觉得很丢面子吧。 她小心的拉了下他的衣袖,“大爷,接下来咱们去哪儿,要不然今天就算了,咱们回去吧?” 方时君正在气头上,但见她小心翼翼的望着自己,说话都不敢大声了,就强自把火气给压下去了,“去福满楼,带你去吃他家的招牌烧鸭,另外我倒是要听听那说书的是怎么讲我的。” 范香儿一听,大爷这不是消气了,这是要和人家杠上了啊! 心里一百个不想去,她虽然也好奇人家会怎么说自己,但是她也是知道难为情的。 可她说话不算,只好乖顺的跟着他去了福满楼。 此时正值中午,福满楼几乎客满。 二人被安排在二楼靠栏杆,正好能看见一楼大堂里说书人的位置,算一个较佳视角。 点的几个招牌菜陆续上来了,方时君全部心思都在等那说书人,随口说了一句让范香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就侧着头一直关注着一楼情况。 终于,一个胡子斑白的老头子上了台前。 显然食客们已经对他很熟悉了,一见他终于出场了,便有人大声嚷嚷道:“张老爷子,今天讲哪段啊?” 张老爷子捋捋胡须,满脸自信,“诸位想听哪段啊?” 那个大嗓门便站起身来向一楼的食客们大声询问,“咱们今天让张老爷子接着讲方大人宠爱小通房的事儿怎么样啊?” “好!我们就听这个!”一群大老爷们粗粝的附和道。 “张老快快讲来!我也学几招回去对付我家那母老虎!” 真是一呼百应!可见人气之高。 只见张老爷子气定神闲,一拍惊堂木,底下霎时鸦雀无声,“好!今天咱们就接着讲讲年轻有为的方大人是如何取得美人芳心的。” “咔嚓!”方时君手里的茶杯裂成两半。 “真是胆大包天!连朝廷命官也敢编排!” 这时候恰好伙计来上菜听到了这一句,便笑着回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这有什么?咱们大兴朝言路开放,除了皇宫的事儿不敢讲之外,只要是正当的,就没有他们不敢讲的!” 方时君浓眉深锁,反问道:“这也算正当?” “这怎么不正当?客官别是嫉妒了吧?这方大人现在已经成了京城女子嫁人的标杆了,无人不夸方大人尊重女子,善识女人心。” 伙计对他这样的言论并不感到新奇,偶尔也有男客官对此表示不满的,可就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客官表示质疑的。 伙计心里有些不屑的下去了。 楼下的说书人讲的绘声绘色的,正讲到全城点心铺子送货去方府的事儿呢,那老先生依据这个把事件前后编排的倒是圆满。 说起因是二人拌嘴了,然后方大人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想方设法的道歉,终于逗的美人欢笑。 方时君一直没做声,只是拳头攥的咯咯直响。 范香儿面对这种情况早就失去应变能力了,她还是头一次在人这么多的酒楼里吃饭,上下得有几百个人呢。 再说大爷这样,再好的菜她也吃不下了。 本来她还挺想听听的别人是怎么说的,但现在,楼下每传来一句话,她就多感觉一份不自在。 “大爷,我吃饱,不然咱们走吧?”范香儿今天第二次提出了回府。 方时君怒火中烧,好像突然间世界就与他之前认识的那个不一样了。 但是这种事儿气闷又有何办法?嘴长在别人身上,何况按那上菜伙计的说法,他反倒成了这京中男子的楷模! 真是去他个娘的! 范香儿狠怕他一个忍不住就冲下去和那说书的老先生理论起来。幸好他理智尚存,面对她硬是装出了还算平和的面孔拉着她下楼去了。 谁知,刚一下楼梯,还没踩到一楼的地上,就被一人给认出来了。 “我天!那位不就是正讲的方大人吗?” “啊?真的?那他旁边那位岂不就是他的小通房?” 真是丢人丢到天边去了。 范香儿快速扯出了自己的帕子一手牵着方时君,一手用帕子遮着脸。 再没有一个人去关注张老先生讲什么了,人家故事中的正主此刻就在眼前,看现场的多好啊! 人们纷纷感慨,流言诚不欺我,这方大人还真是如传言那般娇宠自己的女人。 有好事儿的或者压根就认识方时君的,不免想凑上去搭话。 方时君寸步未停,低着头拉着范香儿就大步往外走。 人群随着他们的脚步挪动,快到门口时,他甚至拉着范香儿健步如飞了,幸好这个时候平安平顺赶着马车找到他们了。 方时君一把把范香儿抱上了马车,人群顿时一声欢呼,又是一阵不小的骚动。 当场就有妇女和自家夫君吵架的,“死鬼,你看看人家方大人,你再看看你!” 那男子也不含糊,反驳道:“你也不看看他的女人长什么样,你又长什么样!” “你你你!我不活了!” 总之方侍郎方大人是个绝世好男人,这个称号是坐的不能更实了! 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结果却落得个狼狈逃窜的下场,马车里,范香儿悄悄瞥了瞥方时君那债主一般的脸色,实在忍不住偷偷笑了。 今天她才知道,原来大爷并不是无坚不摧的,也并不是一切都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强大如天。 现在反而因为对她的好,传出了这样一个与他‘玉面阎王’极不相称的名声,想必他的心里一定是郁闷之极。 方时君听到她的笑声,瞪了她一眼,心里的气忽然就散了大半,真是荒谬,荒谬可笑至极! 他何时有过今天这样错愕狼狈的时候?宠爱一个女人这样的名声安在谁身上都比安在他身上合适。 罢了,反正他也不是畏惧流言蜚语之人,同僚们谁敢拿这个打趣他,能给他们穿小鞋的就穿小鞋,穿不了的就记在心里日后给他们穿小鞋。 “都是因为你。” 范香儿一听这无端指责可不干了,“明明是大爷自己对我好的,怎么怪起我来了?” “要不是因为你不好好吃饭睡觉,我会给你买好吃的吗?” 范香儿小声的嘟囔,“之前你又不是没买过。” “好好,都怪我范香儿,我以后还是不好好吃饭睡觉,大爷这名号可洗不脱喽!” “哼!”方时君鼻子里一哼,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大爷,咱们现在是回府吗?”她心里还是很遗憾的,明明说好了出来玩一整天的,还有好些个地方没去逛过呢,就要打道回府了。 方时君心里正郁闷着呢,没理她。 而是对外面说道,“平安平顺,去城郊的庄子。” “咦?去庄子干什么?”范香儿不死心的接着问道。 方时君捡起一本书靠在坐垫上翻看,“我要去查账。” “带我一起去?” “只是顺带而已。” 32|你怎么什么都怪我?(三更) 宫里, 内务府按刘公公的要求,打听到了方大人住处留下最多的是哪种吃食。 天一亮就去同一家水果铺子,把当天的二百斤橘子全买回来了。 装在精致的篮子里给各宫大小娘娘一人一份。 皇上一听刘公公汇报, 乐了, 想不到方时君兴师动众的买了那么多东西, 范香儿只不过吃了橘子而已, 想必那橘子的滋味定是十分特别。 “起驾皇后宫中。” 人家能博美人一笑,他看看他的美人们笑不笑。 皇上给各宫发水果这还是有生之年头一次, 皇后当然高兴,那筐橘子她都没舍得吃, 等三公主和安阳平阳两个小姐妹回来了, 才让大家一起尝尝, 分享这份喜悦。 一口橘子还没送入口中, 皇上就进来了。 “你们都在啊, 快快平身,看样子还没吃?快快品尝一番, 告诉朕好不好吃。”皇上是从来不吃橘子的,但是不妨碍他看着别人吃。 皇后见皇上第一个急吼吼的是来问自己,心里忍不住泛起了一丝丝甜蜜。 带着几个孩子一起亲手扒开了橘子, 然后捻起了一瓣优雅的送入了口中。 只见皇后咬破的瞬间轻微一个机灵, 瞳孔都扩大了一下。那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快告诉朕味道怎么样?朕可是和京城第一好男人方大人学的, 他家香儿吃不下饭, 只有这个吃的下。朕今天就把橘子全买下来了给你们也尝尝。” 安阳一听居然是这样, 顿时变了脸色,嘴里那酸味巨大的橘子吃了不是,不吃也不是,卡在嗓子眼儿里活生生的咽下去了。 三公主和平阳小心的看了看她,母后都没说难吃,她们更不敢说了。 皇后心里笑了,难怪那范香儿什么都吃不下,偏就吃下了橘子,人家是孕妇当然更偏爱酸口的东西。 可怜了她们这些后妃了。皇上准还窃喜方大人家眷给他试了一回‘毒’呢。 “这橘子味道甚好,皇上不如亲尝一口吧?”说着皇后硬是同时好几瓣放进了嘴里,吃的香甜。 皇上心内好奇极了,他难得做了一回体贴女人的好事儿,恨不得十成十体会到女人们的感激之心才好。 他拿过了皇后手里没吃的那半个橘子,艰难的送进嘴里一瓣,之后一秒钟就吐了出来。 “这是醋泡的吗?什么破东西还说好吃?那范香儿准是怀孕怀傻了!”皇上简直气急败坏。 皇后几人想笑不敢笑。 安阳看皇上表现的好像是对范香儿不满了,便趁机说道,“皇上,马上就秋天了,西山的枫叶就要红了,我家在那边有个别院。每年我们小姐妹都会在那边玩一回,今年想多请一些人过来,那才热闹。皇上不是怕那范香儿在方府里呆傻了吗?到时候我们约她过去玩儿您看怎么样? 皇上还没说什么,皇后的脸立马就拉下来了,这个安阳!她之前经由三公主向自己提过这件事未果,没想到还没死心,这次竟然直接问皇上了! 皇后怕皇上胡闹起来没个轻重,以他上次说的对方时君的重视程度,还是不要让范香儿出来为好,别人不了解安阳,以为她是端庄秀美的郡主,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她的任性! “皇上,臣妾看来怕是不妥,范香儿已经四个月多的身孕了,宜在府中静养。”皇后真心劝道。 皇上没吱声,显然是在认真思索着,她们说的都有道理,这范香儿身份不高,整日里也没个地方走动,方府里人情又复杂,时间长了真憋出病来,肯定要影响子平的状态,对范香儿的爱护就间接相当于对臣子的爱护。 但皇后说的也有道理,凡事就怕有万一…… 三公主看父皇有些动摇了,便替自己的姐妹加了把火,“才四个月而已,这有什么?哪个女人怀了身孕就不能走动了?父皇寿辰的时候我大皇姐二皇姐不是都怀着身孕回来参加庆典的吗?我们诚心请她来,不只她一个小媳妇,还有几个已经出嫁的姐妹,其中有一个也是有孕的。都是女人,我们还能吃了她不成?” 皇后忍不住瞪了三公主一眼。 皇上果然被说动了,“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既然这样,你们想请就去请吧,人家来不来参加可不能强求啊!” 安阳和三公主顿时喜笑颜开。 皇上看她们高兴了,送人家吃酸橘子造成的坏心情总算好了些,“你们玩儿着,朕去丽妃那里看看。” 丽妃是他最近最宠爱的妃子,娇媚非常。 皇后乍一听丽妃,心里不舒服,但是转念一想就乐了,凭丽妃那妖艳谄媚的劲儿,酸橘子也能说是甜的,以皇上的脾气估计呆不了半柱香就得厌了她。 皇上走后,皇后换上了一脸冷峻,但是并没有训斥安阳,只是等二位郡主也走了之后,说了几句三公主。 “以后少搀和安阳她们的事儿,你是公主,身后还代表着父皇和母后,压着她们点,凡事别让她们闹的太难看,丢了体面。” 三公主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点了点头。 方时君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城郊的庄子,这处庄子是方时君个人的,不拘生产什么,里面有处温泉,冬天的时候在温泉边上搭暖房种些反季蔬菜供府里食用。 来了京城这么久,范香儿还是头一次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大爷,离京城这么近就有农庄?” “是啊,以后再也不带你上街了,要出来就走远些。”方时君牵着她直接进了大门。 范香儿没想到那么愉快的一上午竟然是最后一次,有些不情愿。 方时君冲她笑笑,“行啦,别撅着嘴了,这里好玩儿的不少,你要不要休息一下?还是先去到处逛逛,我这边要和庄主说几句话。” “我不累,我想四处看看。”只要是不圈在府里,范香儿觉得自己的精力永远用不完。 “那好。”方时君叫来一位大婶,大婶找了自己的女儿大丫二丫过来陪着范香儿。 二人也就分开了一会儿,等方时君找到范香儿的时候,发现她正在流经庄子的一条小河边上。 河边一片青青绿草,还没有让秋天彻底变了颜色,午后的暖阳照的人昏昏沉沉。 而范香儿此时正躺在草上的一块花布上,脸上盖着一块手帕,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大丫二丫两姐妹正在不远处架起了一个简易的木头支架,旁边还放着一口锅和几样食材。 方时君不禁嗤笑,他真是没见过比范香儿心更大的人了! 还奇怪她怎么不知道累呢,谁知人家并不是不累,而是找到了比床更好的地方,享受起来了。 两姐妹见他过来了,欲起身行礼,被他一个手势给制止了,让她们接着弄手里的东西,中午他一口东西都没吃,的确有些饿了,范香儿估计也没吃什么。 方时君轻脚走了过去,先去河边揪了一朵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回来。 他蹲在她头顶上方,特意没挡着阳光,坏心的用狗尾巴草轻扫她露在外面的脖颈。 范香儿正闭目养神呢,她要是只小狗的话现在肯定舒服的直哼哼。 突然感到脖子上痒痒的,以为是蚊子呢,不耐烦的用小手一挥,飞走了。 不想那死蚊子是个倔强的,非要吸她的血不可,又飞到了她耳边,就这样,她赶它飞,她停下,它就再来! 她气的嚯的一下子把脸上的手帕扯了下来,突然的,一张大大的笑脸闯进了自己的视线。 她本来想骂人的,不想却一下子怔住了,原来大爷的脸上也是可以这样笑的。 她见过他的微笑,冷笑,蔑笑,无奈的笑……就是没见过这样毫无防备大大的笑。 方时君不妨她的动作居然这样快,笑容顿时尬在了脸上一瞬,赶紧收了起来。 “咳咳。”范香儿清了清嗓子,也有些尴尬了,好像大爷最那啥的一面被自己给不小心看到了,他会不会又生气啊?他最近好像脾气越来越差了。 她慢腾腾的坐了起来,略带埋怨的说道:“大爷真是幼稚。” 方时君以拳抵口也清了清嗓子,可不是幼稚极了吗? 二人一时无话。 范香儿重新躺下了,这回没有用上帕子。 甜美清脆的嗓音传进了方时君的耳朵,“大爷过来陪我一起躺会儿吧,太阳可好了!再过一些日子就没有了。” 方时君觉得自己不应该过去的,但是阳光下躺在地上的人美丽可爱的好似在发光。 身体不听他的使唤,没等想好呢,他人就已经和范香儿并排躺在了那块俗气至极的花布上。 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微风拂面,忽然就有了一种时光正好,这样正好的感觉。 安然舒适,也不用特意找话题,范香儿想起什么就说了。 “我刚刚才知道原来小如和小意还是武林高手呢。” “什么武林高手?不过功夫还不错是真的,你是怎么发现的?”他有些意外范香儿竟然有这等观察力。 范香儿不屑的噤了噤鼻子,“多亏她们两个是跟着我,要是跟着别人,大爷可得再好好训练训练,到处都是破绽好不好?” “哦?是吗?她们两个在别处可不这样,看来都是你给带坏的。”方时君不禁莞尔,小香儿还挺厉害的。 范香儿转头望向他,“你怎么什么都怪我?” “有吗?那可能是因为——本来就怪你。” “……,大爷,你喜欢薄荷的味道吗?” “还好。” “那你最喜欢什么味道?喜欢丁香花吗?兰花?梅花?还是茉莉花?” 方时君是什么人啊?是年纪轻轻就坐上二品的人物,听话听音儿,有些话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就能瞬间联想到很多。 她是自从那天老夫人寿宴之后回来,才开始吃不下饭睡不好觉的,他一直以为完全是因为正常的孕期反应,或许多多少少与那天她与四弟的对话有关。 一丝一毫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儿! 可是偏偏,为什么好好的,她突然和自己提起花香来了?重点是还把茉莉花放在了话语的最后面,他不禁想起了秦雨柔,那天他与她接触的时候是否身上多少沾了她的香气? 香儿一向五感敏锐,被她闻出来了还真有这个可能! 方时君想到此处,心里一突,这傻丫头,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茶不思饭不想吧? “没有特别喜欢的,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范香儿话都已经开头了,还是没想好到底要不要问出来,“没……没什么,你若是没有特别喜欢的,我就给你做个薄荷的香包吧。” 语气里带了一丝落寞,心里暗恨自己的胆小懦弱。 方时君翻过身来,大手一搬,让她面向自己,直视着她的眼睛,不容她躲闪。 “你是不是想问我,那天从宴会上回来,身上为什么会有茉莉花香?” 范香儿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心里所想?那丝香味非常淡,仔细去闻都不一定闻的出来那种。 既然他已经问了,她也不打算遮掩了,她本来就是什么都遮掩不住的性格,凡事都写在了脸上。 “嗯。” 只有这一个字,已经表达出了这段日子她到底有多么的伤心。他明明亲口说过只要自已一个,为什么身上还会沾染了其他女人的味道,偏偏还是那个对他图谋不轨的秦雨柔! 原来真是因为这个!方时君惊讶女人的小心眼之余,恨不得把她就地拎起来打一顿屁股才好,就为了这个瘦了好几斤,真真该打! 不做点什么他实在压制不住心中的火气,他噌的坐起身来,大手迅速的掐上她肉呼呼的小脸蛋,力道不轻不重的往两边扯。 “就为这个不吃饭?不睡觉?该掐!” 范香儿脸蛋肉嫩,他没使什么劲儿就已经觉得很疼了。 听了这个心里更是委屈的不得了,这怎么就不值得难过了?非要亲眼见到他们两个滚到一处才能难过吗? 这么一想眼圈就红了,眼底瞬间泛出了泪花。 她躺在地上,脸蛋被扯着,嘴巴被迫成了笑的样子,眼里却哭了,样子十分好笑。 方时君顿时忍俊不禁,松开了她。 她扭身背对着他,不想去看他。 被方时君一把给捞了起来,与他面对面的坐着。 33|养不教夫之过(一更) 他笑着伸手给她拭了拭泪珠, “你冤枉我,我都没哭鼻子,你怎么倒先哭起来了?谁哭谁有理是吗?” 范香儿听了越发生气, 她受了这么多天的气, 他轻飘飘的一句冤枉就过去了?他身上怎么没二夫人的味儿, 老夫人身上的味儿呢? 忍不住哭的更大声, “你怕没理你也哭好了,扯的我脸疼还不让我哭!” 方时君见此可不敢再逗她了, 赶紧哄着,“快别哭了, 哭成花猫就丑了。我没和那个秦雨柔怎么样, 是我那天喝醉了, 在外面醒酒, 她凑上来和我说话被我给训斥了, 别的什么也没干。快别哭了,不然你扯回来好了。” 方时君有些头疼了, 眼前的这个水做的姑娘自己还像个孩子呢,以后孩子出生了得什么样啊? 他是不是要大的小的一起带?活像养了两个孩子一样。 范香儿终于破涕而笑,“噗嗤~你脸皮那么硬谁要扯你的?大爷真的没有喜欢秦雨柔吗?” “我这就回去让母亲把她赶出府去!”方时君作势要起来, 被范香儿一把给拉住了。 看来确实是什么也没发生了, 那她为了自己的疑心病折腾了这么多天,也确实该掐。 这么想着心里就舒畅了。 “大爷, 姑娘!野餐准备好了!” 野餐是范香儿提出来的, 说是想烤着吃东西了。就让大丫她们准备了肉串和蔬菜串, 架起火来自己烤着才好吃。 “走吧,起来吃东西去,我也有些饿了。”方时君拉她起来,她懒洋洋的不肯动。 尝试几次,他不再废话,直接像卖猪肉一样把人扛起来放在火堆边上了。 范香儿得偿所愿,她不是懒的不想动,她就是想看看是不是像外人说的那样,他是宠着自己的。 这样看来,好像有可能是真的哦。 方时君负责烤,范香儿就只负责吃。他发现她只吃蔬菜不是肉,皱起了眉头,柳嬷嬷说吃的东西要均衡才好,不能由着她想吃什么就吃,不吃的就一口也不动,要引着她吃肉才对。 范香儿也很无奈,“我是真的吃不动肉,这样闻着还行,可一到嘴边就想吐。肉我真的不想吃,不过我现在想吃……” 难得她想吃一样东西了,方时君赶紧问,“想吃什么?” “我想吃鱼。”就是这么奇怪,前两天她连听到鱼这个字都想吐,今天突然就非常想吃了。 “那就吃,大丫去拿几条鱼过来。” 大丫为难的说道,“大爷,厨房里的鱼都用完了,不然我让人过来现抓吧。” 大丫很快把她弟弟三娃给找来了,三娃十二三岁,精瘦灵巧,是个干活的好手。 拿着一把鱼叉,下去不一会儿就叉上来一条大鱼。 范香儿小时候,她二哥经常带她出去和小伙伴们玩儿,这些以前都是玩过的,她一看这么快就捉到鱼了,兴奋的跑到河边拍着手掌不住的喝彩。 “三娃子!太棒了!就那么干!”要不是她怀孕了,现在身份变了,不然她早就冲进水里跟着叉鱼去了,自己抓的鱼吃起来才香呢! 三娃子一个半大小子,被范香儿这样不住的夸,脸上一直跟块红布似的,热度根本退不下来。 方时君看她不吃,手里的东西就没心思烤了。 “你还吃不吃了?”他朝河边的范香儿大喊一声。 “三娃子,那边!那边!朝那边去了!哎呀!加把劲呀!” 结果人家看叉鱼看的太入迷,压根没理会他。 方时君这人从小到大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个存在感很强的人,像这样明晃晃被忽视的情况恐怕还是第一次。 他不无气闷的也跟了过去,往范香儿旁边一站,跟樽石像似的,死盯着水里的三娃子。 盯着三娃子脊背直发凉,好几条鱼都从手下逃脱了。 “哼!不过如此,也没什么难的。” 范香儿很快发现了三娃子失误的问题所在,不高兴的回了句,“有能耐你去捉几条上来啊?扰乱人家算什么本事?” 方时君怎么可能下水呢?他只是不屑的翻了下眼皮,“幼稚。” 没过多久,三娃子终于再次抓住了一条大鱼,特别大的一条鱼。 范香儿兴奋的比那鱼还活蹦乱跳的。 方时君不再多言,二话不说就把鞋袜给甩了,挽起了自己的裤脚。 在场的几人见此都懵了,大爷这是要干啥? 范香儿赶紧上前拉住他,“大爷,刚才我是开玩笑的,不用抓了,够吃了够吃了,三娃子也赶紧上来吧。” 水里有虫,再把他给咬了,就又是她的错了。 方时君根本不听,抓个鱼而已值得她大呼小叫的?不是只有小伙子才可以,他下水比他们厉害的多! 三娃子心里也很忐忑,他两个姐姐一个劲儿冲他挤眼睛,意思是让他放水。 可是……下了水就知道了,就大爷那个水平,怎么放水他都不赢了的。 于是,鉴于某人已经黑了的臭脸,烤鱼根本不用吃了。 平安平顺拎着三娃子打的鱼,范香儿说带回府里再吃。 她觉得又气又好笑,明明是大爷自己非要下水的,结果自己水平不行还一副谁都欠了他的样子,胸襟真小! 临走了,她还对三娃说呢,“不怪你,是你水平太好了,他的水平太烂,这点银子拿去买好玩儿的吧。”顺便掏出了一两银子给人家。 三娃和两个姐姐忐忑的千恩万谢。 总算上了回府的马车。 车里很安静,范香儿想好了,他不搭理自己,自己也不搭理他,错在他自己瞎逞能,怎么也怪不到自己头上。 方时君见她拿侧脸对着自己,心里愈加不是滋味。他从来没下过水,以为自己会点子功夫用来抓鱼就足够了,谁知道那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两码事! 这下她肯定是嘲笑自己了,更加嫌自己老迈不中用了。 要是今天陪她来的是四弟,以四弟的灵活爱玩,必然能逗她开怀的。 这么想着想着,话就由着心意从嘴里飘出来了,“香儿如果没有遇到我,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范香儿没想到他闷了半天,竟然会问了自己这样一句话。 她不禁想了一下这个问题,没有大爷的话,她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在碰到他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嫁人的问题,她那时候每天活的无忧无虑,偶尔觉得谁家的小哥哥长的好看,也从来没有幻想过嫁给人家。她一直觉得爹娘那么疼爱自己,他们总会为自己做出最好的决定的,所以她从来没有操心过。 直到遇见了他。从第一眼起,她就被他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原来世上真有如戏文中那样丰神俊朗的男子。 后来经历了他在江南的所作所为,百姓们的山呼跪拜。她越发的崇拜他,那时候才萌发了些许的念头,如果能陪在他身边会如何。 再后来,发生了那个意外,除了觉得荒唐难受之外,她竟然很快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嫁不了人了,她会成为他的女人之一。 “如果没有遇到你,也许会嫁给徐家卖菜家的小哥,或者刘家的秀才长孙吧。”范香儿这是实事求是的回答,当时范老娘心里的确最看好这两个人选。 方时君原本只是想打探一下她的想法,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像模像样的给答出来两个人来。 这还了得! “看样子都是年轻才俊?” “恩,两个小哥哥样子都不错,听我娘说人还都挺上进的,到时候看看谁家彩礼给的多再说。” 这实诚丫头根本没注意到某人阴测测的眼神。 “你的小哥哥们都多大了?” “徐家的和我一样大,刘家的比我大两岁,大爷你怎么了?” 她终于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儿了。 “无需害怕,咱们随便聊聊,你觉得我的年纪怎么样?和他们比的话。”他的嘴角绷得紧紧的,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既然他说只是随便聊聊,那坦诚一点应该就没有关系,反正那些都是过去的事儿,都没个影子。 范香儿想了想说道:“他们和我一样大,小时候都是一起玩大的,有时候也会吵架,但有人欺负我的时候,他们会和我二哥一样帮我打回去。大爷成熟稳重,比他们大了十几岁,咱们两个虽然没办法一起玩儿,但你肯定也会保护我的。” 嗯,听懂了。 他老,和她玩不到一起去,受欺负了也不能为她打回去。 至此,关于四弟的问题他是连问都不敢问了,他真不想听到她再说出气死自己的话来! 范香儿要是知道她的坦诚换来他这样非要吐血不可。 简单总结下方大人的这一天,上午陪美人逛街到腿软,中午被人围观到爆肝,下午被叉鱼小子比了下去,回程又得知自己在范香儿心里太老了这个事实。 放下吏部的公务一整天,就为这? 以后说什么也不为谁谁吃下去饭这种小事请假了! 如果不是范香儿,方时君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如此小心眼的人,一直到晚上睡觉了,他都没和范香儿说一句话,这就是她小哥哥长小哥哥短的代价! 他这等老哥哥没那么活泼有那么多话说。 不过怕她又胡思乱想睡不好,他倒是没有提出回自己房间睡觉。 二人又如两条带鱼一般躺在床上,范香儿使出了好几招逗他都不奏效,她甚至伸手进去挠他痒痒,他都没反应,就跟一块臭石头一样! 范香儿放弃了。 等到耳边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她还是毫无困意。 狠狠的盯了他的俊脸一会儿,心内忿忿不平,小心眼儿成什么样? 回来之后发现他不知为何生气了,她几经反思,饭后又问了柳嬷嬷,总算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惹着他了。 这个小气鬼,她都道歉过了,还搂着他的胳膊说他一点也不老,年纪根本就不大,明明是风华正当年。 结果他还是没消气! 外面人人都说他把她宠上了天,结果根本就不是! 他因为她一句话就这样对她冷脸相对的,传言与事实根本就不相符,白白让她担了缭乱臣心的‘恶名’! 她小心的跨过了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地,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在桌子上轻轻翻找,总算找到了最细的那根毛笔。 一口气蘸饱了墨汁,又悄悄的把它拿到了床上。 可能是昨天太累了,方时君睡的特别沉,早上起的晚了些,此时范香儿正在甜美的大梦中,早就忘了她昨晚干了什么。 外面天还黑着,却不能耽搁了,方时君匆匆套好了官服就出去了。 等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亮了。 方时君在车里打了一个哈欠,整理了一下衣物才款款的下了马车,有几个同僚几乎与他同时下车。 大家见面本该先行礼,方时君躬身下去了,对方这身子却怎么也低不下了去,俱是错愕的盯着方时君的脸看,然后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 方时君觉得非常的莫名其妙。 那几位大人笑着相携进去了,他还愣在原地不解,没得罪这几位啊! 说话间又有两个大人从他身边经过,仍是这种情况。 方时君怒了! “平安平顺!你们过来!看看我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平安平顺一副先是见了鬼的样子,然后就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趁着大爷发怒之前,平安赶紧上前把他拉到马车背人的那一面,肩膀还抑制不住的一抖一抖的。 “大爷,您脸上……” “我脸到底如何了?” “你的脸上……有六道猫胡须,还有一个黑鼻头……”平安不敢说也得说。 范香儿!你干的好事! 方时君当机立断上了马车,“平安你去和公公说我早朝告假,呆会儿亲自进宫面圣。平顺赶紧送我回府!” 方府看门的人很纳闷儿,大爷不是刚出去不久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只见大爷下了马车就一直低着头走路,平顺在前面带着路。 这是被人给打脸了? 方时君一路这样回了逸园,谁和他请安他都没抬头,直接回了范香儿的屋子。 这丫头,昨天肯定也累着了,现在正睡的香。 他上前一看,只见她可能是睡的热了,被子早被掀到一边去了,两只小腿岔开着,一条甚至侵犯了自己的领地。 她睡的倒是香,脸蛋子红扑扑的,丝毫不知道危险的降临。 她脖子下面压着什么东西,方时君定睛一看,正是那只作案的毛笔! 这下好了,人赃并获! 方时君昨天没消的气今天一并加了起来,养不教夫之过,他非要好好修理修理她不可! 范香儿突然打了一个机灵醒了,睁眼一看,大爷正站在床边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呢,只是这脸…… “哈哈~”她捂着肚子笑的打滚,她昨晚泄愤之后就给忘了。 “你还有脸笑?”方时君此时的脸再怎么做出狠厉的表情来,都不可怕。 “大爷干嘛那么生气嘛?明明很可爱啊,洗掉不就好了,反正不出这个屋子,只有我自己看的到。” 方时君气的直磨牙,一把把她抱了起来,一个转身,自己坐在了床上,把她横按在自己的大腿上。 大手毫不留情的拍打着她的屁股,啪啪的重击声不绝于耳。每拍一下,她隔着里裤的小屁股肉就一颤一颤的,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滚刀肉! 范香儿顿时再也不困了,疼的大呼小叫的,“大爷我错了,快松开手啊!柳嬷嬷!嬷嬷快救我!” 方时君只前两下拍打的狠,后面就减轻了力道,这丫头,不教训一下就不知道轻重,这样下去非闯出大祸来不可。 柳嬷嬷她们闻声在外面急的团团转,推门又推不开。 范香儿在里面像杀猪一样,不知道的都以为她受了何等酷刑呢。 “方大人,有话好好说,可不能动手啊!香儿现在不比她人,大爷慢慢和她讲道理就行了,都怪我没教好她,大爷饶了她吧。” 一共也就拍了十几下,后面根本就不疼了,但范香儿就是觉得这么大了还被人打屁股丢脸死了,她不喊了,只是默默的垂着眼泪。 小屁股一正,那姿态仿佛在说,你打死我吧,有能耐就打死我好了。 再也不和你开玩笑了,这么点儿心眼。要不是已经有了娃娃,我现在就回去找小哥哥们去。 不过这话除非疯了她才敢说。 方时君看她哭了,本来气愤的心竟然也跟着疼了,感受到了这种心境变化,让他越加的气闷! 真是惹不得她了,一物降一物,他栽了! 他推了推横趴在大腿上默默哭泣的范香儿,没反应。 她觉得丢脸极了,她拒绝再正面对着他,也不再和他说话! 方时君把她放回床里,她单手提了一下里裤,咕噜就钻进了被窝里。 方时君想不通,他明明丢了一早上的脸,为何他没有生气的权利?而范香儿调皮成这样,只拍打了两下就伤心至此? 没有天理了!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好像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这段时间以来,他好像一直重复着挖坑填坑,再挖再填的步骤。 34|我要养屁股。 现在没时间想这些, 他回来是为了整理仪容赶紧进宫去的,就由的这丫头伤心一天吧,晚上回来再细细说给她听好了。 柳嬷嬷她们一直焦急的守在门外, 无奈里面就是不开门。 不妨大爷突然从里面把门打开了。 一看见他的脸, 几人顿时呆住了! 饶是柳嬷嬷修养再好也忍不住笑了, “大人快去洗洗吧, 幸好没上了早朝,不然说不定得写进史书里, 万一惹的龙颜大怒就糟了。” 方时君心内嗤笑,龙颜大怒?圣上要是不笑死, 他方字倒着写! 柳嬷嬷把丫鬟们留在门外, 自己进去看范香儿了。 一看那只小鸵鸟果然还蒙在被子里, 就上前说道, “今天不去给老夫人请安吗?” “不去了。”被子里传出蔫蔫的声音。 柳嬷嬷仍是想笑, “你知不知道大爷刚刚是从宫里回来的?” 范香儿嚯的把被子掀了,震惊的坐起身来, “真的?难道他不是还没出门?” 柳嬷嬷点了一个她的额头,“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方大人顶着那样一张脸在宫门口溜了一圈,你想想你这打挨的冤不冤?” 范香儿所有眼泪都停止了, 傻呆呆的瞪着眼睛, 满脑子都是大爷被人嘲笑的画面,心里泛起阵阵心疼, 他是永远都不该被人嘲笑的那种人。 嘴上却说“谁知道他没洗脸就出门?再说他罚我别的都行, 不能打我屁股啊!” 柳嬷嬷看范香儿这是知道错了, 在她面前硬给自己找面子呢! “那等他回来你再打回去就好了。” 方时君整理好了仪容匆匆赶回了宫里,早朝刚刚结束了,大人们已经各自回衙门办公了。 到了上书房门口,他着实不想进去。早上的事皇上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了。 刘公公正在门口等着他呢,一见他来了,赶紧迎了上去,“方大人您可来了,皇上正等着您呢。” 这等事果然是被皇上知道了。 他假作坦然的进了上书房,皇上见了他便一本正经的问道:“爱卿今天早朝怎么告假了?” “臣身体不适,彼时不宜见驾。” 皇上站起身走了过来,似笑非笑的在他脸上左右细瞧,“可惜了,你这回倒是把脸洗的干干净净了。听闻你顶着个花脸就来上朝了,想必是那范香儿干的好事了,信不信朕治她个大不敬之罪啊?” 方时君闻言扑通跪到地上,“请皇上饶恕,错在微臣,若责罚请责罚微臣。” 皇上假装不懂,“哦?你何错之有?” “微臣应该出门之前检查仪容,及时洗去。” 皇上听的乐了,“呵呵,堂堂大丈夫,国之栋梁,你不是应该及时洗去,你压根儿就不应该由她胡闹!” “是。”方时君不敢多言,也不愿多言。 她趁自己睡着了瞎胡闹,这属于闺房之乐,怎么也不能细讲给外人听。 “朕还听闻她吃不下饭,你就把全京城的美食都给她买回去了?还闹的沸沸扬扬的,怎么‘玉面阎王’这回是动了真心吗?”皇上心里还恨酸橘子那事儿呢,害的自己在后宫妃子们那里丢了大丑。 他从皇后那里离开后,直奔了丽妃宫中,娇娇滴滴的丽妃当着他的面一口气连吃了三个橘子,还说香甜极了!被愚弄的恼怒感立时充满了心底,连这宠妃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深宫里的女人寂寞,谁又知他这深宫里的男人也寂寞的很啊! “请皇上恕罪。”方时君再次求饶道。 “可是动了真心?”皇上见他没回答,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方时君跪在地下,着实不想附和皇上的恶趣味,但君臣有别,他不敢不从。 “是否臣如实回答了皇上就恕臣和范香儿无罪?” 皇上不信堂堂男儿他好意思承认,“尊无戏言,如实说了,朕就恕你二人无罪。” “是。”方时君磕头不起。 皇上不就是想听这个吗?在人前承认这个,特别还是皇上面前,让他感到尤其丢脸。 但意外的是,说出去也就说出去了,并没有让他难堪到想要钻进地缝里,反而有一种格外的轻松通透之感。心上那层厚厚的防护壳突然的裂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里面鲜活的心脏。 忠臣于自己的内心,说出的是最真实的答案,他是真的对范香儿动了心了。 在方时君看不见的角度,皇上憋着笑意,装模作样的说道,“好!念在你坦诚的份上,朕不就追究你殿前失仪的罪过了。爱卿平身吧!” 方时君起了身,皇上看他脸不红气不喘的,心里不禁嗤笑,这家伙皮是真厚。 他心知今日不能与他玩笑太过,毕竟是在上书房里,皇上一门心思打听人家房里事也有失体统。 便与他说起了正事,关于最近的几桩公务问了他的看法。 末了,皇上轻咳了一声,说道:“朕最近公务繁忙,时常头晕眼花,但这些又非朕亲力而为不可。听闻老夫人过寿的时候收到了一瓶药油,能提神醒脑,缓解疲惫,不知道爱卿能否……” “臣回去就办!” “越快越好。” 当皇上的主动从大臣要东西着实没面子,可这个大臣也是个没眼色的,家里有这等好东西,就不知道主动进奉宫里吗? 方时君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上书房,非因公事沉重不好解决,而是这药油…… 他可是刚刚猛揍了某人的屁股啊! 回了吏部,就发现众位今天看他的眼神格外不对,各个透着股揶揄。刚要拎出来一两个当那儆猴的鸡收拾一番,就被谢老尚书给请了过去。 “子平啊,你还年轻,前途远大的很。我年纪大了,没几年就会退下去了,到时候我就推荐你接替我的位置。” “谢大人……”方时君没想到他叫自己进来是为了说这些话,一时有些惶恐,老尚书对他而言是半上峰半师傅的存在。 “其余话不用多说,你我都知道这是必然。我有一言,原本我还担心你心高气傲,虽有高才和过人的手段,却始终与人距离过远,在朝中有疏无亲。但闻这两日的市井传闻,我这才对你彻底放下心来。只是凡事还应注意尺度分寸,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过亲过疏终究是不妥。”老尚书一番话说的极尽婉转。 “……子平明白了。” 老尚书这是听了传闻觉得太过了,在点他呢。 方时君把满心的郁闷压下,安心处理公务一整天,临到了该回府的时候还是不愿意走,其他大人均已回去了,只有他又拿起了一本名册认真记录研读。 他不想回家。 平安在窗外叫了三次,才见自家大爷姗姗出来。 范香儿一整天都没有出门,老老实实在屋子里读书写功课,更是拒绝柳嬷嬷以外的人进她屋子。 早晨她喊的那么大声,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满院子的丫鬟小厮已经知道了自己被打屁股的事儿了,所以在她调适好心情之前,坚决不见她们。 上午的时候她特意把柳嬷嬷叫进来一回,愣是不听劝的让她把方时君的铺盖搬了回去。 她想过了,虽然起因是她不对,怎么罚她都行。但他就是不能揍自己的屁股! 她不稀罕和他住一起了,免的再受他欺辱! 方时君一路上都在想着回去怎么和她开口,在他脸上乱涂抹的事要怎么好好与她讲道理?打她屁股的事要怎么和她道歉?皇上要的薄荷油要怎么开口? 总之,既要让她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又要让她不生气把东西交出来。既让驴拉磨又不让驴吃草,这怎么想都很难。 一向足智多谋的方大人行了一路也没想出个好的解决办法。 一回了书房,小如和小意两个就闪进来禀告。 “大爷!您可回来了,姑娘自您走后一整天都没出过门了,还让柳嬷嬷把您的被子给送回去了。”小如言简意赅,直接捡最重要的说。 “什么?”方时君顿时眉头紧锁。这个丫头!蹬鼻子上脸了! 小意接着说道,“是啊,大爷,姑娘这一天安安静静的,照吃照睡,奴婢在外面引着她出来玩儿,她也不出来,还说……” “说了什么?” “还说……她要好好养屁股。” “岂有此理?”把他一家之主的地位放在何处了? 凡事依了她,那不就真如外面传言的那样,他宠她无度了吗? 他堂堂大男人,何时宠她了?只不过给她展现了少少的君子风度罢了,就已经让她这样不知进退了?! 小如狠狠的瞪了小意一眼,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这话能告诉大爷吗? 小意看方时君神色不愉,心里也在暗暗后悔,她真是嘴太快了。 赶紧补救一下,“爷,毕竟姑娘家被打了那种地方,虽是不疼,但姑娘家面子薄,不然您就依了她,先分开住几日再说吧。” 一句话说完,不知怎地,自家大爷的脸好像更黑了。 小如赶紧扯了下她,让她赶紧闭嘴。 “大爷要是没吩咐,我们两个就先退下了。” 独留方时君一个人在书房里,静坐无语。 这叫怎么回事呢?若是其他人敢戏弄他,甚至这样无视他的尊严,他会毫不犹豫的让那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当那人是范香儿的时候,他忽然就束手无策了。 他这回真是深深理解了老夫人的感觉,这小东西打不得骂不得,远不得亲不得,让人的心平稳不得! 罢了,既然她想如此,就让她安静两日吧,冷落她两日,让她自己好好反省一下错误也好。 就这样,他在书房里读着完全读不进去的书,一直到了该就寝的时候,也不见范香儿那边传过来什么动静。 没有就没有!他难道还指望着她主动来找自己不成? 当初可是她求着自己才睡到一起的,如今她能正常吃饭睡觉了,就把他当穿过的旧衣裳随意一丢? 主动低头不是他的作风,那是怂蛋!他不信她能撑的过明天,最多一个晚上之后,她必会主动来求自己。 方时君就这样想着信心满满的回了自己的卧房,看着床上那整齐的红被子越看越碍眼,愣是让平安进来给他换了一床新的。 他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就会像两天之前一样,一个人睡的也很好。 谁知,这一夜他就几乎没睡实过,床还是那个床,只离开了两个晚上而已,就变的陌生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范香儿这一晚上也没睡好,梦里有个大坏蛋拎着一根棍子总是追在她后面要打她屁股。 金玉她们几个不帮忙不说,还在一旁围观着,不住的叫好嬉笑。 她气愤惊醒过来,下意识的想找旁边的大爷告状,却错愕的发现身旁没人。 这才想起来,大爷已经被她赶出去了。 他何时这般听自己的话了?让他走就真的走了,他甚至不过来问问自己是不是还在生气,就算过来质问自己也不曾。 原来他对自己的那点好都是假的,果然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这么想着想着,就越发的觉得夜里寒冷了起来,秋天到了,外面的夜风呼呼的刮着窗棂,在这个孤寂的夜晚里尤其的响。 她不禁内心凄凉的裹紧了被子,直到把自己裹成了蚕蛹一般,还觉得缺了点什么。 她蹭啊蹭,终于蹭到了床中间,抹平了那道无形的界线,这才觉得心安了,渐渐困极,睡着了。 就这样过了一夜,第二天方时君回来的时候,二人在院子里打了一个照面,均是一立,便不再说话了。 在下人们错愕的目光中,二人竟是谁也没理谁就这自回房了,香儿姑娘甚至连个礼都没朝大爷行。 下人们大眼瞪小眼,香儿姑娘越来越厉害了啊! 回了房,范香儿就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 她惊喜的从内室跑出来看看,结果,是柳嬷嬷端着一盘橘子进来了。 柳嬷嬷眼睁睁看她从惊喜到失落的小模样,忍不住笑道,“这回知道不听嬷嬷劝,自己吃苦头了吧?硬扛着一份儿硬气,到头来不好受的不还是你自己?” 柳嬷嬷剥了一个橘子,放到她手心里。 “嬷嬷……”范香儿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柳嬷嬷。 柳嬷嬷心一惊,赶紧一挥手,“你快打住!吐出去再往回咽的事儿嬷嬷从来不干,你就少折腾嬷嬷两次吧。” 说完不再管她,径自出门去了。 第三天,方时君回来的早,一回来就找柳嬷嬷单独说话去了。 “嬷嬷,皇上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了老夫人寿宴收到一瓶薄荷油的事,催着我快快给他进献一瓶,还请嬷嬷帮在下这个忙。” 柳嬷嬷心里盘算了一下,瞥了瞥他确实带着焦急的憔悴的脸。 大发了一回善心,“你也知道,那薄荷油是香儿家乡的特产,咱们北地人之前没见过。因为香儿特别爱薄荷的味道,才从家乡带来了种子,自己找地方辛劳种出来的。薄荷油是我们娘俩一起做出来的不假,老身不是不能帮大人做,但是老身想做好人却苦于没材料啊!天气马上转凉了,估计香儿的薄荷还能勉强收一批吧。” 方时君蹙眉,“嬷嬷,别处就没有这材料了吗?” “大人要是有空的话,不妨出去试试。老身还是认为,何必舍近求远呢?香儿该用饭了,老身该去看看了,这两天不知怎么食欲又降下来了。” 咯噔!方时君一听心里跳动了一下,这是又吃不下饭了? 这回原因可明显了,上次因为那茉莉花香他还能说自己冤枉,这回可实打实的就是因为他啊! 方时君自顾沉思着什么,不禁踱步到了范香儿门口,只听里面正用饭呢。 柳嬷嬷变着法子的哄着范香儿吃饭,“香儿乖,多吃一口吧,吃了孩子才会长的好。”说着还偷偷往门外瞟了一眼。 柳嬷嬷舀了一大勺鸡汤拌饭,喂给范香儿。 范香儿这个傻的!一看柳嬷嬷今天竟然这么好亲自喂自己吃饭,赶紧给面子的张大了嘴巴,打算一口把那勺饭给吞进去。 谁想嘴还没碰到勺子,那勺子却不着痕迹的自己往后退了下。 她不解的看向柳嬷嬷,却看见柳嬷嬷冲她使了个颜色,让她看门外。 她悄悄往外一看,差点笑出声,落日的余晖把门外人的影子投了进来,一看就知道那是谁。 “嬷嬷我真的吃不下去,就让我饿着吧,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这深宅大院的,没什么好玩儿的,还被人揍屁股,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嬷嬷我想回家了,我想我娘,我要去找老夫人去!我明天就要回家!” 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起身要走,被柳嬷嬷给拉了回来,“乖,别哭别哭,先试着吃点。没人疼你,有家里人和嬷嬷疼你呢,等孩子生了,嬷嬷帮你想办法,不行嬷嬷找皇上去,大不了咱们出去单过!” 门外咚的响了一声,像是拳头砸在木窗上的声音。 35|……唔…… 范香儿和柳嬷嬷闻声停下来了, 努力忍住不笑出声来。 柳嬷嬷起身去了门口,“谁在外面啊?”走到门口的时候,人却已经不见了。 “哈哈哈哈哈……”二人一齐大笑出声。 “多谢嬷嬷, 帮我出了口恶气。” 柳嬷嬷把饭碗往她面前一推, “赶紧吃饭!”笑意却是止也止不住。 晚上范香儿已经钻进被窝了, 躺在大床的正中间, 刚要闭上眼睛,就听见门口有说话声。 守门的金玉本打算这就进房去在外间睡觉, 不成想大爷提着灯笼带着平安过来了。 平安手里还抱着那床熟悉的被子。 这是! “见过大爷。”金玉止不住小心脏乱跳,谁能想到大爷那样强硬的人会抱着被子自己上门来了? “姑娘睡下了吗?” “睡下了。” 方时君把被子抱了过来, 把灯笼换给了平安。 “你回去吧, 金玉也下去, 晚上不用人伺候了, 有我在, 咳!”说着不自然的推门进去了。 范香儿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只是那表情绷得紧紧的, 连呼吸都不敢,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方时君抱着被子走到了床边,发现这丫头占了正中间, 根本就没有他睡觉的地方, 再看她睫毛颤动,分明是知道他进来了在装睡呢。 他把被子放下, 弯腰把她连人带被一起给抱了起来, 放进了床里。 把自己的那块床上地盘空了出来, 这才觉得是对的,顺眼了许多。 把外衣鞋子一脱,直接上床躺下了。 夜很静,屋内只有烛火在摇曳,耳边只闻枕边人轻一声重一声的喘息。 范香儿假装翻身朝向了里面。 方时君仰望了床顶,低声说道,“是我太冲动了,不该动手打你。我保证以后再也对你动手了。” 说完他当即就想给自己一巴掌,来之前,躺下第一句话说什么他明明想的好好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说她如何不对,说她瞎胡闹害他丢大人了不说,还差点惹怒了皇上。 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自己就转了方向。 范香儿没有动静。 方时君也翻了个身朝向了里面,凝视着她的后脑勺。“以后我会耐心教你,有话慢慢对你说,你毕竟不同于别人,我本应该对你多几分耐心。” 范香儿仍是不语,眼眶却觉得有些酸热,鼻子不觉的抽哒了一下。 忽然,一个有力的臂膀从后面轻轻把她纳入了怀中。 瞬间她的身子就僵住了,这下更是说不出话了,一行眼泪却是滑了下来,心里的委屈全都涌了出来。 她当时一听柳嬷嬷说他是从外面回来的,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可是他怎么罚自己都行,怎么能打自己的屁股呢?那是小孩子被教训的方式啊! 她是个女人了,她不是个小孩子啊!她也要面子的。 方时君伸出胳膊的行为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根本就没过脑子。 直到手臂把那隔着被子的腰肢揽到了怀里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手颤动了一下,就想收回去。 范香儿却趁他刚抬手的瞬间一个骨碌,正面转进了他的怀里,脑袋死死的顶着他的胸口,小手抓着他的衣襟,都已经回到她床上了,就别想再把她松开! 胸口传来的异样温度,让方时君乱了心魂,那只悬空的手臂再次无意识的落了回去。 他们两个就隔着两个大被子拥在了一起。 须臾,方时君低头看着胸口那个小脑瓜,“不热的慌吗?” “不热。” 她声音小小的,说话时带着的热气隔着单薄的里衣领口喷到他的皮肤上,那若有似无的温度分外撩人。 “我有点热了,松开吧,我不走。”方时君无奈笑道。 他被她抓的牢牢的,动一下她就欺上来,这样过了没一会儿腿都麻了。 范香儿这才半信半疑的和他分开一点点,抬头用眼神询问着他。 “我真的不走了。你身子不麻吗?赶紧分开活动活动。” “嗯。”范香儿见他目光坚定,不像是骗人的,这才分开了,但也没滚回自己的领地,而就这样隔着被子让两个人贴在一起侧身躺着。 “我不能就这么原谅你,我害的你丢人了,我道歉,这一点你可以额外再罚我,但是你打我屁股这个我会一直记得。” 方时君见她终于肯搭理自己了,知道这就是没事儿了。 “那你要怎么罚我?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范香儿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个适当的惩罚办法来,本来有的那点困意经过刚才一折腾也彻底没了。 长夜漫漫,喜欢的人就在自己身边,让她躺下数绵羊积攒困意,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忽然,她想起了上次逛街买的那几本话本子,都还没看呢! 不如就让他接着给她读话本子吧,这次一点也不允许他跳着读了! 她突然从他胳膊里爬了出来,把方时君弄的一愣,胳膊里软和和的东西不见了,这么一对比,他情愿麻一点儿。 “你干什么?”方时君问道。 “我想好怎么罚你了,小女人有大量,我还是让你给我读话本子,这回就算是碰到不想读的地方也要读,不许再找借口欺瞒我,你读的好了,我自然就睡着了不烦你。” 范香儿跪坐着从床架子上的小抽屉里掏出了一本《将军与他的军师娘子》。 方时君侧身躺着,她一起一坐之间身上的小衣翻飞,一股馨香温热的气息直钻入鼻间,不是白日里闻到的单纯的薄荷清新,而是带了一点点玫瑰的馥郁芬芳,应该是柳嬷嬷又给了她什么秘制膏子。 她动作大方,且对他不设防,雪白的一截肚皮就在眼里晃悠来晃悠去,即便是修行千年的老僧也难免被晃的失了心神。 她拿到了书,进被窝之前却犹豫了,她想和他一个被窝。 但是姑娘家主动钻人家被窝这种事,她还是有些做不来。 略有遗憾,她把眼神从方时君的被窝上收了回来,好好的回了自己的被窝,靠在了床头,把书一摊。 方时君也起身了,拿过了那本名字让他印象深刻的话本子。 心里祈祷着,但愿这是一本能读的出口的,情爱与谋略并重的。 然而事实证明他真是想的太好了。 这本书简直与谋略扯不上半文钱关系!他粗略一翻就知道,通篇都是情情爱爱,男女纠缠的玩意儿。 范香儿看他迟迟不读的为难样子,小脸立马就拉下来了。 “大爷都是哄我的,你不爱读就不读吧,我也不难为你,总有人愿意为我读。”她说着就要把书抢回去。 奈何方时君根本不肯放手,他只好无奈的说道:“我读,我读不就行了吗?” 他儒雅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把一个烂俗的故事读的也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故事开篇还算正常,男女主角师从一门,从小青梅竹马,后来男主角去了战场,女主角因为担忧他的安危就女扮男装悄悄混入了军营。 这在方时君的眼里简直是大逆不道,并且是毫无可能实现的,但范香儿一直听的津津有味的。 直到男主角在军营里认出了女主角,这故事的画风就摇身一变! 除了女主角偶尔出了几个烂计谋之外,二人竟然开始过起了偷偷摸摸的夫妻生活! 这本比张翠兰那本的描写还要过分!那个他都张不开口就更别说这个了。 “你怎么又不读了?后来怎么样了?大将军无意间碰到了在沐浴的女人,然后怎么样了?你快说啊!一定是久别重逢分外感人是不是?” 范香儿最讨厌谁讲故事在关键时刻吊胃口了,上回他就这样,这回又是! 方时君感觉自己额上都渗出了薄汗,他心焦又心热,“后面不能读,后面是讲男女之间的事。” “男女之间的事怎么不能读?每一件事都是男女之间的事啊!” 也许是他说的太委婉,范香儿还不太习惯这样的表达方式,如果他直接说后面就是男女交换的事儿她就明白了,偏偏他是个文雅人。 方时君泄气了,眼带无奈又不乏认真的看着她,“你是真的不明白?” “我真是不明白,有什么不能读的你就直说……唔……” 忽然范香儿眼前一暗,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忽的欺了上来,沁凉的薄唇在她的软嫩樱唇上强硬的压下来,让她顿时忘记了呼吸,却本能的闭上了双眼。 薄唇的主人不再满足于这浅浅的触碰,他尝试着像对待一件绝世珍宝一样轻轻的在她唇上辗转品尝。 直到她情不自禁的在他身下发出了一声嘤咛,他才如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停了下来。 喘了几口粗气,仍不足以抚平剧烈起伏的心潮。 “这回你知道后面的男女之事是何种了吧?还要听吗?” 他的眼睛像是带了火,随时会把自己燃烧殆尽,火热又陌生的很,懵懂震惊的范香儿顺从了心中对陌生事物的恐惧。 “那还是先不要听了好了。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方时君稍微平复了心神儿,看着她红润光泽的小嘴,不禁露出了春花绽放般的微笑,“你还想干什么?什么也不想,这回能好好睡觉了吗?大小姐。” 范香儿说完了那句话就后悔了!她到底是有多蠢啊? 如果她说要继续听下去会怎样?是不是今晚他们就可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了。 既不用她装傻又不用她勾引,直接就水到渠成了呀!她这么一想刚才的巨大的开心都弱了不少。 喃喃的回道,“那就好好睡觉吧,我不是大小姐,我是范通房。” 方时君把她往怀里一带,二人仍是隔着被子,他的手臂在外搂着她。 “你是天下第一范通房。” 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范香儿就乖觉多了,他一起身,她就跟着起来了。 主动给他拿衣服,系带子,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了些奇妙的变化。 平安和金玉守在外面,一看到是香儿姑娘亲自送大爷出来的,俱是吃惊了一下。 在一起好几个晚上了,也从没见过姑娘早晨送大爷一回。 今天这是……金玉毕竟懂的多点儿,看姑娘那红扑扑的小脸,大爷也是一脸和煦,惊觉昨晚八成是成了什么好事了。 范香儿依依不舍用眼神告诉他,不希望他去上朝,方时君无奈说道:“你那薄荷叶子还够不够?够的话帮我再做一瓶薄荷油吧,皇上要,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做的,我负责给你要赏赐。” 他亲自要起赏赐来,手可就黑了。 “应该是够的,我看看今天能不能做出来。” “恩,别累着,不是很紧要的东西,做不出来也没事儿。”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范香儿心里明白,皇上亲口要的东西,又怎能当不紧要的东西看待呢,少不得要花费一番心思了。 方时君走后,金玉以铺床吹蜡烛的名义进了一回屋里,并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床铺上也没什么异样,心里安了的同时,不禁纳闷儿了,姑娘这样娇美的小闺女大爷都能坐怀不乱,怪哉。 其实方时君根本就不是坐怀不乱,他只是没乱动罢了。 昨晚前半夜他根本就没有睡好,怀里搂着一个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 身体的反应最是诚实,不住的想靠近,想拥有,这难道还不叫乱吗?没人知道正人君子表面下的他昨晚压抑住了怎样凶狠的心魔。 但她正在孕期他不忍不敢动是一方面,更主要的还是他没有完全想好。 对范香儿动了真心这是肯定的,但是这份真心有多少,这份真心会止步于此还是会走向更深刻?他确定不了。 他一方面控制不了自己想要靠近她的本能,另一方面又不想让她在感情中受到太多伤害。 就是这样真诚又虚伪,方时君觉得自己定是着了魔,才短短的数月,就改变了他以为永远也不会解冻的心。 这让他对自己和一切产生了怀疑,总觉得不真实。 柳嬷嬷一见范香儿开心的嘴都合不拢,就知道这两个是又好起来了,或者说人家压根就没不好过。几次了,每当这种时候她都在想自己的担心是不是很多余。 因为要做薄荷油,所以要把地里薄荷叶采摘下来,几天没出去走动了,也好久没见老奶娘了,范香儿决定亲自去一趟,不过这次她准备的十分充分,把小如小意两个都带上了。 这回就算碰上十个偷鞋恶少她也不怕了! 可惜,直到薄荷叶都摘完了,仔也采完了,也没碰到方时贞,范香儿不免有些失落,怎么会没来呢?他要是来的话她有办法让他吃苦头。 老奶娘通过这几回也看出来了,香儿与四爷必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那天四爷亲口对她说,以后不能在白天来花房了,语气里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伤心落寞。 上次小如跑的匆忙,给她带的茶花也没来的及带走。 今日老奶娘见范香儿亲自来了,又剪下了几只最美的送给她。 范香儿捧着花,花艳人美,看上去就招人喜欢,老奶娘老了,越活越通透了。多看几眼这画面大概也就懂了年轻人的心思。 那孩子怕是惹了自己不该碰的人了,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你以后就常来我这里玩吧,放心,再也不会碰到外人了,我给你保证。” “老奶奶……”范香儿听明白,老奶娘这是知道她和那人的事了。 “他不是个坏孩子,和你一样都是个好孩子。有什么误会别记在心里,出了方府的大门在外面你们都是一家人,他真心愧对于你,我看的出来。听老奶奶的,千万别记在记心里,以后他不来花房了,你们见面机会不会很多的。” 没想到老奶娘这么维护那人,他是个好人?范香儿嘴上答应了老奶娘心里却怀疑不已。 “老奶奶,天马上就冷了,冬天府里的花怎么种呢?” “后院里不是有几个空房子吗?冬天烧上火就是个温室,在那里面养着。怎么?你还惦记着你的小薄荷?” “嗯,我需要很多。”范香儿诚实的点点头。 老奶娘一看,果然猜中了她近乎透明的小心思,不禁被逗笑了,“呵呵,我这点儿地方,府里冬天的花供应起来都嫌不足,再赶上个节庆就更显不足了,大爷手里应该有温泉庄子吧?你从他要一块地方不就得了吗?” 是哦!老奶娘不说她都没想到,她身边就有一个活生生的大财主!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36|二兄弟你好啊 这回晚上, 范香儿乖乖顺顺的不像昨天那般作了,方时君也就没在主动搂着她了。 他本是靠在床头睡前再看一眼书,范香儿则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她的话本子。 许是她还有许多字不认识, 看着看着就觉得无趣了。想起了白天和老奶娘说的冬天种薄荷的事, 少不得要求身边这位大爷了。 她起了身, 方时君没当回事, 以为她只是想换个姿势。 谁知下一秒,她竟忽然爬起来跨坐在方时君的身上, 惊的他差点当场掀翻了她。 反倒把范香儿给吓了一跳,她不过就是想抱都抱过了, 再让他抱着好说话而已, 为什么他会有如此大反应? 方时君咬着牙, 看坐在自己大腿上, 犹不自知这个动作有多危险的女孩, 她是真的想考验自己的忍耐力吧! 他很想咆哮,但这并非什么大事, 她又怀着孕,万一吓着她,到头来麻烦的还是自己。 方时君压抑住心中各种火气, 说道:“乱动什么?有话直接说吧。” 他掩饰了内心的情绪, 范香儿却已经看出了他的不自然。她难得的反省了一下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孟浪把他给吓着了, 便抬腰想下去, 却被方时君按住了腰身。 “别动了, 就这么坐着吧。”嘶~火热不安的躁动着,真是一场不可描述的甜蜜煎熬。 范香儿怕他发火,不敢再动了。 “咱们上次去的那个庄子不是有温泉吗?能不能让我在那边种薄荷,我二哥给人家做工挺辛苦的,他也总是不甘心。看在我爹娘的份上,我也得帮他一把。我想等薄荷多了,做成薄荷油让他开个小铺子卖,你觉得怎么样?” 方时君不置可否,无所谓的态度,这点子事对他来说实在太小了。 “可以,你把种子给我,我和那边的人说。另外你要给你二哥开铺子的话,我给你一个就行了。”他手下的铺子在京城里就有几十家,随便给她几个都不成问题。 他足够大方,范香儿却一口拒绝了,“你帮我把薄荷种出来就行了,别的我可不要你的。” 方时君听了不禁皱眉,心中莫名不爽。“为何不想要我的东西?” “是我范香儿跟了你,又不是我全家跟了你,有些事情是要靠你帮忙,但是我们自己能做的,我不想完全依靠你。” 她喜欢他,但那并不代表她要完全失去自己,更别说她的家人了。她的确是从乡下出来的,但是热爱自己的家乡,也从不认为乡下人都低人一等。 别人怎么低看她是别人的事儿,她不想完全做个附庸。就像自己那老实爹,磨几块豆腐赚几个钱,虽然辛苦,但心里踏实。 她是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生活了,但为自己想要的东西出力,哪怕只出了一分力气,也是有意义的。 方时君听了并没有嘲讽她,反而心中对她又起了丝怜爱。不要就算了,反正这些东西以后她也不会缺,等她学好了认字和算数,他会慢慢把一些简单的事情交给她打理,并不会让她就这么圈禁在大宅院里。 小桃花不只是娇艳粉嫩的,更应该是鲜活快乐的。 何况等孩子出生以后,他这一辈子攒下来的东西还不是早晚要交给他吗? 不过这些话他现在没说,没有必要打击她的积极性。 也许就是这份傻里傻气的积极劲头儿格外的吸引了他吧。人才娇美、不卑不亢、永不服输的范香儿一点也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什么。 “那就全听你的,等我有空了再带你去庄子玩。”他还记得上次和三娃子比赛抓鱼输了的事情呢,想着怎么也要找机会在范香儿面前赢一场。 “真的?”范香儿一听这个兴奋的一鼓掌,忘了刚才他不让动的警告,身体随之扭动起来。 “快下来,赶紧睡觉,不然一切都取消。”方时君身体起了难以启齿的反应,一把抓住了她挥动的手臂把人给制住了。 范香儿高兴极了,就没特意去关注他此时的脸色,如果她仔细去看,一定会发现,他的耳朵悄悄的红了。 他愿意帮自己的忙,尊重自己的想法,她觉得再没有比大爷更好的男人了。 她想着想着就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方时君轻叹了一口气,把她扶到了枕头上,盖好了被子。低头看了一眼抬头的二兄弟,赶紧举起了圣贤书潜心研读。 接下来的几天,方时君一直没回家,食宿都是在吏部解决的。这回可不是跟范香儿闹矛盾,实在是因为官员考核的事情忙的抽不开身。 方府这段时间也有件大事,三年一度的会试正式开考了,四爷方时贞要参加此次考试,老太爷对此相当重视。 他一共有四个儿子,老大是个能耐的,二子三子绝不是能成大器的料,要知道独木难支,所以他格外希望方时贞也能出堂入殿,和老大两个兄弟联手。 在考场里面圈了九天,出来后方时贞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他还算是体格好的呢,有那文弱的刚过两天就被抬出来了。 老太爷仔细看过他誊抄的卷子,心中一口气算是定了,得个进士出身准没问题! 唯有老夫人心疼他累的没个人样了,宣布中午召开家宴,全府给四爷接风。 老太爷心里有把握,就没驳了老夫人的意思,但没同意把老大叫回来的提议,毕竟国事为重。 本来他不在家,范香儿是不打算过去凑热闹的,但是老夫人说了,就自己家里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少,正好大房没人,范香儿怀着金孙就作为代表吧。 去给那无耻之人庆祝,范香儿不情不愿的,就随便让丫鬟给找了身浅黄色的衣裳,看那窗下一盆枚红色的月季开的正好,便剪下来一朵插在发间。 不经意间更衬得她活泼清爽。 单纯的家宴就不分男女了,各位老爷夫人嫡子女算上范香儿一共才十一个人,一个大桌子就坐下了。 因秦雨柔是二夫人的娘家贵客,不久前又刚刚送了老夫人一副手刻的佛经得了她老人家的欢心,所以今天她也有幸列席。 老夫人今天难得心情大好,老大娶妻,老四有出息是她这些年最期待的两件事了,如今眼看着就成了一件了。 她甚至还让厨下特意做了两个范香儿常吃的菜,怕她没食欲。 家宴是在中午,范香儿身子重,本来就有些昏昏欲睡,所以整个家宴期间她就只顾着在自己的世界里,基本不与人交谈,只跟着点头附和之类。 问了就答,不问就当隐形人。 她尤其不抬头去看方时贞,倒是方时贞假作无意的瞄了她几眼。 她是不是还在恨着自己?也怪母亲,这种场合就不该让她跟着过来,母亲总是想着凡事圆满,也就是因为这圆满二字反而造成了多少遗憾。 她今日打扮素雅,在一群女人中尤其清新出尘,安静不语的她更是多增添了一分柔美。 方时贞提醒自己不能再看,便与父母兄弟们谈天吃饭了。 方思瑶和秦雨柔分别坐在范香儿的两边,方思瑶今日要在全家面前露脸,因此打扮的比平日隆重了许多,甚至把二夫人给她准备将来出嫁压箱底的头饰都给带了出来。 是一根金镶玉的簪子,金镶玉的技术是这两年才开始流行起来的,出产量极少,她这个做工上等,当初可花了二夫人不少银子呢。 秦雨柔边吃边殷勤的照应着老夫人,甚至一旁站着的春梅都被她比了过去,她一会给老夫人递个茶,一会递一块甜瓜。 恰好在她又一次回座位经过方思瑶的时候,方思瑶一个转头说话的动作,头上的簪子没挂住,直接掉了下来。 秦雨柔身轻手快,不着痕迹的就把那簪子接到了手里。 她们这边背靠着墙,因此她动作不大根本没人注意到。 等这顿饭终于吃完了,大家一起往出走的时候,走过来想和女儿走在一起的二夫人才发现了问题。 “思瑶,你的发簪呢?”那簪子当初可花了她整整一千两银子啊!不让她带出来偏要带! 方思瑶往头上一摸,瞬间大惊失色,“我的发簪呢?吃饭的时候还有呢!” 少女焦急的声音又尖又利,不只把范香儿给吓精神了,连老太爷老夫人都停了脚步。 听明了事情,老太爷把事情往老夫人身上一推就走了,这等小事他没闲心处理。 老夫人脸色不愉,再三让方思瑶确认是不是真的在这屋里弄丢的,今天家宴来的全是主子,各房的妾氏和孩子都没带过来。 伺候的也只有贴身丫鬟。 三夫人立马站出来自证清白,“思瑶还是想好了再说话,你看着满屋子里哪个是差钱的?别怪三婶说话不好听,你那首饰三婶还真看不上,你思语妹妹的首饰更是不缺。” 方思瑶不敢反驳长辈,二夫人可敢,“三弟妹这是怎么话说的?哪个指名道姓的怪你了不成?一切自有老夫人发话,你先急着跳出来干什么?” 别看三老爷平时是个混账的,这时候二嫂这样说他媳妇可不行,马上站出来猛呛对方,“二嫂可真没指名道姓,这屋子里就这么点儿人,没指我们家,二嫂是指谁?你看这里谁像是能偷你一根破簪子的人?” 二夫人一看人家男人出来帮腔了,赶紧拉了一把二老爷。 二老爷还在犹豫着到底应不应该出声的时候,老夫人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口!” 所有人立刻闭嘴了,等待老夫人定夺。 “家门不幸啊!刚刚还在为老四庆贺,这席还没散彻底呢,就为了一根簪子吵成了这样。既然思瑶言之凿凿是在这里弄丢的,这事儿也不好就这么过去了。那好,现在除了老太爷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就先从下人们开始挨个搜吧。孟氏,你不是怀疑老太爷吧?” 二夫人赶紧诚惶诚恐的点头哈腰道:“儿媳不敢。” 老夫人面容肃穆,“方思瑶,你可知今日搜查这一遍,若是什么都找不出来是何后果吗?” 方思瑶见老夫人此时异常严厉,有些害怕,但是她确实是在这屋子里不见了簪子的,她没什么好心虚的。 “孙女知道,孙女确定是在这间屋子里丢的,如果没有找到,孙女愿受祖母责罚!” “好!那春梅就代表我搜搜吧。”老夫人作为管家人,她都已经这样说了,装糊涂混过去实在说不过去。 即便是老夫人亲自下了命令代表她,春梅也没那胆子搜到各位老爷夫人身上去,只能从春喜金玉翠微等各房带的丫鬟身上搜去。 各自搜寻了一遍没有结果,眼尖的春梅掠过范香儿的时候忽然发现她的外罩衫下摆里隐隐透着疑似金簪的样子! 春梅想着就当没看见,这估计是个误会,等日后香儿姑娘自己发现了就会还给原主的。 可是,她看向范香儿瞬间的眼神变化正好落于了一人眼中,那就是方思瑶。 女孩触感敏锐,又一心想把贼人抓出来,因此一直眼珠不移的盯着春梅。 她一见春梅迟疑的一下,心里就有所怀疑了,不管其他人在场,她忽的走到了范香儿面前,冷冷的盯着她。 又是她!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穷的不看地方就开始偷东西了,给人家当个小通房以为就能和自己等人平起平坐了? 别听外面风言风语说什么大伯带她去玲珑阁买首饰花了几万两?她就不信有谁看见大伯往外掏钱了!要是真买了那么多好首饰的话,她今日为何还在家宴上穷酸的戴一朵月季? 其实在场的不止她一个人这样想,她的这些话也不是凭空自己想来了,日常里母亲妹妹之间就有过这种揣测,无限疼宠、买好首饰这些不过全是范香儿这个心机女人自己散布出去的罢了。 在她们看来春梅这等大丫鬟都比范香儿有钱有脸有体面。 范香儿见大家忽然都一脸诧异中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看向自己,莫名的有些心慌,关她什么事?怎么矛头忽然全指向了自己? “范通房,是不是你偷了我的簪子?”方思瑶开头毫不留情,竟然直接用上了‘偷’这个字。 “你说什么?我偷了你的发簪?”范香儿惊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她也会有被人当贼的一天。 “除了你这屋子里还有谁会偷?谁敢偷?快点把我的发簪交出来!” 范香儿不想理这个疯子,而是直接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见果然是她被指了出来,心里一突,别真是真是没眼色的小蹄子干的吧? 可见在老夫人心底,她和大家的看法其实是差不多的。 但范香儿毕竟是亲儿子的人,此时没有证据,又孤立无援的,她怎么也要为她说上两句话。 “思瑶不得胡言!谁偷你簪子干什么?别胡乱冤枉人,逸园的人还能缺了钱花不成?”老夫人如是说。春梅低着头不敢看向她。 方思瑶欲要反驳,见老太太这样子却不敢张开说要搜范香儿的身这种话了。 正在这时候,三房的方思语心思活泛,又年纪小活动几步也不扎眼,这是个真正聪慧心坏眼尖的。也怪范香儿倒霉,那金簪与半透明的缠枝浅黄罩衫颜色纹路相近,偏偏就被她给看出来了。 “大姐!你快来看!是不是这个?”她指着范香儿的下摆惊问道。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似要把范香儿射穿一样,她惊讶的拉起了罩衫下摆,扭身一看,妈呀!真的有一个纤细的金镶玉簪子! 这是什么时候挂到这里来的?人家头上的东西怎么会跑到她的衣服上!都怪她这猪似的习性,困的时候不分场合。 方思瑶一听急忙过去查看,伸手一把从范香儿罩衫上抢下了那根簪子,很怕别人贪下一样。 她动作快狠,簪子锋利,拽下来的时候生生把那精美的罩衫扯了一个大口子,分外难看丢脸。 “范通房,你还敢说你没拿?这是什么?你怎么解释我的簪子跑到你的罩衫里侧的?”方思瑶咄咄逼人。 “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范香儿简直哑口无言。 二夫人这时候站出来充当好人了,“诶呀,香儿你也是的,缺什么就和大哥说,再不济你和我们说,没的做出这等小家子气的事儿。” 三夫人也说,“是啊,以后可别这样了,等会到我那里去,我好东西多的是,随便给你几样也比这强。” 二夫人一听就不高兴了,“都比这强?你给拿出几样来看看!” “都给我闭嘴!”老夫人震怒,“你们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当我死了不成?” 好好的一顿家宴,结果闹成了这个样子,比那寻常百姓家都不如,老夫人心里暗恨范香儿出门就惹事,但是这么多人咄咄逼人,她多少也要维护她一二。 “范香儿,你有什么辩解的?细细讲来!” 范香儿此时算是看明白形势了,这一大家子就因为这么点不明因果的小事齐齐发难自己,这明明就是趁着大爷不在家合起伙来欺负自己! 难得老夫人气的脸都青了,还能让自己辩解一二。可是注定要白废她老人家一番美意了,她有什么可辩解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当时丫鬟们都离的远,老太爷说桌子上人多就自己吃自己的。 她连座位都没离开,等等……座位!难道是坐在她左边的秦雨柔捣的鬼?好像她来来回回窜了几回。 她看向秦雨柔,却见她面色恬淡,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但范香儿心里却有八成肯定,绝对是她使的坏。 可惜了,她连摘出自己都困难。当务之急是如何替自己解围。 已经这样了,那就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用她范氏最擅长的简单粗暴的法子好了! 她恭敬的回道,“回老夫人,香儿怀有身孕,当时身子困乏,又不忍扰了大家的兴致,所以没有提出离去。至于簪子是如何跑到我身上的,香儿有一百张嘴也难辩,但是我要让各位老爷夫人和小姐们看看,我范香儿绝对不是贪图这一根簪子的人!请老夫人容我的丫鬟回逸园一趟,我能把证据拿出来!” 37|臭不要脸 方思瑶正在气头上, 听她果然没有辩解的理由,气的直接嚷出口,“你让丫鬟回去干什么?莫不是去请大伯?把大伯请回来你也是个小偷!” 范香儿冷冷一笑, 只对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 看来大小姐的规矩还是要学学啊。” 可不是?老夫人说话哪有她当孙女抢话的道理。 二夫人赶紧替女儿赔罪, 老夫人心里暗恨,把这一桩记下了。 老夫人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答应范香儿, 事情发生在春晖园,回逸园又有什么用? 方时贞听了半天, 见范香儿人赃并获腹背受敌, 身体疲累还能腰板挺的直直的, 心里不禁对她升起了一丝敬佩和怜惜。 他绝对不相信她是那样的人, 为了救一个下人的孩子, 她甘愿以身犯险,现在又怎么会为了区区一根发簪做出这等事?何况是在家宴上, 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也许在场的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也就是看大哥不在,把平日里的火撒在了这个柔弱的姑娘身上吧。 他上前握着了老夫人的胳膊, 给她无名的支撑, “母亲,就让她的丫鬟回去一趟吧, 既然范通房都这样说了, 肯定有她的理由, 您就宽宽心,陪儿子媳妇们喝喝茶等一会儿就好了。” “哎……既然如此,金玉和春喜就亲自跑回去一趟吧。”有了小儿子的话,老夫人莫名觉得心定了不少,就再给范香儿一次机会。 要是……要是她还是没办法改变局面,大不了她舍出这张老脸,补偿给二房点儿什么。 等待的空档,丫鬟们又重新上了一遍茶水,范香儿端坐在椅子上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众人投来的各种眼神儿她全当是空气。 春梅姐姐果然是最好的,又懂老夫人心思。 怕范香儿身体受了冲撞,刚才困倦又没吃什么东西,就让了除了糖水之外,额外给上了两道小糕点,每样只有三块,却足够她吃了。 其余人眼红心酸也没办法,谁叫人家肚子最大呢?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只见呼啦啦过来了十几人!咋?逸园这是全员出动的架势? 只见柳嬷嬷打头阵,旁边跟着春喜。后面则是金玉、金蝉、小如、小意、外加洒扫的低等丫鬟和小厮们,足有十五六个人。 这些人手里一人捧着一个精美首饰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一色的玲珑阁高级出品。 这种等级的盒子恐怕就能卖个几百两银子了。 别说二夫人方思瑶她们母女了,就是平时最财大气粗的三夫人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快不够使了。 二老爷三老爷也坐不住了,俱都站了起来。 柳嬷嬷气定神闲,带着见外人时一惯有礼而疏远的微笑。 “见过老夫人,我刚刚听春喜姑娘说,我们香儿姑娘身上缺件趁手的首饰,出来的时候是我见那月季开的正好配她的颜色,就亲自给她戴上了。没想到她心里不喜欢却不直接和我说。这不?我把首饰都给搬来了,任姑娘随便挑吧,也给各位爷各位夫人们看看,嬷嬷可不是那贪图首饰舍不得让姑娘戴的人!” 柳嬷嬷一席话说的大家冷汗涔涔,二夫人这时候倒是有眼色了,人家这些盒子一打开的话,她女儿那根破簪子还算的了什么? 赶紧上前说道,“柳嬷嬷这是干什么?咱们有事说事,可不兴这样吓唬人的。” 二夫人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不免期待着不可能的事,那些只是空盒子罢了!全买下来得多少钱?只不过弄来充场面的。 老夫人明白了,这是范香儿这丫头找来打脸的,人家说她偷东西了,她就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给人家过过眼,让大家明白她的东西比那丢的东西好以一万倍,叫嚷嚷的人无地自容。 老夫人心内思忖着,虽然不知道那些首饰盒里到底有多贵重的宝贝,但看这架势闹的这么难看,凭白的让人家柳嬷嬷看了自家的笑话。 回头她再和宫里的皇上和娘娘一说,方府的人可就丢大了。 “老妹妹说笑了,不过是孩子们不懂事,发声了点口角,谁人敢扯到你头上我第一个不饶她!” 柳嬷嬷听了这话,表情丝毫未变,只不咸不淡的回道,“还是打开来让各位验看一番吧!这些首饰都是大爷给姑娘买的,姑娘平时不重打扮,可不是因为没有!” 方思瑶还沉浸在范香儿偷窃的气愤中,在她看来没什么好怕的,在范香儿身上找到了赃物这是确凿的,她就算拿出再多的东西也证明不了她没偷自己的簪子。 何况她不信那盒子里全是好东西!顶多也就有一两样充充门面罢了。 丢东西的人是有资格理直气壮的。“嬷嬷说的对!既然范通房觉得有必要那就打开吧,我倒要看看她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还敢贪图侄女辈的东西。” 范香儿见她竟然比自己还无知无畏,不免嗤笑一声,冲柳嬷嬷点了点头。 柳嬷嬷一抬手,横着站成两排的下人们动作划一, “啪嗒”声齐响,十几个盒子里的华美首饰齐齐亮相,耀眼的光华瞬间照亮了人们的眼睛。 繁复的金饰,通透的玉饰,血红的、三彩的、湛蓝的、暖黄的宝石头面,各种宝石做的成套首饰种类几乎都占全了。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随便哪一样都不是方思瑶那根簪子能比的,虽然不知怎么回事那簪子跑到了范香儿身上,但这些东西往出一摆,谁也不好意思再明目张胆的说人家偷东西了。 毕竟已经有最好的在手,谁会愿意冒风险去偷一根低廉的簪子? 场面一度很尴尬。 三老爷夫妇对视了一眼,这大哥手里到底是有多少钱啊?又有多宠爱这个范香儿啊?这是一次性把玲珑阁镇店的都给搬空了吧? 看来这个范香儿真不能小觑了。 二老爷夫妇心里也不好受,第一件想的就是老太爷老夫人偏爱嫡子,明明年纪差不多,嫡庶只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爵位财产如果他们不想法子争取,最后什么也捞不到。 二夫人想凑近去看看那些首饰,她辛辛苦苦的攒的那点体己银子,估计全拿出来还不够买这里的一半呢。 她要上手去摸摸其中一件,却被柳嬷嬷一句话给制止了。 “二夫人且慢,大小姐的东西丢了别人还赔的起,香儿姑娘的东西丢了就不好赔了,随便丢了哪一件,可是要赔一整套的。” 攒足了火气的二老爷终于知道站出来替他夫人和女儿说一句话了,“柳嬷嬷,这样说未免也太小看我们二房了吧?范通房有钱是不假,那也只能说明她不缺这东西,说明不了她没拿思瑶的东西!” 大哥已然处处压制了自己一头,自己还能被个通房和老嬷嬷给压一头吗? “对!兴许她就稀罕小偷小摸呢!”方思瑶一看亲爹出来撑腰了,赶紧站出来声援。 二老爷这一说话众人无不诧异,连三老爷都对他侧目了,“二哥今天倒是疼夫人了,娘们儿的事都跟着掺合了。” 方时贞也跟着加火,“是啊,二哥未免太强词夺理了,你若这样说,范通房也可以说是别人把东西放到她身上的,你们是当场抓住了还是怎么着?” 秦雨柔心中一紧,就是她接下了方思瑶滑下来的簪子,等入座后,找了个机会偷偷的挂进了范香儿的罩衫上。 二老爷的见两个弟弟出言奚落自己,顿时面如黑炭,这就是他在这个家中的地位,连两个弟弟都不服他。 老夫人见他们把事情搅的越发不像话,一拳捶在茶几上,“你们几个都给我出去,几个老爷为了根簪子多嘴多舌,传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几人低头称是。三老爷嗤笑道,“走吧二哥,还有四弟。” 秦雨柔手里默默的扯着帕子,生怕事情牵扯到她头上来。不过她心里有底,既然范香儿身上发现了簪子都有的辩解,她做的隐蔽,范香儿即使怀疑了什么,无凭无据的也不能乱咬自己。 但是现在看来,老夫人是明显要维护范香儿了。这就能看出来老夫人的立场了,范香儿再胡闹再不像话,人家是自己人,恐怕二房三房也心里也明白了。 果然,老夫人说话了,“既然簪子找到了,就件事就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对外张扬!各回各园吧。” 方思瑶心里一肚子委屈,不是她想挑事儿,明明她是受害人,为何到头来弄的好像是她要故意羞辱范香儿一样? 心高气傲的大小姐,终是没忍住,在老夫人面前就掉了眼泪。 二夫人心疼的给女儿擦拭着泪水,“乖女儿,不哭不哭,回去娘再给你买更好的。” 看的范香儿心里直翻白眼,她还委屈上了?自己也很委屈好不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指责自己是小偷,要不是有大爷给她的东西来撑场子,今天她这个小偷的罪名就别想洗脱了。 老夫人看方思瑶这样,心中恼怒,却不得不给她留了一分面子,“还想怎样?赶紧随你母亲回去吧。” 秦雨柔看了半晌热闹,总算轮到她上场发挥的时候了,“老夫人,雨柔是个外人,但也看的出大小姐的委屈,堂堂一个千金小姐,难得有个心爱的好簪子,今日带出来头一回就丢了,就算找回来了这心里也不好受。雨柔是相信香儿姑娘没拿,但香儿姑娘毕竟身份只是个通房,今日把这贵重的东西都摆出来,也够让大小姐下不来台的了,大人们还好说,她一个小姑娘家,这心里能舒服吗?” 范香儿听了这话火冒三丈,直接就想喷回去,敢情她身份低就只有被欺负的份是吧? 却被柳嬷嬷给拦下了,先听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老夫人本就是刚愎自用外加耳根子软的人,还真被她这番道理给说动了心思。 秦雨柔见此,接着说道:“依雨柔看来,香儿姑娘的首饰这般多,就当是体恤小辈,送根好看的簪子给大小姐。小姑娘家家的,心里也就不至于不平衡了,要不然这以后见面难免总会有块心病在。” 啧啧啧!要不是当事人是自己,范香儿真想给她鼓掌,人家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呢?一眨眼就是一个主意。 冤枉了她还想要她的东西?臭不要脸!前一句话里她还是低贱的范通房,惦记她东西的时候她又成了长辈了?正话反话好话坏话全让她一个人给说了。 秦雨柔话毕,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范香儿,等着她的反应,连老夫人都是。 表姑娘的提议很好啊,你不缺,那你就送一个嘛,这样既能显示出你确实不缺洗脱了嫌疑,又能平了大小姐的怨气,树立你的好名声。 可惜范香儿还真不是那八面玲珑大度的,“别……”做美梦了! 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柳嬷嬷给打断了。 “香儿姑娘,既然大小姐这委屈一定要你的东西才能化解,你不给,岂不是成了小气忘义之人?”她拉了一把嘴巴鼓鼓的范香儿,亲手在首饰盒里选了一个同样是金镶玉的簪子。 不过这根可比方思瑶本来的那根精美大气的多,这已经是里面最便宜的一个了,柳嬷嬷可是个真正识货的。 范香儿心里不解柳嬷嬷的举动,但她相信嬷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就不再说话全凭她做主了。 “大小姐,这根簪子和你那个是同类的,希望你回去好好戴着,这是我们香儿姑娘的一份心意,可别不小心再弄丢了。”柳嬷嬷脸上挂着冷飕飕的笑把簪子放进了方思瑶手里。 大家都没想到,这范香儿还真同意了送一根簪子给方思瑶。 连方思瑶自己都觉得喜出望外。 惊讶间一根沉甸甸的雕刻繁复的金簪已经落入了她的手中,那感觉就像做梦一样。等她出嫁的时候,母亲能舍得给自己添置两件这样的首饰就很不错了。 老夫人见范香儿今日竟然如此识大体,让大家都有个好看的台阶下,顿时有些对她另眼相看。 秦雨柔满意的弯起了嘴角,范香儿,这只是小菜而已。 一场偷窃金簪事件就在范香儿识大体懂大义出手阔绰的好名声中圆满解决了。 回了逸园,范香儿头一次在柳嬷嬷面前耍了小脾气,“嬷嬷为什么让我把东西给出去?我不心疼那簪子,但也不能白白便宜欺负我的人啊。” 柳嬷嬷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傻子,那种情况下,你要是不给,不只老夫人会为难,你的名声传扬出去也不会好听。” “我不在意什么名声。” 柳嬷嬷脸色忽的就变的严肃了,“那我看你是不想和大爷在一起了,是谁说的为了和他在一起愿意提高自己的?你要提高的何止是知书达理这一项?名声对女人来说比那些还要重要。” 范香儿一听服气了,怕嬷嬷恼了,就凑到她身上挨挨擦擦的,“嬷嬷~香儿知道错了,我再也不那样说了。可是就白白的把簪子给了她,我好憋气。” 柳嬷嬷没真和她生气,见她一使出撒娇大法,心就更软了,“说你傻还真傻,你这头得了好名声。至于出气嘛,不怕坏名声的事当然要由别人来替你做了。” “谁?” “你就等着看吧。”柳嬷嬷但笑不语。 家里发生了什么方时君此时并不知道,昏天黑地的忙了几天,他进宫汇报进展,却不想正碰到御使张大人在里面见驾,他本想回避等上一等,不想皇上却宣他进去。 皇上是个重视言论的,因此在大兴朝御使的地位极其重要。 张大人素来以严苛端正闻名,正如一颗铜豌豆一样,煮不烂、嚼不碎、敲不破。 谁若是行为不端或略有疏漏被他给盯上了,那就等着倒霉吧。 方时君腹诽,不知为何让他与张大人共同面圣?他不禁检视了一下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最近有什么可被参的。 进了门,行礼起身,就发现这张大人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气愤中带着些微的鄙视,他好像并没有得罪他吧? “张爱卿,正好方爱卿过来了,你就把参他的当众说出来对峙吧,有错朕自会严惩。”皇上正愁近来公务烦闷,没什么乐子看呢,这张老大人就来了。 这好像还是头一回有人参方时君呢,以张大人的一惯脾性,他隐约能猜出来他要参的是何事。 皇上愿意在精神上支持张大人,但是最终结果嘛……就祝他好运喽。 38|全系她一人 “启奏万岁, 臣有一本要参吏部侍郎方时君方大人,方大人虽在公务上廉洁勤政,独善其身, 但是在作风上却有不妥之处。”张御使措辞严谨, 掷地有声。 方时君皱眉斜眼瞟他, 疑惑的问道, “张大人要参我作风问题?我一不宠妾灭妻,二不眠花宿柳, 何来作风问题?真是可笑之极。” 皇上一听果然是来说这个的,不禁感叹自己的未卜先知能力。 “张爱卿大胆的说, 方时君作风有何不妥?” 张大人把折子往出一掏, 由刘福转交给皇上。 “皇上, 方大人年事渐长, 仍未娶正妻, 这虽有不孝之嫌,但毕竟是家事。臣听闻方大人最近终于有一中意的女子收其做通房, 下官仍无置喙余地。但是他最近盛宠这通房,行为高调放纵,毫不知收敛, 在京城中造成极大极恶劣的影响, 身为言官臣不能坐视不理!” 皇上假作公正的问道,“方爱卿, 张爱卿说的可否属实?朕准你当堂自辩。” 方时君谢过皇上, 然后脸带青黑眼带嘲讽的问向张大人, “敢问御使大人,方某做了何事称得上高调放纵不知收敛?” 张大人早有准备,资料收集的非常详尽,“你发动全城点子铺子给家里通房送美食,造成数人围观议论可有此事?这一事迹被传遍大街小巷酒楼茶肆,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不假。但方某可不敢认同阁下的言论。我一为家人身体康健,二花的是自己的银子,三管不住悠悠众口,不知何错之有啊,张大人?” 皇上怕窃笑被看出来,赶紧低头喝茶掩饰。 张大人被他的三条噎了一下,仍是不慌不忙的说道:“好,那在下就说说你这不错之错造成的影响。皇上!据臣所知,范通房得方大人盛宠已经造成了许多家庭内部失和,妾氏通房的气焰前所未有的嚣张,觉得正妻的权威是可以挑战的。而正房一方面受这些妾氏通房的刺激暗恨范通房,另一方面又要求夫君像方大人一样宠爱自己。” 这点让皇上感到很意外,“哦?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回陛下,绝对属实。另外臣想问方大人,难道你就没感觉到最近同僚们对你无端多了些怨气吗?据老臣所知,就有不下五位大人最近因此焦头烂额。” 方时君不顾当着帝王的面,当场不屑的嗤笑一声。 “皇上,臣进宫是来禀告官员考核事宜的,本次考核任务繁重,又与会考撞在一起,臣没有时间纠缠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张大人一见他竟然敢这么目中无人,脾气也上来了,“方侍郎,何必推三阻四,避而谈其他?皇上仁厚,臣子一心在朝堂打拼,偏偏后宅出了乱子,这成何体统?” 方时君见皇上不肯应声,就知道他是不想管的。 几天没回家了,心里早已是烦闷不已,偏偏这老东西还跟这纠缠。 说话就越发不客气了,“堂堂朝廷命官,如果因为流言影响,连家事都处理不好,不如辞官回家专门伺候妻妾。还有一个办法,既然我的影响这般大,那就不如让他们全面效仿我。我只有范香儿一个,虽然名义上是通房,实则通房、妾室、正妻全系她一人,方某只这一个,方某愿意怎么宠就怎么宠!看不惯的就学学我,保证家宅太平。不愿意学我又想找我麻烦的,就请把《大兴律》请出来,若是能找到一条给我定罪的,再参我不迟。” 这话一出,包括张大人、皇上、太监宫女在内,全部目瞪口呆。 皇上忍着笑意,万万没想到他方时君有一天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年他与佩琬情投意合的时候也没说过如此掷地有声的话。 要知道这是在帝王面前,说出这种话,已与誓言的强度不相上下了。 哎呀,好运气果然没有照顾张御使啊。 张大人有些年纪了,一听这话顿时脖子一梗,双目圆睁,不敢置信的瞪着方时君,从来都是他巧舌雄辩,今天却被他一棍子打死! 前所未有的,他一时间竟语塞到说不出一句来,就这么在皇上面前成了个哑巴御使! 终于,还是皇上打破了异常难看的局面,“张爱卿,你先回去吧,你说的事情朕会向方大人了解情况,适当提点他,你若身体不适,朕准你在家休息两天。” 与方时君正面对上的人,在家休息两天能恢复过来还算是好的。 刘福上前说道,“张大人请吧。” 张大人就这样被请出去了,与进来时的笃定自信全然不同。 方时君恢复了脸色,一脸严肃的问道,“皇上,臣是否可以禀告了?” 皇上冲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你厉害。” 方时君虽然在御前并没有吃亏,心里到底不爽快,几天没回去了,心里惦记某人的很。 出了宫就直接回府了。 景园里,方思盈见方思瑶一脸喜气的回来了,就猜测这丫头肯定是又哄了老夫人什么好东西,撇开心里因为不能参加家宴的不快,舔着脸凑了上去。 正好方思瑶也不是个沉稳的,得了好东西本就有心炫耀。 “范香儿真的肯给?”方思盈还是有些不相信,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范香儿可能是有点傻,但柳嬷嬷那样的老狐狸怎么会答应呢? 但凭她的脑袋也只能想到这了。 “大姐,借妹妹看看吧。”方思盈对方思瑶一直爱不释手的那根簪子垂涎三尺,越想越可惜,如果今天她也有资格去的话就好了。那样大的场面,那么多好首饰,连方思瑶这样的都能捞到便宜,有她在里面搅合的话,自己少说也能得个一两样。 “哼!那好吧,就借给你瞧瞧,你可仔细了。”方思瑶难得大方了一回。越是让她看出这东西的名贵,才能越刺激的她心里不好受。 父亲已经连续去卢氏房里好几晚了,母亲这几天正上火呢,你娘让我娘不舒服,我就让你也不舒服。 “谢谢大姐。”方思盈小心的接过簪子,不错眼珠的细看着,她不像方思瑶平时能接触到好东西,这样的东西别说是拥有一样了,平时她碰都碰不着。 这时候二夫人换好了衣服出来,一看方思盈过来了,手里还正拿着那根簪子。 一想到卢姨娘的嘴脸,就越发看她不顺眼了。 方思盈赶紧站起身来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母亲。” 二夫人没让她坐下,反而端起了茶杯,不紧不慢的饮上了,方思盈拿着东西的手心渐渐渗出了汗。她心知二夫人不快的原由,这是拿姨娘没办法就想法子磋磨自己呢。 “我听女学那边说,最近你有些贪玩儿了,是也不是?” “女儿多有疏漏,还请母亲责罚。”方思盈低着头,声音温顺低沉,只有在人看不见的眼中闪现出阴狠和不甘。 她不能辩解,二夫人若是想找她的错处,就连呼吸的方式都是错的。她越是辩解就越会顺了她的意,反而让她更有借口把火发到自己身上。 果然二夫人见她这样乖顺,已经准备骂出口的话就不好骂了。 “嗯,念在你态度尚好的份上,回去给我绣出一对枕头套来,女孩子的绣活练好了没有坏处。” “是。”方思盈心中恨极了!没有坏处怎么不让她自己亲生的去绣? 她们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孩以后必定是要嫁到差不多的门户中去,基本的绣活会做就行了。其余的时间无不是用来学习管家理帐等。 这样一对枕头套,她要熬多久才能绣的出来? 突然,方思盈明白了这其中深意。二夫人就是故意的,知道她绣不完,姨娘心疼她就会帮着绣,到时候姨娘辛辛苦苦绣出来的东西拿来给父亲和二夫人用,可想姨娘会有多伤心? 心思龌蹉的女人! 她一抬头便见方思瑶正笑的开心,可见她也是想明白了,和她母亲一条心呢。 这时候正好一个丫鬟过来给二夫人添茶,方思盈在退回座位的过程中,假装没看见对方,一下子就与那丫鬟冲撞到一起,一杯滚烫的热水全部泼在了她的胳膊上。 变故突生,她手里的那根金镶玉簪子顺势飞了出去,砸到了几米外的石头地板上。 “嗷!”方思瑶见此瞬间发出一声惨叫,飞奔过去捡起了簪子。 可惜摔的力道太狠太重了,那金簪本体依旧是精美,但是簪头上镶着的玉饰却已经与之分离了,并且已经碎成了几瓣。 方思瑶怒从心头起,上前就想给方思盈一脚,却被二夫人给拉住了,一个大小姐亲手打自己的妹妹,传出去不好听。 嫡母教训庶女就不一样了,她伸出黑手狠狠的掐上方思盈刚刚被烫伤的胳膊,疼的已是冷汗涔涔的方思盈差点当场晕过去。 方时君刚刚回府,还没见着牵挂不已的人,就听说了中午这桩事儿。 范香儿好不容易睡下了,金玉把中午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了。 他虽然没有在场,却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当时范香儿该是多么的委屈和无助,看来问题在他,是他还没有充分让那些人知道范香儿等同于他,是不可以被欺辱的! 他没有急着去见她,而是带着平安和金玉提步就往景园去了。 在宫里刚刚吃了一肚子气,回来就碰到这档子事儿,今天他还非把这娇宠通房的名声坐的不能更实! 张御使那无事找事的老东西,仗着皇上是个清明的,越发的不着调了,可供他参的事儿多了去了,偏偏触了他的霉头。 他自认从来不是一个大气之人,既然你那么在意人家的后宅,就别怪我也能找出你点毛病。 此话暂且不谈。 方时君气势滔滔的去了景园,二夫人的黑手刚掐了几下,就有丫鬟报告说大爷来了。 不等她迎出来,方时君直接大步进了厅堂。 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方思盈一见来人,迅速的扑了过去抱住了方时君的大腿,哭喊道:“大伯!快救我!母亲她要弄死我!” 方时君低头看着地上痛苦的方思盈,没想到竟然碰到了这等晦气事。 “大伯,母亲要掐死我!”方思盈声泪俱下,看来是真疼的要命。 金玉赶紧上前把不愿起身的方思盈给拉了起来。 方时君一想到自己也要做父亲了,有些于心不忍,“看她面色痛苦至极,想必是受了重伤,赶紧下去上药吧。” 二夫人身边的两个丫鬟这才上来把摇摇欲坠的方思盈给扶了出去。 二夫人和方思瑶心里都打着鼓,不是说他要在吏部住上一段时间吗,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吧,不应是为了给范香儿出气的。 她才多大一盘菜? 方思瑶默默的把手里的簪子给藏到了身后。 “大哥怎么过来了?”二夫人忐忑的上前见礼。 方时君往主位上一坐,看都不看她一眼,冷厉的说道,“叫方时亭出来,我有话要亲自与他谈。” 二夫人一听,面色陡然一变,大爷这是明显来者不善啊。 “二爷他午后就出去了,不在府里。不知大哥有何重要的事,是否需要弟妹代为转达?” 方时君这才打量了一下她,嘲讽的说道:“你?与你说也不是不可。现在就把范香儿的簪子还回来,我权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 二夫人心里一凛,面上假作淡定,“大哥刚刚从外面回来,我想是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是啊!大伯,我的簪子就是在范通房身上找到的,当时祖父祖母也在场。”方思瑶先是不愿还簪子,现在是不敢,簪子已然大变了样,她拿什么还? 一百个没想到,大伯竟然亲自为了一根小小的簪子找上门来,他们二房果然像母亲说的那样,永远低嫡出的几等。 “二夫人,这就是你教出来的规矩,长辈说话擅自插嘴。”方时君声音沉重,字字诛心,他是方府未来的顶梁柱,一句话顶别人十句的威力。 方思瑶羞愤的眼眶立马就红了,不敢再说话。 “大哥,这都是误会,思瑶也是心急,都怪我没管教好。”二夫人赶紧把责任自己揽下了。 “我不是来指教你管孩子的,簪子立马掏出来,不然我就派人直接去找二弟回来,二弟的官做的倒是稳,四年都没动一动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二夫人就惊慌失措的立刻站起了身,声带急切,“大哥,都是我们母女的错,您可千万别牵扯到我家老爷!思瑶还不赶紧把范通房的簪子交出来!” 方思瑶惊怕的瞧着自己的母亲,用眼神在提醒她,簪子已经毁了呀!怎么还? 二夫人看她迟迟不动,心急的上前就把她给藏在背后的手给拽了出来,毁了能怎么办?毁了也得把东西亮出来啊! “大哥,刚才你见我在打思盈,正是因为那孩子不小心把这东西给摔坏了。从春晖园回来后,我就越想越不妥,骂了思瑶,正打算下午把东西送回逸园去,她偏生要看看。谁知又是个心粗的,大哥,你看需要多少钱?我来赔!” “娘!”方思瑶忍不住叫了一声。 东西已经当着老夫人的面送给了她就是她的了!更何况是方思盈打碎的,凭什么要娘来赔? “你给我闭嘴!”二夫人从她手里把那根破损的簪子掏了出来。 “大哥,你看就是这根,您说个价,我赔给范通房。”二夫人把簪子放到方时君身侧的茶几上,一脸惶恐。 什么利益都可以的割舍,只有两样不能碰,一个是她的女儿,一个就是二老爷的仕途。 方时君见她还知道轻重,心里的气已消了一半。 他不缺一根簪子的钱,不过是来敲敲这府里的人罢了。 “钱就不必了,限你在三日之内到玲珑阁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簪子还到逸园来。玲珑阁这个等级的东西从不做第二样,到那里你就提我的名字。” 二夫人半点不敢还嘴,“大哥放心,弟妹绝对如期把东西还给范通房。” 方时君来的快,走的也快。 他走后,二夫人颓然的靠在椅子上,才总算顺过来一口气。 方思瑶这才敢哭了出来,“娘,您怎么也不争一争?大伯真是太过分了,因为一个小通房,因为一根破簪子就来咱们景园亲自索要,还拿父亲说事!” “住嘴,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话了。娘为你要大出一回血了,以后不许你再把嫁妆里的东西拿出去显摆。”就看这回吧,显摆不成,反倒被人狠狠的打脸,还倒赔了银子,二夫人越想越生气。 “娘!”方思瑶委屈极了,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她就带了根簪子而已,惹着谁了?是她想让那簪子去范香儿身上的吗?怎么一个个的全冲着她来了? 方思盈一边让贴身丫鬟给胳膊上药,一边心内暗爽,她这热水烫的值,是隔着衣服烫的,养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而二夫人那边呢,大伯亲自上门必是帮范香儿出气来的,她这回恐怕要里子面子一起丢了。 搁在以前她是怕二夫人报复的,毕竟她以后的婚事还捏在她的手里。但现在她想明白了,她整日逢迎卖好,二夫人该怎么对她还是怎么对她,还不如这样来的痛快。 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过一段日子二夫人说不定还要捧着她呢!等着瞧吧。 范香儿午觉醒来还不知道大爷刚才已经回来过了。 柳嬷嬷见她还因为被人冤枉的事有些闷闷不乐,坏心的没有告诉她,有人已经去给她出气去了。 她端着调好的自制膏子,让范香儿平躺着,里衣往上一掀,白嫩的鼓肚皮朝天,搅拌着那黑乎乎的东西就准备往她身上涂。 “你别嫌这东西不起眼,涂上之后好处可大了,常用这个,等你生完了孩子,保证肚皮上一点纹路都看不出来。” “姑娘,大爷回来了。”门外传来金玉的声音。 39|男人小心眼的报复 此为防盗章 他听到范香儿质问没有动作, 而是笑道, “无耻小贼?哈哈,这个称呼我喜欢!” 他忽然一跃而起,窜到了范香儿面前,晶亮的眼睛直视着她,“我是无耻小贼, 你又是谁?” “我……我……我是来找老奶奶的!”范香儿乍然面对近在咫尺的脸, 惊的话都不会说了。 这小贼长的可真好看啊, 她一直觉得大爷就是她见过长的最好看的男人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颠覆了这个认知。 大爷的好看是端正内敛的, 像一块冰凉又温润的玉佩, 柔和也坚硬。 眼前的男子长的就是纯粹的好看,他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五官俊朗明艳, 范香儿不太形容的出来,大约就是那种阴天里突然见到了太阳的感觉。 男子看她傻了一样的盯着自己, 觉得很好笑,趁她不备, ‘嗖’的从她手里抽走了小花锄。 “你是哪个园子的丫头?” 范香儿这才回过神儿来,假装淡定的吧叽了一下嘴巴, “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我是……竹园的人。” 竹园是哪里?范香儿对偌大的方府构成还不是很了解。 她为了显示自己并不无知,大胆推测道, “那你是竹园的小厮喽?” “……是, 你是哪个园子的?”男子沉吟了一下, 点了头。 “我是逸园的里丫鬟。”通房丫鬟也是丫鬟。 逸园?以前没听说过逸园里有女人,不过听说最近为了一个江南来的女人新进了不少。看这姑娘的穿着还不错,应该是个有等级的丫鬟。 二人这样一番互通了身份,既然你是小厮我是丫鬟,范香儿也就不打算追究他偷听自己说话的罪行了。 “刚才你在骂什么?可是有人欺负了你?”男子看着眼前这个刚才眼睛里还喷火,莫名的火又熄了的面团般女孩,好奇的问道。 范香儿忽然不想在这么好看的男子面前说学堂里的那些烂事儿了。 “没什么的,我得回去了,再见!”范香儿觉得自己脸在烧,匆匆丢下一句就跑了,徒留男子在原地愣了一下,之后爆笑。 他绕到了前院,问向老奶娘,“刚在去后院的那个女孩儿是谁?” 老奶娘一拍脑门,大呼,“诶呀,四爷,我怎么把你在后面休息给忘了。你刚刚从书院回来还不知道,她就是大爷新带回来的通房。” 方时贞眉宇轻蹙,竟是大哥的女人,可惜了,那么灵秀的女孩儿竟然只是个通房。再好看的鸟儿进了这大宅院早晚也会被磨没了灵气。 他忽然想到自己,本来很好的心情一下子跌了下来。 “老奶娘,别和她说我的身份。” 范香儿为何突然跑了出来?因为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好看了,她发现她不能好好和她对话,话都争先恐后的卡在嗓子眼儿里。 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小脸儿,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 她已经有大爷了,大爷长的也很好,她应该只看大爷一个人的。嗯,得空她要好好看看他,及时冲淡刚才那个妖孽小厮的影子。 晚饭过后许久了,还不见大爷回来,范香儿决定先不等了,自己锅里的鱼,早吃晚吃都一样,她还是先做最重要的事去吧。 命金玉把灯调亮一些,就让她下去了,卧室里一个丫鬟都没留。 她火急火燎的撩起床单,往床底下一看,果然小如小意把东西给她找来了。 今天从学堂出来后她就让小如小意秘密给她准备东西,为了躲过爱管事的金玉和金蝉两个,特意让她们两个偷偷把东西藏到她的床底下。 范香儿拿着手里的一截三叉粗树枝,几条韧性十足的橡胶绳子,眼里露出了邪恶的光芒。 小丫头们,再敢惹我让你们跪下来叫姐姐。 一个人把满满两页纸抄写十遍,对于别人来说也许不难,对于范香儿这写字靠照猫画虎的人来说就太难了,她自己吭哧吭哧抄写了一份儿,觉得难看的自己都看不下去。 她原本是想自己抄两份,丫鬟再帮着抄几份,蒙混过关算了。可自己这狗爬一般的字混在里面也太明显了! 于是她索性自己一份都不再写了,十份直接全用丫鬟写的,明天先生要是让她当堂写字的话,她就说自己手腕子扭了,写不了字。 课堂上,老先生翻完了范香儿交上来的书稿,抬头瞥了眼一脸紧张的范香儿,心里明白这些稿子必定是哪个帮她写的,不过她能如数把稿子交上来,又面露害怕,想来她已经知道错了,一个女学生,自己有台阶下就算了。 范香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老先生领着大家念完了书照例让大家自行写大字。 范香儿的座位在中间,她一来就和先生说了手扭了,先生心领神会,允许她自己默默看书,不用写大字了。 突然,不知道从哪飞来的小石头砸中了她的后脑勺,有头发挡着不怎么疼,但是这帮丫头不知死活又来挑衅,让范香儿很烦躁。 ‘啪嗒’身边又掉落了一颗石子,这颗大一些,幸好没有砸到她,不然肯定很疼。 还没完没了? 范香儿暗中观察了一下,最有嫌疑的就是二房的两个了,她们一个坐在自己的正前方,一个坐在自己的右后方。 她遮掩着从小书袋里掏出了自己连夜制作的武器,一个弹弓! 不着痕迹的捡起了刚刚飞过来的几颗小石头。 然后默默的给弹弓上了第一颗子弹,趁人不注意飞快的扭身,照着右后方的方思盈脑门崩去。 “啊!”正中目标。 老先生从书本里抬起了头,“为何喧哗?” 方思盈一边揉着疼痛的额头,一边回道,“先生,没事儿,学生被蚊子咬了一下。”她先挑起来的就心虚没敢告状。 范香儿窃笑,又装上了第二发子弹,崩向了前面的方思瑶,运气太好,打中了她的后脑勺。 方思瑶吃痛回头恨恨的瞪了范香儿一眼。 然后这个课堂就在无声中开始了一场你来我往的投掷大战,因范香儿的武器到位,所以她基本没怎么遭罪,而另外两外姑娘可是实打实的挨了好多下,甚至连三房的两个都被误伤了几回。 直到范香儿最后一击脱靶,一颗小石头直直的崩到了老先生的额头,这场战役才在老先生的怒吼中结束。 “是谁在扔石头?!给我站出来!” “是她!”其他四个姑娘毫不犹豫的齐齐指向范香儿。 “是她们先打我的!我不是故意的。”范香儿低头抠着手指,弱弱的解释。 很快老先生就搜出了她的弹弓,这下子她连狡辩都不必了。 老先生气的一直在喘,好像一口气上不来就要归西似的。 可他愣是是撑着不倒,“顽劣不堪!老夫的戒尺呢?拿老夫的戒尺来!” 方思盈一脸解恨的样子颠颠儿跑去给先生拿了戒尺。 范香儿伸手老老实实的挨了十下戒尺,她知道打到了先生是她的不对,所以她不躲。 可是她不后悔带着弹弓来,不然今天被小石头打的满头包的人就是她自己。 老先生用力打完了最后一下,一口气没喘好,戒尺掉在了地上,终于晕倒了……这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气晕了先生,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大事,很快当家的老夫人就知道了这件事,火速给老先生请了大夫,用了最好的药。 老先生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和老夫人哭诉,“老夫人,府上小姐们个个才华横溢,聪颖过人,老夫实在是才疏学浅,教不了教不了啊!” 老夫人再三挽留未果,先生还是拿了重金甩着袖子走人了。 老夫人为这事气的火冒三丈,都是那个范香儿,没有她的时候姑娘们学的好好的,怎么她一来就不得安宁了? 她盯着眼前的赃物——弹弓,恨不得用眼神直接给烧了! 姑娘们日渐大了,这几年就要陆续说亲,传出去课堂上打架的名声算什么? “把她们都给我带来!” 一二三四五,五个人整整齐齐一排跪在老夫人面前,三房的两个姑娘因为干看热闹不阻止也要一起受罚。 二夫人三夫人闻讯很快就都过来了。 二夫人感觉自己的脸快被这两个孽障给丢光了,心里也忍不住埋怨范香儿,都是因为她,才让两个姑娘压不住火,自己不懂礼数还拐的府里姑娘们失了分寸。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我之前是怎么和你们说的?我要你们在学堂里和和睦睦,尊重范通房,你们怎么这么不争气?”二夫人拧着方思盈的耳朵骂道。 三夫人上前拉下了她,“诶呀,二嫂,孩子不懂事说她们一下就好了,何必动手呢?” 二夫人可不领情,“敢情不是三房的孩子犯错,弟妹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老夫人面前装好人。” “二嫂你怎么冲我来了?我劝人还劝出错来了,孩子们犯了什么错怎么罚自然是老夫人定,岂能因为我装好人就不罚了?” 方思语着急的看着自己的亲娘,怎么能这么说呢?娘应该赶紧替她说话把她摘出来才是啊! 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三夫人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给自己女儿开脱?反正她只是条池鱼,不会罚什么的。 二夫人冷笑一声,三弟妹这两面三刀四处讨好的本事真是绝了,“要说这府里谁最会说话,全府上下加起来也比不过三弟妹。” 老夫人怒气值已经要突破天际了,她重重的拍了桌子,“全都给我住嘴!” 瞬间就鸦雀无声了。 “范香儿,我就问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老夫人把弹弓啪的一声扔到了她眼前。 吓!范香儿哭的心都有了,老太婆就不能忘了自己吗? 春梅看她把嘴撅的老高,就怕她倔脾气上来和老夫人杠上,那样她也不好回复复命。 就拉着她的手劝她,“其实去上学学规矩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天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范香儿狐疑的望着她。自从上次她帮自己罚跪作弊之后,她就知道这个春梅是个暂时可以相信的姐姐。 “你想啊,你和大爷生活在一起,大爷读的书你不懂,大爷烦的事你帮不上忙,你急不急?” “那肯定急的!” “这就对了,你去好好上学,学好了就可以红袖添香,和大爷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春梅姐姐说的对。那我明天好好去上学!” 范香儿一旦想通了,马上就笑靥如花了。春梅总算松了口气回去复命了。 晚上范香儿吃撑了,一时睡不着觉,金玉和金蝉在灯下给她绣着明天要用的书袋。 她站在窗边能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他一定是在挑灯夜读吧?书里面那么多有趣的故事,那么多有意思的人,她都没法和他分享。 她的确还不够好,只有长的漂亮可爱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她一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关心什么,那她何时才能和他睡在一起呢 现在的方时君和以后的方时君都不会想到,范香儿努力念书的初衷竟然是这么的简单粗暴,想像夫妻一样和他睡觉! 第二天一早,范香儿匆匆吃了早饭,就亲自背了小书袋带着小如和小意去柳园上学去了。金玉和金蝉年纪大了一点,不适合带去。 方家第三代的姑娘一共有四个,分别是二爷家嫡出的方思瑶和庶出的方思盈,三爷家的嫡出的方思语和庶出的方思灵。四个姑娘年纪相差不大,最大的方思瑶也才十二岁,最小的方思灵才九岁。 小子只有一个,三爷家嫡出的方敬宣,由老太爷亲自教导,不会和女孩儿们一起上学。 于是范香儿就是这里面最大的一个了,还比她们大了一个辈分。 虽说从大爷那里论是大了她们一辈,但是论身份她又只是个通房丫鬟而已。 可你又不能真把她当个丫鬟看,她是大爷身边唯一的女人并且还怀着长房金孙。 方府的小姐们既生气又纠结,生气于她们要和一个丫鬟一起上学,纠结于不知道怎么收拾她。 范香儿去的很早,可是平时不和的四姐妹今天却出奇的一致,比范香儿更早。 ”快看快看,她来了。” “你就是大伯的通房?”方思瑶长了一张尖尖的小脸,吊着眼角,满脸写着三个字“不好惹”。 “是的,我就是范香儿,你们就是四位小姐吧,我给你们带了礼物,是我亲手做的薄荷叶香包。”范香儿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把她从老家带来的薄荷叶全用上了。 几个小姑娘分别接了,方思语嫌弃的闻了一下,就非常夸张的把香包给扔了,“什么玩意儿,好大一股子怪味儿!你们闻闻!” 其他几人勉为其难的闻了闻,然后都像方思语一样把香包丢在了地上。 “真的好难闻啊,香料铺里都不进这种香,肯定是从乡下来的玩意儿,不知道怎么就跑进咱们府来了。”这话是二房的庶女方思盈说的。 范香儿一见她们竟然这样对自己心爱的东西,顿时怒从心头起,小拳头握的紧紧的却又松开了。 招呼小如和小意进来捡东西。 她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不是为了来打架的。若是她没进了方府,论打架的话,这四个姑娘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打的过她。 方思盈看她听了这样的话都不动声色,就接着说道,“咦?咱们府里真特别,丫鬟不只能上学,丫鬟也有丫鬟呢。” 范香儿咬了咬牙,决定再忍她们一回,就这一回了,再有一回她肯定还回去。 “咳咳!上课了!” 只见一个胡子白花花的瘦弱老先生拿着书本走了进来,大家都赶紧入座了。 “暑热已过,尔等当用心学习才是,今日多了一个学生,尔等要和睦友爱……” 这老先生只说这两句场面话都要捋着胡子晃着脑袋。范香儿想,这么老的老头子在家里哄孙子多好。 老先生的教法和教男学生没有什么两样,就是传统的死记硬背,字要靠自己练。 好在这几个小姐平时学的不是很认真,而范香儿也并不是一个字都不认识,所以听课的时候差距不是特别大,只要先生不提问,范香儿觉得自己应该能应付过去。 老先生带大家背了一段古文,直到背的范香儿头昏脑涨,他才发了话让大家对着书抄写。 这就难为范香儿了,她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哪有条件学写字?以前都是在地上用树枝瞎写的。 一只毛笔怎么握在手里都不是! 几位小姐都偷偷瞟她,窃笑不已。 老先生看她抓着毛笔像挥着大扫帚一样,实在看不过眼了,“你先不用在课堂上写了,继续背书吧,回去自己练。” 这一刻范香儿感动的决定,再也不在心里偷笑他了。 散学之前,老先生看见外面起风了不禁有些感慨,“明天就是立秋了,是一年中很重要的节气,你们当中可有人知道节气?” 小姐们没人答话,一般人只能说出几个节气,没几个人能全知道的。 范香儿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机灵,被压制了一小天了,这个问题她会啊!小时候爷爷锄地的时候教她背过的顺口溜不就是节气歌吗? “先生,我会!”于是范香儿清楚明了的把二十四节气全背出来了。 “好!背的非常好!”老先生没想到她真的全能说出来,顿时大加表扬。 范香儿获得了夸奖心里美滋滋的。 散学后,大家一起往外走。 忽然,范香儿被几个小姐给包围住了。 方思盈听自己的姨娘说过,大伯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二房的地位就会下降,而她本来就是庶女,地位够低的了,二房一旦地位下降,她只能挑更差的人来嫁。所以她的心里特别抵触这个范通房。 “你今天出了风头,以为自己很厉害喽?连握笔都不会,得意什么?” 三房的方思语跟着搭腔,“就是,字都不认识几个,也配显摆?长的也就那样,也不知道你哪里厉害?” 方思盈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三妹妹,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不会写字握笔,但是人家勾引男人的本事厉害着呢!” 40|一点也不丑 此为防盗章 “呵呵, 我劝你啊现在就死心, 等方时君那死心眼儿想通了,安阳都成了黄花菜了。皇后不懂一条道理吗?死人总是比活人的地位高。” “哎…虽是如此,可也不能一辈子……” “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想通罢了,和自己和老天较劲呢。”皇上不想在床上谈论其他男人了, 趁着还有兴致, 大手又在皇后身上活动起来, 皇后却想着一口气把话说完再随着他。 “皇上您听说没有,这方侍郎带着他那通房去玲珑阁买了几万两银子的首饰, 他两年的俸禄也不值这么多钱吧?” 皇上心一冷, 坐起身来把裤子一套,外套一披就要下地。 皇后急了, 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竟惹怒了皇上, “皇上恕罪,夜深了还是在这里安寝吧!” 皇上停止了动作, 严肃的看着她,“以后不要再说这话, 方时君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善经营的人, 若是不在官场里,也必是个富甲一方的人物。即便他真是个那样的人, 他对社稷的用处也要远远大过那点儿银子, 你可明白?” “明白了, 臣妾明白,臣妾再也不敢妄言了。”皇后此时心里后悔万分,实在不该为安阳这丫头坏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 三公主虽然是她的掌上明珠,但更重要的是她还有皇子。 这方时君在皇上心里地位如此之重,看来以后自己要看着点三公主和安阳,以防她们胡闹的过了。 自打方府大寻人事件过后,范香儿再去请安,老夫人就没见过了,依老夫人自己的话说就是‘惹不起’。 等到老夫人寿辰这一日,范香儿才得以跟在方时君后面上前献寿礼。 谁家也没有老太君过寿,通房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理,但谁让范香儿又占了这独一份儿呢?老夫人还真怕不让范香儿进来儿子索性也就不进来了。 今年依着老夫人的意思小办一场,因此只请了几家本家亲戚,外人一概没请。 众人皆早已知道范香儿是何许人也,但在外面再多的议论,在方府里也不敢多言语,只是无人不细细打量着她,想知道这样一个稀奇物种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引的方时君这样的人入其帐内并接入府中。 方时君送给老夫人的是一套珍贵的珊瑚摆件,虽然不大,却是稀奇精美,看的在场人啧啧称奇,纷纷夸赞老夫人有福气,这让老夫人非常的有面子。 本以为大爷送完了珊瑚,通房跟着行了礼就得了,谁知范香儿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白瓷小瓶。 白色的瓶口还缠着碧绿的丝线,霎是好看。 “老夫人,这是香儿家乡的薄荷油,能提神醒脑,缓解头痛,这瓶是香儿亲手做出来孝敬您的,还请老夫人收下。” 范香儿心里打着鼓,老太太你就快收下,忘掉那事儿吧!给了你这个好东西,咱俩也算扯平了。 老夫人有些诧异,没想到范香儿还能准备出礼来,她以为她不气死自己就不错了。 春梅乖觉的把瓷瓶拿了过去交给老夫人。 老夫人摩挲了几下小瓶,打开轻轻一嗅,一股极其清凉之气直通脑瓜顶,精神随之一震。 把瓷瓶盖好小心的收进袖袋里,轻笑道,“这也是你们那里的特产吗?” 范香儿滴汗,老夫人怎么还记得弹弓那茬儿啊,只好硬着头皮回道,“这个真是特产。” 难得礼物这么用心,真真是送到了老夫人的心坎儿上,几日以来积压的郁气都被刚才那一闻消解了一半。 老夫人不再难为她,放她和方时君下去落座了。 二老爷两口子送了一副松鹤延年的苏绣屏风,一看就做工精细价格不菲。 三夫人更不差钱,送的是一串特级紫檀木手串,正好老夫人信佛可以天天拿着把玩。 几个儿子辈的送完了,老夫人旁边一个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一脸艳羡的奉承她,“嫂子,您真是好福气啊,几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送的礼都这般用心贵重,您还有大福气在后面呢!” 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赞美之词一句接着一句。 老夫人和老太爷两个笑脸相迎。只有春梅知道,刚才那些物件儿里,怕是只有那瓶薄荷油最合了老夫人的心思,没看她把那小瓶都揣进自己口袋了吗? 以往什么东西不是要她春梅来保管?要的时候找一下她就好了,这回单单把那东西揣进了自己兜里。 珊瑚屏风串珠之类贵重是贵重,但老夫人的私库里这些类似的玩意儿没有十件也有八件。又不能拿来搂着睡搂着吃的,所以这么比起来几个儿子送的反倒没有一个通房丫鬟送的贴心。 春梅瞥见范香儿假装淡定的小眼神儿直瞟向自己,冲她会心一笑。 范香儿轻舒了口气,看来老夫人还挺喜欢,幸好幸好。 方时君在袖子下轻轻在她手上拍了下,示意她无需紧张。 接着献礼的是几个小辈,几个姑娘送的都是自己的绣品画作,一份心意罢了。 这是范香儿头一次见到方府孙辈里唯一的男孩,三房的嫡子方敬宣。 小家伙年岁不大,却彬彬有礼,很是招人喜欢。 他一上前来行礼,跪了一下老太爷就让他起来了,老太太心里哼了一声,不是针对孩子,而是针对那老东西。 一个庶子的儿子当嫡长孙来养,等君儿有了儿子又要怎么相待?这么一想就不禁又为方时君的婚事操心了。 秦雨柔一看在场的人都已经献完礼了,这才上前去把她份礼呈了上去。 自打老夫人明确对她清早打扰大爷上朝的事表示不满之后,她就一直克礼克己,半点毛病都让人挑不出来。甚至给人一种错觉,原来存在感很强的表姑娘竟然渐渐平淡下去了,想围观偶遇一下也难。 “老夫人,这是雨柔亲手雕刻的《心经》,素闻老夫人爱佛法,雨柔手艺拙劣,还请老夫人不要嫌弃。” 只见她手里捧着一个半米见方的东西,拆开外面包裹的纸张,把正面一亮相,顿时差点闪瞎了大家的眼睛。 老夫人见了诧异不已,“你说你东西是你亲手刻的?” “的确是雨柔亲手刻的。”秦雨柔的手捧着那块雕刻了《心经》粉刷了金粉的木板,稍加注意便可以看到她几根手指上缠绕的布条。 这可把老夫人给感动坏了,“春梅,快快把东西拿上了给我好好看看!这般精细,这得花了多少功夫啊?” “用的时间倒不多,雨柔从进府起到现在也就一个月的时间罢了。” “诶哟,这孩子,真是用了心了!老头子,你也跟着看看。”老夫人笑开了花,可见是真心喜欢。 老太爷凑过头来看了几眼,也跟着赞了句,“难为你有心了。” 秦雨柔连说不敢当。笑颜如花,身形款款。 范香儿心里止不住的冒酸气,刚才她的礼物好不容易抢了老夫人心头好的位置,这下人家扎了几个针眼儿就把自己比过去了。 她看了看自己白嫩红润的十根指头,也是,她那薄荷油虽好,但毕竟是借了柳嬷嬷的光,比不得人家的苦肉计。 还以为她消停了几天打消了念头,看来人家根本没有转变目标,而是转变方法了。 “母亲得着什么好物件儿了?这么高兴?”一个轻快的男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一个耀眼的男子出现在厅堂里,纵使诸家亲戚都是见过他的仍是不免惊艳,四爷长的实在是太好了,学问又好,就算出身差点儿也没什么,老夫人亲自养大的,其他的庶出自是比不得。 老夫人佯怒,“你还知道今天是我的寿辰?我以为你又疯到哪里和同窗玩去了。” “母亲这是哪里话?你的寿辰儿子怎会忘记?儿子千辛万苦的给您找礼物去了,您看这个喜欢不喜欢?” 说完,他把手里拎着的东西上面盖着的黑布一扯开,只见一只碧绿的红嘴鹦鹉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笼子里,见着人了就兴奋的用人语大叫,“老夫人寿比南山,老夫人寿比南山……” 一连喊了七八遍,把在座的笑的是前仰后合。 唯有一人完全没笑。 只见他睁开眼睛瞄了一眼手里的纸张,不徐不急的折了几折优雅的塞进了怀里。 二人一见此景,心里彻底明白了以后的方向,就这样一直拉着香儿姑娘拍马屁,虽然会免不了被小打小骂,但路子却是再正确不过了! 方时君让范香儿有个心理准备,明天要亲自带她进宫去见柳嬷嬷。 范香儿一听是先太后的老嬷嬷,既惊恐又不解,皱着个小脸,“大爷,我这样的哪用得着太后她老人家用过的嬷嬷啊,就是随便来个人都能教我了,再说她是伺候过太后的人,她老人家真要是来了的话我哪敢使唤她呀?” “可不是叫她来给你使唤的,是让她来教导你的,你不是想学吗?既然要学就要学最好的,明天我带你去见她,你不必紧张,像平时一样表现就好。柳嬷嬷脾气特异,摸不准会喜欢什么。请的来最好,若是请不来也没什么,再找一个好的就是了。”方时君徐徐的像她解释。 这么一说没让范香儿放下心来,反而更加不安了,“可还是大材小用了啊!” “你怎确定一定是大材小用?说不定你也是大材,你就安心吧,我不会白用她。” 范香儿嘴巴一撅,“大爷真会宽心。”她要是大材,这世上就没有小材了。 范香儿一个最远只去过县里的姑娘,不久前才进了京,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和方府的富庶,没想到这么快就进了宫! 她跟着方时君在两个宫女的指引下去见了柳嬷嬷。 她不敢四处乱看,到了地方,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坐着的那个人。 柳嬷嬷的气场和方时君倒是很搭,面上都不太热情,“方大人,人既然已经带到了,可否请您先回避?老身想单独和她说说话。” “遵嬷嬷的意。”方时君退了出去,经过范香儿的时候见她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不忍心就冲外面点了点,我在外面等着你。 范香儿真的很紧张,她刚进方府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这里是皇宫,见的人又是最好的女先生,她最怕先生了。 她坐在椅子上不敢出声,两条小腿闭的紧紧的,脚尖翘着,脚后跟在地上不安的小幅度蹭动着。 “你在家里便是这样坐着的?没有坐相。”突然柳嬷嬷和她说了第一句话,几乎是没有语气的,像呼吸那么平淡。 范香儿吓的赶紧把身子坐的正正的,两脚放平,双手交差放在大腿上,安安稳稳的坐好。 柳嬷嬷见此便接着问道,“既然你知道怎么正确的坐着,为何还要那样坐?” 范香儿声音小小的,但柳嬷嬷还是能听的很清楚,“因为我在家里习惯了那样坐着,那样坐比较舒服,我刚才一时紧张不知不觉就那样了。” 柳嬷嬷起身走到她身边,看着眼前这个粉团一样的小姑娘,“听说你想学好规矩,那你知道什么是规矩吗?” 范香儿想了想,规矩就是规矩啊!肯定不能不样说的。 “规矩……规矩就是做自己不自在的事。” “对了一半,规矩就是做自己不自在的事情,并且不能被人看出来你不自在。等什么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你的规矩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那你就算学好了。” 范香儿听柳嬷嬷声音不是很厉害那种,又一口气和自己说了这么长的话,心渐渐放了下来。 便大着胆子回问她,“那不就是伪装吗?可我爷爷和我说要开开心心的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为什么学规矩就要伪装呢?” 柳嬷嬷苦笑了一下,她想她在宫里生活了半辈子也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 眼前这个无知无畏的小姑娘让她不由的想起了当年太后进宫之前的时光,当时太后也是这样单纯美好,直到后来进了后宫这泥沼,渐渐的沾染了血腥,心渐渐变硬,规矩也就学的炉火纯青了。 柳嬷嬷没有回答她,而是问她,“你家大爷请我去方府教导你,可据我所知方府还有几位正牌姑娘,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个通房丫鬟,日子必然不好过。如果我去了方府,老太爷老夫人让我一并去教另外四位姑娘怎么办?” 范香儿皱着眉头想了想,的确,柳嬷嬷这么难请的一尊神真要是去了方府,二位夫人还有小姐们是一定会眼红的。 但是她们提出来的话也算合情合理,就是老太爷老夫人也一定不会拒绝的。再说几个小姐虽然讨厌,但是都是女孩子间的磕磕碰碰,她也没吃什么亏。 41|假呜呜呜呜呜呜 此为防盗章 金玉听了大惊失色, 抓住那丫鬟就一通问, 可惜人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在旁边等着她的范香儿听到了,走过来安慰她,“别太着急了,你赶紧回逸园去,找金蝉拿十两银子, 就说我让的, 然后赶紧出去看看你爹, 别着急回来,银子不够再回来取。” 金玉见姑娘主动给了她假不说, 还赏了银子, 心内一片感激,“可是姑娘, 我还要陪您去春晖园呢, 您一个人……” “哎呀,你就赶紧走吧, 就这么大个园子,去了八百回了, 我能出什么事儿?快走吧!” 金玉是边抹着眼泪边跑走的。 一路无惊无险到了春晖园,昨天才闹了那么大风波, 老夫人没想到范香儿不躲着走,反倒自己凑了上来。 没好气的让春梅给她看座。 范香儿问向春梅, “今天表姑娘怎么没过来?” “刚才她的丫鬟翠微过来了一趟, 说是感染了风寒, 怕传染给老夫人,就不过来了。” 起那么早吹冷风,她不风寒谁风寒? 她仍是问春梅,“那老夫人还头疼么?” “咳!”老夫人重重的咳了一下,正主就在这,不敢和本人说话,反倒敢问春梅。 小蹄子,和她卖心眼儿玩呢。 春梅退了下去,范香儿不得不单独和老夫人同处一室。 她真是强撑着厚脸皮才让自己笑靥如花的,“既然表姑娘来不了,不如让香儿给老夫人揉揉吧?以前我给我爷爷揉过的。” 老夫人看她一脸期待忐忑,手中摩挲着碧玉茶杯,拒绝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范香儿自顾小跑到老夫人身后,两只绵软的小手像要拔虎须似的轻轻的揉上她的太阳穴。 她肉呼呼的手不像秦雨柔的那样尖细,肉与肉相接的突兀感要小的多,力度也要大一些。 反倒意外的合了老夫人的胃口,她甚至舒适的眯起了眼睛。 范香儿没有想手下这个是让人讨厌的臭老太太,而是看着她花白的头发想,这是大爷的亲娘,如果爷爷还活着的话估计也是这样老迈。 屋里一时很安静。 “老夫人,昨天是香儿做错了,您就不要生大爷和我的气了,都是我不懂规矩,家里哥哥出了事就着急了。昨天二夫人和表姑娘都在,大爷体恤我,更不想让他们看逸园的笑话,这才……” 昨天的胡搅蛮缠虽然唬弄过去了当时的场面,但她知道老夫人心里和明镜一般。 不管老夫人怎么事儿多,怎么讨厌自己,她忽然想为自己那样的耍弄行为承认错误了。别的她不承认有错,只有这一点,让她心里不安。 她手上的动作未停,老夫人听了没做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见没听见,前面的话没听到不要紧,可她要是真睡着了,后面的告状听不到可怎么办啊? 范香儿悄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伸出一只小手壮着胆子探到老夫人眼前上下慢慢的移动,来试探她到底睡没睡着。 老夫人一双精明的老眼缓慢的开张,就看见眼前一只小肥手不知死活的晃动着,这死丫头,刚才好不容易被她一番话说的消了气,这下子又来了! 她想她可能和范香儿天生犯冲,如果一整天都和她呆在一起的话,这心脏绝对承受不住。 “收回去!” 范香儿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收回来接着揉,不敢停下了。 “老夫人,那个秦表姑娘是来干什么的啊?她要住多久啊?” “她家里托二夫人给她在京里找户合适的人家说亲的,住到何时就说不准了,方府也不缺她一口米。” “哦,这样啊。” “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了?是不是昨天的事儿让你怀恨在心?昨天的事儿我还得谢她告诉我呢,高门大户的出去当东西传出去有多难听你知道不?” 范香儿一看老夫人又要激动,赶紧解释道,“老夫人您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恨她呢?再说她昨天晚上已经来逸园亲自赔礼了,今天早上还在园子门口向大爷又赔了一回。” 老夫人一听这个,品出不对味儿了。 “你是说她大晚上去逸园赔礼?早上大爷出门的时候又去了一回?” 范香儿一脸实事求是的表情,“是啊,她态度可好了,大爷说没事了,她还觉得不安心,险些误了大爷的早朝呢!” 这下事态严重了,老夫人不让她揉了。难怪这个秦雨柔早上病了呢,原来是冻的! 不管多少女人喜欢自己儿子,老夫人都不会介意,反而觉得是件好事儿。但是因为自己起了那点子心思,不分轻重险些耽误了儿子的正事就是大问题了! 既然秦雨柔有这份心思,她可要好好观察观察她,虽然她只是个小官之女身份低了些,但君儿要是真有那个意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得找个时候好好提点提点她,过犹不及。 范香儿离了春晖园,没有丫鬟在身边,难得的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自在,这个时候路上走动的人很少,她随意折了一小段柳枝在手里把玩。 忽然,她停住了脚步,仔细辨别远处飘来的若有似无的声音。 她的耳朵一向很好使,没几声就分辨出来那声音是什么,是有人在喊救命!听声音是个孩子! 声音应该是从左边传来的,她想撞撞运气看看能不能直接从树木中穿过去,幸好穿过去就直通出事的地方! 原来在她从未涉足的方府西侧有一个十分美丽的湖,湖里有小岛,水边有凉亭,凉亭连着一条长长的回廊不知通向何处。 范香儿没有心思欣赏美景,也是那落水的孩子命大,范香儿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快脱力了,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在离水一米多远的地方扑腾呢。 范香儿从小在乡间长大,上山下河凡是好玩的她都玩过,她会枭水对水没有恐惧,所以想都没想就冲向了出事的水边。 那孩子离岸不远,她使出浑身力气折了一根大树枝,打算让那孩子抓着树枝上来,可是靠近河边,鞋子必然会湿的。 反正这四周也没人,范香儿快速的把鞋袜一脱,摆在了树下。 河水冰凉刺骨,那孩子约有五六岁,范香儿把树枝递给他,让他重燃了希望,他使出全力去抓那树枝…… 长廊通向的正是方时贞住的竹园,湖水离他那里最近,刚才他书房里读书时听见这边有动静,就赶紧过来看看。 不想匆忙赶过来,却看到一个小女人站在水边费力的拉住了一个孩子,看样子是不需要他帮忙了。 等等!看个女人好像是范香儿! 她怎么大早晨跑到这里来了?突然树下一个鲜艳的东西闯进了他的视线,是范香儿的绣鞋! 这个死丫头,上回二话不说就把他的鞋给丢了出去,害的他在花房里等了足足一小天才有人送鞋来。 这回他得逗逗她,让她也急上一回。 他悄悄的把鞋藏好,打算先回去把那篇文章读完,等过个一炷香的时间就还给她,那时候她也不至于走开。 范香儿终于把那个孩子给拉上来了,看衣服是哪个下人家的孩子,孩子没什么事,就是吓得不轻,连声谢谢都没说就连滚带爬的跑了。 她这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整个裙子下摆都湿透了,脚底板冰凉,她累的坐在岸边喘息了一会儿才起身,打算穿上鞋子赶紧回去。 天!她的鞋子呢?刚才明明就放在这里了呀! 这可怎么是好?范香儿急的团团转,赤脚踩在杂草和石子混杂的岸边,把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愣是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身边有金玉的话还能让她回去帮着拿一双新的过来。 忽然听见有两个男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你上个月的月钱花完了没有?” “早就花完了……” 现在必须得找地方躲起来!她现在这个样子被人看见绝对是不行的,特别还是男人。当了一个小小的簪子老夫人都认为是败坏家风,更别说赤脚被人看见了! 凉亭四处无遮挡不能躲,水里太凉,她有孩子也不能躲! 那边有处假山!不管了,就往那跑吧!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说话的两个小厮很快就走到了附近,“诶,你刚才看没看见人影闪过?” “没有啊,是你眼花了吧?” “真没有吗?那可能真是我眼花了。” 幸好这假山当年建造的时候下面留了一个小洞,是用来装打扫工具的,范香儿人小,里面正好容的下她一个人。 “嘶~”她忍着脚上的疼痛麻痒,心里不断咒骂偷拿她鞋的贼人。她的皮肤本来就细嫩,加上这段时间精心保养,更是白皙娇嫩。 搬起一只小脚一看,脚面上都是被草叶子拉的伤痕,数个蚊虫叮咬的红包,脚心上就更不用说了,被小石子和草根扎坏了不知几处。 范香儿只能在心里祈祷,逸香阁的丫鬟们快快发现不对,赶紧来找她。 竹园,方时贞一开始还惦记着把鞋子放回原位这件事,可是那篇文章写的太精彩了,他不知不觉入了迷。 这时有二位同窗好友过来找他,“宋先生从孙大儒那里得了几篇新得的题目,今年极有可能考,先生让我们叫上你赶紧过去呢!” “果真?太好了!我这就随你们过去!”方时贞一时喜出望外,竟然彻底把范香儿这事儿给忘记了。 秦雨柔被噎了一下,不好再说话。 二夫人赶紧打了个圆场,握上了范香儿的手“诶呀不说不说,没的好奇心那么强,雨柔她也没说什么,不是故意让你不高兴的,以后你们两个好好相处,处的像亲姐妹一样才好。” 这小姑娘的手就是不一样,虽然她也才不到三十岁,又养尊处优的,但到底是差了许多,也难怪男人喜欢。 范香儿一歪头,把手抽了回来,一句话说出来差点把二夫人顶个跟头。 “我家里有两个哥哥,八个堂哥表哥,九个堂姐表姐,我既不缺哥也不缺姐姐!” “你……”秦雨柔眼里瞬间露出一道锋芒,又很快隐去了,换上了一副泪水摇摇欲坠的样子,屈辱极了。 二夫人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原来这丫头莽撞虽莽撞,可一点都不傻,这样子是心思都门儿清呢。 “雨柔,香儿是还生上回翠微的气呢,都怪翠微这丫鬟多事,没的让我们香儿姑娘吃了一顿委屈,你就向香儿姑娘道个歉吧,有我在这里作证呢。”二夫人拉过秦雨柔站的离范香儿近一些。 42|是我不想分开! 此为防盗章  只见花架后面是一块砖石空地, 地上铺着一张矮脚小榻, 一个年轻男人正仰面躺着,脸被一本打开的书覆盖着。 他听到范香儿质问没有动作,而是笑道,“无耻小贼?哈哈,这个称呼我喜欢!” 他忽然一跃而起, 窜到了范香儿面前, 晶亮的眼睛直视着她, “我是无耻小贼,你又是谁?” “我……我……我是来找老奶奶的!”范香儿乍然面对近在咫尺的脸, 惊的话都不会说了。 这小贼长的可真好看啊, 她一直觉得大爷就是她见过长的最好看的男人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颠覆了这个认知。 大爷的好看是端正内敛的, 像一块冰凉又温润的玉佩, 柔和也坚硬。 眼前的男子长的就是纯粹的好看,他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五官俊朗明艳,范香儿不太形容的出来, 大约就是那种阴天里突然见到了太阳的感觉。 男子看她傻了一样的盯着自己,觉得很好笑, 趁她不备,‘嗖’的从她手里抽走了小花锄。 “你是哪个园子的丫头?” 范香儿这才回过神儿来, 假装淡定的吧叽了一下嘴巴, “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我是……竹园的人。” 竹园是哪里?范香儿对偌大的方府构成还不是很了解。 她为了显示自己并不无知, 大胆推测道,“那你是竹园的小厮喽?” “……是,你是哪个园子的?”男子沉吟了一下,点了头。 “我是逸园的里丫鬟。”通房丫鬟也是丫鬟。 逸园?以前没听说过逸园里有女人,不过听说最近为了一个江南来的女人新进了不少。看这姑娘的穿着还不错,应该是个有等级的丫鬟。 二人这样一番互通了身份,既然你是小厮我是丫鬟,范香儿也就不打算追究他偷听自己说话的罪行了。 “刚才你在骂什么?可是有人欺负了你?”男子看着眼前这个刚才眼睛里还喷火,莫名的火又熄了的面团般女孩,好奇的问道。 范香儿忽然不想在这么好看的男子面前说学堂里的那些烂事儿了。 “没什么的,我得回去了,再见!”范香儿觉得自己脸在烧,匆匆丢下一句就跑了,徒留男子在原地愣了一下,之后爆笑。 他绕到了前院,问向老奶娘,“刚在去后院的那个女孩儿是谁?” 老奶娘一拍脑门,大呼,“诶呀,四爷,我怎么把你在后面休息给忘了。你刚刚从书院回来还不知道,她就是大爷新带回来的通房。” 方时贞眉宇轻蹙,竟是大哥的女人,可惜了,那么灵秀的女孩儿竟然只是个通房。再好看的鸟儿进了这大宅院早晚也会被磨没了灵气。 他忽然想到自己,本来很好的心情一下子跌了下来。 “老奶娘,别和她说我的身份。” 范香儿为何突然跑了出来?因为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好看了,她发现她不能好好和她对话,话都争先恐后的卡在嗓子眼儿里。 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小脸儿,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 她已经有大爷了,大爷长的也很好,她应该只看大爷一个人的。嗯,得空她要好好看看他,及时冲淡刚才那个妖孽小厮的影子。 晚饭过后许久了,还不见大爷回来,范香儿决定先不等了,自己锅里的鱼,早吃晚吃都一样,她还是先做最重要的事去吧。 命金玉把灯调亮一些,就让她下去了,卧室里一个丫鬟都没留。 她火急火燎的撩起床单,往床底下一看,果然小如小意把东西给她找来了。 今天从学堂出来后她就让小如小意秘密给她准备东西,为了躲过爱管事的金玉和金蝉两个,特意让她们两个偷偷把东西藏到她的床底下。 范香儿拿着手里的一截三叉粗树枝,几条韧性十足的橡胶绳子,眼里露出了邪恶的光芒。 小丫头们,再敢惹我让你们跪下来叫姐姐。 一个人把满满两页纸抄写十遍,对于别人来说也许不难,对于范香儿这写字靠照猫画虎的人来说就太难了,她自己吭哧吭哧抄写了一份儿,觉得难看的自己都看不下去。 她原本是想自己抄两份,丫鬟再帮着抄几份,蒙混过关算了。可自己这狗爬一般的字混在里面也太明显了! 于是她索性自己一份都不再写了,十份直接全用丫鬟写的,明天先生要是让她当堂写字的话,她就说自己手腕子扭了,写不了字。 课堂上,老先生翻完了范香儿交上来的书稿,抬头瞥了眼一脸紧张的范香儿,心里明白这些稿子必定是哪个帮她写的,不过她能如数把稿子交上来,又面露害怕,想来她已经知道错了,一个女学生,自己有台阶下就算了。 范香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老先生领着大家念完了书照例让大家自行写大字。 范香儿的座位在中间,她一来就和先生说了手扭了,先生心领神会,允许她自己默默看书,不用写大字了。 突然,不知道从哪飞来的小石头砸中了她的后脑勺,有头发挡着不怎么疼,但是这帮丫头不知死活又来挑衅,让范香儿很烦躁。 ‘啪嗒’身边又掉落了一颗石子,这颗大一些,幸好没有砸到她,不然肯定很疼。 还没完没了? 范香儿暗中观察了一下,最有嫌疑的就是二房的两个了,她们一个坐在自己的正前方,一个坐在自己的右后方。 她遮掩着从小书袋里掏出了自己连夜制作的武器,一个弹弓! 不着痕迹的捡起了刚刚飞过来的几颗小石头。 然后默默的给弹弓上了第一颗子弹,趁人不注意飞快的扭身,照着右后方的方思盈脑门崩去。 “啊!”正中目标。 老先生从书本里抬起了头,“为何喧哗?” 方思盈一边揉着疼痛的额头,一边回道,“先生,没事儿,学生被蚊子咬了一下。”她先挑起来的就心虚没敢告状。 范香儿窃笑,又装上了第二发子弹,崩向了前面的方思瑶,运气太好,打中了她的后脑勺。 方思瑶吃痛回头恨恨的瞪了范香儿一眼。 然后这个课堂就在无声中开始了一场你来我往的投掷大战,因范香儿的武器到位,所以她基本没怎么遭罪,而另外两外姑娘可是实打实的挨了好多下,甚至连三房的两个都被误伤了几回。 直到范香儿最后一击脱靶,一颗小石头直直的崩到了老先生的额头,这场战役才在老先生的怒吼中结束。 “是谁在扔石头?!给我站出来!” “是她!”其他四个姑娘毫不犹豫的齐齐指向范香儿。 “是她们先打我的!我不是故意的。”范香儿低头抠着手指,弱弱的解释。 很快老先生就搜出了她的弹弓,这下子她连狡辩都不必了。 老先生气的一直在喘,好像一口气上不来就要归西似的。 可他愣是是撑着不倒,“顽劣不堪!老夫的戒尺呢?拿老夫的戒尺来!” 方思盈一脸解恨的样子颠颠儿跑去给先生拿了戒尺。 范香儿伸手老老实实的挨了十下戒尺,她知道打到了先生是她的不对,所以她不躲。 可是她不后悔带着弹弓来,不然今天被小石头打的满头包的人就是她自己。 老先生用力打完了最后一下,一口气没喘好,戒尺掉在了地上,终于晕倒了……这可把大家都吓坏了。 气晕了先生,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大事,很快当家的老夫人就知道了这件事,火速给老先生请了大夫,用了最好的药。 老先生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和老夫人哭诉,“老夫人,府上小姐们个个才华横溢,聪颖过人,老夫实在是才疏学浅,教不了教不了啊!” 老夫人再三挽留未果,先生还是拿了重金甩着袖子走人了。 老夫人为这事气的火冒三丈,都是那个范香儿,没有她的时候姑娘们学的好好的,怎么她一来就不得安宁了? 她盯着眼前的赃物——弹弓,恨不得用眼神直接给烧了! 姑娘们日渐大了,这几年就要陆续说亲,传出去课堂上打架的名声算什么? “把她们都给我带来!” 一二三四五,五个人整整齐齐一排跪在老夫人面前,三房的两个姑娘因为干看热闹不阻止也要一起受罚。 二夫人三夫人闻讯很快就都过来了。 二夫人感觉自己的脸快被这两个孽障给丢光了,心里也忍不住埋怨范香儿,都是因为她,才让两个姑娘压不住火,自己不懂礼数还拐的府里姑娘们失了分寸。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我之前是怎么和你们说的?我要你们在学堂里和和睦睦,尊重范通房,你们怎么这么不争气?”二夫人拧着方思盈的耳朵骂道。 三夫人上前拉下了她,“诶呀,二嫂,孩子不懂事说她们一下就好了,何必动手呢?” 二夫人可不领情,“敢情不是三房的孩子犯错,弟妹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在老夫人面前装好人。” “二嫂你怎么冲我来了?我劝人还劝出错来了,孩子们犯了什么错怎么罚自然是老夫人定,岂能因为我装好人就不罚了?” 方思语着急的看着自己的亲娘,怎么能这么说呢?娘应该赶紧替她说话把她摘出来才是啊! 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三夫人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给自己女儿开脱?反正她只是条池鱼,不会罚什么的。 二夫人冷笑一声,三弟妹这两面三刀四处讨好的本事真是绝了,“要说这府里谁最会说话,全府上下加起来也比不过三弟妹。” 老夫人怒气值已经要突破天际了,她重重的拍了桌子,“全都给我住嘴!” 瞬间就鸦雀无声了。 “范香儿,我就问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老夫人把弹弓啪的一声扔到了她眼前。 她……她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啊? 她把一个大男人的鞋给扒了下来丢出了院墙,第一次见面之后她甚至还脸红心跳的想过要是没遇见大爷,遇见个这样容貌的普通男人也好。 结果人家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男人,人家是堂堂方府的四爷! 所以他才会在花房里有自己的小榻,所以他才敢屡次戏弄自己,所以他才敢害的自己在假山洞里整整窝了一天,连个堵住众人之口的蹩脚理由都找不出来,只能比鸭子还嘴硬死活不说自己莫名其妙的消失到底去了哪里! 他有没有想过,她在这样一个府里,丢了鞋袜被人看去了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他有没有想过那样可能会害死自己! 这样想着,她的眼睛不知不觉的就冒了火,火刀子直扎方时贞的后背。 方时贞知道她一直在看自己,但他只能这样故作轻松的逗趣老夫人,根本不敢与她对视,他害怕看到她仇恨的目光,那会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方时君敏感的觉察到身边的人情绪有些不对,小声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范香儿强力收回了心神,“没有,想我爷爷了,他也养过一只鹦鹉。” 方时君狐疑的在四弟和范香儿之间看了几眼。 四弟犯了错,心虚不敢看向这边很正常,那么范香儿呢? 43|冷冰冰的小姐姐 此为防盗章 众人更是心内各种滋味杂陈! 二夫人酸气直冒, 她嫁给二爷一辈子也没这么哄过自己, 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真够不害臊的! 秦雨柔面露伤心之色,她进府之后一直本份的在二房和春晖园之间来往,今天是第一次见着大爷本人。以往都是听闻他如何出色,未见已倾心, 如今一见更是非他不可了。 看来那个范通房也不是好对付的, 戏假不假不重要, 有人看才重要。 老夫人简直怒发冲冠,“给我放开!好好站着!范香儿你不要以为撒泼转移这事儿就过去了, 我就问你是不是去了当铺当东西?” 范香儿离了方时君的肩膀, 鼻子抽搭抽搭的,“老夫人偏听她的!她能说出我当了什么饰品吗?镯子还是簪子还算是玉佩?她看见我的当票了吗?” 老夫人重重的一拍桌子, “岂有此理?照你这么说不当场把人拿住, 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算是吧?” “是!”范香儿梗着脖子,就打算一赖到底了能把她怎么样? 翠微肯定是没她当票的, 但是大概是什么首饰她还是冲伙计打听到了,只要给银子就没有开不了的口。 “据说是一只碧玉簪子。” 这时, 一直未开口的方时君从怀里掏出一物亮于众人眼前,“可是这个东西?” 怎么会在他哪里? 这里最最吃惊的人莫过于范香儿本人了, 她看看低着头的小意,再看看方时君, 没有做声。 “翠微是吧?你如果一直跟着小意就应该知道她在去当铺之前去了一个茶楼叫颉芳居, 那是我的产业, 是她去那里把这东西交给我的,我给了她二百两银子让她送到范家。至于她为什么去了当铺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劝你要想安稳的呆着,就不要好奇心太重了。”说完方时君冷冷的瞟了一眼秦雨柔。 秦雨柔心惊的垂下了眼帘。 二夫人弄来的人,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也得躲的远点儿。 “是我让小意把这东西拿给我,至于有什么用处?各位就不需要知道了。” 儿子都把物证拿出来了,话也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这事儿老夫人都说不明白该怪谁! “回春晖园吧。” “母亲,儿子还有一句话要说,虽然我是您的儿子,但我毕竟是朝廷命官,以后你要是想来教训谁的话,儿子阻拦不了,但是最好就不要带外人过来了。” “大哥你这话……”二夫人敢怒不敢言,谁是外人啊?这不是说除了老夫人她们都是外人吗?庶房就不是人啊?当个大官牛气什么?不过这话打死她也不敢说。 范香儿一看老夫人要走,赶紧扯了扯方时君的袖子朝他使眼色。 “母亲,还有一事,刚才是谁动的手打的丫鬟?请把他交给儿子,既然小意没错,她对一个姑娘下这么重的手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老夫人感到无比的心累,这个家她是一个也管不住了。 “随你们吧,春梅咱们走。”老夫人率先出去了,秦雨柔仍是紧随左右,只是柔情脉脉的回头看了一眼方时君。 二夫人在最后,小如一下子冲上去抓住了慌张的婆子,“大爷就是她出的手,老婆子手太黑了!” “你和小意带走教训教训吧,给她留条命。” 小如小意答了一声“是!”就把大声哀嚎的婆子拎沙袋一样给拎走了。 二夫人一看方时君的脸色已然如墨,不敢替那婆子说话,赶紧灰溜溜的走了。 屋里只剩下二人了,方时君坐在老夫人刚才坐的位置上,手里捻玩着那根碧玉簪子。 范香儿再迟钝也明白,她让小意去当铺的事儿早就露馅儿了。 “大爷,我……”范香儿不安的站到他座位边旁,等着挨骂。 “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不过缺银子了为什么不来找我?”方时君低声问她,语气里毫无责备。 “……”范香儿心底最后那层保留的自尊心让她说不出口,她倔强难过的咬着唇瓣不吭声。 “老夫人是气方家人去当铺损害了名声,那你知道我拿到簪子那一刻也生气了吗?” 范香儿怯怯的抬眼看他,蔫蔫的说道,“因为我把你送我的簪子给当了。” “还不算太傻,拿回去吧。”方时君把簪子递还向她。 “我以后不会当东西了,老夫人…好像被我气得不轻。” “原来你还知道?老夫人那里你不用管了,回去先把新买的首饰都归置下,让你手下那个金蝉管私房钱吧,是个沉稳谨慎的。” 看着卧房里摊开的一个个首饰盒,连见多识广的柳嬷嬷都忍不住赞叹其精致华美,她这千年老狐狸也有些看不懂了,有那份意思吧?不给人家一分银子花。没那意思吧?又把首饰铺子都给搬空了一般。 金蝉面露喜色从外面推门进来,“姑娘,这是平安刚刚送来的银票,让我给您收着,他说大爷说了,这些银子给你当零花钱,让你管够花呢!” 范香儿也迷糊了,大爷今天是怎么了?她当个簪子真的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刺激吗?莫不是他嫌自己太寒酸想拿银子砸死她? 柳嬷嬷把银票接了过来,厚厚的一沓,大的有五百两一张的,小的有五两一张的,至少有两千两之多。 她看着看着就不禁笑了,“你们这位方大爷还真挺有意思,这以后啊,你就听他的,可劲花吧。” 范香儿听嬷嬷说居然有两千两,惊的张大了小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首饰再值钱都没有银票来的直截了当,二千两能换多少东西啊? 平安给这边送完了银票,紧接着就去了春晖园,老夫人好不容消了气,一看到逸园的人这火就又有蹭蹭往上窜的趋势。 “老夫人,大爷新得了一件好玩儿的东西,是个绿玉茶杯,晶莹剔透不说,还能让茶水不烫口。大爷特意让小的给您老送过来。” 平安嘴甜,点头哈腰的一番话说的极溜。 春梅把茶杯接了过去,交到了老夫人手里。 老夫人一见这东西,心里的火忽的就弱下去了,继而涌上了一股难言的心酸。 “回去吧,谢他的好意了。” 平安回去了。老夫人细细的摩挲着绿玉茶杯,像是对春梅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除了寿辰,上次送给为娘礼物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要不是今天那丫头犯了错也不会想到孝敬我这一遭。” 越想就越发心酸,眼前的茶杯都出现了重影。 春梅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小心劝道,“老夫人,依奴婢看不管这香儿姑娘怎么样,就冲着大爷能为了她给你送来这东西,就是个好的。” 母子的脾气都是这么犟,中间确实需要个缓和,至少让一方先做出低头的样子。 老夫人听了没说话,把绿玉茶杯递给了春梅回屋歇着了。 春梅把老夫人惯用的定窑喜鹊缠枝给收了起来,换上了这个新的。 晚上,范香儿去书房的时候方时君正在奋笔疾书。 她自顾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他放下了笔,才找到机会说感谢的话,“大爷,银票……” “今天发生的事情多,昨晚的功课都写完了吗?” “啊!都写完了,我刚才一直在写这些东西。” “拿过来我看看,把书翻到昨天学到的部分,等一会儿我要考你背诵和默写,写不出来会有惩罚。” 惩罚?她实在想不到大爷这样的人会怎么惩罚自己。 要不是怕他会罚自己动辄抄写几百遍,她甚至有点想故意漏点小破绽了。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并无一丝旖旎气氛,却奇异的安定温暖,就像这书房里本来就该是这样一般。 直到外面平顺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外面出了何事?” “回大爷,是秦表姑娘亲自过来向您赔罪了。”平顺见委婉的赶她不走,反倒惊扰了大爷和姑娘,心里很不爽。 没想到这表姑娘根本不在意他是何脸色,大大方方的端着一个大碗。 甜甜的朝里面说道,“大爷,今日白天之事是我管教不严,奴家初来乍到就出了这么一桩,特别是气着了香儿姑娘,奴家这里十分的过意不去,特意炖了家乡做法的补身鸡汤送来向二位赔礼,以显诚意。” 方时君的视线从范香儿写字的手上移开,眉头深深皱起,显然是因被人打断了很不满。 范香儿握笔的手也跟着停下了,好奇的扭脖小声问他,“她为啥自称是奴家?跟唱戏文似的。”问完了另一只小手还捂嘴偷笑。 方时君用手里的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好好写你的字,不得停下。”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画上的第一个小姐弱质纤纤,柳眉檀口,长的很不错,只是范香儿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老夫人心里一咯噔,这位可是武安侯家的嫡女,是她看好的备选之一。 “可是觉得不好?” “这位姐姐生的好,只是,只是老夫人别不高兴,我小时候和爷爷学过相面之道,对长相有点心得,我实说您可别生气。” 她这么一说,老夫人立马重视起她的意见了,神色都和刚才的无所谓态度不一样了,“我不生气,你看出什么尽管说。” “好,既然是老夫人让的,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这第一个姐姐,长的虽然好看,但是印堂不明,是不详的征兆,她就算不出什么大事,也是时常要倒霉的。” 这常倒霉的不能选。 “第二个小姐,鼻头圆润是旺夫相,但是她耳朵也太小太薄了,这样的人天生身体带病,经常生病要吃药。” 44|小姐姐攻略中 此为防盗章  他真是个混蛋! 方时贞人生头一次对自己有了这样的认知。什么年少有为!什么风清霁月!什么正人君子!全他妈狗屁!他就是个只会欺负女孩子的混蛋! 他紧紧的握着手里的那对绣鞋, 心内久久无法平静。 范香儿根本不会想到是谁偷了她的绣鞋, 也想不到绣鞋到底被藏在哪里。 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假山的山顶上。 春晖园里,老太爷和老夫人都还没入睡,焦急的等着方时君的找人结果。 平安来报的时候得到了二老的亲自接见。 老夫人一听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 差点又晕了过去, 这样再大喜大悲几次她的老命早晚要交代了。 老太爷淡定多了, 问平安,“最后在哪找到的?” 平安踌躇了一下, “反正是在府里, 大爷不让我说,就说告诉二老找着了就行了。” 老夫人一听气的手都在颤抖, “老头子, 你听听这是什么话?为她急了一天了,还不能知道她在哪儿了?府里就差掘地三尺了, 那么大的动静她都没听见?她睡死了不成吗?” “行啦!别胡说八道!”老太爷大喝一声。 “人找到了就好,回去告诉你们大爷, 好好找大夫给看看,别骂她了, 在哪猫着一天也舒服不了。”老太爷说完就起身准备回房歇息了。 老夫人捶着胸口,憋在心里的火实在难以发泄, 屋子只有几个体己丫鬟, 外加一个平安。 她冲老太爷的背影大呼一声, “等她把孩子生了,趁早给我送走!她在我眼皮底下我是活不长了!” 老太爷听了一顿,没理她,甩甩袖子找二老爷的生母吴老姨娘去了。 老夫人气极伤心至极,连春梅都不敢上前说话。 幸好,香儿姑娘总算是找着了,不然阖府一晚上就别睡了。 方时君抱着睡着的范香儿回了逸园,大家刚刚得了消息,但看到了范香儿的样子还是后怕的够呛。 连柳嬷嬷都双手合十直念菩萨保佑。 柳嬷嬷留金蝉在屋里,想给范香儿好好检查清洗之后再涂药膏。 方时君把她轻轻的放在床上,谁料她虽是睡着了,手却死死的勾着他的脖颈,就是不松开。 方时君只好又增了一份耐心,哄着她,“没事了,到家了,你好好睡着,我让大厨房给你煮饺子吃。” 只见她砸吧砸吧嘴,这下子松开了。 方时君沉了一晚上的脸总算有了点儿笑意。 “柳嬷嬷,这里就交给你了,上完药后她若是醒了,就让她吃点东西再睡,这一天累的嬷嬷跟着担惊受怕了。” “方大人客气了,老身既已到了香儿姑娘身边,就不要见外了,这孩子我很喜欢,你就放心吧。方大人……” “嗯?” “你还年轻,听老身一句劝,香儿看上去粗枝大叶的,其实是个内心敏感的,对一个女人最好的弥补是情,而不是其他。若给不了情,其他的给的越多便越是伤害。夜深了,大人回去歇息吧。” 柳嬷嬷说完把门关上了。 徒留方时君立在门外,站立了良久才回了书房。 白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要查清楚。 没等手下查出个结果,罪魁祸首自己出现了。 方时贞垂着头,再没有一副风流公子的样子了,从小他就有些怕这个处处优秀的大哥。他有时候甚至觉得他不像哥哥,反而更像是一个父亲。 方时君一看他深夜前来,又是这个样子,就明白了。 他面如黑炭,冷峻的看着这个从小最疼爱的弟弟,“说吧,为什么?” 方时贞是心甘情愿来受罚的,但他不知缘由的不想说出和范香儿在花房的两次偶遇,或许是怕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或许是为了心底自己尚且不明的一丝悸动。 他重重的跪在地上,“大哥,是弟弟不懂事,我认打认罚,只要大哥能出气,罚我我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方时君纹丝未动,“我就问你为什么?” “为了……为了戏弄她……”方时贞从齿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都觉得自己辱没了圣贤书。 方时君嚯的站起了身,俯身望着他,一只大手颤抖着伸了出来又落下,紧紧的握成了拳,青筋暴起。 方时贞见此更是无地自容。 突然,他自扇了一个大巴掌,响响的,顿时嘴角就见了血丝。 他还要打,却被方时君一把给握住了手腕子。 “你给我起来!记住刚才那个巴掌,回去给我好好读书,秋天考试考出个样子!快滚!” “是。”方时贞不敢直视大哥,狠狠的答应了一声就风也似的跑出去了。 方时君的拳头仍是攥着不肯松开,心中的烦闷实难排解。 四弟是他看着长大的,最了解不过,他虽然放纵不羁了些,但绝不是不知礼数,以欺压女子为乐的猥琐无度之徒。 至于他始终没有说出口的原因,想必是他和范香儿二人之间的秘密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不好。 范香儿觉得自己的脚红肿破损的就像是两团包子馅儿,那缠在上面的厚厚的纱布就是包子皮。 昨晚柳嬷嬷给她上了药,她又美美的睡了一觉,再想到昨天是大爷亲自抱着她回来的,脚上的伤痛似乎都好了一半。 她坐在床上伸直了腿美滋滋的欣赏着两个大包子。大爷一早就去上朝去了,要等到晚上才回来,她要熬上一整天才能见到他啊! 柳嬷嬷把新做好的小书桌给她摆在了床上,“既然不愿意下床,就在床上写吧。昨天你可是把方府闹的人仰马翻,虽说这事也不能怪你,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你这么能闯祸的。你这样的要是在宫里准活不过三天。” 范香儿摸索着精致漂亮的迷你书桌,回道:“我也不想这样啊,那能怎么办呢?金玉家里有那样紧急的事儿,从春晖园回来就这么短的路,偏就让我遇见了落水的孩子,我明明听见了,怎能不救呢?没有这样的道理。” 柳嬷嬷无声的叹了口气,怎么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天下处处是这样的道理。 “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肚子里正揣着一个,要是因为救人,肚子里这个亲骨肉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办?” 范香儿不再关注书桌,认真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 “不管怎么想,当时那种情况我还是会去救他的,至于肚里的这个,我相信他没问题!” 柳嬷嬷见她避而不谈,非要问问她,“有些事不是你想没问题就没问题的。” “那……真要是不幸失去了他,也是我们母子没有缘分。”范香儿慈爱的低头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皮,只是这么说着都满心的不舍了。 柳嬷嬷的心被这朴实的话给重重一击,她早已见惯了宫里的阴狠厮杀,凉薄冷漠,都快忘了做一个基本的人该有的样子了。 看她那副落寞的小样,柳嬷嬷上前轻轻把她揽在怀里,“放心吧,有嬷嬷在,孩子会顺利生下来的。” “嗯,一定会的。” 范香儿写功课没多久,就有人来探望了,二夫人带着秦雨柔进了内室,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放在了外间。 二夫人一看范香儿脚上裹了纱布,顿时那表情比自己亲女儿受伤了还要心痛。 “诶哟,原来是脚伤着了!我说怎么昨个儿找着人了没去老夫人那里,反倒直接回了逸园。府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范通房昨个儿是在哪了?” 别说二夫人好奇了,就没有人不好奇! 秦雨柔顺着二夫人的话接着说道:“是啊,香儿妹妹,昨天我们为你担心坏了,你到底是去哪儿了?要是府里真有那看不见的危险地方,也好让人早日给解决了才安心。” 可惜人家是打着探病的名号来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否则范香儿真想把这个表姑娘用大扫把给扫出去! 她不会以为自己忘了上次她派人跟踪告密的事了吧? 看来是自己昨天闹的动静太大了,老夫人还没来及警告她离大爷远点,现在竟然借着来看望自己的名义又蹭到逸园来了,真是讨厌! “我就是不小心脚受伤了,提起来都不好意思,二位就行行好别再问我了。”范香儿一副很难为情很不想说的样子。 秦雨柔还不死心,昨天她也派翠微出去找了,愣是没找到,昨天一天范香儿到底在哪儿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妹妹不愿意说姐姐能理解,可是这府里还有几位年幼的小姐,这以后真要是再出了同样的事儿,保不准老夫人会怪罪妹妹。” “秦姑娘!大爷比你更关心府里几位小姐的安危,有他在,用不着我操心这些事的。”范香儿小脸渐渐绷了起来,着重强调了秦这个字,就差说出关你屁事了。 老夫人的眉头一皱,范香儿的心就一揪。 马上保证道,“我肯定好好看,绝对不敢胡说八道。”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画上的第一个小姐弱质纤纤,柳眉檀口,长的很不错,只是范香儿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老夫人心里一咯噔,这位可是武安侯家的嫡女,是她看好的备选之一。 “可是觉得不好?” “这位姐姐生的好,只是,只是老夫人别不高兴,我小时候和爷爷学过相面之道,对长相有点心得,我实说您可别生气。” 她这么一说,老夫人立马重视起她的意见了,神色都和刚才的无所谓态度不一样了,“我不生气,你看出什么尽管说。” “好,既然是老夫人让的,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这第一个姐姐,长的虽然好看,但是印堂不明,是不详的征兆,她就算不出什么大事,也是时常要倒霉的。” 45|持续装X中…… 此为防盗章  其实范香儿缺钱从她借的话, 她是一定会借的。她之所以没出声就是想看看她自己怎么解决。 现在看来, 她应该主动提出来的。 老夫人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本来柳嬷嬷要是说知道的话她还可以和她说道一番,但人家不知道她也不愿舍出老脸主动讲自家的家丑。 “以后还希望老妹妹能帮我多加约束范香儿,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没问题,学规矩上对她严厉一些无妨!” 柳嬷嬷表示理解的笑笑, “老夫人说的是。” 方时君的马车一路行驶到了京城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 刚一下车, 范香儿就眼前那独栋的高大建筑吸引了目光。街边上停着许多装饰华美的马车, 三三两两的女人们结队进出,一派喜气洋洋的。 “这是哪里?” “走吧, 进去就知道了。” 玲珑阁很大, 里面共分为三层,越往高层首饰就越精美, 价钱也越贵。这里大多数都是女客, 也有少量男客是陪着妻子出来的。 范香儿这一对一进来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只见男的是俊朗儒雅, 女的是貌若娇花。 这一刻,在场的每个女人都希望那个男人是自己的, 而每一个男人也都暗暗的把范香儿和自己身边的女人进行对比。 玲珑阁的女主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看样子是认识方时君的, 见他竟然带了个女子进来,眼睛都亮了一下。 她亲自出了柜台接待二人, “子平, 稀客稀客!你怎么有雅兴来我这里了?真是千载难逢!身边这位是?” 方时君头一次进了女人的首饰铺子多少有点拘谨, “这是范香儿。香儿,叫梦雅姐。” 范香儿还没从大爷竟然带她来了一个巨大的首饰铺子的震惊中抽离出来,就见一个美丽淡雅的女人正面带好奇的微笑看着自己。 “梦雅姐姐好。” 靳梦雅自然听说了外面的传闻,知道这是谁了,作为老相识,作为佩琬最好的姐妹,她自然替方时君感到高兴,也算是解了一个心结。 眼前这个姑娘好,一看就是个单纯可人的,正配方时君这种面冷心热的。 她主动牵住范香儿的手,“走吧,跟姐姐去三楼,把我舍不得卖的宝贝都给你挑!” “不不不梦雅姐,你都舍不得卖的东西,那得多贵啊?”自打进了京城,范香儿还是头一次遇见这么热情待她之人。 靳梦雅咯咯的笑了,“傻姑娘,还用你给他省钱?你是不知道他多有钱!走吧!” 三人顺着楼梯上了三楼,这里的气氛就和一楼完全不同了,这里的装饰更加简洁,但也看的出更加的奢华。 人很少,只有几伙客人在挑首饰,但能上三楼的客人均是非富即贵。其中有几人还是认识方时君的,有一个下属甚至带了他的夫人上前打了招呼。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范香儿身上停留了很久,这绯闻的女主角可终于现于人前了!今儿个出门能见着她可比买到好看的首饰还要开心,特别是她还和方大人同时出现在玲珑阁! 妇女们姑娘们都不想买首饰了,就想好好看看这二人然后赶紧回去向自己的姐妹们妯娌们大肆八卦。 连方时君这种什么场合都见过的人都觉得不自在,更别提范香儿了。 靳梦雅见此体贴道,“你们跟我来吧,我的雅间还是头一次接待贵客。” 方时君一笑,“我算什么贵客?” “我说的是贵客是香儿,方大人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靳梦雅可不管他的面子。 雅间里和外面又是不同的世界,以翠竹为点缀,极为清雅。 靳梦雅亲自从柜子里拿出了几个大盒子,摊放在范香儿的眼前,“看看姐姐的宝贝怎么样?你要是喜欢就都拿去,反正我也不戴。” 盒子里全是成套的头面,精巧繁复的金,晶莹通透的玉,鲜红似血的红宝石……范香儿哪里见过这些啊? “好漂亮啊!”她情不自禁的呼了一声。 靳梦雅瞟了一眼方时君“子平,听见了吗?你家小香儿都喜欢。” 方时君面不改色,轻咳了一下,“那就全给我包起来吧。” 范香儿大吃一惊,赶紧阻止靳梦雅,“不不不,梦雅姐姐,千万别听他的,这得多贵啊?” 靳梦雅把抓着自己的小手一拨,利索的把盒子一一盖好,“这些啊,算不得贵,加起来也就两万两吧,这我还给他打了折扣呢,买回去你就放心的戴,保证你在世面上见不到重样的。” 两万两!还是打了折之后的! 她上午才为了哥哥的胳膊当了心爱的簪子,也才换了二百两,她还觉得那是人家当铺仁慈。二百两少说够他们一家人在麟州生活五年! 现在大爷为了她随随便便就掏出了两万两?他不是当官的吗?难道他真的非常非常有钱?别是个贪官吧? 惊讶着惊讶着思路就要跑偏了。 方时君看她那傻呆呆的样子心内莫名得意,就是让你看看爷不缺钱,不是连二百两银子都出不起的人,跟了他还要为二百两银子去当首饰?真是笑话! 靳梦雅仔细观察了他们之间的互动,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 子平心里的那道坎儿也许离迈过去那一天不远了。 “梦雅,你再让人给她包一些低档的首饰,让她打赏下人用,这个我就不给你钱了。”靳梦雅这女人在他眼里就是个十足的奸商。 果然,靳梦雅挥挥手直接赶人,“去去去,拿了东西就赶紧走,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这里可是天下第一的玲珑阁,我这不卖打赏下人的首饰,你随便让你的下人去外面首饰铺子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范香儿头一次见有人敢这样对大爷说话,觉得还挺好玩儿的,冷冰冰的大爷吃糗了,清雅的梦雅姐姐也不雅了。 逸香阁的女伙计们小心的把这些首饰搬到马车上,二人一同回了府里。 玲珑阁门口,刚从车上下来的两个少女正好看到了方府马车驶去的背影。 “平阳,那是方大人的马车吧?” 平阳心想,这可真够巧的,本来是想陪安阳出来散散心,谁想到在这也能碰见? “不是啊,应该是看错了。” 安阳一拎裙摆,直接进了玲珑阁,根本就不用她开口打听,里面的纷纷议论的声音争先恐后的往耳朵里涌。 “没想到方大人这么年轻俊朗,他那夫人长的也不错,小模样别说男人了,我看了都喜欢,真是男才女貌。” “可不是吗?你看那方大人不言不语的,多宠她?刚才我在二楼看的清楚,看些盒子都是从三楼搬下来的,足够七八套呢!” “啧啧啧,你看人家的夫君,再看我们家那死鬼……” 安阳扭身就走。 平阳赶紧追了上去,“姐姐,不买首饰了吗?” “进宫去找三公主!” 逸园的大门大开着,门口却一个人都没有,这很不寻常。 二人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在外面等着的春梅。 “大爷香儿姑娘你们可回来了,老夫人正等着你们呢,赶快就去吧!” “春梅姐姐,老夫人找我干什么?”范香儿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好像并没有惹到她。 “春梅!让他们进来!”屋里传来老夫人的怒吼声。 门一开,可把范香儿吓了一跳,厅里主子丫鬟的七八个人,这是怎么了?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小意的脸受伤了,也不管别的,直接跑到她身边,用手去碰她的脸,“小意,谁打的你?凭什么打你?” 小意抬眼看了一下方时君,方时君心里就有谱了。 “是我让人打的!范香儿,我问你,你上午是否让这丫鬟拿着首饰去当铺换了二百两银子?”老夫人看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错,还敢在这里大喊大叫火又添了一层。 范香儿没想到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儿,可是她当的是自己的首饰啊,这也有问题吗?就为了这个就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打小意? 老夫人身侧正站在一个没见过的年轻女子,看来就是那个表姑娘了,她看自己的眼神如同狐狸耍弄引诱小鸡一样,充满了必胜的乐趣。难道这里面还有她的事儿? 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但既然已经被认定是错的了,就死活不能承认! 小意挨了打就说明她没承认。 范香儿顿时把在家偶尔和老娘斗嘴时候的架势拿了出来,“没有这回事!到底是哪个眼瞎的这样诬陷我?她是知道我没了哪个首饰还是拿到当票了?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还没完了呢!到底是谁?” “你你你……你还敢倒打一耙?翠微你把你见到的给她好好讲讲。”老夫人气的直发抖,这成何体统? “奴婢是表姑娘的丫鬟,今天出门去给表姑娘买糕点,正好看到一个眼熟的丫鬟,看到她先是去了当铺,后来又去了范家……” 范香儿听到这里上前就给了翠微一个重重的大巴掌,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好啊,你还敢跟踪人?你是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好好的方府风气都让你给带坏了!老夫人竟然能容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大爷!香儿不要在府里呆了嘤嘤嘤~您看我的丫鬟出去一趟都有人在后面看着!” 打完了还不算,她还边哭骂边夸张的扑进方时君的怀里哭。 这!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了,这是什么泼妇做派?倒打一耙完了还要一哭二闹装可怜? 她抿着嘴巴,紧握着小花锄蹑手蹑脚的转移到花架的另一边,然后突然亮出武器! “哪个无耻小贼偷听本姑娘说话?” 只见花架后面是一块砖石空地,地上铺着一张矮脚小榻,一个年轻男人正仰面躺着,脸被一本打开的书覆盖着。 他听到范香儿质问没有动作,而是笑道,“无耻小贼?哈哈,这个称呼我喜欢!” 他忽然一跃而起,窜到了范香儿面前,晶亮的眼睛直视着她,“我是无耻小贼,你又是谁?” “我……我……我是来找老奶奶的!”范香儿乍然面对近在咫尺的脸,惊的话都不会说了。 这小贼长的可真好看啊,她一直觉得大爷就是她见过长的最好看的男人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颠覆了这个认知。 大爷的好看是端正内敛的,像一块冰凉又温润的玉佩,柔和也坚硬。 眼前的男子长的就是纯粹的好看,他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五官俊朗明艳,范香儿不太形容的出来,大约就是那种阴天里突然见到了太阳的感觉。 男子看她傻了一样的盯着自己,觉得很好笑,趁她不备,‘嗖’的从她手里抽走了小花锄。 “你是哪个园子的丫头?” 范香儿这才回过神儿来,假装淡定的吧叽了一下嘴巴,“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我是……竹园的人。” 46|做一朵小黑花~~ 你们懂的————  “你……你你……”老夫人气到直哆嗦。什么话, 肚子里的孩子还知道受不受气了? 二夫人三夫人赶紧上前给老夫人顺气。 老夫人喂了一口茶,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做弹弓的材料是哪里来的?” 范香儿咬咬牙,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把小如和小意给出卖了。她自己的话顶多是罚一下就完了, 两个丫鬟就惨了。 “是我从麟州带来的特产。” 老夫人气笑了, “好啊, 好啊,麟州的特产, 人家的特产有水果, 有菜刀,有琴棋, 你们麟州的特长竟然是弹弓!几个姑娘, 一人亲手给我抄写佛经二十篇,少一篇都不行。范香儿, 你给我去祠堂跪着去,直到认错为止!春梅这回不得给她打马虎眼!给我老老实实的跪着去!反了天了!” 春梅听了脸色一变, 赶紧跪下应是。 范香儿跪在阴冷的祠堂里,偌大的祠堂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祠堂一般都是家里正经主子才有资格进的, 可能是因为她怀的这个是正经主子吧,才有这个荣幸屡次进祠堂瞻仰方家先祖。 小如小意自从学堂出事之后, 就兵分两路, 小如跟在范香儿身边, 现在正在祠堂外间守着呢。 小意则快速去了吏部找方时君。 正好方时君今日事情不多,打算最后处理完手头上这点事儿就回去了,看到小意居然来了,心里一突。 脸色冰冷如霜,“范香儿出了什么事儿了?” 小意一改在范香儿面前的机灵小丫鬟模样,看上去颇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感觉。 她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禀告,“回禀爷,范香儿在课堂上和……”把事情都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她因为不肯说出是小如和我给她找的弹弓材料,被罚跪祠堂了……这回是真跪。” 方时君抚额,“你们两个怎么不好好看着她?让她挨打?” 啊?小意一脸懵逼,差点疑问出声,她还挨打?她用弹弓把那几个姑娘打的满头包,还不敢嚷嚷疼。 “学堂里的事,手下当时实在不好插手,再说都是些姑娘们小打小闹的,我和小如也不好冲进去掰了人家的手腕子……” 方时君听了这话也不好再说出什么,“以后在府里除了老太爷老夫人,其他人再敢动手你们不用管是谁。” 小意一个‘是’字仿佛被噎住了,从舌头根儿底下不确定的挤了出来。 方时君带着小意匆匆回了府,进府直接就往祠堂去。 祠堂门外,春梅惊见大爷过来了,请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范香儿在里面的惨叫,“来人啊,我肚子好疼!啊!好疼啊!” 方时君一手推开挡路的春梅,踹门就进去了。 一把捞起正在地上打滚的小人儿打横抱起,快速的跑回了逸园。 春梅顾不得惊心,赶紧回去禀告老夫人。 老夫人刚刚平复了心情,准备歇息一会儿,一听春梅的禀告差点魂飞魄散,懊恼不已! “赶紧去让刘大夫进府!快去!” 老夫人捂着胸口,让春梅和春喜两个搀着,赶紧往逸园去了。 老夫人这个后悔哟,干嘛非要这个时候给这丫鬟立规矩呢?非要找这口气干什么呢?好不容易盼来的大孙子要是没了,不用丈夫儿子恨她,她自己就要恨死自己了。 二夫人三夫人自然很快也知道消息了,都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一脸担忧的赶往逸园了。 除了老夫人之外其他人全被留在了客厅,只有老夫人被允许进入了内室。 范香儿虚弱的躺在床上,诶哟诶哟的不停叫唤。 一只小手正塞在方时君的大掌里,他的手热乎乎的,让她不想分开。 老夫人坐在床边凳子上,不敢看自己的儿子,不敢和他说话,只好看着范香儿,担忧的说道,“范香儿,老身是怕了你了,只要你安安生生的把孩子生下来,不再闯祸,老身不再为难你学规矩了,也不再让你罚跪了。” 范香儿口里依然在诶哟诶哟的叫着,被握在方时君掌里的小手却反射性的抽动了一下。 方时君明显感觉到了,他低头看看她干燥无汗的小爪子,又看了看她那忍不住抖动的小睫毛,一颗心放下来的同时又忍不住好笑。 此时他真想借用老夫人的一句话,这个死丫头! 刘大夫就住在府外不远,很快就背着药箱过来了。 这方大爷快有孩子了这事儿他也听说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岔子,需要他来安胎。 老夫人急的站起身来给刘大夫让座,“刘大夫,快给她好好看,可一定要保住我的大孙子!” “还请老夫人放心,先让我来看看。” 刘大夫也是个鬓发斑白的小老头了,一般他进府给女眷们看病基本不需要再在手腕上垫上帕子了。 这回他按照以往掏出腕枕,就要给范香儿搭脉。 不想却被方时君给挡了一下,他嘴角噙着一丝迷之微笑从范香儿的衣襟里抽出了一条丝帕,搭在了她的手腕子,才让刘大夫诊脉。 范香儿半睁着的眼睛不小心与他对视上了,注意到他阴测测的笑容,呼吸一窒,叫声都下意识的小了很多。 刘大夫看方时君这么在意这个女人已经很诧异了,没想到让他更诧异的是这个姑娘的脉象。 这脉搏,雄浑有力,频率正当。再看孕妇这脸色,红润干爽,腮帮子粉圆粉圆的。 这这……这看不出哪有问题啊! 老夫人看他把来把去的不说话,急了,“刘大夫,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样?我的大孙子还能不能保住?” 刘大人行医几十年,头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不应该啊,简简单单的喜脉他掌握起来完全不成问题啊。 他斟酌又斟酌说道,“这脉象看上去还算稳妥,这面色也算正常,就是不知……” “咳!”方时君重重的咳了一声,范香儿几乎不敢再叫唤了。 刘大夫被打断了,自然的就去看方时君,方时君悄悄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虽然不知道这府里是在唱哪一出大戏,但这脉是没错的,他也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位姑娘没有大碍,就是着凉加上惊吓动了些胎气,我开几幅安胎药吃下去就好了。” 老夫人还是不放心,“那她怎么会疼成那样?” 刘大夫心说,装的用力过猛呗。 “她年纪轻轻有喜,身体底子不好,又害怕,所以比一般动了胎气更觉得疼也是有可能的。” 老夫人终于放心了,嘱咐范香儿好好养胎,就亲自领着刘大夫出去给赏了。 屋子里只剩下范香儿和方时君了。 范香儿现在可比之前任何一刻害怕多了,她眯着眼睛假寐,心里数着数,希望方时君赶紧出去。 “呵呵呵呵呵。” 耳边传来了方时君低沉而有磁性的笑声。 “还不快起来?手心挨了板子不知道疼吗?” 范香儿的厚脸皮一红,知道不能再装下去了,慢吞吞了坐起了身子。 然后像乳燕见到了老燕一眼,娇娇怯怯的摊开两个掌心给他看,“怎么不疼?你看看都肿了。” 她因为刚才躺着,发簪早就委的不见了,一头瀑布一样的乌发披散着,又这样的神态,纵然方时君早打定了主意和她划定界限,也心软成了一滩水。 若是平安平顺看见他此时的表情,一定会惊掉了下巴。 笑容一直保持在大爷脸上这种情况是从未有过的。 “我看还是打的轻,你从哪里得到的弹弓材料?”他心知肚明,但是突然想听听她会怎么和自己说。 范香儿脑子飞速的转着,要不要和他说实话呢?他虽然待自己挺好的,但是要是知道了是小如和小意帮自己弄的材料,会不会发卖了她们两个? 不行,不能说,于是她把对付老夫人那套话抬了出来。 “我是从麟州带来的特产。” “噗~麟州还有这特产?我怎么没听说?”方时君不知道他今天的笑容比之前一年的都多。 “是你见识太少了。”范香儿睁眼说瞎话理直气壮。 “好好,是我见识少了。那我问你点正事儿,你就那么不想学规矩吗?”方时君笑过了之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范香儿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她知道自己是淘气的太过了,他没有责备自己一句,却只是想要听自己一句实话。 于是她就把心里的想法和他说了,“我知道我身份低,做的事也欠考虑,但是我不能眼看人欺负我不还手。我不是不想学规矩,为了能大大方方的站在你身边,我其实比谁都想学好规矩,认识很多字,可是在学堂里她们不让我好好学,她们不让我好好学,我也不让她们好好学!” 说着说着就又说孩子话了。 方时君沉默的听着她的真心话,一句我想大大方方的站在你身边,让他的心掀起了波澜。 曾几何时,他为了另一个人,也是甘愿放弃自己放弃一切,只为站在她身边。无奈终究没有那个缘分。 良久,他才说道:“以后你就不用再去学堂了,等手好了之后每天晚上去书房,我亲自来教你读书写字。至于学规矩的事先放一放,我自有盘算。” 范香儿把眼睛瞪的大大的,大爷刚才说了什么?他说她可以进书房,他要亲自教她! 她不是在做梦吧? 范香儿跟在方时君后面迈进了方府大门,身边有管家小厮几人跟随,方时君不说话,这些人就没人敢吭声。 一路上雕梁画栋,九曲回环,她平时是个胆大的,到了这时候才终于感到有些害怕了,方府是她想不到的繁华广大,更是与她隔了无数重门楣。 忽然,方时君停下了脚步,范香儿只顾想着心事一头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等下跟在我后面行礼,问什么答什么就好。” “好的。” “怎么又忘了?要说‘是’,不能说‘好的’。” “哦,好的。” 方时君见她穿着一套粉色镶边的裙子,一双纯真的大眼扑闪着,红润饱满的脸颊像一颗清晨刚采摘下来的桃子,额头上还有一块刚刚在马车上打瞌睡磕出来的红印子,这明明还是个孩子模样。 方时君看她这样不禁纳闷儿道,“你好像从来不怕我?” 范香儿嫣红的小嘴上下一合,“不怕呀,大爷脾气蛮好。” 方时君哽了一下,呵呵,脾气蛮好,她对他知之甚少,恐怕她还知道他的同僚下属们私下里是怎么叫他的。 他笑着摇摇头,“罢了,反正有我护着你。” 跟随的几人见此情景俱是目瞪口呆,以为是自己出门带错了眼睛耳朵,他们家大爷竟然笑了!还说出这种话!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又过了几道门,终于到了老太爷老夫人住的春晖园。 前几天就收到了大爷差事办完不日回京的消息,今天并非是什么大日子,却除了四爷之外,人全到齐了,就连一向不爱早起请安的三夫人都早早赶来了,都是想着见识一下这个了不起的乡下丫头的。 范香儿一进来就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那些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来回的审视,像要扒光人的衣服一样。 “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范香儿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范香儿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 老太爷微微颔首,看样子对这相貌还是挺满意的。 二夫人一撇嘴与三夫人对视一眼,心道,果然是乡下人,听名字就是个贱的。 “给她看座吧,别再累坏了。”老太太对她的样子勉强算满意,但是配她儿子还是差了许多。 “你多大了?” “回老夫人,香儿今年十六岁了。” 老夫人心道,这也太小了点,身份又太低,看上去就蠢呼呼的。 不过老夫人深知女人是不能单看外表的,有些女人外表纯良,骨子里勾引男人的本事却大着呢,就像和她斗了一辈子的两个老姨娘。 这么一想,问出的话就有些不善了,“你是怎么跟上咱家大爷的?” “母亲!”方时君突然大声打断了老夫人的问话,范香儿就在他身边,惊的把差点吐出去的话又给咽了回来。 47|为四爷打Call 此为防盗章  景园正房里, 方二爷难得没有歇在妾氏的房里, 夫妻二人俱是面色凝重。 方二爷忧心忡忡的问道,“你觉得那个乡下丫头怎么样?” 二夫人也难得和气的和他对话,“我看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乡下丫头,规矩都不懂, 能成什么气候?再说还有老夫人压着呢, 你看她怀了身孕, 老夫人连个妾的名分都不肯给就知道了,还有我和三弟妹在, 她能在这后宅翻起什么风浪?” 方二爷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理,但我就怕大哥, 毕竟是大哥唯一的女人, 这孩子生出来是个男孩的话……” “你大哥那人的性子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他向来我行我素的,家里父母兄弟他都不在乎, 你何时见他怜香惜玉过?我看这个什么香儿臭儿的不足为惧。” 方二爷还是不放心,“可是我这心里怎么这么不踏实呢?” “你不踏实才是应当, 因为真正该担心的另有其事,依我看, 过了这段日子,老夫人肯定要给你大哥说亲, 娶个什么样的大嫂进门, 那才是咱们该忧心的!” “那怎么办?” 方二爷在礼部衙门里当一个闲散官员, 能力不大,心却大的很,经夫人一提醒,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二夫人冷冷一笑,“怎么这时候知道问我了?怎么不找你的卢氏、丁氏问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和我翻这些?”方二爷怒喝一声。 这时候的确不是吵架的好时候,二夫人把怒气收了收,“你听我说,上次我老家来人,听说家里有一个表妹今年二十了还没有出嫁,人才相貌都是好的,就是因为太好了挑挑拣拣才剩到了现在,你着人去把她接来。” 方二爷心领神会,“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行园,三爷夫妇躺在床上也在说这事儿呢。 三爷翘着个二郎腿不住的回想着白天范香儿的样子,“诶,你说大哥眼看着快三十了,居然喜欢这么点儿大的丫头,不过也是那丫头虽然出身低了,但是小模样真是俊俏。” 三夫人把被子往自己这边使劲一扯,“我告诉你别想那有的没的,行园的丫鬟们让你祸害也就得了,你要是敢想那些有的没的,尽早打住,别连累了我们娘俩。” 三爷悻悻的撸了撸鼻子,“我这不是说说而已嘛,也没说什么啊。不过说正经的,那丫头在府里的日子必定好过不了,你对她卖点儿好。” “这个还用你说?你当我像二房一样把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二房只有两个女儿,咱们有敬宣呢,他可是老太爷唯一的孙子,咱们不着急他们到急的够呛,不就是当了芝麻小官吗,仗着比你年长摆哥哥的谱。” 三爷听了嘿嘿一笑,“这回好看了,大哥一旦有了自己的儿子,二哥二嫂还不狗急跳墙?反正我排第三,轻易也轮不到我。” “切,瞧你那样,生的出来生不出来都不一定呢。”三夫人表示很鄙夷。 “现在要紧的是等秋天官员选拔调换的时候,赶紧给你补个缺,省的你两个哥哥用鼻孔看人。” “哎……大哥在吏部,要是他肯帮忙的话,什么都好说。” “呵呵,你那大哥,指望他不如指望银子实在。” 范香儿一夜好眠,早餐吃的很精致,一笼四色汤包,一叠凉拌笋丝,一叠菠菜果仁,一碗八宝粥,几个香酥春卷,还格外加了一碗牛乳,金玉和金蝉近身伺候着。 刚刚喝了最后一口牛乳,小如就进来禀报,说是二夫人来了。 范香儿昨天初来乍到,根本想不起来二夫人长什么样。只记得她很是苗条,面上始终带着笑。 二夫人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自然又亲切的拉住了范香儿的手,“香儿姑娘,可曾住的习惯?想你昨天必是劳累,所以我才拖到今日来看你,你快别站着,咱们坐着说话。” 范香儿觉得自己就算是个自来熟的人了,没想到有人比她来自来熟,“二夫人,我住的很好,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现在虽然只是个通房,但是等生了孩子你这地位就不一样了,名分是迟早会有的,到时候生个孙子,老太爷老夫人一高兴,升你做正房也是可能的。” 范香儿觉得人家这样说了就是好意,便摸摸肚子笑着应下了,“多谢二夫人。” 没有注意到二夫人一瞬间看她肚子的怨毒目光。 “对了,给了准备了一点安胎的补药,都是我自己的铺子里的,你放心吃,不值什么的。” “不不不,这我哪里好意思要呢?” 推脱不下,范香儿只好收下了,二夫人又呆了一会儿才走。 她前脚一走,金玉就把药材打开来查看,一只品相上等的人参,其他名贵药材若干,看上去都很不错。 她把东西重新收好,把金蝉支了出去,才对范香儿说道,“姑娘,这些东西看上去不错,但是咱们可不能随便吃,您刚刚进府什么都不知道,府里人人有自己的心思,您怀着孩子呢,可千万要当心,小心祸从口入。” 范香儿凝眉思索了一下,“金玉,我刚刚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难道你不怕我把刚才的话传出去吗?” 金玉突然跪在范香儿面前,坚定的说道,“奴婢是方家的家生子,过两年就要到了配人的年纪,奴婢不想随便配人,奴婢想帮您,等您站住了脚,希望您能允许奴婢自己选择夫婿。” 范香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还真像你说的,府里各个都有自己的心思。” 美味的早餐带来的好心情已经去了大半,这个大宅院好像真的很复杂啊,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愁也无用,且走着看吧。 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金玉,咱们府里有种菜的地方吗?” “种菜?姑娘,这里是方府没有地方种菜,每日吃的菜都是由下面庄子上送过来的。”金玉有些哭笑不得的回道。 范香儿有些沮丧,“好吧,那我能四处逛逛吗?” “您是大爷的人,只要不冲撞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当然可以逛,不过为了周全,最好还是带上丫鬟,毕竟您的肚子金贵。” 范香儿感到很烦了,原来这就是大宅院里的生活,她才呆了一天多,就觉得不好应付了,要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夫君不和自己睡一起,有个不喜欢自己的老太太,没有地方种心爱的小薄荷,出去走走也不能随便! 以前她漫山遍野的跑也没出过什么事儿,这样下去她会闷死的! “昨天来逸园的时候路过一个小院子,里面有很多花,那是哪里?” 金玉一想,答道,“那是府里的花房,花园里的花还有主子们屋里的鲜花都是那里养出来的。” “我去那里逛逛没危险吧?”范香儿幽怨的看着金玉,好像她要是说不可以她就立即翻脸给她看。 “那里当然可以。”金玉想,花房倒是府里难得的悠闲去处,老奶娘独自照看着那里,姑娘闷了去那里走走倒是没什么。 午后阳光不猛的时候,范香儿揣上从麟州带来的小荷包,大摇大摆的出了逸园,丫鬟们要跟着,她说只是去花房,不让人跟着。 花房离逸园不远,顺着大路很快就走到了。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有些像普通农家人的宅院,几间不起眼的平房,一个种满植物的院子。花朵植被摆的错落有致,芬芳馥郁。 院子门虚掩着,范香儿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有人吗?” “是谁呀?”从房里走出来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家,她神态从容,面露慈祥。 范香儿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老的老人家在养花,这个方家真是太过分了。 她快走几步过去扶住了老人家,老奶娘身体一僵,她好像……还不需要人扶吧? “老奶奶,我是逸园过来的,我特别喜欢薄荷,就从老家带来了薄荷种子,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地方种?很小的一块地方就好。” 老奶娘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位一定就是府里正议论纷纷的那个大爷带回来的姑娘了。 大爷小时候和她很亲近的,老奶娘抓着范香儿的手细细摩挲,又仔细看看了她的脸和身段,满意的点点头。 “有啊,有地方种,你随我来。” 绕到房子后面,还有一片园子,老奶娘把她领到一个漂亮的藤蔓植物花架那里,蹲在了花架下面,“就是这里了,你要亲自种吗?” “嗯,要的,自己种自己吃,安全。” 老奶娘听了愣住了一瞬,这个孩子,一个农家姑娘被拖进了方府的浑水里,日子不会好过啊。 她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当年的那些艰难日子。 以后能照顾着就照顾一点儿吧。 半米见方的地,范香儿蹲在地上用小锄头刨了一个多时辰才把种子给播进去。等她喝完了老奶娘给的甜汤出来的时候这个下午都快过去了。 出了院门,她使劲冲老奶娘挥手告别后,就蹦蹦跳跳的往逸园去了。 不成想,半路恰好碰到了老夫人! 看来那个范通房也不是好对付的,戏假不假不重要,有人看才重要。 老夫人简直怒发冲冠,“给我放开!好好站着!范香儿你不要以为撒泼转移这事儿就过去了,我就问你是不是去了当铺当东西?” 范香儿离了方时君的肩膀,鼻子抽搭抽搭的,“老夫人偏听她的!她能说出我当了什么饰品吗?镯子还是簪子还算是玉佩?她看见我的当票了吗?” 老夫人重重的一拍桌子,“岂有此理?照你这么说不当场把人拿住,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算是吧?” “是!”范香儿梗着脖子,就打算一赖到底了能把她怎么样? 48|哇咔咔咔 你们懂的~~  就拉着她的手劝她, “其实去上学学规矩是一方面, 还有一个天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范香儿狐疑的望着她。自从上次她帮自己罚跪作弊之后,她就知道这个春梅是个暂时可以相信的姐姐。 “你想啊,你和大爷生活在一起,大爷读的书你不懂,大爷烦的事你帮不上忙, 你急不急?” “那肯定急的!” “这就对了, 你去好好上学, 学好了就可以红袖添香,和大爷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 春梅姐姐说的对。那我明天好好去上学!” 范香儿一旦想通了, 马上就笑靥如花了。春梅总算松了口气回去复命了。 晚上范香儿吃撑了,一时睡不着觉, 金玉和金蝉在灯下给她绣着明天要用的书袋。 她站在窗边能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 他一定是在挑灯夜读吧?书里面那么多有趣的故事,那么多有意思的人, 她都没法和他分享。 她的确还不够好,只有长的漂亮可爱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她一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关心什么,那她何时才能和他睡在一起呢 现在的方时君和以后的方时君都不会想到, 范香儿努力念书的初衷竟然是这么的简单粗暴,想像夫妻一样和他睡觉! 第二天一早, 范香儿匆匆吃了早饭, 就亲自背了小书袋带着小如和小意去柳园上学去了。金玉和金蝉年纪大了一点, 不适合带去。 方家第三代的姑娘一共有四个,分别是二爷家嫡出的方思瑶和庶出的方思盈,三爷家的嫡出的方思语和庶出的方思灵。四个姑娘年纪相差不大,最大的方思瑶也才十二岁,最小的方思灵才九岁。 小子只有一个,三爷家嫡出的方敬宣,由老太爷亲自教导,不会和女孩儿们一起上学。 于是范香儿就是这里面最大的一个了,还比她们大了一个辈分。 虽说从大爷那里论是大了她们一辈,但是论身份她又只是个通房丫鬟而已。 可你又不能真把她当个丫鬟看,她是大爷身边唯一的女人并且还怀着长房金孙。 方府的小姐们既生气又纠结,生气于她们要和一个丫鬟一起上学,纠结于不知道怎么收拾她。 范香儿去的很早,可是平时不和的四姐妹今天却出奇的一致,比范香儿更早。 ”快看快看,她来了。” “你就是大伯的通房?”方思瑶长了一张尖尖的小脸,吊着眼角,满脸写着三个字“不好惹”。 “是的,我就是范香儿,你们就是四位小姐吧,我给你们带了礼物,是我亲手做的薄荷叶香包。”范香儿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把她从老家带来的薄荷叶全用上了。 几个小姑娘分别接了,方思语嫌弃的闻了一下,就非常夸张的把香包给扔了,“什么玩意儿,好大一股子怪味儿!你们闻闻!” 其他几人勉为其难的闻了闻,然后都像方思语一样把香包丢在了地上。 “真的好难闻啊,香料铺里都不进这种香,肯定是从乡下来的玩意儿,不知道怎么就跑进咱们府来了。”这话是二房的庶女方思盈说的。 范香儿一见她们竟然这样对自己心爱的东西,顿时怒从心头起,小拳头握的紧紧的却又松开了。 招呼小如和小意进来捡东西。 她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不是为了来打架的。若是她没进了方府,论打架的话,这四个姑娘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打的过她。 方思盈看她听了这样的话都不动声色,就接着说道,“咦?咱们府里真特别,丫鬟不只能上学,丫鬟也有丫鬟呢。” 范香儿咬了咬牙,决定再忍她们一回,就这一回了,再有一回她肯定还回去。 “咳咳!上课了!” 只见一个胡子白花花的瘦弱老先生拿着书本走了进来,大家都赶紧入座了。 “暑热已过,尔等当用心学习才是,今日多了一个学生,尔等要和睦友爱……” 这老先生只说这两句场面话都要捋着胡子晃着脑袋。范香儿想,这么老的老头子在家里哄孙子多好。 老先生的教法和教男学生没有什么两样,就是传统的死记硬背,字要靠自己练。 好在这几个小姐平时学的不是很认真,而范香儿也并不是一个字都不认识,所以听课的时候差距不是特别大,只要先生不提问,范香儿觉得自己应该能应付过去。 老先生带大家背了一段古文,直到背的范香儿头昏脑涨,他才发了话让大家对着书抄写。 这就难为范香儿了,她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哪有条件学写字?以前都是在地上用树枝瞎写的。 一只毛笔怎么握在手里都不是! 几位小姐都偷偷瞟她,窃笑不已。 老先生看她抓着毛笔像挥着大扫帚一样,实在看不过眼了,“你先不用在课堂上写了,继续背书吧,回去自己练。” 这一刻范香儿感动的决定,再也不在心里偷笑他了。 散学之前,老先生看见外面起风了不禁有些感慨,“明天就是立秋了,是一年中很重要的节气,你们当中可有人知道节气?” 小姐们没人答话,一般人只能说出几个节气,没几个人能全知道的。 范香儿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机灵,被压制了一小天了,这个问题她会啊!小时候爷爷锄地的时候教她背过的顺口溜不就是节气歌吗? “先生,我会!”于是范香儿清楚明了的把二十四节气全背出来了。 “好!背的非常好!”老先生没想到她真的全能说出来,顿时大加表扬。 范香儿获得了夸奖心里美滋滋的。 散学后,大家一起往外走。 忽然,范香儿被几个小姐给包围住了。 方思盈听自己的姨娘说过,大伯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二房的地位就会下降,而她本来就是庶女,地位够低的了,二房一旦地位下降,她只能挑更差的人来嫁。所以她的心里特别抵触这个范通房。 “你今天出了风头,以为自己很厉害喽?连握笔都不会,得意什么?” 三房的方思语跟着搭腔,“就是,字都不认识几个,也配显摆?长的也就那样,也不知道你哪里厉害?” 方思盈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三妹妹,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不会写字握笔,但是人家勾引男人的本事厉害着呢!” “方思盈!住嘴!”方思瑶低喝了一声,她毕竟年纪大一些,又是二房的嫡女,比另外几个要懂事一点点,心机也更重。 前面她任凭自己的妹妹们讥讽范香儿,一看快越界了才赶紧出来制止。 可惜,晚了! 范香儿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了了。 她几步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已经挎好的小书袋又给拿了出来,噼里啪啦的从里面翻东西,把毛笔,纸张全给翻了出来,然后中气十足的朝外面大喊了一声,“小如小意你们两个快进来!” 几个小姐全都傻眼看着她,不知道她这是要唱哪一出。 两个丫鬟急忙跑了进来,“你们两个谁字写的好?” 小如举手。 “好,就你了。刚才你在门口等着,二小姐说了什么话你听清了不?” “奴婢听清了。”小如重重点头。 “听清了你就原话照写。” “好嘞!”小如在门口听的早就气死了,香儿姑娘可真够有涵养的。 小意也大概明白了姑娘要干什么,挥起袖子上前对小如说,“你写,我来给你磨墨,写的大一点儿。” 兴风作浪的几人这才感觉有点慌了。 方思瑶站了出来,毕竟最严重的那句话是她庶妹说的,闹出去的话丢的是二房的脸面,老夫人知道了也会训斥娘管教无方。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去老夫人那里告状,趁早打消念头,老夫人是不会向着你的!” 范香儿根本就不理她。 方思瑶和方思盈对视一眼,来了个姐妹齐心,二话不说就想上前去抢。 “我看谁敢碰我?”范香儿拿出乡下老母鸡护崽儿的架势,双臂大张,肚皮一挺。 那硬鼓出来的肚皮像是在赤果果的嘲讽着她们,来呀,有能耐就来伤害啊! 她们自然是没有这个能耐的。 很快,字就写好了,范香儿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表示很满意。 “小如,你去把这个交到二夫人手里,明天之前二夫人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让大爷亲自去找二爷聊聊!” 方思盈一听真的惹祸了,顿时吓的浑身战栗。她谁都不怕,就是怕她的嫡母二夫人,她的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里。 小如是个腿快的,几个小姐要去拉她愣是没拉住,一溜烟就跑远了。 “香儿姑娘,对不起,我只是想逗逗你,报那一鞋之仇,并不是存心的。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都不是君子所为,抱歉了。” 小如听的直皱眉,这厮是谁啊?逗了姑娘,一鞋之仇……鞋……难道昨天竟是他偷了姑娘的鞋?关于姑娘的事儿,她们两个和大爷一向不互相隐瞒,所以她是为数不多知道事情真相的人。 胆大包天的狂徒! 小如没吱声,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方时贞见范香儿没说话,这就是不打算原谅自己了,他明白自己的行为的确不值得原谅。 他无比沮丧的望着那个微微颤抖的背影,艰难的说道,“香儿姑娘,你说的对,男人就应该让着女人,以后你放心来花房玩儿吧,我不会再过来了。” 小如的确在颤抖,但不是像他以为的在哭泣,在后怕,她是气的! 方时贞说完这句话就低着头转身走了。 说时迟那时快!小如拎着差不多装满了的小篮子,用帕子在上面快速盖好。从方时贞背后飞身而起,一脚踹上了他的后背,直接把会一点功夫但此时毫无防备的方时贞给踹趴下了。 方时贞又疼又懵,一张俊脸陷进了新鲜的花泥里,可见踹的有多重!幸好脸没摔到石头块上,不然这妖孽就真成了妖孽了。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小如还不解恨,她一个小孤儿可不管什么名节不名节的,偷人家大姑娘的鞋,真不要脸! 我呸!小如飞快的把他一双制作精良的鞋子给扒了下来,然后毫不费力的就给丢出了大墙外。 嗖的就跑出了花房,回了逸园,简直一气呵成! 刚做完了一件大事,给姑娘报仇了!小如激动的不得了,要是她知道被踹翻的人是四爷的话,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这么爽? 老奶娘闻声跑了过来,一看方时贞趴在地上起不来,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扶他一把,“怎么搞的,没事吧?” 方时贞疼的直咧嘴,脸上嘴里一直往下掉土,“没事儿,不小心摔了的重了点,我缓缓就好了。” 背后的疼痛渐消了,心里上还是缓不过来,这个范香儿看上去怪娇小的,怎么还会功夫不成? 花房大墙外,上次那个路过的男人恰好又从底下路过,一双鞋子不偏不倚的相继砸到他脑袋上。看着手上这双价值不菲的鞋,他整个人都觉得虚幻了!方府扔鞋还扔出人情味儿来了,上次喊了才扔第二只,这次竟一口气全给扔了出来! 他要快点回去告诉家里人,以后活儿不用干了,天天在这附近蹲点儿,捡鞋卖钱就够活了! 小如拎着筐进了范香儿的房间,然后神神秘秘的把金玉给支了出去。 “姑娘,我刚才给你报仇了!”只见她眼里依旧闪着兴奋的光芒,等着邀功呢。 范香儿疑惑不解,“报仇?” “是啊,姑娘。”小如把刚才在花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范香儿。 范香儿听的是呲牙裂目,原来是那个该死的家伙!要不是有今日之事她根本就不会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该死的妖孽小厮!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吗?别让我找着机会,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姑娘,我做的怎么样?” “踹的他疼不疼?” “肯定疼,半天都没起来呢!” “干的太好了!小如你真棒!” “姑娘也好棒!” 两个人竟然惺惺相惜一脸投缘的抱在了一起大呼小叫,像庆祝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开心! 方时贞自从花房回来,心态就一直是崩的,突然,他无法控制的连打了几个喷嚏,还单纯的以为是着凉而已。 以往方大人办公的时候绝对称的上兢兢业业毫无杂念,今天白天却怎么也无法安心,总是想起家里面还有一个可怜兮兮的伤患,一想到昨天找到她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憋闷,有些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道她白天做了什么,恢复的怎么样了。 硬是集中精力把最后一件事做完,他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认真在上面筛选了一下,又默默的放了回去。 上了马车,平安问道,“大爷,今儿直接回府吗?” “去张记饼铺。” 啥?平安愣了下,平顺赶紧怼了他一记。 这不是上次他们两个整出来的那张单子上的吗? 可是上次一下子记了太多,这地址早就忘了。 平安为难的开了口,“大爷……” “在南二马路第五家,快走吧。”车厢里飘来低沉磁性的男声。 柳嬷嬷的药有奇效,才包了一晚上加一个白天就好的差不多了,细小的伤口已经没有了,就只有几道明显的还需要时间去掉疤痕。 柳嬷嬷拍拍她白嫩的小脚丫,“好的倒是快!年轻就是好啊。先不用包起来了,再养两天就全好了。” 眼看着天快黑了,心心念念的人就快回来了,怎么能不包呢? 她撒着娇拉着嬷嬷的衣袖,“好嬷嬷,再包包吧,还没好利索呢。” 柳嬷嬷不悦了,“还不相信嬷嬷的医术?” 范香儿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嬷嬷的医术最好了,只是……我不想让大爷知道我好的差不多了。” 柳嬷嬷心里明白了,这是人家小两口之间的晴趣,重新给她包了起来,再次感叹,“年轻真是好啊!” 弄的范香儿怪不好意思的。 一般方时君是不进她卧房的,但她此次受伤实在可怜,方时君就没多想,一回来就直奔范香儿住处去了。 一看正主回来了,柳嬷嬷起身告退了。 范香儿睁着一双迷离的大眼含情脉脉的凝视着越走越近他。 此时她一头乌发柔顺的长发披散着,只有额前一点细小的绒毛俏皮的支着,脸色微红,杏眼檀口,眼神中的热度似要把方时君这冷面郎君给融化。 被她看的越靠近便越局促。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她仍是笑盈盈的注视着他,“大爷身上有股味道。” 他走到床边,“什么味道?”世人皆说他身上有绝世出尘翩翩若仙的味道。 范香儿一下子笑开了,跪坐起身来,双手扒在他身上,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有鲜肉馅饼的味道,还有红糖味道的!大爷快点掏出来!” “……是长了狗鼻子吗?”方时君说不出的郁闷,“在厨房给你热着呢,一会儿就端上来了。” 方时君离了她,坐在床边,翻起小桌子上的功课,“今天做了什么?” “今天一整天我都在认真做功课,上午的时候二夫人三夫人还有那个秦表姑娘都来看过我了,还带了一堆东西。三夫人还说老夫人寿辰快到了,我最好也准备份儿礼物。” 方时君检查的仔细,“她说的对,是我忙忘了,应该早告诉你的。不过你不知道准备什么的话我帮你准备就行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准备就好了,要是让老夫人知道我好容易送个礼还是你给准备,准更不喜欢我了。还是我自己准备吧,就算东西再不好,也是我自己的一份心。”范香儿赶紧拒绝了他这份好心。 “甚好。脚怎么样了?还疼的厉害吗?” 功课的确都写完了,他把目光转向她包子一样的双脚。 范香儿马上做出一副委屈脸,扬起了一只脚到他手里,“可疼可疼了,你看,肿的这么大呢!不过我一想到昨天是你亲自救的我就不觉得疼了。” 一只本来小巧的脚因为包了层层的纱布大了好几圈,搁在方时君的手里还是显的小。 他轻轻的握了一下,有些心情复杂的放下了,“好好养着,就在床上呆着,别乱走动了。 范香儿脸色一暗。 说起了别的,“大爷,就算你以后还是会听老夫人的话娶新夫人,能不能答应我不娶那个秦雨柔?” “嗯?” “她实在是太讨厌了,香儿很不喜欢她,她如果是大夫人的话,我想我没办法敬重她,到时候我肚子里这个生出来是儿子的话,我就更不怕她了,她要是惹到我,我肯定不会乖乖就范的,到时候大爷的院子可就鸡飞狗跳了!” 为了黑秦雨柔,她不顾把自己也给黑的够呛。 “呵呵,那你是鸡还是狗啊?” “我!反正我不希望她当大夫人,如果非要有的话,我喜欢像梦雅姐姐那样的。” “胡说八道。”真要是靳梦雅那个女人,夫君手下的妾氏连带夫君本人估计一个也别想活,全部砍死或者毒死,这事儿她绝对干的出来。 “香儿,你希望我娶一个新夫人吗?说实话。”方时君微笑着直视她的眼睛,莫名的他就觉得她的回答很重要,反而这个问题不是很重要。 范香儿踌躇了一下,也认真的看向他,摇了摇头,“我谁都不希望你娶,就我一个人就好。但是老太爷老夫人那里肯定是不行的,这个我懂的。” 方时君笑意直达眼底,“还记得刚进府时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永远只有你一个。” 突然,一个柔软的嘴唇贴了上来,在自己的唇上如蜻蜓点水般掠过。 然后那主动的肇事者就像个鸵鸟一样快速的钻进了大被里,连个头顶都没露出来。 徒留方时君一个人心灵剧烈的悸动着并且凌乱着。 她非要见上一面不可,白天他都没有机会好好看自己的相貌,如果能多一些接触,他一定就注意到自己惊人的美貌和对他的爱意。 “方某刚刚已说过,多有不便,姑娘的心意我和香儿姑娘领下了,且回吧!” 秦雨柔一急,不等平顺说话,赶紧说道,“大爷不便见我,但香儿妹妹因我遭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不知可否让我见香儿妹妹一面,我还特意亲手熬了养神乌鸡汤,正适合她现在的身子。” 方时君听到香儿姑娘陡然变成了香儿妹妹,心里莫名的觉得不太舒服。 范香儿见他看过来了,赶紧坐直了重新挥起毛笔,一本正经的。 “香儿正忙,她为人宽宏大量这次不会与你计较,念你辛苦的份儿上,鸡汤就留下吧,顺子送客!” 这就是明确赶人的意思了。 秦雨柔不敢相信她在他眼前竟然会是这个待遇,在她老家,因父亲做地方官,她又长的美,多少公子才俊对她趋之若鹜,要不是时运不济,她只不至于二十了还未出嫁。 她虽然心里诋毁表姐嫁的只是个庶子,但其实内心何尝不羡慕人家嫁入的是名门望族? 无论从哪个方面比,方大爷都比她嫁的方二爷优秀数倍。 平顺略带同情的从她颤抖的手中接过摇摇欲坠的汤碗,“表姑娘,夜凉风大,还是回去吧,心意我们大爷收到了。” 窗上透出的昏黄灯光,依稀能看到二人交头低语的剪影,罢了,不回去又能如何? 听见外面终于消停了,范香儿该写的也终于写完了。 她没形象的往椅子上一摊,双手抚摸着刚刚有点凸出的肚子,一脸向往的说道,“宝宝说他累了。” “我看不如说是宝宝馋了,或者说是宝宝她娘馋了。” 方时君这个促狭鬼!范香儿无话可说只好在心里骂了一句继续瘫在那里休息。 要是让柳嬷嬷看见她这幅样子免不了要用奇怪的方法整治的,不过在书房里就不用怕了。 难得刚才有热闹她还写了不少字,方时君决定犒劳她一下,“让厨房给你上点吃的过来吧,刚才那鸡汤待会儿就赏给平顺他们喝,嘴馋了不用这般掩饰。” “谁…谁嘴馋了?本来就是宝宝累了,他今天跟着我经历了多少事呀!我看就是大老爷你饿了不肯承认,非要栽赃到我头上!”范香儿努力抑制脸上升起的羞愧红,抵死不承认她馋了的事实。 “平顺进来!” 平顺以为里面是要汤呢,端着汤碗就进去了。 “这汤就赏给你和平安喝了,你现在去一趟大厨房,我和香儿姑娘要进些宵夜。” 等宵夜的这段时间,方时君不想让她浪费时间,就让她再写二十个大字。 结果她好不容易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愣是不想写。 方时君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管她,自顾拿起一本时政策论看了起来。 范香儿就托着腮看着他,他在灯下认真读书的样子宛如一幅画,她觉得自己这样的时刻一定不能凑上去,不然就会破坏了这幅画。 很快新鲜出炉的宵夜就送来了,软糯的稻米红枣粥,荤素馅水饺加上几样小菜,看上就爽口宜人! 米粥红白分明莹润诱人,水饺各个饱满白净,小菜碧绿清香。 这是她与大爷第一次单独用饭,这不是一顿普通的宵夜! 范香儿内心的小世界已是澎湃不已,她主动给方时君摆好了碗筷,然后才和他一起拿起了筷子。 她要吃到那颗水饺! 戳!碰到了另外双筷子。 范香儿不好意思的撤了筷子,“大爷您先请。” 方时君怕她真是饿了,就先不动筷子,“你先吃吧,我喝粥。”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就在她的筷子将将碰到白胖的大饺子的时候,一个严厉清正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49|非比寻常的磨人能耐 你们懂的~~  谁想到, 近了一看, 正是她要去找的正主! “范香儿!你不好好在逸园养胎,在哪里弄的灰头土脸的?”老夫人板着脸训斥道。 范香儿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绣鞋上沾了泥巴,手上也有,脸上?八成也有, 就默默不说话了。 老夫人看她犯了错误不乖乖认错, 居然装哑巴,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乡下蹄子,打又打不得, 肚里有孙子!骂又骂不得, 怕告状! 老夫人一眯眼,她非要想办法正了家风不可。 今日就小惩治一下, 等她想了办法再说。 “春梅, 带她去祠堂跪半个时辰!看她还敢不敢淘气?” 春梅得令上前拉着范香儿就要走,范香儿很想争辩, 这个老太婆,就是看自己不顺眼。 但她不小心又看到了手上的泥, 算了,半个时辰又死不了人。 于是扬起个小下巴, 也不用春梅扯,主动挎上了春梅的胳膊, 露出了娇憨可爱的笑容, “春梅姐, 咱们走吧!” 差点把老夫人气的原地倒仰。 方时君回府的路上听到马车外面很是吵闹。 “贵香斋新出炉的糖糕,热乎着咧!数量有限,先买先得!” 他忽然想到了范香儿,今天是她独自在家第一天,她不会看书写字,绣活也一般,他还真有点好奇她这一天是怎么过的了。 “糖糕糖糕!每天只出一百个,还有五十个!卖完为止!” 她应该是老老实实的呆在逸园里吧? “还有三十个!马上卖完!” “平安,停车,快去买两块糖糕来。”他记得她好像是爱吃这种甜的掉牙的玩意儿。 平安牵着马绳的手一抖,差点没拉住。 平顺也是惊讶了一下,他们两个跟着大爷好多年了,就没见过他吃一口甜食。 幸运的,方时君捧到了最后两块糖糕。 糖糕都被人买走了,来晚的两个小丫鬟忍不住抱怨,“又来晚了,郡主肯定得罚咱们。” 另一个丫鬟眯着眼盯着已经走远的马车,“今天真不一定哦,我要是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方侍郎的马车。” 两个丫鬟随便买了点其他糕点就匆匆赶回去了。 方时君回到逸园的时候,金玉她们几个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姑娘丢了,根本不在花房里,她们又不敢大张旗鼓的找,这可怎么办呢? 一看大爷回来了,她们也顾不上被罚了,赶紧把情况和方时君说了。 方时君倒是没那么着急,府里没什么死角,迷路了找不回来的可能很小。这才回府的第二天,他也不相信谁会蠢到急着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 那么偌大的方府,唯一能给自己找麻烦的就只有那一位了。 “你们四个,这次就先饶过你们,下次再出这种事情,逸园就留不住你们了。” 几个丫鬟赶紧磕头认错,方时君则亲自奔着春晖园方向去了。 祠堂就在春晖园边上,话说范香儿自来熟的挽着春梅的胳膊去了祠堂。 一路上春梅真是哭笑不得的,这位新来的范通房,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下凡。 她春梅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小丫鬟们见了她都恭恭敬敬的大气不敢喘,就是二夫人三夫人见了她都要客气三分。 这个范通房呢,一路上挽着她的胳膊不松开,姐姐长姐姐短,絮絮叨叨的一会儿问问这,一会儿问问那,小嘴吧唧吧唧就没停过。 春梅精着呢,老夫人犯糊涂,可她不糊涂。 老夫人一共生了两个孩子,大爷和早就嫁出去的大姑娘。虽然老夫人和大爷之间有隔阂了,那人家也是亲母子,老夫人日日夜夜盼着大爷娶妻生子的。庶出的那些孙子孙女始终不是亲的。 她要是真按照老夫人说的看着范通房罚跪了,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不仅大爷拿她是问,老夫人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于是范香儿就在祠堂外间捧着一杯花蜜水在软垫上坐了半个时辰。 嘿!这跪罚的,真是神清气爽! 方时君还没走到春晖园呢,就看到范香儿迎面走了过来。 他身体行动的比脑子快,一瞬间就躲进了路边的假山边上。等她路过了假山一段时间后,才在后面跟了上去。 瞧她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肯定是被母亲教训了。 其实范香儿看上去没精神完全是因为她感到有些饿了,自从莫名其妙的怀了个宝宝,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就是时常会饿。 回到逸园,屁股还没坐下,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糕点,黄澄澄的散发着蜜糖的香气,引的她馋虫直跳。 伸出爪子一看,春梅姐姐给洗过了,还挺白净的。于是毫不客气的抓起一块糖糕就开始吃。 金玉看她终于回来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姑娘您这一下午都去哪儿了?可把奴婢们给急坏了,奴婢去花园找您,老奶娘说您早就走了,大爷回来……” “咳!”方时君及时的咳嗽了一声,制止金玉把他找过她的事情说出来。 “糖糕好吃吗?” 范香儿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好像一块糖糕就足够让她感到幸福了。 “特别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糕点了,大爷你要不要来一块?”她还是很大方的。 “我就不来了,我不喜欢吃甜的。” “对了,这糖糕是哪里来的?”都吃了一大块了才想起了金玉的警告,不能乱吃东西。 “是我买回来的。”方时君如实回答。 范香儿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公务那么忙,竟然还替她想这种小事儿,果然大爷人是很好的。 范香儿心里美开了花,原来他也不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嘛。他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对她真是没的说。他至少有注意到自己是喜欢吃甜食的。 方时君看她因为小小的糖糕就这样开心,不禁失笑,“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比如今天白天都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特别事?” “没有啊,我白天去花房里和一个老奶奶呆了一会儿,然后就回来了。”她吃完一整块糖糕,又拿起了另一块。 被罚跪的事情她不打算告诉他,她看的出来大爷和老夫人的关系不好,她不想让他再因为这么点小事为难,如果他会为难的话。 自家二嫂每次和娘吵架了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二哥,二哥再去质问娘,次数多了本来和睦的家庭变的乱糟糟的。 方时君别有深意的看了她几眼。 “大爷别这么看着我呀,你是不是也想吃糖糕了,喏,给你尝尝就是了。” 说着她的小手飞快的揪下了一大口糖糕怼进了他的嘴里。 方时君被怼的措手不及,但是他从小的教养是吃进了嘴里的东西就不好再吐出去了。 上次吃甜食不知道是哪一辈子的事了。 本来淡定如水的方时君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大块糖糕,他连嚼都没嚼,直接就给咽下去了。 然后猛灌了一盏茶水。 范香儿吓了一大跳,惊呼,“大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噎住了?” 方时君赶紧冲她挥挥手,“我没事儿。” 方大爷也是要面子的啊!他绝对不会说他是被糖糕给吓成这样的。 不过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头倒是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定,再也不给这丫头买零嘴儿吃了! 直到他起身走了,范香儿还一脸懵懵的,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方时君回了书房,去春晖园打探的平安也回来了。 “今天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回大爷,是这么回事儿,姑娘今天去了花房,出来的时候冲撞了老夫人,被老夫人罚跪了半个时辰。” 方时君听了紧紧的皱拢了眉。 “大爷,您看要不要把大夫叫进来给香儿姑娘看看?不然想办法和老夫人说一说轻点整治香儿姑娘,毕竟她这身子……” 方时君想起她吃糖糕的样子,嘴巴里还觉得不舒服,“暂时不必找大夫,我看她身体无碍。至于老夫人那里……你不懂,我越是替香儿说话,老夫人只会整治她更狠,她没把这事和我说想必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平安恍然大悟,点着头说道,“看不出香儿姑娘虽然出身乡土,懂的道理还挺多的。” “是啊。”方时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是这样一个水晶人儿似的丫头被他给带进了她完全陌生的复杂的漩涡。 她要真是傻的透气,蠢的要命,他也不至于这样良心不安。 自从被老夫人罚跪之后,范香儿就决定再也不出逸园的门了,她就不信不出这个门,她还能惹到那个不讲理的老太太? 可她没想到,她不主动去惹人家,可人家还惦记她呢! 金玉进来把饼送到床边,一看姑娘不见了,大爷独自坐在床边发愣,诧异不已。 再一细看,姑娘的里衣一角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看来床上那隆起的一坨就是姑娘无疑了。 “你先出去吧。” “是。”金玉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出去了,这是怎么了?二人吵架了?不论大爷这人是否会吵架,姑娘吵起架绝对不会是生气躲进被窝里的那个。 不是她胆大揣测主子,就算是大爷和姑娘睡在一起了,吵架的话,被气的钻被窝不出来的那个人绝对是大爷,不会是姑娘。 “饼热好了,不吃吗?”方时君轻轻拽了一下被子。 装死。 他又用了点儿力拽了一下,里面的人也在使力。 “不吃就凉了,再热就不好吃了。” 继续装死。 方时君已经缓过来了,看她那副明明是她做了坏事却又摆出胆小如鼠的样子觉得很好笑,特别想逗逗她。 这辈子除了小时候被大人亲过无法反抗之外,他还从来没亲过谁,也没被亲过。当然在麟州他和范香儿稀里糊涂的那一晚不算。 他不禁调侃道:“真不吃?那我就拿给秦雨柔去吃了,我想她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话音刚落,某人悄悄从被里探出了头,只把眼睛漏在外面,“谁说我不吃的?给我放在桌子上吧,你走了我就吃。” “你不吃我不走。”方时君也很坚定,就想让她从被里出来。 范香儿的脸红的像一张布,全身都温度上升,又裹着大被,热的不得了。 她想反正她做都做了,屋里就他们两个人,肚子里都有一个了,她就亲了,能把她怎么着? 他生气大不了亲回来得了! 真是……想的美。 她嚯的掀了被子坐起身来,因动作太大,连同实木小书桌一起掀翻了,正好砸在了她的脚上,有点疼,但是没什么。 她全不在意,红着脸理直气壮的对他说,“我出来了,饼给我吧,大爷可以走了。” 方时君听了眉头渐渐皱起,似是在揣摩着什么,他把饼放在了桌子上,但人却返回了床边,吓了范香儿一跳。 方时君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的包子脚,范香儿下意识的把脚往里缩了缩。 只见他一手撑着床沿,一手却伸向床里,他想干什么!? 范香儿顿时紧张起来,难道是被她给勾起来兴致,不行啊,她肚子里还有宝宝呢,不过他要是非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试试,天呐!这是不是太快了? 方时君大手伸到她脚边,使劲一提,小桌子就拿了下来,“把它拿下来,怕你不小心踢到了,胡思乱想什么呢?” 他现在心情非常好,特别好,莫名其妙的好!甚至多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根本不具备的风趣感。 范香儿明显的大松一口气,就在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的时候。 方时君趁她不备,一把捉住了她一只脚,牢牢的抓在手里。 “昨天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不亲眼看看我实难安心,想来想去还是拆开来看看吧。”说着就要动手去解纱布。 啊啊啊范香儿要疯了,他是怎么发现自己是装痛的,她只是想撒个娇而已啊,干嘛非要戳破她? “不要不要~人家不要~真的还没有好!啊!不要啊!”她先是撒娇,发现这一招不管用就撕心裂肺的喊着。 某人压根不听,手上动作不停“我非要打开看看,挣扎是白费力气的”。 外面守着的金玉和金蝉两个听里面居然传出了不可描述的喊叫声,俱是面红耳赤加心惊肉跳!这两人怎么突然就进行到这一步了? 天还没大黑呢,就……这也太孟浪了些。 不行的,姑娘肚里还有个小的呢,不能由的大爷胡闹! 金玉让金蝉看着,自己则快速去找柳嬷嬷过来,在她老人家耳边一说,柳嬷嬷就明白了。 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柳嬷嬷赶紧一路小跑到了范香儿门口,正好赶上方时君心满意足的出来,里面传来范香儿似哭非哭的声音。 柳嬷嬷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最多也就是瞎胡闹一下,不能成什么事儿。 “方大人,为了老身有话必须要讲,香儿的肚里的孩子虽然坐的稳,但是这两天刚经历了不少事,她受了不少惊吓,状态还不稳定。方大人如果想行房事的话也不是不可,但至少也要等过了这几天,老身给她用几幅药好好准备一番。你这样冒然胡闹,既容易伤了她也容易伤了孩子。” 50|这死老头子! 你们懂的~~ 范老娘看她还是这样实心眼子心一热, 没白疼她, “别担心家里,你的钱留着自己花。方大爷送了这个宅子已经解决了最大的问题,咱们有手有脚的,在哪里都能活。你二哥前几天在一个小酒楼里找了活,你爹能磨豆腐, 我和你二嫂做绣活儿也能卖钱。” 范香儿脸在她肩上蹭了蹭, “娘, 女儿进了大户人家也没让你过上好日子。” “傻孩子,现在这样多好, 有这么大的房子住, 比以前好多了!你就管好你自己就行,家里给你帮不上什么忙, 你在人家家里肯定也艰难。”范老娘把她往怀里紧了紧。 范香儿的泪花已经在眼里打转了, 她愣是撑着没让它掉下来。 她故作掩饰的离开了老娘的身子,“娘, 中午吃什么好吃的?我都饿了。” “你这小祖宗,啥时候都忘不了吃, 走吧,中午你二嫂给你炖肘子吃, 你爹早晨特意留了一板豆腐。” 方府里的食物是精致可口的,可家里的炖肘子才是她的真爱。饭后捧着撑的圆圆的小肚子和范老娘搂着睡了一觉, 范香儿觉得回家真是畅美极了。 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过夜, 之前大爷给她留的功课也还没有做完。 果然没过多久方管家就过来接她了。 范老娘拉着她的手百般舍不得, “要是想家了就回来,都在一个城里,也不算很远。” 范二嫂也说,“是啊,想吃肘子二嫂就给你炖,二嫂的炖肘子可是一绝。香儿啊,以后你发达了可不能忘记拉拔你二哥,你二哥没有你有出息,可他是你的亲哥。” 范老娘忍不住骂了一句,“这算什么出息?” 范二哥站出来替自己媳妇说话,“娘,杏花说的也没错啊,咱们在这可不就要靠妹妹妹夫拉拔?我干活的那个酒楼又累又脏,再说我妹夫是大官,咱家也该有几个奴婢!” 范老娘看女儿的脸色沉了下去,狠狠的拧了自己儿子一把。 “快上车吧,别让大管家久等了。” “诶。” 她虽然进了高门大户,那又如何?没有人才、没有娘家、她靠什么拉拔?单单靠大爷对她的那点补偿吗?她的脸皮还没有那么厚,能瞒过家里一天算一天吧。 柳嬷嬷是方时君亲自进宫去接的,很是尊重,不少人在方府门口看见了方大人给柳嬷嬷作揖,引领柳嬷嬷进府。 等把人带到了春晖园,方时君还有急事,就告罪先走了。 老夫人也是今天才知道儿子竟然往家里请了这样一位人物。她作为命妇在太后在世的时候常被召入宫,自然是对柳嬷嬷再熟悉不过,那时候连她这样的宰辅夫人都要对她客客气气。 听说这个柳嬷嬷相当难请,也是,人家是伺候过太后的人。儿子请她回来难道是为了家里的几个女孩儿? 虽然这让人很难相信,但老夫人实在想不出别的。 老夫人亲自接见了柳嬷嬷。 柳嬷嬷恭敬的行了一礼,“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赶紧把她扶起,“可不敢让你行礼,你能来我府上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快快请坐。咱们慢慢说话。” 又吩咐道,“春梅,你快去外面看看几个姑娘到了没有?” 准备的时间实在是仓促了些,老夫人早上得到的消息,立马就让各个小姐做准备了,要求她们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行为举止都不要出一点错,一定要给柳嬷嬷第一面留下好印象。 正说着,外面四位姑娘陆续到齐了,是由二夫人三夫人亲自带来的。 春梅领着这些人入内,四个小姐整齐的站成一排,各个穿的像要去见婆家人般严谨隆重。二夫人和三夫人心里也跟着紧张。 老夫人已经提前和她们讲了重要性,别说是得柳嬷嬷亲自教导,就算能从她嘴里说出一句夸奖的话,这名声就能好很多,说亲的筹码就能高出一等。 柳嬷嬷淡定的抿着茶,一一给了见面礼,说了两句夸赞的话。 姑娘们各个表面矜持着,内心却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老夫人见此情景非常满意,却不想柳嬷嬷这时候彻底放下茶杯,问道,“我那徒儿怎么还不来见礼?” 在场的人俱是一脸懵然,你的徒儿们不都在这里呢吗? “嬷嬷,我的几个孙女俱已在此,不缺哪一个了。”老夫人本来是脸上带着笑,听这话音儿好像有点不对,面容就渐渐的消失了。 “老夫人,几位孙小姐我已经见过了,我问的是我的徒儿范香儿怎么还没到?” 啥?范香儿?柳嬷嬷是被请来教导范香儿的?众人心里一震,没人能相信这个事实。 方思瑶是长孙女,老夫人平时还算是疼爱她。 她急切的看向老夫人,“祖母~” 老夫人示意她们几个稍安勿躁。“柳嬷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大爷可是请您过来教导我几个孙女的?” 柳嬷嬷笑笑,“都怪我,让老夫人和各位误会了,我以为您事先已经清楚了呢,我这次被你家大爷请来是专门教导范香儿的。” 老夫人一听果真是这样,一颗心顿时如被重击过后的大鼓,平静的可怕。 二夫人三夫人见此情景都为自家女儿急的不行,可是有老夫人坐镇,这不是她们能插话的场合。 柳嬷嬷老神在在,半点不觉得气氛有什么难捱的。 她往外一看,范香儿终于过来了,柳嬷嬷刚才虽有故意,但是若她能早来一会儿,众人的心理落差也不会这样大。 几个小姐的眼神像利剑一样要刺穿了范香儿。 不过她就当没看见,欢天喜地的拜见了老夫人和柳嬷嬷。 老夫人见她无论何时都能欢欢喜喜的就很不满,大家闺秀们从来都是笑不露齿,端庄娴雅,见过谁整天蹦蹦跳跳笑呵呵的? “柳嬷嬷,您看,我这几个孙女的规矩都学的不错,再得您亲自指点一番的话肯定能更上一层,能不能拜托您带上她们几个一起教?谢仪我们方府都听您的。”老夫人企图让柳嬷嬷接受这个提议,反正一个也是教,一群也是教。 柳嬷嬷给范香儿不动声色的眨了一下眼睛,果然如此吧? “老夫人不知道,我这人有那怪脾气,我孤身一人要那银子也没有什么用处。本想着闭门宫中修身养性,没想到让我见到了香儿,我和这孩子有大缘分,所以老身才愿意出宫教她,从此以后老身也算有个口传心授的正经徒儿。” 你看吧,不是我不愿意教,是我和你们家小姐没缘分,再说我要口传心授,哪里教的了那么多? 老太太觉得有些话实难出口,她一把年纪了,为了几个庶出的孙女还得求这个通房丫鬟?有没有那么值得还不一定。 可是不求的话,两个儿媳妇眼巴巴的看着,就是老太爷知道了也会说她不为方府大局考虑。 “老妹妹,你就通融通融吧。”老夫人话音一出,四位小姐跟着跪在了柳嬷嬷面前。 “这样吧,我出宫也是为了她,你们这样我也很为难,那就让香儿来决定吧,香儿同意的话我就教你们。”柳嬷嬷把决定权彻底交了出去。 范香儿诧异的看向柳嬷嬷,上一次见面她直到最后她也没和自己说到底要不要教她们啊! 只见柳嬷嬷默默的垂了下眼皮。 范香儿这就懂了。 “老夫人,之前香儿和几位小姐在学堂的时候,没少受她们的欺负,但是从小我娘就教我大人要有大量,柳嬷嬷来府上一回不容易,那就让几位小姐去我那里跟着一起学吧,只要她们不再欺负我就好。” 二位夫人和几位小姐当场保证绝不敢造次。 在场的人心里都在嘀咕,有柳嬷嬷亲自坐镇,又是在逸园,谁敢在你身上动心思? 范香儿带着柳嬷嬷回逸园安顿下了。 “嬷嬷,您怎么让我答应教她们?” “挺机灵的孩子这都看不明白吗?我这是给你立威呢,让她们看看你虽然只是个通房丫鬟,也是有分量的,要想成了这事还得通过你。你等着吧,一会二夫人和三夫人就会过来给你送礼了。” 她没想到柳嬷嬷进府的第一遭就教了自己一课,“这样对我虽然好,可是要劳烦嬷嬷多教几个,香儿心里过意不去。”范香儿挎上柳嬷嬷的手臂低声说道。 柳嬷嬷很不习惯与人这么近身接触,忍了忍没有甩开她。 “你放心,我教的玩意儿她们学不了几天就会自己走人了。” “原来嬷嬷有后招!”她对于学习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金玉陪着范香儿去春晖园,没想到半路上正好碰到了行园的一个丫鬟,是她昔日的好姐妹,正急急忙忙的来找自己呢! “金玉,你爹摔晕了!现在在吴记药铺那边呢,我哥刚才跑回来告诉我的,你这边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过去看看吧!” 金玉听了大惊失色,抓住那丫鬟就一通问,可惜人家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在旁边等着她的范香儿听到了,走过来安慰她,“别太着急了,你赶紧回逸园去,找金蝉拿十两银子,就说我让的,然后赶紧出去看看你爹,别着急回来,银子不够再回来取。” 金玉见姑娘主动给了她假不说,还赏了银子,心内一片感激,“可是姑娘,我还要陪您去春晖园呢,您一个人……” “哎呀,你就赶紧走吧,就这么大个园子,去了八百回了,我能出什么事儿?快走吧!” 金玉是边抹着眼泪边跑走的。 一路无惊无险到了春晖园,昨天才闹了那么大风波,老夫人没想到范香儿不躲着走,反倒自己凑了上来。 没好气的让春梅给她看座。 范香儿问向春梅,“今天表姑娘怎么没过来?” 51|不需要人伺候 你们懂的~~  “咱们赶紧回去吧, 我要多吃点饭, 对付这帮家伙真废体力。” 小意想起那张送出去的纸条,好奇的问道,“姑娘,她们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大爷呢?” “这么小的事告诉他做什么?我可不想让他觉得我什么都不行, 每天都要他不错眼珠的看着才能活着。”在范香儿看来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小了, 她自己就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姑娘说的也是, 那二夫人会来道歉吗?” “肯定会来的,别的道理我也说不出来。但你想, 她昨天才给我送礼, 今天她女儿就来骂我,骂我不说还骂了大爷, 不来道歉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 那她送的礼不就白送了吗?” 小意歪头想了想,总觉的二夫人要是来道歉的话肯定不会是为了那点礼, 但是香儿姑娘的想法确实也挑不出错。 二夫人拿了纸条,听小如一说, 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她刚笑眯眯给人家示好, 这边就有人急着打她的脸。 她成什么了?两面三刀口腹蜜剑这些词全成了形容她的了。 方思盈这个下贱的小蹄子,还有她那个下贱的姨娘, 教出这种没有教养的玩意儿! 二位小姐跟在小如后面很快就进来了, 正好赶上二夫人放下纸条, 她二话不说恶狠狠的扇了方思盈一个大巴掌,直接扇肿了半边脸。 “要不是怕惊动了老夫人,我今天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范香儿下午睡了一会儿刚醒,就听见金玉说二夫人带着两位小姐过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呀,范香儿赶紧起身让金玉帮她收拾头脸。 她刚一出了内室,就见方时君从正门进来了,他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还这么巧? 二夫人心里一惊,赶紧带着两个孩子行礼。 “大哥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早么?我不觉得早,这个时候回来正好可以听见我的侄女是怎么议论我的。”方时君脸色冰冷。 方思盈吓的腿直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伯,都是侄女乱说的,侄女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您不要责怪母亲,都是侄女的错,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范香儿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怎么事情朝着这个方向去了?她并没有让人去告诉他呀。 这让二夫人三夫人以后怎么看她?屁大点事儿就有人出来给撑腰! 反正不管她怎样想,二夫人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范通房不能正面为难她,她这种人无知到天不怕地不怕,正面为难她只会自己吃亏。 没想到大哥还挺看重她,且忍一忍吧,等到表妹进府就好说了。 方时君对方思盈的求饶一语不发。 二夫人看这样子便假作慈母心,陈恳的说道:“大哥,是弟妹管教不周,我向你保证景园的孩子和下人们再也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方时君终于开了口,“你要是连自己的孩子都管教不好,这个大宅你也管不好,趁早把钥匙还给老夫人。” “大哥!”二夫人急了。 范香儿见方时君的态度丝毫没有软化的迹象,这事因她而起,她不能背起搅的家宅不宁这个锅,传到老夫人那里又是她的错了。 “咳咳,大爷这回就算了吧,小孩子口无遮拦的说错话了而已。你今天有没有给我带糖糕啊?” 她冲方时君明显的挤弄眼睛,那意思很明显,大爷,拜托了差不多得了。 方时君泄气了,“我何时答应过你每天给你带糖糕?” 范香儿错愕了一下,难道不是路过就给带的吗?她很快就想起他的确没那样说过。 于是笑的人畜无害,“我还以为每天都有的。” “平安那里有糖炒栗子,放在金玉那里了,呆会儿吃吧。” “糖炒栗子!我最爱吃那个了……”范香儿真的超惊喜。 二夫人觉得空气都不够用了,这间屋子有让人窒息的感觉,不过幸好他不再提钥匙的事儿了,“大哥,那我就先带两个孩子回去了,我定会严加管教。” 方时君神色淡淡,赏都不赏二夫人一眼,“晚上要少吃,吃多了会肚子胀……” 二夫人一行灰溜溜的出去了。 范香儿这才终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二夫人那脸色比调色盘还要难看,能看到这么有趣的一幕,自己背上这个仇也值了。 刚才她注意到了两个小姐看她那恨恨的眼神儿,不过她一点都不在意。 切!小姑娘,谁怕谁呀? 方时君看她笑的开心,自己也忍俊不禁了,他一定是吃错药了,才配合她瞎胡闹了一回。 “不怕她们报复你?” “不怕,我自有办法!” “你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就好,你只要不太出格老夫人就不会拿你怎么样,去找金玉要栗子吃吧!” “真的有糖炒栗子?” “嗯。”他昨天才发誓再也不给她带零嘴儿吃了,今天回来路上听小贩叫的欢,愣是没忍住。 买就买了,如果怕她强喂自己,那就提防些好了。 范香儿没急着去拿栗子,而是好奇的问他,“大爷你怎么知道今天在学堂发生的事儿?” “这是个秘密,你不必知道,去吃栗子吧。”方时君端起了茶杯,这就是不想再说话的意思了。 好吧,既然他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就不问了,于是范香儿就什么也不想欢快的吃栗子去了。 第二天,范香儿全当忘了昨天的事儿,高高兴兴的去上学了,上课前遇到几位小姐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范香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忽然觉得脚下触感不对,瞄了一眼先生还没进院子,卯足了劲大喊了一声“有死老鼠啊!” 她并没有像一般女孩子见了老鼠一样吓的赶紧躲开,而是边咿咿啊啊的喊着边弯下身子,用白嫩嫩的两根手指头捻起了老鼠的尾巴,使劲在空中摇晃了两圈。 找准方位假装不经意的一丢,成了! “啊!”方二爷家的两朵姐妹花吓的嗷嗷直叫唤。 范香儿呢,丢完了就像没事人一样坐下来等先生了,徒留方思瑶姐妹两个气到肺管子炸裂。 老先生讲了一个多时辰,给大家一会儿休息时间,范香儿是孕妇,尿比以往频了一些,就让两个丫鬟陪她入厕去了。 等再上课的时候,老先生让她背诵上一堂的内容,她记得不全,想翻书找找,结果意外的发现正在学的那两页被人给撕了! 真是防不胜防! 老先生觉得有异,亲自下来查看,一看范香儿撕毁圣贤书,这还了得?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老夫不管你去哪儿再找一本,罚你亲自把这两页抄写十遍!明天课前交给我!” 老先生戒尺指着门,意思很明显,你给我滚出去! “出去就出去。”范香儿一拎小书袋狠狠的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几人。 还没到散学的时间,她不想回逸园去,这么大的方府,她能自由呆着的地方太少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我去花房看一看我的小薄荷,一个时辰之后过来找我吧。” 她的态度坚决,小如和小意只好答应了。 来到花房,再次见到老奶娘让她感到格外亲切,这里就是一个小小的世外桃源,能让人暂时忘了那些狗屁窝火的事情。 “老奶奶,您拔草呐?我帮您吧。” “可不用,别再把衣服鞋子弄脏了,不好洗。”老奶娘把她推出了正拔草的地方,给她端出了一盘子桂花糕,“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吧。” 范香儿又感动又纳闷儿,她怎么到哪都有吃的?难道她像是很爱吃的样子吗? “不了,老奶奶,我今天心情不好,我想去和我的小薄荷玩一会儿。” 老奶娘没有问她原因,笑呵呵的说道,“也好,那你就去吧,我早晨给你看了一眼,已经出苗了。” “谢谢老奶奶。” 范香儿蹲在那块地旁边,看着黑土上新冒出来的小绿尖尖,脸上不再是面对人时那样的欢喜可人。 她耷拉着脸,这几天心里积压的糟糕情绪一下子全涌了上了,她初来方府,本想着只要她待人客客气气的就一切都没问题。 可事实证明是她想的太美好了。 薄荷地里有几颗杂草,她找到小花锄,把杂草当成了自己的敌人,咬着牙使劲儿挥动着。 嘴里不住的低声念叨着“臭家伙!臭丫头!臭先生!通通刨掉你们!” “噗嗤~” 被植物覆盖的满满当当的花架子后面突然传出了笑声!这可把范香儿吓坏了。 这里怎么会有男人的笑声? 不管他是谁,她刚才的话是不是已经被人听去了? 天!她范香儿从进了方府就开始走背运了。 深夜里,永福宫内,帝后二人例行一番公事之后,皇后娘娘疲累的靠在皇上怀里,以一种不经意的口吻提到了安阳郡主。 “皇上,安阳眼看着就十八岁了,这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品性最是知晓不过。以她的身份什么样的人配不起?哎,谁知偏偏就看上了那个方侍郎,这可如何是好?” 皇上眯着眼说道,“这事儿你就别跟着费心了,不用管她怎么想,有那合适的赶紧让安乐给她定下来,省的她整天想那没影的事儿。” 皇后听了这里作为女人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了,安阳好歹是皇亲国戚,凭什么这么上赶着人家连理都不理?她虽然没多特别疼爱安阳,但是女儿三公主求到了她这里,她怎么也要吹点耳边风。 “臣妾至今也想不明白,这方侍郎既然不是断袖,为何不正正经经的娶一房妻室呢?就算不娶安阳,赶快定个别家小姐,也能让安阳这样惦记他的姑娘们趁早死心不是?” “呵呵,我劝你啊现在就死心,等方时君那死心眼儿想通了,安阳都成了黄花菜了。皇后不懂一条道理吗?死人总是比活人的地位高。” “哎…虽是如此,可也不能一辈子……” “他就是这样的人,没想通罢了,和自己和老天较劲呢。”皇上不想在床上谈论其他男人了,趁着还有兴致,大手又在皇后身上活动起来,皇后却想着一口气把话说完再随着他。 “皇上您听说没有,这方侍郎带着他那通房去玲珑阁买了几万两银子的首饰,他两年的俸禄也不值这么多钱吧?” 皇上心一冷,坐起身来把裤子一套,外套一披就要下地。 皇后急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竟惹怒了皇上,“皇上恕罪,夜深了还是在这里安寝吧!” 皇上停止了动作,严肃的看着她,“以后不要再说这话,方时君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善经营的人,若是不在官场里,也必是个富甲一方的人物。即便他真是个那样的人,他对社稷的用处也要远远大过那点儿银子,你可明白?” “明白了,臣妾明白,臣妾再也不敢妄言了。”皇后此时心里后悔万分,实在不该为安阳这丫头坏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 三公主虽然是她的掌上明珠,但更重要的是她还有皇子。 52|他是属狗的? 你们懂的~~ “皇上, 现在国事繁忙, 正值多事之秋,您这个时候应该在宫中。”方时君端着一张脸,结了一层冰似的。 皇上尴尬一笑。这个方时君,真对得起玉面阎王的称号。 “对了,听说你带回来一个江南小姑娘, 还怀了身孕?” “微臣竟不知皇上的消息如此灵通。”方时君就知道他肯定是为这个来的。 “怎么不带她出来参见朕?” “她身份低微, 又连日舟车劳顿, 女子身体本弱,微臣就叫她安歇了。”方时君眼观鼻鼻观口。 皇上自从听说他破天荒的有了女人并且还是个村姑的时候, 心里头就开始痒痒了。 他和方时君私交甚好, 外面盛传方时君有断袖之癖,虽然没有人敢对帝王闲言碎语, 但他总是觉得芒刺在背, 时常觉得有人在怀疑他也是个取向特殊的!这真是! 听方时君这样敷衍自己,他不得不端起了帝王威仪, 腰板一挺。 “吏部侍郎方时君方大人,朕命你现在着内室家眷觐见, 如有违者,以抗旨不尊论处!” “臣, 遵旨。” 等待的时间甚是难熬,皇上感觉简直度秒如年。他一是想瞧热闹, 二是想看这方时君是不是随便找个丫头打马虎眼的。 一杯茶见底, 他刚要放下, 便看到一只白嫩肉乎的小手扶着乌黑的门框,接着露出一张红润饱满的小脸,明眸善睐,鼻子嘴巴小小的,看起来就明艳喜人。 原来方时君是喜欢这口的,皇上很满意。 范香儿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给皇上请安,她做梦都梦不到皇帝竟然召见她。 “起来吧,叫什么名字?” “范香儿。” “……这名字好,很接地气。” “方府怎么样啊?你家大爷对你好不好?”皇上此时的表情活像一头要诱引白兔的大灰狼。 要不是他是皇上,方时君真想把他踢出去。 “方府很好的,主子们都很和善,大爷对我很好,他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从来不对我发火的。”范香儿提到这个有一点点的骄傲。 皇上支起了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你说的方家还有方大爷,和朕说的是一家人吗?” 范香儿不解,疑惑的看向方时君,方时君不语。 “是一家人啊。” 皇上真被这个傻姑娘给逗乐了,方府里的人好?别人家他不敢说知道,方府他可是知道的透透的,随便一个人拎出来都够这单纯的姑娘喝一壶的。 还有方时君没脾气?我的天,他发起脾气来朕都不敢惹好吗? 皇上心思一转,有了主意,亲手递给了范香儿一个随身携带的玉如意。 “你初次见朕,朕不好空手,这样吧,这个小玉如意你拿去玩儿,要是有人敢趁你家大爷不在的时候欺负你,你就拿出这个说是朕给的,就没人敢欺负你了,日后你要好好伺候你家大爷,生出个七儿八女的!也算不负朕今日之心意。” “民女遵旨,一定不负皇上的厚望!” 范香儿很受感动,难怪大家都说皇上圣明,原来是真的!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方时君英挺的剑眉皱起一团。 “皇上,两江巡抚贪墨一案臣已经把材料递进了宫里,还有江南水患横行,流民数十万,居无定所,另外听闻西北蛮族趁机作乱,扰的边境百姓不得安宁……” “好了!朕知道了,你这就与朕一道回宫吧。”他一听这些就头疼。 出了方府大门了,只有刘公公在侧,皇上才不甘不愿的解释,“朕不过是想,你难得愿意碰一个女人,这不是想帮帮她吗?” 方时君没理他,心道,你那是帮吗?你那是添乱! 安阳郡主府里,几家小姐正在花厅里打牌呢,郡主的丫鬟匆匆进来禀告,本来还是高高兴兴的安阳突然就变了脸色,把花牌一把甩在了地上,其他小姐们也都脸色很难看。 “好啊!太欺负人了!年初的时候我母亲还有意和他们家结亲,结果被他给拒绝了。我母亲安慰我说他不喜欢女人,被他拒绝的小姐们不知道有多少了,我虽然不甘心,还是算了。现在倒好,带回了一个大肚子的乡下丫头,这算什么?把我们这帮人当什么?我们竟是连个乡下丫头不如了?” 安阳气的直掉眼泪,其他小姐妹赶紧上前安慰她。 还是平阳郡主的话管了用,“傻姐姐,这有什么可哭的?这可是好事呀!你若是还喜欢他,不正好有机会再结亲吗?总比他真的喜欢男人强吧?” 京城里弥漫着的无数未婚小姐的咒骂声范香儿并不知道,她拿着皇上给的那个玉如意左看右看,恨不得看出花来。 新分给她的四个丫鬟,管家说让她自己给取名字。她哪会起名字啊?当初爷爷活着的时候教她识过几个字罢了。 “你们原来叫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吧。”其实她也不想给人家取名字,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不愿意叫自己的名字呢? 没想到四个丫鬟扑通跪在了地上,说管家说了,从进了逸园起,香儿姑娘就是她们的主人,主人不赐名字就是不接受她们,只好重新发卖了。 范香儿秀气的小眉毛一扬,哟嗬~她竟然也成主子了? 阿弥陀佛,既然她们说的这么严重,她就好好给取一个吧。 玉如意白净光滑,很是美丽,忽然给了她一丝灵感。 “你,长的蛮好看,就叫金玉吧。” “你……你叫金丝?算了,窗外有蝉在叫,就叫金蝉好了。” 取了两个名字灵感就枯竭了。 “你叫小如,你叫小意!就这样吧。” 四个得了新名字的丫鬟磕头谢恩,在范香儿看不见的角度都轻舒了一口气。她们几个都是管家挑的识文断字的,还真怕这香儿姑娘给取个四六不着的名字。 方时君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但是天怎么黑也敌不过他的脸黑,本以为进了宫能安心做事,谁成想各位大人见了他就像蜜蜂见到蜜一样。 纵使他再冷情,被众人盯了半天也觉得难受极了。 一出了议事厅,他就被一群大人给围攻了,张家有女年方十八花正艳,李家娇儿妙龄二十月更圆。 幸好他的小厮平安脸皮厚,上来为他杀出了一条出路,不然今天他别想这个时候回来。 他已是困极倦极,刚脱了外衫,就有人在外面敲门。 “是谁在外面?” “大爷,是我。”是范香儿,晚饭之后她就一直等他回来,在这个陌生的方府里,看不到他,她总是有点不安。 方时君叹了一口气,把门打开了。 “找我有什么事?” “大爷,我来是想问你……”范香儿脸蛋红扑扑的,有些难开口。 “想问什么?” “那个……想问你……咱们不睡在一起吗?” 方时君顿了一下,“我习惯一个人睡。” “可是!可是大爷之前没有女人,现在你已经有我了呀。”范香儿站在他面前扬着脖子看他。 这丫头!根本不知道害臊是何物吗? “你刚刚怀孕,我睡相不佳,怕会伤到孩子。”他只好又编了一个理由。 “没关系的,他很结实,我和你一路坐马车来京城,我都没感觉到不舒服。”范香儿赶紧解释。 方时君一低头就能对上她清澈无邪的大眼,甚至可以从里面看见自己此时过于清冷的面容。 他不禁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话应该和她说明白一些比较好。 “香儿,你听我说。我本来这一生都不打算找女人的,但是你的出现是个意外,我对你只有愧疚和责任,这些话你听的懂吗?” 范香儿眼里的期盼在他的注视下终于渐渐熄灭了,“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不喜欢我……” 她难过的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眼里的泪花。 是她太傻了,以为女人有了男人,男人有了女人,就应该像爹娘、哥嫂他们一样,两个人要睡在一起。 方时君看她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但是这些话一定要先说明白,不然给了她不现实的期待,以后受伤害的还是她自己。 他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揉了揉她披散着头发毛绒绒的发顶,“回去睡吧,有事情随时找我。” 金玉见范香儿去的时候兴高采烈,回来的时候却无精打采的,就上前问道,“姑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范香儿双手托着腮,两眼无神的望着空气,“金玉,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却不喜欢你,你要怎么办?” 金玉心思灵透,明白姑娘肯定是和大爷闹别扭了,不管怎么回事,她可得慎重着答话。 “那要看奴婢有多喜欢那个人了,要是特别喜欢,奴婢就努力让他看到我的心意,久了,他八成就会也喜欢奴婢了。” 53|我就亲亲 他不再像前两次那样温柔, 这回就跟个一冬天没得到食物的恶狼一样, 吸搅的她檀口中津液涟涟,舌头根直发麻。 方时君不再满足于此,在上面他绝不放弃阵地,始终保持着占领者的优势,直叫她乌发散乱, 呼吸急促不已。 他的大手一只逡巡着她的美背, 另外一只则正大光明的由肚子直接跃到了上面颇有分量的雪丘, 大力的抓挤按揉。 范香儿好不容易得了一丝空气,赶紧急促的喘着骂道:“你轻点, 我疼~”她自以为自己的声音已经足够有威慑力了, 但殊不知听在方时君的耳朵里和一团棉花差不多,反而她娇媚的带着余音的呼声, 更加激发了他的热情。 他再度亲了上去, 大手放松了力道,顺利兜衣的下摆摸了进去, 终于真真正正的触摸到那一方软绵光滑,如上好的凝脂豆腐一般, 盈盈一握,腻滑到心里。 情之一事, 他和她一样缺乏经验,她既然说疼了, 他即使心中再急切, 也放缓了脚步, 轻轻的亲啄着,柔柔的抚触探索着。 她清纯懵懂中带着一丝别样的娇媚,美丽至极而不自知。方时君出门在外的时候,偶尔在应酬上也见过别人家的歌女舞女,花魁名妓,更别提那些端庄秀美的大家小姐们,此刻没有一人能比的上他的小桃花。 直到她口中呼出了难以自抑的破碎的娇银,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失控了,在书房里就想要了她! 范香儿在迷醉中感觉他的口和手离开了自己,还未来得及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他给抱到桌子上等着。 他则去门口衣架上扯了件自己的大衣服,把衣衫不整,风情尽而不自知的她给包了起来,抱着大步回房了。 她这才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 他的眼神像要吃了自己一样,刚一碰到床,范香儿就火速钻进了被窝,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方时君拉了拉没拉开,心道这个小怂包,一到关键时刻就没胆子了。 他坏笑着说道,“你不让我进去睡,让我去哪里?这天可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你睡你自己被子!”范香儿说话都打了哆嗦,一是怕的,二是刚才的激动带来的余韵。 方时君无奈的一耸肩,“你自己看看床上现在有几个被子?” 范香儿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抬头一看,哎呀这个柳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两个单独的被子撤去了,换上了一床大的火红的被子! 让她躲都没处躲。 方时君一看她放松了警惕,把外衣一脱,嗖的就拉开被子挤了进去。 笑道:“就这么点胆子?快起来,把衣服弄好,要么穿上要么脱下,这样会难受的。” 范香儿见他眼里热度褪去了一些,这样也确实不舒服,就爬了起来,把外衣给脱了,里衣……也没留,以前她在家里睡觉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是后来进府了才穿着里衣睡觉的。 她在那里整理,他就靠在床头欣赏着她扭扭捏捏的小样儿。 “你现在还不能碰我。”义正言辞的。 “哦?为何?我会小心的。”他其实已经控制好自己了,说话逗着她玩儿呢。 “嬷嬷今天给我端来一碗药,让我连吃七天。这都怪你!给我咬出淤痕来,被嬷嬷丫鬟她们都看见了。” 方时君自然知道柳嬷嬷给的是什么药,看来再忍一忍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被子外冷,他把她给拉回了被子里,搂在了臂弯里,“好,我答应今晚不碰你,我就亲亲……” 说完就翻身覆了上去。 愣是亲亲摸摸了好一会儿才算闹完。 范香儿的那碍手碍脚的兜衣这回彻底的阵亡了,像快破布似的被甩到一边。 水淋淋的两颗小樱桃现在还泛着疼,他可真是属狗的! 她终于想起了今日生气的初衷,她原本是想报仇的,怎么又被这贼人给欺负了! “你躺着别动,我也要亲亲你。”她娇柔造作的说道。 方时君大喜,还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小桃花知道回报了呢。 他的里衣也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肌理紧实的身躯在烛火的映照下格外的诱人,可就是硬邦邦的,不好操作呀! 范香儿心里小算盘快速的扒拉了个遍,还是脖子上的皮肉能软和点。 她轻轻的在选好的那个位置上舔了一下,害的方时君瞬间就把拳头握起来了。 然后她狠狠的在上面一咬,又迅速的放开了,只留下了一圈小牙印儿。 方时君疼的瞬间支起了身子,“好啊!你还记仇?” 范香儿面朝着墙,窃笑道:“大爷再不睡觉,明早准又迟到了。” 害的方时君第二天去上朝前特意选了一件小立领的衣服。 柳嬷嬷这回进来叫起床,见范香儿连兜衣都在地上了,脸上一阵似笑非笑,她还以为方大人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同呢,原来都一样的。 她怕范香儿脸皮薄,这回再打趣她没准就真的恼了,提醒了一句起床去请安就出去了。 范香儿听到关门声之后才红着脸慢吞吞的起了身,低头一看身上又有了几个红印子,哎,幸好她昨晚报了仇。 范香儿到春晖园的时候春梅正在摆放餐食,一见她过来了,赶紧让她入座,老夫人洗漱好了也坐了过来。 “早晨越来越冷了,不让你请安你也不听,肚子里没吃食就往外跑,灌了一肚子冷风再冻着我孙儿。”老夫人那语气就好像她下这个决定有多勉为其难一样。 范香儿心中嘀咕,其实您可以再试试提出不来请安的建议啊! 早饭准备的很丰盛,一共有七八样各式早点,每样分量都不多,除了一道八宝粥是老夫人点名要喝的,其他的都是依着范香儿的口味做的。 范香儿心里领情,别管是不是为了人家的孙子,总归是吃到她自己肚子里。 “香儿又过来啦?”刚一动筷子就见老太爷从外面进来了。 春梅赶紧加了一副碗筷。老夫人不禁纳了闷儿,他怎么又过来了?以前十天有三天一起吃早饭就不错了。 和这二老单独一起用饭,范香儿压力很大。 她快速的吃着,想着快点吃完回逸园去,老夫人见此不悦的敲了下她的筷子,“饿死鬼啊?慢点吃,呛着我孙儿。” 再一转眼,发现自家死老头子也吃的飞快,以往他可是最讲究细嚼慢咽的,今天怎么? 正想着呢,就见老太爷放下了碗筷,“香儿啊,等下陪我杀几盘,昨天我念你还小,没有全力发挥,今天我可就不让你了啊!” 老夫人没好气的笑了,就知道这老东西打着别的主意呢。 范香儿一愣,心里叫了苦,恨不得脚上长了轮子赶紧滚回逸园去。 怎么又来了?陪他老人家下棋,她赢也不是,输也不是,辛苦的很。 老夫人看出她有些不乐意了,便对老太爷说,“谁有那么多闲工夫陪你下棋,陪你下棋也行,你不能生气不说,还得拿出好东西来!” “切!老夫还能缺了好东西不成?香儿你放心,输赢都有赏。”老太爷豪气的说完瞥了一眼自家老妻,原来她也懂点趣味儿,不是一味的刻板教条,真是稀奇。 又是昨天那样,老夫人和范香儿一伙对抗老太爷。开棋前,老太爷郑重的说了,千万让她发挥出全部实力,即使是他输了,他也会微微一笑毫不计较! 范香儿见老人家如此大度有风范,就不和他客气了,一连三局,老太爷都不幸输了几个子。 老夫人高兴的哈哈直笑,心里头直道活该。 下棋是件很耗费心力的事儿,下了三局老夫人就制止了老太爷,不让再下了,“累着我大孙子怎么办?老头子别想耍赖,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她乐意极了看他吃瘪。 老太爷绷着脸,极其不情愿的掏出了一枚通体雪白的玉佩放到了老夫人手里。 老夫人一看,顿时满意了,“以后再下棋,你就得拿出更好的来!” “谁再找你们下棋?两个女流之辈。”说完又像昨天一样甩甩袖子走了。 噗嗤,这话说的连范香儿也跟着笑了,老夫人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和这死丫头站在了同一阵线,这怎么能行呢? 她暮的收住了笑容,恢复了一贯的模样,简直比人家卖艺人的变脸手艺还要快。 看的范香儿一愣,也把笑容收回去了。 “别得意。这个东西是你该得的,回去好好歇着吧。”老夫人说完把玉佩往她手里一塞,之后立马下了地和她保持距离。 “多谢老夫人。” 没有人应答。 范香儿既高兴又有些后怕的从春晖园回来了。 天冷了,金玉和金蝉把户外的花草都搬进了屋子里,阳光透过窗纸投在屋地上,一格一格的,一盆盆尚未被寒风摧残的鲜花被暂时挤放在一起,细小的微尘在周围漂浮着。 范香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阳光里,一会儿摸摸这朵花,一会儿摸摸那片叶,心情实在不能更好了。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老爹情愿听老娘吼一辈子,二哥有时候那么气人,二嫂还是对他那么好,因为时光这么美好,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是好的啊。 只是她这美好的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小如就匆匆从外面进来了,“姑娘快别赏花了,谢大小姐过来了。刚去了老夫人那里拜见了一下,春梅姐姐就给领过来了。” 54|全都不是好惹的 “啊?她还真来啊!”范香儿不得不暂时离开美丽的花朵们, 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亲自登门去找人家小通房不嫌掉价吗? “是的, 我说过要来找你,不能言而无信。”原来谢安容和春梅已经走到了门口,身边还跟着两个谢安容的丫鬟。 “……谢小姐前来,欢迎欢迎!”范香儿见她那仍是冷冰冰的脸早已见怪不怪了。 “香儿姑娘,那我就先回去了, 老夫人那里我还得回去伺候呢。” 春梅说完就回去了, 这谢大小姐, 可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谢家论底蕴的话可是比方府强的, 她还是嫡出的长孙女, 又才名在外,颇受家里重视。老夫人之前也考虑过她的, 但碍于大爷态度过于强硬, 二是刚拒绝了安阳郡主,不好立马相看。 没想到今天她竟然亲自登门, 不是来找思瑶小姐她们,而是来找范香儿的, 这可把老夫人给惊住了。 老夫人还是没死心,以为她不过是以范香儿之名来接近大爷的, 正好过府要先过来拜见她,她就趁机好好瞧瞧。 结果一见面, 没说了几句话, 老太太这活动的心思就逐渐冷下去了。 这孩子怎么回事?好像……不会笑? 君儿本来就是个严肃的性子, 一年也见不着个笑脸,真要是配上这位小姐,那不能两块大冰块成亲了? 尤其逸园还有个鲜明的对比在那里,范香儿这丫头有个时而是优点时而是缺点的特性,就是脸皮太厚! 自己被她差点气倒无数次,每次都没给过她好话,也说过不让她来请安的话,她还是能每天笑呵呵的凑上来。 真要是眼前这样的儿媳妇,自己真要是生气了,说都不能说她。 不行,还得再找找,至少得给君儿找个有热乎气儿的啊! 谢安容让两个丫鬟在外等候,范香儿也把丫鬟们赶出去了。 谢安容环顾了一眼她这屋子,淡淡的说道:“不够清雅。” 范香儿正后悔没让丫鬟给客人倒杯水再出去,打算亲自给她挖花蜜调水呢,一听这话手上不由的一顿。 不客气的说道:“我自己的窝想怎么舒服怎么来,要那么清雅干什么?” 谢安容听了摇头不语,自己在塌边坐下了,看着另一边范香儿调水的动作。 她白嫩肉乎的指头拿着根银匙从瓷罐里挖出一勺花蜜再轻轻的搅入杯中温水里,怕是不够甜,又从里面挖了一勺。 看的谢安容眉头微蹙,要喝的这么甜吗? “谢小姐,请喝吧,我现在不能喝茶,这个很好喝的。”范香儿一脸诚挚的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奉献出去。 让谢安容有些不忍拒绝,捧起那温凉的花蜜水浅尝了一口,果然太甜了,却有一股别样的滋味在里面。 那滋味与这个在她看起来不够清雅太过杂乱的屋子甚是相配,却也不惹人烦。 “多谢,味道还不错。你不必叫我谢小姐,我今年十七岁,应该比你大,你就叫我安容姐姐吧。” 范香儿惊呆的望着她,有些难以置信,她可是千金大小姐诶!居然让自己管她叫姐姐? “你不用那般吃惊。了解我的人都觉得我性子怪,我倒不觉得。我今日来找你,主要是为了当日那首诗的事,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应该没什么顾虑了吧?” 范香儿见这是个执着的可怕的姑娘,也就不再隐瞒她了,把自己不得已借用了小刘哥的诗说给她听了。 “你是说他还在你老家读书?还只是个小小的秀才?”谢安容惊讶不已,那人原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秀才。 范香儿一听这话可就不高兴了,什么叫小小的秀才?当即她就对谢安容冷了脸。 反驳道:“秀才怎么了?小刘哥的学问可好了!当年她娘给他算命,说他是当官的料呢!” 谢安容见自己才说了一句她就跟只斗鸡似的,狐疑的问道:“你和他……” “我和他什么?她和我家哥哥没什么区别!” 范香儿气愤不已,恨不得拿大扫把赶走她,有这么不会说话的吗? “好了,你别生气了,我不过是问问而已。”谢安容不擅长哄人,说出的话也显的硬邦邦的。 幸好范香儿不和她一般见识。 接着她又问了一些关于刘斯年家具体的位置,年龄多大等一些问题。 范香儿没当回事儿,反正这又不是什么机密,就全都跟她说了。 她一个大小姐,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一事问毕,谢安容提出了另一个目的,“我还想与你对弈一局,难得遇到对手,若不尽兴,我实难抒怀。” 管你抒怀不抒怀的!范香儿心内是拒绝的,她刚刚应付完老太爷没多久,又来了一个高手。 她不累死也会烦死的。 “我现在怀着身孕,今日身子尤其疲累,不能陪安容姐姐你下棋了。” 谢安容见她眉宇之间确有倦色,不像是在推脱,便不再强人所难,“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我明天不在家。”范香儿随口回道。 “那就后天,或者你可以来谢府做客。” “……还是现在吧。” 范香儿其实身体还好,不是十分累,就认认真真的与她下了一局,主要是面对这个人你不认真下根本就不行! 结果让她大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终于输了!还不是故意让的,她是真真正正靠实力输的! 没想到,谢安容赢了棋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今日你状态不好,咱们改日再战,下次去我那里。” 范香儿欲哭无泪,她没有状态不好啊! 柳嬷嬷亲自把谢安容给送出大门的,回来就忍不住笑开了,“谢小姐那样的人怎么就被你给勾住了呢,临走前还和我说让我提醒你约定的事儿。” 范香儿仰躺在塌上,棋盘还没收拾呢。 “谁勾她了?是她缠着我!” “那也是见你无害,又有善意,才缠着你的。我看她虽冷情,却是个通透之人。谢老尚书家风正直,以后你就放心与她常玩吧。” “谁要与她常玩?”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不讨厌谢安容的,谢府什么样?谢安容住的房子什么样?肯定与逸园这方天地大为不同吧。 晚上方时君一进门,范香儿就从一直躲着的门后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我的赏赐呢?” 她可是知道他早晨从嬷嬷那里拿走了薄荷油的。 方时君一开始就知道她躲在门后呢,他反身过来环住她,在她额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这就是赏赐。” 范香儿可不傻,“皇上没赏赐?我和嬷嬷辛辛苦苦做的薄荷油,用了好多薄荷呢。” 看她那小气样! 方时君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可比皇上还小气。皇上说了,以后让你每个月给他进贡两瓶,这可是好事儿,等你的铺子一开起来,你也算个小皇商了。” 范香儿眼睛一亮,“皇商?那不是和三夫人娘家一样了?” “你想的倒美,人家是大象,你这点生意就是个蚂蚁。等过几天有空了,再带你去趟温泉庄子,薄荷应该已经种下了。” “太好了,我恨不得现在就去!”反正只要能出去,去那里都好,府里吃的好用的好,但就是太憋闷了。 本来是风平浪静的日子,范香儿依旧是晚上与某人甜甜蜜蜜,早上按时去请安,陪老夫人用饭,陪老太爷下棋。 今天早上去请安却发现气氛很不一般。 老夫人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二夫人和秦雨柔则站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轻易言语。 “春梅!你把听到的事儿跟她们两个说说!”老夫人怒火中烧。 春喜在外面看见香儿姑娘过来了,赶紧把她拉到了旁边的房间呆着,“老夫人气头上呢,早饭还没上呢,您先用吧。” 范香儿不免有些为那个老太太担心了,这回好像比她气跑了先生那次还要生气。 “出了什么事儿了?” 春喜不想说那些污糟的事儿给她听,但拧不过她不住的姐姐长姐姐短的撒娇纠缠。 “好了好了,我和你说,你别和别人说啊,连柳嬷嬷都别说。”春喜再三嘱咐。 “好,我保证。” “是这么回事儿,老夫人的一个老姐妹昨天过寿,春梅代老夫人去送贺礼。送完了那老夫人好心,就单独把春梅叫到跟前说话。你猜怎么着?是关于表姑娘的!” 关于秦雨柔?还是外人先知道的? “你接着说。” “那位老夫人说,她无意间听见几个孙女聊天,说表姑娘不知检点,就随口问了几句。原来是有人传,在赏秋宴那天,表姑娘勾搭光禄寺少卿家的公子被人堵了个正着,表姑娘还给了不少封口费呢。至于这源头到底是哪家小姐在传的,那位老夫人就不知道。我估计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不想得罪人罢了。能告诉春梅已经是好心了,这秦表姑娘不知不觉就坏了名声,连累的方府也跟着名声受损。” 范围香儿惊讶的倒吸一口冷气,当时她一发现不对劲,就让人告知了方思瑶,怎么还是被别人给知道了? 春喜接着说道:“这回表姑娘可是吃了大哑巴亏,就算传言传到那公子家人耳朵里,人家是傻子才会站出来承认呢。咱们这边也只能当做没这回事儿,不然就就等于承认了确有此事,败坏了名声。反正不管传言真假,这些官宦夫人们找儿媳妇多半是不会考虑表姑娘了。” “这么严重啊?” 范香儿此时还不知道,她不仅背了坏了人家好事的锅,这回又担了故意坏人名声的罪名。 老夫人该精明的时候绝不含糊! 问了不出三两句,一见秦雨柔那副吃惊中带着恼恨的样子,就知道传言都是真的! 老夫人火冒三丈,亏她当初还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如果她真喜欢大爷,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可谁知这才几天就露了原型,原来内里是这样急功近利不要脸面的东西! 秦雨柔跪在地上,抱着她的大腿苦苦哀求,“老夫人不是您想的那样!” “哼!那是哪样?外面权贵圈子里已经传出来了!她们知道,她们的娘!她们的祖母!她们的父亲就全会知道,你还想嫁什么好人家吗?这等不三不四的名声传出去了,你以为就能沾上人家少卿家的公子吗?除非她母亲的脑子被开水烫了才会站出来承认!二夫人!赶紧的!你的好妹妹怎么来的就怎么给我送回去!” 二夫人有些犹豫,毕竟她收了秦家上千两银子呢,早就拍好胸脯说保证给她找一门好亲事的。 “还愣着干什么!没的扰的思瑶她们也坏了名声!” 二夫人心思微动,刚要出声。 不想这时候,秦雨柔突然松开了老夫人,一头就往红木桌腿上撞!她动作太快,没人能拦的住她,只听砰的一声,鲜血顿时从额上流出,人也晕了过去。 二夫人一看这不行啊,赶紧劝老夫人,“老夫人,还是先别赶回去了,治伤要紧,等伤好了再说吧,她性子拧,真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好和娘家交代啊!” 老夫人疲惫的一挥手,“赶紧的,把她弄下去,让我清静清静!” 这就是同意了,二夫人赶紧让门外的几个丫鬟进来帮忙,把秦雨柔弄回景园去了。 秦雨柔伤的并不重,只是当时的场面有些吓人罢了。 她倚在床头目露凶光,心里越发的嫉恨范香儿,讨厌方思瑶、二夫人、老夫人、总之这府里几乎就没有一个好人了。 范香儿一看表姑娘被抬回景园了,知道老夫人现在肯定没心思见她,和春喜说了一声,就回了逸园了,心里没太拿秦雨柔的事当回事儿,都是自己作的,怪的了谁? 大爷传信儿回来说今天晚归,让范香儿不必等她。 范香儿对柳嬷嬷软磨硬泡一番,总算今晚上什么都不用学了。 小如小意金玉她们都在她的屋子里,四人围着桌子打花牌呢,范香儿一副天生赌王的架势,手里的牌护的紧紧的,还时不时想瞄别人的牌,自然是人人都防着她呢,就不给她看! 她的双脚踩在小板凳上,可爱小巧的脚趾头上是柳嬷嬷刚给涂的蔻丹。范香儿嫌蔻丹的颜色不够红,柳嬷嬷还亲自调了药水进去,涂上去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瓜子点心随便吃,欢声笑语不断,范香儿玩牌小气的很,输一张牌都斤斤计较的,出钱却大方。 她们几个玩闹着,柳嬷嬷就坐在不远处,手里缝着小孩的衣服。 气氛正热烈的时候,金蝉从外面回来。 小如喊了一声,“快把门关上,冷死了!” 金蝉赶紧把门关上把风挡在了外面,金玉看出她脸色有些不对,便问道:“你不是出府买东西去了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金蝉心里打着鼓,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刚才碰见的事说出来。 柳嬷嬷见此说道:“你们把东西收拾了,回房去吧,今儿个不玩了。” 直到屋里只剩下了三人,金蝉才说道:“刚才奴婢回府的时候,路过园子的一处没灯的地方,今天风大,奴婢耳朵又尖,隐约听见一男一女私会的声音,内容极为露骨。” 柳嬷嬷问道:“听没听出来是谁?” “风大,奴婢心里又害怕,没听出来是谁。” “不打紧,丫鬟与小厮私会也不算惊天动地的事儿,从明天起你们就注意一点儿,别是咱们园子里的人就行,另外明天白天金蝉你亲自再去一趟那个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柳嬷嬷嘱咐道。 第二天,天刚刚擦亮,金蝉就去了昨天听到动静的那个角落,仔细找找有没有线索,结果还真让她给找着了,一块男人的手帕! 金蝉不敢声张,回去把东西交给了柳嬷嬷。柳嬷嬷悄悄把东西收好了,无关的事没打算告诉范香儿。 范老爹昨晚上说腰疼,范老娘早上出门买菜的时候就顺道去了趟药店,想买几贴膏药回去。 进了一家药店,没想到里面倒是热闹,老板娘正追着自家女儿打呢。 边打边骂,“你这死丫头!懒骨头一个!不打不动的玩意儿,你以为你是侍郎大人的通房那好命?你姓李可不姓范!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那老板娘一转身看到了范老娘,总算停了下来,被打的姑娘趁机一溜烟跑了。 范老娘从听到侍郎大人这几个字开始就上了心,等到听到‘范’这个字,脑袋里的一根弦瞬间就拉紧了! 一时间她膏药也忘了买了,焦急的问那老板娘,“大妹子,你说的侍郎可是方侍郎?” “不是他还有谁?他和他那通房都出了名了!”老板娘一脸的少见多怪。 方侍郎,姓范的通房,他方侍郎的女人能有几个姓范的啊?说的不就是自家宝贝闺女吗! “大妹子,那通房叫什么你知不知道?” 老板娘不耐烦了,“我说你到底买不买药?” “买!我买!”范老娘哆嗦着手掏出了一钱银子,“给我来两贴膏药。” 老板娘见她真是顾客,也就好说话了。 “你还真是啥都不知道,那通房姓范叫香儿,是方大人从南边带回来的,他俩的事儿在酒楼里都传遍了,我家掌柜的学给我听的。哎你说人家的命多好啊!我听你口音好像也是南方人……诶……你的膏药!” 范老娘气的膏药都忘了拿,三步并做两步冲回了家里,把昨晚上和她一顿大吵的儿媳妇给拉了起来。 “杏花,快起来!你妹妹受人欺负了!” 杏花一见婆婆凶神恶煞的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气的正想大骂,就听见这么一句。 他们老范家比较特别,炒归炒,但日子是越炒越热闹,小事计较,大事上却从不含糊,一致对外! “香儿咋了?上次我去要钱,看她还挺好的。” 范老娘气急败坏,“上次那丫头回来不是说等生了孩子人家就娶她当夫人吗?今天我上街,听说她连个妾都不是!现在给人家当通房呢!诶哟,我的命啊~这是要气死我啊~”范老娘一拍大腿坐在床边放声大哭起来。 杏花一听这个马上想起了上次让香儿拿出二百两银子的时候她那副样子了,别说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娘你别急,你就说怎么办吧?我陪你一起!” 范老娘一听儿媳妇这么给力,顿时收了眼泪,来了斗志! “好!娘就等你这句话了!你收拾收拾跟我去方府评理去!当初把我好好的小闺女给带走了,就拿个通房糊弄咱们呢!” “要不要叫上爹和夫君?” “不用!不带他们两个废物,去了碍手碍脚的,不如不带。” “好!上阵娘子军!”杏花从床上一跳,快速的套了件干净衣服,洗了把脸,又把头发梳的溜光水滑。 婆媳两个一气来到了方府大门口,杏花这时候却有些胆怯了,“娘,要不咱先找香儿问问吧?咱们两个农妇再让人家给扔出来怎么办啊?” 再说这方府这么大,从哪儿开始闹呢?又不是一般小门小户。 就在大门口闹她更不敢了,没准直接就得被关进牢里!再说香儿毕竟有人家的孩子了,那样香儿也没法在这府里呆着。 都是想为她好,没人真想让她大着肚子出来过。 范老娘一想,儿媳妇说的有道理,“咱们两个都是讲理的人,咱们直接找他们老夫人说理去。不找香儿,找她她准不让,从小就那样,是个纸糊的老虎,喳喳呼呼的也得不到什么大便宜。” 这时候正好门房听到动静出来了,一听这二人来意,再看那老妇人的长相,的确和香儿姑娘有些相似,就让她们先等等。 过了一会儿才出来,说是老夫人有请。 老夫人一听竟然是范香儿的娘来求见,以她的身份是完全可以不见的,但不知怎地,她就是好奇,什么样的娘能生出范香儿这样的姑娘? 很快她就见到了。 范老娘比老夫人年轻十几岁,年轻的时候长的也不差,看上去倒是个有模有样的。 范老娘现在站在老夫人面前简直是色厉内荏,表面上的淡定全是装出来的,实则一进了方府的大门,她就被各种雕梁画栋给震撼住了,才意识到这确实不是她能惹的起的。 闹可以不闹,但话却必须得说,闺女可是她亲生的! 范老娘不情不愿的行了一个礼,“民妇见过老夫人。” “是范香儿的娘和嫂子吧?请坐吧,春梅给上好茶来。”老夫人心里思忖着这二人的来意,见她们穿着干净整齐,倒也没多少看不起之类的。 范老娘见对方虽装扮不见奢华,但自有一番贵人气度,定了定心神,说道:“多谢老夫人,老婆子今日前来是有一事不明白,想问问老夫人。” “哦?你有何事不明需要问老身?”这范婆子和她女儿长相上还真有几分相似,只是香儿要更白皙精致。 “好,既然老夫人这么开明,那我就直接问了,我想问问,我十六岁的千娇百宠的小闺女,莫名其妙的就怀了你家大爷的孩子,背井离乡的跟着进了这深宅大院,当初明明大爷说好了等孩子生了明媒正娶的,为啥现在连个妾都不是,当了个最不值钱的通房?” 55|不让她操心 范老娘越说越激动, 越说越控制不住自己, 最后一问甚至站了起来质问老夫人。 老夫人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眉头顿时锁到了一起,这疯婆子说什么呢? “哪个当初说的明媒正娶?呵!也不看看你们家的身份,若不是香儿怀了孩子,她连这方家大门都进不来!”老夫人有些生气了, 这家人在想什么呢?就是用脚后跟想也不可能明媒正娶一个毫无根基的乡下丫头啊! 范老娘听了这话顿时懵了, 是气懵的! 本来她们家里人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她们压根也没指望利用闺女高攀。甚至最初的时候她还向范香儿提出过打掉孩子,找个踏实人嫁了的要求。 结果是那孩子亲口和她说的, 大爷答应了生完孩子之后明媒正娶。 方大人当那么大的官应该不会食言, 自家女儿更不会骗自己,那这从未来大夫人突然变成了通房这事除了老夫人干的, 还能找出别人吗? “是你家大爷当初答应的!没有他亲口答应我们还不稀罕进你方家大门呢!”范老娘气势汹汹, 毫无畏惧了!小门小户怎么了?她家香儿是最好的!天王老子也能配! 老夫人一听这话也怒了,不顾春梅的阻拦, 蹭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与范老娘面对面对质。 其实她的心里还真拿不准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以君儿对范香儿那个样子,还真有可能说过这种话。 混账东西!怎么敢说出那样话来?他把父母置于何地? 老夫人语气强硬的说道:“老身不知道我家大爷是否说过这话!但你们这等门户可知道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他同意我也不同意!等香儿把孩子生了, 最多也就提个良妾,别的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放屁!说出的话拉出的屎,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范老娘听了这话习惯性的就想动手, 幸好被杏花给拽住了。 “娘您消消气, 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范老娘把矛头转向了杏花,“怎么好好说?你看人家一口一个门户,一口一个这等那等的!咱们是哪等?不受他们气了!咱们是良民,又不是他家奴婢!你妹妹住哪个院子?又没婚书又没卖身契的,我好好的闺女凭啥被圈在这里?走!咱这就带她回家!” “你你你!你敢?”老夫人一听这个顿时急了,颤抖的指着范老娘,什么玩意儿?母女两个真是活脱脱一样的气死人不偿命! 杏花还保有理智,怕婆婆真干出什么不好下台阶的事儿来,赶紧拉住劝道,“娘你别激动,妹妹大着肚子呢,怎么往回领啊?” 范老娘顿时怒目圆睁,大骂杏花道:“好啊!这下我总算看明白你了,你就是嫌你妹妹是累赘,不愿意让她回家,诶哟喂,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喂!”说完就顺着杏花的手滑坐到了地上,拍着大腿哭。 杏花赶紧解释,“娘,您说什么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心疼妹妹,好!那就听娘的,咱这就去大爷的园子找妹妹去!” 范老娘不为所动。 老夫人被眼前这撒泼的婆媳气的脑仁子疼,她们婆媳两个一唱一和的当她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 老夫人在一片吵闹的哭喊声中大喊道:“我看今天谁敢把我金孙领走?” 范老娘立马起身,哭也停止了,还拍打了几下灰,拉上杏花就要走,“走!咱先不去找你妹妹去,咱这就去大理寺,去都察院,去衙门口,告她们家强抢民女!” “你你你!你们快给我站住!春梅春喜,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叫人拦住他们呐!不行就先捆起来,咱们可丢不起这人!天呐!”老夫人感觉眼前一片金星,天旋地转,春梅赶紧给扶住了领到室内躺着去了,不然就得倒地上。 幸好就在这关键的一刻,平安出现了。他今天没陪大爷去办公,一直在府里帮大爷整理旧书,一听门房上的兄弟过来报信,他就暗道不好! 范老娘婆媳看样子就不是好惹的,香儿姑娘也是个小机灵,不定回家怎么和她娘说的呢。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头一次进府不来看姑娘,而是直奔老夫人那里去了,准没好事儿! 还真被他给料着了,刚一跑到春晖园门口,就听到了老夫人的咆哮,范老娘的哭喊,后面还说去大理寺什么的! 平安拍拍胸口,顺了一口气,幸好他来的及时。 没工夫进去看老夫人了,他在门口直接把范老娘给拦下了,“哎哟,范大娘,怎么这么大火气啊?您老人家还认不认的我啊?” 范老娘当然认得他,方大爷的小厮嘛。 “你叫平安是吧?刚才我的话你都听到了,识相的别拦我,我这就要去告状!”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范老娘一见平安出现了,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为啥?有台阶下了呗!她又不傻,怎么可能闹到那个地步?无非是那方家老太太说话太气人,她吓唬吓唬她罢了。 既然她这里说不通,还是得和自家那不争气的闺女还有方大爷对质去! 平安赶紧连声哀求,脸上笑的比哭还难看,“范大娘您就饶小的一命吧,今天小的要是放您去了,小的这条命就别想保住了!这样,你先去逸园等等,我已经找人去报信儿了,大爷一会儿就回来,您看怎么样?” “那好!今天就看在平安的小哥面子上,我就再给他方家一次机会!”范老娘一副很大度很讲理的样子。 “诶哟!那可多谢您老体谅了。”平安捏了一把汗,总算能拖到大爷回来再说了。 不敢再在春晖园里耽搁,等下把二夫人三夫人她们给招来就不好了,赶紧带着范老娘和杏花去逸园了。 天冷了,柳嬷嬷让她以后去请安晚一个时辰再去,老夫人那边也没啥意见。 所以范老娘到了逸园的时候,范香儿刚醒来不久,正在床上欣赏着自己涂了蔻丹的小脚丫呢,怎么就这么好看呢?谁生的出她这么好看的脚丫啊? 忽然听见外面金玉的声音,“姑娘,你娘和嫂子来了!您起来了没有啊?” “啊?娘!起来了起来了,快让她们进来!”范香儿好久没见范老娘了,想的慌。 不过还没等她下地穿上鞋,就被冲进来的范老娘给揪住了耳朵,“杏花去把门关好!” “诶哟疼!娘你有话好好说!你不想我吗?怎么见面就揪我?”范香儿呼痛。 猝不及防啊!她本以为老娘是想她了,谁知道见面还没说话就先动手。 范老娘快速的环视了一圈,见她这里高床软枕,香暖舒适,再见这不知道想家的死丫头脸蛋子肥了一圈,就知道她这日子过的其实挺好的。 她皮肤薄,不禁揪,就这么两下耳朵已经红彤彤的了,范老娘很铁不成钢的松了手。 “死丫头,我问你,你这通房当的可还好?是不是快忘了自己姓啥了?咱家虽然小门小户的!也没破败到让自己闺女去给人当通房,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到时候还不得让人家正房欺负的渣都不剩?你说我生你干什么?要不是你这死丫头还没出嫁就怀了身孕,什么样的好小伙子找不到?” 范老娘连珠炮似的上来就给范香儿一顿喷。她是真伤心,已经够委屈的了,还要当个通房。 范香儿一听不好,原来是露馅了,她也没指望能瞒多久,想着能瞒一天是一天,就是怕老娘来撒泼。 忽然,她想起了一个极其不好的可能! “娘你一来就过来找我了吧?” 范老娘没好气儿的瞪了她一眼,“还有空惦记别人呢?我已经见过那方家老太太了。” 范香儿一看果然被她给料着了,担心什么来什么! “啊?娘你怎么能这样?有事您先来找我啊?”范香儿是真害怕了,就老夫人那副外强中干的样子,真怕抗不住老娘的火力,再一命呜呼了! “怕什么?死不了,你娘我还没被气死呢,别人能比我气大?你好好给我解释解释,你到底想怎么样?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他?”范老娘可不容她躲避。 杏花也说,“是啊,香儿,之前咱们都以为你以后要当大夫人的,谁成想原来你成了人家的通房了。来这里虽然吃穿不愁,别的要我看还没有小户里平民娘子来的痛快。你看我和咱娘,昨晚上我两还吵架呢……” “你给我闭嘴!”范老娘眼瞅着儿媳妇要跑题,赶紧喝止住了。 拉着了香儿的手摩挲着,气焰也降了下来,“娘是心疼你,至少也得是个妾啊!”说着眼眶不觉红了。 “娘~”范香儿又不是不知好歹,怎会不知道家人都是为她好。 她探过去,窝进老娘的怀里,细声说道,“女儿又不是个傻瓜,我心里有盘算的,我吃不着亏。再说大爷早就答应过我不再找任何女人,也不娶正妻,反正就我一个,那还计较什么?” “啥?”范老娘和杏花一齐出声,俱是不敢相信,就只要香儿一个! 连种地的男人多收了两担米,都想找个小的呢,更别说这高门大户的老爷了!就算不要别的妾,正妻总得有吧? 范老娘现在无比后悔,以前是太过宠着她了,养成了不知人间险恶的样子。 “男人的话能信吗?他现在对你还新鲜,自然什么话都说的出来,等你以后丑了胖了老了怎么办?” 范香儿正不知道怎么反驳呢,外面忽然传来了平安的声音。 “范大娘,大爷回来了,让我带您过去呢,范二嫂就不用过去了。就叫了大娘一个人。” 范老娘一听正主回来的倒快,就先把自己的傻女儿放一边了,指着杏花说道:“你留下给她好好说道说道,我这就去会会了不起的方大人!” 范老娘风一样的出去了,门啪嗒一声合上了之后,杏花把鞋一脱,坐到了范香儿床上,两条细腿一盘。 啧啧道:“这屋子是舒服,进京住了新院子之后我就觉得那是顶天的好了,一来你这才知道什么叫真好。” 范香儿心里还担心着那两位,哪有心情和她说这些,“好你就多坐一会儿,我给你拿个枕头歇一歇,是不是一大早就起来了?” “那倒不用。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哪需要动不动就歇一歇?不过你个小妮子主意可真大,当初进京的时候家里要是知道就让你当个通房,肯定不会让你进府的。那时候孩子还小,打了也不耽误以后。就算生出来,你不能养我来养,正好我生不出来呢!咱娘就这点好,没嫌我这个。”正是因着这份感激,所以过日子的磕磕碰碰也就凑合了。 范香儿见勾起二嫂的伤心事儿了,拍了拍她的大腿,安慰道:“二嫂你别着急,小侄子会来的,你还是养自己的孩子吧,我的才不给你!” 这话可让杏花开心了,笑着拍了她一下,“好好,咱一人一个,谁稀罕抢你的一样!”姑嫂两个笑闹了一阵。 范香儿心说,别说大爷老太爷,就依老夫人对金孙的重视程度,当初就算家里死活不让她进府,也是不可能的。 谁让咱家老光棍一把年纪了连个娃都没有呢。 此时,曾经的老光棍正与范老娘面对面呢。 范老娘正襟危坐,坐等他主动开口。当初在麟州的时候,他是大官,她是民妇,连正眼看他都不敢。 如果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她还有什么不敢?她女儿又不是家生子,又不是卖进来的,凭什么敢这么糟践她? 方时君一听人传信就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他从前只知道范香儿的娘性子厉害,但没想到竟是这么厉害! 见她膝上紧握的双拳有些发抖,就知道她不是不怕的,方时君心里叹息了一声,不由的对她升起了一丝敬佩, 为母则强。 他的心里有份时间表,别人不得而知,就连范香儿都不知道。他只让她知道永远只有她一个,她就满足了。 至于其他的,他想等有十分把握的时候再告诉她,以免她胡思乱想。更怕外一让府里其他人知道了他的心思,会危害到她的安全。 等孩子平安生下来,就一切稳妥多了,要是生个男孩的话,就更加顺利了。 方时君亲自上前给范老娘倒了一杯茶。 范老娘手一动,不自在的咽了咽唾沫。 还挺客气的?就看看他要说什么! “岳母大人。” 范老娘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被这几个字吓的没喘上来!幸好刚才她没拿茶杯,不然这时候非摔成了八瓣不可! “岳母大人请用茶。”方时君笑笑,扬手让她用茶。 范老娘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一颗心蹦蹦蹦的乱跳着,毫无节奏。 “方……方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可不兴乱叫,以后你的嫡妻进门,她的母亲才是你的岳母。” 怎么样?这句话说的还算得体吧?有没有太过分?范老娘说完了心里还不断的揣摩着。 后来二人之间的对话外人无从得知,总之范老娘出来的时候笑的像朵盛开的老菊花,见了范香儿也不再提当不当妾的事儿了,拉着杏花就要回家。 弄的范香儿都傻了,大爷和她说什么了?出来后就跟变了人似的。 “香儿啊,你好好养着,别的别多想。好好的,不准使小性子磨人。过段时间想娘了就回家去,带着大爷一起去!家里还有两口人等着吃饭了,我们就先回去啊!” “娘!你这就走啊?”范香儿见她娘风风火火的说风就是雨,这心里始终有些放不下。 范老娘被丫鬟领着快出了逸园门口了,还嚷嚷了一句,“对了,记得去看看老夫人,帮我给她赔个不是!” “……” 柳嬷嬷笑着从自己房里出来了,站在傻呆呆的范香儿身旁朝门口望去,“你娘莽撞归莽撞,但是不错,对我胃口,你的规矩都是和她学的吧?” “……”范香儿幽怨的看着幸灾乐祸的柳嬷嬷,一阵无语。 56|不洗澡就会变成范臭 一见大爷从待客的房里出来, 她马上走了过去, 拉着他问,“你和我娘说什么了?” 方时君笑着把她带回房里,“这是个秘密,别多问了,你啊就负责养好自己, 把肚子的小东西生出来, 别的不用操心, 你只要知道我对的你说过的话是不会变的就够了。” 回去的路上,杏花好奇的问春风得意的婆婆到底怎么回事。 范老娘也神秘的说道, “这你别管, 总之这回我这心是放回肚子里了,以后咱不用再操心你妹妹了。” 两个人在屋子呆了没一会儿, 方时君就急着赶回去办公了, 正事耽误不得。 范香儿虽是放心了自家老娘,可老夫人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这段时间她天天在她眼前蹦跶, 还帮她杀老太爷的威风,二人关系明显改善了许多。 娘这么一闹, 可别再退回从前去。 没听春晖园那边传来什么噩耗,老夫人应该是无大碍吧? 她让丫鬟找了一件兔毛围领的厚斗篷, 确认穿的严严实实不会冻着才出了门,忐忑的去找老夫人去了。 春梅一见她来了, 往里间瞥了一眼, 意思很明显, 老夫人躺着呢,心情不佳。 “春梅姐姐……”范香儿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没事儿,进去吧,发完火了正头疼呢,你去给她老人家揉揉,再说几句好听的,她一准消气。”春梅微笑着给她打气。 范香儿心里打着鼓,但她早晚得面对老夫人啊,就自己蹑手蹑脚的进去了。 “喵~喵~”还把嗓子捏细,学那小奶猫的叫声。 老夫人躺在床上其实没睡着,只不过是在闭目养神而已,范香儿和春梅的对话,她都听的一听二楚。 现在听她搞出了那怪模怪样的动静,不禁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就当没听见,不想理她们范家人。 小奶猫叫了一声发现没反应,就不再叫了。走到床边一看,老夫人果然躺着呢,只是她老人家的装睡功夫还不到家,看上去硬邦邦的,一看就知道是装的。 范香儿来之前就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今天不管老夫人对她说什么,她都要好言好语的哄她,老夫人吃软不吃硬,她已经摸透了。反正今天就算舍出去这一辈子的脸皮,也得把老夫人给哄好。 她坐在床边,盯了老夫人一会儿,就在老夫人以为她想趁人不备掐死自己的时候,她终于动作了。 范香儿看老夫人仍是不打算起来和自己说话,就把自己的绣鞋给脱了,学她二嫂的姿势盘着腿坐上了床头,小手覆上了老夫人的太阳穴,轻轻的按揉起来。 这个厚脸皮!她是猴子吗?有杆能爬三丈高。她比那猴子还厉害,没杆也能跳三米! 不过她的按摩真舒服,手指头力道适中,恰到好处的缓解了头疼,又丝毫不扯到头发,老夫人的眉头渐渐松开了。 这一切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范香儿的眼睛,见此情景她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喵~” “行了!别再出怪动静。”老夫人忍无可忍,终于低喝了一声。 范香儿吓的手一抖,不敢再模仿小猫玩儿了,老夫人好像并不喜欢小动物。 “老夫人,要不要把头发解开,我给您好好揉揉头皮?”坚决不放弃。 老夫人沉声道:“扶我起来!” 范香儿赶紧把她给扶坐了起来,主动上前给她解发髻。 “没有规矩的,谁教的你随便跑到我床上来?是柳嬷嬷还你老娘?” 范香儿手上不停,刷刷几下就把老夫人半白的头发给拆完了。 她要在她头上按摩,却被老夫人给制止了,“你到我面前来坐好!” 老夫人把被子拿开,给范香儿空出了块地方,二人对坐在床上。 “我问你,大爷答应过等你生了孩子要让你当大夫人?” 范香儿赶紧挥手否认,“老夫人说的哪里话?根本没有的事儿,都是我娘她误会了!” 老夫人的利眼一直盯着她,想看她是不是在说谎。 见她倒不像是在说谎,便接着问道,“那你自己呢?你有没有想过当大夫人?” “没有!绝对没有!”范香儿承认自己是个怂货,在老夫人的盛怒银威之下,她即便有三分心思,也要说成了零分。再说大爷确实没和她说过当大夫人的话,他只是三番五次说过只要自己一个,所以她不贪心,这就足够了。 “我就当个通房挺好的。”她的目光真挚极了,样子焦急的解释着,足够让人相信她确实没有觊觎过大夫人的位置。 她这样坦荡,这样知足,反倒是让老夫人愣住了!哪有一个女人是愿意一辈子当人通房的? “哼!没出息。”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气倒是消了一半。 “啊?”范香儿一脸错愕,什么意思?老夫人您风向转的太快了,香儿有点跟不上。 “虽然大夫人的位置不能给你,但当个贵妾还是可以的,我大孙子的亲娘怎么能只满足于当个通房?”老夫人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觉得这才是合理的,但莫名的就有些为自己那心心念念的还没见过面的大孙子不平起来。 他怎么能出自一个妾的肚子呢?多委屈啊? “不不不,老夫人就让我当这个通房吧,这样我踏实。”范香儿可不敢顺着她的话说,老夫人阴晴不定的,说不准哪句话就能戳中她的怒火。 “哎~那就等生了孩子之后再说吧。” 老夫人陷入了没有答案的纠结中。 这个范香儿倒是个好的,也相处出一丝感情来了,只要她能好好的,以后就算正妻进门了,她也能护她一二。孙子有她和老太爷帮忙教养,也错不了,只是有那样一个外家!可得少接触! “看你这么乖顺的份上,今天的事我就当过去了,你进了我们方家,就凡事都要注意个分寸,也别哄着大爷做什么不切实际的承诺,稳稳当当的做人比什么都强。对了,以后你就少回家吧,别把好不容易学的规矩再给忘了!” 最后一句才是老夫人的重中之重,白天那范婆子的撒泼样子,现在还历历在目呢,可别把香儿给带坏了! 范香儿别的事还能口头先答应,可这件事绝对不行,她那可是亲爹娘! 她大胆的上前拉住老夫人一只手,面带苦涩的说道,“最后一条,原谅香儿不能答应您,不管什么样那都是我娘,再说我娘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不能没有良心,不回家我也会想家的。书上不是说做儿女的都要孝敬老人家吗?不只我应该孝敬父母,就是大爷也应该孝敬您,这一点他做的太不好了,以后香儿会帮他加倍的孝敬您。” 一番话说的老夫人的心酸酸软软的,再也提不起什么气了。拉着自己的那只小手白皙软绵,而自己的手,就算保养的再好,也终究是上了年纪。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那比儿子还要不听话的女儿,当初一意孤行低嫁了一个武将,之后就去了边关,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除了逢年过节能收到一封信,也不惦记着回来看看自己这老不死的爹娘。 “老夫人,你怎么哭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您也别太感动了,快躺下,我还要给您按摩呢!”范香儿一见老夫人竟然被自己给说的落泪了,当即就慌了,这怎么可以呢?一定是她的话太暖心了。 老夫人才不是让她感动的呢!不过她老人家现在哪有力气反驳这个,顺势就躺下了,任她在自己头上捏捏揉揉的,想一会儿那远在天边不得见面的女儿,再想想身边那冷冰冰的儿子,心酸难忍,一时竟觉得都还不如眼前这个会学猫叫逗自己开心的范香儿贴心了。 范婆子比她有福气啊! 在范香儿的按摩下,头疼渐渐消失了,老夫人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范香儿坐了半天腿有些麻,正好春梅进来了,就扶着她下来,把她带到了外间。 她靠着春梅身上不肯下来,“春梅姐姐,累死我了。” 春梅伸出一根指头,“嘘!小声点,好不容易睡着了,别再吵醒了。吃吧,刚出炉的红糖小米粥,熬的可香了。” 方时君打发了范老娘重回了吏部之后,忙到快就寝的时候才回家。 匆匆吃了一口东西就回了房。 问向范香儿,“听说你去看过老夫人了?她怎么样了?” “既然这么担心的话,你怎么不自己过去看看?”范香儿之前说过的话一半是为了哄老夫人,一半也是真心话。 她确实觉得大爷不够孝顺,但他受过的伤痛不是她能体会的,所以她不会劝他去和老夫人缓和关系,她只要做好自己能做的就好了。 “看你这能吃能睡的小样,就知道老夫人没什么大碍。”方时君见她会说小话刺自己了,笑着扑了过去,把她手里的话本子给扔了。 大手轻车熟路的从上衣下摆伸了进去,“他今天有没有踢你?” “踢了我两脚。”范香儿一提起宝宝,就笑的格外温柔,眼睛都咪到一起去了。 方时君故作凶狠的盯着她的肚子,“臭小子,敢踢你,等他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去!我感觉她是个小闺女呢。对了,今年你到底和我娘怎么说的?”范香儿忽然想起了正事。 “我能和她说什么?我说你是我唯一的小通房,我这辈子被你一人给拴住了。”方时君爱抚着她日渐隆起的肚皮,欣赏着她将信将疑的表情。 “真是这么说的?”范香儿不是不信他,只是自家老娘那性格,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打发?以她对自家老娘的了解,她要是没得到什么实在的定心丸,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真是这么说的!我好累,我要去沐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他的手逐渐的开始不老实,越摸越往上。 范香儿拍掉了胸前的爪子,脸红的好似刚刚成熟的苹果,“谁要和你一起洗,登徒子,不对!是登徒老头子!啊!” 大言不惭的某人正骂的开心,却忽然被整个抱了起来,吓的她哇哇直叫。 “再敢叫我老头子试试?”方时君最听不得这三个字。 “老头子!老头子!你就是老头子!”范香儿在他怀里不老实,两只小腿扑腾着,急着要下来。 “好啊,胆子越来越肥了,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登徒子?”方时君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抱了出去,直接带到了澡房。 平时都是平安或者平顺在澡房门口伺候的,今天轮到平顺。 他一见大爷竟然把吱哇乱叫的姑娘给抱来了,大吃一惊。想想里面的东西已经准备齐全了,他在这里也是碍眼,便默默走开了,然后吩咐金玉金蝉在不远处等着。 方时君把范香儿放在浴桶边的凳子上,就自顾在她面前脱起了衣裳。 范香儿直叫唤,“你干什么?我不要和你一起洗澡!” 方时君手上动作一顿,乐不可支,俯身凝望着她小鹿般慌乱的双眼,他的眼中好似有闪亮的星子,不容她丝毫的躲避。 “本来我没想让你和我一起洗,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既然我的小香香难得这么有兴致,做夫君的又怎么能不答应呢?” “你胡说!我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我听到的就是这个意思。”方时君仍是望着她,另一只手却开始快速的解着身上的衣服。 “你这个大无赖,登徒老头子!”范香儿见自己根本说不过他,便急着眸子里喷着火,破罐子破摔了! 就骂他了怎么着?反正他本来就是个无赖,他已经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 当初的那个大爷,儒雅冷峻,彬彬有礼,温柔少言。现在这个简直除了皮囊没有一处一样的了! 方时君脱衣服的手极其迅速,趁范香儿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全都脱了,连条亵裤都没留。 “啊!我要去找柳嬷嬷!”范香儿忽然看见他赤条条的身躯,更看见了一处不该看见的东西,顿时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吓的用双手蒙住了整张脸,下了凳子就想往外跑。 方时君都这样了,还怎么能让到嘴的小肥羊跑了呢? 他从后面一把抱住她,“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是不是老头子。” 范香儿仍是捂着脸,急忙摇头,“你不是老头子,大爷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女子吧。” 方时君忍着笑,“哦?那你倒是说说,你从哪看出来我不是老头子的?” 范香儿见自己态度再不好的话就要被扔进大澡盆里,顿时文思如泉涌,小嘴比蜜还甜,“大爷身高腿长,体格健壮,皮肉结实,相貌英俊,玉树临风,小女人有眼不识泰山,就饶了香儿吧。” 方时君终于憋不住,沉沉的笑出了声,“没想到你学习倒挺勤奋的,不知不觉竟然会了这么多词了,可有一样你还没说夸到。” 范香儿是个好奇宝宝,不禁纳闷儿了,还有哪里没夸到的? 不等她细想,她身上的外衣就已经被扒了下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抱到了浴桶上方。 “不洗澡岂不是就从范香变成范臭了?陪我一起。” 最后这四个字,似是有着巨大的神奇魔力,神奇到让范香儿瞬间就被晃了神,他是喜欢自己才想和自己更加亲近的。 他是成熟的大男人,为了迁就她已经忍而再忍了。 她抑制住了心底的害羞与恐惧,怯怯的望着他带电的眼睛,“君郎,你会永远喜欢我吗?” “不会。” “嗯?”范香儿没想到他竟回答的如此直白不掩饰,心瞬间就要冷下去,却又被下一句话给高高抛起,起起伏伏,心脏狂跳不止。 “我就喜欢你年轻貌美的让我移不开眼睛。” 范香儿努力让自己笑不漏齿,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上百倍,细声又问道,“那等我老了丑了怎么办?” 她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等待他的回答。 “你老了的时候我更老,你在我眼里永远是年轻貌美。” 57|算账有什么难的? “坏蛋, 谁能相信你说的话?”这一声娇嗔可比蚊子声还小了。 方时君把她放入了水中, 自己也跨了进去。浴桶足够大,坐了两个人还嫌宽敞。 温热的水瞬间淹没了胸口,蒸腾的水雾,宽大的浴桶,似乎铸成了一方独特的小天地, 里面只有两个人, 永远也插不进第三人。 “不相信不要紧, 我知道自己说的是真的。” 方时君凑了过去,从她的小嘴慢慢的亲啄着, 火热的唇舌不住的侵袭着她各项感官, 渐渐的他离开了她的花瓣般的唇,亲裹了几下她粉嫩的娇颜, 向她的小巧可爱的耳朵而去, 含允添吸,灼热的呼吸烧的她浑身发热, 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只有紧紧的揽着他坚实的后背, 闭上娇颤的星眸随他而去。 耳后玩吸逗弄了一番,他渐渐向下攻城略地, 啃向了她的脖颈、锁骨,他这回温柔至极, 让她一丝疼痛也无, 只有无穷无尽的空虚和迷茫, 想要,却不知道想要的是什么。 他的手也不老实,在水下做着各种花样,很快,范香儿的兜衣和亵裤就被扔了出来。 二人紧紧相贴,世间再没有比这更近的距离。 最好的爱情大概就是这样吧,心里念着,手上抱着。 忽然,范香儿重重的嘤咛了一声,死死的揽住了他的脖子,咬紧了牙齿,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他不仅人有魔力,眼神儿有魔力,他的手也有魔力,只几下功夫就在她身体里翻搅出了巨浪。 方时君呵呵笑道,也是在强忍的边缘了,“别害怕,别咬着嘴唇,会咬坏的,不然你咬我的肩膀吧。” 不用看他都知道她此时的动作。 肩上的人不吱声,突然随着他手上一个大力一点的动作,她才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比刚才大声的娇呼,绵长的止不住的喘息。 方时君松开了她,把她的小脸搬了过来,欣赏这她满面如桃花盛开般的颜色,眼里流转的是陈酿般的迷醉芬芳,每一口呼吸都是甜蜜至极,他的小桃花美不胜收! 他趴在她的耳边,悄声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你还有个地方没夸到吗?就是这里。” 范香儿还在享受着舒服又陌生的余韵,任他摆布。 方时君牵着她一只嫩白的小手探向了水下,覆着她的手握住了自己。 这几天他们晚上也常常耳鬓厮磨,但都是他主动的。因为怜惜她,照顾她的情绪,他甚至只脱过二人的上衣,从不敢索求更多。 范香儿忽的触碰到陌生的东西,吓的要收回去,某人怎么能同意呢?握着她软绵的小手主动掌握节奏。 方时君在她耳边轻声问道,“柳嬷嬷那药还得吃多久?” 范香儿当然知道那热东西是什么?羞的脸上快要滴出了血,就自以为非常凶狠,实则娇软无力的回道,“还要一百天呢。” 谁信她这鬼话?方时君自己算了一下,保险起见,还是等几天吧。 磨人的丫头,还得让他吃这份苦头,他此时正如冰火两重天,既享受着、兴奋着又不免有些后悔。 他怎么就受不了她的激呢?明明是打算暂时相安无事的。 谁让这家伙说他是老头子的?现在这三个字仿佛成了他的死穴,一戳一个准! 他恨不得真有什么仙法,能够抹平他和小桃花之间的年龄差距,至少也要和什么刘家小哥哥李家小哥哥之流一样年纪啊! 想到这里,他手上不免加重了力道。 小小一方天地里,范香儿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门外不远处,金玉和金蝉两个全程红着脸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看,终于听到大爷在里面传唤的声音。 金玉拿着姑娘的换洗衣物进去了,只见满地都是水,大爷已经换好了干净衣服。 金玉不敢抬头,匆匆把衣服交到大爷手上就出去了,出去了才觉得外面的空气如此清新,脸上的热度才好受了一些。 闹够了,范香儿也乏了,反正已经什么都看光了,就乖乖的任他伺候穿衣服抱了回去。 随便抱吧,反正在这逸园里她也没什么脸面了,估计下人们心里都在想呢,香儿姑娘原来是个没长脚的,见天得人家抱着走,不想活了。 方时君倒是神采奕奕的,就是今晚不敢再惹她了。 范家主屋。 范老娘把从方府回来的路上取回的膏药贴在了范老爹的腰上,想来想去还是把早上的事儿和一家之主说了。 范老爹一惊,顾不得腰疼,转身难以置信的问她:“啥?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回来和我商量商量呢?” “和你商量什么?商量了也只会拖我后腿。两个孩子性格都像你,软的扶不起来。幸好小香儿还有几分像我,脑子不像老二那么笨。也不知道咱那大儿铁根现在在哪里,在不在这世上都说不定了。” “哎……还说那干啥?都这么些年了。”范老爹一叹,想起那失散多年的大儿子也是剜心的痛。 范老娘更是,这些年为了他眼泪都快流干了。 她有时候甚至在想,是不是她这当娘的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子孙缘才这么薄。 老大从小被人拐跑了,老二不成器,娶妻几年了也没个孩子,老三未婚先怀孕给人家当通房。 今早她乍一知道这个真相真如晴天霹雳,幸好那方大爷真有心,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不然以她这脾气,真不一定要闹成什么样呢? 范老爹见她呆呆的坐着,劝了一声,“孩子她娘,早些睡吧,都怪我没本事,这些年苦了你了。” 范老娘没吱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渐渐传来了范老爹均匀的呼吸声,范老娘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起身下地,摸出了腰间一直挂着的一把钥匙,打开了她藏贵重东西的柜子,黑灯瞎火的,她借着月光伸手朝里摸摸,不出意外的摸到了那张纸,反复摸了确认几遍,才重新锁了柜子,安心的回床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起来,范香儿都不敢和自己的丫鬟们对视,更别说柳嬷嬷那个爱促狭的,她见都不见。 自己早早的就起来了,带上小如去春晖园请安去了,就是为了躲柳嬷嬷,不想被她笑。 到的时候老夫人才刚刚起床,一见她竟然这么早就过来了,当时脸就拉下来了。 “不是都说过了吗?天冷了,让你晚些过来,不舒坦的时候让丫鬟过来说一声就行,夜里都下霜了,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范香儿怎么敢说实话呢?上前帮老夫人递热手巾,抢了春梅的活。 “香儿昨晚睡觉梦见老夫人了,这不是想您了么,就迫不及待的过来看您。” 老夫人要是能信她这胡话就怪了。不过虽然知道是假话,听了心里也开心,有这么个逗趣的解解闷子也挺好。 “春梅去厨房看看饭做的怎么样了,再加两个好的吧。”老夫人吩咐道。 “诶!”春梅看她们娘俩相处的挺好,心里也开心,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老夫人接着对范香儿说道:“那边柜子上盒子里面是三夫人送过来的手串,说是从西边运回来的,你去挑挑,喜欢哪个就拿回去玩儿吧。” 说完不再管范香儿,自顾拿起了一本账册看了起来。 二夫人掌管着具体家事,但老夫人仍是这个家的掌舵人。 范香儿在那个盒子里扒拉了半天,自己留了一条香木的小珠手串。 饭还没好,呆着又无聊,她就慢慢的凑到了老夫人身边,伸着脖子往她手中的账册上看。 她现在算是摸准了老夫人的脉,半点儿也不怕她了。 老夫人见她靠着自己,伸头瞧着账册,就好像能看懂似的,不免好笑。 “知道这是什么吗?你能看懂这玩意儿吗?” 范香儿不悦的撅了撅嘴,“老夫人净小看人!我现在每天都要写很多功课,一般的字我都认识呢。这不就是大厨房采买的记录本子吗?” “哦?没想到你还真行,看来学的没糊弄。”老夫人真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乡下丫头还真有这份毅力。 别说女孩,就是多少大户人家的男孩从小读书都坐不住那冷板凳呢,范香儿这个半路才开始学的丫头竟然真给她学的有模有样,老夫人不禁有些对她另眼相看了。 “你来看看这一页,看看都能看的懂不?”老夫人把账册往她面前一推,这只是府里开销的其中一本罢了,给她看看无妨。 范香儿头一次接受老夫人的检验,像模像样的把账册拿在手上,一行一字的看。 老夫人心里好笑,便随便问了问她,“看出什么没有啊?” 范香儿心里嘀咕,老夫人这是在考自己呢,可不能什么都说不出来,不然不显得自己刚才是在吹牛吗? 别说,她看着看着还真看出点问题来! “老夫人,我要不是跟了大爷,我都想替您去干买菜的活了。” 老夫人来了兴致,“这话是怎么说的?” “给您干活有油水可捞呗!您看这花椒,二十两银子都够买几麻袋了,它这才买了十斤,二两银子一斤呢乖乖!还有这个鲶鱼,以前我和我娘去市场的时候买过,三斤重的才不过五十文,这账上买了十条就花了十五两,一条一两半银子呢!” 老夫人有些诧异,不是为了她发现的这点问题,而是她居然还能算数。 范香儿说完了,忐忑的等着表扬呢,谁知并没有。 “我问你,花一百文买一百只鸡,公鸡一只卖五文,母鸡一只三文,小鸡三只卖一文,这个买鸡的人到底怎么买的鸡?” “这不可能的,鸡蛋还差不多,鸡怎么可能那么便宜?”范香儿想也不想就答道。 老夫人一皱眉,“你就假定是这样的,算算。”这题的答案老夫人知道,再大的数她也算不过来了,她就是想看看范香儿到底会不会算数,如果能把这个题算出来,说明她脑子还挺灵。 范香儿脑子快速运转着,心里运算了好几遍才说出了答案,“八只公的,十一只母的,外加八十一的小鸡娃!我说的对不对?” 老夫人一听哈哈大笑,“还真让你给算对了,挺好挺好。” 58|炖煮小香蹄 春梅正好进来叫开饭, “老夫人这是笑什么呢?好久没见您这么高兴了。” “没什么, 我考考她,她还真给答上来了。” 二人一起用了早饭,老太爷今早上没过来,听说吴老姨娘那边身子不好,老夫人早就习惯了, 心里也没太在意。 难得和老夫人相处的这么融洽, 范香儿今天甚至有点崇拜她了, 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这么大的家都能管的好, 可真不容易。 她吃饱了饭, 还是不想回去面对柳嬷嬷她们,就想多在老夫人这里磨一会儿。 春梅可算闲下来了, 因为她的活全让范香儿给包下了。 老夫人一脸狐疑, “你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不打算回去了?”老夫人心里虽然挺喜欢有个人陪她,但那颗自傲的心还是有点接受不了突然的太过亲密。 难道她在范香儿心里一点威严都没有了吗?她以后再蹬鼻子上脸怎么办? “老夫人, 就让我在您这呆会儿吧。我喜欢陪您看账本,您放心, 我除了认识几个字,别的太难的就看不懂了。我看别的书, 不打扰您。” “好吧,既然你不嫌老婆子闷, 就在这呆着吧。”老夫人顺手把刚才看的那本厨房采买账册丢给了她, “也不用看别的了, 你就看这个吧。” 一老一少并排坐着,各自安静的干着自己的事儿,安静的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 不一会儿,二夫人过来请安,一进来就见到了这个情景,她心里莫名的一阵恐慌,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老夫人连查账的时候都带着范香儿? 范香儿虽然只是个通房,以后也管不得家,可她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踏实呢? “香儿姑娘怎么在这里?”二夫人强扯着微笑问道。 范香儿没等答话,老夫人把话接过去了,“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 这就是让她别瞎管闲事了。 二夫人走后,范香儿就提出要回去了,等下估计三夫人,几位小姐也要过来请安,这些人肯定也要问。 老夫人没有拒绝,“那就回去吧,功课不用太急着学,肚子大了多休息,天气好的时候多走动走动。” “是。” “以后早晨就别过来请安了,快入冬了,天气只会越来越冷,改下午的时候过来吧。” 范香儿一想也好,她身子渐重,早起肯定越来越困难,再说下午她来这里也省的碰到不想见的人,老夫人这是为她着想呢。 带着小如回了逸园,刚一钻进自己的屋子,柳嬷嬷就从门缝里挤进来了。 “哎哟,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范香儿脸刷的就红了,“嬷嬷。” “又不是小孩子了,以后这种事会常有,每次你都躲着丫鬟们不成?你要是单单不好意思见我,没多长时间就满三个月了,嬷嬷回宫去了你就见不着了。” 柳嬷嬷说完了就等着看她反应,她也是够促狭的,其实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多少有点和方大人争风吃醋的意思。 范香儿一听嬷嬷要走,果然急的团团转,哼哼唧唧的哀求着,“嬷嬷别走,别走,我以后拿您当我的干娘,再也不躲着您了,嬷嬷求您了别走,您回宫里有什么意思啊?以后等我的宝宝出来了,您还要帮我带他呢,好嬷嬷,快答应我呀。” 柳嬷嬷一只膀子都快让她给摇散了,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那还要看你的表现。” “那我就当嬷嬷是答应了,我肯定会一辈子对您好的,回头我让大爷和皇上说去,您以后不回宫了,我给您养老!”再没有比这件事让她高兴的了。 “我可没答应你呢,先别说那没影的事儿了。” 这件事柳嬷嬷心里自有盘算,要看表现的不是范香儿,她是要再看看方大人,看他对范香儿的这股劲儿能不能一直保持下去,别她答应留下来,之后正妻又娶进了门,那她的位置就尴尬了。 范香儿就当她是同意了,柳嬷嬷很少说模棱两可的话,她既然这么说就是愿意留在自己身边的。 “今天你在老夫人那里都做什么了?呆的时间可够长的,不会是又下棋了吧?” “没有,老太爷今天没过来。老夫人忙着看账本,她还让我看了一本,还考我了呢!”提起这个她就觉得很骄傲,能够得到老夫人的一点认可可是很难的。 柳嬷嬷扬起了眉,“让你看账本了?看的是什么?” “厨房采买的,我一看就看出问题了,那上面的价格比外面卖的高出好多呢,再说府里买的量又多,价格应该更便宜才对。我就和老夫人说了。” “那老夫人怎么说?”柳嬷嬷心里为范香儿高兴,老夫人这是越来越把她当自己人了。只是这方家人的性格都别扭的很,她老人家的身份又在那里,不善表达罢了。 “老夫人就笑笑,夸了我一句,又考了我一道算术题,我也给答对了。后来就没再提那菜价的事,真是奇怪,老夫人就算没亲自买过菜也应该知道那价格贵出不少啊,她怎么就不管呢?” 这世上哪有眼看着白扔钱不管的道理? 柳嬷嬷笑着给她剥了个橘子,“那你想想是为什么?” “我觉得老夫人可能是顾及二夫人的面子,既然她已经把这摊子交给了二夫人,事情不大她就不好再管,我说的对不对嬷嬷?” 一瓣橘子被塞入了范香儿口中,“算你还有点悟性,不过你说的只是其中之一。管理这么大一家,学问可大了。如果管的太松,人人都不怕主人,府里就会乱了规矩不成体统,可是如果管的太紧了,事事紧逼,大家就束手束脚不敢做事了。比如这采买的活就是个必须有些弹性的活计,不然一点油水没有,从上到下就不尽心,买回来的东西品质不好不说,万一吃出了问题怎么办?” 范香儿赶紧把橘子咽了下去,不解道:“那这油水就是默认的了?那这油水多大才合适?” “这就是管家的人需要考虑的事情了,嬷嬷也懂的不太多,等大爷回来你去问问他,或者明天问问老夫人去。”她以前只管过太后宫里的事,哪里管过这么大一个府邸。 “那好吧。”原来嬷嬷也并不是神通广大的。 不只是去春晖园的请安时间改了,范香儿最近的学习也暂时放下了,反正她基本的都已经会的差不多了,白天太阳好的时候少写一点就行了,没必要让她晚上耗神。 大爷在书房里做他的事,她就自己在房里看话本子,自得其乐。 以大爷的勤奋程度,不到该睡觉的时候是不会回来的,所以范香儿一个人姿势就格外放松,她靠在床头的被子上,翘着小腿,看到精彩处还会吹声口哨,看到让人脸红心热的地方就……多看几遍。 “吱呀”门响了,范香儿还以为是丫鬟进来了呢,探头一看,咦?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进来了? 她快速把身下的大被一展,钻了进去。 方时君见她对自己防备的紧,笑着走了过去,“躲我干什么?” 范香儿觉得自己可能是要不行了,为什么现在他就说这么一句平常的话,她都觉得心跳失常,像有东西在胡乱勾着她似的。 “你怎么回来怎么早?你是不是又想干坏事情?”她警惕的抓着被子问道。 昨晚上浴桶里那一番胡闹不是不舒服,只是那股陌生的感觉让人很羞臊,难以启齿,她心里得消化消化,不想这么快就再掉入狼嘴里。 方时君一听顿时笑不可支,“我在想什么坏事情?还是说,是你在想什么坏事情?” “你胡说!谁想做坏事?”范香儿有些心虚的红了脸。 他把头凑过去,亲了下她的脸蛋,“快起来,今天保证不做坏事,你陪这个那个下棋,也不见你陪过我一回,快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功力。” 范香儿这才磨蹭的从被里出来了,“那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他的水平,但经过了与谢安容和老太爷的较量,她已经大致知道了自己在什么水平,赢大爷应该机会还是挺大的。 “谁要是输了就要被对方挠十下脚底心,怎么样?”方时君故意激她呢,知道她最怕人家挠痒痒。 范香儿见他竟敢这么大言不惭明晃晃的挑衅她,果然就上了勾,不服的说道:“可以啊!虽然大爷的脚臭,香儿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挠一挠喽。” 方时君笑道:“你怎知我脚臭,莫非你闻过不成?” “反正肯定没我的香就是了!”范香儿一扬脖,说出的话让人无法反驳,大男人还敢和她比谁香? “呵呵呵,看来今天我是非赢不可了,等会儿我要好好闻闻你的小香蹄。” “你那才是蹄!” 范香儿不和他客气,找出棋盘来摆在床上,床上暖和。她自己抓起黑子走先手。 方时君不紧不慢的跟上,范香儿杀的凌厉,一心想赢他。但见他棋风稳健,明显水平高于自己,她的心里不免就有些过于急切了,开始还好,后面就有些稳不住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方时君初次见识她的棋艺已经很满意了,若她能保持稳定的心态,还能再多走个十来步。 他的棋艺高超,是经过大儒们认可的,不是一般的小女子能比,她能和自己下到这种程度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范香儿一撅嘴,把棋盘上的棋全部拨弄散。 “不下了,不下了,还说不欺负人呢,你这和老鹰逗鸡崽子有什么区别?” 方时君见某人要耍赖,把棋盘端下放到一边桌子上。 “没想到我们香儿还真是才女呢,看来是我捡到宝了!看你往哪跑?”说着他手速奇快的抓住了又要钻进被窝的某人小腿,力道恰好的一扯,把她两条腿都抱在了怀里。 “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说好了今晚不使坏的!”范香儿急的直扑腾腿,落到他手里没个消停。完了,大爷真的变了,他变坏了,也不勤勉了,以后是不是每晚都要早早的回来欺负她啊? 59|华丽的牢笼 “小无赖, 输了就想跑, 不是说好了,谁输了就让对方挠脚心吗?”说着他就把她两只白棉布袜子给扯了下来。 瞬间,一双白玉无瑕涂了艳红蔻丹的小脚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像上好的艺术品一样冲击着审美者的心灵。 她的丫头竟没有一处不美好的,他现在看她哪里都是最好的, 连这小脚丫也是, 与他的大脚完全不同。 难怪女人的脚不能给丈夫以外的人看, 以前他虽遵循着这个规矩,但却从未思考过这背后的原由, 为什么脚与手不一样? 现在他忽然有些心领神会了, 谁要是敢看小桃花的脚,他恨不得砍了他! 不是因为那些旧规矩, 他就是不想和外人分享, 他要独占她的一切。 之前她的脚受伤那次见到还没有这样的感觉,这次再把一双玉足放在手里, 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范香儿紧张的脚趾头直动,“你挠不挠?要动手就快点!”说完就闭目做出一副等着挨刀的样子。 谁知等了一会儿他也没动手。 却听到他说, “一点也不臭,是香的。” “哼!那当然, 洗过的……”没说完她就忽的愣住了,张开了眼睛。 他竟然……竟然……亲了她的脚一下! 她要把脚缩回来他却不让, 又再上面狠狠的亲了一口才放开她, 然后他的整个人都凑了过来, 手里开始不老实了。 范香儿欲哭无泪,“不是说今晚不欺负我吗?” “我改主意了,不然你叫声好听的,我就放过你。”他密密酥酥的吻上了她的脖颈。 “叫你什么?”身体似乎有了它自己的记忆,他一碰她就自动找到了昨晚的那种感觉。 “君郎?” “唔~” 夜色正浓,被子里挨挨擦擦的事情就不宜细说了,天上的的月亮也羞红了脸。 最近方府事多,继范老娘找上门没两天,竟然又来了一伙。范老娘还算有理有据注意分寸的,这伙人可就不是了! 上午老夫人正针对几笔大帐找二夫人的麻烦呢,上回范香儿发现的那点儿问题只是其中之一。 更要命的是,老夫人仔细核对了一遍之后发现了几处明显的人为操作痕迹,这府里的帐不平! 上一个季度,里外里至少有三千银子说不清去处。 深秋的天气,二夫人垂首站着听老夫人训斥,冷汗湿透了里衣,她却咬着牙,如何也不能说出那三千两银子到底去了哪里! 她们二房不比大房是嫡子,大爷自己又出息。也不比三房,弟妹家里富的流油,随便漏给三房一点儿都够花用打点了。 四弟年纪还小,尚未成家,对银子根本没有那么大需求。 她们二房就不一样了!二老爷只比大爷小半岁,至今却一直在一个五品闲职上晃荡,老爷子不帮忙,大爷更是不肯拉一把! 她们自己再不想办法走动走动,二老爷这辈子的前途估计也就这样了。 打点就需要银子啊!她们需要大量的银子,可没有鸡哪来的蛋呢? 于是二夫人管家的时候做手脚弄出来的银子就成了那下蛋的鸡。 老夫人把账册重重的往她面前一甩,“孟氏你给我说清楚了!找补回来,念在你也算勤勤恳恳操劳的份上,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你若是说不出子丑寅卯来,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二夫人故作镇定的解释着:“四弟考试前后一共庆祝了两回,加上换季,人情往来,这个季度的消费是比以往高多出一些。儿媳妇兢兢业业,一心为方府做事,从不敢从中贪墨银子,我自认帮您管家以来还没出过篓子,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哪样我都亲自操持,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夫人您一定要信我。” 二夫人这一番话先是大略解释下原因,然后哭诉自己的辛劳,反正就是不说那缺了的银子到底花在哪了。她估摸着老夫人糊涂了,也不可能一笔一笔的纠她错处,这回无非就是发现了问题给她个警告罢了。 老夫人的确是这样想的,三千两的银子说少不少,但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说多也不多。阖府上上下下二百多人,就算每天什么都不干也得花出去上百两银子。 二夫人的装可怜的确起到了一定作用,老夫人见下面站着的二儿媳妇,想她这几年一直恭恭敬敬的,由她管家也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如果她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也不能限制的太死了。 这要是范香儿在这个位置上,她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小小年纪就动花心眼子还了得? 老夫人不知怎么脑子里忽的闪过了范香儿三十岁时候的样子,仍然是粉团一样的脸蛋,却装着与她长相不相称的老气横秋的衣服,怪异又好笑。 “我限你十天时间,你把这帐给我弄平了,至少也得差不多,我就当这事从来没……”就在老夫人已经有些心软要放过二夫人的时候。 守大门的小厮匆匆跑了进来,是春梅直接领进来的。 以往外园子的丫鬟们是不能直接过来的,何况还是个看大门的小厮呢。今天却是春梅亲自给领进来的,也不顾二夫人还在这里听训,连事先进来禀告一声都没有,春梅可是最懂规矩的人。 二夫人一见这种情况,心里突的一咯噔,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老夫人见此眉头拧了起来,不悦的问道:“春梅,怎么回事?” “哎!你来说!”春梅把话语权抛给了小厮。 作为看门的小厮,是嘴巴最为利索并且有眼色的,快速的娓娓道来,“老夫人,是这么回事,刚才突然来了十几个披麻戴孝的跪在门口,打头的是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说是让方府赔他们家老爷性命。” 老夫人一听这里嚯的站起身来,更加认真的听那小厮说,二夫人则越听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强烈。 “外面现在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小的上前问了几句,那女人说是咱们府上往外放银子,逼死了她家老爷。孤儿寡母活不下去了才来府上讨个公道的!” 小厮正说着这话的时候,三夫人闻讯到了,她是听了信儿赶过来的。一听这话再一见二嫂那见了鬼的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府里二嫂管家,除了她还能有谁? “哎哟~这是谁干的?不会是二嫂吧?你说你偷吃怎么不把嘴擦干净呢?” “你凭什么说与我有关系?”二夫人立马脸色铁青的回咬道。 “除了二嫂还能有谁?我可不缺那点子黑心银子,我家老爷更是没那必要,除了二房,还能是大房或者四房不成?二嫂到底怎么回事你就说了吧。” 二夫人脸皮直打颤,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老夫人怒喝一声,“贺氏,你先给我闭嘴,我还活着呢!门房,你接着说。” “听说银子是一个叫牛三的地痞头子借出去的,总共一千两,一个月还一千五百两,两个月还两千两。那家男人是个小掌柜的,借了银子生意也不见起色,牛三上门打砸,为了不拖累儿女他就上吊自尽了。那家女人是个烈性子,当即要和牛三拼命,一家老小齐上,把牛三按在了菜刀下,他才说银子其实不是他的,他也是给人家干活的。” 老夫人此时的脸上已阴沉如墨,攥紧了手里的大拐杖,“他是给谁干活的?” 小厮怯怯的瞄了眼摇摇欲坠的二夫人,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一个用力,手里的大拐杖就朝着二夫人飞过去了。正打在她的身上,她却连叫疼都不敢。 二夫人整个人都木了,扑腾一声跪下了,没想到那个牛三竟然这么不中用,要不是看他有几分本事,又是自己奶娘的儿子,她也不会用他。 “老夫人,都是我的错,求您千万想想办法,千万不能影响了二老爷啊!”二夫人声泪俱下。 这个节骨眼也不是训人的时候,老夫人当机立断。 看向三夫人,“从今天开始,二夫人闭门六个月,由你来掌家。现在你亲自去门口,把人给请进来,和她们好好谈出了个合适的价钱,该赔就赔,既然人家上门来了,就有谈判的余地。若是实在没法,就让她们尽管告去,大不了我舍出一个儿子去!” 当然,老夫人这是气话。三夫人兴奋的领命下去了。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她可不在意管家那点油水,她在意的是那份权利,那份地位。 孟氏那个蠢货,就比她占了个长字,若论能力不及她的一半! 二夫人心内委屈,欲言又止,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大骂了一声,“还不快滚!赶紧躲好了,人家没准是带刀进来杀你的。” 二夫人心知老夫人这是气话,忍着疼痛灰溜溜的下去了。好好的一个上午,就这么交出了手里的权利! 春梅把拐杖捡起来了,过去给老夫人顺顺气。春喜这时候进来了,说老太爷那头让人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老夫人冷笑着说道:“就实话实说,也让他看清楚了吴姨娘生的是什么玩意儿,若是银子摆不平,他少不得为她那儿子舍出老脸呢。” 刚打发走了老太爷的人,范香儿就急匆匆的进来了。 老夫人一见她大着肚子也跟着来凑热闹,心里顿时怪罪她了。 “你跟着瞎掺合什么?” 范香儿自顾坐到她身边,从荷包里掏出一瓶新的薄荷油,“我才不掺合那些呢,我一听说门口有人闹,就知道您肯定气的不轻。之前的那瓶薄荷油怕是用完了,我就赶紧把新的送过来了,怕您一个不好再晕过去了。” 这话说的也太直白了点,但却说的老夫人心里暖和和的,原来这还有个真心惦记她身体的人呢。 接过了薄荷油,声音不觉得柔和了不少,“那你也不用亲自过来,让金玉她们送来就行了。” “我亲自过来看看才放心,老夫人真若是让她们气的不好,以后香儿气谁去?” 老夫人终于让她给说笑了,心里一口郁气都出了不少,轻骂道:“没规矩。” 三夫人是个能说会道的好手,事件终于用银子平息下来了,除了借出去的银子不用还,又搭出去了两千两。 她知道老夫人说不行就让对方去告这话是气话,朝廷明令禁止放高利息的银子,特别是官员,一经闹到上去,罚俸罢官都是轻的。 虽然二房倒霉她跟着开心,但这对整个方府没好处,也会影响他们三房。这回得了管家权她已经很满足了。 范香儿一直陪着老夫人等到前院有了结果才回来。 中午小憩了一会儿,平顺就带回一人来见她。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装着中等,长相柔和中透着精明。 平顺解释道:“姑娘,这位是郭大嫂,她和她男人都是大爷手下做事的,郭大嫂管着一家杂货铺。大爷说姑娘您最近正在学着看账本呢,这家杂货铺就交给姑娘练手了。以后每个月郭大嫂会把账本送到您这里来,铺子怎么经营都随您的意,大爷说亏钱也没事儿。” 范香儿一脸诧异,谁最近学看账本啦?不过是在老夫人那里偶然的一回罢了。他也真敢让自己胡闹,不过想来他也不缺这一个铺子,正好她对经营铺子挺有兴趣的,以后还要开自己的薄荷油铺子呢,先拿大爷的铺子祸害也挺好的。 这么一想就愉快的答应了下来了,留郭嫂下来和她说铺子里的事儿,就像个刚刚入学求知欲旺盛的孩童,认真到丫鬟端上来的点心都不知道吃了。 晚上方时君一回来,她就丢下看了一下午的账本腻进他怀里,“多谢你了。”多谢他不把她当做一个无知的玩物,多谢他尊重她想变的更好的心。 方时君一愣,捏了捏她的鼻子,“难得听你说一句谢呢。” 范香儿笑脸如花,“那我每天都说,说一百遍,让你听到烦为止。” “我看你不如用实际行动感谢我。”方时君说着就啃了她肉呼呼的脸蛋一口。 范香儿把他一推,“别闹了,天天粘着我也不嫌烦?我现在可是要管铺子的人,我还没看完账本呢。” 方时君顺势松开了她,捡起了一本账本随意翻看,郭大嫂做事精明仔细,实则用不着范香儿做什么,不过是让她接触接触外面,了解一番罢了。 “对了,大爷你听说今天二夫人的事儿了吗?”范香儿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有这么大事件呢。 方时君不以为然,“早就知道了,不用管他们两房的事儿,既然不肯分家,凡事有老太爷在前头呢,我不惹那一身臊,你也别往前去。” “嗯,这我知道,就是老夫人挺可怜的,一把年纪了还要管那么多事儿。”范香儿随口感叹道。 方时君丢了账本,凑到她跟前坏笑道:“有个方法能让老夫人没那么累,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范香儿立马眉毛立起,眼神不善的瞪着他,“你别说!说了我会生气!” 想说娶回个大夫人给老夫人分担家事是吧?说都不行他说! “好好,不说就不说。我后天休息,带您回家看看你爹娘吧?”他知道她一直很想家,在方府里她的开心只是来源于他而已,若是没有他,这里对她来说就是个华丽的牢笼,她更想念自己的家人。 果然,范香儿一听这话,哪还顾得上什么账本啊? 60|背后的黑手 “大爷是说真的?你真的愿意和我回家吗?”她还清楚的记得上一次问他的时候, 被拒绝的那种伤心。 “当然是真的, 我已经让人去你家知会了。” 喜悦对她来说如此的简单,方时君觉得看到她的笑脸自己也跟着幸福了。 范香儿听到了确切的答案,心里欢喜的该怎么办好了,距离回家还有明天一个白天,她要做的什么好呢? “太好了!我得好好想想给家里人带点什么?我记得上次带的点心我爹好像挺喜欢吃的, 我这就去让金玉去拿。”说着就要往外走。 被方时君一把给拉回来了, 看她一提回家就兴奋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怕是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好了,顿时有些后悔这么早告诉她了。 “该睡觉了, 明天再准备新鲜的不迟。” “是哦!明天让厨房做新的。”她抬着小脸开心的望着他, 情难自抑,“你怎么这么好?” 方时君见她又犯傻了, 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傻子。” 范香儿被这样说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忽然想起来她精心制作的荷包还没有送出去呢, 连忙把那鸳鸯荷包给找出来了。 然后眼睛亮晶晶的把它举到方时君眼前,“送你的。” 方时君一看, 这两鸡戏水的荷包果真是送给他的。她能想着送他礼物,他开心的很, 只是……这个荷包带出去实在是有碍观瞻吶。 “你亲手做的?” “嗯,好看不?喜欢不喜欢?” 她那无比期待的眼神让人不忍拒绝, 更怕打击她的自尊心。 方时君只好无奈的说道:“喜欢, 挺好看的。” 范香儿听了心里甜滋滋的, 主动在他脸上香了一口,“我知道其实不怎么好看,今后我好好学,争取下次给你做个更好的。不过这个你也不许嫌弃,一定要随身带着!” 她喜欢他身上有自己的东西。 “遵命!”方时君笑着应下了,反正在她看不见的时候塞到里面就好了。 方家逸园里一片温馨,在京城的某个宅子里可就不一样了,此时长宁侯和长乐长公主的卧房里气氛如严冬般肃穆。 长公主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不出门我还不知道呢,我听孙掌柜说,这半个月布庄只卖出三匹布?之后我又去了胭脂铺还有酒楼都看过了,情况都差不多,掌柜们都说撑不下去了,你倒是快说啊!” 长宁侯见瞒不过了,长叹了一口气,“确实,手里的生意已经有一半多快做不下去了,本来今年一切顺风顺水。谁成想前段日子开始,背后就开始有人整我们,处处和我们作对。” “有这么大威力?就没查出来是谁在捣鬼?”长公主不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没查出来,对方谨慎的很,是老手了。在面上与咱们作对的那几家也都是掌柜出面,跟踪的人盯了许久也没发现他们暗中与谁接触。这其中包括朗月楼,罗记布庄,红颜阁,还有几个,最奇怪的是还有一个外来的豪商,和他们简直同气连枝,一起挤兑的咱们生意快没活路了!”长宁侯挠破脑瓜皮也想不出到底是得罪谁了。 “情况竟然如此恶劣!你说的这几家之前咱们就打听过,一直都不知道后背之人是谁。他们有个共同点,都是生意做的极好,看起来没什么靠山,但从来没人敢碰他们,这背后之人定是心狠手辣手段非常。”长公主忧心的说道。 公主侯爷说起来好听,还不是要和正常人一样需要银子?运行偌大的侯府,保证高水平的花费,固定的人情往来及拉拢人脉,这些哪一样都需要大量的银子,两个孩子还没有成家,聘礼嫁妆处处都是钱。 之前她以为那几张店铺的背后之人也是个皇亲国戚,可她仔细琢磨之后又推翻了这个想法,她从未得罪过亲戚,更不参与其中的利益纷争,实在没有人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整她。 这明明就是想把长宁侯府的底子抽空了啊! 忽然,长公主想起了一个可能,这让她不寒而栗。 长宁侯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长公主也不十分确定与安阳有关,但此事非同小可,她只好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末了她说道:“所以这件事极有可能是方时君做的。” 长宁侯在她说话的时候就一直在积攒着怒气,长公主话音刚落他终于忍不住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胡闹!简直是在胡闹!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长宁侯常年不管家事,也不管圈子里的大事小情。他在朝廷里无公职,一心顾着家里的生意,想着做一个闲散富贵的驸马爷,没成想他辛辛苦苦的忙活,结果乱子出在了自家后院! 这还是成亲以来他第一次对长公主大喊大叫,长公主自觉有愧,知道他心里的憋闷,就没还嘴。 “老爷,现在该怎么办?” 长宁侯冷静了一番,现在怨谁都没用,还是要赶快想办法补救。 “我看多半是他做的,方时君这人我知道一点,比他老子当年手黑多了,别看他现在还没成大气候,依我看以后早晚也是登堂拜相之人,你说你们没事惹他干什么?” 长公主看他熄火了,也说出了自己的无奈,“安阳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就是那样,喜欢的东西就非要得到不可,赏秋宴那回,我也没想到她会那么离谱,最后竟然逼的方时君把皇上抬了出来。不过幸好,我看过了这回打击,她好像已经熄火了。” 长宁侯一看她这么说,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刚才我不该那么说,以后儿女还要你多尽心,尽快给她们找份合适的亲事,争取一年里全给办了,早解决早省心。不然总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方时君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去解决。大不了我给他磕头作揖求得他的原谅。” 安阳郡主刚好站在门外,父亲和母亲在里面的对话她听的再清楚不过。听着听着两行泪水就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她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慌乱的跑回了自己房间,才敢放声。 她是天之骄女,想嫁什么样的人不行?人家既然弃她如敝屣,她为什么这般不要脸的往上贴?赔上自己的脸不够,还要赔上父亲母亲的脸面。 这段日子她也想明白了,他看不见她,但有都是人愿意拿她当宝,是他方时君有眼无珠没那么个福气!难道她想当个费劲心机的坏女人吗?她设计范香儿心里就真的那么理由当然吗? 以后再也不会了,安阳就是安阳,以后只有她挑别人的份儿,再没有人能对她挑挑拣拣! 一场眼泪中,安阳郡主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不少。 哭完了,她提起毛笔亲手写了一封信,让丫鬟明天送到方府去。 第二人,范香儿收到这封来信的时候,大感意外,安阳郡主怎么会想到给她写信?难道又想出什么幺蛾子?这回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宴会她也不去了。 等看完了信,她把信递给了柳嬷嬷,慌里慌张的说道:“嬷嬷你快看,这个安阳郡主是不是假冒的?还是说她不小心冲着什么鬼怪了?” 柳嬷嬷笑着拍了她一下,“竟瞎胡说。” 安阳在信里诚恳的向范香儿表达了歉意,希望她大人有大量不要记恨她。还随信夹了三千两的银票,是安阳自己的钱。 她没有约范香儿出来见面,一是范香儿肯定不会出来,二是,既然都打算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她堂堂郡主就没有必要再与她见面了,表达歉意,已经是她能低头的极限。 “安阳郡主看样子是真想开了。我以前也见过那孩子几次,心地算不得太坏。”柳嬷嬷看完信说道。 范香儿拿着银票不知道该怎么办,“那这银票……” “既然是给你的,你就留着。等大爷回来给他看看这封信。”柳嬷嬷觉得这里面绝对有事儿,安阳郡主放手了没错,但姿态突然摆的这么低,恐怕还是方大人那头动手了。 既然柳嬷嬷都这么说了,范香儿顿时转忧为喜,把银票仔细的折好,装进了明天回家的包袱里,“好!那就听嬷嬷的,明天拿回家孝敬我娘,我娘肯定乐坏了!” 柳嬷嬷一阵无语,这实诚姑娘,她自己才有多少银子啊? “你一口气拿回家那么多是给你娘招祸呢!再说你不是总说你哥哥不争气吗?一口气拿回去他再学坏怎么办?”柳嬷嬷没有直接劝她为自身考虑,而是换了个角度。 范香儿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就从包袱里抽出两张来留着,打算把剩的那张一千两明天偷偷给她娘压箱底,可不能再少了。 等晚上方时君看了安阳的那封信,浅浅的冷笑一声,“那银子你就安心留心,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白日里,长宁侯约他明天出去喝酒,他给改期了,明天他有极重要的事要办。 当然就是陪他的小通房回娘家啦。 第二天到了范家门口的时候,范香儿诧异的看见全家人都在门口等着她们。 顿时她就心疼了,这大冷天的,“爹娘!你们怎么出来等了?外面多冷啊,我又不是外人。” 范老娘却直接掠过她迎向了方时君,“你过来了?快快进屋吧,外面冷,今天准备了好多饭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方时君瞥了一眼范香儿,嘴角牵了起来。 范香儿拉着范老爹,眼睁睁的看着她娘亲热的把方时君给带进了大门,眼里竟是没有她这个女儿了! “爹!你看娘!” 范老爹呵呵直笑。 杏花过来拉起她的手,“走吧进屋吧,我和你二哥这不是也等你呢吗?你就知道吃咱娘的醋。” 范二哥范铁柱说道,“快别啰嗦了,进去吧。香儿在方府里养了几个月越长越好看了,这身衣裳就得不少钱吧?” 杏花狠狠的掐了他一下,他才住嘴。 男人陪男人,女人们则在范老娘的卧房里说着体己话,离中午不远了,厨房那边还有几个小菜要炒,杏花就先出去了。 范香儿赶紧趁机把荷包里的银票掏出来给范老娘。本来是一张整的一千两,来之前她愣是让大爷带她去钱庄换成了散的。 “娘,你收好了,别让我爹磨豆腐了,咱家不差那几个钱。” 范老娘手里突然被塞进了厚厚一沓纸,还以为是什么玩意,这一看,猛地吓了一跳。 “这么多钱?你自己的钱够不够花?” “够呢娘,我有好多钱呢,这钱您就安心留着,别让我哥嫂知道有这么多。” “小样,这还用你说,老娘可比你精!”范老娘高兴的把钱收起来了,这要是之前女儿给的钱别说是一千两,就是一两她都不会要。 现在可不同了,她拿的心安理得! 一家人团坐在一起,准备开饭了,一共没几个人,准备了十多个菜,有些菜从前天接到消息就开始准备了。 范老娘说让范老爹说几句,结果范老爹面对方时君这种大官啥也说不出来。 还是范老娘说了几句,希望以后他们常回来坐坐,好好过日子等等。 正要动筷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年轻人的叫门声,声音清亮悦耳。 “范大娘家住这吗?” 这声音好耳熟啊!范家人心里都在纳闷儿,这是谁来了? “大娘!大娘在家吗?”那人又喊了一声。 范香儿忽的站起身,满脸惊喜的大声说道,“是小刘哥!小刘哥来京城了!” 她说着就欢喜的想亲自去开门,却被身边的方时君给死死的拉住了,按回了凳子上。 只见他的脸忽青忽白,很是吓人。 远来的旧相识,范家人当然感到惊喜非常,以范铁柱为首,全都出去迎接了。 范香儿使劲瞪着死不松手的方时君,急的不得了,小声说道,“你快松手啊!我不起身像什么话?” 的确是这个理,方时君十分不情愿的松开了她的手,与她一起起身去院子里看看那传说中的小刘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故人见面分外热络,大家都是乡下人出身,就没那么多规矩,即使久不相见,再次见面仍如一家人一样亲切。 刘斯年一抬眼就看见了朝他走来的一双男女。 男子儒雅俊朗,女子俏丽不失端庄,等等!端庄……香儿也会端庄了? 他还没开口便清朗的笑出声来,“香儿妹妹与之前大不同了,变的我都不敢认了。” 方时君想拉她,这回却没拉住,范香儿大步走向刘斯年,轻快欢喜的回道:“小刘哥你可没变,还是那副老样子!” “哪里?我还是那样,倒是香儿妹妹越变越漂亮了。” “哈哈,还是小刘哥会说话。” 天气寒冷,范香儿和家人一起把刘斯年请到桌上。要不是因为方时君是她们家大老爷,她都不想理他了,家里的朋友来了,怎么能让她冷着脸呢?那也太没礼貌了。 饭桌上并没有别的不同,只是多了个刘斯年。 方时君冷冷的打量着他,好一个英俊斯文的少年郎,唇红齿白,弱质书生,弱不禁风,风吹就倒……哼!有什么好? 一口一个小刘哥叫的倒是亲热。 61|醋大爷很可怕 刘斯年沉浸在范香儿嘘寒问暖的浓浓热情里, 却奇异的感觉到从后背升起的丝丝寒意, 就像是有条毒蛇在暗处盯着自己一样。 范铁柱问道:“你这回来了京城一时半会儿就不回去了吧?” 刘斯年刻意忽略掉那丝奇怪的感觉,高兴地答道:“是啊,先生说让我明年下场考试,京城的学习环境好,就让我来京城学习一年, 正好我小姑姑家在这里, 我暂时住在她们家。还是我姑姑说上街的时候碰见了杏花嫂子, 才知道你们家住这儿的。” 范铁柱听了一拍着他的肩膀,“那可太好了, 正好这京城没伴儿, 腻味的很。那你的书院都找好了?” 范香儿听的津津有味,打算等回家之后再处理旁边那个好像随时会爆炸的老头子。 刘斯年一提书院这事就来了精神, “说来奇怪, 我到的时候,我姑姑正打算往我家寄信让我上京呢!你们猜怎么着?有人竟然给我姑姑家送了一封青山书院的入学帖子, 上面是我的名字,我姑姑问是谁这么好心给弄来的, 送帖子的人愣是不说,只说让我进京就是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都真心为刘斯年感到高兴。 还是范老娘会看点儿脸色, 赶紧起身向刘斯年介绍方时君。 “斯年啊,这位是……” “我是范香儿的夫君。”方时君的声音平淡如水, 无一丝起伏, 完全听不出喜怒。 香儿的夫君?那不就是吏部的方侍郎大人? 刘斯年一个刚进城的乡下小子顿时连心跳都快停止了, 完了,这回完了,仕途堪忧啊! 他刚才说话间的确注意到了桌上还有一人,但是范家人还没主动介绍,他也就没好意思问。 再说当初听说香儿是跟回去做妾的,哪有大老爷和妾回娘家的道理,所以他压根没敢往这上头想。 “学生拜见方大人。”刘斯年赶紧起来冲方时君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方时君观察他从进来之后眼神并没有往范香儿身上乱飘,又比较懂礼数,厌恶感稍微少了一些,也只是一些而已。 “今日我也算客人,不必多礼。” 刘斯年觉得躬身的时间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才终于听见方大人幽幽的吐出了这句话。 他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从未见过这位方大人,面对他的时候压力却很大的出奇。 他好像很不待见自己,可他并未得罪过他啊? 如果是因为范香儿,那更是扯不上!当初虽然他娘和范大娘的确有意成为儿女亲家,但他一直对香儿都是哥哥对亲妹妹的感情,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虽说,如果母亲坚持的话,他也不会反抗就是了。但终究没有那个缘分,香儿就跟着方大人上京了。 刚才他和香儿说话的时候,双方的眼神里从未有过一丝其余的意味。 素闻方大人英明果决,断不会因为这个就对他另眼相看的。 刘斯年自我安慰着重新回了座位,来时单独给香儿准备的那个小礼物却不敢掏出来了。 范老娘看这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就转冷了,赶紧招呼大家吃菜活络气氛,方时君也很给面子的不再板着脸,甚至还主动给范香儿夹了好几次菜。 范家人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 范香儿也以为他过了那个劲儿,已经不吃醋了呢。心里还暗暗给他叫好,今天终于长进了。于是她也投桃报李,给他夹了几筷子。 范铁柱喝了几杯酒,胆子就大多了,主动与方时君攀谈,“妹夫,你是管当官的,我不求能当个什么官,你看能不能在衙门里给我随便找个差事当当,就是当个衙役捕快也行啊!” “哥!”范香儿喊了一声。 范老娘也赶紧说道:“瞎胡咧咧什么!那玩意儿是那么好当的吗?你也不看看你那小胳膊小腿,娘就你一个儿子,你赶紧给我打消了念头。” 杏花吧唧了一下嘴,没吱声。在她看来,夫君的提议其实也不过分,香儿嫁给这样的人,娘家人沾这点顺手的便宜还是说的过去的。 刘斯年尴尬万分,只好默默的吃饭全当自己不存在。 范铁柱不解的嚷嚷道:“娘,人家都当的好好的,我怎么就不行了?妹夫还没吱声呢!” 范香儿感觉丢脸极了,她这个二哥,人不坏,就是眼高手低,做什么都不成器! 她刚要说话,方时君拉了她一下,说道:“我知道一个衙门正好缺衙役,你可以报我的名号过去试试,不过当衙役可不轻松,进了那里先要学几个月的基本功夫才能出手,看起来威风,其实一个月不过一两银子。” 果然,范铁柱听了这话就犹豫了,“还要学功夫啊?” 范老爹终于说话了,“赶紧吃饭,还学功夫呢?帮我磨两盘豆腐都嫌累,去了就得爬着回来,别给大人和我们老范家丢脸!” 范铁柱一想也是,这才熄火了。 范香儿这时候说道:“二哥二嫂,你们没个正经营生也确实不是一回事儿,咱们麟州那边不是有薄荷油吗?京城里没有卖的,我上回做了一瓶,我们家老夫人觉得很好,我就在大爷的庄子里种了一批。你们这段时间就帮我寻个合适的铺子吧,到时候这铺子就专卖薄荷油,你们夫妻占五成,我占三成,给爹娘两成,二嫂你说怎么样?” 她已经不想理自己那糊涂二哥了,相比还是二嫂清明一些。 杏花已经听懵了,刚才那些头头是道的话是香儿说的吗?真是长大了,不能用老眼光看她了!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妹子你放心,就按你说的办,凡事有我顶在前面,你要是不放心你二哥,还有咱娘呢!” 范老娘也赶紧应道:“是是,还有娘管着呢。我和你爹那两成不要,你都留着。” “娘,不用,给您您就留着,我又不缺银子,我就是想找点事儿干,也帮衬帮衬家里,我好歹也进了方家,是吧大爷?”范香儿笑着往方时君身上一歪。 方时君顺势当着大家的面把人给搂进了怀里,笑着说道:“给您您就收下吧,香儿性子软,倔起来却不得了。我若是直接帮你们,她不自在。这样也好,您二老都是实诚人,心里也踏实。” 范香儿见她做出这样的动作来,心内害羞,面上却娇媚一笑有心哄他, “还是你好。” 范老娘顿时让她给臊的脸色发红,“没规矩,让人斯年看笑话。” 刘斯年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看见。大娘家还是和以前一样热闹。” 他心里苦啊!他怎么就这么不会赶时间,偏偏赶上这么一个时候?他的仕途啊! 散席之后,刘斯年就赶紧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范香儿原本是想在家呆一整天,和老娘好好腻歪腻歪。 但饭后某人单独对着她的时候,脸却又变了,与刚才给她夹菜的那个大爷截然不同。 范香儿鼻孔里出了一股气,哼!一张脸跟调色盘似的,那里颜色都不够他一天变的,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到他了。 “收拾一下,咱们回去。”方时君冷肃着脸说道。 范香儿当然不干,“不是说好了一天吗?我就要在这呆着!”不是只有他会生气,她也会! “你不想看你的薄荷苗吗?庄子里的人可从来没见过那玩意,万一种的不好怎么办?过了今天再等我休息可要等十天以后了。” 方时君跟一头冷脸大灰狼似的,半引诱半威胁的和她讲明利害,去不去由她决定。 “你要带我去庄子啊?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范香儿嘟囔着,好不容易回次家皮股还没坐热呢。 “又不是不让你再回来了。和家里人打声招呼,咱们赶紧走吧,白天越来越短,天黑的快,再晚就去不成了。” 范家人可没像范香儿想的那样对她依依不舍,在他们看来,只要小两口能和和美美,多呆一会儿少呆一会儿没什么区别,何况还是为了开铺子的事走的。 送别的时候,那帮人也只顾着和方时君说话,范香儿气鼓鼓的上了马车。 不满的问道:“你到底给我娘下了什么药了?她现在眼里都没有我了。” 对于她的问题,方时君选择无视,外面赶车的是平安,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 经过这段日子的亲密接触,方时君已逐渐在她面前暴露了本性,以往他心里有酸气的时候还能体面优雅的藏着,现在可不同了,一刻不问出来,他这心就跟在醋缸里泡了三五天一样,难受的紧。 “你今天见了那姓刘的,心里可是欢喜的很?” 范香儿警觉的瞄了他一眼,她胆子也比最初的时候大多了,“大爷的心眼儿比女人还小!” “你说什么?”某人一字一顿的蹦出了这几个字。 危险正在临近,范香儿却全然不当回事。 反倒牙尖嘴利,“本来就是,以往都是我怕大爷身边有其他女人,现在怎么反过来了?我天天安分守已大门不迈,大爷还天天疑神疑鬼的。那小刘哥是我的老乡和童年好友,他突然出现,我怎么就不能高兴?没做亏心事,我心里坦荡的很。” 方时君磨着牙,“真那么坦荡?他进来的时候,别人都没听出来,偏你一下子就听出来?这还不够,要不是我压着你都不顾身孕跳起来了!” 范香儿中午吃饱了,马车晃了两下困意就上来了,胡乱回了一句,“他要说话我才认的出来,要是你,不说话我都认的出来。” 说完不再管他是何脸色,伸手拍拍他的大腿,“你把腿放好,给我躺一会儿。” 方时君僵硬着身子不动。 范香儿从来都是睡觉比天大的人,急着使劲拍了两下,撒娇道:“你快放好啊!” 方时君拿她没办法,虽然心里还想着那刘斯年的样貌不安心,还是听从了她的,摆好了姿势。范香儿可不管他心里酸不酸,自顾拱进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睡法。 睡着之前,她忽然想起个事来,喃喃道:“大爷和我耍小心眼就成了,可别去打压人家小刘哥。” 这死丫头!方时君恨不得立马把她给扔出去! 好不容平息一些的火气,瞬间就让她挑起来了。 他毫不留情的说道:“被我打压?他得先有那资格!” 听了这话,范香儿就放心了,大爷这种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去欺负人家的。 没一会儿方时君就听见怀里的人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没长心的丫头!他恨恨的捏住她的鼻子,让她无法喘气。 范香儿睡梦里呼吸困难,她意识里知道是大爷在作乱,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她压根就懒的反抗。 鼻子呼吸不了,咱还有嘴。 方时君见她张着圆圆的小嘴巴,像一头小猪似的,活生生的给气笑了。 你看到庄子里我怎么收拾你? 62|美丽的初雪 本来还是好好的天, 半路却忽然落起雪来, 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平安小声问向里面,“大爷,咱们要不要回府去?” 方时君看了看怀里的人肉暖炉,把他的腿都给压麻了。 “不用,还是去庄子里吧, 晚上就歇在那边, 等会儿到了, 相应的你和庄子那边准备。明早咱们起早去上朝,之后你再带小如小意过来接姑娘。” 方时君宠溺的摸摸她额上毛茸茸碎发, 这就回府, 她会失望的。 到了庄子门口,他才把她唤醒, 确认斗篷帽子都系好了, 才给抱下车。 “哇!下雪了!好漂亮!”范香儿这辈子还是头回见到雪呢。突然看见这美丽神奇的景色高兴的都找不着北了,直原地转圈圈接雪花玩儿。 方时君笑道, “有那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原来下雪真的这么美,实在是太美了!” 她穿着桃红色的毛绒边儿斗篷, 站在雪地里,让见惯了雪的方时君也不禁觉得, 今日的雪格外生动美丽起来。 “快进去吧,天这么冷, 薄荷说不定都冻死了。” 范香儿一听立马停止了转圈圈, 假装不高兴的说道:“大爷真是太坏了。” “我本来就这么坏。”方时君说完就率先进了庄子里。 剩下原地傻眼的范香儿, 老庄头是个慈祥的老人家,笑呵呵的说道:“姑娘别听大爷的,他逗您呢,薄荷长的可好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庄子里有一片温泉,两侧临山,另外两侧则建了数间整齐划一的暖房。如今大部分都种了薄荷。 外边是白雪皑皑,室内却温暖如春,绿色的小苗生机勃勃,让人无端的萌生出一股感动。 冬天来了,也就意味着春的脚步更近了。 出了暖房,站在温泉边上,举目是苍山飞雪,低头是隐隐冒着雾气的清澈泉水,范香儿这水里长大的孩子,不禁骨头痒痒了。 “大爷~”她抱着方时君的胳膊,又使出了撒娇大法。 “想下水?” “嗯,特别想!”范香儿连连点头表达自己的渴望。 “你现在的样子,进去了也不能游泳,再说这温泉不比一般河水,极容易让人脱力。内外温度差这么多,得了伤寒怎么办?”方时君不同意她下水。 “我保证不游水还不行吗?就玩一会儿,一小会儿。不然你和我一起好不好?”范香儿边说边用妩媚的眼神的望着他,极尽沟引之能事。 这是她清醒的时候从未有过的神态,方时君心里不免一荡,暗骂了自己一声不争气。 “那好,说好了就一会儿,我说上来就得上来。” “知道啦!” 很快,庄头那边看大爷和姑娘要泡温泉,便派了上次伺候过姑娘的大丫二丫过来。把需要用的一应物品都摆放在池子边上。 包括皂角、手巾、干净衣服、喝的水等等。 二人把东西放下就默默的退出去了,只留下两位主子在里面。 范香儿一见水,就忘了什么是害羞,除了之前她主动哄自己的那次,他从未见她脱衣服这么快过,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很快她就把外衣里衣鞋子一脱,只留下了贴着的衣物,。 她先探了一只脚进去试试温度,以为多少会有点凉的,但是没想到和平日里洗澡水的温度差不多。 从浴桶忽然变成了这么大的露天浴池,范香儿开心死了,整个人都滑进了水里。 连头都埋进了水里,她好久没有玩儿过水了。 “咕嘟嘟”她在水里吐了几个泡泡,就高兴的浮出了水面,素面朝天的朝岸上的人喊道:“你要不要下来?很好玩儿。” 说完她也不管他到底下不下来,小脚一蹬池壁一下子游出去几米远。 方时君就知道只要如了她的愿,她是绝不会老实的,果然在池子里撒开欢儿了。 把刚才他说的话全给抛到脑后去了,不治治她了不得了。 方时君动作淡定的解着自己的衣袍,盯着池中那条小鱼的目光却渐渐变的火热。 柳嬷嬷的药她吃了有些天了,正好这段日子憋的邪火快要让他爆乍了。 上次在浴桶里她还能说是他图谋不轨,这回可就怪不得他了。 他把衣服鞋子脱掉,身上只留了一条亵裤,他肌肉紧实精壮,手长腿长,肤色是健康的偏麦色的白。他时常冷肃的脸上此时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眼里似乎是映衬了雪光的缘故,亮的惊人,真如世人所说的那样是个‘玉面郎君’! 他勾起嘴角,轻轻踏入水中潜了进去,几下就到了某条游的畅快的美人鱼身边。 一把将其拦腰抱起。 “啊!你吓了我一跳!”范香儿欢笑着捶了他一小拳,满心的欢喜。 二人相拥在水中,方时君不肯松开她,水池并不深,最深的地方也才到范香儿胸部。 “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忘了?这么不听话,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他环着她的大手在后面挺翘的地方上狠狠的抓了一把软肉,然后那手就没离了那处,而是反复的在那处及周边摩挲着。 范香儿知道自己一时欢喜忘了形,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轻点儿罚我?罚重了你肯定舍不得的。” 热气熏陶下,她的肌肤白里透着红,整个人粉嘟嘟的,像一朵盛开的桃花,终于结成的桃子,最大最美最甜蜜的那一颗。 方时君把她往上抱起让她双腿环在自己的腰上,隔着嫩黄色的兜衣,在其中一个小豆子上嘬了一口。 “谁说我舍不得?”含糊的说完了这句,他就在水中对她展开了猛烈的攻势,唇舌极尽挑豆之能事,在它所能触及到肌肤上肆意留下爱的痕迹。 大手更是邪恶,当她的贴身衣物如不存在般,直接把亵裤撸了下去,挂在她一只雪白的小腿上。终于它曲径通幽,在一丛密林里找到了归宿,不停的进出揉按。 这事儿这几天他没少干,早已是轻车熟路,却热情丝毫不减,反而一次比一次高涨。 他爱极了她因为自己的一个或轻或重的动作给出的敏感娇柔的反应,喜欢听她在耳边细细的喘息或低吟。 范香儿又羞又急,这大白天的,万一过来人怎么办?就算没人,这么幕天席地的,又是站在水中,四周连个依附都没有。 “不要在这……不要……”她柔声哀求着。 他终于从她的胸前抬起了头望向她,无声的邀请着她。 当她从他的眼里看见了赤红的火焰,她就知道现在要他停止根本就是不可能了。 “我要做完上回在浴桶里没做完的事。”方时君边说着边把自己缓慢又坚定的顶了进去。 “呃……”两人齐齐发出痛苦的声音。 除了那一次之外,二人都没有其他经验,特别是香儿还生涩的很。 方时君额上早就渗出了汗,忍着淡淡的不适和剧烈的快意,抱着她没动,“很疼吗?” 范香儿缓了缓,手指紧紧的抠着他的后背,渐渐放松过来,“有一点儿,胀的慌,你能拿出去吗?” 方时君不合时宜的沉沉的笑出了声,“恐怕是不能。” 他时刻关注着她的感受,及至感到她已适应了自己,才开始缓慢的进出动作,香儿早被撩拨的香汗淋漓,腰腿酸软,怕惹人过来只好忍着滔天又陌生的快意咬着嘴唇细声的哼哼。 方时君心疼她,便把四处作乱的唇转移到她的檀口上,以防她咬伤自己。一双手也不闲着,四处作弄。 他自己也有些感叹自己的大胆,没想到在识的情滋味之后,他竟是如此的离经叛道惊世骇俗! 有温泉水的缓冲,过了初始的不适,范香儿在羞涩难捱之余,身体里升起了一股别样的浪潮,每有无措的拒绝声即将涌到嘴边的时候,都会被他毫无留情的冲击给打散,于是只好不要脸的随他去了。 大丫和二丫离的并不远,两姐妹都是农人家的孩子,时常会听到婶子嫂子们说一些荤话,但这种实打实的现场还是头一次听,俱是红着脸手脚不知道往哪放。 大丫已经定亲了,年后就成亲,把心一横觉得这也没什么。 她拿起姐姐的范儿对二丫说道:“你回去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 二丫一听姐姐这样说了,立马跟刑满释放似的撒腿跑了。 雪越下越大,纷纷的白雪也在为这场欢宴庆祝,这一方池里似是与世隔绝的二人天地,为过去的时代圈上了终结,又为一个崭新的甜蜜的时代画上了起始。 方时君始终是心疼她,担心她着凉,加之又是完全清醒下的正正经经的第一次,所以时间并不是很长。 释放之后,抱着身上像化成了水一般挂都挂不住的小人儿,方时君怜惜的亲吻了她的额头。 嘶哑的问道:“有没有不舒服?” 范香儿还未完全从迷离里恢复过来,一听他这样问,顿时羞的用最后一点力气搂紧了他的脖子,紧紧的贴在一起,就是不说到底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方时君被她这一抱一蹭瞬间又起了反应。他怜惜的带着她上了岸,快速的给她包裹上厚厚的衣物,大步迈回房去。 范香儿突然想起一事,在他的怀里小小的挣扎的一下,“我的亵裤……” 方时君朝刚经历过一场战事的水中忘了一眼,确实有一天青色的东西在上面飘荡着,显的无助可怜的很。 “不用担心,等下大丫会过来收拾。” 方时君虽然极少在庄子里过夜,但这里有他固定的屋子,平时定期打扫,以便他随时可以留在这里过夜。 庄头的妻子也是个和蔼细心的老人,她一听说那二位去泡温泉去了,思及这一路上他们眼中的情意,她心里就有了数。 和平安带着几个妇人一起重新布置了卧室。 把窗帘和床上的用品全部换成了大红色,点上了谁家结婚时候才用的喜烛。各色瓜果点心凡是庄子里有的全部摆的满满当当。 天黑的早,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天色已经渐暗了。 方时君见此暗道平安会办事,范香儿的心里却在想,丢人丢到庄子里来了。 浑身无力,胳膊腿都跟面条似的,刚才被那人搂着胡闹的时候,肚子的孩子还跟着踢了两脚。 让她在意乱情迷之余不免心惊肉跳,幸好这小家伙只是调皮,并没有什么事儿。 她躺在床上面朝里赌气不理他,方时君平时就百般顺着她,这回刚刚如了愿,更是怎么看她都是最好的。 “起来吃点东西吧,饭菜都端来了,身上是不是不舒服?”说着就伸手去摸她的肚子。 却被范香儿一下子给甩开了。 方时君锲而不舍,从后背搂住了她,在她耳畔轻吻了下,“乖乖,生气了?” 范香儿心里有火,不发出来难受,娇嗔含怒道:“去!谁是你的乖乖?没羞!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我家的时候就计划好了,来庄子就……就……” “就怎么?”方时君笑出声。 “你明知故问!” 他现在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倒也坦荡,“的确,在你家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今天就把你吃干抹净,让你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去想其他什么刘哥哥李哥哥。” 刚才在温泉里最尽兴的时候,他脑海里不禁幻想了一下她和其他男人做此事的画面,只一下就让他的心脏受不了了,独占她的欲望与日俱增,她的心她的人全部都要属于他,而他也会全部属于她。 范香儿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说出的话气死人不偿命,“大爷真是坛陈年的老醋,酸气冲天。现在你能这么管着我,等咱们老了,你先走一步,那时候我和谁说话你怎么管?” 方时君放在她肚子上的手突然攥紧了她的衣襟,“你说什么?你是说我要是比你先死,你要去改嫁?” 范香儿皱紧了眉头,谁说要改嫁了?她说和男人说话就等于要改嫁?她下面今天刚刚接纳了异物,那股滞涩酸疼的感觉还在,懒的理他。 “就算我不在那天,你也不能改嫁,我不允许你属于别人,就算我先你一步,我也要在地下看着你,等着你一起,然后下辈子咱们再在一起。” 他把范香儿的玩笑当真了,紧紧的搂着她,就像下一秒谁就要和他抢一样。 身后之人紧贴的胸膛在剧烈起伏着,范香儿忽的对他的幼稚行为再也没有一丝怨气了,他的心是如此的赤诚,他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是把最不设防最纯真的一面露给了她。 而她还故意说着那样的话刺激他。 眼眶不觉的潮湿了,她转了身与他相望,“是我不好,我该理解你。更不该赌气说那些犯忌讳的话。因为……我一直都以为你的身边总是会有各种各样被吸引的女人,而我只是其中最平凡的一个,要不是我运气好,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根本就不会是我。” “香香,你听我说……” “不,你先听我说完。所以从来都是我患得患失的担心会失去你,却从没注意到,或者说是压根不相信你同样也会为我嫉妒担忧。”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淌了下来,她心底里从不觉得自己面对他有什么优势,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方时君这还是头一次听她如此彻底的向自己倾诉真实想法,她终于可以敞开心扉把她和自己放在同样的位置上,这样他特别的欣喜,也让他无比的心酸。 他轻抚着她的后背,等待她的情绪平复下来了,才悄声问她,“你是不是一直以为,在麟州那晚我是没有认出你的?” 提起这个需要莫大的勇气,但方时君顾不得其他,只想趁此彻底解开范香儿的心结。 63|陷入回忆的老方 范香儿突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可是她压在心底最最深处,从来都不打算问的事情。 方时君心疼的把她的身子扳过来搂紧了怀里,“我那几天高烧反复,睡梦里总是会梦到过去的事情,我不确定是否叫过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但我还是知道是谁和我睡在一起的。” 范香儿惊疑不已的望着他的双眼, “怎么会……” “小傻瓜, 若是当时昏迷到连抱着的人都不知道是谁,你以为我还有力气做那档子事儿吗?”方时君把她往怀里紧了紧, 让她的下半身紧紧的贴上自己重新抬头的部位, 让她瞬间就能明白他究竟说的是哪档子事儿。 范香儿刚刚消停的眼泪,一下子就要出来了, 明明心还在胸膛里, 她却听到了自己雷般轰鸣的心跳。 他说什么?他说他不是认错人,他当时清楚的知道是她陪了他一夜! 再没有什么情话什么礼物能比知道这个事实让她更加激动的了。 她从来就不是佩琬的替身, 甚至连那一晚都不是! 方时君见她激动到眼眶泛泪,双唇颤抖, 自己的双眼也忍不住发涩。他猜对了,无论他怎么宠她护她, 她始终无法从心底里相信自己,这其中的症结果然就是那一晚。 如果他能够再细心一些, 那把自己放开一些, 不那么顾及面子, 早一些和她摊开了说,也不至于让这个小傻瓜难受这么久。 她是藏不住话的人,却从来不问自己关于那件事的一句话。 范香儿伏在他的胸前,委屈的眼泪似要全部流出来一般。 方时君抚着她的头发,任她在自己怀里发泄。 “以前,我像四弟这么大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人,她叫佩琬。后来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丢了性命,彻底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在没遇到你的这十年里,我始终没有从这件事里走出来。其实到后来,佩琬的脸已经逐渐在我脑海里模糊了,但那份无法保护她的愧疚感我却始终忘不了。对她的感觉,爱越来越少,相应的愧疚就越来越多,因为,我不只保护不了她,我还慢慢的不爱她了。” 这是方时君心里最重的一块伤疤,他从未和任何人袒露过。今天,他却像个了剥去外壳的煮鸡蛋,把自己的心原原本本的晾在范香儿的面前。 他比她大上许多,他有过许多她不曾参与的过往,既然他已经决定重新敞开心扉去爱她,她就有资格知道关于他的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知道了才能避免获得更多的伤害。 他的语气沉静舒缓,就像在讲着两个陌生人的悲伤故事,范香儿每听一句,心上就像有针刺一下,等听完了,心上已是刺痛难忍,她为他心疼,这个重情义又太傻的男人。 “所以你后来是在惩罚你自己?” “嗯。”方时君吭了一声。就是那样固执的没有出路的心态,每一天都和前一天没什么两样,在佩琬的这个问题上,他的牛角尖是越钻越死,直到后来遇到了不按常理出牌的范香儿,世界才仿佛透进了一丝光亮。 范香儿用头在怀里蹭了蹭,娇声说道:“还说我是个小傻瓜呢,你更傻。” “呵呵呵,你说的对,咱俩是一对儿傻瓜,正好相配。”说笑间,他腰部往前一顶,意味很明显,他刚刚喝了一碗肉汤还不够,现在又想吃肉了。 范香儿一看他又要不老实,赶紧小手一推阻止了。 皱眉说道:“你快退回去,咱们话还没说完呢!” 方时君已经等不了了,他把身子往下滑了滑,把脸埋进了她颇具内容的胸前,像只饿了三天的野狗终于见了肉似的,嗅嗅舔舔,嗦弄允砸。 眼前的这个小美人儿已经连人带心彻底是他的了,再没有什么值得掩藏的了,方时君打算从这以后在她面前,特别是在床上,要做到十成十的本性暴露,君子风度那都对外人的,对她,越小人越好! 范香儿盯着胸前那颗大脑袋,体内的那根弦眼看着就要被撩拨起来了,她恨恨的一咬牙,使劲全力想把他给提上来,却愣是使不上劲儿! 那好吧,山不就她,她就去就山! 趁着他松开她的短暂间隙,范香儿敏捷的往下一滑,好了,这回又是头对头了。 二人均是有枕头不枕,躺在床中间了。 方时君突然对上了她气呼呼的红脸蛋,一时有些错愕,然后没忍住大笑出声。 压制住体内汹涌的野兽,一把把她给捞了上来,躺回了原位,无奈的说道:“好吧,你最好是有重要问题问我,否则你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 范香儿心里盘桓着想问的问题,暗道,就你还收拾我?等下你要是回答的不好,我可真要收拾你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好,既然方大人这么坦诚的剖白了心迹,那小女子可就问了,您一定要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哦。” 方时君笑的白牙外露,“方大人?好,本官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问你,在麟州那一晚,明明你知道是我,为什么还那样对我?”范香儿怒目圆睁,一只白嫩的食指直直的指着他的鼻子,非要问出个一二三不可! 她再喜欢他也好,那时候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他既然明明知道,还对她的下口! 害的她一直以为他是陷于情伤,高烧烧的连人都分不清楚,无意间把她当成了替身缓解相思之苦。这个想法让她如万箭穿心如鲠在喉不假,可是这却是她一直为那晚找的最合理的解释! 清风朗风般的方时君大人怎么可能会祸害民女呢?这甚至比被当做替身更不能让她接受! 这一个是感情问题,一个可是做人问题。 她倒是要听听他怎么解释! 方时君一听她竟然问的是这个,顿时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他为啥要主动和她提那晚的事儿呢!好人当不得。 换个角度想想,其实香儿知不知道那晚的真相并不是很重要啊,只要他们二人现在及以后心心相印,她早晚都会明白他爱的人是她。他又何必要面对后面一连串的问题? 是他主动给马蜂窝捅了个洞,想着让马蜂透透气,结果所有马蜂倾巢出动,马上就要叮的他满头包! 他打算使用涩诱加迷魂大法蒙混过关,但他一凑上去就被这那根指头按上了鼻尖,显然这招今晚不好使。 范香儿顶着他的鼻尖,恶狠狠的说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方时君见她如此执着,今晚要是不说出的话,别说碰她,估计连觉也睡不成了。 范香儿见他忽然露出了邪气的笑容,心里顿时升起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你快说!不准笑!” “你真的很想知道那晚是怎么回事儿?”方时君脸上仿佛写着,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对,我就是很想知道原因,方大人是如何霸占民女的?快快从实招来!”范香儿决定忽略那丝预感,坚定自己的立场。 方时君笑着把鼻子上的小手握了下去,“好好,这位民女容本官先想想。” “好,那你快快想,然后赶紧告诉我,不得抵赖!” 范香儿一脸凶神恶煞。 “咱们先躺着,闭上眼睛想。”方时君仰躺着,思绪顿时被拉回了几个月前的麟州。 当时他受皇命去麟州办差,差事办的很顺利,结果就在他要打道回府的时候,遇到了江南数十年不遇的洪水。大水冲垮了堤坝,冲没了道路,致使数十万百姓无家可归。 大水客观上阻碍了道路,在道义上,他更要留下来协助安顿灾后事物。大水无情,就连当时接待他的县衙都未能幸免,所有人都被安置在各个宽阔的山上,安置扎寨。 他从不近女色,去的时候只带的平安一个,县令为了讨好他,加上只有平安一个下人跑前跑后,在当时的情况下确有不便,便从当时的灾民里找了个最漂亮的丫头来伺候他饮食起居,也就是范香儿。 至于为什么没用县衙里的丫鬟,方时君后来想,可能是他之前拒绝过,县令误以为县衙里的丫鬟他一概看不上的缘故。 范香儿刚被领来见他的时候,他正在看当地的流民安置图,听见有个清柔的女声在向他行礼,便不在意的抬头看了一眼,见惯了牡丹玫瑰等名贵花草的他,竟忽然被她这朵娇艳清新的小桃花给惊艳了下。 他竟离奇的没有想赶她出去的冲动。 只伺候了他一天,他便发现这是个神奇的丫头,长的娇娇小小的,心眼儿却比脸盆口还大,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裳,可她长的白白嫩嫩,指甲淡淡粉粉的,干净的很,哪里像个干过活儿的农家丫头? 在家里怕也是个娇生惯养的,这县令办的叫什么事儿? 她给他端来的第一杯茶水就冒失的撒在了他身上,她在给他磨墨的时候竟然能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的脸目不转睛,她说要给他缝补衣物,竟然会屡屡扎手疼的直吸气。 他好一会儿没听见她扎手的声音了,好奇的举目远远的朝她望去,打死也想不到,那丫头竟然睡着了! 64|老方的回忆2 他一向是个对自己要求严格, 对手下要求同样严格的人, 可对她竟然莫名其妙的忍住了火,没把她给退回去。 她说话也是冒冒失失的,竟然直接就敢问他家中可有妻室,她难道不知道女孩子应该矜持守礼,有些话不能问吗? 当时他没回答, 而是冷冷的看着她。 她好像是误会了, 小脸瞬间就垮了下去。他见此也不知道是脑中哪根弦没有搭对路子, 居然从嘴里飘出了两个字。 “没有。”然后便不管她是何等表情,低头执起书, 叫她出去了。 直到有一次, 她又冒失的做错了事,本来骂她的话已经被他给压下去了, 但见她那副毫不知情一脸烂漫的样子, 他忽然就对自己生了气,他是钦差大老爷, 为什么不能骂一个小小的丫鬟? 于是他就严厉的说了她两句,大意就是能干就干, 不能干就滚之类。 一般的丫鬟这个时候基本上都会跪地求饶痛哭流涕争取能够再得一次机会,或者不敢说话直接听话下去。 但她没有! 她先是无比震惊的直视他的双眼, 那双大眼里从难以置信渐渐渗出了绝望, 竟汪出了两泡泪水。她什么都没说,就这样泪眼汪汪的看了他几眼,然后猛地一抬手臂擦了一下眼泪, 转身飞奔而去了。 当时他就愣在了原地,诡异的罪恶感充斥在心头,真他妈神了!他竟然也会有罪恶感? 她做错了事,他骂她本就是天经地义啊! 罢了,走了也好,原来她那么爱哭,这一哭也不知道会哭到什么时候?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尽量不进来见他,必须面对面的时候,她都冷着一张小脸不苟言笑。他那几天就被她的冷脸莫名的搅的有些不安宁,老是想着那天是不是骂的太过分了些。 他还假装不在意的问过平安,结果平安很吃惊,说那算什么啊,大爷您骂其他人的时候比这狠多了。 虽是这样,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但他堂堂大老爷,道歉的话如何能说的出口?他只是让下面的人多照顾她一些,她的那份饭菜也格外精致一些,就是不知道那个粗线条的丫头能不能发现这都是他授意的。 果然,她没发现。 方时君回忆起来,那几天好像除了办公务的时候其余时间都用来想这件事了,有空没空就去偷瞄她的脸色有没有好一些。 天气变化多端,又数日操劳,没过几天他就病倒了,平安也不幸中招。 范香儿这个超级不称职丫鬟这回还真派上了用场!负责贴身照顾他。 他这次病的又重又急,大夫给下了药,也没能彻底退烧,范香儿就在他床边日夜照顾着。 白天的时候他还好,能躺在床上看公文,就是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就又烧了起来。 高热烧的他浑身发冷,睡也睡不安稳,脑中总是噩梦连连,那几天他一闭上眼睛就是泥石流顷下,佩琬掉入深渊的情景,梦里佩琬声嘶力竭的向他求救。 “子平!子平救我!” 可是每当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两只手总是差那么一分,佩琬眼睁睁的从他眼前掉了下去。 他白天越是怕入睡后做这个梦,梦里便越是这个。 所以进了方府这段日子以来见香儿始终无法全心的信任他,他就在猜测是不是那时候他喊出了佩琬的名字,正好被她给听去了。 直到那一晚,明明白天还是好好的,到了晚上又发热起来,但已经比前几天晚上好很多了。 脑子也比前几天清明了许多,就是身上仍是沉沉的,有些发冷。 迷迷糊糊中,他好不容易入睡了,这回很好,他难得没有再做那个可怕的噩梦。 刚睡了没多久,便听见有人开门进来了,来人身上一身酒气外加一丝淡淡的薄荷香。 一只冰凉的小手抚上了他发热的额头,瞬间如久旱的土地终于等来了甘霖。 那小手一边摸着,一边口齿不清的嘀咕:“怎么又热起来了?我去给你打盆水来。” 然而她口里说着要去打水,身子却并没有动,显然她已经喝醉了,脑子和身体已经不协调了。 她非但没有起身去给他找水找药,那只冰凉软嫩的小手还不断的在他脸上游移,就像孩子终于触碰到了她心爱的玩具,爱不释手。 她醉到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是谁,她平日里就是个胆子不小的丫头,更别说借了酒劲,这时候的胆子简直堪比绿林好汉。 她先是摸摸他的眼睛,撩动着他的睫毛,再上下摩挲他高挺的鼻梁,最后挪到了他薄厚适中,从不会说出温柔话语的唇上。 “你是谁啊?你长的可真好看。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方大人对不对?你怎么倒下了?对了,你在发热,你是不是很难受啊?” 方时君是醒着的,只是没有睁眼打断她。他现在如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这丫头不知道在哪借的酒胆竟然敢在他这里爽酒疯?他倒是要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发热一定很难受,我身上很凉快,我来帮你降温好了。” 忽然,两片柔软的嘴唇贴了上来,凉凉滑滑的,上好的丝绸美酒也比不上那瞬间的冲击。 方时君顿时浑身僵硬,睁大了眼睛,她竟然不管不顾的上来吻他?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 他脑袋还昏昏涨涨的,一偏头都觉得酸疼,总算是躲开了她柔嫩香唇带来的甜蜜折磨。 他嘶哑的有气无力的问道:“香儿,醒醒,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范香儿脸色酡红,八分酒力,二分真心,她如唱歌般洋洋洒洒的回道:“我知道啊,我身上凉快,我要帮助你,不然你会烧死的。”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小手脱起衣服来倒利索的很,没几下就把她自己的衣服给剥光了,摇晃着上了床挤进了正天人交战的方时君的被窝。 方时君痛苦的想着,“方时君,你没有病的要死!你什么都知道,你可以拒绝的,你现在虽然浑身无力,但是喊人的力气你总有,把她踹下床的力气也够,你快动手啊!” “香儿,快住手,不能再脱了!”现实里,他却只能无力的劝说着。 这显然是没用的,除非他真的把她踹下去。 但是范香儿的冰凉小手已经如一条凉滑的无毒小蛇一般钻进了他的里衣,在他的胸膛上胡乱的撩拨着。 “你身上好烫哦。”她尤嫌帮助的不够,在方时君的半推半就下,把他的里衣给完全拉开了,然后她整个人都爬到了他身上,手伸到背后弄了几下,再一甩,她身上就什么障碍物也没有了。 昏黄的烛火下,身上的光洁的少女如妖精般美丽诱惑,她喝多了,不只脸上红红的,身上也是一片粉粉的,胸前两个不是特别丰满,却形状优美挺翘的雪丘在他眼前晃悠,直晃入眼底,晃散心魂。 方时君的头疼极了,这场美梦为何比噩梦还要惊心动魄?他不是真和尚!他更不是圣人! 他不松不紧的钳制住了她的手腕,故作严厉,怕把外面的人给招进来,低喝了一声,“范香儿,我再问你一次,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谁知那个小人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而是整个人趴了下来,把整个冰凉的身子贴了上来。 他瞬间就舒服的低吟出声。 他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双手,以防自己化身为恶魔一口把她给吃下去。 身上的人却完全感受不到危机,反而趴在他身上急切的扭来扭去。 “你身上真的好热,那一会儿我也热了怎么办?”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也许是人类的本能在作祟,他的好看的下巴就在眼前,范香儿想也不想就啃了上去,然后顺势往上,含住了他的嘴唇,全当他是世上最好吃的糖果一般亵玩。 身贴着身,她香甜的小舌不断的含允着他,这让他的理智差点崩溃,他本来就是抵抗力最弱的时候,偏偏这时候碰到了战斗力最强无所畏惧的范香儿。 方时君忍了又忍,终于把大掌移到了她的细腰上,她的腰上微微有些肉,他的手一握,已经环住了大半,皮肤光滑细腻,手感绝佳。 他使力把她把旁边提,却提不动,她好像知道他要把她甩开一样,更加紧的贴着他,一点缝隙也不留。 迷蒙之中危机感顿生的范香儿终于放弃了他的唇舌,渐渐往下,找到了两颗神秘的红豆子,硬硬的,她好奇用指头一拨,舌头就舔了上去。 这个举动一下子让方时君的防线全线崩塌。 范香儿,这是你自找的! 他一只手抬起胸前人的下巴,让她对视着自己的眼睛,低沉颤抖的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范香儿眼神散乱,咧着嘴笑道,“知道。” 方时君不肯就此罢休,又问了一遍,“那你说我是谁?” “嘻嘻嘻,你好傻啊,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谁?你是方时君啊,啊!” 范香儿一句话还未说完,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方时君满身大汗,用尽力气把身上的人给掀倒在床上,然后整个人覆了上去,反客为主,终是化身为禽兽为所欲为。 把人给上了的后果会怎样?他已无心去考虑,范香儿醒来会不会后悔?他更是顾不得。 他只知道,再不把怀里这个光溜溜的为所欲为的小坏蛋给办了,他立刻就会爆乍。 当他终于突破了阻碍,进入了她的身体,血红的双眼望着她娇颤颤的小模样,听到她痛苦的哭喊声,忽然,他竟觉得自己在此刻圆满了。 真是奇妙。 那晚的战况异常惨烈,陆陆续续的,天快亮了,他才彻底放开她,经过了一晚上激烈的运动,他的烧就这样全退了。 所以当初的实际情况根本就不像范香儿一直以为的那样,方时君把她错当成了佩琬。 而是,方时君压根从头到尾都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在抱谁! 方时君粗略的回忆了一下那晚的情形,他怕自己会笑的太放浪惹她生气,便以手遮住口鼻掩饰笑意。 真是怀念当初她的热情啊,现在的小桃花,碰一下都觉得是在欺负她,殊不知当初可是她先欺负他的。什么时候要想办法让她再喝醉一次。 65|笑也要笑死了 范香儿狐疑的望着他, “你笑什么?你到底想起来没有啊?既然你没有把我认错, 为什么还要欺负民女?方大人!” 方时君不怀好意的睨着她,“你真的想知道?确定不会后悔?” “我!我有什么可后悔的?你快说!” “好,那你附耳过来。” 范香儿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听他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听着听着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这事情的走向怎么和她理解的有天壤之别? 不可能是她勾引他的!她是好人家的女儿, 她就算再喜欢他也不可能做出主动爬上床这种不要脸的事!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明明是你趁我酒醉头晕把我拐上床的, 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 范香儿反复说着不可能,心里却敲起了不确定的小鼓, 自己的酒量她最有数不过了。 她是出了名的沾酒就醉, 醉酒就疯。那天她的确是喝了酒,一个小姐妹那天和喜欢的人定亲了, 她们几个一起小小的庆祝了一下。 她就抱着侥幸心理沾了一点点酒, 没想到结果还是醉了。 可是她相信自己再醉也不会干出那种事儿的,什么主动献吻, 骑在他身上,不可能, 骗子骗子! 她捂着耳朵摇着头,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方时君一看果然是这样, 某人就是这样的, 恼羞成怒已如家常便饭一般了。 他起身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小声哄着, “好好好,都是我胡说的,是小生禁不住香儿姑娘的美瑟,强行与你发生关系的,不过你放心,小生会负责一辈子的。” 说完就含住了一片小小的耳垂,把人给带倒在软被里,这回不似在温泉里不好借力,在不伤了她的前提下,他好生的逞了一番威风。 范香儿一直到风歇云散,被他弄的连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仍是不敢相信最初是她强了他的事实! 但她已无力计较了。 浑身无力的范香儿很快就迷迷糊糊的进入了入睡状态,却听见他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以后我若是真死在你前头,你就去改嫁,尽管我会舍不得,但我更舍不得你一个人在这世上。” 范香儿听了一颗心酸酸软软的,没有睁开眼,呢喃道:“你才是傻瓜,等那时候咱们的孩子都是大人了,有儿子有孙子陪我呢。” “也是。”方时君此时如果能看见自己的脸,就会知道脸上挂着的笑到底有多傻。 范香儿彻底睡去,方时君悄悄下地,炭盆上一直坐着水壶,他兑了一盆温水,泡了一块手巾,重新回到床上,帮随便怎么动都不肯再醒的范香儿清理干净,才下地去清理自己。 范香儿一觉睡觉天大亮,方时君早就不见了,身上还有一丝难言的酸痛,再见胸前青青紫紫的痕迹,顿时羞红了脸。淡定淡定,做了女人都是这样的,没什么大不了。 这样想着,心里还是庆幸着,幸好这第一夜是在庄子里,不用面对逸园里那些相熟的人,以后第二回第三回,脸皮怎么也能比现在厚了。 美美的吃了一顿早午饭,庄头娘子说让她放心,那批薄荷很快就能采摘第一批叶子了。冬天虽然不似夏天闷热有蚊虫,但冬天人们圈在密闭的房里,点着炭火,更加容易头昏脑涨。再说,天寒容易得病,所以薄荷油的销量是不用愁的。 更何况,不是还有皇上这块招牌吗? 她还没吃完饭,小如和小意就到了。不用询问,二人一见这屋子里喜气洋洋的装饰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不出柳嬷嬷所料,来之前她就提醒过她们了,见着姑娘可不行打趣她,不然以姑娘那性子说不定真要在庄子上住几天。 庄子上到底不如府里照顾的精细,姑娘肚子金贵,万不可在那里多住,老夫人也不会同意的。 范香儿一行回了方府。 柳嬷嬷往她身上一瞟就知道昨晚肯定已经成了好事了。 没敢打趣她,而是把一封帖子交到了她手里。 “这是谢大小姐的帖子,邀请你去她那里赏梅花呢,你想不想去看看?” 范香儿想起了上次谢安容从她这里离开的时候的确是约过她,她心里挺想去的,能有一个事儿不多并且看的起她的朋友挺好的。 “想去,想看看真正的大小姐过的是什么样的。” 柳嬷嬷慈爱的笑了,“都是差不多的,现在这京城里啊,怕是人们最好奇的就是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也好,去别的地方我不放心,去谢府我倒是放心。” 范香儿忽然想起了一桩事,之前谢安容对刘斯年的事穷追不舍的打听,知道他只是个普通的乡下少年还颇有些失望的样子。 她肯定想不到吧?她好奇不已的少年郎已经来了京城了,她要是把这件事告诉她,她会是什么表现? 这么一想,对于谢府之行就更加的期待了。 上回谢安容过来也不是空手来的,初次上门要带礼物,这是基本的礼数,柳嬷嬷帮着整理了一些。 范香儿去了老夫人那里一趟,听她唠叨了一会儿,说大爷不靠谱,天寒地冻的还带着她在庄子里过夜。把去谢府的事儿和她老人家报备了一下,又从她那得了不少东西。 范香儿现在不用写功课,又不用按时请安,柳嬷嬷对她管教也宽松,与某人蜜里调油,日子过的真是轻松极了。 只是白天不管做什么,总是有些跑神儿,明明还在画着花,那笔下的花上竟出现了某人的笑脸,吃饭的时候也是,那鱼头上竟然显出了大爷的脸,还对她做着他根本不可能做的鬼脸。 嘿嘿嘿,于是这一天范香儿身边这些人无不摇头叹息无数次,完了,姑娘傻了,对着什么东西都能傻乐一阵。 等晚上大爷回家了更是,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比前几天更近了一步,连瞎子都看的出来,二人的每一次对视,每个不经意的小动作都和以往不一样了,自然甜蜜极了。 撩动的逸园里这些正直花季的丫鬟小厮们一个个也是春心萌动,脸蛋红扑扑的。 柳嬷嬷心想,等年后好好算算,看看这些小的们有没有到了年纪的。 范香儿和方时君说了明天要去谢府的事,他有些意外,却是赞成的,“多穿点衣服,别在外面玩儿太久就行。” “知道了,我还怕你会反对呢。”范香儿欣慰的往他身边凑。 方时君笑笑,伸出了一只罪恶的魔爪,“那你还不快好生报答我一番?” 范香儿一惊,一个劲儿的躲他,“今晚不许烦我,昨晚上折腾了我一晚上,现在我还有点不舒服呢。”忽然,肚子里的宝宝大力的踢了一下,就像在支援自己的母亲一样。 范香儿露出肚皮,捉起他的大手覆在肚子上,“你快摸摸,他又踢我了。” 大爷一直对她的胎动好奇不已,总是摸着她的肚子,期待里面的宝宝能给面子一些,但他每天都在里面动几次,偏偏大爷一次也碰不到。 “是吗?在哪个位置?”果然方时君一听,顿时抛却了不纯洁的念头,索性坐起身来观摩。 范香儿正偷笑他呢,突然,宝宝又使劲儿蹬了一脚,这回方时君可是眼睁睁的目睹到了。 香儿的肚皮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鼓起了一块,然后很快又消下去了,他惊奇的赶紧把手放到那个地方,难得宝宝今天很给他面子,居然又踢了一脚。 小小的震动在掌心发生,方时君顿时欣喜若狂,冲她肚皮那个位置猛亲了几口。 范香儿忍不住大笑出声,因为他的样子实在是太傻了。 “你亲他又亲不着。” 方时君见里面再没动静,这才重新把视线转向了孩儿她娘。 柔肠百转的说道,“我觉得他在里面什么都知道。” 这句话说完,却发现本是笑着的范香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变的异常的古怪。 “怎么了?又踢你了吗?”方时君担心的问道。 “不是,不踢了。你……孩子出生以前,你还是不要碰我了。”范香儿知道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很难,但是一想到他说的宝宝其实什么都知道,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啊?”他刚想问这有什么关系,忽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顿时就想把自己刚才说出的话给吃回去。 一时竟哑口无言,他要怎么填自己挖的坑? 范香儿睁着一双忐忑不安的眼睛望着他,细声问道:“他真的在里面什么都知道吗?” “他……应该是不知道,他肯定不知道!他才多大啊?还不算个人呢。”方时君亟不可待的抹除刚才那句话带来的阴影。 “你说的也是,可我这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你还是先不要碰我了,有空我问问柳嬷嬷去。” 方时君赶紧制止了她,“好好,我保证今晚不烦你了,我明天查查书籍,你可千万别问柳嬷嬷。”两个新手父母慌里慌张的,为这种鸡毛蒜皮的房内事去问别人可丢死人了。 范香儿点了点头,“那好吧,就听你的。” 如果柳嬷嬷知道了还有这样一场笑话差点找上她,笑也要笑死了。 66|松子糕的祸 谢府的位置其实并不算远, 离方府也就过三条街。 范香儿意外的受到了超级热情的款待, 谢安容的娘是内宅的当家人,一见范香儿到了,顿时亲热的拉着问东问西,不仅因为方时君的关系,更因为范香儿是女儿从小到大第一个往家里请的人! 就她那副冷如冰霜的样子, 作为母亲的谢夫人一直担心她太过孤僻, 没个玩伴。谁知这范香儿不知道怎么就入了她的眼。 范香儿明显能感觉出来谢夫人的善意, 便和她有问有答的,聊的顺畅。 倒是一旁坐着的谢安容呆不下去了, “娘, 您不是还有事要忙吗?我带香儿回我那去了。” 谢夫人笑道,“你瞧瞧, 我还没说两句呢就嫌我烦了。那你们就好好玩儿去, 中午千万别走,我已经让下人们准备去了。” “是, 多谢夫人……”范香儿话音儿刚落就被谢安容拉住手往外走了。 谢夫人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 也不知道像谁?” 谢安容的住处与她的风格完全不同,放眼望去一片素净, 除了墙上挂着的字画还有点颜色, 其余均是沉稳的色调。 露面的物品不多,每一样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各有各的位置, 宽大的书桌旁边摆着一个巨大的缠枝花瓶,里面插着数枝梅花,飘出阵阵冷香。 在范香儿看来,往好听了说这叫大气,往不好听了这就叫无趣。 “你这哪里像个女孩的房间?” 谢安容引她坐下,“女孩的房间应该是什么样?我就喜欢这样清爽的,太杂乱会让我的心不宁静。” 范香儿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年纪小小的,心要那么宁静干什么?” 然后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坏坏的说道:“我要是和你说一事,你准宁静不了。” 这倒是引起了谢安容的兴趣,“那你不妨说来听听看。” “上次你问我做兰花诗的那个少年,你还有印象吧?” 谢安容端着茶杯的手不觉的顿了一下,“有印象,他怎么了?” “他来了京城!” “什么?”杯里的水散了出来,烫到了谢安容的手指,她却顾不上,又问了一遍,“你说他来了京城?” 范香儿心急她的手,想着身上随时携带的薄荷油,就赶紧掏出来抓着她的手给涂上了。 “是啊,昨天上午我回娘家,正好他去我家里拜访。他是来求学的,好像是什么青山书院,也不知道是谁给弄的名额,这样正好了,省的他现找。” 说着说着,她见谢安容没出声,便觉得有些不对,抬头见她神色怪的很,脸颊竟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这可真是比见了鬼还难。 “安容?醒醒!”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堪称荒谬的可能,试探的问道:“刘斯年家里在京城毫无根基,到底谁给他弄的名额呢?难道是……?” 谢安容扬着下巴,用高高在上来掩饰她难得的羞怯,“对,是我弄的,怎么样?” “啊?真是你啊!”这可把范香儿给吓了一跳,这位大小姐也太惊世骇俗了吧?她只是随便猜猜就给猜中了。 她只是听过刘斯年的一首诗,另外就全靠她范香儿的描述而已,这就值得她弄这么大动作? 她有些不懂了,她这是看上刘斯年了?还是单纯的爱才之心? “就是我,我不忍他这么好的才华埋没乡间,想帮他快点出人头地。再说这对我来说只是顺手的事儿而已。”谢安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其实这并不是顺手那么简单。 青山书院是京城最大的书院,也是最富盛名历史最悠久的书院,多少读书人都以能在那里求学为荣。青山书院每年的入学人数又极其有限,选拔规则更是严苛,所以能被选上的,基本都是家世显赫,从小就获得良好教育的人中龙凤。 青山书院的董院长和祖父是世交,他老人家对她颇为喜爱,又曾经输过她一盘棋欠她一个要求,要不然是绝对不会只因为一首诗就同意让刘斯年入学的。 范香儿觉得这事儿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小心的问道:“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她非常想知道后面的走向,她对谢安容知之甚少,实在是捉不透她出其不意的做事风格。 但她对小刘哥是了解的透透的,他的确是个才华人品大好的美少年不假,但是这性格嘛,总有些少根筋的感觉,不谈家世,单这一点,和谢安容也不搭啊! 谢安容嗖的从她手里拿走了薄荷油,“我现在还没想好,你好好养身子,别操心我了,我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分寸的。你这玩意儿就是薄荷油吧,还真挺好用的,刚才烫到的地方凉丝丝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 “我爷爷说在宫里见皇上用过,后来他就朝方大人要,方大人说是你的东西,说现在没材料,让他再等等。” “老尚书也想要这个?那好,我让下面人加紧,争取快些做出第一批来。” 谢安容听了这话才有些满意,“我祖父需要这东西还是其次,我主要是想着母亲,她休息不好的时候容易犯头疼。这次就先放过你,以后有这样的好东西,你要第一个想着我,我有什么好东西也会先给你送去。” 范香儿狡黠的挑了挑眉,试探的问道:“那咱们这就算是好姐妹了?” “俗气,我勉强让你当我的朋友吧。” “额……那就多谢大小姐了。”范香儿翻了个白眼,拉长了声调。忽然觉得她的冰壳好像挺脆弱的,不是一般水结成的冰,一般的冰需要高温去融化,而她谢小姐的冰得对症下药才能化,虽然连下药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了药。 她嘴上不承认无所谓,反正自己也挺喜欢她的。 二人先去园子里赏了一会儿梅花,嫌天气太冷,没多久就回了屋子,摆上了棋盘,你来我往的杀了起来。 等谢夫人带着慈爱的微笑亲自来叫饭的时候,二人正杀的难分难解。 最后谢安容险胜,范香儿开着玩笑,“我是看在谢夫人的份上才放你一马的。” 谢安容淡淡的哼了一声,“输了的人话才多。” 谢夫人开怀大笑,拥着两个人去用餐了。 饭桌上人很少,就她们三人加上谢安容两个年级很小的亲弟弟妹妹,年纪和她相仿的二弟就避讳着没叫过来。 谢安容把薄荷油拿了出来,都是自己人,谢夫人也就没客气,头疼这个毛病实在是把她折磨的够呛,当着范香儿的面就打开瓶盖滴出了两滴试用起来。 擦上之后瞬间就惊艳了,这回更是对范香儿另眼相看了,热情的好似自己又生了一个闺女一样。 她发现范香儿特别喜欢吃一道点心,那点心是她特意让厨娘用自己家乡的做法做的松子糕,松子打磨成粉,活上鸡蛋面粉等做成,香润可口。 所以范香儿临走的时候,她特意让人给包了一大包,足足有好几斤重,让她回去慢慢吃个够。 范香儿不好推却,又确实喜欢吃,便收下了。 回去之后,柳嬷嬷一见范香儿喜滋滋的带回了一大包糕点,顿时觉得她的饮食节制计划不能再耽搁了,照她这个吃法吃下去,肚子的孩子就会长的太胖。 到时候吃的有多爽,生的就有多难。 范香儿听明了利害关系,大手一挥,给丫鬟们留了一部分,其余的让人给送到各房了,别说她小气,什么礼都没给大家带过。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小小的松子糕,闹出了大事! 夜里该到了入睡的时候,景园里却灯火通明,哭喊声跑动声络绎不绝。 正房里,二老爷正对自己的结发妻子破口大骂,“蛇蝎妇人,何其歹毒?连个小小的孩子都容不下!这孩子要是保不住你就赶紧给我滚回娘家!” 二夫人惊愕又伤心的望着自己的夫君,这些天来她被老夫人夺了权禁足在景园里,本来就足够委屈了,他非但不关心体恤自己,妾氏那边有个风吹草动他就认定是自己所为?她突然觉得为这个家付出的一切都不值得了。 “老爷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和卢氏防我像防贼一样,要不是今晚她不好了,我还不知道我要多出一个庶子呢!我把她的孩子弄掉对我有什么好处?”二夫人声嘶力竭的问。 二老爷脸色铁青,讽刺的说道:“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向来嫉妒成性心胸狭窄,自己生不出来儿子也不许别人生,你是宁愿看着我一辈子没儿子也不愿为大局着想!我早就看透你了!” 他像对仇人似的骂完,转身就大步出去了,赶紧去看他心爱的妾室。 二夫人无力的倒在椅子上,泪水布满了脸颊。他说的没错,那几句话不算是冤枉了自己,她若是事先知道卢氏有孕,她难保不会动手。老爷本来就偏爱那卢氏,要是让她有了儿子,别说是把孩子抱过来养了,老爷说不定真能干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他虽然欠缺怜香惜玉的心,但那女人的手段却不可小觑,当初她看的那么紧,不还是让她把方思盈给留下了? 可是这回!真的没有她什么事!她确实是刚刚知道的。 67|我若让你帮我活动一下呢 卢氏的屋子里, 方思盈在床边已经哭成了泪人, “姨娘,您先忍忍,大夫一会儿就过来了。” 她心里害怕极了,姨娘有孕的事她早就知道了,所以之前她才敢明目张胆的挑衅二夫人和方思瑶, 就是因为有了这张底牌, 所以她暂时吃点亏没关系, 早晚有一天姨娘会替她讨回来。 可是没想到,忽然就生了变故。 一见父亲来了, 她才有了主心骨。 二老爷凑近一看, 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卢姨娘周身通红, 长满了疙瘩, 嘴里不住的哀嚎着,手一直死死的搂着肚子。 “怎么突然变这样了?”二老爷怒吼一声。 卢姨娘的贴身丫鬟立马跪地答话, “睡前还好好的,半个时辰前姨娘叫奴婢进来, 说是身上有些痒,让奴婢帮她抓痒。抓了几下不但不见效反而更加严重, 姨娘全身都泛红了, 还起了大大小小的疙瘩,身上也热了起来。奴婢想着马上去前院叫人,她就说肚子疼了。” 二老爷一脚踹了过去, “要你们有何用?姨娘今天可吃用了特别的?” 幸好力气不算大,那丫鬟忍痛爬了起来,“姨娘吃用与往日并无不同,只是晚饭后吃了一块二小姐从前院拿回来的糕点。” 这个时候二夫人正好进来了,听见了这一句,便接话道:“从我那拿的?什么糕点?” 丫鬟也说不出来那糕点到底是什么做的。只因是二小姐拿回来的,卢姨娘才放心的尝了两口。 方思盈抽噎着说道:“我去前院的时候大姐正在吃那糕点,说是大房的范香儿让人送来的,我吃了几口觉得挺好吃的,就要了一块带回来给姨娘。” 方思盈委屈极了,她隐隐的觉得就是那糕点的问题,不管是范香儿还是二夫人动的手脚,总归是她把东西送到姨娘嘴边的。真若是因为这个没了弟弟,她不只对不起姨娘,估计父亲想杀她的心都有了。 二老爷听了这话瞠目欲裂,竟一时不知该打骂哪个好了。 “你们都给老子等着,若是我儿子没了,我一个个拿你们是问!” 大夫终于给领进来了,往床上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赶紧切脉诊断,忽然卢姨娘大声的哀嚎了一声,震耳欲聋,原来她下身从丝丝的流血,忽然如来潮般涌下了一大股温热,搁谁都知道这是不好了。 也顾不得什么了,闲杂人等都被赶到了外间,掀开被子一看,被褥上已经染满了血色,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这一胎了。 二老爷脸色灰败,眼中充满了仇恨的光芒,恨卢氏、恨范香儿、恨夫人、恨女儿、恨命运! 大夫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细细的询问那丫鬟,听闻唯一的例外是吃了一块糕点,就让人把剩下的端过来看看。 他掰下来一块闻了闻,又小心的尝了尝,问道:“病人平日里可对什么东西过敏?” 卢姨娘平日里就吃那几样东西,还真没人知道她对什么东西过敏。 大夫再三确认,今天除了这块糕点是额外吃的,其余的都是寻常食物。 半昏迷的卢姨娘被人声吵的有了点精神,强撑着插了一句,“我小时候碰过松子,有点类似这回……” 二老爷急忙从大夫手里抢下那块糕点,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嚼着嚼着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不往那想想不到,一想着松子,可不就是那个味道吗? 这大房是安的什么心?说不定那范香儿从哪里打听到了卢姨娘的禁忌,故意让她过敏落胎的。二老爷恨不得立即提刀去把范香儿给砍杀了! 大房处处压制二房不说,还忌惮着二房生出儿子!这件事要是不闹个说法的话,以后他们二房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动静太大,很快就把全府上下都给惊动了。 吴老姨娘亲自领着二老爷二夫人去见老太爷和老夫人,务必向他们要一个说法。 有这热闹不可能少了三老爷夫妻俩,听了信儿就赶紧把衣服套上去了春晖园。 而逸园这边,范香儿一听那松子糕尽然弄出了这事儿,顿时悔恨不已。就连卢姨娘的贴身丫鬟都不知道她对什么过敏,她又怎么会知道?再说那东西本来是给二夫人的,谁又想到方思盈偏偏要了回去孝敬自己的亲娘? 总之人要是倒霉喝水都会塞牙缝。 范香儿急着要起身穿衣服下地,被方时君给拦下了。 “你不必操心,好好休息,我去处理就行。” “那怎么行?事情是因我而起。” “你去了只会让他们当靶子,还不如我自己去好面对一些。乖,放心。” 柳嬷嬷听见里面起来了,敲门进来了。 也是不同意范香儿过去。 方时君匆匆整理好就往春晖园去了,柳嬷嬷则在房里陪着心神不宁的范香儿。 飞来横祸,她真是欲哭无泪,“嬷嬷,我是不是做了蠢事了?” 柳嬷嬷松了松皱着的眉头,安慰道:“没有,这只是个意外而已。再说……我怀疑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二老爷今日情绪异常亢奋,比平日理直气壮了许多,正大光明又有老姨娘在场,他什么都不怕! 他一见大哥居然亲自过来了,而范香儿那丫头却没来,当即就火了! 对着老太爷喊道:“父亲!您瞧瞧!您的亲孙子都被那范香儿害死了,她却面都不敢露一下!她一个小小的通房哪来的那么大底气?” 老太爷盼孙子盼的厉害,一听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又掉了,心情已经是极差了,听了这话心里更是对范香儿有了不满。 “老大,范香儿呢?她这个事主怎么也要露个面吧?” 方时君面对众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不慌不忙的说道:“她身子不太舒服,我就没让她过来,一切由我出面还不够格吗?” 二老爷听了扑通一声给老太爷跪下了,“父亲您一定要给我们二房做主啊!儿子盼这个孩子盼了多少年就这么没了啊,儿子不甘心!” 二老爷声泪俱下,颇为动情,吴老姨娘也跟着流泪,样子好不可怜。 老太爷正犹豫着,老夫人站出来发话了。 “哭什么哭!嚎丧呢?我和老太爷还没死呢!都闹到这来了,还哭个什么?若是怕不公道,就让你们再嚎一会儿!” 老夫人的话掷地有声,吓的二老爷立马收回了眼泪,假作软弱的解释道:“母亲,儿子不是那个意思,确实是那范香儿……” 老夫人没接他话茬儿,而且转向了老太爷,“范香儿肚子大了,外面天冷路滑,白天我见过她一眼,那时候她身子就不太舒服,已经没了一个孙子了,你还想折腾她,再没了一个长房孙儿不成?” 这句话倒是说的软和,不像刚才那般有气势,说的在情在理,一下子就戳中了老太爷的软肋,果然老太爷发话了。 “既然老大已经出面了,就是来和你对质的,范香儿不来也罢。” 老太爷已经一锤定音了,纵然二老爷和吴老姨娘再不愿意也没法子了。 老夫人心里不屑的笑笑,没了才好,别想折腾她亲孙子,别看她时不时的看不上范香儿,但是别人要对付她可不行,就算她肚子里没有孩子,也是自己人。 “老大你有什么话可说?”老大爷问道。 “儿子确实有几句话要说。二弟此时的心情我理解,但我不是来和你对质的。不能因为二房可怜,随便请了一个大夫就认定是松子糕的缘故,明天我会用私交请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进府。如果他们也认为是松子糕的缘故,我愿意代替范香儿赔礼并赔偿你们。” 二老爷听的气不打一处来,卢氏都没个人样了,还说不是松子糕过敏的缘故? 不过事已至此,还是谈谈后续比较实际。 他使劲儿压了压火气,“那大哥的意思是?” “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数字。” “我若是想让你帮我活动一下呢?”升官,这是二老爷一生的追求。 “可以。” 二老爷冷笑一声,“大哥还算有诚意。” 方时君一向最讨厌以权谋私,他不仅自己做到奉公守法,还压制着家中其他人,一经发现,不用别人揭发,他自己就内部先处置了。 方思盈一直站在二夫人旁边恨恨的盯着方时君和二老爷。 她的姨娘九死一生奄奄一息躺在那里,而她的亲爹正和凶手一方谈妥了条件,他到底是只想着他自己,他的银子,他的官位,她何曾真正把姨娘放在心上? 她姨娘好歹是个姨娘,那范香儿又是个什么?不过是个更为低贱的通房而已!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姨娘失去了一个孩子,她也应该失去一个才对! 仇恨充斥着她的头脑,眼看着此事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要平息了。 她忽的冲了出来,跪在老太爷老夫人脚下。 咣咣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伤心欲绝的大声哭喊道:“孙女要那范香儿赔我一个弟弟!再过几个月我就能抱到亲弟弟了!都怪她!是她杀了我的弟弟!我姨娘撑不撑的过今晚还不知道,我不能让我弟弟白死!我弟弟是妾生子,范香儿的孩子却连个妾生子都不是!” 68|小绿是谁? 这话说出来满室皆惊, 一个姑娘家说出这话来真是太恶毒了, 但也不是不能够理解她的心情,没了弟弟就没了倚仗。范香儿也的确是个低贱的通房而已。 令人意外的是,还没等方时君做出反应呢,二老爷先动手了,他大步上前去, 拎起方思盈的衣领就甩了一个大嘴巴。 “你给我闭嘴!” 三老爷和二夫人他们赶紧上前去拉二老爷。 老太爷一向不怎么管家里的事儿, 偶然有这么一回就让他见到了这种丑态, 顿时气的头上冒烟,这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清正严明的书香世家吗?这一个个的是他的儿孙吗? “都给我滚出去!方思盈小小年纪口出恶言, 念你一心为母, 暂且饶你一回,罚你回去抄写《女德》二十遍, 三个月不许出门!还有老二, 我倒是一直看错你了,反了天了, 当着我的面你就敢对孩子动手,我若是再听说你打孩子试试!都给我滚回去!” 老夫人把薄荷油递给了老太爷, 什么也没说,一副看戏的姿态。依她看来, 打的还是太轻了, 二房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从大到小都那样。 吴老姨娘见老太爷动了真气,不敢再火上浇油, 只好示意二老爷他们一家先回去。 三夫人松了口气般扭了扭帕子,跟在三老爷后面也回去了。 老夫人让春梅和春喜把老太爷给扶了进去,只剩下了母子二人,气氛忽而变的比刚才一群人的时候还要尴尬。 “有必要的话你就以我的名义把赋闲在家的老孙太医请过来,虽然也听说过过敏致使人流产的,但这么巧的事儿发生在咱们府里我不信。就算确认了是那松子糕闹的,你也让她放宽心,别当个事儿,以后不管什么东西就是放烂了也别好心给别的房了。” “儿子知道了。”方时君对于母亲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有些惊讶,她不是最看不上香儿吗? 范香儿和柳嬷嬷在一起,一直惴惴不安的等着结果。 可算是把大爷给盼回来了。 “怎么样?”范香儿一想到有一个宝宝因为她无意的举动而离开了,心里就难受的紧,她现在同样怀着身孕,更能感同身受。 “不必担心,无论如何这事也怪不了你,具体原因还得再查查。柳嬷嬷,下人那边还请您多帮忙。”方时君对柳嬷嬷客气的请求道。 柳嬷嬷是何许人,根本不用他把话讲明,“你放心,府里有我呢,我心里已有所怀疑,但是还得找找证据,敢在我眼皮底下耍伎俩?也得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内宅阴司柳嬷嬷见得多了,当初若非杀出了一条血路,太后又如何能从小小的才人走到了最后? 从第一时间知道景园那边出事儿开始,她就没闲着,而是把手下几个得力的丫鬟小厮全给派了出去,在府里各条道路的必经之处都守了人,凡是碰到东张西望慌里慌张的,全部记下来。 连平安平顺她都用上了,立即去门房查表姑娘和二夫人三夫人几个重点人物这几天的出入情况,及所有登门的大小访客。 不管来的是皇亲国戚还是个卖菜的,都要留心。 从春晖园回来,三夫人这心里就一直不安稳,总觉得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应该不是卢姨娘这事儿,她在这其中不过是起了个见死不救顺水推舟的作用罢了,怎么也找不到她的头上来。 一定是她这几天太过劳累,总是心神不宁自己吓唬自己。她不安心的去了儿子房间,见他睡的香甜,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方时君心里没把这事当成个大事,他只是担心身边那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某人,好容易给哄睡着了,见她时而踢腿时而皱眉,睡的很不踏实。 这事儿必须尽快解决! 柳嬷嬷和手底下的人这一晚上没白熬,还真给他们找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在所有主子都在春晖园里对质的时候,小如在景园里卢姨娘的房顶上,发现了一个卢姨娘身边的小丫鬟慌里慌张的往外走,如果她不是一副怕被人跟着的样子,小如也不会怀疑她。 她果断的选择跟了上去,却见那丫鬟谁也没找,而是独自去了上回范香儿救人的那个湖边,默默的垂泪一会儿,又站起身来回去了。 小如记住了她的样子回来禀报给了柳嬷嬷。 另一边,平安他们在门房那里以大爷的名义询问了这段时间的人员进出,每天进来的送菜的、裁衣的、访客的等等,人多了去了,若没有特别异常的门房哪有精力记得这个? 还是得从出去的人身上下功夫,门房让他们逼的汗直往下淌。 平安又把范围给他缩小了,“那你就往主子们身边的人身上想,有没有进出比以往频繁的?” 这就好回答多了。 “啊!平安哥你倒是早说啊,这我不就好答了吗?你容我想想。这半个月来,春梅出过了三回,烟霞出去过一回,旺子出去过两回,小绿出去过三回……” 门房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平安平顺听的俱是皱起了眉头。 平顺问道:“表姑娘和她身边的人没出去过?” “没有。” 平安一直在琢磨着门房刚才那串看似无用的名单,随口问了一句,“小绿是谁?没听说过是哪位主子的丫鬟。” 门房一拍脑门,“她啊!她不过是个粗使丫鬟。年纪挺小的,说过几句话就记住了,她这段时间出去过三回,都说去代卢姨娘买东西……” “你说谁?”平安打断了他。 “卢姨娘啊,景园的。” “兄弟,多谢你了,这事儿是大爷让问的,你就当我们今天没来打听过,懂吧?” “明白明白,小弟我天黑就睡觉了。” 信息很快汇聚到柳嬷嬷这里,她命小如和小意两个连夜摸到二房去,把那个小绿带出来审问。 二房里人心惶惶的,下人们全都安分守己不敢出声,整个景园,除了卢姨娘房里偶尔发出的声响,竟像全都死绝了一般,寂静的可怕。 对小如小意两个来讲,抓个不起眼的小丫鬟简直是小菜一碟。 没多久昏迷的小绿就被二人给扛了回来,直接丢在柳嬷嬷面前的地板上。 平安平顺二人也等在这里。 柳嬷嬷端出了在宫里伺候太后时的那股狠劲儿,一杯温茶水猛地朝小绿脸上泼去,吓也给吓醒了。 小绿睁开迷蒙的眼睛,还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呢。 待一看清了眼前的人都是谁,顿时吓的抖如筛糠,脸上的茶叶都被她给抖了下来。 柳嬷嬷一脸看死人的表情,“你可认得这是哪里?说话!” “奴婢……奴婢知道。” “看你还知道害怕就知你还算是个聪明丫头,心中有愧想过寻死就知你还有良知,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里的手段你撑不过去的,就算吊着一口气撑过去了,大爷那里也不会放过你,府里女人们这点不入流的小动作你以为瞒得住大爷吗?” 柳嬷嬷一番话说完,小绿已是汗如雨下,泪如泉涌,“嬷嬷救我!” “说吧,怎么回事儿?救不救的了你不在我,在你自己,你可想好了。” 小绿这回不再结巴了,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柳嬷嬷,是秦雨柔以她唯一的哥哥嫖妓染病这件事做要挟让她做事的。她家里只有这一个哥哥,是个不成器的,家里穷的叮当响,好不容易给他说了一门亲事,万一这门亲事黄了,哥哥恐怕这辈子也别想再讨老婆了。 不仅如此,表姑娘为人阴狠毒辣,她说若是不帮忙的话,反正她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她是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的,一个表姑娘整一个小小的丫鬟还是很容易的,随便弄件事栽赃到她头上就能治她于死地了。 相反,若是帮她的话,她会给她五十两银子,有了这笔银子,家里的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了。 小绿这才不得不帮助她。 把这一切对柳嬷嬷和盘托出之后,她又说出了一件让大家始料未及的事情,是关于秦雨柔的。原来这小绿也是个有心眼儿的姑娘,自从她被秦雨柔盯上不得不为她做事之后,她就在积极给自己找出路,万一事情败露了,她没有好下场,秦雨柔也别想得到什么好果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处处察言观色,又花银子和丫鬟小厮们搞好关系,还真让她抓住了秦雨柔一个天大的把柄! 现在她已经被柳嬷嬷给抓住了,此时不邀功更待何时? 小如平安他们听的是目瞪口呆,以前只知道表姑娘是个难缠有心计的,没想到竟是如此的…… 柳嬷嬷则露出了久违的饶有兴味的微笑,这方府,又有热闹瞧了! 方时君第二天特地告假留在家里,柳嬷嬷一早就把昨晚发生的事和他说了。 “方大人,您看这事儿……” “一切按嬷嬷的方式办吧,这个家在您这里谈体面就太可笑了,这个秦雨柔早就留不得了。” 秦雨柔在屋子里团团转,总觉得暴风雨要来了似的,这府里似乎是太平静了些,竟然完全没有波及到自己?不说别人,就是一向对她不客气的方时君也不该是这个态度啊! 69|你该去求别人 自从上次她失了名声, 老夫人要赶她出府, 她情急之下撞伤了头,之后就一直假装安分守己,丝毫不参与方家的大事小情,全当自己是个隐形的,外院的丫鬟恐怕还以为她已经不在府里了呢。 她就是要营造一种已经完全淡泊下来的假象。 现在这假象成功了, 为何她却这般不安呢? 翠微匆匆从外面进来报告最新情况, “小姐, 大爷从外面请来了两个大夫,其中一个是宫里的太医, 一个是宝林堂的老大夫, 正往景园这边来呢。” “别慌别慌。”秦雨柔不知道是在安慰翠微还是在安慰自己。 “小绿做事谨慎,不会留下痕迹的, 那药里下的只是普通的堕胎药中的几味, 还是在不同药店买的,断断续续半个月, 量很少,不会有事的。” 她这么做不为别的, 自从老夫人那里撞了头回来,她心中对范香儿的嫉恨就到了极点, 在赏秋宴上若不是她多事告诉方思瑶, 又怎么会被方思盈听去?从而让整个圈子的人都知道了。 是的,她和方思瑶确认过了,唯一有可能传出去的人就是当时坐在她身边的方思盈。所以, 她也恨方思盈。 方思盈平日里就颇为看不起她,觉得她是一个攀附权贵的破落户,言语之间也多为不敬。 她一直在好奇为何方思盈除了敢对自己不敬之外,对二夫人也敢越来越无视了,是什么在背后给她撑腰?这种事,只要有心就能查的出来,果然被她给发现了,卢氏有孕了。 二老爷瞒的紧啊。 可怜的二夫人,枕边人对她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加之又失去了老夫人的信任。她秦雨柔这回就算帮帮她吧,不然等那卢氏把孩子生下来,她最多只剩下一个空壳的二夫人名号了。 她听说二老爷正向二夫人提出要把她送回去呢! 不!她不回去!她怎么能回去?京城是如此的繁华,如果这里是大海,那她的家乡就只是一个小水池子,她宁愿嫁给海里的鱼虾,也不愿意嫁给池里的龙王! 她要把这些她恨的、恶心的、惧怕的人全部搅合一番,就让他们自己家人斗去吧!斗死几个才好! 二房和大房在继承家业方面,以及老太爷心中的地位上最有竞争力。 二房至今没儿子,如果卢氏生出来是个儿子,无疑是对大房最大的威胁。 任谁都会认为范香儿是最最不希望二房生出儿子来的那个人,不然上哪显着她的重要? 秦雨柔阴狠的笑着,只可惜她势单力微,不然连三房那个小崽子一起……那就完美了。 可怜范香儿那个蠢货,她正愁怎么把祸全扣到她头上呢,她竟然自己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老天都在帮她秦雨柔! 方时君一口气请来了两位大夫,此二人都是地位口碑极好的大夫。为的就是回击也要回的让人心服口服。 二老爷本来对卢氏吃松子糕过敏导致流产深信不疑,但一见他竟然把这二位同时请了来,心里忽然就有点发虚了。 二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对卢氏进行了仔细的检查询问,最后一致认为松子过敏看起来可怕,但绝对不是导致流产的主要原因。孕妇应该是服用过不利胎儿的药物。 丫鬟把日常用的安胎药方子找了出来,二位大夫都说没什么问题,因恰好药材用完了,药渣也早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所以想通过辨别药材来找原因是不可能了。 至此,先把大房摘的干净这一主要目的算是达成了,直接搬出权威来,不与对方扯皮。 方时君面无表情的看着有些六神无主的二弟,他好似那已经摸到了龙门又忽然掉了下来的鲤鱼一样,惶恐失望极了。 方时君想,与孩子相比,他也许更想要自己的前途吧。 亲自送走了二位大夫,堵住了悠悠众口,剩下的就是让那人原形毕露了。 方府就这样诡异的平静了两天,下人们还以为真是卢姨娘自己不小心没了孩子呢,就连秦雨柔也在暗自庆幸没有东窗事发。 逸园里,方时君凝眉听着手下人的汇报,时间充裕,对方放松了警惕,使的他们掌握了完整的线索,包括具体哪种药是哪里买的,谁去买的,怎么下药的,这些都掌握到了。 并且,还意外的牵扯到了另外一个人。 “爷,济仁堂的伙计说,小绿有一次买了红花之后,马上有一位年轻姑娘进来问她刚才买了什么药,买了几次。属下让那伙计仔细形容了下来人长相穿戴,后来再三核对,确定就是三夫人身边的烟霞。” 方时君重重的把茶杯砸在案几上,本来他还想顾着三房的脸面,这样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贺氏既然知道有人对卢氏下手,乐见其成不说,在范香儿被冤枉的之时更是袖手旁观,坐等渔翁之利! “不只如此,属下还查到,卢氏身边另有一个丫鬟小眉是三夫人的人,她嫌小绿心慈手软下手不够重,几次支开小绿加大药量。” 此话一说,更是加大了方时君的决心,他顾着他们,又有谁顾着他?这府里早人心散乱,是永远也不会像父亲期待的那样拧成一股绳的。 范香儿在他旁边听的是瞠目结舌,原来这事情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一环扣着一环,若是没有大爷和柳嬷嬷她怕是早晚被人弄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算是没有她的松子糕,只要有心人惦记着她,就不愁找不到切入口。 她是外来人,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伤害。亲兄弟之间这样,大爷心里该是何等心情? 柳嬷嬷对三夫人参与其中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出意外来,相反她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一个大家夫人该有的敏锐,只是下人们做事不干净,对手又太厉害罢了。 三夫人总归是比二夫人强的多。 范香儿把手覆在方时君的手上,无声的安慰他。 “那怎么收拾秦雨柔?她若死不承认的话怎么办?要不然我与她谈谈,看看她能不能露出什么马脚。”范香儿提议道。 方时君笑笑,想冲散她眼底的担忧,“你也未免太小看你夫君了,在我这里,由不得她不承认,你以为我是谁?她又是谁?” 方时君做事的风格就是这样,干脆利索,他对秦雨柔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也就玩不起什么猫戏老鼠的把戏。 直接把人证小绿、几个药店伙计、挖出来的药渣等物证交到老太爷老夫人面前。 老太爷怒火中烧,让人立刻把秦雨柔给找来! 方时君阻止道:“父亲不用急,秦雨柔、二房三房都在路上呢。” 果然,没一会儿,该来的就全来了。 秦雨柔一看到跪在地上的几个人,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老太爷老眼犀利的盯着秦雨柔,声音如雷贯耳,“不知我方府有何地方对不起秦小姐?让你恨到对未出世的孩子下毒手?” 当了一辈子高官的老太爷发起怒来气势是十分吓人的,盛怒的时候就连老夫人都要避避。此话一出,最最震惊的莫过于二老爷夫妇了,特别是二夫人! 她知道这个表妹不是什么单纯的人,但却万万不敢想她竟然敢插手自己家后宅的事儿,手段比她都狠!她想不通她这到底是图什么! 她是她的表姐,是她把她带到了京城,给了她见世面的机会,她甚至想让她成为自己的大嫂! 秦雨柔的短暂惊慌是瞒不过众人的眼睛的。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不是没败露,而是人家想要她败露到底,丝毫没有狡辩的机会。是了,她不过是个小官的女儿,也许她从来就没有狡辩的机会。 不!她不能承认!承认了就完了!她没做坏事儿,她只是想惩罚范香儿,收拾下嘴贱的方思盈,她这是在帮二夫人!要不是卢氏那贱命身子太不济,也许那药根本就不会有效果! “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小绿?你凭什么这么冤枉我!我可是好人家的女儿!” 除了秦雨柔的吼声,屋内再无别的声音,她这一句话就够了,谁也没说地上的丫鬟叫什么名字,她自己先招了,这还用说什么?二老爷恨不得活吃了她!这个蠢货白眼狼!他不仅让她失去儿子还失去了晋升的机会! “你们冤枉我!自我来了方府,悉心照顾老夫人,与思瑶她们和睦相处,你们凭什么冤枉我?翠微呢?走!快收拾行李,咱们这就回家去!”秦雨柔已然慌乱到语无伦次了,本能的想要尽快逃离。 方时君却及时往她身前一站,“秦姑娘未免太心急了些,你做过的事你应该清楚,你不冤枉。但若说完全怪你,却是冤枉了你。” 秦雨柔一听他话里柔软,以为他终于对自己有了一丝怜惜之情,顿时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大爷,我真是冤枉的啊!” 方时君眼里的嘲讽逼退了她的眼泪。 “你最大的错知道是什么吗?你不该找个心不够硬又不够谨慎的丫鬟替你办事,叫地上这个叫小眉的钻了空子,每样药都替小绿多加了一些。”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秦雨柔只是其中一个!老太爷气的手直哆嗦,“这个丫鬟又属于谁?查出来给我立刻严惩发卖!” 二老爷毒蛇般猛盯着秦雨柔的目光忽然的转向了二夫人,难道是她在后面推波助澜?还妄想留个大度贤妻的好名声? 秦雨柔似是恢复了一些理智,知道今天她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了,心中更多的却是对那更深的黑手有了好奇,是谁?她果然还是太嫩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要淡定,你看看谁这么厉害能不动声色的借她杀人,你不应该恨她,你应该好好学学她才是! 是范香儿吗?二夫人?三夫人?老夫人?是谁在扮猪吃老虎! 小眉垂着头面如死灰,仿佛周遭的事情都与她无关一样,三夫人暗暗的给她递眼神她也视而不见。 她在想她这短短的一辈子,来到世间究竟是为了什么,从小流落街头受尽欺辱,是三夫人偶发散心从流氓手中救下了她,把她带回府中随便丢给了管事婆子。 虽然这对三夫人来讲可能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说,却是最重要的羁绊了。 下这个决心并不难。“老太爷老夫人,是奴婢自己的主意,奴婢看不惯卢姨娘和二小姐的做派,奴婢也是人,她们却不拿奴婢当人看,奴婢知道杀人就要偿命,奴婢命贱死不足惜,奴婢这就去偿命!”说完就忽的站起来猛的朝一旁的柱子上狠狠地撞了去! 顿时,鲜血流满了她的额头她的脸。三夫人瑟瑟抖着,浑身都泛着冷意,那红的粘稠的热血似乎能闻得到它的腥气,似永远甩不掉一般。 谁也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变故,老太爷赶紧命人把小眉抬下去,活了再说,死了……也就死了。 “老大,秦雨柔在咱们府里残害性命性质恶劣,还有那个小绿,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吧。”老太爷说完就不打算再管了。 秦雨柔一听要送她见官,赶紧跪地抓着方时君的袍角求饶,“大老爷求您救救我,我不能见官,见了官我就完了!我求求您!我就这回家!我保证再也不来方府!我日日念经祈祷为那孩子祈福,我愿意补偿二房的损失!” 秦雨柔梨花带雨,却让方时君厌恶不已。 忽然,他露出了一丝她不懂的笑意,“这种时候了,你不该求我,你该求的另有其人,不是吗?” 70|姐姐动心了 什么?他说她该求其他人是什么意思?秦雨柔心里咯噔一跳, 举目见大爷目光正朝着三爷的方向, 顿时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如果暗害卢氏的事没有败露的话,她算是为三房立了一功,毕竟按照她的想法,大房二房两败俱伤,三房坐着捡便宜。 那样的话, 她可打的牌就多了。 可是现在……她败露的彻底, 二老爷一家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 大房她也彻底得罪了,她这个时候再求三老爷还有什么用?除了…… 她忽然想明白了方时君的意图, 瞬间惊恐的望向他求问。 他淡淡的笑着, 让她明白他就是那个意思! 他不想轻易的放过她! 三夫人的心绪刚刚勉强从小眉的鲜血里抽离回来,见此情景, 再见身边的三老爷不安的样子, 立马明白了方时君的意思。 这对狗男女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了! 三夫人眼眶通红的瞪着身边的自家男人,她为了自己这个小家斤斤计较费尽心机, 他却在干什么!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弄楞了,秦雨柔和三爷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了?她好歹也是个大家小姐啊! 今天一直没开口说话的老夫人冷笑出声, “老太爷,秦小姐好歹也是个官家小姐, 既然都是一家人了, 就别送衙门了。我看不如给秦家送一封信,他们若是同意的话,就让她给老三当个妾, 由三房处置吧,至于二房的损失也由三房来赔。” 三老爷是什么样的人老夫人自然清楚,凡是他勾搭的女人就没有没沾过的。她不禁为自己当初被秦雨柔的温柔软语哄住了觉得可笑。 “老夫人,我没有,我和三爷什么事都没有。”秦雨柔连连否认。 三老爷平日脸皮再厚,在这事儿上也不敢矢口否认,因此他脸上的惊诧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 方时君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叠的四四方方的帕子交给了三夫人,“这东西是三弟的吧?我的人亲眼看见他二人在一起,走的太急把这东西留下了。” 三夫人僵硬的接了过来,她当然认识这帕子,因为这是她亲手绣的,在其中一角还绣了个碌字,是三老爷的名字。 她颤抖着把帕子举到三老爷眼前,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你真是荤素不忌,胃口好的很。” “静怡,你听我解释……” 方时君插话道:“三弟妹你可能还不知道,秦雨柔想害的可不只是卢氏的孩子,你说她最想害的是谁?” 秦雨柔大惊:“我没有!三夫人我真的没有!” 她勾搭上三老爷不过是为了能在这府里有个依靠,实在不行才会考虑进了他的门,她不是没想过害三夫人的孩子,但是难度实在太大,她根本就插不进去手! 她虽然与三老爷不清不楚,但从未真心喜爱过他,现在这种情况,她进了三房,早晚会被三夫人折磨死! 做母亲的哪管什么真凭实据,只要对自己的孩子有一丁点威胁都容忍不了。 三夫人跪在老太爷老夫人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表姑娘既然已经失了清白,不如委托二哥二嫂亲自与秦家说和,反正她以后也嫁不了好人家了,不如就留在三房吧,我同意三爷纳妾。” 三夫人死死的攥着拳头,尖利的指甲扎的手心生疼。 秦雨柔别想就这么跑了!她要把她牢牢的控制在手里,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这时才对自己让小眉加药的行为有了后悔,果然只有刀扎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痛。 老太爷的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老夫人在一旁帮着三夫人说话,“三媳妇说的有理,之前已损过一回名声,再加上这回,她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不如让老二他们去问问秦家的意思。” 秦家多半是会同意的,事已至此,好歹三爷也是方家的正经老爷。 老太爷出声了,“那就这样吧,老二老三一起跑一趟,把来龙去脉给秦家人说清楚。” 这里已无秦雨柔说话的余地了,她颓然的瘫坐在地上,了无希望。 老夫人吩咐道:“君儿,你派人守着她,别再弄出自残自伤的事儿出来,秦家人把她送进来还是领回去皆可,咱们不能落人口实。” 这件事就算是一锤定音了。 无论秦雨柔是留是走,结果都不会好,有三夫人这位比她更厉害的人盯着,她这辈子算是别想翻身了。 小绿被打了三十板子赶出去了,小眉到底没救回来。 没过几天,二老爷和三老爷从秦家带回了消息,秦家同意让秦雨柔当三老爷的妾。 刚定了位份没几天,生了‘恶疾’,口舌生疮不能见人的秦雨柔就被三夫人派人给送到了自己的庄子里,美名休养,怕传给三老爷。秦家在官场上得了方家的实惠,对于丢尽了秦府脸面的秦雨柔就不再多过问了。 这一摊烂事儿总算结束了,范香儿长吁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已经大如锅盖的肚子,“大户人家看似活的富足体面,其实还不如小户人家活的有滋有味。” 方时君把她往怀里一揽,“早晚咱们得和他们分开,这回是牵扯到你我才插手,若不是因为你,管他们活成什么样?都是自己找的。不提他们了,让我好好亲亲。”说着就含住了她的嘴唇。 “唔……你别闹,天还早着呢。”范香儿这段时间来肚子涨的明显,身子越发的懒了,每次被他闹的一身汗还要清洗,已经扭捏着饿了他好些天了。 “也不知道安容那里怎么样了,还有小刘哥入学了没有?” 方时君见她这个时候还有能耐分心,二话不说钻进了被里,屈身而下,手口并用,直攻她最紧要敏感的地方。 最近他可是翻阅了不少春工书籍,钻研了好几样新招数,保证能把小桃花弄的死去活来,和他一样拥有至高无上的享受。 范香儿前一秒刚从惊吓中缓过来,悸动难耐之余想着他怎么花样越来越厉害了,下一秒就再也无暇思考其他了,整个人如落叶一般被卷入了狂风暴雨里。 早晨,谢安大少爷谢源站在马车旁边一脸的不情愿,“哪有弟弟上学带姐姐去的?再说你打扮成这个样子娘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娘一早去了舅舅家,你若是不说就没人知道,你放心我不过是去瞧瞧,顺便拜访一下董院长。”谢安容穿着与弟弟同一款式的青色男子长袍,头发也梳成男子样式,她长的清清冷冷的,伪装成个清秀男孩也不算违和。 “到时候你就说我是你表兄弟。”谢安容说完就上了马车。 谢源无法,只好垂头丧气的上了去,再三叮嘱道:“那你可别乱跑,等下学了跟我一起回家,不然就算被娘打死我也要告状!” “好。” 不知那刘斯年究竟是何等人?可对得起她这一番安排。 “最近书院里可有什么新同窗吗?”谢安容问道。 谢源是个认真学习的,平日里只和相熟的几个混在一起。书院里那么多人,他哪知道哪个是新来的? 便干脆的答道:“没有。” 谢安容几不可见的蹙了眉,书院开学了这么久,难道他还没有去报道吗? 惦记了一路,到了书院附近把马车一停下,就见不远处几个穿着华丽的少年在欺负另外一个。 “姐,你怎么不走了?” “那几人你认识吗?” 谢源抬眼望去,“你说他们啊,认识,他们是……” “赶走他们!” “啊?好吧。”谢源是不爱管闲事的,不知姐姐今天是怎么了?也好助人为乐了? 谢安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吸引着她走过去。 谢老尚书位高权重,谢源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三两句就把那几人给赶跑了。 那位被欺负的少年正蹲在地上捡散落的书本毛笔等物,忽然触碰到一只沁凉白皙的手,吓的赶紧分开,把对方手里的那本书接了过来,一股脑儿塞进书袋里,站起身来打算向两位道谢。 这一起身对视,二人俱是愣住了。 眼前的少年虽然穿着打扮赶不上京城的公子们,但是阳光舒朗的气度,眉若远山,眼如星子,就那么呆呆的望着她,竟似忘记了说话。 谢安容有些怔怔的问道:“你可是刘斯年?” “兄台怎知我的名字?”声如余音般绕耳。 谢安容人生第一次感觉到心跳加速,这种陌生的喜悦充盈着她,让她有些慌乱。 “我也是这里的学生,但我身体不好,来上学的时候少,你的名字是我弟弟告诉我的。” 谢源打发了那几人,回身正好听见这句话,纳闷儿开口问道:“我告诉过你吗?姐……” 瞟了一眼那新来的俊朗书生,再瞧姐姐那冷冷横着他的眼睛,他不禁把后面的话给吞了回去,改口道:“解决了那些人,咱们就快进去吧。” 刘斯年朝二人行了一礼,“还不知二位兄台高姓大名,多谢二位援手。” “我是谢荣,他是谢源,我是他表兄。” “原来是谢兄,在下刘斯年,初来乍到。” 谢安容若有似无的牵了牵嘴角,“你放心,刚才那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咱们走吧。”说完就拉了一下刘斯年的袖子往书院里去了。 看的留在原地的谢源傻眼不已,那个话多,又主动牵男人袖子的人是他亲姐谢安容吗? 他亲眼见了还觉得有些虚幻。姐姐的表情少,情绪很少外露,但是作为弟弟的他还是能觉察一二,姐姐怕是动心了! 这也太快了!就一眼而已!不行,他得跟上去看着,他得傻姐姐可别人给骗了,大不了不上学了也得把她拐回家。 然而事实证明,姐永远是姐,谢源拿谢安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在书院里旁听了一天也没走,要知道先生教的那些玩意儿她早就倒背如流了,要不是因为是女的,她连状元都能考上。 没过一天,那两个就谢兄长刘兄短的了。 总算捱到了下学,谢源顾不得别人看笑话,硬是把她给拉了出来,塞进了马车。 “回家我就告诉爹娘,你真是太胡闹了!”他是长子,他要拿出未来当家人的范儿! 71|他厉害我也不弱 谢安容心里高兴, 不与他一般见识, 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今天已与董院长说好了,年前这段日子帮他修书,爷爷不会反对的。” 谢源识趣的闭嘴了,只要爷爷不反对娘就不会反对,所以他的威胁压根无效! 日子风平浪静的过着, 庄子里种的薄荷采摘下来了一批。二嫂二哥那边合适的铺子已经找好了。正好外面太冷, 屋里呆着闲的无聊, 范香儿就把二嫂叫了过来,在屋子里带着丫鬟们做薄荷油。 没多久, 薄荷油的小铺子就开起来了, 店面不大,但装饰的雅致豪华, 薄荷油的包装也用了最贵的琉璃瓶子, 小小一瓶就要花上十两银子,还给取了个专门的名字。女人们凑在一起说起开铺子来各个头头是道, 想了不少的好主意,等正式开卖的时候生意好的不得了! 转眼就到了年关, 范香儿的肚子越发的大了,除了天气好的时候在院子里活动活动, 老夫人已经免了她的请安。时不时的还会亲自过逸园来看看各项安排是否妥当。 她老人家虽然心里还是惦记着给大爷找正妻, 但眼看着要过年了,还是年后再说吧,这事拖不得了。 过年了, 到处张灯结彩,老夫人刻意不去想自己十多年未见的大女儿,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上一次收到她的信还是在前年,这个没心没肺的,不知道她等到死能不能再见到她一眼。 老太爷虽然心里不说,也不是不想大女儿的,那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儿。都是小时候太娇惯了,性子才无法无天不管不顾。 大年初一上午,府里大大小小所有人都汇聚在春晖园,排号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 就在方时君扶着范香儿请安的时候,看门的小厮忽然跑了进来。 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老太爷老夫人,大……大小姐回来了!” “什么!”所有人都惊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夫人甚至站了起来,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谁?”方思瑶就在眼前,他说的大小姐是……不会吧?会吗? 小厮这回又清清楚楚的大声回报了一遍,“是西北的大姑奶奶回来了!” 这下所有人都起了身。 老太爷要比老太太淡定点,“她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回来了?没听说皇上招他们回京啊,他们可是全家回来的?” “回老太爷,姑奶奶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只带了几个丫鬟随从,正在大门口卸东西呢。” 全家都纳了闷儿,大老远的她怎么会一个人回来?当初非要嫁给那人的时候还说过,去了边关就再也不回来的气话,现在竟然主动回了家? “诶呀!你快别问了,还不快把她请进来!”多年未见了,当年的气早就消了,老夫人只想见见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儿。 没一会儿,一个雍容艳丽的年轻妇人便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真的是她回来了! 方晴上前给二老行礼,“父亲母亲,不孝女回来了。” 一句话说的老夫人眼热,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老太爷也是心内激动不已,“快快起来说话,你这怎么自己回来了?女婿和孩子们还好吧?” 一提起这个,方晴顿了顿,看着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的父母,不禁悲从中来。 但是这种事瞒也瞒不住,早晚也要知道的。 “父亲母亲,女儿……和离了。” “什么!”厅堂里瞬间爆发出整齐的抽气声,这位大姑奶奶真是让人震惊的难以言表。 “胡闹!你这是瞎胡闹!当初要嫁的也是你,如今要离的也是你!我说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回来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太爷怒吼道。 方晴知道说了就会这样,但人生是她自己的,所以做过什么样的选择她都不会后悔。 “父亲,我们已经彻底和离了,两个儿子已经是半大小伙子了,和他们父亲在军中历练,我能放心。” 话虽如此,但若不是被伤透了心,谁又愿意离开自己的亲生儿子?要不是那人被小妖精缠住了,又对她说了绝情忘义的话,她也不会下了和离的决心。 前半生她为了他而活,后半生她要为自己而活,回到父母身边尽尽孝道。 老夫人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老头子,她是什么性子咱们还不知道吗?她是个最自私的,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别再骂了,再骂下去这家她怕是也不肯呆了。” 在场的人无人不能体会老夫人此刻的伤心,其中最理解的又非老太爷莫属。 “罢了罢了,今天是大年初一,既然人都回来了,就在家里安顿下吧,以后再慢慢说。你弟弟们不敢有闲话。” 二夫人三夫人心中的确不满,谁愿意好端端的家里多了个和离回来的大姑子?还是个烈火般性子的主。 方晴心里感动非常,泪水险些就滑了出来,无论到什么时候对她最包容的永远是最亲近的家里人,而不是什么心上人。 她不觉辛酸的摸上了自己的小腹,方时君牵着范香儿的手一直在看着方晴。 敏锐的注意到了她这个微小的动作。 于是暂时松开了范香儿的手上前说道,“姐。” 方晴看着这个从小和自己最亲厚的弟弟,多年不见,他已经褪去了青涩,变成了一位优秀成熟的男子,他的事迹她在边关也有所耳闻。 “子平。” “姐,你身怀有孕?”他关切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心疼的问道。 方晴的泪水一下子就滑了下来,这位铁娘子的心房在亲人的问候下再也伪装不了过人的坚强。 老太爷狠狠地一拳捶在了桌子上,“全都给我滚下去!”说完就狠命的倒换着气。 老夫人也是气愤心酸至极,但老头子要紧,赶紧让所有人都下去,和丫鬟们一起把老太爷给扶回去了。等风平浪静了再私下里问她原因不迟。 方时君袖子的里的手紧握成拳,姐姐到底是受了多大委屈?才会不顾身孕独自从大西北回来,当初他跪在家里人面前发誓,要一辈子珍视她爱护她,姐姐若不是被伤透了,绝不会狠心抛下一切回来! 好你个宁松林!你最好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让你爬着回去! 方晴平复了一下心情,注意到了一旁的范香儿,微笑道:“这位是?” 方时君这才和缓了面色,“香儿,过来见过大姐。” 范香儿见提到了她,赶紧上前去见礼。 “弟妹快快起来,你这身子重,咱们之间不必客气。” “我……我还是个通房……”范香儿见她误会了,尴尬的向她解释。 方晴一听这个,本来的笑脸就放了下来,瞪向方时君。 “姐,不是你想的那样,说来话长。” 等听明了原由,方晴心疼弟弟的同时对范香儿更加喜爱了几分。 从此,方晴就在府里住下了。老太爷和老太太明白了和离的原由,虽是理解她的心情,却理解不了她合离的行为,但都已经这样了,也只能接受,待以后宁将军班师回朝再质问他不迟。 他们就不信到时候他能放着夫人孩子在娘家不管! 方晴住的院子离逸园不远,于是范香儿就又多了个去处。 方晴带回来十多人,都安置在了院子里,她本性爽朗,又在西北住了十几年,更是不拘小节,下人们也都习惯了。 这不金玉扶着她去串门的时候,丫鬟们正在打雪仗,一个不注意雪球就直接朝她脸上飞来。 那雪球显然是哪个丫鬟的复仇兵器,被捏的实实的,速度极快。以前的范香儿说不定能躲过去,现在的灵敏度可不行了,宁愿挨一下子打也不愿意肚子有任何闪失。 呼啦一声,就在雪球砸到她脸上的一瞬间,一个矫健的男子从天而降,大手一把抓住了雪球丢在了地上。 清朗又不乏磁性的声音不悦道,“丝雨丝烟,你们两个怎么也跟着小丫鬟们胡闹?” “兰副将、香儿姑娘,我们知道错了。”两个丫鬟低头后怕道。 那被叫做兰副将的高大俊朗男子见她们真的知道错了,便转头问向范香儿,“你没事吧?” 这一眼便愣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潮会止不住的澎湃。 他不是没有过女人,他平日里喜欢的也不是这一款,但不知为什么,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属般让人心安。 范香儿本来对他还存有感激之心,但见他竟然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就不高兴了。 “你怎么这样看人?” “哦!不好意思,香儿姑娘,我认错人了。”兰初景知道自己唐突了,诚心致歉道。 范香儿气鼓鼓的,“那你下回可别认错了。”说完就带着金玉进去找方晴去了。 范香儿走后,方晴把兰初景叫了进来。 不甚客气的说道:“我不管你得了什么样的命令,现在我已经平安到家,你可以回去复命了。军营里若是用不着你,你大可以回兰家。” 兰初景明白这肯定是那个香儿告状了,也知夫人早就对他攒了一肚子气,或者说,气的是大哥。 “夫人,大哥前线战事吃紧,我作为大哥最信任的兄弟,自然要以保护好您为首要重任,您是赶不走我的。而兰家更不需要夫人操心,我三年五载不回去,兰家也不会垮的。” “你!”方晴被他气到语塞。 整整一路,她被他这么严防死守了一路!她要是说一句他保准有十句话等着噎死她。 她甚至怀疑宁松林就是看中了他这个本领才派他护送她回来的! “好,我说不通你,但是香儿是我弟弟的女人,你不得在她身上打歪主意,被我知道了,我拼上性命也不饶你!” 兰初景挑眉笑了,“夫人真是言重了,何至于您拼上性命呢?您要是拼上性命,我这小命也迟早交待了。” “反正该说的话我已经和你说了,我那大弟弟可不是好惹的,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兰初景这回没说话,心想,他厉害,我也不弱。 72|莫名的熟悉感 范香儿没把兰初景太当回事儿, 就没和方时君说。 让她烦心的另有其事, 她昨天在老夫人那里又发现了之前选儿媳妇的那本画册,她找东西的时候看见的。 看来老夫人是决心今年一定要给大爷娶个正妻了。 虽然有大爷的承诺在先,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总觉得只要有老人在,那是早晚都会有的事。 晚上方时君安慰她, “别忧心这些, 我会想办法的, 只要我不答应的事儿,谁拿我都没有办法。咱们先把孩子生出来再说。” 听了这话, 范香儿心里才觉得好受些。 方晴看出她心里有事, 她没问具体是什么,谁心里还不能有点烦恼呢? 她自从回来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总是梦到孩子们和不该梦到的那个人。 “初七的早晨咱们一起去大昭寺上香吧, 最冷的时候过去了,你也憋了好久了吧?” 范香儿心思活动了, “老夫人能同意咱们出去吗?” “能的,把我这些护卫都带上, 不会有什么事的。” 方时君本来是不同意的,但范香儿实在想去, 软磨硬泡之下就答应了。 今日去上香的人很多, 但一行平安顺遂,只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点小插曲,一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野猫急速的横穿马路, 车夫下意识的调动了一下马头,马顿时受了惊吓,扬蹄狂奔,行人们纷纷闪躲。 车夫大力勒紧马绳仍是控制不住,兰初景和另外一个护卫飞身上前,帮那车夫控制住惊马。 马儿的狂奔骤停,因着惯性,正对着车门坐着的范香儿一个不稳就朝车外跌了出去,一旁的方晴自己也被晃的歪撞在车壁上,根本就拉不住她。 兰初景还未松口气,便敏锐的转身,长臂一伸,就把眼看着要跌下去的人给捞进了臂弯里,他的手臂隐隐的颤抖着,幸好及时接住了她。 “没吓到吧?” 范香儿惊魂未定,僵在他怀里须臾才轻轻的推开了他。他又救了自己一回,虽然他看自己的眼神仍是那样奇怪,她却骂不出口了。 “多谢你,要不是你,后果不堪设想。” 方晴稳定下来后,赶紧撩起车帘,拉住范香儿的手上下打量,“吓死我了,幸好幸好,都怪我,以后再也不出来了。” 她自己出什么事都是次要的,范香儿肚子里这个宝贝疙瘩要是出什么事儿她可承担不了,都怪她大意了。 幸好有兰初景在,她头一回庆幸他没听她的话回边关。 不过她第一回见到兰初景看范香儿的眼神,心里募的打了突。 这人八成真是动了什么心。 重新把范香儿带回了车里,马车悠悠的前行。 范香儿仍旧在想着刚才那一幕,他对自己好像太过在意了些。她已是名花有主之人,并且大腹便便,他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应该没有那么大魅力吧?想着想着她的小脸就有些泛红了。之前都是她追着大爷跑,如今有个人只见了一两次就把她放在心上,虽然让人有些害怕,但不可否认的,还有丝小小的得意。 她摇了摇头,赶紧把这个吓人的念头甩了出去。 方晴见她微微翘起的嘴角,在心里已经把兰初景给骂死了,必须尽快把他赶回去! 为了亲近她们才坐在一个马车里的,随行的丫鬟们都做在后面的马车里。 马儿刚受了惊吓的时候,小如就冲了出来,只是没有兰初景离得近动作快罢了。 但发生了什么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一路上她都在徘徊要不要告诉大爷,她是大爷的手下,凡事都应该及时禀报于他,但香儿姑娘心思单纯,一心一意对大爷,她不想在二人之间制造风波。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大爷,单纯的爱慕倒不怕,就怕那兰初景有什么坏心再害了姑娘。 “兰初景?”方时君疑惑的皱起了眉,他还真没特别注意过姐姐带回来的人,对这位兰副将只有过一点浅淡的印象,身材高大,长相不似一般武将粗犷,倒像个世家公子。 世家公子……姓兰,兰是西北第一望族,无论在政在商都是鼎鼎有名屹立了上百年不倒的家族。兰家分支众多,他若是其中一个兰姓子弟也不算稀奇。 他真是看上了小桃花? 她虽然长的颇有姿色,但绝对称不上倾国倾城,加上没两个月就要生产了,整个人肥了几圈,圆滚滚的,更是达不到让人一见钟情巧取豪夺的程度。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他若是真的敢觊觎他的小桃花,就别怪他不客气! 小如低着头,感觉这书房里的空气越来越冷了,冻的人直哆嗦。 “下次若再让姑娘出了闪失,你知道后果。” “属下知道。” 平安叫了一下门走了进来,“刚才兰副将过来了,给了金玉一个暖玉,让转交给姑娘,说是有安神的作用。金玉不敢收,就把它交给小的了。” 方时君接过那块鸡蛋黄大小的洁白无暇的暖玉摩挲,心中怒意已攀升到天际。这么明显的挑衅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不会在意! “他多久之前来的?” “没一会儿,走的慢的话应该还没走远。”平安回道。 方时君连大衣都没穿就迎着冷风摔门出去了。 兰初景不徐不疾的走着,忽然被一道笔直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拜见方大人。” 方时君半点不想与他客套,“你的东西还请拿回去,在下内宅的事不牢你费心。” 兰初景被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给逗笑了,“这暖玉何错之有?你还是收下吧,对香儿姑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的笑彻底刺激了一个浑身都散发着醋味的男人,“无功不受禄,不敢担兰公子这份人情。” 方时君先动了手,非要让他收回暖玉不可。 兰初景也不甘示弱,愣是不收,二人你来我往,打的倒是酣畅淋漓,雪沫子满天飞。 兰初景有些诧异,他一个文官,没想到功夫竟这般好,虽然比不上自己,但是也算能拿的出手了。 忽然,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一个闪神,被方时君抓住了机会,一掌撂倒在地上。 方时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把这玉收回去!” 兰初景掀起了嘴角,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与方时君面对面。 “不如这样,我不白给,你拿一物交换就好,毕竟这东西确实对香儿姑娘有益处,她离生产不远,女人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你也希望求个心安吧?” 方时君犹豫了一瞬,“你想要什么东西?” “我想要你身上的荷包。” 原来,方时君日日佩戴着范香儿送他的那只丑荷包,但又嫌实在与他的官威不符,就放在大衣里面佩戴。刚才出来的急,没穿大衣,就被兰初景给看见了。 这东西是小桃花亲手做的礼物,就是给千金也不换。 “不可能。”他抚上腰间荷包,坚决的回绝了。 兰初景倒是没显出什么失望来,“不给也行,还望大人能把荷包借我观摩一番,马上就还给大人。” 这个要求倒是可以。 方时君解下荷包举到他眼前,甚至不让他用手触碰。 “大人,这荷包可是香儿姑娘做的?”兰初景猜测应该是她,这么丑的东西还贴身带着,必是极重视的人送的。 “好了,看完了,暖玉我拿走了。再没有下次。”放下话方时君就留下独自来原地怔愣的兰初景回逸园了。 兰初景猛地抓了几下头皮,内心激狂烦躁不已。 怪!怪!实在是怪!那个范香儿就是在时时刻刻的吸引着他,她让他有种极其莫名的熟悉感,包括她打的荷包上的绳结,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打结子样式,边关、京城、他都没见过这种打法,但他就是觉得似曾相识!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他难以安眠,越是靠近就越是想找到答案。 她是个极其惹人疼爱的女子,但他能确定,他想靠近她保护她,绝不是因为男女之情! 他只是无端的心疼她,那么灵秀的女子小小年纪就成了人家的通房,纵然生了儿子提个妾或者夫人又如何呢?不过是换了个牌子戴戴而已。 她若是在他的羽翼下,以他在兰家的地位,加上边关自由开放的民风,她一定会活的更加逍遥畅快吧。 想多了,想多了。 兰初景收回了思绪,他一向直觉敏锐,他相信他不会无端的对一个女人有这样的感觉,他们之间也许存在着莫大的联系。 他不敢去想,埋藏在幼小记忆中的模糊又模糊的记忆,那里没有一个小女孩。 方时君回了卧室,范香儿正在学着给孩子缝衣服呢。见他进来了,便炫耀的拿起自己的作品给他看。 “你看看好不好看?这个是男孩儿的,那个是女孩儿的。” “好看,只要是你做的都好看。”方时君坐在她身边,把人稳稳的抱入了怀中。 “香儿,你觉得那个兰初景怎么样?” 范香儿本是喜悦的笑了,听了这话笑容就没了,心里打起了小鼓。他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 73|嬷嬷我怕 有些事儿她不是不想告诉他, 只是他是个天字号醋坛子, 当初还没见过小刘哥,只听见名字都醋的不得了。现在来个了大活人,她真怕他提刀把人给杀出去。 “他不怎么样,我很讨厌他,眼神怪里怪气的, 比不上你万分之一好。”范香儿语气坚决的说道。 方时君猛地擒住了她的小嘴, 肆虐个痛快, 末了喘着粗气在她耳旁说:“赶紧生吧,生了不管男女, 我都提亲正式娶你进门。” “娶我?”正脸色通红还未从激情中缓过来的范香儿一下子就被‘娶’这个字给震醒了。 方时君正视着她的眼睛, “是的,娶你。把你定下来, 永远和我在一起, 现在不是你怕失去我,而是我怕你离开我。” 范香儿的心起了无数甜蜜的小泡泡, 他竟然说要娶自己?虽然他说过很多次只要她一个,她以为那就是对她最好最重的承诺了, 没想到他现在要娶自己。 她也能有梦想中凤冠霞帔、洞房花烛了吗?在天地家人的共同见证下与他携手一生。 她从未敢想过。 “你答应嫁给我吗?”方时君见她红着脸蛋儿不说话,急切的问道。 他必须牢牢看住他, 兰初景的出现让他真正有了危机感。一个无论是人才还是家世都不逊于他的男子! 他还比他年轻, 比他开朗,还比他更懂得怎么讨女人的欢心。 若是不好好待小桃花,他真怕怀里这个小傻子被人拐跑了, 一个正当的名分,不只女人迫切需要,男人同样需要。 他不成为她正式的夫君始终难以心安。 范香儿有些扭捏,“哪有先生了孩子再嫁娶的?再说老夫人……” “交给我就好。你还没说你愿不愿意呢?” “肚子都这么大了,我还怎么不愿意?”范香儿羞涩的捶了他一小拳。 “也是,你的心早就属于我了。” 二人温存了一会儿,方时君才把那块暖玉掏出来。 “这个你留着吧,对你身体有好处。这段时间别嫌憋闷,等生了孩子随你怎么去玩儿。” 范香儿接过玉佩,惊讶的发现那块玉不似一般的玉沁凉,而是自带一股温热,通身乳白,毫无一丝杂色,她喜欢极了。 “你买给我的?” “嗯,留着玩儿吧。”方时君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他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连对女人说谎居功这事都无师自通了。 范香儿高兴又不解的嘀咕,“怎么无缘无故的送起我礼物来了?” 方时君只当没听见。 没过几天方时君就接到手下汇报,说有人在调查范家,背后之人不只调查京城中的范家人,更派人启程去了麟州调查。 方时君这时候才觉察出不对了,范家只是普通的农户,范老爹大字都不识几个,有什么值得人这样费心思? 忽然,他灵光一闪,范香儿曾经和他说过的话就浮现在了脑海里。 他记得她曾提过原本有一个大哥,在六岁的时候被人拐走了,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会不会是她那个大哥还活着,在调查自己的身世? 想到此,他尤其怀疑一个人。 他把手下招呼到跟前,交待了一番。 范家卖薄荷油的小铺生意不错,并且客人基本都是出自富裕人家,从来没有闹事儿的,今天却来了一位。 “什么破门槛这么高?差点摔死小爷!今天你们要么赔我五十两医药费,要么我就让我手下把你们门槛给拆了!“一个胖子从地上狼狈的起来趾高气扬的破口大骂! 今天范老娘和范二哥看店,二人百般赔礼道歉,好话说尽,那个胖子就是不肯罢休,抬手就招来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五六个随从,竟骂骂咧咧的真要动手拆人门槛。 范老娘的哀求哭闹根本毫无用处,范二哥那点子力气又怎么敢和人家来硬的? 二人只好嚷嚷着让路人评理,范老娘甚至把方时君的名号抬出来了,但是根本就不管用。 街角阴影里的兰初景拳头紧握,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把那死胖子打杀了。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你不打算出去帮忙吗?”原来是方时君。 那些闹事的是他让人找来的,他在心里已经对范老娘说过对不起了,不过经此一事说不定她还要感谢他呢。 兰初景一心关注眼前的情况,没想到却忽略了身后,有人跟着自己都没发现,真是该死! “方大人是什么意思?那是范香儿的家人,你不是更应该出去帮忙吗?” 范老娘是个混不吝,一看那胖子真的让人动手拆她门槛,本是坐在地上哭号的她立马抱住了胖子的腿,死死的咬住了他腿上一块肥肉,像饿狼叼住了肉一般,胖子疼的直打哆嗦。 瞬间忘记了上级的嘱托,下意识的就要把人踢开。 兰初景虽然与方时君说着话,还没等他回答,就看到了这一幕,身体比脑子反应快,他立马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一脚把那二百斤左右的胖子给踹到了,其余的随从也都被一 一撂倒。 然后他弯腰亲自把满脸花毫无形象的范老娘给扶了起来。 关键时刻有侠士相救,范老娘感激不尽,起身就要给他行礼,却被兰初景给拉住了。 “这位……大娘,你放心吧,他们再也不敢来闹事了。” “诶诶!多谢这位……公子。”范老娘抬头看他的脸,一下子就怔愣了,那是母亲对自己的孩子与生俱来的感觉,冥冥中有股力量让她们比别人更能感知到自己的孩子。 但见这位公子一身锦衣华服,气度高雅不凡,怎么会和她的铁根扯上关系呢? 她一定是想孩子想疯了,见他救了自己而心生亲近,就错认成自己的孩子。 范老娘的眼神仿佛粘在了兰初景的脸上,舍不得移开,她的铁根若是还活着,也该有这么大了。 “公子,你可成亲了?有妻有子了吗?” 兰初景感觉喉头似被什么东西塞住了,“还没有。” “哦,那你可要抓紧了,你爹娘肯定急着抱孙子呢。”范老娘眼睛酸涩不已。 范二哥刚才被人推搡撞到了柜子上,这才缓过来,赶紧过来拉住自己亲娘,“娘,您可别瞎问了,人家公子指不定还有什么事儿呢,别耽误了人家。” “对对,铁柱,快谢谢人家。” 范二哥规规矩矩的道了谢。 兰初景受了他的礼,轻声问道:“你的小名叫铁柱吗?” 范二哥一听这问题,笑了,大户人家公子真有意思,看人家这关注的地方都和小老百姓不同。 “公子说笑了,俺们小门小户,有个名字就不错啦,铁柱是我大名。”他的名也符合他的长相,他的长相随了范老爹,长相有些憨厚,掉进人堆里都找不着的那种长相。 而香儿则相反,小丫头会长,大部分像他娘,少部分像他爹,把两人的优点全占了,缺点一样都没要。 范二哥对丢了的大哥没什么印象,那时候他还小着呢,关于大哥的事,他们从来提都不敢提。 兰初景离了铺子,重新回到了那个街角,果然方时君还在那里等他。 “你为何不去相认?” “六岁之前的事我几乎不记得,我养父说我小时候发过一场高烧,好些事都忘了,长到现在只剩下很少的印象,我不去相认自有我的原因,一是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二是我还有我的任务没完成。” 其实他的心里基本上已经有答案了,他应该就是范家当年丢失的儿子。 “一切都等我宁大哥回京再说,这段时间我不会离开方府,一是保护大嫂安全,二是……,你若敢伤害香儿,我定会带她离开,别有那一天,否则你拦不住我。” 方时君定定的看着他,“不会有那一天。” 天气逐渐转暖,有那早开的花已经迫不及待的打骨朵了,柳条也长出了嫩绿的枝叶。 范香儿肚子发动的毫无征兆。 当时她正在老夫人那里陪她看帐本逗趣呢,天暖了,越近日子,柳嬷嬷越鼓励她多走动走动。 她讲的家乡笑话才讲了一半,老夫人正等着下半截呢,转头见她正紧皱着眉头双手捂着肚子,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香儿,你怎么了?”老夫人吓坏了,还以为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范香儿感觉下面像失禁了一样有液体流出,说话都带着哭音。 “我好像要生了。” 老夫人又惊又喜,赶紧让春梅去布置,找人的找人,准备的准备。 很快范香儿就被抬回了逸园,产房是一个月之前就布置好的,产婆请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和柳嬷嬷搭档。 老夫人一路跟着抬范香儿的架子走过来的,这时候一点也不觉得累了,满心都是喜悦和期待,她拿着一串佛珠不住的念着经文,祈求范香儿能够平安生产。没一会儿,府里的女人们该来的都来了,全部在隔壁的房间等着。 范香儿被安置在里产房里,阵痛稍微缓了些,人们在眼前忙碌不停,一会儿听人问热水准备的怎么样?一会儿问鸡汤准备好了没有? 她伸出一只手要柳嬷嬷,“嬷嬷,我怕。” 柳嬷嬷握住她的手,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 “好香儿,不怕,每个女人当母亲都要经过这一遭的,有嬷嬷在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听嬷嬷的话,忍过了这回疼,你就是个母亲了。” 74|喜极而泣 柳嬷嬷的眼睛潮乎乎的, 她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 她早就把香儿当成了半个女儿,哪有女儿生产当娘的不紧张的? 外面有说话声,是方大人回来了。 柳嬷嬷暂时松开了范香儿的手,掀开厚厚的门帘出去了。 方时君听了范香儿发动的消息,二话没说就把手里的事和眼前的贵客全都抛下了, 马不停蹄的回了家。 柳嬷嬷出来就见到了冬末早春的天气里满头大汗的方时君。 “大人放心吧,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等下喂她吃点东西,剩下的就是等了。” “那就好, 嬷嬷, 您要记住我一句话,假若我没那个命, 等下真有什么不好的话, 你要保香儿平安,孩子可以再有, 香儿只有一个。”方时君狠怕老人的想法和他不一样,更怕父亲母亲那里事先有交待, 不怕难为情的再三重复这句话。 柳嬷嬷淡笑着答应了,心里替范香儿感到安慰, 有这样一个人能如此疼爱自己, 为他吃一回生孩子的苦也算不得什么了。 “我能进去吗?”方时君提出,香儿时不时痛苦的低吟声从里面传来,他恨不得那疼全转移到自己身上。 她头一回经历这种事儿, 该是怎样的害怕? “方大人,产房有忌讳,您就安心在外面等着吧,有老身在,您大可放心。” 方时君放不下心,他听从了柳嬷嬷的劝诫,却并没有离去,怕挡到丫鬟们出入,他侧身站在厚重的门帘外面,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她身边。 “香儿,别怕,我在门口陪着你。不管是男是女,我说过的话不会变。” 范香儿忍者疼痛,清楚的听见他每一言一语,心里像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一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不知怎么她就是想流泪,她知道绝不是因为疼痛。 方时君在外面的声音,老夫人她们在隔壁自然也听的清清楚楚,众人摇头轻笑的同时,心里无不艳羡产房里躺着的范香儿。大爷宠她如宝,又是他人到中年的头一胎。这情况看,真要是生个男孩,范香儿说不定真有大造化。 二夫人三夫人各有心思,但相同的是,都不希望范香儿平安把孩子生出来。 二夫人和三夫人已经许久不说话了,皆因一个秦雨柔,有了那一遭事儿,二老爷更加厌烦二夫人,虽说是秦雨柔先害的卢氏,但是若没有三夫人推波助澜,那孩子也不会没的不明不白,所以二夫人就恨上了三夫人。 而三夫人更是如此,亲雨柔是二夫人的表妹,是她给弄回府里来的,弄回来又不约束好,把自家男人给勾去了。还好,那秦雨柔现在正在庄子里受苦呢,庄子里都是她的亲信,磋磨她的招式多着呢。 就算秦家知道了又如何?谅他们也不敢上门找事。 现在她格外忧心范香儿的肚子,真的生个男孩的话,她的敬轩还有什么位置?但范香儿身边护的和铁桶一般,她没那个本事插手,更没那个胆子,只能默默的盼望她生个女孩出来。 方时君脸皮厚,在外面不住隔空安慰着范香儿,老夫人皱着眉,终是听不下去了。 “就没见过他这么夸张的,春梅,你出去告诉他别嚷嚷了,咱们都在呢,让他收着点儿。” 春梅领命出去了。 方晴上前说道,“母亲,他这是心里急呢,香儿年纪不大,又是头胎,他这样陪着也好。” 老夫人不置可否。没一会儿春梅回来了,结果外面又传来了方时君的说话声。 随着范香儿的呼痛声变的频繁急促,方时君越来越站不住了,“香儿,很疼吗?柳嬷嬷您快点帮帮她,给她上药吧!” “香儿,你再忍忍!再忍忍!” 柳嬷嬷正洗手呢,差点让他吓的打翻了水盆,又是气又是笑,这叫怎么回事儿呢?好像她见死不救了一样,这女人生孩子哪个不靠自己? “你给我安静点!”忽然,外面一道浑厚的嗓音响起,原来是老太爷亲自过来了。 从逸园门口到产房门外,他已经听了他喊了不下五句话了,这成何体统?平日里的君子风范全都见了鬼了! 方时君一愣,见是父亲来了,不敢再发声了。给老太爷郑重行了一礼,然后就在老太爷的目瞪口呆中一把掀开产房的门帘钻了进去。 这下好了,再也没有隔空喊叫声了,这回成体统了。 老太爷气的七窍生烟,但他进都进去了,这时候再把他拎出来还有何意义,再说谁能把他拎出来? 他只好去隔壁和老夫人她们一起等。 老夫人听他一说,顿时哭笑不得,却没有心思管这些了,她只盼着赶紧抱到小金孙。 方时君突然进了产房,把里面的人都给吓了一跳,连范香儿都惊的忘了疼了,待反应过来,是他进来了,这才又哭的更大声,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让他知道自己有多难受。 柳嬷嬷一见这哪行啊?凭她这样撒娇,一会儿正经生的力气全没了。 她假装生了气,“你若是再不省着力气,我现在就把他赶出去!” 结果换来二人齐齐瞪视她,范香儿倒是不敢再哭嚎了,只是与方时君的大手相握着,双目对视,两心缱绻。 “我在你身边陪你,剩下的你就听柳嬷嬷的,乖。” 终于到了时候,范香儿这回的哭喊声是压也压不住了,她本来就有些娇气,这生孩子真是差点痛死她。 方时君也是头一回亲身经历这种场面,他只能怜惜的安抚着她,抢了丫鬟的活帮她擦拭汗水,心疼的恨不得立马替她受苦! 老太爷老妇人他们坐不住了,全部站到室外等着,一颗心随着里面的高一声低一声而起伏着。 兰初景在逸园外面站着,祈求范香儿一定要母子均安。 上天不知是听了哪位的祈祷,肚里的孩子没有折磨她太久。忽然,产房内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听起来雄壮有力。 范香儿脱了力,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过去,她撑着问向方时君,“他还好吗?” 方时君还没心思看孩子呢,随口答道,“好着呢,你还好吗?” “好就好,我好累。” 柳嬷嬷高兴的抱着刚刚简单擦洗了一番的婴儿送到了方时君面前,“方大人,您快看,是个闺女,有七斤二两重呢,你看她长的多好。” 方时君见范香儿撑不住睡过去了,才把目光转向了婴儿,只见她有些红彤彤的,却看的出来是个白底子的,胎发乌黑,胖嘟嘟的可爱极了。 这就是他的孩子啊!是个小女儿,他不禁感动的有些热泪盈眶。他自认从来不是一个感情过剩的人,大男人流血不流泪,这还是他第一回有了莫名想哭的冲动。 他要伸手去抱,柳嬷嬷没让,“你没抱过孩子,没轻没重的,我先抱着给老夫人她们看看去,一会儿这里收拾干净了,你陪着香儿吧。” 二位老人在外面听见里面说是个女孩,一股压制不住的失望涌上了心头,怎么就没能生个男孩呢? 但好歹是母女平安了,老大膝下总算是孩子了,总比没有好。 老太爷是男的不方便进去,听了结果之后就失望的走了。老夫人还是想抱抱孩子的,这可是她头一个亲孙啊! 柳嬷嬷把小婴孩包的严严实实,快步去了产房的外间,老夫人她们赶紧跟了过来。 一等小被子打开,露出小脑袋来,众人直呼,这孩子长的太喜人了! 虽然还太小看不出什么来,但也能看出来长的端端正正,是个小美人坯子,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嘴角就带着笑般,小脸蛋肉呼呼的,让人忍不住想上前亲一口。 老夫人这下也忘了她惦记的孙子了,赶紧把手凑近炭盆烤了烤,才从柳嬷嬷手里接过来。 真是喜欢,恨不得她快快长到能说话,叫她一个祖母。 乳娘是早就准备好的,没抱了一会儿就交给乳娘喂奶了。乳娘一见这孩子也是欣喜,直夸小姐吃奶力气大。 老妇人让春梅赶紧回去叫人准备女孩儿的衣物,再把逸园的相应配置全部检查一遍,看看是否还有什么疏漏,例如屋顶是否有断瓦透风之类。 春梅还从未见老夫人这样高兴过呢,刚才听说是个女孩儿她可着实为香儿姑娘捏了一把汗,就怕老夫人不喜欢。 没想到老夫人对五小姐简直爱不释手,直说长的像大爷,瞧她老人家那样恨不得自己把孩子抱回去养。 这么快就忘了她的小金孙了。 其实春梅这可就想错了,老夫人喜欢这个孩子并不代表她不失望。 二夫人三夫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女孩儿就好,十个女孩儿也没有一个男孩儿的威胁大。 范香儿一醒来就见到方时君在旁边正不错眼珠的盯着孩子看呢,她动动小嘴他就跟着笑笑,她挥一下小手他还是笑,范香儿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他不是哄她的,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 “你醒了?”方时君小声问道,就怕吵醒孩子。 “让我抱抱她。”范香儿挣扎着起了身靠在床头。 方时君极其小心的把孩子抱起来放进了她的怀里,这还是柳嬷嬷刚才教他的,他竟现学现卖教起了孩子母亲。 “你要这样抱,一只手这样,托着这里。” 范香儿看他那傻样觉得好笑极了,却没有力气笑他,因为她整个心神都转移到了宝宝身上。 她好可爱,鼻子嘴巴哪里都是小小的,安静均匀的呼吸着,她是否知道抱着她的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居然就这样当了娘,不久前她还是麟州乡下一个蹦蹦跳跳的丫头呢,转眼就当了娘,如今身边有他,有她,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方时君很能体会她的心情,揽住了她的肩膀。 “大爷给起好名字了吗?” “父亲起的,叫方思彤。”方时君忍不住点了下孩子的小鼻尖,柳嬷嬷说孩子皮肤还太嫩,不让总亲。 “那以后小名就叫彤宝吧。”范香儿体内的母爱阵阵泛滥,比怀孕的时候还多了些倍,“我想亲自喂她。” 75|不是头疼是心病 彤宝一天一个样, 小丫头渐渐长开了, 就看出来更像谁了,还是更像范香儿一些,下巴倒是有些像老夫人。 自从有这了孩子,逸园里的重心就完全变了,以前一切以范香儿为重, 现在五小姐才是头号重要的人物。 晚上的时候跟着乳娘, 白天的时候就由范香儿亲自来喂。 老夫人过了最初失望的那股劲儿, 心里就只剩下软乎乎胖嘟嘟的小孙女了。 长到十几天大的时候让春梅亲自去逸园,连孩子带乳娘全给接了过来。 账本什么的全都不看了, 只顾着哄孩子玩儿。彤宝的眼睛又大又黑, 小嘴巴亮粉粉的,在她眼前晃动还会给出一些相应的反应。 老夫人直说这孩子长的像方家人, 人也机灵, 反正是看哪里都觉得好。 直到夜幕降下来了,也不想把人家孩子还回去。 范香儿离了彤宝一小天, 轻松的感觉还没享受多久就开始想她了,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 见还没给送回来,就让金玉和金蝉两个过去接。 结果, 二人并没有把孩子带回来, 说是老夫人留一夜,让大爷和姑娘放心。 此时彤宝正躺在老夫人的大床中间,不哭不闹的, 小手小腿乱蹬着。 老夫人命人把惯用的熏香花草之类的东西全给撤掉了,特意给她铺上了绵柔的小毯子,手边光是逗她的小玩意儿就不下五样。 老太爷进来的时候,床上那祖孙二人正玩着欢呢。 “怎么把她给留下了?这么小,香儿那边能放心吗?”老太爷诧异的问道,从没见过老妻这么宠一个孩子呢,以前方晴和君儿小时候也没见她这样过。 “我就留一晚上,你看她长的多好。”老夫人眼睛根本就不离彤宝。 “那就留一晚吧,明天早点儿给人送回去,今晚上说不定都睡不着觉呢。”老太爷宽衣上了床。 小彤宝躺着二人中间,这是哪个孙子也没有过的待遇。 这么小的孩子醒着的时间不长,说话间就睡着了。 老太爷没躺下,坐在床上,看她粉团一般可爱的孙女心里也升起了一丝柔软。 “可惜不是个男孩儿,老大也不小了。明天就给香儿提了妾吧,别拖着了。” “我记着呢,早就有这个打算了,我还给她选了几样压箱的东西呢。”想起这段时间范香儿的好来,老夫人有些后悔最初对她的苛刻了,当初领进府来的时候就该给她的妾的名分的。 不过那孩子是个知足的,早晚应该没什么的。 晚上范香儿躺在方时君的臂弯里总是睡不着,没着没落的。 “你说彤宝换了地方睡觉,能习惯吗?她会不会哭闹?” 方时君没有睁开眼,悠悠的答道:“不必担心,不行的话早就被送回来了,母亲只会比咱们更尽心。再说那小丫头谁抱着都笑眯眯的,不是个挑剔孩子。” “你说的也是,可我好想她。” 方时君见这样劝她了都没用,便睁开眼来故作生气的翻到她身上,“看来我的魅力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全被闺女给抢去了是吧?” 范香儿忍着笑,不敢惹她,“你竟瞎说,闺女不是还小吗?” “嗯?那你的心里的还有我?”方时君恶狠狠的抵住她下身往前一顶。 范香儿赶紧求饶,“当然有!你在我心里永远排第一位,彤宝排第二,行了吧?嬷嬷说满月之前不让你碰我的。” 方时君翻身而下把人紧紧搂住怀里,一双手不死心的到处揉捏,“就先放你一马,已经素了我几个月了,你等出了月子看我怎么整治你。” 范香儿一提这个就忧愁,捏了捏自己还没有消下去肚子,“我都这样了你还喜欢?也不知道这肉什么时候能下去,我都变丑了。” 方时君笑了笑,一只手朝上摸了去,“其实我更喜欢你现在这样,这里够大。” “啊!坏死了。” 方时君凑了上去,愣是抢了彤宝往日的地盘不说,又胁迫范香儿用手给他纾解了一番,二人恩爱和谐一如往常。 冬天里早朝的时间延后了,方时君还未出门,春晖园那边过来人说老夫人叫大爷过去一趟。 正好一天没看见孩子了,他也想的慌,没多想就过去了。 春晖园室内还烧着火盆,比外面暖和的多,老人孩子醒的早,老夫人正抱着她在窗边看着花儿呢。 方时君把外面沾了寒气的大衣脱了才把彤宝接了过来,小家伙早晨吃过奶,换了尿布,心情好极了。亲爹抱着似有几分熟悉,一张没牙的小嘴咧的开怀。 方时君爱极了唯一的宝贝女儿,俯身在脸上的一连亲了好几下。 老夫人看他那副慈父摸样觉得好笑,“自己的孩子就是好吧?早知道何必耽搁这些年,不然现在孩子都有思瑶那般大了,现在长房的反倒成了妹妹。” 方时君心情不错,大早晨的就没用话刺她,“母亲找我来有何事?不会是让我来接孩子吧?” “我找你来确实有事。” “香儿辛苦生下彤宝,我和她也处出了感情,她的规矩学的也还不错,这妾的名分早就该提上去了。满月之后就在逸园里小办一场吧,我再添几样好东西给她,你看怎么样?” 一般纳妾也不拘什么礼节,老夫人这还是不想委屈了范香儿提出的方案。 方时君其实想到了她可能会说这个,就算母亲不找他,他也打算这几天抽空把话给说了。 “母亲忍心让彤宝当个妾生子吗?”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把目光移向他怀里的孩子,“我不忍心又如何,香儿的身份实在太低与你不匹配,生的又是个女孩儿。不过君儿你放心,以后这孩子有我护着,没人敢难为她,后面谁生的孩子也超不过她去。” 方时君见她都想到这种程度了,便不打算再与她绕来绕去。 “母亲,儿子就直说了吧,您说我忤逆也好,不孝也罢。儿子从未打算纳香儿为妾,等出了满月,我会找媒人亲自去范家下聘,我会明媒正娶,堂堂正正的把她娶进门,别说她只生了个闺女,就是什么也生不出来,儿子也打定了注意了。” 说完这番话,他单手披上大衣,把彤宝往大衣里一裹就要走人了。 老夫人一听震惊非常!她没听错吧?君儿竟然说要娶她?她是挺好,但让她当大夫人如何能行?一家的长媳就是半个门面呐!不仅要管家看帐,还要对外待人接物,甚至要帮夫君运筹帷幄,起个贤内助的作用。 不是她看不起她范香儿,她行吗? “君儿!你给我站住!”老夫人怒吼了一声。 方时君应声立在了原地,总归是要过父母这一关的,父亲那一关好过,母亲这边才是最难的。 “只要你还是我儿子,就得听我的,这个念头你趁早给我打消,我是不会同意的!我已经看中吴大人的长孙女,对方也有意结这门亲事,这几日我就会让官媒上门。”本来她还想着这事儿是不是再缓缓,等香儿出了月子再说,现在看来是不能等了。 方时君没有回身,而是冷笑道,“随母亲的便吧,反正十年前我已经没了一个夫人,也不怕再造孽祸害一个。我不会出席在婚礼上,娶回来就让她单独伺候您吧。以后就别把彤宝抱过来了,一个妾生子担不起你的疼爱,就不牢您老人家费心了。” 说完就大步抱着彤宝走了。 留下震惊气怒的老夫人说不出话来,他还在怪她!她一切都是为了他着想啊!娶了范香儿对他一丝的帮助都没有,他为什么不能理智的想想呢? 最让老夫人伤心的是他最后的话,她心里何曾把彤宝当成妾生子了?她从来都是以一颗亲祖母的心对她,哪有什么嫡庶之分?以后都不让她见孩子?这是她亲生的儿子说出来的话,叫她怎能不伤心? 老夫人强硬了一辈子,终于撑不住了,歪在塌上哭了起来。 春梅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这个时候也不好劝说什么,母子两个总是这样,其实心里都爱着对方,但好像总是不在一条路上一样,总是岔开。 方时君回来的时候,范香儿还没醒呢,他掀起了被子的一角,把眼睛好奇的咕噜噜转的彤宝给放了进去,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她们娘俩。 这一辈子,他不能让她们受了委屈。她们是他的骨头,是他的血肉。 身边多了人,范香儿睁开了眼睛,一看身边多出来的小宝贝,立马喜笑颜开,抱起来亲近。 只是抬头一看大爷,即便他怎么掩饰,她也看的出来他有心事。 方时君不想瞒她,这本就是关于她的,她应该知道。 他把早晨的事包括双方说过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范香儿听了倒没有他那样失望,反而特别淡然,她伸手揉了揉他紧皱的眉心,“她也是为了你好,你最后那样说太伤她了。” “我明白,可是我不那样说,她就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一定要娶你。” “其实你知道,我不是很在乎那个名分。”范香儿说的是真心话。 “可我在乎。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正好这几天还有点儿凉,母亲那边过来人抱彤宝,你就说是我说的,怕冻着不让去。”方时君起身整理衣装,准备出门了。 范香儿见他态度强硬,又全都为了她,便不好再说什么。既然他说有办法,就信他吧。 方时君出了逸园就碰到了在路上等着他的兰初景。 “一早等我,可有要事?” “彤宝满月后,你若是没个说法,或者伤了她的心,我不会管她意愿,母女两个我都会带走。”兰初景的语气严肃极了,可不是在开玩笑。 方时君攥紧了双拳,冷笑连连,“你做梦!且等着,我自有交待。” 老夫人整整五天没看见彤宝了,心里难受极了,连吃饭都没滋没味了。这几天她并没派人去接孩子,儿子都那样说了,她没那个脸。 春梅见她整日里说头疼,躺着榻上哎哟哎哟的,自然知道她这不是头疼,而是心病! 好在她没让人去把官煤找来,这事儿倒是先放一放了。 幸好,不然她真想不到大爷到时候能干出什么事来。 方时君听了春晖园那边的情况,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把平安叫到了身边。 “明天你去范家走一趟。” 76|读书人的威力 范老娘听平安说完了来龙去脉, 不仅没有生气, 反而为自己闺女感到高兴,原来方时君还真是有言必行之人,有这样的男人做夫君,就算是公婆差点也没什么。 “平安小哥,你回去复命吧, 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平安走后, 她就开始行动了。不顾生意正红火, 亲自跑到铺子上把范铁柱给叫了出来,交给他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张, 又耳语一番。 范铁柱听完老娘的话, 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好像重新认识了她一般。 以前只知道他娘脾气厉害, 没想到原来是个这么厉害的, 高!实在是高! 他拍了胸脯保证能把事情给办好,就雇了一辆马车直往青山出院找刘斯年去了, 这一个来回就是一整天。 见他喜气洋洋的回来,范老娘就知道他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她嘴角噙着必胜的微笑, 细心的把那张纸又重新收了回来。 第二天一早,她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 没让铁柱两口子去开铺子, 而是叫上范老爹,四个人一起去了方府。 范老爹一头雾水,“咱们这是要干啥去?”他看自己老婆子那气势就觉得不像是好事儿。 “香儿生了孩子咱们还没去看过呢, 看你外孙女去,你不想看看?” 范老爹嘿嘿一笑,“那当然想。” 好不容易把心放了下来,就听范老娘又来了一句,“顺便给我闺女要个大夫人当当!” 来了方府,门房这回认识来人是谁了,一听又是要找老夫人的,顿时惊的冷汗涔涔,上回来就把老夫人气的够呛,这回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门房匆匆去春晖园禀告,恰好老太爷也在。方时君对娶妻的态度老太爷听说了,其实在这个家中,绝大多数事情,老夫人说出的话就代表了他的意思。 他心中也是不赞成明媒正娶范香儿的,只是没有老夫人表现的那般强硬罢了。 听说范家人挺难缠的,今日上门想必正是为了这事儿,不如就见见,给足了好处,再施以威压,想必他们会知难而退的。范家人打了退堂鼓,君儿也就不必如此坚决了。 范老娘打头,带着同样气势的杏花、装也要装的有气势的范铁柱,和心惊胆战不言不语的范老爹。 一行人被带进了春晖园,表现的倒也有礼有节。 老夫人一见范老娘心里就打怵,要不是因为老头子发话了,她连见都不想见这个泼妇。 此时见了她那俗气又莫名傲气的样子,更是坚定了一个念头,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育彤宝,绝对不能像她外祖母一样的做派,她们彤宝可是千金大小姐。 等她们落了座,丫鬟倒好了茶,老太爷先发了话,“不知各位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呐?是不是进府来看孩子的?彤宝现在还太小,本是想等到满月再把你们请过来。” 范老娘见这老太爷说话倒是比那老婆子客气许多,就想着尽量往平和里说这事儿。 “老太爷客气了,我们今天进来,看孩子倒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女儿。按理说她出身农户,不知书达理,又被我娇惯的不成样子,偏偏还生了个女孩儿。能给大爷当个妾我们这做家人的就知足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深感意外,上回她来大闹可不是这么说的! 可不管她为什么这样说,反正刚才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没人逼她!老夫人赶紧接话道:“既然你们如此有自知之明,香儿自己也是个知趣的孩子,那就这么定……” “老夫人且慢。”范老娘话锋一转,“我刚才说的是本来应是如此,但偏偏事情就有了变化,现在我们香儿就算甘愿当这个妾,恐怕也是不成了。” 老太爷和老夫人同时皱了眉,听出来这里面有事儿。 老太爷问道:“哦?你倒是说说,出了什么变化?” “老太爷老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不过是些传言。现在外面那些读书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罢了。”范老娘端起茶水淡定的抿了一口。 老太爷还以为是之前外面流传的那些疼宠通房丫鬟之类的话,有些不以为意,“男子汉行的正坐的直,一点无伤大雅的传言算不得什么。” 范老娘扬眉故作惊讶状,“老太爷当真觉得算不得什么?外面可都在传方大人要在香儿生产之后正式迎娶她过门的。” 老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大怒,“岂有此理?怎会有如此传言?必是你范家人故意假传造成的声势!无凭无据的,你当我们方家怕他几句传言?难道说传言我家儿子答应娶个老婆子我们也要答应?” 老太爷没说话,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范老娘不怒反笑,把茶杯啪嗒一声放在了一边,“老夫人您也太小看民妇了,民妇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也不会做出那无端讹人的事儿!我儿子铁柱有一同乡好友在青山书院念书,来我家串门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孩子拿香儿当亲妹妹,真心为她高兴,这不,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的书院好友,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 老夫人站起身来,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你先等等!上次我记得我和你说的清清楚楚,让范香儿嫁进来是不可能的,大胆民妇!你怎么还敢放出此等风声?还有你说的那不该看的东西是什么?老身还就不信了,什么东西能逼的我非低头不可,收进一个不满意的儿媳妇进来!” 范老娘心里火了,面上泛着冷笑,忽的从袖口里抽出了那张纸,□□梅过来,“那丫头,拿去给你们老太爷老夫人仔细看看,现在全天下的读书人都知道了,方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不怕他们赖账!大不了就是御史的奏折,还有天下人的口水罢了。” “春梅拿来!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我儿子卖给你家当儿子了不成?”老夫人叫嚣着,根本不怕范老娘。 老太爷见她拿出来的竟是一张纸,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揣测,君儿应该不至于如此吧? 事实证明,方时君他就是如此了。 那张纸竟然是一张聘书!是他上回在书房里当着范老娘的面亲手写的,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和印章,想说别人造假的都不成。 老夫人看了一眼,脑袋忽悠一下子就往椅子上栽去了,幸好老太爷身手还算好,把她给扶了一把,让春梅赶紧去叫大夫。 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他本就不擅长与妇人争辩,现在老妻晕倒了,也是证明她和他一样看清了局势,这范香儿不娶不行了。 也是可怜,被亲儿子给摆了一道,难怪老妻会这般气怒攻心。 “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儿非同小可,等老大回来,我还要亲自问他,不必等多久自会给范家一个交代。”老太爷说道。 范老娘见老夫人晕的并不实,闻了几下薄荷油之后有了转醒的迹象,知道她没那么严重,忐忑的心终于放下来,这要是一口气把老夫人给气死了,别说是当亲家了,当仇人还差不多。 她见好就收,“那我们就先回了。” 范香儿这边,还差几天她才能出月子,但是柳嬷嬷的药给力,她保养得很好,前几天就在院子里走动了。 范老娘一进府她就听到了消息,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她狠怕老娘再搞出什么大事来,心内焦急如焚。 不顾柳嬷嬷和丫鬟们的劝阻,也忘了大爷的交代,愣是把彤宝包的严实,亲自抱着赶往春晖园,金玉和金蝉在边上小跑跟着。 范香儿走的很快,手里却抱的很稳,彤宝也乖,不哭不闹的。 她想着赶紧过去,万一局面不可开交,双方老人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至于闹的太僵。 谁知刚走到春晖园门口就看见老娘她们正好出来,她赶紧上前,急问道:“爹娘,你们来干什么?” 范老娘见她就没好气儿,只像她三分,骨子里还是个傻的! “我们能来干什么?总不会是来聊天的。没出月子就出门,等以后得了病了你就知道后悔了。快把我的乖孙给我抱抱。”范老娘说着就把彤宝给抱在了怀里。 轻轻把包被掀起来一个缝隙,第一次见着了孩子的小脸,那黑乎乎的眼睛正瞧着她呢。 范老娘一颗心都要融化了,彤宝不只是方老夫人的第一个孙女,也是他们范家的第一个。 她把孩子抱给范老爹瞅了一眼,“你看,长的好看吧?像我。” 杏花和铁柱也要上前看,范老娘却心疼的不让看了,“别再吹着风,咱们回家慢慢看。” “啥?”包括范香儿在内,一家人都傻了。 “对,你们没听错,香儿也跟我回家,咱们回家去,等着他方府来提亲,没名没分的谁要给他生孩子?回家等着去!”范老娘调整了胳膊的姿势,让彤宝能更舒服的躺着。 杏花听了是最高兴的,“太好了娘!咱们赶紧回家吧,让我好好看看小外甥女,也沾沾喜气。” 范香儿欲哭无泪,哪里肯跟她走?“娘!您这是要干什么啊?您把孩子给我!” 范老娘怒其不争,“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和我回家,我是你亲娘,我不会害你!这也是方大人的意思。”后面一句纯属她瞎掰的。 不把方时君搬出来,傻闺女只会以为她是在胡闹。 果然范香儿听了半信半疑,“真是他的意思?” “你爱信不信吧,乖宝,咱们回外婆家去!”说完不再管范香儿,抱着孩子自顾往外走了。 范香儿急的直跳脚,“娘!好歹也让我收拾收拾东西,安排一下吧?” 范老娘根本不理她,她抱走了孩子,范香儿只好跟了上去。金玉匆匆交代了一下金蝉,让她去逸园里说一声,就匆匆跟着范家人走了。 姑娘和彤宝都需要人伺候着,范家人太粗,她跟上去为好。 出了方家大门,外面正有一辆不错的马车等车,赶车的人正是兰初景。他上前给范家二老行了礼,范老娘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是上回救了她们的小伙子。 兰初景简单的问了两句,说是顺路,正好能送他们一程,范老娘推脱不下,就同意了。 范香儿觉得有些奇怪,若有所思的看了兰初景一眼,而兰初景只是冲她眨眨眼睛,一挥鞭子,马儿就走动了。 老夫人这回气的还真不轻,大夫说最好卧床休息数日,不可再生气。范香儿和彤宝被领走了,这么大的事儿又没人敢瞒着她。 春梅小心翼翼的禀报了这事儿,老夫人气的剧烈的咳了好一会儿。 香儿领走也就罢了,还把她彤宝给带走了!这怎么使得? “快!快去把方时君给我找回来!就是在宫里也给我找回来!我的孙女哟~赶紧给我要回来!” 方时君只是让平安交代范老娘用上那张聘书,可从没让她带走自己的媳妇和闺女!等他知道了不知道是不是会后悔? 77|喜欢的心是一样的 马车行进到范家门口, 范老娘随意对兰初景客气了一下, “公子进来喝一杯热茶再走吧。” 她以为人家公子是大忙人,能顺路送她们一程就够耽误时间的,不会进来喝她一杯茶的。 没想到人家兰初景大方的答应了下来,笑的一脸灿烂,“那就听大娘的, 进去歇一会儿也无妨。” 进了厅堂, 范家人可就忍不住了, 车上还没看够孩子呢,赶紧把彤宝从包被里解放出来, 怎么也稀罕不够。 范老爹会做木匠活, 看了几眼孩子之后就去把他的工具给找了出来,到院里锯木头去了, 他打算亲手给彤宝打个小床, 再做点别的小玩意儿。 这孩子一点都不怕生,谁抱都跟着, 杏花和铁柱自己没孩子,一见这么个雪团似的孩子, 亲的不得了,抱起来就没完。 还是范老娘笑骂了杏花一句, “有你抱的时候, 还不赶紧去把茶泡来,招待人家兰公子?” 范香儿一路都想找机会劝劝她娘,奈何她娘根本就不想听她说话。她上前想把彤宝抱回来, 范老娘这回倒是和她说话了。 “她还不饿呢,等会再给你。” 范香儿只好无奈的呆在一边,心里十分惦记方府的情况,也不知道府里现在成什么样了?老夫人是否有大碍?逸园里现在如何? 兰初景倒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凑到范老娘身边,探过头去看彤宝。 “大娘,能给我抱下吗?” 范老娘对他本就有很大的好感,这么点儿小小的要求怎会不答应他? 小心的把彤宝交到他手里,亲手帮他调整手肘的姿势。 兰初景僵硬的抱着孩子,比上阵打仗还要紧张,“这样抱就行是吧?” 范香儿难得被他给逗笑了,“她又不是纸糊的,你不用像个木头人一样。” 兰初景对她的话不以为然,“比纸糊的还要金贵,当然要精心。” 他低头故意挤眉弄眼的逗着彤宝,不管他怎样表情,彤宝都好奇的盯着他,嘴里还汪出了一口口水,可爱极了。 他在心里与她对话,乖宝贝,我是你大舅舅,这是你外祖父家,你是第一次来,我也是第一次来,你要慢点长大,把舅舅没享受过的那一份全部享受回来,以后有舅舅护着你,你大可纵情欢快一生。 这种温馨的场面没维持一会儿,只见彤宝先是皱了皱小眉头,哼唧两声,然后就肆无忌惮的咧着小嘴大哭起来。顿时吓的兰初景手足无措,“香儿你快过来看看,她怎么了?” “八成是饿了。”范香儿赶紧上前接过彤宝去内室里喂奶。忙乱之际谁也没注意到兰初景对范香儿太过亲密的称呼,只有范老娘敏感的觉察到了。 杏花把茶水端了上来,兰初景慢悠悠的喝着茶,没有半点要告辞的意思。 范老娘是个热情的人,见该到了准备午饭的时候了,便客气的问他,“公子要是不忙的话,不妨在这里吃顿便饭?” “那敢情好!那就叨扰大娘一家了。”兰初景起身深深的朝范老娘作了个揖。 “……”范老娘愣了一瞬,“嗨!客气什么?不过是些家常便饭罢了。铁柱,去买个肘子回来,再买一条鱼!杏花把仓房里的年糕拿出来做个汤!” 范家一派喜气洋洋如过大年般,方家那边可就炸了锅了! 金蝉匆匆跑回逸园知会柳嬷嬷,柳嬷嬷二话不说就让几个丫鬟打包范香儿和彤宝的衣物,然后让金蝉带着小如小意和奶娘去往范家。 范香儿和孩子都被带走了,老夫人也被气病了,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各房,人们惊讶的同时也在纳闷儿,这范老娘是哪里来的底气敢如此放肆? 她难道就不怕范香儿有去无回吗? 然后事实再一次证明旁人的担心全都是多余的,夜里范香儿亲自带着彤宝,孩子早就睡的香甜,她却半丝睡意也无。 范老娘把奶娘给赶回去了,只留下了几个丫鬟帮忙照顾。说是让范香儿日夜带着孩子,好好体会下做娘的心情。 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当个妾生子?明明她可以为她争取更好的! 范家这院子还挺大的,再住几个人也住的下。金玉和范香儿一个屋子,睡的是范老爹打的简易木头床。 本来范老娘不让她睡这屋,但金玉说什么也不干,范老娘也就随她去了。香儿从没自己带过孩子,有个丫鬟照应着也好。 午夜时分,突然,范香儿和金玉同时听见门外有敲击的动静。 范香儿立即坐起身来,把彤宝往里挪了挪。谁会这么晚过来?绝对不是范家人!会不会又是秦雨柔找的人?会不是是大爷在官场的仇家趁着这个机会来报仇的? “是谁?” “香儿,是我。” 二人同时把悬着的心给放下了,也是,要不是大爷的话,小如和小意早就出来了。 金玉把门打开放他进来,她则披了件外衣去了金蝉的房间。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范香儿难掩吃惊的问道。 方时君把外衣一脱,到了床上先是亲了下熟睡的女儿,才把整天都处于不安状态的范香儿给搂进了怀里。 无奈的笑道:“你娘真是厉害,不只把你给拐回来了,连我闺女都给带回来了。” 范香儿一直对老娘的话半信半疑,她本就不太相信带她们回来是大爷的主意,但娘抱着彤宝健步如飞,她只能选择跟上。 她一直在担心,这如果真不是他的主意,他是否会生气?是否会不想再理她? 她知道她想的有些严重了,但女人总是这样喜欢反复揣测在乎的那人心思。 现在他来了,她的心里终于踏实了,就有心思和他开玩笑了。 “大老爷说这话是要把我娘抓去见官不成?” 方时君刮了下她的鼻尖“现在人人都知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夫人,我把未来岳母送进去那像话吗?” 范香儿听到这才笑了,“老夫人那里怎么样了?” “被气的不轻,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了,要不是看在彤宝的份上估计连我都不肯认了。不过父亲那边松口了,等办完了满月宴就正式下聘娶你过门。为了照顾岳父岳母的面子,你就再住一晚,后天我来接你回去,这回满月宴我打算大办一场。” “老夫人……” “不用担心,回去让她抱抱孩子就消气了。她更多的是气我,而不是气你们。” “我……” “你不用多想,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当。” 范香儿心中被丰盈的感动充斥着,他就是这样,什么都想着自己扛下来,从不想让她分担一丝一毫。上回她还纳闷儿娘怎会善罢甘休,原来他早就给了她胜于言语百倍的承诺。 “你到底让我让我说话了?” “好好,你说吧。”方时君含笑注视着她的眼睛,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范香儿吸了一口气,以为这句话说出来会很艰难,然而并没有,就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而然,“方时君,我爱你。” “这句话应该我先来说,我爱你,香儿。” 四片唇相接在一起,似久别重逢般缱绻缠绵。 “哇”,关键时刻,彤宝不合时宜的大哭起来。范香儿不顾正情浓意切的方时君,赶紧推开他,把彤宝抱起来侧身喂奶。 方时君手上还要闹她,她怕孩子吃不好,坚定的把他的爪子给拍开了。 彤宝回到了熟悉的怀抱里,吃到了甘美的粮食,很快就昏昏欲睡了。 范香儿自觉放低了音量,“你是偷偷进来的?” 方时君提起这个有些不自在,“嗯,不然传出去不好听。” 范香儿一想就抿嘴笑了,说的也是,哪有自己的女人被领回娘家当晚,就摸上门去的?传出去方大人的威严何在? 老夫人的药照常吃着,头晕其实也好了许多,但就是整个人提不起精神来。 躺在床上不想动也不想吃,她一想到范老娘的嘴脸就心头火起,一想到范香儿觉得有些酸涩,恨不得永远也别再看见她们。 可是一想到彤宝,她就直想落泪。刚强了一辈子的老太太从来也想不到自己有了孙儿会是这么不争气的样子。 女儿方晴嫁人之后就去了边关,两个外孙她从来都没见过。儿子一把年纪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小姑娘。 别的孙子孙女都是那些老姨娘的种!她如何喜欢的起来? 她怎么会不疼爱彤宝,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恨不得她时刻在自己身边。 想要孙子是一回事儿,但是真来了这个美好的小宝贝,她喜欢的心是一样的。 那个天杀的范婆子!不声不响的就把人给抱走了! 这也就是他们方家吧,要是别的人家早给她们弄进衙门了! “大爷那边有信儿了吗?孩子抱回来没有?” 春梅无奈的如实禀告道:“平安刚才过来说,香儿姑娘和五小姐要在范家住几日再回来。” “住几日?”老夫人的声音瞬间拔高了。 “老太爷不是同意他下聘迎娶了吗?他还给我摆这些阵法干什么?你去告诉他,最晚明天,范香儿要是不回来就再也别回来了!” 78|最扎心的方式 老夫人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真是无法无天了!就算当了大夫人又怎么样?不还是在她的手底下? 方时君在范家偷偷摸摸连宿了两夜,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早就被范家人给发现了,起因是范铁柱半夜起夜的时候发现香儿房里的灯亮着,就稍微走近了一些,想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杏花来帮忙。 结果一凑近就听见了里面隐约的男女说话声。这大半夜的, 香儿没喊没叫的, 除了是她夫君来了还能是谁? 第二个早晨天还是黑的, 方时君就悄悄的打算不惊动范家人溜出去,然后白天再正大光明的来接人。 结果他在外面刚把门关好, 一转身就发现范老娘正站在院子里等着他。 “岳母……” “回屋歇着吧, 天亮就带着她们娘俩回去。不过有几句话我一定要说,我们家虽然是农户出身, 见识也不多, 但却从来没想过攀谁的高枝。从此以后,我把香儿交给你, 你要好好待她,你对彤宝的心情, 就是我对香儿的心情。” 范老娘有些哽咽,话说不下去了。 方时君出门的时候动作很轻, 还是把范香儿给惊动了, 她想开门去送送他,不想就在门里听见了母亲的这一番话,瞬间泪水就湿了眼眶。 “您的话我全都记下了。”方时君深深对范老娘施了一礼, 等他起身的时候,范老娘已经回屋去了。 听到方时君返回来的声音,范香儿惊慌的逃回了床上,呼吸还没有喘匀。 方时君伸出拇指揩去她眼角的泪滴,“你娘是个让人尊敬的母亲,以后咱们带着孩子常回来。” “嗯。”范香儿泪意更甚,不想被他看到转身朝向了里面,给彤宝掖了掖被子。 早上的饭食异常丰盛,大部分都是范香儿喜欢的,范老娘也不再对她板着个脸,把给彤宝特意打的小银镯子套在脚腕子上,把她和杏花这段时间做的婴儿衣物打了一大包交给金玉。 “这些衣服料子不是上好的,却是最软和的,那些好的不见得适合孩子……” 范老娘说一句范香儿就跟着嗯一声,最后范老娘拍了她一下,终于恢复了一贯爽朗的本性。 “跟着回去吧!小委屈就自己受着,大委屈就回家娘给你出头!” 范老爹终于看不下去了,鼓起勇气说了范老娘一句,“你这老婆子瞎说什么?不顾场合呢!”说着还小心的看了几眼方时君的脸色。 “好,好,我不说了。”难得的,范老娘没有反驳老伴,笑着结束了这个话题。 范香儿的回府可不像她走时那样的平静,大多数人都认为她这个不时实务的一走,就不好再回来了,方家最多是把五小姐给要回来。 就算是让她回来也要先晾她一段时间,等消了她的气焰再说。 就连老夫人都没想到那范婆子就这么把范香儿给放回来了!她想她占据了有利位置,怎么也要好好拿骄一番。 一听她们终于回来了,老夫人顿时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让丫鬟们伺候她好好收拾了一番,然后说什么也不肯喝药了。 春梅怎么劝都不听。 她先是借口说病好了,后来实在没法糊弄过去便说了实话,“彤宝闻到药味该不亲我了。” 春梅便不再劝了。 还好范香儿没敢让老夫人等太久。她连逸园都没回,就拽着方时君,带着孩子去了春晖园。 在回范家之前就已经听了大爷的话,好几天没让老夫人见孩子了,加上这几天,已经有小十天了,老夫人那么疼爱彤宝,指不定怎么抓心挠肝呢,早点让她看到,对她的病也有好处。 春梅一见这几位主子终于过来了,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大爷姑娘,赶紧进去吧,老夫人一直在等着呢。” 一进门就见老夫人面色不善的端坐在主位上,冷冷的看着他们两个。 范香儿拉了拉方时君的衣袖,率先跪下了,这还是她进了方府后第一次心甘情愿的跪人。 老夫人鼻子里长出了一口气,没有做声。 方时君抱着彤宝也跪在了范香儿身侧,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朝母亲低了认错,是认他作为儿子不顾父母之命先斩后奏之错,而不是答应迎娶范香儿之错。 老夫人见他们两个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眼酸的厉害。 罢了罢了,已然如此了,儿大不由娘,以后范香儿的管教上她再费些心,让她早日能拿的出手就是了。 反正现在在她眼里,什么也没有小孙女重要。 “都起来吧,还在我眼前装这些做什么?你们都下去吧,我暂时不想看见你们。春梅,快把彤宝给我抱过来。” 终于把日思夜想的小东西给抱入了怀里。 才过了几天而已,竟如三秋之隔,老夫人轻抚着彤宝的眉眼,孩子长开了,她却漏掉了这个重要过程。 方时君和范香儿两个从老夫人那里灰溜溜的出来,都觉得万分庆幸,这个闺女没白生,好生的帮了她爹娘一回。 彤宝满月宴范家人没打算出席,毕竟他们现在还不是方府名正言顺的亲家。 这是吏部侍郎方大人的第一个孩子,即便只是个女孩儿,还是个通房生的,凡事接到请帖的稍微沾亲带故的没人敢不来。 四爷方时贞心里为他们高兴,打算把自己的几个好友也都请过来。 范香儿这边,她和方时君商量了一下,请了玲珑阁的靳梦雅、谢安容,还有刘斯年。 写请帖的时候,方时君又拈了酸,“请他干什么?” 范香儿懒的理他,“要是没有他帮忙在书院里传闲话,你以为光靠彤宝就能让老家人回心转意?” 方时君并非不讲道理,只是跟她变相的撒娇博取注意呢。 “夫人说的有理,来来,你这字写的不好,夫君来教你。”说着就从背后把人给搂住,大手握上了她握笔的小手,颇为类似他刚刚教范香儿写字的时候。 只不过那时候二人之间萦绕着的是浅粉色的暧昧,今时不同往日,那暧昧早已由浅粉转为了幽暗的玫红。 他一手携她执笔写刘斯年的年字,一手落在了正顶着他要害的挺翘圆山上,像饿汉子终于逮到一个大白馒头似的,大力的揉捏把玩着。 范香儿又羞又怒,在他手里小小的挣扎起来,“你干什么?字都写歪了!” 他忽的急促完成最后一笔,扬飞了她手中的毛笔,把人扳向他。大手一挥,桌案上的写好的没写好的,全部落了地,洋洋洒洒的铺在地面上。然后把人一举,放到了大大的书案上。 “你干什么?”范香儿大急,这青天白日的,她蹬着小腿飞快的踢他。 谁知某人根本不拿她那几下子当回事儿。一手握住了一只脚踝,轻轻一拉,她的围城的就轰然失守了。 一阵铺天盖地的吻过后,方时君趴在她耳边坏笑道,“现在知道我要干什么了吗?我要干你。” 眼看着就要全面失守,范香儿脸如红瀑般急声说道,“你先别动,我以前听村里的婶子们聊些荤话,她们说男人一旦到了四十岁以后就不行了,你……” 方时君好笑又不解的挑了挑眉,手上的动作倒是暂时停下了,只是仍没打算放了她。“我怎么?” “你……你看你今天都三十了,你还是省着点用吧!”范香儿急急的说完这句就羞的没边了,赶紧把头转向了一边不敢再看他。 方时君错愕了一瞬,笑着把她的脸给扭了过来,让她正视着自己正冒着邪火的眼睛。 “原来我的香儿是在担心这个,你放心,就算只有十年可用,我也让你比别的女人够本儿。”说完不再管她是羞是怒是挣扎,上下其手,如风卷残云般就把一朵丰满娇艳的小桃花给拆吃入腹了。 范香儿瘫软在书案上,幸好柳嬷嬷的药好,她没几天就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八成正是问过了柳嬷嬷才敢这么胡来。 这么想着眼里就蕴了泪,他就只顾着这事儿,一点也不管她的意见,还逼着她做那些羞人的动作,说那些羞人的话,大白天的,她没脸见人了。 方时君一见不好,要把人惹哭了,连忙把人给抱了下来,裹了件大衣裳哄着,“都是我的错,你骂我罚我,我保证不还怎么样?我见你后来也挺享……” 范香儿哭的梨花带雨,小锤头连捶了他好几下,终是嫌手疼放弃了。 “我来问你,要是当初我没有喝醉和你发生了那事儿有了彤宝,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要我,甚至把我带回来?” 被疼爱的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矫情,你肯定了一事,她保证能再从别的缝隙里找出芽儿来,凭空也要生生事端。 方时君早就看透了她,知她只是不好意思罢了,并没有生的生气。 “你问的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因为这世上许多事根本就不存在如果,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一粒小小的火种能烧起燎原大火,这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没发生的我无法揣测,但我们相遇了,此刻在一起,这就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儿。” 范香儿明白他说的在理,也明白他是不想光说好听的来骗她。 只不过她嘴上不服气的小声嘟囔着,“我看你就是不会要我。” 方时君笑笑,二人穿好了衣服,把地上那些请帖都捡了起来,一一扣上印章。 范香儿捡起了刘斯年那张,顿时呲起了牙,“你看!这像什么?还要再写一张!”只见年字那一竖划出去老长,都划出纸外去了。 方时君接过来一看,也忍俊不禁,“好,作为赔罪,我亲自写这张,请你小刘哥哥来做客。” 满月宴这天,方家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喜气,彤宝穿的像个大红包一样,胸前佩戴着长命锁,手上带着小金镯。由老夫人亲自抱着,自从有了她在身边,老夫人这病好的快极了。 白天稀罕不够,有时候晚上老夫人就直接把给人扣下不还回去了,范香儿起初还有些心里不是滋味,怕女儿久而久之就和自己不亲了。 方时君也想抱抱小女儿,但是女儿在,范香儿总是扭扭捏捏的心里有牵挂不肯配合他,所以说彤宝晚上在母亲那里也挺好的。 后来再有这事儿,范香儿也想开了,挺好,老夫人带着她心情好,有利于身子康健。彤宝得了祖母的宠爱总归是件好事儿。 再说老夫人还算讲理,从不会连续留她两夜,所以范香儿也就放心了。 满月宴来了很多人,该来的都来了。 彤宝这个大红包简直是人见人爱,光是方时贞就独独抱了好一会儿不撒手。 谢安容和刘斯年也来了,她一贯冰冷的小脸在见到喜气的小团子时,也不禁露出了微笑,并伸出一根食指来,用指肚轻轻的戳了戳彤宝的小手。 然后脸上升起了一抹淡淡的飞霞,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刘斯年,那个呆子!相处了这些时日,竟还没发现她是个女的呢? 刚才在门口与他碰见,他竟然连正眼儿都没瞧她一眼! 范香儿拉了方时君一把,示意他看谢安荣,“你看她瞧谁呢?以后可不许你再乱吃醋。” 方时君有些意外,谢安荣这等条件的女子居然会看上姓刘的那小子,不过也是,他还看上范香儿了呢,情之一字没人说的清。 “你小刘哥这回要渡情劫喽!” “我看挺好的,谢伯母人挺好的,将来小刘哥考上功名,说不定能同意呢。对了,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见梦雅姐姐?”范香儿环视了一圈,她认识的人就差这一个了。 “许是被什么事儿给耽搁了,不必等她,她的那份礼少不了她的。” “去,就会开玩笑,快去忙吧。” 春暖花开,宴席是在室外布置的,老夫人在室内带着彤宝,和几个差不多年纪的老太太一起。外面皆是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老太爷和方时君出面招待男客,范香儿和二夫人三夫人招待女客,大家都在一处,只是男女分别坐罢了。 来者都很识趣,没人敢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酒菜上来,宾主尽欢,话题不只局限与孩子。对男人来讲官场、世道经济、小道消息等才是最重要的话题。女人们聊的就是孩子、首饰、公婆、男人。 就在酒酣正浓之际,从外面远远走来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只见她挺胸昂首,莲步款款而来,众人见她打扮奇异又婀娜多姿,便都好奇的放下了酒杯和碗筷,齐齐注视着她。 那女子被众多视线关注着,竟毫不怯场,直接朝最前面的那桌走去。 方时君从见她第一眼起就惊异的睁大了双眼!她怎么会……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她的身形走姿真的太像了! 他惊喜又难以置信的站起了身,眼神定定的望着那款款朝她走来的身影。 范香儿和其他人一样,把这幕看在了眼里,心里没来由的重重一跳,像一颗巨石终于落了地,轰的把心砸出了个大窟窿。 那女子停在了方时君面前,眼含笑意的望着他的双眸,“子平,我回来了。” “真的是你?你还活着?”方时君确认了来人,心内狂跳不止,他无力去分辨到底因何而跳,他只知道那纠缠了十年的噩梦终于可以彻底远去了。 “是,我活着,并且回来了。” 范香儿手中的筷子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她毫无察觉。 她的坏预感应验了!她终于知道那砸下来的巨石是什么了,是佩琬!佩琬回来了!她何止把她的心砸出了窟窿,她简直把它砸成了粉末。 范香儿强自告诉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 大爷一直为她的死而内疚,现在她回来了,他的震惊是人之常情。范香儿,你现在是一个母亲,你不能那般软弱无能,你要给自己点信心! 室内的门是敞开的,外面发生了什么里面听的一清二楚。 方晴与方时君佩琬他们年纪相仿,当年的事情她再清楚不过,话说成了这样,她如何还认不出眼前这个女子就是佩琬。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盯着那二人,这不是个事儿。 她顾不得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毕竟她和离回来这事知道的人还不多,也顾不得母亲的感受,快步起身出去了。 假装高兴热络的拉住了佩琬的胳膊,“你回来了?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咱们多年未见了,走,和我进去吃几杯酒叙叙旧!” 佩琬深深的看了方时君几眼,才跟着方晴走了。 兰初景蹙着眉看了几眼失魂落魄的范香儿,又看了几眼那蒙面女子,若有所思的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 老夫人自然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她气的抱着彤宝的手都有些颤抖。 这个招事儿的女人害的她儿子还不够吗?为何又回来了?还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在方家的好日子里? 人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总是习惯性的抱以最恶劣的揣测。 她现在忽然有些感谢讨人厌的范婆子了,要不是她胡搅蛮缠不好对付,君儿也不会早早的给了她聘书,更不会把迎娶范香儿这事传的人尽皆知。 幸好早一步把这事儿板上钉钉了,依君儿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变了。 但是凡事就怕个万一…… 和佩琬相比,老夫人宁愿要范香儿当儿媳妇。 在老人家看来,甭管是因为什么,男女结合了就是有这份缘分,不然无论你情如何的深,意多么的缠绵,都是无缘无果。 无果的事为何还要纠缠呢?趁这个时候冒出来,搅的人家宅不宁,只要不是因为杀家灭门的仇恨,心都是坏的。 彤宝虽小,但因是抱在怀里,敏感的觉察到了祖母的怒意,吓的哇哇哭了起来。 老夫人收敛了怒气,心疼的恨不得把不相干的人给踢出去。 “拜见伯母。”佩琬深深的给老夫人行了一礼。这是该有的礼数,她心里却从未指望老夫人会喜欢她。 外面的声音屋里能听见,里面说什么外面自然也一清二楚。 屋里还有其他老太太,关门不合适,把人赶出去更不合适。 还好佩琬也没打算在人前说更多。 “起来吧,活着就好。”老夫人故作平淡的说了这句话,就让丫鬟们给佩琬收拾出一个位置来入了席。 彤宝被摇晃了两下就不哭了,可能是对新来的陌生人好奇,也可能是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所吸引,她大大的眼睛总是往佩琬脸上看。 老夫人见她也在看彤宝,不甚高兴的把孩子交给了春梅,送到内室去让奶娘喂喂,一会儿就该困了。 玲珑阁,靳梦雅迷迷糊糊的醒来,才发现早就过了满月宴开始的时辰,她找了半天请帖也没找到。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心里一凉。 一定是佩琬,她给她下了蒙汗药,偷偷拿走了她的请帖,一定是去方府了! 她多次劝她放弃,后来见劝不动,便转而劝她从长计议,谁成想,她竟然如此急切,趁着这个时机找上门去了。 她如果想见方时君,可以有一百种方式,偏偏就选择了这种,最厉害,也最扎心。 靳梦雅不禁想起了那个巧笑嫣然活泼俏丽的女子,她已经成了宫殿里公主,过着梦想中的生活。她出现在佩琬之后,她没什么错。 佩琬呢,死里逃生,在外漂泊十年之久,一个女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又有什么错?不过是造化弄人。 哎!理不清这红尘男女的是是非非,靳梦雅赶紧收拾收拾,以最快的速度去了方府。 79|注定负心 老太爷在方时君那一桌, 自然也明白了, 见他自打见了那女人就有些心不在焉。 他招待了一会儿客人就找个理由委婉的送客了。 此时厅里已经没有外人了,只有老太爷老夫人、大房一家和方晴。 老夫人让范香儿坐在自己身边,挨的很近。 老夫人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为好,她一张口说话就忍不住喷火。 还是老太爷主持的大局,“佩琬, 你还活着, 这令我们感到很意外, 也很高兴。当年太傅牵扯上谋逆大罪,这是没人敢沾的罪名。后来听说你母亲让你远嫁娘家, 我这心里还感到安慰些, 谁成想后来就传来了你……,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老太爷是真的有些感慨, 伴君如伴虎,往事历历在目一般。 佩琬淡然一笑, “伯父,您多虑了, 佩琬从来没有怪过方家的意思,一切都是佩琬的命罢了。” “哎……话虽如此, 可终究是我们方家未进微薄之力。”老太爷长叹一声。 “伯父, 这些都过去了。” “对,都过去了。你当初不是掉下深渊了吗?是被人所救了?” “是,当时我掉入深谷里, 幸好下面的草木茂盛,又遇到了贵人相救,我才得以捡回了一条命。”佩琬说起往事语气有些许怅惘,像在说着前世的故事。 “那你得救了怎么没回来?”方晴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话。 “因为……因为我虽然没有死,但两条腿及身上多处骨头都摔断了,也是那位隐士的贵人收留了我,花了数年才治好了我的伤。” 原来如此。 方晴接着问道:“你怎么戴着面纱?”难道…… 佩琬苦笑,伸出带着伤疤的手,缓缓的摘掉了脸上的面纱。 众人见此俱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曾经的佩琬是多么美丽娇艳,如今那美好的面庞却已不复存在了! 只见她的右脸上蜿蜒着一道十公分左右的伤疤,蜿蜒鲜红如丑陋的蜈蚣。 她的左脸仍是完好如初,却更衬的那边脸的可怖。 佩琬不以为意的把面纱重新带了回去。 老太爷定了定被惊吓到的心神,问道,“这么多年了,你可曾婚配?” 佩琬淡淡的自嘲道:“老太爷说笑了,这些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疗伤,再说我这幅鬼样子,又一把年纪了,还有哪个男人愿意娶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范香儿一直在注视着左下手方时君的表情,她分不清他的表情里到底是心痛多一些还是苦涩多一些。佩琬如历劫一般归来,全家只剩了她一人,是什么支撑着她一路挺了过来?她看向大爷的目光里写的再清楚不过了。 佩琬见她说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便轻松的笑道,“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想找大夫治好身上的伤疤,断了的骨头能重新长到一起,毁了的皮肉就难以恢复如初了。我听说今天子平的孩子满月,心里替他高兴,就不请自来了,还望伯父伯母恕罪。” “哪里哪里……”老太爷说道。 “这是我送给孩子的一点见面礼,还望你收下。”这话她是对着方时君说的。只见她素手一伸,垂下来一个永结同心的玉佩,微笑的望着方时君的眼睛。 方时君一颗心仿佛停止了跳动,愣愣的注视着那块玉佩,那是他当年送给她的定情玉佩,那是在一个正月十五的晚上,在花灯节上,在漫天繁星,一轮满月的共同见证下,他许下了永不负她的誓言。 “子平,收下啊,是给孩子的。” 方时君不敢接,他颤抖的甚至无法伸出手去。 佩琬渐渐收起了笑意,看他的目光渐渐染上了恨意。为什么?他都等她十年了,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为什么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还生出了孩子! “夫君,人家的好心,你怎么不收呢?”就在这僵持中,一只白嫩的小手敏捷的拿走了玉佩,是范香儿。 佩琬这才不得不正视这个抢了她位置,能够名正言顺站在方时君身边的女人。 “你是?” “我是范香儿,他孩子的母亲。你就是佩琬姑娘吧?我听说过你。”范香儿把玩着那块玉佩,像是在估量它的价值。 佩琬很是惊讶,“他!和你说起过我?” “是啊,他说你是个好姑娘,可惜你们有缘无分。这玉佩不错,就多谢佩琬姑娘了。” 范香儿一回身,把玉佩揣进了荷包里,以后留着赏人用。 老夫人见不得这些痴男怨女了,十年前她就管不了,现在更管不了,再说儿子对范香儿怎么样她是看在眼里的。 就算她有话要和儿子说,也不应该是现在。 “我有些累了,老头子咱们回去歇息吧。” “那伯父伯母,佩琬就告辞了。”她要在满月宴上亮相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范香儿见她终于要走了,赶紧要去捉方时君的袖子,想把他给带走。 但是,就在她的手要拉住他的瞬间,他却大步追上了佩琬,“我送你出去。” 范香儿那只手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她是谁?她身处何地?好像都不重要了。 方晴叹了口气,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臂,“我想他只是有些话要和她说明白,别多想。” 范香儿好像听见了又没听见,是啊,你看,连外人都觉得她现在应该多想。 方时君的确是迫切想单独和佩琬说几句话,十多年的时光不是轻易就能抹掉的,她去了哪?她过的怎么样?她想干什么? 佩琬疾步走到一处无人的路段才停住了脚步。 方时君一把把她拉住,面向了自己,迫不及待的问了心里的问题。 佩琬凄然一笑,目光像是能穿透人心一样,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会娶我吗?履行你当初的誓言。” 她的直接弄的方时君一愣,佩琬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格,她以前是最温柔恬淡的那种性子。 话虽然难以说出口,但迟早要说,方时君知道,随着佩琬的回归,他是注定要做一回负心人了。 “佩琬,我不能娶你。” 佩琬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眼泪一瞬间就涌了出来,顺着她尖瘦的脸缓缓的滑落。 “为什么?是因为我变丑了吗?” 方时君歉疚的注视着她,她的泪让他痛心,但是他早就不是能为她擦泪的人了,人的心都是肉长的,他何尝不遗憾怨恨?恨老天爷造化弄人! “不是,你现在也不丑。”一向文思泉涌的方大人竟然语竭了。 突然!佩琬一下子爆发了,歇斯底里的大喊,“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她的泪成了决堤的山洪,一发不可收拾。 方时君一言不发。 面对沉默的他,佩琬忽然灵台一清,明白了过来,颤声问道,“你是因为负情忘义,爱上了那个范香儿是吗?” 她通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的嘴巴,就怕他说出不想听的答案。 “佩琬,对不起。我没能遵守誓言爱你一辈子,我爱上了范香儿,并且是我所有的爱。你大可恨我,我答应你,今后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我能帮忙,我不会袖手旁观。” 佩琬好像很难接受这个答案,她的精神状态有些不正常,她上前狠狠的抓住了方时君的领子,大力的摇晃着,“不可能,不可能,你答应爱我一辈子!你会娶我!你还没有娶妻!你明明可以履行诺言的。子平……娶我好不好?” 她又哭又叫,形象狼狈至极。 她没力气了,忽的抱住了不动如山的方时君,细细的哭着,口中不断的重复着,“子平,娶我吧,我愿意接受范香儿,她才是后来的,我本来就该是你的妻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忽然!她的全身都抽搐起来,方时君吓的赶紧把她松开。 只见她的脸色已经变的灰白,满头都是冷汗,她嘴唇不断的哆嗦着,口中低声说着什么,好像是在哀求他。 他仔细听才听出了她在说什么,她在说:“救我,我要吃药,快给我药!” 就在他要叫人过来帮忙的时候,丫鬟恰好把急匆匆赶来的靳梦雅给领过来了。 靳梦雅一看这情景也顾不得多问,赶紧帮忙和丫鬟把佩琬扶到了一个健壮妇人的后背上,她就怕出现这种特殊情况,特意带来的。 方时君拦住要走的靳梦雅,沉声说道:“我需要个解释。” 靳梦雅无声的叹息,说道,“你明天去玲珑阁找我,我把一切告诉你。” “好。” 范香儿和金玉一起给彤宝洗了澡,彤宝结实了不少,被包裹在嫩黄色的包被里,只要不饿不拉,她总是笑呵呵的。 把香喷喷的女儿抱在怀里,对上她天真的笑脸,范香儿才觉得自己被挖空了的心满了一些。 等了又等,大爷终于回来了。 方时君心情很差,佩琬刚才的样子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口。为了不影响范香儿,他假装无事的逗了逗彤宝,又与她闲问了几句。 范香儿一向对气味很敏感,之前因为秦雨柔的茉莉香还无端吃了一场飞醋。这回她又在他身上闻到了不同的香味,她却不想再问了。 不是不敢,也不是不想,只是和别的比起来,区区味道不值得一提罢了,她对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穷追不舍,不能改变丝毫的结果。 而结果,则完全取决与他心里的那杆秤。 范香儿见他强颜欢笑,实在觉得太过碍眼。 便开口道:“你既然心里难受,回了房就不必假装,如果有什么不想和我说的,我不问就是。” 她这话说的平静淡然,没有半点拈酸吃醋的意思。 方时君自然感受到了,他的小桃花永远是这么贴心。 把彤宝安放在一边,他这才卸下心中的恐惧和震惊,心松了松,把范香儿整个收进了怀里,轻轻的拥着。 “香儿,我刚才拒绝了她,你知道我是怎么说的吗?” “不知道,你是怎么说的?” “我和她说,我因为爱上你了,失去了爱别人的能力,你会是我唯一的女人,不管是心灵还是身体都是。佩琬只是一段记忆了,她的出现让我更加认清了这一点。” 范香儿忍着酸涩的眼眶问道:“你当真是这么和她说的?你难道不想享什么齐人之福?” “香儿,别逗我了,我现在心里真的很不好受。即便我不再爱她,我也不希望她是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吗?她现在变的很可怕,她好像得了什么病,发起病来状若癫狂,刚才幸好靳梦雅及时赶到,把她给带走了。” “啊?”范香儿有些不敢相信,她以为一个女人被毁了容貌就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她还有别的厄运缠身。 “我也不敢相信,我对她的印象还保留在十年前,这样突然让我有些难以接受,庆幸她没有在宴席上发病,不然会吓坏了咱们彤宝。”方时君现在说起来还觉得今天经历的一切是场梦境。 “那你打算怎么办?”话说到这里,范香儿心里明白,大爷虽然对佩琬无情了,但是肯定是不能这样不管的。 “明天我先去靳梦雅那里了解下情况再说。” 范香儿沉默了半响,忽然无比郑重的对他说道:“方时君……” 只说了这三个字,她就卡住了。要说的似有千言万语,叮咛警告的话心里有一大堆,但她就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方时君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她的眼神里分明写满了要说的话。 他紧紧的抱住她,不觉红了眼眶,“我知道。” 80|人要憋出病了 方时君在玲珑阁单独见了靳梦雅, 直到他回了府, 她的话还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 “佩琬这次回来整个人都变了,当年她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为了忍受巨大的痛苦,她不得不沾染上了毒瘾。每次发作的时候痛痒难耐,就和疯了一样, 唯有再次碰那毒才能缓解, 她是想戒掉的, 但这不是简单靠想就能控制的了的。久而久之,身体都被掏空了。子平, 咱们得帮她。” 方时君犹自在震惊中。 靳梦雅接着说道:“相信你也看的出来, 佩琬现在还能站在我们面前靠的是什么,是你。我不是劝你接受她, 但能不能给她个过程, 我怕以她现在的性子,一个想不开就走了极端, 我们都不想看到那样。” 靳梦雅这些话说的也很艰难,她看的出来方时君终于走出了阴霾, 与心爱的人过上了全新的人生,她是衷心祝福他的。要不是佩琬的出现, 一切都不会乱。 可是佩琬, 实在是太可怜了。她回来第一个找的自己,当第一次觉察到她的心思的时候,她就好言劝过她, 断了的红线是不好再牵起来的,容易伤人伤己。 她劝的多了,佩琬就不再反驳了,每次都表示听进去了,可还是在彤宝满月的时候偷了她的帖子以那样一种方式去了。 她生气,她心疼,为何命运生生的把一个灵秀温柔的姑娘给毁了! 方时君把这件事和范香儿交代了一遍,就匆匆带着平安平顺两个离了京城,他要亲自去拜访一位不出世的名医。 范香儿已经几天没有见过他的人影了,只有怀里的彤宝让她觉得自己和这偌大的方府还有点儿联系。 说好的下聘迎娶也先放下了,母亲那边已经来问过一次了,幸好被她给搪塞过去了,就说大爷公务太忙,皇上临时给的任务不敢耽搁。 她想,佩琬这事要是没个圆满的结果,以他的为人,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迎娶自己的。 她别无它法,只有等待,希望这次大爷回来能有好消息。 终于把人给盼回来了,他一进了内室,要抱孩子,差点把彤宝给吓哭。 只见他满脸胡子拉碴的,身上的衣服也几天没换了,隐隐的散发着汗味儿。 范香儿却没心思督促他赶紧去沐浴,而是叫金玉进来把彤宝给抱了出去。 “怎么样?请到那位名医了吗?” 终于回了家,方时君满心的疲累全部涌到了脸上,他的口气也沮丧极了。 “请到了,我是从靳梦雅那里回来的,大夫已经看过佩琬了,他说这不是病,这是瘾,目前的他无能为力。” 巨大的期待一下子落了空,范香儿找不出一个适当的词来安慰他。 二人对坐半响,相顾无言。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别的办法,我会继续为她找大夫,一定要找到治好她的办法。” “哦,那你就去吧。” 范香儿多想说,别管她了,就放任她吧! 可是她说不出口,她一向被人视作是善良的。可只要是人,谁的心里会没有恶魔?善良的人凭什么就不能偶尔有恶毒的想法?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那样说,说出那样违背本性的气话来,不只无助于解决问题,更会冲淡他们之间的感情。 方时君本就擅长察言观色,又把她吃的死死的,怎么会不明白她心中的苦涩? 他忽的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想要揉进骨血里一般,仿佛这些天所有的劳累和失望都有了停泊的港湾。 范香儿只容许他抱了自己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你快放开我,你难道嗅觉失灵了,闻不到自己身上什么味儿吗?” 方时君这才松开他,举着一条胳膊,自己闻了闻,然后终于笑了出来,“是够臭的,难怪我一靠近彤宝就哭。” “那你还不快去洗洗?”范香儿也笑了,没好气儿的翻了个白眼。 方时君一把把人给捞了起来,打横抱着,“陪我一起洗吧。” “你混蛋!哪个要陪你一起洗?”范香儿蹬着腿,却如蚍蜉撼大树,没有半点用处,被人家轻松的就给抱走了。 久违的欢愉过后,方时君暂时放下了公务,被老夫人大骂了一顿之后再次踏上了寻找名医的路。 好在这次时间不长,不足十天就回来了。 这回不用问,范香儿只看他的脸色就明白了答案。 她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感觉他整个人都在细微的颤抖着。 “怎么样?还是不成吗?” 方时君坐下灌了一碗茶水,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昨天其实我就回来了。大夫请到了,仍旧是治不了。你不知道,就在昨晚,佩琬割了手腕,幸好发现的及时,不然她这条命就没了,鲜红的血流了一床,再晚一会儿人就不成了,当时我看到那个画面,我……” 他痛苦的抱着头,把十指插进了头发里,紧紧的抓着,他当时看到那个画面好像当年的噩梦重演了一般。 范香儿上前把他揽进了怀里,心内却一片冰凉。 她在心里设想了一下,她是否能与人共同拥有他?答案是否定的,只一瞬就被她给否定了。 就算她是妻,别人是妾也不行! 如果那个男人不是方时君,而是换成其他人,她想她或许还可以接受,哪怕她自己当个妾呢,也不会这般难受。 可一想到他会对别的女人做同样对她做过的事,说同样的甜言蜜语,她只是想想都觉得像有刀子在割着她的心头肉。 一行泪不知不觉的滑落,她自己毫无感觉。 她的手无意识的轻抚着胸前人的后背,心里却有些想念以前在麟州的日子,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忧无虑。 冷静下来之后,方时君说他要再尝试一次,这回要走的远些,横竖只有这一回了,如果这次还不行,他就让人慢慢的找。 范香儿只说了一个‘好’字。 “你和彤宝在家好好等我,我离不开你们。” “嗯。” 花园里的花都开了,范香儿带着彤宝和小如在花园里晒太阳。 春天的阳光并不浓烈,微风吹拂在脸上,让人有种人世美好如斯的错觉。 范香儿抱着彤宝,注视一朵花已经很久了。 小如见兰初景走了过来,立即上前去阻止。 兰初景说道:“我只是想劝一劝你家姑娘,她的状态很不好,你不会看不出来。你放心我不会做任何逾距的事儿,不过是三五句话而已。” 小如还是不许。 范香儿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见是兰初景,心里有丝诧异,莫名的又有些觉得理所当然,他这个人出现的怪,说话乖,行事更怪。 他总是以那种形容不上来的眼神儿看着自己,她不多的聪明才智也分得清那眼神儿绝不是爱慕,那是一种无所求的、欣慰而温暖的眼神儿。 她很好奇,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独独那样看她? “小如,让兰公子过来吧,你在那边继续守着,有人来就告诉我一声。” 小如只好放他通行。 他毫不客气的在她身边的长椅上坐下,见越加壮实可爱的彤宝正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不禁笑了起来。 “孩子越来越像你了,能给我抱抱吗?” 范香儿知道他没有恶意,便把孩子交到了他手里,“这是个傻孩子,谁都跟。你把她脖子这里扶好了就行。” 兰初景怀抱着彤宝,伸出一根手指到她的小手里,玩一小会儿,才把目光转向魂不守舍的范香儿。 “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想怎么办?如果俞佩琬那里不解决的话,你们何时才能过自己的日子?你看你自己这段时间瘦了多少?你还记得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吗?” 这话一下子戳中了范香儿的内心,心头募的酸软震颤,但他一个男人说这话实在是过了。 她有些硬气的问道:“你以为自己是谁?我过的好不好,瘦不瘦与你何干?” 兰初景见她除了对方时君之外,对别人原来也不是那般绵软好欺负的,便有些气笑了。 “我当然有资格管了。兰初景只是我长大后的名字,你知道我小时候叫什么名字吗?” 范香儿有些不解,她明明是在骂他,他怎么扯到名字上去了? “我哪知道你原本叫什么?我连你这个人都不怎么认识。”说完就要把彤宝给抱回来,兰初景一躲,没让她得逞。 “她正躺的舒服呢,你现在情绪波动太大,容易弄哭她。我告诉你我小时候叫什么吧。我原本出生在江南的一个小镇,家里有爷奶父母兄弟,家里虽然不富裕,但也和和美美。娘总是很厉害,我别的记不清楚了,但印象里总是有她的喊声,‘铁根!跑哪儿去了?赶紧给我回来!’”兰初景说这些都是带着笑的。 范香儿听了大惊,他说他竟然叫铁根!他是她那从小丢了的大哥?这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她第一次仔细的把他的脸好好的看了一遍,别说,一旦往那处想,就越看越觉得他长的像娘,她们两个长的都像娘,只有二哥长的像爹,普通了些。 她急着想问,“你真是我大哥?你没开玩笑吧?你有什么……” 兰初景示意她先不要激动吓着孩子,继续悠悠的说道,“咱们慢慢说,别让小如起了疑心。后来我被拐子拐走了,拐到了满是黄沙的地方,把我卖给了一户人家,那家人待我很不好,非打即骂,像对一头牲口。幸好,后来我在逃跑的路上被人给救了。” 范香儿不错眼珠的看着他,她丢失了十八年的哥哥,要不是因为丢了他,娘太过悲伤,也不会生下她缓解心痛。全家都宠她如宝,除了因为她是最小的那个,更因为对大哥的那份亏欠全部补偿到了她的身上。 范香儿听的他的遭遇不觉间已是泪如雨下,在小如看不见的角度,兰初景掏出一块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接着说道,“救我的那个人是西北的第一世族兰家的大当家,在碰到我的前不久,他的妻子和儿女均被有异心的族人给害死了。他救了我之后,我大病一场,险些烧坏了脑子,加上当时年纪太小,原本家里的事就给忘的差不多了,我只记得娘的喊声,梦里也有人喊我铁根。后来兰大当家收了我当儿子,他之后再未娶妻,全心辅导我,把我当亲儿子一般对待。” 事实是范铁根因祸得福,幸好被兰大当家给救了。 但范香儿绝对说不出那样的话来,他那时小小的人儿到底经历了什么不是她能想到的! 她的大哥终于回来了,她爹娘愧疚了半辈子的那个孩子终于回来!她捂住嘴不敢哭出声来。 “你放心,我已经调查过了,我确认自己就是范家丢失的长子,也就是你未见过面的大哥,彤宝的舅舅。我私下里与娘已经相认过了,只是没让她对别人声张。我现在算是得偿所愿了,只是心里到底遗憾着一件事情。” 范香儿抽噎的问道:“什么?” “我遗憾着没有早点儿回来,那样我就会阻止我的妹妹遇见方时君,阻止她进方府!她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潇洒肆意的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对着花朵自怨自艾。” “大哥……”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晚,这几天我要回西北,我会想办法把你们母女二人悄悄带走。兰家的祸根已经铲除,义父会喜欢你和彤宝的。” 范香儿惊的忘了眼泪,什么?大哥说要带她和彤宝走?这怎么行? “大哥!你听我说,那样绝对不行!彤宝不能没有父亲,我也不能……”再说她和方时君之间不是感情出了问题,远远不该到如此地步啊。 “我和娘商量过了,她也同意我带你出去散散心。等方时君把这边都处理干净了,有那份心他自然会去接你们回来。若是处理不干净,你也就没必要回来了,不是吗?” 范香儿被他说的愣住了,是啊,他若是永远处理不好,她难道要永远这个样子吗?她会慢慢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的。 她只想当以前的那个范香儿。 兰初景见自己仍是没有说动她,便使出了杀手锏。 “我要把你们带走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你和方时君怎么样,其实终究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我不该管。但是涉及到了你的安全,我就不得不管了,宁大哥那边战事吃紧,我要赶紧回去帮他,你这边我就没法照看了。那个佩琬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有问题。在咱们走之后,我会想办法告诉方时君我的发现,到时候该怎么处理那就是他的事了,你我都不必再操心。” “大哥说佩琬有问题?是说她对我和大爷使心计,还是说她会危害到……”范香儿听了大急。 “这些你不用管,知道了只会平白增加烦恼罢了。你若是不信我的话,回去找一下满月宴那天那女人的贺礼,拿去给柳嬷嬷琢磨一下,你就会知道她已经不再是方时君认识的那个人了。西北的风光极美,我想有生之年你值得去看看。” 81|你怎么在这里? 范香儿皱紧了眉, 表情越来越严肃紧绷, 他是说那块玉佩,当时佩琬送给彤宝的贺礼,难道她在那上面动了手脚? 如果她真的动了手脚,她明知大爷有极大可能不会收,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起了女人的嫉妒心自己留着。所以, 那就是朝她或者孩子来的! 这就一条, 让范香儿原本的九分的犹豫一下子去了七分! 如今的她可以什么都没有, 但她绝对不能没有彤宝,凡是有可能伤害彤宝的人就都是她的敌人! “好, 我回去就找刘嬷嬷, 另外我还要见娘一面。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兰初景见她已经动心了,笑道, “理应如此, 总不能白捡一个大哥,和娘确认一下才放心。” 他把已经睡着的彤宝还给了她, “你别总在这里吹风,天还没有完全热起来, 我先走了,小如已经频频往这边看了。” “好。” 果然他一走, 小如就对范香儿那红肿的眼睛起了疑心, 看样子明明就是哭过了啊! 兰公子到底说了什么能让姑娘哭成这个样子?幸好大爷不在府里,不然她真不知道该不该和他汇报这件事。 范香儿回去就迫不及待的找了柳嬷嬷,柳嬷嬷比小如更老奸巨猾, 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只是她没亲自问她,等会儿问小如就好了。 这段时间忧思过重,范香儿一直没有把那块玉佩赏出去,而是让它随便躺在箱子底,动都没动过。 “嬷嬷,这个交给您,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您要小心一点儿。” 她郑重的模样有些吓着了柳嬷嬷,她近来精神不济柳嬷嬷都看在眼里,见她终于对一件事有了兴趣,却喜不起来。 “好,你放心,嬷嬷什么没见过?” 等范香儿再见到这块玉佩的时候,它已经成了大小不等的碎片泡在一碗不知名液体里。 柳嬷嬷戴着厚厚的手套和口罩,小心的处理那堆东西,“这玉佩上面粹了毒,能浸润到这种程度,想必已经在药水里泡了十年八年了。这药是西域那边独有的,要不是年轻的时候有不懂事的妃子用过,我也不会认识。接近这东西倒不会立时如何,至少也要一两个月才能见到效果,初时没什么感觉,过几天就会慢慢的提不起精神,到后来就只想昏睡,渐渐夺去了人的神智。” 她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们得小心了。” 范香儿听的直冒冷汗,腿软的险些站不住。佩琬把这东西送进来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想干什么?十年八年啊!不是三天五天,不是一时兴起! 柳嬷嬷担忧的扶了她一把,“香儿,没事了没事了,也怪我,以后凡是外来的东西你都要先交给我查验一番。”她先前觉得这东西既然有特殊的意义,就没往多了想。 范香儿强自镇定心神,让自己站的挺直,“嬷嬷,我没事儿。” 范老娘得了兰初景的信儿,第二天就提着一篮子自家做的酱菜年糕之类的东西进了逸园。 范老娘一见到范香儿就险些哭了出来,啪啪拍打了几下她的后背,下手死狠。 “死丫头,知道苦了吧?我当初说什么来着……” 屋里头只有她二人,范香儿默默的听她老娘骂着,一句也不敢还口。 范老娘见她瘦了一圈的小脸,只敢咬着唇不说话,心里是又气又急,心疼的喘气都觉得疼。 她不再骂了,而是把音量给放下,坐在她床边,母女促膝相望着。 “事情你大哥都和我说了,我同意他的提议,带你出去玩一趟挺好,娘不图你别的,只求你平平安安别憋出病来。娘不管他方大爷有啥苦衷,我的闺女最要紧。”范老娘说着说着眼泪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范香儿心里难受极了,她扑进了范老娘的怀里,死死的咬着唇瞪着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若是一放声,何异于在母亲心上插一把刀? 范老娘也知道不能勾她再伤心,也把眼泪给收了。 郑重的说道:“听娘的,去吧,你大哥在那边有钱有地位,你若愿意就玩儿个三年五载,要是有对你的好的,你就嫁到那边,到时候娘和你爹找你们去。” “娘~”范香儿听她娘说了不着调的话,终于破涕而笑了。 “原来你还会笑呢?我可告诉你,不许再那边长呆!好好带彤宝,娘现在舍得了你,却舍不得她,太小了,可孩子哪能离的开亲娘啊?我是这样,方家老太太估计更严重……哎看我这嘴,惦记他们家人干什么?我告诉你,这回方时君要是不亲自去三催四请的把你请回来,你可千万别傻到自己跑回来!” 范老娘想到哪说道哪,一番话说的范香儿的心酸软成一团,却感觉轻松多了。 “娘,那个兰初景真是我大哥吗?” 范老娘听到这个才算真正的笑了,“是!是!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还能认错吗?当初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亲切,后来再见他看你有些不寻常,我这心里就更怀疑了。前不久他亲自找到我,我连他身上的胎记都确认过了,还有头皮上小时候磕坏的一道疤,错不了的,就是我的儿子。”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怕娘空欢喜一场呢。”对范家人来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了。 “不会的,放心吧,娘是什么人?不过你这回出走,怕出了岔子,娘还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呢,连你爹都不知道。你和你大哥去西北那边,要留心督促他赶紧找个媳妇,娘等着他成家抱孙子呢,他也有二十好几了。” “好好……我会天天念叨他的。” 范老娘忽然又想起了件喜事,最近老范家喜事连连,除了她女儿这里不太好,其余全是好事儿,“你二嫂杏花终于有了身孕!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真的?太好了!盼了好几年了。” 范老娘欣慰的叹了口气,“是啊,咱们老范家是要苦尽甘来了,娘现在就放心不下你。你在那边开心的玩儿,什么都不要挂心。等你和方时君之间都弄清楚了再回来娘身边,生一窝小孙子,娘就别无所求了。” 还一窝呢?她娘当时下猪崽呢?说的范香儿脸通红,“娘刚才不是还说要我再找个人嫁了吗?” “哼,你当我愿意让彤宝有个异性兄弟啊?我那话是让你兜底的。不过你放心,算命的说你是个有福气的,没改嫁的机会。” 母女两个说说笑笑许久,范老娘才走。 柳嬷嬷见她与范老娘见了一面之后精神好了许多,状似随口问道,“你娘找你说了什么好事儿这么高兴?” “我二哥二嫂终于要有孩子了,我在这府里呆的闷的慌,明天我打算和彤宝陪着老夫人。后天我想回家看看我二嫂,她就跟我姐姐一样。” 柳嬷嬷想起刚才范老娘拎的那筐吃的,眼神变的意味深长起来,总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好,最近天气变化有些大,给彤宝多带点儿衣服。” 范香儿微愣了一下,“好。” 第二天,范香儿拿了一瓶新做好的上品薄荷油,抱着彤宝去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起居的地方如今已经被彤宝的东西霸占了大半,到处都有她的东西,她的小床,玩具,喂水的碗等等。 只要有彤宝在,老夫人就什么也不干了,抱着她,祖孙两个干瞪眼都开心。 老夫人抱着彤宝挤眉弄眼,范香儿见她这样喜爱彤宝心头有些不忍,不知等她知道心爱的孙女突然不见踪影的时候该是如何的难过。 “我给您按按肩膀吧,好久没给您按了。” 老夫人乐得有人伺候,“好啊。” 范香儿揉捏的很舒服,老夫人索性把彤宝放在一边,躺下让她好好给按按头部。 “香儿,你刚进府的时候我很不喜欢你,觉得你配不上我们家,但从来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这个人。你那时候总是跳脱不驯,和我所见过的姑娘们大不相同。我也是从姑娘长大的,对你既看不上,又有些羡慕。后来你本性不改,却认真好学,心地善良,甚至代替我的儿女来接近我陪伴我这个不讨喜的老婆子,后来你还生了彤宝。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因此对你有些感激,但是说实话,还并不是十分的满意。 范香儿真心的笑了,没有做声,能从老夫人嘴里听到这话就足够了。 “我那天大骂了君儿,他也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等他回来,我亲自找媒人去你们家下聘,聘礼我都想好了,保证不差你什么,我知你这段日子委屈了,但日子都是这样的,一辈子哪能没有波折?过去了就好了。” 老夫人眼皮颤动着,心中亦是波澜起伏,和那个佩琬比起来,她宁愿要范香儿当正经儿媳妇,她现在每天烧高香希望那个女人赶紧滚的远远的。 老夫人在范香儿的眼里就似一座冰山,日子长了,好不容易被她给融化了一些,她又要走了,她既感动又惭愧。 但是,她这回必须要走,不只是为了她的感情和女儿的安全,更重要的是她想找回自己。 范香儿带着彤宝顺利的回了范家,小如和小意一如既往的跟着去。 就像之前回家一样,这次并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她和彤宝的东西一样都没带,连银票都没动,大哥那边一切都会准备妥当的。 她与家人充分的分享着由新生命带来的喜悦,只有范老娘的眼神中时而流露出不舍来。 另一边,兰初景告辞了方晴,整装出发了。 饭后,范铁柱扶着杏花回房了,范老爹也被范老娘给打发到没人的地方抽烟去了。 范老娘最后嘱咐了几句就放范香儿走了。 乘坐的仍是方府的马车,行到半路,范香儿非说中午吃的咸了,要找个茶楼吃杯茶,反正出来一回不容易,正好多逛逛。 小如本来是不同意的,却被小意劝住了,“你看姑娘终于开朗些了,咱们两个人一处,保护她们母女还是没问题的。再说这大白天,没事儿的。” 范香儿抱着彤宝,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品尝着一杯清香怡人的上好龙井,不紧不慢的吃着茶点,若不是心中有事,还真是一桩人间乐事。 她饮了半杯,见小如小意两个站的笔直。 就笑着招呼她们两个坐下,“站着多累啊,快过来坐下喝口茶,在府里也没见你们这么讲究过。” 说着就亲自给她们两个一人倒了一杯茶。 两个丫鬟不好推辞,坐了下来,范家的菜也确实是有点儿咸,一说喝茶还真有点渴了。 只是一杯茶下肚,就觉出不对劲了,姑娘的脸怎么忽然变成两个了?又变成了三个? 咣当一声,小意人实在,喝的多,一下子就趴在了桌子上,晕了过去。 小如喝的少些,还站起来抽出短刀想找找坏人呢,可她再厉害到底是抵不过药力,在她倒下之前见香儿姑娘仍是不动如山,心里就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并不是她想的太多,姑娘真的是生了要走的意思! 范香儿在心里对小如小意说了几声抱歉,二楼还有两桌客人,都是兰初景的人。 小如和小意被抬到了一个房间里,安放在床上。 范香儿有些担心,问向其中一个带头的黑脸汉子,“这里安全吗?要保证她们安全。” “姑娘放心吧,这个茶楼是公子的产业,都是自己人。等咱们出了京,她们差不多就能醒来了。”黑脸汉子毕恭毕敬的说道。 范香儿抱着彤宝上了一辆外表普通,但内里十分精致舒适的马车,马车里面空间本来挺大的,但放了不少新的女人孩子的衣物等,就显得没那么大了。 “姑娘忍忍,等与公子他们汇合就好了。” “多谢。”范香儿放了心,真怕这一路就这么几个人跟着,能与大哥一起走她就放心了。 暂别了,繁华的京城,正如她来时那般匆忙,走时也是这般突然。只是与来时的心情已是大大的不同,她那时除了无限的忐忑和期待,别的一无所有,而现在,她多了彤宝,多了大哥,多了对那人的想念,未离开便已有些想念了。 范香儿摇了摇头,不能这样,她是出去玩的,她谁也不要想。 马车行进的很顺利,只是刚出了城,还没与大哥汇合,便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等在那里。 柳嬷嬷一身出行的打扮,干净利落,脚边放着两个大包裹,也不知道站在那里等了多久。 范香儿惊的赶紧把彤宝交给了赶车的黑脸汉子,急急的跳下了马车,跑到柳嬷嬷身边。 “嬷嬷!您怎么在这里?” “你说走就走倒是轻松,彤宝才三个月大,这么点的孩子出点事儿就是大事,到时候后悔你都来不及,现找大夫哪来得及?思来想去,还是我亲自跟着比较妥当。我半辈子都被困在宫里,如今也想跟着我干女儿去外边看看。” 柳嬷嬷笑看着泪水已然落下的范香儿。 说好了此去再也不哭的,可怎么才走了这么远就破了戒呢? 马车又行了两个时辰才与兰初景汇合,一行十几个人,一路向西行去。 见了面,兰初景第一句话就是,“你放心吧,京里我都安排好了,我已经想办法联系方时君了,该提醒的我都已经提醒了。带你走的事我也告诉他了,这事瞒不住他。咱们要的就是顺利出京,至于方家人那里怎么交代,是编造个理由还是实话实说全看他自己了。这回跟着大哥走,保你不虚此行!” “那小妹可就盼着啦!大哥可别说大话哦!”离京越来越远,范香儿终于找回了些从前的感觉。 晚上投宿的客栈,她与柳嬷嬷带孩子一间,一夜安眠。 第二天一早刚起床下楼吃饭,就被刚进客栈的两人给惊呆了。 竟然是小如和小意,只见两个傻丫头各背着一个小包袱,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晚了她们几个时辰,赶路加上寻人,可真是辛苦她们了。亏的她们运气好,不然说不定比范香儿还能先到西北呢。 二人一见到范香儿就扑通跪下了,“姑娘您吓死我们了,不管您要去哪儿,带上我们两个吧!我们能帮您伺候五小姐,路上遇上危险,我们给能给各位大哥们搭把手。” 她们两个一醒来就揪住茶楼的一个小伙计不放,总算问出了些线索,加上她们会些追踪术,磕磕绊绊的还真让她们给找着了。其实若不是兰初景他们不急着赶路,又不防着人,她们是追不上的。 “快起来快起来,两个傻瓜。这还要问问我大哥。”范香儿一人脑门上点了一指头,询问哀求的眼神看向兰初景。 当大哥的哪能受的了妹妹这种眼神,只好无奈的说道,“既然都追到了这里了,就带上吧。” 有一句话他没说,反正方家人已经知道了,主子都丢了,再少两个丫鬟又有什么要紧?说不定还能更放心一些。 两个丫鬟顿时差点喜极而泣。 待她们见了柳嬷嬷,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嬷嬷,您怎么在这里?您知道姑娘要走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是姑娘提前告诉您的?”小意大大咧咧,没规矩惯了,马上就不依不饶的问了出来。 小如也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瞪着柳嬷嬷和范香儿,二人有些伤心了。 柳嬷嬷淡定的坐到桌前,姿态和在宫里差别不大,抿了一口小米粥才说道:“不是姑娘告诉我的,是你们两个太笨!” 身边被亲人和姐妹环绕着,范香儿前所未有的开怀,这回是真真正正的以一种游玩的心态来看待这次远行了。 一路辛苦,一路欢笑,期待着那未知的远方。 82|半路杀出个莫秀秀 方时君手里有自己的消息传播途径, 兰初景就是通过这条途径把信传到了他的手里。 收到的信的时候, 方时君正准备即日带着艰难请下的神医回京。 一见信是兰初景的,还未拆开便陡然生出了不好的感觉。匆忙扯开信封,待一见信里内容,顿时如五雷轰顶,炸的他头晕眼花, 心如刀绞。 兰初景的信写的很平淡, 只有短短几句话, 还没占满一页纸。其中没有一句话说方时君的不是,只是在开篇就道明了, 我妹妹和外甥女我给接去边关了, 她在你身边不开心,以后凡事有我为她做主。 另外就是说佩琬的不寻常之处及毒玉佩的事, 他怀疑她与边关战事有关, 于公于私就劳烦他解决了。 方时君此刻的表情异常的肃穆,僵硬了良久, 才慢慢的收紧了拳头,把那信攥成了一团, 整个人咣当一声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仰头望着房顶,目光中空无一物, 心上似有无数只利爪在抓挠, 鲜血肆流一地。 是他太过自大了,他总以为香儿是个娇软的性子,全心的依赖着他, 她理解他,也明白他的苦楚,所以她会不哭不闹,无条件的支持他。 可是他忘了,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撇下她为别的女人这样奔波,她的心里该是何等的滋味? 她不是不哭不闹,她只是把眼泪都流到了自己心里,闹也是闹着她自己。 全是他的错!他早该想到她的痛苦挣扎,是他太过自私了。 也许他并不是意识不到,他只是觉得她的痛苦远远比不上自己,他只是仗着她永远在那里等着他罢了! 他真是个混蛋!方时君渐渐的看不清天花板上的纹路,眼中模糊一片。 他对佩琬早无一丝男女之情,说是愧疚,其实不如说是偏执更恰当,迫切的想救她,不如说是想找回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自己。 整整十年,他明知道她早就死了,甚至连她的脸都有些不记得了,但他就是忘不了那种无能无力的感觉。 香儿走了,似是抽去了他身上最后一股力气,像一座房子忽然没了基石,一切都成了虚空。 她那样的南方姑娘,抱着个奶娃,怎么能下了决心去了边关呢?他到底伤她有多深? 他想撇开手边的一切,骑上快马立刻追过去,他一刻也不想再与她分开了。 可是,那信的后半部分却让他必须留下!一块浸了数年□□的玉佩,不扯边关战事,就凭着这一点,他也不能就这般潇洒一去。 佩琬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温婉善良的女子了,他早已明白这一点。只是所有的认知,都不及这块玉佩让他不寒而栗。 兰初景既然敢这样说,必定是心里有了差不离的判断,他之所以明确的告诉他范香儿的去向,就是不想让他浪费时间找人,好把一切精力都投注在赎罪和立功上,全看他的表现了,这何尝不是兰初景留给他的一道考题? 匆匆交代了平安一声,让他亲自护送神医进京,方时君就独自快马加鞭回了方府。 果然已是天下大乱! 范香儿是从范家走的,所以当天晚上她没回府,老夫人还以为她那不懂规矩的劲儿又上来,在娘家留宿了,就没当一回事儿。 结果第二天了还是没回来,她就赶紧派人去范家要人,然而范家人听说女儿和外孙女不见了,也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那份焦急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老夫人哭的昏天黑地,一天昏过去好几次,彤宝才那么大点儿,范香儿那模样的,母女两个落到贼人手里还有个好吗?大的也许还能留条命,小的说不定就没了! 老太爷也是忧心忡忡惦念不已,他第一时间就命令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噤声,谁要是敢传一句,立即打死丢出去!并派了自己的亲信悄悄在京城及周边找。 老太爷让人去找方时君,可是去哪找他啊?就在老太爷暴走,恨不得把他从族谱上除名的时候,方时君回来了。 老太爷见他终于知道回来了,二话不说,就让人把打人的板子拿来了。 “跪下!” 方时君不声不响,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承受着父亲的杖责。 老太爷足足打了二十下,只是他到底年老,后面几下就有些脱力了。 长喘吁吁道,“打死你个不孝子!顶着个驴脾气和父母顶着干了十几年,好不容易要成家了,竟弄出这事儿来!你心好我不反对,但你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家不成家!你若是在家就能陪着香儿回去,就算不陪,也能第一时间把人给找回来!” 方时君的后背被打出了一条条血道子,亏的他日常习武,不然老头子这顿板子下去他非趴下不可。 他额上冷汗淌成了溪,但与心里的痛楚相比身上的这点痛根本就不算什么。 老夫人本也是想打死他的,但老太爷打的太狠她就有些心疼了,她躺在榻上,额上还盖着冰帕子,无力的扬起手臂阻止。 “你打死他有什么用?赶紧让他给我找彤宝去!他不去找,难道还指望着咱们这把老骨头吗?” 方时君急驰回来的路上就盘算了对家里人的说辞,可是想来想去也找不出能完美搪塞过去的。不管是哪一种,范香儿无端消失了在世人眼里就是失节,父亲母亲心里以后也会有这个疙瘩,他不想让她承受这种误解。 于是他选择了说实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一遍,包括佩琬的不一般之处,全都说了。 听的二老瞠目结舌。 老夫人气的直接坐了起来,把帕子往地上一甩,大骂道:“活该!走的好!你看你干的什么好事儿?我早就劝过你别为那女人出那么多力你不听!等她害死咱们你就开心了对不对?你就是我生的,要不然我也早走了!” 老太爷看她有些不好,赶紧拿了薄荷油给她闻,才显的好些。 老夫人这话当然是气急了骂亲儿子的,她心中对范香儿带着孩子一走了之的行为其实更不满,但这事的起因说到底不在她身上,这个节骨眼上不是该骂她的时候。 她只求老天爷好好保佑范香儿和彤宝一路平安,等她回来成了她儿媳妇了,再好好收拾她不晚。 前提是方时君他得把人给弄回来! “你打算怎么办?”老太爷见跪在地上的长子形容狼狈至极,早已不见平日的风采,心中也不是不心疼的。 “我自有办法,既然她进京想攀上我,肯定是有所求,现在我还不知道她到底求什么。我会尽快把她和后背之人的算盘揪出来,解了我和香儿的心结,也算帮了宁姐夫。” 本来老夫人吸了几口薄荷油怒气已经平息了不少,一听这个立马又炸了,“你那什么狗屁姐夫!你姐大着肚子就和离让她一个人回来了,还算不算个人?我看你和他都差不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赶紧下去擦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个月之内给我解决了,不然我就亲自去边关找彤宝去!” 老夫人破口大骂一番,觉得爽快多了,要不是仗着规矩和教养她早就想骂人了,她总是嫌范老娘说话粗俗,现在她在气头上也不知不觉学她说话了,果然比那些文绉绉的舒服多了! 方时君这次请来的神医总算不负盛名,给佩琬看了之后说有医治之法,只是需要些时间,佩琬对这个结果已经很满足了,毕竟能治总比不能治好。 这两天方时君陪在她身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佩琬虚弱的笑着问他,“你不是说对我再没有感情了吗?为什么你的样子却告诉我,你还忘不掉我,你还爱着我?” 方时君含笑凝望着她,“我也分不清现在对你的感受,当你要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我想我们需要一段时间就会回到过去的时光。” “那范香儿呢?” 方时君面上不变,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手却攥的死紧,时刻提醒自己,她和女儿还在等着自己。他要好好的演完这场戏,才能彻底给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会用整个下半生全心全意的爱她,告诉她曾经的自己到底有多自大和愚蠢! “她不过是一个乡下出身的丫头,仗着我对她的几分喜爱就拎不清分寸了,被我赶去庄子里反省去了。我反复思量过,她是比不上你的。” 佩琬对他的话有些半信半疑,满月宴那天他拒绝自己的话还清晰的在耳边,当时他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对范香儿的爱不能再分出来一丝一毫给其他人。 呵,一丝一毫! 但他此刻的眼神如此真挚,她与他又有那样的前尘过往,所以她愿意考察考察他。 马车行进了大半个月才到了边关,虽然身体疲累,但范香儿心情极好,肃月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般破败落后,反而是个极繁华的地方,比京城也不差多少。 但风格却与京城大相径庭,无论是建筑还是服饰,都有天壤之别,街上偶尔还能见到高鼻深目的外族人。 她对一切都好奇不已,若是不出来,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边关有这么远,这里有一群与她所见过的完全不同的人。 忽然,外面一声马嘶,马车不得不停在了街道中间。 吓了车里的人一跳,幸好是柳嬷嬷抱着彤宝,她老人家手稳,这要是范香儿抱说不定就摔碰了。 范香儿撩开车帘往外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火红衣裙,佩戴着繁复异族首饰的姑娘正雄赳赳气昂昂的挡在马路中间,她身材高挑,鼻梁高挺,眼睛大大的像会说话一样,应该是有外族人的血统。 兰初景一见这魔星就头疼,不得不跳下马来,与她对话。 “莫秀秀,你这是干什么?” 莫秀秀扬着下巴,不满的说道:“谁让你总是躲着我?你躲我躲去了军营还不够?竟然还躲去京城了?有能耐你就别回来啊!” 大街上,人们纷纷停下来看热闹。 兰初景额上青筋直跳,“你觉得在这说这些合适?” 谁成想人家莫小姐根本就不知道害臊是什么,“怎么不合适?你把车帘掀起来,我要看看你是不是带回女人来了!” 莫秀秀说着就飞身上了马车,打算掀车帘,兰初景反应迅速,在她掀开之前就把她手腕子给擒住了。 莫秀秀也不是吃素的,扭身就挣脱了,二人你追我打,乒乒乓乓毁了不少摊子。 兰初景被她给缠的没法,气的大喊一声,“敢不敢去城外没人的地方打一场?” “谁怕你一样!”二人说话间就窜的没影了。 剩下兰初景的手下一一打点那些倒霉的摊主,一副见惯了的样子。 范香儿看的正津津有味,没想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原来大哥那拽哄哄的样子,也有人能治的了他。 柳嬷嬷见她笑的开怀,也跟着笑了,看来这边关是来对了。 彤宝这孩子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是个结实的,难得一路过来没灾没病,又长大了一圈,模样越来越喜人。 范香儿一行按照既定计划先被安置在兰初景的一处院子里,等休整安顿好了,再正式领着她们去拜见兰大当家的。 83|捡了个便宜姥爷 范香儿一行人安顿下来, 休息了一下午, 直到天色渐暗,才再次见到了兰初景的影子。 他和莫秀秀一起走了一下午才回来,范香儿随口一问他,没想到他脸上竟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大哥,那位姑娘是谁啊?是我未来的大嫂吗?” 兰初景的脸刷的更红了, “去去去, 什么大嫂?她就是个疯子。你休息的怎么样?还习惯吗” 范香儿见他转移了话题, 心想这里一定有猫腻,为了他的面子还是不要问了, 反正来日方长。 第二天一早, 范香儿找出了一次未穿过的新绿绣着喜鹊闹春的衫子,给彤宝也换上了淡红色的新衣裤, 头上细软的头发还给揪起一绺用红绳绑了根支楞的小辫子, 平时只是一个白肉包子的她,今日活生生被打扮成了一个寿桃。 方时君要带她们去见他义父, 范香儿不得不隆重对待。大哥这条命是人家捡回来的,这么多年来都如亲子般抚养, 老爹老娘不在这里,她作为范家人一定让人家感到谢意。 兰初景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你不必这般紧张, 义父他人很和气的。” 范香儿督促小如小意再检查一遍礼物,都是她们一路过来买的特产之类,“不能因为他为人和气, 我就怠慢他。出门前娘都和我讲好的,这些东西也都是娘再三叮嘱要买的,我知道兰家什么都不缺,但这是份心意,是做人的道理。” “好好!我怕你不自在,你倒把娘给搬出来了。快点走吧!” 兰初景脸上笑着,心里一片暖洋洋的,从小他是跟着义父长大的,义父虽然待他极好,但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再怎么好也不如正常有爹有娘的家庭感受到的关爱多。 看着妹妹像个热锅上的小老鼠的似的,他这一刻才忽然有了真实的感觉,他是真的找到家人了!而不是只在口头上相认了,就可以丢在一边那种,她让他觉得在天的那一边还有人在无时无刻的记挂着他,这种感觉真的很美妙。 自从兰家的分支耍阴谋害死了兰石涧的家眷之后,他一怒之下,与族人断绝了关系,把重要的资源和人脉全部抽了出来,自立门户。所以现在叱咤风云的兰家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兰家了。 兰家占地广阔,虽不及方府精致秀美,但格局宏大,古朴典雅、让人见之畅快,与这大西北的风格浑然一体。 范香儿抱着彤宝跟在兰初景身后,不禁有些想起了她当初就是这样跟在方时君身后进的方府,如今她连孩子都有了,前面的男人换成了她的亲大哥,一切都像是场梦一样,乍然让人分不清时光的真假。 见到了兰石涧,范香儿深深的行了一礼,把范老娘的一番感谢的话道了出来,抬头就见兰石涧正一脸和蔼的望着自己。 “快起来吧,何必说谢呢?我孤独一身,要不是有你大哥陪着我,岂不是更加可怜?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爹娘生出了一个好儿子呢。” “兰伯伯客气了,来时我娘说了,她和我爹只要知道我大哥还活着就好,不指望他养老的。您辛苦培养他十几年,他一直是您的儿子。”范香儿又躬身行了一礼。 一番话说的兰石涧这个钢铁心肠的汉子也柔软了起来,心知范家的确是明理的。他确实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他就放心了。既然范家如此深明大义,他以后也不会拘着儿子。 “快起身吧,那我就多谢你爹娘了,让你家人也放心。” “诶!”范香儿脆生生的答了一声才坐了下来,这才有机会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几眼兰石涧,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儒雅的、依稀能看到年轻时风采的胡子大叔竟是个富甲一方底蕴深厚的人物。 兰石涧早就注意到了兰初景抱着的那个小家伙,他只有这一个儿子,还东跑西颠始终不肯成亲,楞说碰不到心仪的宁可不成亲,害的他一直抱不到孙子。 他其实很喜欢小孩子,当初他最小的儿子也有两岁了,就因为他只顾着打拼疏忽了他们才导致了那场悲剧。 “把她给我抱抱。” 范香儿有些惊慌,“兰伯伯,不可,这孩子一路抱来,说不定等下就要尿了。” “没事儿。” 兰初景见她仍是有些拘谨,摇了摇头,罢了,时间长了她就知道义父没那么可怕了。 他把孩子交到了兰石涧手里,“爹,是个女孩儿,叫彤宝,你看她长的多好看。” 兰石涧果然见了她心生欢喜,哈哈笑道,“是个好孩子,见了生人不害怕,还冲我笑呢,比她娘可强多了!” 他还有心开起了范香儿的玩笑,害的她脸都红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几句话的功夫,彤宝就笑呵呵的在他身上来了一泡热乎乎的尿,尿垫子有些薄,她尿的又多,把兰石涧好好一件云锦给糟蹋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闯了祸,咬着手指头乐呢,见大人们都站了起来,还看着她,八成是以为自己立了什么功呢! 范香儿连声道歉,要把她给抱过来,兰石涧却没让,扬声招呼了一位管家样的人进来,“你去找两个好奶娘进府,再把东边院子收拾出来,放十个干净利落的丫鬟,十个机灵懂事的小厮,以后就让小姐她们住进去,凡是回来了,就让她们在那落脚。” 这话一出,别说范香儿,就连兰初景都有些震惊了,管家愣了一下,应声下去了。 兰初景脑子快,惊喜的问道:“爹,您是说要认香儿做义女?” 兰石涧捋捋胡子,笑问,“怎么样?给老夫这个面子不?”他是问向范香儿的。 范香儿又不是个真傻的,相反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格外的机敏,能得兰大当家的青眼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不仅对她有好处,对她大哥更是。 兰家与范家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这本就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大哥在日后也不必觉得有隔离感。 这里最高兴的当属兰初景了,他高兴到几乎语无伦次,拉着范香儿的手臂,急切的说道:“还不赶紧跪下?” 范香儿笑道:“我知道,你要先放开我,我才跪的下去啊!” 范香儿规规矩矩的行了叩拜礼,这个义父算是正式认下了。 兰石涧直接掏出了手中香料生意的一成利润作为见面礼,这礼太重了,范香儿本不想收,但她明白,这礼实则是补偿范家的,也就安心收下了。 兰石涧抱着收拾干净归来的彤宝,又说道:“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就拿这里当自己家一样。等你那个方侍郎来了,我给你做主,让他八抬大轿直接从这里把你抬回京城去。儿子,你带她四下转转。” 说着话呢,他就抱起彤宝往外走了。 急的兰初景大声问道:“爹,您带彤宝去哪儿啊?” “去看我养的八哥儿,她准喜欢。”说完也不管人家亲娘是如何想的,说抱走就抱走了。 范香儿脸抽成了一团,哀怨的看着自己大哥。 兰初景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彤宝太可爱了吧?” 于是就这样,柳嬷嬷小如小意她们也跟着搬了进来。 方家毕竟是官宦人家,远没有这天高皇帝远的巨富之家日子来的奢华,刚刚配齐了奶妈丫鬟,朔月城里最好的裁缝绣娘珠宝铺子就上门了,光量身就花了半个时辰。 人家绣娘说了,加班加点,五天后就给送过来,都是最时兴的款式,一共二十套。 二十套!更别说眼前这些琳琅满目的各色珠宝了。 范香儿未立寸功,如何敢白拿人家这么多东西?她于心不安,想着怎么也要让大哥好好和义父说说,可别再这样了。 柳嬷嬷倒是淡定了很,一边拿起一根发钗在她头上比划,一边说道:“这算什么?你的眼界也该开阔点儿了,这点子东西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不算什么。对你来说难以承受的,对人家说不定就是几顿饭的花销,你心里领情知道感激就行了,可别做那往回退让人家笑话的事儿,你好歹也是我教出来的,又是将来的方家的大夫人。” 范香儿被她顶的哑口无言,倒是不再提退回去这种话了,只是想着在西北的这段日子里要少给义父添麻烦,找机会多尽点心。 兰石涧好像活着活着,除了赚钱之外终于找到了别的兴趣,得空就带着彤宝招猫逗鸟,就跟亲祖孙似的。 这边彤宝得了个便宜姥爷,她亲祖母那边却整天哎哟哎哟的歪在榻上拿着她用过的小物件,抓心挠肝的盼着她们母女赶紧回来。 方时君自从上次对佩琬说了那番话之后,二人关系在外人看来日益升温,方时君陪着她配合神医的治疗,二人一起谈论琴棋书画有说有笑的。 靳梦雅虽然乐于见到佩琬好转,但这种情况却不是她万万不愿意见到的,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子平他做到这些就已经是尽了一个故人的本份了,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 一切都是她从中搭起的桥梁,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个毁了另外一个女孩子,毁了一个和美的家,这样是不对的! 84|随你处置 靳梦雅难得找了个机会单独与方时君说话。 “你应该回家去!回到范香儿身边!佩琬这里有我照顾, 你不必挂心, 这样徘徊在两个女人中间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子平,你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从来都是最专情的人,你之前说过,你的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 之前是佩琬, 后来是范香儿, 现在你这样是什么意思?我不相信你变了!” 靳梦雅自认早就看透了男人,她之所以对方时君高能看一眼, 就是因为他这一点。 现在这种局面让她的想法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甚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方时君在心里叹了口气,见靳梦雅瞪圆了眼睛骂自己, 其实他恨不得她能多骂几句, 最好骂的再狠一点!给他增加点动力。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范香儿已经走了, 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了。” 靳梦雅听言差点掉了下巴,“什么叫远走高飞?”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方时君板着脸, 从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到情绪,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在淌着血。 靳梦雅仍是难以置信, 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子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连孩子都不要了?你是不是疯了!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帮佩琬!” 方时君自嘲一笑, “没有什么当初不当初,已经发生的事是不能退回到从前的。” 靳梦雅心直口快,她怎么也不相信方时君是那样的人,“你真的舍得范香儿?你有没有想过,以她的年纪长相,再找一个像样的男人不难?你真愿意自己的孩子跟着母亲管别人叫爹吗?” 方时君心里震了一下,脸上却掩饰的很好,如果他的胳膊没有下意识的抽动一下,做出爆发的前动作的话,那就更像了。 靳梦雅心里轻松了的同时又忽的收紧了,既然不是她想的那样,那他这般掩饰又是为了什么? 以他的人品,是绝对不可能在找到神医之后还拖泥带水把玩弄女人情感当儿戏的。 “我能走了吗?佩琬还在等我。” 方时君说完就要走,靳梦雅却一把捉住了他的袖子。 担忧的问道:“子平,你在怀疑什么?顾忌什么?佩琬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这样问并不是空穴来风,其实以她的聪明程度和对佩琬的接触中,早就觉察出佩琬有些不对劲儿了,可她从未往坏处想。 她是她的朋友,她一直觉得遭遇了那样悲惨的事,是个人心性都会变的。 哪怕她似乎在悄悄与什么人联系,哪怕她对自己的刻意疏远,她都没有怀疑她。 而现在,方时君这样的举动让她没法不多想。 方时君回过头来,沉沉的看着她担忧惊慌的眼睛,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冲她点了头。多年的老友,一个点头,一切已在不言中了。 他出了屋子,靳梦雅犹在怔愣中,她刚才明明是想叫住他,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有哪里可以帮他?但是她就是发不出声来,她知道他宁可不去追范香儿母女也要演这场戏,那说明佩琬的问题绝对不是小问题! 她不能再欺骗自己佩琬仍是个本性良善的女子,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心中的天秤已然倾斜了。 彤宝有了两个新奶娘,平日里有柳嬷嬷照应着,还有兰石涧抢着哄,根本就轮不到她这个当娘的操劳。 正当她把这兰家大院都逛了遍,觉得日子有些无聊的时候,莫秀秀来了! 范香儿还记得初进城的时候她一身红衣在大街中间拦车的模样,还不善的问车里是不是有什么野女人? 今天再见她却跟变了个人似的,打扮依旧张扬,脸色却变的可人多了,和上次那副像要吃了谁一样的表情大相径庭。 范香儿没想到她会专门来找自己,但来者是客,总不好往外赶,再说她对她也挺好奇的。 “你是兰初景的亲妹妹?一个娘生的亲妹妹?”她有些严肃的问道,似乎是要听她亲口确认一遍才放心。 范香儿忍着笑,“是啊,一个爹娘生的,亲的不能再亲了。” “呼~那我就放心了,看来那个家伙没骗我。”莫秀秀松一口气,换上了一副大大的笑脸,自来熟的挎住了范香儿的胳膊往外走。 “走走!我带你去外面逛逛,整日圈在院子里干什么?外面好玩的可多了!” 柳嬷嬷同意她出去玩儿,只是叮嘱不准出城,而且必须要带上小如小意。 莫秀秀不置可否,她是肃月城刺史的千金,在这城里她可以横着走,加上她武功高强,随身侍女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带个女人出去逛逛还是没问题的。 边关虽然正打的火热,但离朔月城还有很远的距离,哪天若是真的打到了这里,那可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所以这里人们的生活基本上没受多少战争的影响。 因此,边关的战事更是不容有失,一旦要塞失守,外族侵入内部就容易的多。因此范香儿一安顿下来,兰初景就告别了家人又返回军营去了。 莫秀秀先是带着范香儿去逛街,范香儿看什么都新奇,每个小摊子小店都想进去看看,这里的好多新鲜玩意儿都是她第一次见着,但对莫秀秀来说,可就无趣透顶了。 所有没逛一会儿,她就受不了了,“这有什么可看的?你若是喜欢,我买一车送你。咱们换个地方玩儿,去我家马场吧,那里好玩儿。” 范香儿这一出来,本性渐渐恢复,又不用操心孩子,玩儿心就这么被撩起来了,她还没逛够呢。 于是就大咧咧的回她,“我想再逛逛,我头一回见到这些,和你当然不一样。” 莫秀秀有些意外,这个又白又矮看上去很好欺负的女人居然也敢说话反抗她? 她不仅没生气还有些高兴。从小她就跋扈惯了,自小没了母亲,她是被祖母和爹爹格外疼宠长大的。所以别说是身边丫鬟了,就是亲兄弟姐妹也没人敢和她顶着来。 难得来了一个会顶人的妹妹! 嘿嘿,是那个人的妹妹呢,果然和那个人一样说话不好听。 范香儿见自己拒绝了她,她不但没有生气,还站在那里傻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又逛了一会儿,她也觉得有些乏味了。 莫秀秀这才又凑了上来,“如何?和我去骑马吧,骑完马之后,那附近有家面馆的油泼面特别好吃,我一次能吃一大碗呢,你肯定喜欢,去吧去吧!”她开始扯着她的胳膊撒娇。 她劲儿大,没使几分力气就摇的范香儿快散了架。 “你快住手!我没说不想去,只是我……” “什么呀?” “我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这对这个从来没去过中原的姑娘来说有些意外,难道京城里的小姐们都不需要练习马术的吗? 范香儿被那没吃到口的油泼面勾起了馋虫,试探的问了声,“要不然你教我?” 莫秀秀是愿意的,但她突然拿起了骄,“教你嘛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范香儿疑惑的问道。 “你叫一声‘大嫂’来听听!” “……” 几番纠缠,反正最后的结果是,范香儿死活没叫,她也好好的教了。 练习了好半天,莫秀秀都忍不住骂她了,范香儿才放开了胆子掌握了骑马的基本要领,敢在莫秀秀的看护下,骑着马慢慢走了。 一小天都过去了,莫秀秀光顾着教她,自己连马的后背都没碰着,二人俱是饥肠辘辘。 她带着仍然处于兴奋状态的范香儿去吃面,结果,就是那么惨,人家今天偏偏没开门! 莫秀秀傻眼了,“现在怎么办?” 范香儿则半点失望都没有,“明天咱们再来!走!咱们上街下馆子去,我请客!”她挺胸走在前面,颇有一点女侠的风范。 看的莫秀秀眉毛都快飞出去了,她这是……对骑马上瘾了? 哦不! 方时君和佩琬周旋了好几天,她的身体在神医用过药之后看起来终于有了些起色,她甚至还带着丫鬟去街上走了走。靳梦雅派了几个心腹让她们盯着佩琬都与什么人接触,如果有什么异常的话,要立即盯上去。 而方时君那头更是早就布好了网等着她往下跳呢。在这样双面夹击下,就算再谨慎的人也不免露出了马脚。 很快,方时君就收到了消息,佩琬与晋王府的人在秘密通信,虽然她做的很隐蔽,中间转了好几道,但终究抵不住人家有心查她。 晋王?再结合兰初景对他说过的话,方时君心里终于有了谱了。 晋王是皇上的异母兄弟,是当初最主要的皇位竞争者,只差了一点点皇位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就算在当今的朝堂上,他的势力也不可小觑。他平日为人低调,皇上一切对他有些防备。 现在他既然与边关战事扯上了的话,那必然是生了异心! 他几次旁敲侧击佩琬这些年的栖息之所,但她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到后来他再三追问,她才不得不说了一个不出名的山脉。 方时君让人去查那座山,结果什么都没查到,显然她说了慌。 他把晋王的不寻常告诉了皇上,给皇上提供了一个抓住晋王马脚的契机。 皇上手下的能人多,没多久就截获了一封重要信件,并且破译了出来,是晋王和其心腹用来传递绝密信息的。 内容是晋王对皇帝终于动了杀心,想要等秋天围猎的时候发动宫变。信中并提到,等边关那边火力全开,势必会造成大的动乱,再在其他各处弄点乱子出来,皇上一定会方寸大乱,顾此失彼,正是□□的好时机! 皇上气的直接把信攥成了一团,狠狠的投掷到了地上,大骂道:“狼子野心!何其歹毒?” 方时君捡起了那封临摹出来的信,重新展开来放在一边,“皇上息怒,现在咱们有所防备还不算晚,只是不知道边关那边被渗透如何了。京城里,我猜可能也不只佩琬一个,她应该是领头负责的那个,其他支线还不知道已经潜伏了多少年。根据具体探查的情况来看,她们应该是蛮族那边派来的,用来渗透到各个官员内宅,收集情报。而佩琬,她作为分支的领头人还要负责游说晋王。” 皇上心惊气怒的同时对佩琬的转变亦是感慨万分,“朕依稀记得她当年的样子,她家卷入了谋反的案子里,当时父皇当政,作风严苛,直接就判了余家男人全部流放。她恨皇家朕理解,可是她怎么能这么狠心不顾天下黎民?” 方时君对此无言以对。 “晋王那边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皇上眼神儿忽的阴狠至极,“想抢朕的皇位,朕先让他尝尝什么叫瓮中捉鳖。我就先放他逍遥几天,下个月是父皇的忌日,我要让他有去无回!” 说完了这个,他略微的停顿了下,说道:“对佩琬的处理由你决定,在事前如果她愿意及时抽身,朕可以留她一命。” 方时君低眉半响,方才说了一句话出来,“皇上此番美意臣不愿意接受!到时还请皇上公事公办吧。现在臣虽十足确信佩琬的角色,但现在仍没有拿住她的现形,臣会想办法把她引出来。” 皇上见他整个人如失了生气一般,刚才因晋王产生的怒火已经平息了一大半,明白他的心早就不在京城了,站在他面前的只是副躯壳而已。方时君对他来说不只是臣子,还是半个兄弟,见他这样他心里很不落忍。 “此番你有功,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赏赐?谢老尚书年纪大了,他几日前上书提了致仕的意思,朕想借此把你提上来。到时候你就是我朝最年轻的重臣了。” “臣谢过皇上的厚爱,事成之后,臣不求加官进爵,只求皇上允许我休个无截止的长假,让我去找寻妻儿。”方时君郑重的跪在地上,磕头跪请。 皇上本来是同情他,他就算不说也会给他个长假的,但是这无截止…… 方时君见皇上有些犹豫,又重重的磕下不起,“若是皇上觉得不妥的话,臣愿意辞官。”反正他就算不做官,在商场上也能做的风生水起。如果不做官的话,他就能带着小桃花四处游玩,做对富贵闲人,她一定愿意。 这样一想,做官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了。 皇上一听就炸开了,差点把头顶上吼出个窟窿,“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到时候朕准你一年的长假,可提前结束假期,但是晚一天都没门!辞官之类的美梦就更别想了!” 85|狼心如铁吗? 范香儿整日跟着莫秀秀一起, 二人臭味相投, 玩的如鱼得水。 不仅彻底学会了骑马,莫秀秀还领着她去了许多从来没去过地方,例如,青楼。 这里的青楼不似人们一般理解的那种妓院,而是正经供人们赏风弄月, 吹拉弹唱的地方, 颇为风雅。 范香儿如同来到了新世界, 越发的意识到人生原来可以这般无尽精彩。甚至有一次她还恰巧在青楼里碰到了兰石涧,他正好来与人谈些事情, 见到范香儿和莫秀秀在此, 不仅没有端出长辈的架子骂人,甚至还主动帮她们付了帐。 她也越来越喜欢莫秀秀这个开朗明丽的姑娘了, 她对大哥一片痴心, 范香儿心想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愿意撮合她做自己的大嫂。 她几次旁敲侧击问莫秀秀, 那天她与大哥约架城外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哥回来之后表情很不正常? 可几次都被莫秀秀给红着脸搪塞过去了,笑道她小小年纪, 大人的事儿别打听!说完才想起来人家虽然比她小点儿,可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就红着脸悄悄把她的小秘密给说了, 就这样二人的关系越发的近了。 彤宝一日好看过一日,她发育的很好,如今才六个多月, 已经能坐能爬了,只是力气还小,每次爬了两下就累了,歇一会抬头看看,若是有人在看她,她就鼓鼓劲儿再爬,若是没人看她,她就索性不爬了,模样逗趣极了。 她还是个爱吃的宝宝,尤其喜爱橘子和肉,要人不管着的话,一次她能自己啃完一个中等大小的橘子,啃的汁水满脸。 除了正常的粥里放少许肉糜,多的可不敢给她吃。 有一次兰石涧正准备吃着饭呢,范香儿抱着她过来了,一进门彤宝就张着小手咿咿呀呀的叫唤,大家都以为八成是这段时间跟着兰大当家跟惯了,想他呢。 兰石涧高兴了一把,心想没白疼这个小丫头,从范香儿手里接过彤宝,抱在怀里吃饭。 结果彤宝在他怀里根本就不与他亲近,小手臂使劲朝着桌子上的菜伸去,嘴里咿咿呀呀的叫唤不停。 人们这才明白,她根本就是冲着吃的去的。 兰石涧故意逗她,把她抱的很松,每当她半爬在饭桌上,眼看着就要够到肉的时候,他就选在这关键时刻把她一把抱回来。然后再由她往上爬,再收回来,偏偏彤宝是个不屈不挠的,一老一小,玩的不亦乐乎。 范香儿无奈的笑道:“义父,再不吃饭就凉了。” 兰石涧才罢了手,从清炖鸡汤里捞了根鸡爪子放到彤宝手心里,让她自己啃。 彤宝一共才长出两颗牙,还全长在下面,其实根本什么都吃不到。只见她心满意足的捧着鸡爪子猛啃,小表情认真极了,吃的手上脸上,她自己和兰石涧的衣服上都蹭了油。 兰石涧吃一口就看看她,饭都不想吃了。 兰家大院里一片欢声笑语,而远在京城的方家气氛就没那么好了,老夫人在彤宝回来之前都不打算和儿子说话了。 而逸园里,金玉和金蝉两个过了最初的沮丧期,仍如平时一样细心照看各处,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想明白了也就不吃醋了,小如小意会功夫能保护姑娘,柳嬷嬷心细经验多能照看彤宝,带她们是理所当然的。 她们不敢对大爷使脸色,但是对平安平顺两个却是敢的。 只要见了他们两个的人影,横眉冷对的就开始追问大爷什么时候去把姑娘和五小姐找回来,弄的二人不胜其烦。 敢情当他们做跟班的容易呢!大爷在做的事他们不能随便和人说。其实他们比别人更盼望香儿姑娘回来呢,好让大爷能恢复人气儿,现在离的他近点都觉得有股冷气。 方时君前面铺垫的差不多,终于打算对佩琬收网了。 最近皇上打算对几个重要官职的人员进行调整,特别是对北方边陲要有大动作。 从他假作无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她之后,她已有两次不露痕迹的问他相关的事情了。 如果是范香儿对他随口问起的话,他也许会毫不设防的回答几句,但佩琬就不行了,对她说的每个字都要细细斟酌,甚是心累。 方时君做出一副很信任她的样子,三番五次在疲惫的时候透露些只言片语,这慢慢的打消了佩琬的怀疑,大半相信方时君还是爱着自己的,想与自己共度余生的。 她给他添了一杯茶,柔声说道:“伯母的身体怎么样了?我想去府里看看她老人家,上回以那样的方式露面,现在我想来有些后悔,老人家一定是被我吓坏了。我一直想着去陪个不是,也想看看你生活的环境,就怕她老人家不欢迎我。” “其实你不用担心的,自从范香儿带着孩子不告而别,母亲已改变了许多想法,我会说通她,见一面不成问题的,毕竟以后……”方时君留了半句。 佩琬却明白了,她日后若是嫁进去的话,婆媳之间总要相处的。 她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现在对方时君到底是什么心态。当年她掉入悬崖,只剩了一口气的时候,被仓皇逃亡的蛮族太子救了一命,他带她去了塞外,花费了大量工夫治好了她的伤,这花了五年的时间,并且让她染上了毒瘾。这期间太子抢回了王位,她便顺理成章的为他做事了。 家破人亡病痛缠身的下场让她的心灵产生了扭曲,她痛恨皇族的冰冷无情,痛恨方家的见死不救,痛恨方时君不能救她于水火! 她痛恨一切! 在最初治疗期间,她整日躺着,每动一下便如万蚁啃噬般剧痛难捱。她咬牙冒着冷汗也要撑着坐起来,把那块定情的玉佩泡进了长眠花的药液里。 总有一天,她要回去!她要摧毁一切!她要站在他面前,她要像玩弄木偶一样玩弄他。而那块玉佩,她会还给他,任凭他或者他的夫人孩子毒死,要让方家人也尝尝什么是失去亲人的滋味! 而现在,见方时君如此对她,她忽然有些迷茫了,到底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对她来讲,也许没有边界。 即便现在他们两个看似相敬如宾,她也不敢期望将来。如今的她有了特殊的身份,她不再是只忠于情爱的女人了,即便是将来能顺利嫁给他生儿育女,也与当初的心境不同了。 就算能再给她十年的美好时光把心境转回来,而有些事,一旦沾上了,是永远也翻不了身的。 母亲不肯见他,方时君提前让春梅去和老夫人打了招呼,要她到时候敷衍佩琬几句就行,千万别往外赶她,坏了他的计划。 老夫人听了不禁冷哼一声,“这个老身愿意配合,愿意极了!只要能让我彤宝早日回来,我就是扮演那女人的亲娘都成。” 等方时君带佩琬进来拜见的时候,老夫人果然表现良好,不管她说什么都听着,没几句就说自己累了,让她随意。 方时君带她回了逸园,他有时候会把公文带回家里连夜办公,这是十年前佩琬就知道的习惯。 皇上要动几个重要的官职,那里面不仅有晋王的人,也有蛮族的人。 而这些官职的重新任命安排必然会先经过方时君的手。因此对佩琬来说,越快得知推举名单越好,方便从中斡旋,不至于所有的钉子都被人拔出了。 她此次来他的书房,碰运气的成分居多。 方时君与她正就墙上挂着的名家字画展开讨论呢,平安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平安见有外人在,不好大声声张,只好让大爷附耳过来,小声说道:“三老爷那边……老太爷出门去了,老夫人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中间的没听太清楚,大意就是些内宅阴私,佩琬只听清了一头一尾。 方时君面露尴尬,“佩琬,你看这……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必须去处理一下,不然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吧?” 佩琬听了摆出一副忧心的样子,“没什么大事吧?我好不容易来一回,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呢,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好了。” 方时君适时的做出了一些勉为其难的样子,但还是说道,“好吧,那你在这等我,缺什么叫丫鬟给你上来。” 若是方时君一点不担心的就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佩琬一定会产生怀疑。但就是他这种恰到好处的纠结,才让佩琬动了心。 因为他这样的反应才是最正常的,也让她更加确认了这书房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算不是与此次调职有关的,也必然是与其他要事相关,只要是对我方有用的,不管是什么,她都不能错过这唾手可得的机会。 方时君迈着大步和平安离开了,佩琬对金玉说,风太大,她要好好看会儿书,就让金玉在外面把门给关上了。 她不敢插上门,只好在快速翻找的同时不时的盯着大门,以防随时有人进来。 没有!无论是桌子上,抽屉里,还是架子上都没有! 佩琬有些心急,难得的机会,她真的不想无功而返,上面对她本次行动的进度已经提出质疑了,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耐下心来又仔细的思考了一遍,开始怀疑这书房里是否有密室暗格之类的。 她在墙上可能的地方四处摸索,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暗格,就在方才他们讨论过的那幅画后面。 她机警的把暗格里的一个小木盒子掏出了出来,里面是几个写好的折子,她快速浏览了一遍,还真的被她给找着了与调职相关的折子!是与一个他们最重要的钉子有关的。 必须马上把这个消息传给上面,加紧做出部署。 她匆匆把东西恢复成原样,检查了一遍书房,与方时君离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能等方时君了,得赶紧找个借口离开。 佩琬推开书房的门,打算与金玉说一声要走的事儿。 不想嘴巴刚一张开就惊的再也合不上了。 方时君正站在门外冷冷的注视着她,而他的身后还站着数个官差模样的人。 心里剧烈的一跳,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完了,但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慌,她刚才什么也没干,没人能拿她怎么样! 她故作镇定的笑道:“子平,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带这些人回来了?” 方时君从她身边经过,径自进了房里,擦肩而过的力道撞的佩琬险些没站稳。 他一把把那副字画扯了下来,随手丢在一边,露出了里面的暗格,把里面的折子拿了出来,亮给佩琬看。 “你看看你的手上。” 佩琬惊疑的望向了自己的手,只见刚才还白皙纤细的手,渐渐变了模样,十个指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黑。 “你在上面涂了毒?”她眼眶都要瞪了出来,难以置信的问向方时君。 方时君对她的眼神则无半点感觉,只是淡淡的说道:“放心,一会儿他们会给你解药。” 事已至此,佩琬已是心如死灰,“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我给你第三次求医的时候知道的。”在他痛失所爱的时候知道的。 “知道多少?”佩琬的脸已呈现出病态的青白。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其他不知道的,是我并不想知道。”□□。 佩琬凄凉的笑了起来,笑到泪都留了出来,“你为何这般对我?” “你来满月宴的那次我就告诉了你答案。我为你寻医求药不过是为了道义,而当我发现你早已没有了道义的时候,我不得不这般对你。你觉得是我对不起你也好,负了你也好,这就是我的立场和选择。” “哈哈哈,道义!”佩琬仰天嘲笑了两声。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范香儿如今在哪里?她的出走不会也是在做戏吧?”人心就是这么奇妙,即使是在最后一刻了,也想知道个因果。 方时君却丝毫没了耐心,“你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甚至没对她说,如果她没有翻动那些折子,她至少能留一条性命。 佩琬最后望了他一眼,那眼里说不清是什么,爱恨贪痴,复杂的很,就如她的一生一样,无法定论。 她被官兵压着带走了,这些官兵不是普通人,都是顶尖高手,安全把她送进了天牢,等待审判。而在玲珑阁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佩琬出现在那里,继续假装蛮族的内应。 这个假的佩琬只需要演几天与方时君出了分歧而冷战的戏就可以了,其他不需要她做什么,她的存在只为了不让对方产生怀疑。而佩琬的生活习惯有靳梦雅教她,暗号手段之类都是有专人培训过的。 解脱了!彻底解脱了!方时君望着佩琬被带走的背影,直到彻底的消失不见了,他才收回了目光。 心中默默的说道,愿你来生一世喜乐吧。 远行的行礼都是收拾好的,皇上那边他已经让人带去了消息。只匆匆去见了父母,说自己即刻就要去西北接人的事儿,老夫人大喜,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快快回来! 平安和平顺急着备马收拾东西,一副欢天喜地又慌里慌张的模样,没办法,大爷只给他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一切必须准备就绪。 金玉和金蝉两个见了奇怪,终于手快的抓住了平安,一人拉住一边把他留在原地,“你们要去哪儿?” 她们心里有了预感,只是不敢确认。 平安虽忙,却笑着应了她们的话,“当然是和大爷去接香儿姑娘和五小姐回来!”说完就要继续跑去忙活。 两个丫鬟却不让。 “二位姑奶奶可还有事儿?我这还没准备好东西呢。”平安急了。 金玉和金蝉两个对视了一眼,姐妹心灵相通,齐声道:“能不能带我们去?” 平安眉毛一扬,“带你们?不成不成!你们是不知道大爷急成什么样!带你们就得用马车,大爷带着我们两个快马加鞭,最快七天就到了,带上你们至少也得半个月!” 两个丫鬟不依,非要让他帮忙说好话,平安正被□□的没办法呢。 门口传来了方时君的声音,“平安说的对,你们两个负责好好看家。我会尽快把她们带回来!” 几人看的一愣,自从姑娘走后,大爷好久没这么笑了,就和那雨过天晴的天空一样。 86|只有一个小厮 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范香儿嫌外面太阳大懒的出去, 就天天猫在院子里逗孩子玩儿。午后正是昏昏欲睡之时,她打算把在凉席上爬的欢快的彤宝给抱回床上,母女俩好来个美滋滋的午睡。 不想还没等她起身呢,莫秀秀就来了,见她正像个老太太似的躺在摇椅上乘凉, 不禁笑骂道:“你呆的还挺悠哉, 每次都是我来找你, 你也不惦记着主动去找我玩儿。” 说着就把穿着开裆裤的彤宝给抱了起来,猛亲了下小脸蛋, “乖宝宝, 叫姨姨。” “叫舅妈吧。”范香儿摇晃着椅子插了一句,欣赏着莫秀秀的大红脸。 莫秀秀剜了范香儿一眼, 自顾抱着孩子坐到了另外一张椅子上, “你娘太坏了,咱不理她。” “谁叫你犯傻?她现在还不会叫人呢, 前几天终于会叫嬷嬷了,把柳嬷嬷乐的跟什么似的。”范香儿说来有些嫉妒, 她以为彤宝第一个会叫的肯定是娘呢。 “对了,你来干什么?只是找我闲聊吗?”范香儿问道。 莫秀秀一拍脑门, “对啦!你看我这记性, 让你搅合的差点忘了。你不是说过你的棋艺很好吗?咱们去过两次的那家青楼云楚馆,今天下午有一场棋艺切磋,听说不仅请出了琴艺最为高超的姑娘们, 还有许多精于此道的公子名流,不拘来者是什么身份,只要你出的起一百两银子的入场费,就有机会与那些人对弈,还有神秘彩头呢!你想百两银子可不低,那彩头肯定差不了!” 范香儿听了有些心动,她这辈子擅长的事不多,下棋算头一个。 正在她犹豫之际,莫秀秀却心急的等不了了,把彤宝交到一旁站着的奶娘怀里,上前一下子把范香儿从摇椅上拉了下来,“别犹豫了,我还想见识一下你的本事呢,你难道就不想出出风头?快去换身衣服吧,别再耽搁了。” 二人一起钻进闺房里,没一会儿,两个胡服打扮英姿飒爽的姑娘就骑着各自的骏马相携而去了。 云楚馆里果然比往日还热闹,平日里许多不热衷此道或者银子紧的人,今天都豁出去大方了一次,有的是为了那昂贵神秘的彩头,有的是出于真心对围棋的喜爱,就算赢不了,见识下高手对决过过眼瘾也是难得的。 莫秀秀还碰到了几个同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妹,都是赶着来试身手的,有的家里不让来这种地方,愣是偷偷跑出来的。 本来范香儿长的挺漂亮,但放在这个场合里就有些不起眼了。 直到她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渐露锋芒,才有人注意到她,越来越多的人站在她身后围观战况,有给她打气的,有说风凉话的,好不热闹。 及至她杀到了后半场,成功的吸引了场内所有人的目光,人们纷纷猜测这个和莫大小姐一起来的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般厉害? 最后与范香儿对决的是位中年男子,看上去有些像教书先生,其实这位男子大有来头,是朔月城有名的书院先生,以爱棋为名。 就在大家都以为范香儿会不战自败吓尿裤子的时候,只见她竟然拿出了女子少有的大将风度,完全不拿对手当回事。即使对方再厉害,她的心态也像是在切菜瓜一样镇定自若。 战局最终以对方先认输而告终! 范香儿笑的眉眼弯弯,对着那位先生行了一礼,说了句承让。 莫秀秀比她还要开心,在一群喝彩声中属她的嗓门最亮,“老板呢?快给我妹妹上彩头啊!” 围观众人也纷纷呼应,“是啊!快让我们见识见识,彩头是什么东西?” 只见从纱门里应声走出来一位成熟妩媚的女子,正是这云楚馆的管事人云娘。 她身后跟着名丫鬟,拿着一个金色托盘,上面蒙着一块大红布,可以看出里面盖着的东西并不大。这不禁让人们更充分的联想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何等的贵重。 只见云娘笑意盈盈的走过来对范香儿说道:“说来这彩头原本就更适合姑娘家,被男人得去了最后还是要送给女人的,他们自己使不上。” 说完这话,她涂着鲜红蔻丹的美手轻轻掀起了那块红布,只见托盘里正盛着一个巴掌大小的七彩水晶制的首饰盒,在光线的映照下显的美轮美奂,一下子就虏获了在场所有女人的欢心,谁都希望能取代范香儿,成为它的拥有者。 范香儿也喜欢极了,没想到真的被她得到了。莫秀秀轻推了她一把,“你快上前去拿啊!别傻站着。” 云娘小心拿起那个流光溢彩的首饰盒,放到了范香儿的手里。 沉甸甸的,真美。这可比她在京城参加宴会的时候获得彩头要开心百倍。别说这是个贵重的精美首饰盒,就算只是根草,她也开心。 莫秀秀等不及,催她赶紧打开看看里面什么样,别的姑娘们也都眼巴巴的盯着呢。 范香儿红着小脸小心翼翼的当着众人打开了那个首饰盒,盒盖一下子弹起,她却整个人都愣住了。 莫秀秀见她神情有异,凑过去一看,笑着趴在她的耳边说:“难道有谁看上你了不成?” “去!瞎胡说什么。”范香儿心里蹦蹦直跳。 她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却把首饰盒放到了莫秀秀手里。 人们这才看清她从盒子里拿出了什么,原来是个同心结。 这就没意思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随首饰盒附赠的一个不值钱的小物件而已,只是一个顺便的祝福罢了。也该到了用晚饭的时候,除了要留下来继续消费的,其余大部分人都走了。 范香儿不断摩挲着那个不大的同心结,眼里的泪水忍不住泛了上来。这打结子的方法是她娘教她的,连她特别的习惯就教给了她,所以她打出来结子下面的穗子总是缀着几颗五彩的高低不等的珠子。 范香儿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抬头却见到了一堵人墙。而整个大厅,包括莫秀秀在内,所有人都不见了。 “你!” 他怎么会来了? “是我。这个同心结是我亲手打的,我自己没学会,是请了岳母大人亲自教我的。”方时君紧紧的注视着她的脸,怕她忽然从眼前消失一般。 范香儿怔怔的望着他,两行清泪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如在梦中。 方时君不打扰她,任凭她怎么看,他愿意这样与她相望一辈子。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般久,范香儿才低下了头,说道:“你来找我干什么?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她的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如砸在了方时君的心上。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香儿,我知道错了,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别人,我也不会再因任何人任何事而弃你不顾,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用一辈子来证明吧。”方时君也忍不住眼眶红了。 范香儿抽泣声渐大,方时君欲把她揽进怀中,她却一把推开了他,拿着那个同心结转身跑开了。 一口气跑出了云楚馆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兰石涧的马车,正停在那里等她。 现在不是问其他问题的时候,范香儿像有野兽在身后追着一样,哭着上了马车。 方时君苦涩的站在原地望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眼泪亦是难以自禁,俱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动情时罢了。 莫秀秀和云娘从帘后转了出来,皆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精心的安排最后是这样的结果,还是兰大当家预料的对。 范香儿哭了一场,柳嬷嬷问什么也不说。 把彤宝抱回了房里,让她安睡在自己身旁,眼前不断的晃动着那个同心结,也晃动着他挥之不去的脸。 她好不容易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再无时无刻的想他,为什么他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了?为什么他来的这样晚? 她好想摇着他的领子歇斯底里的质问他,但她怕听到了答案就会一不小心轻易的原谅了他! 彤宝哼唧了两声,睡醒了。 她把同心结在她眼前晃荡着,彤宝伸手去抓,抓不到就努力翻身往她身上爬。 范香儿终于露出了发自心底的笑容,让彤宝如愿抓住了同心结。 “乖女儿,想你爹了吗?他想这么容易的接回咱们两个,没门!娘还没玩儿够呢,他害的娘流了那么多眼泪,怎么也要让他吃吃苦头不可,你可不许心疼他哦。” 彤宝见她娘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还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呢,两只小胖手扯着结子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范香儿怕她不小心把珠子吃进去,给她换了个平常的结子玩儿。 莫秀秀晚上就再次登门了,她是来道歉的。 “香儿,你可不能怪我骗你,是你大哥来信让我帮忙的,再说我看你夫君挺诚心的,他人又那么优秀,要不是我心里有了你大哥,说不定我就……”见范香儿正冷冷的横着她,不得不把‘下手’两个字给吞了回去。 “嘿嘿,我开玩笑的,你就原谅我吧,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啊。你心里想着他,他心里也想着你,早晚都是要见的。本以为会给你个惊喜,谁想到你的反应会那么大?你刚来的时候那郁郁寡欢的样子我最知道了,若是能放下,就是同在一个城里也没什么,你又何必躲到西北来?” 范香儿被她给气笑了,“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鬼丫头!等我回去了,我要和我爹娘说,这样的大嫂绝对不能要。” “诶诶诶,你别啊,我都道歉了。” 两个小姐妹打打闹闹,没一会儿就和好了,约好了第二天去马场跑马,日子照旧过。 第二天范香儿边琢磨着方时君怎么不见了,边往大门外走,没想到出了大门她就有答案了。 那给莫秀秀赶马车的人看上去颇为眼熟,可不就是孩子他爹? 莫秀秀怕她生气,赶紧上前低声解释,“他求我的,我看他着实可怜,你又不是不要他,只是想折腾折腾他嘛!这样正好,咱们玩儿咱们的,连丫鬟都不用带了,让侍郎大人给咱们两个当小厮使唤。正好伺候伺候我这未来大嫂他也不亏,只是到最后你可别心疼!” 范香儿在背后狠狠的掐了一下莫秀秀的腰肉,恶狠狠的说道:“看把你厉害的,未来大嫂,等我回了……” 莫秀秀赶紧求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一切看你颜色行事还不行吗?这还没折腾呢,就心疼了,切!” 二人走向马车,只见方时君一副正经车夫打扮,而他的气度怎么穿也不像是干这等粗活之人,就像乞丐穿了龙袍也不像天子是一个道理。 他毕恭毕敬的上前行礼,“给二位姑娘请安了,请姑娘们上车吧。” 莫秀秀憋着笑瞥了一眼极度不自然的范香儿。 范香儿清了下嗓子,方说道:“嗯,起来吧。” 使唤他的感觉怎么样? 很爽! 方时君的样子不像个车夫,做起事来却是像的,马车一路平稳的到了马场。莫秀秀毫不手软,把凡是方时君能胜任的工作全给他安排了。 什么选马,上马鞍,沏茶倒水……使唤起来比使唤贴身丫鬟还溜。 范香儿倒没怎么使唤他,但她也不阻止莫秀秀,能看到另外一幅样子的他,感觉非常的奇妙和舒爽。 他在京城亲手把佩琬送进天牢的事她已经听莫秀秀说了,是大哥让她转达的。 知道了后续之后她其实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她现在配合莫秀秀纯粹是为了恶趣味,加之对他当初撇下她,真心为佩琬寻医时候的补偿! 至于什么结束?等她玩够了再说! 平安和平顺两个趴在马场的围墙上往里看,见自家大爷被人家溜的跟狗似的,差点流下几行热泪,笑的! 姑娘真狠啊!大爷一辈子也没干过这些活。 一连八天,范香儿都显得精神充沛极了,她和莫秀秀两个几乎玩遍了能玩的地方,而不变的是,随身伺候的小厮就只有一个姓方的,一个毫无怨言、任劳任怨,气度非凡的小厮,无论走到哪里这三人都很拉风。 这日逛到了一个成衣铺子里,二人选来选去,都各自选到了几件合适的衣服,店里配备了多个试衣间,可同时换衣服。 二人兴冲冲的抱着衣服各进了一间。 范香儿刚进了试衣间,还没来的及插门呢,突然一个人风一样的卷了进来,然后一下子把门给插上了。 继而丝毫不给她呼喊的时间,瞬间吻住了她的双唇,席卷了她的一切。 方时君这段时间来想她都快想疯了,如今真真切切的把人抱在了怀里,与她毫无缝隙的接触,才让他感觉到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使出浑身解数,在她口中制造着狂风暴雨,直吸搅的她呼吸苦难,意乱神迷,本来是推着他的双手也无力的伏在了他的胸膛上。 此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瘦了这么多? 方时君直到怀里的人气喘吁吁再也无力承受了,才放开了唇舌的侵略,而是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贴着她的耳边低沉的笑着问她,“小桃花还没消气么?我还要做那些奇怪的事多久?” 不是他嫌当下人辛苦,实在是这两个小妮子折磨人的本事太高,若是干平常的活就算了,她们甚至让他去买女人专用的东西,骗他去给一群恨嫁的姑娘送花,结果被那群姑娘缠的差点无法脱身,想起来都可怕。 范香儿听出了他话里的惧意,心里也在回想这几天她和秀秀干的荒唐事,忍不住笑了出来。 方时君见她终于笑了,打蛇随上棍,不死心的接着问:“到底何时?我才能名正言顺的重新抱着你,我好想你,也想彤宝。” 范香儿听他这般深情的话语,见他面上满是沧桑,心中已是触动,嘴上却不想轻易饶了他。 于是傲娇的抬了下巴,说道:“看我心情!” 方时君爱极了她这个样子,当初也是这样开朗可爱的她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的小娇妻,只要她肯理他,他都依她。 范香儿觉得她和大爷两个,在这远离京城的地方,没有任何熟悉的人和熟悉的事牵绊着,不需要成亲,就像现在这样,像一对正在爱慕中的男女偷偷摸摸的追逐着,比成亲更好。 只是等晚饭过后,准备就寝了,她才诧异的发现,原来只有她在喜欢享受慢过程,有人可早就急不可耐了。 不知道他怎么说通了义父,竟然让他住在了自己对面的屋子,难怪柳嬷嬷刚才进来送水果的时候表情那样奇怪呢。 方时君见她正一脸吃惊的站在门口望向这边,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冲她大力的挥了挥手,像一个傻兮兮的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一样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范香儿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回房插好门睡觉去了。 夜半时分,睡的正熟的她突然听见彤宝哭了,赶紧从好梦中醒来查看,却见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正一脸慌张的抱着彤宝哄呢。 彤宝正睡的好好的,却被人又亲又摸的,她很不高兴,五小姐不高兴就要放声大哭的。 方时君心急如焚,见到底是把范香儿给惊醒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彤宝交给了她,“你快看看,她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我只是想哄哄她,上次抱她才不到三个月大呢。” 范香儿气呼呼的抱着彤宝哄着,忍不住骂道:“那怪谁啊?还不是怪你自己?非要去巴巴的给人家找大夫,人家没有你不也活得好好的?怎么偏偏见了你就活不成了?你就会欺负我!要不是知道我爱着你,你怎么会那般对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一辈子?我本来就觉得自己不如她,你非要那样做!我不生气不骂你,你就以为我是不生气不伤心的对不对?我这回就告诉你,我快气死了,我伤心的恨不得生病的人是我自己!我不如佩琬,最起码这世上没有一个别人的男人能为我四处寻医问药!你滚!我不会和你回去的!” 范香儿越骂声越大,到底是范老娘的女儿啊,一口气可以骂这么多,只是骂到最后她自己已是泪如雨下了。 方时君心疼不已,彤宝被吓的哇哇大哭,柳嬷嬷她们在外面都听见了。 柳嬷嬷可不管别的,推门进来就把彤宝给抱走了,临了把他们两个都给骂了,“你们大人随便吵,吵死一个我也不管,以后再敢当着彤宝的面嚷嚷,我就和老夫人提议让她亲自带孩子,或者送人也成!” 柳嬷嬷是真生气了,一个不顾女人孩子非要去管别的女人死活,一个非要矫情带着还在襁褓的孩子离家出走!年轻人随便胡闹她不管,现在还敢把孩子吓哭,看把他们能耐的! 这回范香儿不敢吱声了,泪也停了,方时君连连向柳嬷嬷承认错误,替范香儿说好话。 屋里终于只剩了他们两个,一阵奇异的沉默过后,方时君率先开了口。 “我还从来不知道你能骂出这么多话,你早该如此骂我的。香儿,我其实不喜欢贤良淑德的女子,也不喜欢恭顺逢迎的女子。我只喜欢你,不管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我愿意把全部的我摊开给你看,不是那么君子,有些自私的,无耻的,这样的我。而我也希望你能真实的对我。也许是我在感情上过于笨拙,不能完全猜透你的心,每当这种时候,我都希望你能像刚才一样把自己心里的话都骂出来,对自己的夫君发脾气是你的权利,而爱你宠你一辈子则是我应该做的。” 范香儿用帕子擦了一下鼻涕,把又要涌出来的泪意收了收,没好气的说道:“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告诉你,我已经发现了,我越老就会越像我娘,你看看我爹的处境就知道了,你不怕成那样吗?” “不怕,岳父的日子正是我所羡慕的。” 就这样,方时君顺利成章的留宿了,也与心爱的人做了爱做的事。酣畅淋漓之后,范香儿问他可以不以晚点儿回去,她还想享受一段时间西北的悠闲日子。 “可以,我陪着你。” 在范香儿的质问下,他把请了长假的事说了出来,只是没告诉她他差点就辞了官,他怕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人儿再炸起毛来。 从此以后,他算是完了,这辈子也不敢惹她了,不然她会随时变身小辣椒的。 范香儿抛弃了莫秀秀,而莫秀秀实际也不需要她陪了,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官府给军营那边送粮去了,她偷偷跟着去了。 范香儿带着方时君疯玩儿两个多月,把莫秀秀带她走过的地方全部去了一遍,二人的感情与日俱增,比在京城最甜蜜的时候还要甜蜜百倍,是那种心灵完全坦诚的心意相通。 范香儿觉得自己这一趟西北之行没白来,她觉得经过此行,她才算真正的长大了。 方时君脱离了工作的牢笼,把一切全部抛在脑后,全心全意的陪着范香儿和彤宝。他本就不是墨守陈规的人,在爱做的事上更是如此,他信奉和爱的人怎么做都不过分,之前在逸园的时候他们就曾经尝试过在书房欢爱。 如今他像彻底打开了这个开关,二人整天无所事事浪费人生,方时君把他毕生所修的技能全部使了出来,甚至有一次二人去郊外游玩,还在一处隐秘的草丛里疯狂了一次,范香儿想起来就脸红,她们两个根本就是疯了! 这样的疯狂的后果,除了二人更加如胶似漆之外,就是范香儿又有了。 擦干了彤宝蹭到脸上的口水,范香儿忽然觉得很可怕。 87|我想吃饭 范香儿再次有孕是柳嬷嬷最先发现的, 当她亲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方时君的时候本以为他会大喜过望, 谁知实际和想象的差距太大了。 晚上彤宝睡了,二人腻呼了一番,眼看着就要动真格的了,范香儿却拒绝了他,弄的方时君一头雾水。 “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你就要有儿子了。”范香儿期待的注视着身上的男人, 想看他是什么反应。 方时君听了一愣, 眉头自然的皱了起来,然后才笑着躺了下来, “这么快啊?挺好, 挺好。” 范香儿一见他居然是这个表现,明显是失望的样子嘛!她一下子就生气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喜欢?你不希望有个儿子吗?当初你不是很期待彤宝的出生吗?” 方时君见她要误会, 赶紧哄人, “傻瓜,我怎么会不高兴呢?我只是觉得他来的太快了些, 一来你才生完彤宝不到一年,我怕你太辛苦, 二来嘛……” 范香儿听他这样说心里才好受多了,“二来什么?” 方时君坏笑的在她粉嫩的脸上啄了一口, “你真不懂吗?” 范香儿这下可反应过来了, 顺手就拿起个枕头朝他砸去,“坏死了,你怎么这么坏?什么时候都不忘了那事。” 软枕打在身上并不疼, 方时君却假装疼的不得了,不住的躲闪着,看她打够了,就索性坐起来把她圈在了怀里。 柔声说道:“上次你生彤宝的时候吓坏我了,若不是父母亲尚在,我宁愿你不再生了,咱们只要有彤宝就够了,你我把她教导好,让她快乐的长大,此生就足矣了。所以你不要有压力,这回若还是个女孩儿,我一样会疼她,不管男孩女孩,就再生这一次了,好不好?” 他身为家中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怎能不叫范香儿感动?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 “这可是你说的,若还是个女孩儿,你要像疼彤宝一样疼她。我没有什么压力,出来这一回,我可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范香儿了。我有爹年有兄弟有柳嬷嬷,还有个有钱的义父,现在我的底气足的很!” 方时君听了哈哈大笑,“好!你现在一点都不怕我了是吧?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的底气到底有多足!” 说完一双爱作乱的大手就朝她衣襟里摸去了,范香儿笑着躲他,二人闹做一团,把睡在大床里面的彤宝给碰到了,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她哼唧了几声就开始大哭。 门外边传来了柳嬷嬷的声音,“还未满三个月,切忌瞎胡闹,把彤宝抱出来我来带着吧。” 臊的二人脸色大红,方时君窃笑的偷亲了一口,收获了范香儿狠狠的一个大白眼。 “嬷嬷,还是我们来带着吧,她一会儿就睡着了。” 范香儿做了一个十分错误的决定,彤宝现在日渐大了,不再像很小的时候整天贪睡,现在她会活动了,精力旺盛的不得了。 一旦弄醒了就不肯再睡了。 把她放到父母中间,怎么哄都不肯睡,磨的范香儿眼看就要发脾气了。 方时君劝道,“不想睡就让她玩吧。”顺手给她掏了个布娃娃出来。 “就你会当好人,现在不睡,明天白天就要睡,等晚上就又不肯睡了。”话说如此,也由的彤宝去了。 昏黄的灯火下,一家三口在一张床上,做父母的陪着小女儿玩耍,时不时的斗斗嘴,画面异常温馨。 方时君教彤宝叫爹爹,彤宝试了几次,终于发出了类似的声,多学了几次之后,叫的更清楚了。 方时君虽然心里明白她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可不管,他女儿会叫爹了!顿时就乐疯了。 把拿着布娃娃的彤宝一下子举的老高,口中不断叫着“乖女儿,爹爹的乖宝贝。” 父女两个玩的开心,二人大呼小叫的。范香儿有些吃醋,彤宝到现在还不会叫娘呢,是不是她这个当娘的太失败了?而且现在看来,彤宝在方时君的心里地位明显比她高。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说:“儿子啊儿子,你爹最疼你姐姐,然后是娘,等你出来后估计只能排在娘后边了,你好可怜啊。” 又过了两个月,范香儿的身孕稳定下来了,她看方时君这么无所事事的陪着自己,心里终于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他这段时间接到过几封来自京城的书信,可他从未对她提起要回去的事。 他不仅是她的男人,还是一个儿子,一个臣子,太多的事等着他去处理。 虽然他有一年的长假来陪着自己,但她心里明白,如果真要让他荒废一年就有些太过了。现在他们之间已是心意相通,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偷得这浮生空闲,该成长的该收获的皆以获得,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更重要的是,她自己心中有许多的记挂,她这一走就是半年多的时间,又把方时君也拐了过来,老太爷还好说,老夫人那身体……这期间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那会成为她,特别是方时君一辈子的遗憾。 还有她自己的家中父母,说不定怎么想念她呢。 回吧,早晚也要回去的。 她主动提出回京,方时君有些意外,他刚刚写好一封工作方面的重要回信,打算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回去,并在信里拒绝了回京的提议。 “香儿,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吗?” 她见他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的,是我想念我爹娘了。” 方时君一见她的神态就明白了,她必然是在为他考虑。 这个贴心的小桃花。 他拉住了她的小手,温声说道:“你不必为我考虑,若有不得不回的要事,我自会提出回京的。” “不是的,咱们还是回去吧,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四处玩儿了,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咱们何必非呆在这天边呢?” “好个没良心的丫头!”外面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是兰石涧过来了。 范香儿羞红了脸,赶紧把他迎了进来。 “我这天边多舒心,京城对咱来说还是天边呢!你把彤宝抱走了,我想她该怎么办?”兰石涧唬着脸问她。 这……范香儿有些窘迫,“义父,您以后有时间可以去京城住一段日子,我和大爷有时间也会过来看您的。” “竟拿话唬我。你回了方府还能再随便带着孩子出来?” “义父~”范香儿都快哭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义父存心难为她。 “兰大当家的逗你呢。”方时君拉了拉撅着嘴的她。 兰石涧大笑出声,“罢了,还是我去看彤宝靠谱一些。上次给你的一成香料利润,我再加一成,就算做给你父母养老的。我另外给你三成作为你的嫁妆。除了这些,还有往京城方向的玉石生意,我拿出二成,这是单独给彤宝的,你们可不许贪了,也不许分给其他的孩子。” 二人听闻此言皆是吓了一跳,范香儿急声拒绝,“义父,这万万不行,这礼实在太重了,香儿未有半分功劳,实在受之有愧。” 方时君也说,“兰大当家,这确实不妥,方某虽为官,但黄白之物还是赚了许多的。” 兰石涧收了笑容,板起了脸,“怎么?这是嫌少?父女一回,给你你就收着,这些对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我无儿无女,只有你大哥一人在膝下,他就算十辈子不赚一分钱,也花不完这么多。彤宝投了我的缘,以后我多往京城走走,你们容她陪我几日就够了,有个义女和孙女在远方,我这心里也多份记挂。这钱不是觉得你们缺才给你们的,这只是我的心意而已。” 话都已经说成这样了,还能如何拒绝?范香儿只好收下了。 “义父,您放心,咱们以后肯定会常见面的。以后等彤宝长大了,我不会让她只当个普通闺阁女子,我一定会让她多出来看看这大千世界。大哥以后也会成亲有孩子的,你老认了我们兄妹,这下半辈子啊,您就别想清静了!” 兰石涧的心里软乎乎的,眼眶也酸的慌,“好好!那义父就盼望着你们来烦我!” 其实范香儿曾对兰初景说过,想把柳嬷嬷和义父撮合在一起,柳嬷嬷看上去并不老,和义父的年纪也正合适。但兰初景说,义父的内心一直深爱着死去的妻子。劝她别瞎撮合,万一没成功,岂不是弄的两方尴尬? 现在她真有点儿后悔听了大哥的话了。 出发返程的日子到了,兰石涧给的股份是里子,这面上的东西还有许多呢,真应了他当初的那句话,要让方时君八抬大轿把她给抬回去。 只不过八抬大轿倒是没有,嫁妆的排场却大的很,一连十几车都是送给范香儿的嫁妆,全是贵重物品,随行伺候的下人就有数十人之多。 望着眼前这些多车东西,范香儿真心犯了难,算上她和彤宝一共也才七十人不到,这路上万一碰到了歹徒之类的,这不是活靶子吗? 大爷也真是的,怎么连个护送的镖局也没请? 方时君见她眉头皱在一起,知道她心中所想,朝远方一指,“你快看那边!” 只听远方传来了巨大的轰隆隆的行进声,越来越近。 范香儿疑惑的看着方时君。 方时君笑道:“边关打了胜仗,已经签订了议和协议,三十年不会再有战事了。宁姐夫要回京复命,顺便接回大姐,你大哥这回也要上京领赏,咱们就借借他们的威风,与他们一道上京。” 范香儿目瞪口呆,“你算的真精啊!看来就算我不提出提前回京,你怕也打着顺风的主意呢。” 方时君只好干笑了几声承认了。 “姐夫!” “子平!弟妹!”军队暂停,宁松林翻身下马,只见他英姿勃发,威风堂堂,好一个少年成名的年轻将军。 兰初景也下了马,拜见了义父之后,才与她们二人打招呼。 范香儿此时却被别的吸引住了眼睛,那头一排的士兵里怎么有一位越看越眼熟呢?她凝着眉,隔着几米的距离仔细的端详着那个站的笔挺,正眼观鼻的小兵,怎么越看越像莫秀秀呢? 兰初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别看了,就是她。说来话长,我斗不过她,不能当着别人面暴露她是女人,不然是违反军纪的。” 范香儿收回探寻的目光,简直不知道该说莫秀秀什么好了。 拜别了兰石涧,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正式上了路。 与来时不同,范香儿此番再次回京,心中已不再是当初的迷茫痛苦,只有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期许。她心中明白,生活不会是十全十美的,可经过了这一回,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波折,她都有信心处理好了。 她的内心变的强大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老夫人天天掐算着日子等着他们回来,却天天没有动静,一晃儿子也走了几个月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范老娘因为主动帮助闺女逃跑对老夫人心中有愧,怕闺女迟迟不归,再把老夫人气的一命呜呼就不好了,所以她专门好心进府去看望她。 结果没说几句二人就吵起来了,两个老人家完全没有风度的破口大骂,一开始范老娘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呢?这老太太原来这么会骂人? 等反应过来,她也不甘示弱,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的天翻地覆的! 她骂她养了不知教养的闺女,她骂她养的狗屁儿子勾三搭四!吓的春梅春喜她们都不敢靠近。 最后两人都骂累了,瘫坐在椅子上,丫鬟们把茶水给端了上来,二人谁也没力气再骂一句了,皆举起茶碗就往嘴里灌。 一碗茶水下肚甚是爽快。 范老娘想起刚才那荒唐的一幕忍不住大笑起来,“想不到你还挺能骂,这么看来你再活个二三十年也不成问题啊!” 老夫人也觉得甚是荒谬,高冷的回了一句,“承让承让,我孙子有你这样的外祖母,为了不让你教歪他们,我也得多活几年,肯定能比你活的时间长。” 范老娘表示不屑,“这你可就吹牛了,我比你年轻,你想活过我那是做梦!” 春梅一看不好!这二位又要吵起来,赶紧上来劝,可她一个姑娘家说话根本不抵用。 就在这关键时间,门房跑了进来,见里面正在吵架也是一愣,然后激动的哪管什么礼仪,大声禀报道:“二位老夫人快快别吵了,大爷带着姑娘她们回来了!” “啊?”二位老娘把剩下半截的话全给咽了下去,顿时激动的语无伦次。 “他们走到哪里了?”老夫人问道。 “正往春晖园来呢!” 老夫人高兴的差点昏厥,还是范老娘扶了她一把,二人手拉着手,难得的有些惺惺相惜。 宁松林兰初景他们先去面圣复命,因方时君还在休假中,所以不用进宫,就直接带着香儿回家了。而那十几车的嫁妆就让方管家带人运去范家安顿,那边范老爹和范二哥二嫂他们见了这些东西的惊悚暂且不提。 老夫人坐立不安的等着,咬牙盘算着怎么骂范香儿才好,今天就算她老娘在这呢,她也得好好骂骂她!等她娘走了,她还得罚她跪三天三夜的祠堂!让老祖宗好好教教她规矩! 跪满了三天,才能正式去她们家提亲,不然什么都别想! 还有,她要把彤宝抱来养一个月,啊不,两个月,谁也别想和她抢! 正想的暗爽呢,人到了。 老夫人见那走进来的人时,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了,全堵住了,只见范香儿挺着硕大的肚子,看上去有好几个月了,这还怎么罚跪啊! 再见方时君怀里抱着的小人,彤宝长大了,梳着两个羊角辫,应该开始学说话了吧?长的可真好看,正一脸好奇的往这边瞧呢。 她都长这么大了,范香儿可真狠心!这是离开了多久啊? 老夫人眼眶顿时就湿润了,范老娘看的也眼睛发酸,这下真的有些能体会到方老夫人的感受了。 春梅上前接过彤宝,二人欲跪下行礼,老夫人摇头摆了摆手,“罢了,肚子都那么大了,还跪什么?先攒着吧,我可不敢惹你,你再带着孩子走了,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范香儿一听这话也哭了,狠狠的掐了一下方时君,都怪他不好! 然后借着他的手,还是给二位高堂跪下了,“让娘担心了,是香儿不好。” 老夫人大嚷道:“君儿!怎么让她跪下了?赶紧扶起来,别瞎胡闹,她那肚子我看着都吓人,长途跋涉的,必然累了,赶紧回去歇息吧,把彤宝给我留下来。” 范老娘也说:“是啊,赶紧回去休息下,有什么话晚些说不迟,娘看到你们都好就放心了,香儿你们休息两天就回娘家吧,一直住到你们正式成亲为止。” 老夫人好不容易熄火了,一下子又被挑了起来,但她实在没力气骂了。范老娘的要求也合理。 “看你那小心眼儿的样子,今年的吉日我都记着呢,最近的吉日是下个月十六,该准备的我都准备了,就尽快吧,你有何意?” 范老娘在这点上与她一拍即合,“甚好,就那天吧,不过咱们说好了,时间短是短,该有的过程一个都不能少。” “我们是书香世家,这些还用你说?” …… 彤宝一路过来也累了,忽然来了个陌生的地方,两个老太太一声高一声低,她突然就开始不安的哭了。 二位老人心疼的不行,春梅赶紧把彤宝递了过去。 方时君和范香儿回逸园休息了一下午,傍晚时分又拜见了老太爷,老太爷对范香儿这么快又有了身孕感到很满意,叮嘱了几句就让二人回去了。 而彤宝自然是留在了春晖园里,和二老一起睡啦! 此时,老太爷和老夫人正在床上逗着彤宝,床上堆满了玩具,正教她说话呢,二人打赌彤宝是先学会叫爷爷还是奶奶。 结果还是老夫人胜了一筹! 闹了半晚上,等彤宝睡着了,老夫人才对老太爷说道:“老头子,咱们操劳了大半辈子了,如今除了老四,儿女都成家立业了。人都希望家族繁盛人丁兴旺,可孩子们大了总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能因着自己的想法非要把他们捆在一起,不然这好好的兄弟,早晚会成仇的。” 老太爷闭着眼睛没出声。 “前段时间,三房贿赂上峰的事儿幸好咱们发现的及时,不然什么时候酿了祸都不知道呢。我知道你爱重吴姨娘,可老二是什么样的底子,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偏他又心高气傲。老三心术不正,老四还未成家,以后也不知道能娶个什么样的?三房的敬轩你亲自教着,连我都看的出来,那孩子的资质也就是个庸才,以后若勤奋还能小有成就,若是……,香儿的肚子那么大了,我听说怀的是双胎,极可能生个男孙出来,凭君儿和香儿的头脑,孩子错不了,你难道不想清静的教导嫡孙吗?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老了,还能管着这一大家子多少年啊?不如及时享乐,随他们去吧。” 半响,老太爷才吐出了一句话,“我不是爱重吴姨娘,我是不敢爱重你。” 老夫人老的时候脾气都这么不好,年轻的时候更是要不得。 等着等着,老头子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老夫人吃惊的一时吐不出半个字来,一辈子了,他能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她该知足了,何其有幸又是何等的悲哀? 老太爷听出她哭了,索性坐起身来,递给了她一方帕子,“都老太婆了,哭什么?你何时在我面前哭过?我还以为你是个铁娘子呢?” 一句话顿时臊的老夫人红了脸,轻声骂道:“你才是铁呢!” 老太爷一笑,“好好,我才是铁。就按你说的,分家就分家吧。等老大正式成亲,就先把老二老三分出去,等老四成家了再把他分出去。”停顿了一下,他又添了一句,“我让吴氏去跟着老二过,以后我就捂着你这块铁到死,一起给老大看孩子。” 这惊喜实在是太大了,老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头子你说真的?” 老太爷往后一倒,双眼一闭假装睡觉,“好话不说二遍。” 老夫人泪中带笑,一辈子加起来也没今天高兴。 范香儿从万分不情愿的老夫人手里带走了彤宝,正式入住娘家。幸好还有方晴生的峥哥儿在,老夫人也喜欢他,但之前一心想着彤宝,哪有心思多哄他啊?再说一见到他的脸就想起他的亲爹,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娘家养胎期间,方时君每天晚上都过来。大哥在京的这段时间也住回了家里,正式与家人相认了。 就在这一个月里,二嫂杏花正好生了个大胖小子宇哥儿,立马成了全家人的掌中宝。 一个彤宝一个宇哥儿,范家立刻热闹的不像话,特别是两个孩子一起哭的时候。 兰初景和方时君都认为这个院子现在来说有些小了,二人合力在附近找到了一个大院子,是兰初景出钱买下的,又把从朔月城带过来的下人全部安排在范家伺候。 十六这天,终于到了范香儿出嫁的日子,范老娘只是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除了心底略微有些难受,竟半颗眼泪都没掉! 总算是把她给嫁出去了!为她费了多少心? 老娘这个态度害的范香儿也哭不出来了。所以人家嫁女儿的时候都会先听见一阵哭声,再见依依不舍的送别。 放在老范家这里就全然不是了,只有一片欢笑声。 范香儿的嫁妆颇为惊人,除了兰石涧给的,父母准备的,他大哥又送了许多,再加上方时君送的豪华聘礼,真是红妆十里格外壮观。 京城几乎所有的百姓全部夹道围观,议论纷纷。女人们无不羡慕范香儿,没想到当初那个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通房,真的名正言顺的嫁给了方大人,让这本是京城头号绯闻的轶事变成了可流传千古的佳话。 安阳郡主和平阳郡主站在一家酒楼上,望着下面穿梭不息的嫁妆队伍。 平阳郡主怕她想起旧事难受,就说道,“别看了,人都有自己的命。” 安阳淡然的笑道:“姐姐你放心,我不过是瞧瞧热闹罢了,没有难受。如今我才知道感情这种东西真是强迫不来的,幸好方时君没有答应我。” 正说着,一个清俊的书生样男子走上楼来,“安阳,你们在说什么呢?” 安阳这才离开了窗户,一脸甜蜜雀跃的走了上去,“你怎么才来?” 方时贞带着一帮小兄弟来迎大嫂,兰初景作为大哥亲自抱着范香儿上花轿的,因为她肚子太大,一些婚礼的繁琐细节就省了。由两个哥哥亲自护送她去婆家,范香儿坐在轿子里,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刻了。 她是何其的幸运?如今她一切都有了,她想她能做的唯有珍惜而已。 方时君一身大红打扮,站在大门口已经等待多时了。终于见着了花轿,因怕惊着范香儿的肚子,鞭炮只是意思意思的放了。 方家今天宾客盈门,连皇上都微服过来了,还赏了一大堆东西,并封了范香儿为二品的诰命夫人。 方时君把轿子里圆滚滚的范香儿给抱了出来,跨过火盆,拜了天地,进了洞房。 他有些颤抖的掀开了她的盖头,即便认识了这么久了,天天都在一起,还是被她给惊艳到了。 范香儿看他那傻样忍不住笑了,“傻看什么呢?快帮我拆头饰,好重呀。” 方时君仍是痴迷的望着她,“当初在麟州的时候,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像一道光一样把我给照亮了。真好。”他控制不住激荡的心绪把她揽在了怀里。 范香儿也感慨万千的伸出手臂回抱着他,“嗯,真好。” 他们的婚礼之后第二天,请安的时候,老太爷就发话了,分家! 二房三房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吴老姨娘也吓了一跳,但是老太爷决心已定,说什么都没有用。不到两个月,两房就都找到了合适的宅子搬出去住了。 范香儿进入了孕后期,确认怀的是双胎,肚子比怀彤宝的时候大了许多,因此也吃了许多苦。 等发动的那天,两家的长辈全部守在外边,就怕双胎风险大,万一有个万一。 还好两个宝宝最后一关没让他们母亲难过,不到半天就把他们给生出来了。 是两个健康的小男孩儿,虽然刚出生的孩子都差不多,但也能看的出来,两个孩子长的不同,一个轮廓上像方时君,一个则更像范香儿。 长辈们全都高兴极了,特别是老太爷,这两个嫡孙的出生,让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不止,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他要从小就好好教育他们,长大了必定能有所作为。 老夫人和范家父母也不用说了,特别是范老娘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香儿终于生了儿子,还一次两个,这回再也没什么可忧心的。 老夫人稀罕完这两个小孙子之后,就对一旁的方时君说道:“香儿她带着三个孩子太辛苦了,有了这两个更小的,你们肯定就忽略彤宝了。等香儿醒了你就告诉她,彤宝我先帮她养着,让她安心养身体。” 方时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说什么辛苦,那么多奶娘丫鬟又不是摆设,哪用的着香儿事事亲历亲为?还不是母亲想独占彤宝? “那就请您先帮着照看,还是隔天抱回来吧,算了,这事我做不了主,还是等香儿醒来再说吧。”他一话三改。 老夫人暗骂儿子越活越窝囊,这么点小事儿都做不了主。不过还是乖乖的考虑着怎么和范香儿说。 范老娘看了眼范香儿,听柳嬷嬷说她一切安好,她才彻底放了心。 如今老二老小都有孩子了,就剩下老大了,回去她得赶紧催催他! 范香儿是晚上醒来的,屋里点着灯。她一睁眼就见方时君正温柔的俯视着她,他的眼神儿像是能滴出水来。 一转头就见到她刚生的两个小宝宝,睡的正香。 “他们都好吗?” “好着呢,都很结实,一个像我一个像你。” “彤宝呢?” “柳嬷嬷带着呢。香儿,谢谢你,我爱你,爱你们。” 范香儿无力的笑了,“我要吃饭。” (完)(完)(完) 88|番外 方晴宁松林(一) 范香儿与方时君从朔月城回来的第二天, 宁松林就正式上门负荆请罪了, 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带着两个儿子跪在老太爷和老夫人的面前希望能求得他们的原谅。 老夫人冷冷的笑了一声,“求我们原谅干什么?咱们现在已是不相干之人。当初你们非要在一起的事情我不再提,如今你与我女儿已经和离,我还要多谢你能把两个外孙带回来让我们瞧瞧。宁将军还是回去吧,您的一声岳母老身消受不起。” 老太爷也不待见他, 和离不是小事, 即便是有什么苦衷, 也不能轻易的拿和离当儿戏。 他倒没有老夫人那么尖刻,“都起来吧, 地上寒凉。两个孩子过来, 叫我好好看看,你们就是绍哥儿和瑞哥儿吧?快过来让外祖父瞧瞧。” 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颇为同情的看了自己父亲一眼, 赶紧起身去了老太爷和老夫人身边, 听来自两位陌生又亲近的老人家嘘寒问暖。 宁松林被尴尬的晾在了一边,虽然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但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他不是觉得被怠慢难受, 他是想快点见到方晴心急的难受。 “岳父岳母,当时战事正吃紧, 我们这边渗入了蛮族派来的探子, 是个女子,当时我和部下们商量后都觉得将计就计是最好……” 老夫人见他打断了自己和外孙子说话,顿时更不高兴了, “你这些还是留着给方晴说吧,只要她愿意见你。和我们说这些个有何用?你是她选的,现在自然也要由她自己做主。” 两个孩子见自己父亲这般可怜,再说他们许久未见母亲,听说还有个刚出生不久的三弟,就齐齐对着两位老人做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 老夫人怜惜的拍了拍他们虽稚嫩却因常年习武留下了老茧的手,“想你们母亲了吧?走,我这就带你们去见她,还有你三弟峥哥儿,肉呼呼跟个小皮球似的。” 对,老夫人就是故意的,馋死宁松林。 于是两个孩子便一步三回头的以同情又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望着自家老爹。 老太爷也不愿意与他多聊,“先回去吧,你人都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以她的性格,你现在去见她,说不定能拿刀把你给砍出来。” 宁松林没见到人有些不甘心,但是岳父说的对,给她点心理准备,让两个孩子先打头阵说不定效果会好些。 虽然他们夫妻之间闹成了这样,但是若问后悔吗?他不后悔!以当时的情况来看,那确实是最有利的方式了。 他把那个女探子留下了,假装是他的新宠,实则他从未真正碰过她,每到晚上他都是事先给那女探子下了催情的迷药,然后让一个与自己身形相仿声音相近的一个手下冒充他在黑暗里行事。 这些事情前因后果他从未瞒方晴,但她本就是独占心特别强的人,她总说老夫人跋扈,其实她与她母亲是同样性格的人。 就算心里都明白,但她就是无法看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好,即便只是献殷勤也不行。 为此她大闹过几次,差点就坏了他的计划。后来她甚至动了杀心,差一点就把那女探子给砍杀了。她知不知道她不仅差点坏了大计不说,他若是再晚来一步,她的生命都有危险,那女探子其实身手极好。他真怕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会有个三长两短! 他当时被战事搞的焦头烂额,见此怒火中烧,宠了悍妻半辈子的人终于忍不住对她大发雷霆,“你给我赶紧离开军营,回到府上去,我不想再在军营里看到你!就会给我添乱!” 方晴本是又气又怒,忽然听到这话募的愣住了,像人生头一次认识这人一样,不错眼珠的瞪着他,眼里渗出了一行泪都毫无察觉。 “让我回家?我给你添乱?我还一直以为我是你的贤内助呢,我方晴何时给你添过乱?不过是这次我实在忍不了罢了,为什么就不能想个别的法子?为什么要在我眼皮子底下配合你做这场戏?万一假戏成真了怎么办?宁松林,我已经不年轻了,我不敢冒这个险你明不明白?” 宁松林背过身去,不敢看她的眼泪,因为只要一看他必会心软,该说过的他全都说过,再说一遍只不过是无限循环之前的事情罢了,他们成亲十几载,感情虽未变,有些东西却不得不承认是有变化的。 他们看似比年轻那会更能忍耐,更会包容,实则却是更计较了。时间、孩子、老人……这些东西在岁月里慢慢发酵,在酿出了酒的同时,也留下了糟。 “晴儿,听我的,你先回府吧,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我何时负过你?这辈子我都不会负你,咱们是一起拼出来的,为何你不肯信我?” 方晴见他态度如此坚决,渐渐感到心冷,她不再歇斯底里,而是语气异常的平淡,“那我回娘家好不好?” 宁松林浑身微不可见的一震,“好。” 方晴二话不说捡起纸笔刷刷写完了什么东西,递到了他眼前,“签字吧,咱们和离。我再也不会乱你的心,坏你的计。” 宁松林大急,“晴儿!你这是干什么!” 方晴这时却是突然激动起来,像疯了一样不饶人,抓着他的双臂大喊,“你快签字,让我回家!我要回家!” 宁松林心疼的使力把她搂进怀里,却被她给大力挣脱开了,伴随着一个重重的大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 她不再让他签字,而是转身去他书案边去找他的私印,他的东西在哪她一清二楚。 很快,一个鲜红的印章便扣到了和离书上。 所谓的和离,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这几天范香儿带着彤宝回范家待嫁,方时君每天下班之后都准时去范家报道,以老夫人的话来说,不如不叫方时君,改叫范时君得了。 这天方时君破天荒的回了趟方府,急匆匆的就朝着方晴住的地方去了,见她姐正盯着手中的一件旧衣服出神儿,也不知道再想什么呢。 见弟弟难得过来,方晴收回了跑远了的思绪,“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方时君叹了口气,“我是不得不过来啊,谁叫咱们是亲姐弟呢?今天在朝上出了件大事,皇上论功行赏,又给姐夫升了一级,结果竟然被姐夫给当朝拒绝了。皇上问缘由,姐夫说他要辞官归隐,从此不再涉足官场,皇上当场大发雷霆。” “什么?”方晴吓的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茶杯,她焦急的望着方时君,“你快说,后来怎么了?这个人可真是的!怎么能这般胡闹?” 方时君见她如此神色心里就有了底了,“皇上大怒,问他为何想要归隐,他便说他不想再沾染杀场的阴谋和血腥,想过安生日子。” 方晴死死的咬着嘴唇,眼里闪着恨恨的光,一腔怒气不知该往何处发泄。简直是胡扯!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他最爱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何曾害怕过阴谋血腥? “你们和离的事儿皇上之前也知道,在殿上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问了姐夫,是不是因为怕夫人?” “他怎么说?”方晴屏住呼吸急切的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 “他当然说是,然后皇上和百官就开始哄堂大笑了。”方时君耸了耸肩,当时那个画面啊,他都恨不得不认识宁松林,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个蠢货!”她还在想他怎么人都来了却不来见她呢,原来是直接去皇上面前现眼去了! 谁知,这还没完,方时君又无奈的说道:“姐,你以为笑笑就完了吗?皇上说,既然你们已经和离了,不如让皇后帮姐夫选个温柔和顺的贤妻。姐夫跪求皇上收回成命,结果皇上说没的商量。” “……”方晴听了这个已是五官大张,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真是从未想过,宁松林会有令娶的一天! 89|番外 方晴宁松林(二) 方时君见亲姐姐这样有些心疼, “姐, 我问你一句,你到底想怎么样?是真不想和姐夫过了吗?” 方晴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嚯的站起身来,“他现在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下朝的时候我还见他在大殿上跪着, 等皇上收回成命呢。”他捡了个茶点不紧不慢的咬了一小口, 又说道, “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应该还在那里跪着呢, 除非他已经答应了令娶一位。” “我要见他, 带我去见他!” 方时君无奈,放下了茶点, “姐, 那是皇宫,怎能说进就进?再说你真的想好了见了面要说什么吗?你如果真的想好了, 我可以出面去求皇上,但不一定有用。” 方晴听闻整个人都有些怔住了, 见了面说什么?是她主动低头承认错误?还是逼他跪地求饶?她确实没想好,她只知道与她风风雨雨了十多年的夫君坚决不能让给别人! “你帮我去求皇上吧, 我想好要说什么了。” “好。” 很快方时君就带回了消息, 原来宁松林在大殿里整整跪了一夜也没接圣旨,皇上又不是真心想拿他怎么样,相反还想重用他。 所以方时君出面来求他, 他心里也松了口气,总算是有了台阶下。 “姐,皇上说要见你一面,你这就随我入宫吧。” 方晴早就装扮齐备,随时等着皇上召见呢,她站起身来,给自己打了打气,最后又看了一眼自己最小的儿子峥哥儿,才决然的随方时君入宫去了。 到了宫中,方时君被公公给拦在了门外,“方大人请留步,皇上想单独召见宁将军夫妇。” 方时君无法只好等在门外,心中也有些打鼓了,皇上虽圣明,但不乏任性。姐姐和姐夫那脾气都是不好相与的,万一再把皇上给惹怒了,虽不至于砍头那么严重,也绝不会轻饶。 方晴被领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跪在皇上面前的那个熟悉的背影,他比她走时更加的消瘦了,她忍住漫到了嗓子眼的心酸向皇上行了叩拜之礼。 皇上心情很不好,他赏赐别人高官厚禄哪个不欢天喜地的接受?唯有这个宁松林因为夫妻之事当朝拒之!在殿内跪了整整一夜,仍然像一颗松树似的不打算求饶,这让他堂堂一国之君的面子往哪里放? “宁方氏,哦,现在已经不是宁方氏了。方氏,宁松林,抬头看看可还认得对方?”皇上不怒自威。 二人依言抬头向对方望去,四目霎时胶着在一起,千言万语酸甜苦辣皆蕴其中。 她的眼神分明写着心痛和责备,心痛他为何形销骨立,不好好照顾自己?责备他为何因为自己而当堂辞官与皇权对抗? 而他的眼中更多的则是歉意和心满意足,为之前让她伤心而抱歉,为她能来而心满意足。 皇上见二人这一注视便把其余全抛却,仿佛这方天地里只有他们二人,好似他就是个要拆散牛郎织女的恶人一般,明明是他们自己闹和离的,怪他做什么? “宁松林,朕问你,可还要辞官?” 宁松林把目光移向了皇上,仍是点了点头,“皇上恕罪,臣仍是要辞官,臣的夫人方氏脾气不好,妒忌心重,又不善温柔小意,但臣这辈子爱重她离不开她,没了她在身边臣就如没了灵魂,臣不想再有任何可能伤害到她。如今西北边陲安定,只要按计划布防,几十年内无所忧患。” 啪的一声!皇上一把把一个上好的砚台给扫了下来,“好好好!堂堂男子汉!朕的重臣,竟然为了儿女私情罔顾国家利益,罔顾百姓前途!好!实在是好的很!既然根源都是因这妇人,不如朕今天就除了她!” “皇上,万万不可!”宁松林大声求饶,连连磕头,每一下都异常的响亮。 方晴却不言不语,笔直的跪在地上。 “方氏,你有何可说?”皇上问道。 只听她异常平静的回道:“回皇上,臣妾就是一个妒妇,容不得宁松林和别的女人沾一点儿关系。既然您非要让他令娶一门闺秀,臣妾到时必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此时就要了我的命。” 说完这句话,她转头含泪对宁松林说道:“我死了,你要小心的活着,我还有三个好儿子,他们若知道母亲是因何而死的,是不会让你和新妇快活的。” 一番话说的皇上目瞪口呆,宁松林则是哭笑不得,心酸难忍。 她就是这个性子,这辈子也不会变了,死后都不要他和别人女人在一起。 他拉住了她的一只手,紧紧的攥在手心里,传达着他的心意。 “好一个泼天妒妇!朕今天是见着了!朕今天就了结了你,免得你给天下女子做出错误的示范!来人,赐方氏毒酒一杯!” 宁松林大呼,“皇上万万不可!请您收回成命!臣不再提出辞官了!臣即可带着家眷回西北去!” 但是已经晚了,皇上金口玉言,岂能片刻改之?很快毒酒就端到了方晴的面前。 宁松林一看大局已定,求饶的心也就死了,虎目立马泛出了泪光,他如何能得知他一个辞官的举动会引得皇上震怒,继而会害的爱妻丧命? 方晴已经看开了,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只可怜她那嗷嗷待哺的小儿子,还不会叫娘呢。 她一只手握住了酒杯,岂料,另有一只大掌握在了她那只手上。 老夫老妻了,一个动作就已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方晴早年和他学过几招,手腕快速的一档一扭,酒杯就落入了自己另外一只手中,她仰头想一口吞下杯中酒,不想刚倒入半杯就被他夺去了酒杯。 宁松林想也未想,就把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了,然后揽住了已然昏迷的妻子,二人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是一介孤儿,临死之际再无别的遗憾,唯独对那没见过的孩儿……,不过他相信妻弟方时君的为人,有他在,他也就放心了,这么想着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方时君进来,见那二人正瘫倒在地上,还是紧搂的姿势,而皇上正抓耳挠腮的在原地踱着步子,完全想不到发生了什么。 “子平!你说这两个,这叫什么事儿?这是拿朕来寻开心的?一杯毒酒两人抢着喝,朕真是大开眼界了。你速速把他们带回家去,醒了你就帮朕告诉宁松林,让他给朕赶紧滚回西北去,十年内再敢无故辞官当心朕真要了他脑袋!” 方时君听了这话就放心了,幸好皇上还是有分寸的。抱拳相谢之后就在宫人的协助下,把二人带回家去了。 再度醒来,宁松林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床上,他没死?顿时一个机灵坐了起来。 又见妻子方晴正好端端的躺在床里,一颗心才算彻底复苏并安放回了肚子里。 目光往身侧一移,就看见了一个茁壮的小家伙睡的正香,一看就是和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怜爱的望着他的睡颜,感谢老天,他真以为这辈子与他无缘相见了。 “回来的路上我知道有了他,那时候恨不得不要他,可我狠不下那个心。我若是狠的下那个心,也不至于怕自己再给你添乱,独自跑了回来,你怕是一直以为我是在无理取闹吧?” 方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见他正看着自己的孩子,不觉湿了眼眶如此说道。 宁松林把目光对上她的,把手臂隔着孩子环在了她的腰身上,“咱们相濡以沫十多年,过了那个气头上,我就明白你的心意了。晴儿,我宁松林向你道歉,一切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保证离美人计远远的,半点嫌疑也不会有。” 方晴摸向他颈间不知何时又添的一道伤口,心疼的说道:“也是我不对,经过了这一遭同生共死,我也想明白了,你若是心里有我,即使有一百个美人在侧,我也不必太担忧。若是你心中没有,就算我天天把你捆在身上,也是没用的。” “不,是我错了,让你担忧了就是我的错。那说明我做的还不够好。我这些年忙于公务,有些忽略了你,以为咱们是共患难过来的少年夫妻,就不再需要那些小意温存,是我的错,晴儿,你既是我多年相交的知己,也永远是我当初认识的娇蛮可爱的姑娘。” 一段话说的方晴美眸含泪,笑骂道:“老没羞,什么话都往外说。” 宁将军和夫人终于雨过天晴了,他们没回将军府,而是直接在方府住下了。皇上的命令必须执行,所以,刚参加完方时君和范香儿的婚礼,宁松林和方晴就带着孩子们启程回西北了。 老太爷和老夫人万分不舍,上次一别,方晴就十多年没回来,他们还有多少个十年好活? 方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如今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早已理解了父母亲当年的心境。 她和宁松林跪在二位面前请求原谅,并答应以后只要没有大事,保证每年都让方晴或孩子们回来看望老人。 二人老人这才有些欣慰,终是不得不放他们离去了。 幸好,范香儿婚后不久就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冲淡了女儿远行的伤感。 如今在老夫人的心里,范香儿已经占据了一部分方晴的位置,成了她的半个女儿。 90|番外 方敬先的心酸自述 我出身名门, 京城方家, 我祖父是当过丞相的人,我父亲大人如今身兼吏部尚书和大学士等数个职位,位高权重。我家家风端正和睦,我母亲范香儿出身农家,虽然我不知道她当年是怎么嫁给我父亲的, 但她温柔娇美, 又风趣活泼, 总体而言是个好母亲。 我除了对母亲到底是怎么嫁入方家感到好奇之外,还对她身边的许多事感到好奇, 比如为什么柳嬷嬷这样的人物能安于在她身边伺候, 还有常年在西北和京城之间来回的我大舅舅,还有他那个富可敌国的义父。 生活在这样的人家是种什么样的体验?如果这个问题叫我姐姐彤宝来回答, 她一定会说那是相当完美的体验, 就从她今天都十六岁了,家里人还彤宝彤宝的叫着就知道了, 她可是方家一霸! 若是我的双胞胎哥哥方敬谦来回答,他一定也觉得非常不错, 他是方家长子嫡孙,虽然是比我只早出来一会儿, 那也是大哥! 姐姐彤宝受祖母独宠, 哥哥备受祖父器重!其实也怪我自己,谁叫我性子不如大哥沉稳,脑子也不如大哥是块读书的好料, 我不大喜欢读书,我只喜欢玩些新奇的东西,机关奇巧之类能动手的东西。为这个我没少被祖父和父亲训斥。 父亲和母亲成亲十年多了,仍然跟蜜里调油似的。姐姐彤宝今年十六岁,我和哥哥都是十五岁,我们下面还有个弟弟,今年八岁,他最喜欢往外祖母家跑,和二舅家的宇哥儿都喜欢往铺子里钻。 没想到,有了我们四个孩子还不够,母亲去年又生了一个小妹妹思妍,父亲老来得女,本来他是最疼爱姐姐的,如今眼里就只有这个小妹妹了。 所以,你们都知道了吧?只有我这个二儿子方敬先是最可怜的! 其实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我知道家人还是很疼我的,比如上回我偷偷研究机关半夜不睡觉,被父亲发现了抽了我两板子,还是母亲红着眼睛过来亲自给我上的药。 听柳嬷嬷说她回去之后和父亲两天没说话呢。后来父亲又来找我谈话了,还把他亲手扔掉的那些东西又赔一份一模一样的给我。 他还说,“你若是真喜欢这些就好好钻研,不可半途而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这让我倍受鼓舞,我钟爱的东西终于得到了父亲的认可。 其实父亲多数只对家里的女孩表现柔和,对我们兄弟三个则几乎是一视同仁的,这么一想我心里就好受多了,尤其想到不久之前他还打过三弟。 三弟年纪还小,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胡话,说他以后要多多的赚银子,然后娶上三五房媳妇,要当个史上最有钱的大老爷! 这话被父亲给知道了,逮着他就是一顿胖揍,母亲这回可没掉眼泪哦!她不仅不阻止,还给父亲加油,让他打狠点儿! 我和大哥一看不好,凭我们是劝不动父亲的,我说我留下守着,让大哥赶紧去把祖父给搬来。 果然祖父过来大怒,当着我们的面就痛斥父亲,说再敢这么打孩子就让他跪祠堂去! 父亲脸色通红,他都什么年纪了?还要罚跪祠堂?便忍着气把三弟的话给爷爷说了一遍。 祖父张大了嘴,他可能本来是想替三弟说几句话的,男人娶个三五房妾室怎么了?结果闻风而来的祖母这时候进来了,于是我就明显看出祖父把要说出口的话给生生的咽了回去,然后只雷声大雨点的小的把三弟给领走了。 三弟那个鬼机灵,牵着祖父边走还边回头冲父亲做了个鬼脸。 难怪父亲要揍他,连我都想揍他了。 大哥是所有孩子里最像父亲的,无论是从长相性格还是学习上,简直就是父亲的翻版,也是最有可能继承父亲衣钵的人。 他学习认真刻苦,从很小的时候就像个大人似的沉稳,所以这些孩子里面,母亲心里其实是最心疼他的。 有一次,大哥深夜里还在读书,母亲把亲手熬制的鸡汤给他送了进去,我出门起夜的时候正赶上她从书房出来,我见她抹了把眼泪,就知她心里想什么了。 第二天我把这事儿和大哥说了,兄弟二人前所未有的第一次像大人一样详谈了一番,虽然我们一样年纪,但大哥确实比我承担的东西多的多,也更辛苦。这既是长幼决定,也是能力决定的,当然还有我的意愿。 我把我的心里的话都和他说了一遍,告诉他我们是一样大小的兄弟,以后等父母老了,我会和他一起承担方家的重担,无论何时他都不是一个人,我也承诺了,从此以后,我在钻研机关奇巧的同时也会发奋读书,实现自己的承诺。 他听了我这些话,欣慰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我的话还是有一部分说进了他的心坎儿里。父母亲从来不逼着我们成才,特别是母亲,心特别的软,总是想放任我们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但那终究是女人的想法,是作为一个慈母的想法。 我们是这个家的男儿,自然更理解父辈的期望。 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能这样说,我心里很高兴。但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我如今这样刻苦,不只是因为这是我的责任,这同时也是我的梦想,我渴望像祖父和父亲一样高高的屹立在朝堂之上,为了这个远大的目标,我不怕吃苦,我生来就是要在宦海里拼搏的。” 后来大哥把我和他的对话对母亲说了,母亲听了之后终于释然了,只是嘱托他要注意身体。 不过这事可便宜了我,母亲和他谈完之后回来就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买自己喜欢的工具,她说,她对我们兄弟两个能放下心了。 我高兴极了,我家虽然很有钱,但是在给孩子的钱上却限制的很严格。 当然,还是那个原则,只针对男孩儿!彤宝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从来不在这条约束之内! 特别是她还有个巨富的西北干姥爷!她现在手里的银子和股份多到花不完! 她那个干姥爷我见过,差不多每两年来京城一次,频率都赶上我姑姑他们一家了。 他每次来都兴师动众的,带着我大舅舅一家,在京城一住就是一个月以上,舅舅也有三个儿子,一个姓兰,一个姓范,一个则跟舅母姓莫。 所以说他自己是有三个亲孙子的,但他对彤宝姐姐的喜欢却没少一分! 真是没天理啊!在我看来,他老人家抖落的头皮屑都是金色的!他每回来都会给彤宝大量的银子和礼物,这都是她自己独有的。 祖母每回都为她感到忧心,彤宝这样的,从小宠的无法无天,又握有大把银子,可得嫁个什么样的人才合适哟? 他老人家这次过来又是足足呆满了一个半月才启程,我们全家和外祖一家一直把他们送出城外。 终于把浩浩荡荡的车队送走,我们都感觉到很疲累了,各自坐上马车回家。 只是刚到了家就发现问题了!三弟敬涟竟然不见了! 莫不是在外祖家?母亲当时就慌了,我和大哥赶紧骑马去外祖家找,估计他可能是上错了马车。 结果到了外祖家,发现他根本就没在那里,范家人一听大活人不见了也吓了一跳。 我和大哥赶紧回了家,母亲一听这个消息差点崩溃,三弟才八岁,真要是被人拐走可怎么办?当年大舅舅被人拐走的时候也才六岁,这是范家人一辈子的心里阴影啊。 父亲让管家赶紧报官,并派人沿途去找。 面对这混乱不堪的场面,三弟的一个贴身小厮终于忍不住了,战战兢兢的站了出来。 “老……老爷,夫人,三少爷应该是跟着兰大当家的队伍走了,他昨晚带着小的去仓库里探查过,他还挨个箱子钻了钻,比量大小呢。” 这!父亲当场气的七窍生烟! 姐姐这时候及时站了出来,“爹娘,你们莫着急,凭他的机灵劲儿,不会出事儿的,肯定是躲在货物里了,女儿这就快马加鞭去把他给接回来!” 姐姐的骑术惊人,是大舅母在她小时候教的,她武功也不错,因此她只是出个城而已,父母二人反而没那么担心。 “那你快去快回。”母亲说道。 她答应之后,跨上雪白的骏马就一路疾驰而去。 让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一去,不仅没把三弟带回来,就连她自己也不回来了,只让人给送回了一封信。 说是她想跟着干姥爷去朔月城玩玩,正好看看此次没来的大舅母,三弟也在,让家人不要担心。 除了祖母之外,其实没人担心她,谁遇上她,只有别人倒霉的份儿! 据说皇上和皇后娘娘看中了她,想要她当太子妃,也难怪太子老是找借口往我家跑。 在我看来姐姐她对人家也有意思,但是我家从上到下没人同意这门亲事。依父亲的话说,除非太子这辈子只娶姐姐一个,不过太子身为将来的一国之君,就算他说了这话也不能全信。父亲还说,要再留姐姐两年,等她十八岁的时候再考虑嫁出去。 哎……其实我看那太子对姐姐还挺诚心的。 父亲不仅对未来的女婿要求严格,对儿子们,特别是大哥和我,更是做了明确的要求,从他这一代起,方家男人不许纳妾,当然前提是允许我们娶自己想娶的女人,绝对不会因为年龄到了而随便安排婚姻。 若是非要纳妾,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纳妾了就要搬出府去单住,且逢年过节的时候妾室及其子女一概不许往方家大宅里领。既然管不了,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也免得坏了几家兄弟间的和气。 姐姐和三弟去西北玩儿去了,家里就剩我和大哥,没几天我俩又要去书院了。幸好家里还有个刚一岁的小妹妹,据说姐姐小的时候母亲正年轻,整天被父亲霸占着,她又抢不过祖母,所以姐姐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没有过足带女儿的瘾。 如今我们都长大了,终于来了个小可爱,这回母亲可把她护的严严实实的,祖母不是没来抢过,只是父亲对她的爱护比母亲还要厉害呢。 每日回来都要先去见小妹妹才圆满,母亲还说他是女儿奴。据说母亲年轻的时候还吃过姐姐的醋呢,觉得父亲更疼爱女儿不疼爱她,额~好肉麻啊~ 不过现在倒是看不出来了。 明天就要去书院了,母亲抱着妹妹看着我和大哥收拾东西,丫鬟说刘家伯母带着女儿来了。 刘家伯母就是刘斯年大人的夫人谢氏,刘大人是当年的状元郎,之后就一路高升,如今在朝中只比父亲低了两级,和父亲是好兄弟。我们两家来往比较密切。 我眼睛尖,只见大哥一听说刘伯母带着女儿过来了,他的手不自觉的顿了下,我心里悄悄的笑了,你看,什么都瞒不住我吧? 姐姐和哥哥都有了心上人,我的心上人,你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