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人:第一军阀夫人》 第一章 经济崩塌 初秋的清晨着实有点冷清,尤其是现在的北平城里。前几日城里发生了好几起绑架事件,搞得人心惶惶的,警察厅的办案能力也让老百姓们很是担忧,解救不成,倒还有被逼急了的绑匪直接撕票的。大家只好没什么事儿的都少出门了,即使那些绑匪的目标都是达官显贵家的人,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鹿希甄心里现在是坦荡荡的,搁在之前自己或许还是会忌惮的,不过如今家徒四壁,要是没了自己这份微薄的工资,该是连锅都揭不开了吧? 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想着可以阻挡下直往身子上袭来的凉意,右手扶了扶鼻梁上因为冷气有点朦胧的眼镜。戴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还真的是有够麻烦,不仅时刻注意着别人的眼光,现在还要因为这糟糕的天气带来的困扰。 “真是烦闷。”说着加快了脚步往不远处自己工作的地方走去,正要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一直蹲在银行墙角边的一群小乞丐就围了过来。 小乞丐们在银行附近已经蹲守了很长时间了,每天来银行取钱存钱的人不计其数,讨来的钱财却是少的可怜。有钱人每次都是用不屑的眼神看他们,有时候还会被那些有钱人的护兵们两脚给踹开……练就了一双看人乞讨的小乞丐们最近发现了一个很好下手的对象,那就是新来上班不久的鹿希甄。 “鹿小姐大吉大利!行行好吧,给点儿吧……” “鹿小姐仕途顺利!步步高升!小姐赏点钱吧……” 鹿希甄头疼的看着一群围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子,闪亮亮的眼睛里透露着无限的渴望和期待。要是一些有能力的大人们的话鹿希甄是停都不会停下来的,可是面对这样一群孩子他的手已经下意识的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毛零钱了…… “谢谢小姐,谢谢鹿小姐,好人会有好报的!”孩子们得了钱就散开了,鹿希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无奈。不过好人会有好报的话,倒是谢谢你们的吉言了。 推开西式的旋转玻璃门,把白色的长围巾从脖子上解了下来,解了大衣的第一颗扣子,整理好了表情才往换衣间走去,就听到柜台之后柳云时说:“鹿姐你又发善心了,那些小乞丐们可都是鬼灵鬼灵的,知道你好说话每次看见你都冲着你要钱呢。咱们每个月薪资才多少啊,你弟弟的学费还要不要交了哦?” 鹿希甄换好了上班的衣服走到柜台之后冲着柳云时一笑说:“看着挺可怜的,脑子里每次都是想着这是最后一回了,可总是会有下一次。就算积德吧,我弟弟的学费自然还是要交的。” 柳云时挑眉,心里暗忖:按照你这个给钱的速度啊,小弟弟的学费有保障才有鬼呢。真是受不了你,不过鹿希甄这样温婉善良的人,做任何动作都是一种优雅的好看,年轻有为的世家小姐,任谁看该都是大家闺秀吧?那些小乞丐们还是挺有眼光的…… “得了随便你怎么说,到了月末弟弟要交学费的时候你可不要苦着脸喽~” 鹿希甄瞪了一眼柳云时,说实话也不要这么快的打击她好不好?再说到时候要是真的交不起学费了,你这家伙总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玩笑归玩笑,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之后银行开始了每天的营业时间。鹿希甄和柳云时在柜台之后忙碌着,平时银行里来往交易的人都是络绎不绝的,可是今天却是反常的人多,而且都是来办理取款兑换基金业务的……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鹿希甄和柳云时心里其实有很多疑问,彼此对视了好几眼奈何手底下工作实在太多,忙着核对账目,客人们都是急躁的,稍微慢一点就怨声载道的。 一时间银行里满是算盘被拨动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忽然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匆忙的从柜台后面的办公室里出来,满头的汗跑到手指都要飞起来正在算账的众人喊道:“停了都停了,今天停止办理所有的取现款业务。” 来人正是管理这个银行的周行长,刚才收到了政府财务厅的指示:各大银行停止办理兑换基金取款业务。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突然的下了这么一道激起民愤的命令。明明是秋天的,行长就是觉得身上一股子冷汗不停的流着。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口在柜台外等着的人就开始发牢骚了,嚷嚷着到底什么情况。 第二章 流血事件 “好好的干什么不给我们取钱换票子啊?平日里要我们存钱的时候怎么说的天花乱坠的,现在取钱倒是翻脸不认人了!告诉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现钱,就是拆了你们这个银行我们也是不怕的!” “就是就是,你们银行的人是不是都不看报纸的啊?通货膨胀钱就快要不成钱了,活着都是不吃饭不穿衣还是怎么着啊,这物价都涨成什么样子了,不给我们现钱,是打算在你们那钱库里生小的吗!” “等着买个茶叶蛋都要十块钱的时候,要这么些个钱还有什么用啊?不管你们什么利息不利息,红利不红利的,我们现在就是要现钱!” “给我们现钱!我们要现钱!” 一股脑的都吆喝着要现钱的,大伙儿心里其实都后悔着呢,当初怎么就听着可以得些利息红利的就动了心把钱捧着到银行来存了,要是知道是现在这个样子啊还不如买点珠宝首饰换点金条在自己手里,还踏实些! 鹿希甄和柳云时等人坐在柜台后面面相觑,行长的命令又不能不听,可是要真的不给这些人现钱,说不定真的就把银行给拆了呢。 一时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局面有点僵硬,两方人马都按兵不动,谁要是先动手就一定会变得不可收拾。行长也知道现在说这些话做这些事是典型的出力不讨好,办好了以后银行还可以继续正常运作下去,办不好自己也就可以收拾收拾脱了这层皮天天回家抱老婆了。 终归是里外不是人,局面这么僵,幸亏刚才给警察厅的徐天徐厅长拨了通电话,算着时间警察厅的人也该要来了。 吼吼了半天也不见柜台之后的人有动静,老百姓们可就按捺不住了,这年头谁害怕谁啊,小命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交代掉了。得过且过,能苟活一日便是一日了,与其痛苦的活个七老八十的,还不如活神仙一般的享受三四十载的,也不枉在这人世走了一遭啊! 一人起哄了众人纷纷跟上,木质的柜台本就不是很结实,被人群这么一拥挤哪里顶得住呢?咯吱咯吱的声音让银行的人员心里都颤抖了起来,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何必互相为难呢? 眼看着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周行长头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心里也是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就盼着徐厅长的人赶紧过来维护治安。 “轰……”躁动的客户们在下一秒就拆了银行的柜台,冲进来二话不说就抢现钱的,都这么乱的时候了,一般人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反正又不是自己的钱,政府总是会处理的。 可鹿希甄偏偏是一个直脑筋的,觉得自己既然领了这份薪资就应该做点实事儿,这样的危急关头就应该挺身而出来保护银行的财产。 鹿希甄自幼娇生惯养,整日里除了读书写字上新式学堂的,根本没有兴趣和时间去强身健体的,更不要说做什么体力活计了。活脱脱的一个娇小姐活了头二十年的,若不是新政府上台,如今应该还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商家大小姐呢。 扑过去想要阻拦这些太心急的客人们,却被已经摔红了眼的人们给推开,一个没有站稳鹿希甄惯性的就向侧边倒去,着地的时候额头磕到了方才因为推挤而撞到的桌角上,一下子就见了血。 这一见突发了流血事件,众人都消停了下来。柳云时推开那些人冲到鹿希甄身边,扶起鹿希甄着急的询问:“鹿姐,怎么样你没事吧?”掏出随身带着的手绢摁在鹿希甄的伤口处,帮忙止血。 长期的颠沛生活,为了家里的吃穿用度一直委屈自己的鹿希甄营养根本跟不上,这么一撞就头晕眼花的脑子直嗡嗡的响。缓了好半天才有了些力气,对柳云时说到:“我没事儿,就是头有些晕。” 流了这么多血头能不晕吗? 周行长看着自己手下的人受了伤,心里顿时有了底气。站出来挺着胸说:“大庭广众的你们竟然敢伤政府工作人员!是想进号子了吧!” 大家都是平头小老百姓的,只是想讨回自己的血汗钱,谁想把事情闹这么大啊,一看鹿希甄流了血也都退出了柜台。看着今天是取钱不成,要是等着警察厅的人来了,那跑都来不及了!很多人趁乱都离开了银行。 鹿希甄在柳云时的搀扶下刚站起来,就听见银行外面是汽车引擎停下来的声音。一阵子咚咚咚的声响,只见七八个穿着制服背着长枪的护兵模样的人推了推聚集在银行大厅的人,开了一条路后站定在原位,众人一看扛着枪的人出现,胆子瞬间破了一半。都想着溜之大吉才好,却是已经没有了半点退路了。 第三章 再相见 现如今整个国家动荡不安,政府班子更迭频繁,政权也是朝令夕改。不过各个部门的制服却总是不会变的。周行长一看那些护兵的衣服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赶忙满脸笑意的迎上去,鹿希甄捂着额头右眼让血眯了眼睛,睁着的左眼也随着行长的步子看了过去。 人群中有不少的熟脸,周行长的顶头上司是财政总长张伟年总长,还有警察厅的徐天徐厅长,局里的几位处长副处长都在,这些人都穿着各自部门的制服,一脸的严肃。这群人都是部门要员,平时出来可都是响当当的威风人物,只不过现在所有的光芒都聚在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男人身上。 最多二十来岁的年纪,五官像是被西方雕刻大师用刻刀精心雕琢过似得,轮廓分明深刻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眉目间显得决断干练,精明果敢。嘴唇抿的铁紧,没有一丝笑意,看的身边的大人物们都一身的冷汗。 穿着一身藏蓝色军装,修长的身形被有版有型的军装衬托的一览无遗,皮带紧束腰间,上面扣着两个枪夹显得这个本就英俊潇洒的男人多了几分军人的英气。宽肩窄臀,挺拔的身姿压得眼前众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大人物跟身后一同进来,众星拱月般的围在他的身边,又害怕惹到这位似得,不敢离得太近。倒是有一个人例外。 那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穿着和那个英气男人一样的藏蓝色军装,差不多高的个头穿着那身军装却也是帅气逼人的。眉眼很是好看,向上扬起的唇角看着让人放松了警惕,不过双眼之中却是透露着一股凌冽。感觉像是男人身边的副官角色,这般的威风气派,好比总理到场似得。 银行大厅里本就安静,此刻因为男人的出现更是寂静无声了。方才闹事的众人也都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那些端着枪的护兵们一个手滑就开了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初秋凉冷的天气更加让人心里发寒的声音一出口,财政总长就给一直畏畏缩缩的周行长使了个眼色。 周行长接受到上司的命令,赶紧上前一步解释说:“晏军长,鄙人是这个银行的负责人周伯英,就由我来给您说明下今天的情况……” 被称为晏军长的年轻男人掀了下眼皮瞅了一眼周伯英,语气及其不佳皱着眉头说:“长话短说。” 周伯英知道这个新上任的晏军长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现在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他不喜欢拖延事多的人,就把方才发生的事儿快速的说了一遍,末了还把受了伤的鹿希甄给扯了出来。 一听到银行有人受了伤,晏军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如今虽说局势不稳,却也不能乱到政府工作人员在自己办公场所受到伤害流血了的吧!这种恶劣的情况如果不及时阻止的话,将来还不知道要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受伤的人在哪里?” 柳云时在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原来世间还有这样英俊不羁的男人……一听到他说受伤的人赶紧搀扶着鹿希甄往那边走了过去,陷入晏军长魅力不可自拔的柳云时根本没有注意到鹿希甄差到极致的脸色。 怎么会是这个人! 鹿希甄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在大不列颠的那段荒唐的日子里,那些自己拼了命都想忘掉的记忆,在看到眼前这个被他人称为晏军长的年轻男人之后,一下子如潮水般涌到脑子里,本就眩晕不已的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刚走到男人的面前就身子一软,晕了过去……最后的意识中,自己好像跌入了一个安稳的怀抱里。 晏润林难以置信的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女人,搂着她清瘦的身子,好似全身上下瘦弱的只剩下那一把骨头。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当初那个骄傲清冷,意气风发的人去了哪里? 那个因为自己对她说了喜欢之后惊讶之余嗤之以鼻的人去了哪里?那个被自己强吻到最后含着眼泪甩给自己一巴掌的人又去了哪里?所有所有同样压抑在自己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在看到鹿希甄的时候,顷刻间倾泻而出…… 第四章 晏军长 不是说,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吗?现在这般憔悴羸弱的模样又是怎么回事?!晏润林不清楚这一刻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 心疼?恼怒?气愤?悔恨……简直就是五味杂陈般,最后化成了无数的酸涩。是了,像你这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落魄之后来找我求助呢? 晏润林搂着昏迷过去的鹿希甄,脸上的表情变化的迅速,反复无常的好几遭根本就是把身边那些看客当成了空气! 柳云时在看到鹿希甄闭眼身子一斜的时候惊呆了,再看到晏润林借住鹿希甄的时候更是受到了惊吓……这这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难道这个男人是鹿姐的故人不成?看了晏润林变化多端的表情,柳云时就更加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个男人是喜欢着鹿姐的!那个直白的眼神,让喜欢同性的柳云时一眼就看穿了,若不是因为喜欢,怎么可能有哪样深刻的表情?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担心,该是还有心疼和舍不得的…… 一时间,整个大厅透露着一股诡异。 周行长头上的冷汗从接到财政总长的命令之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现在可好了自己手底下的员工竟然倒在了总理少爷的怀里……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着鹿希甄去后面先歇着,可不要误了正事!”周行长低声呵斥着呆住的柳云时,好家伙现在真的是踩到了天王老子的头上了,有点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意思。 晏润林被周行长这么一开口也是醍醐灌顶,是不能耽误了正事!不过现在的正事只有一件! 回过头去对一直在自己身后看着的副官吩咐说:“亭书,你快亲自去接布莱恩医生过来,还有顺带着接了靖卓一起来。” 纪亭书在晏润林身后看了那么久,自幼跟着少爷一起长大的他在看到鹿希甄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多次在少爷房里见到的照片里的人,现在活生生的倒在少爷怀里,纪亭书就知道一向冷静的少爷要乱了阵脚。此时此刻,自然是赶紧救治鹿希甄最为重要了,得了命令之后,纪亭书二话不说就办事去了。 晏润林不着痕迹的避开了过来搀扶鹿希甄的柳云时,横抱起清瘦的鹿希甄向周行长问道:“你们银行的休息室在什么地方?” 摸不清状况的周行长下意识的指了指里面,柳云时急忙说道:“请跟我来。”带着晏润林就往里面去了,护兵们也都跟着晏润林往后走去,到了休息室门口守在门外,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的一群人。 “这晏军长是怎么个意思呢?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让晏军长方寸大乱!” 徐厅长的疑问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困惑,因为国内政局不稳,经济萧条,财政方面出了危机导致全国上下物价飞涨,以免百姓听到风声而导致打乱,财政总长赶紧通知了各大银行停止兑换,防止市面上货币过多使得物价飚窜。 谁知道在这个节骨眼的偏偏还有不怕死的往枪口上撞的,徐厅长接了周行长的电话也是不敢怠慢,领了人马就赶紧往银行这边赶。谁知,半路上遇到了张总长还有刚刚走马上任的晏军长。 虽未曾谋面,但政府的高官大员们谁不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晏军长的来历? 这位年轻有为的晏军长正是当今晏总理的大儿子,名为晏润林,表字部之。世人皆知晏总理背后的广东军势力雄厚,而今又让自己的大儿子在军中担任要职,自是有如意算盘的。部队是怎样一个艰苦恶劣的环境,大伙本都认为晏总理家的大少爷不一定能吃得了苦,谁知这位公子哥毕业于德国有名的军事学校,归国之后更是在广东军中大有作为。让那些抱着看好戏心态把大少爷当花瓶的人明白过来,人家根本不是纨绔子弟,而是真真正正的要做实事的军官! 人家有真本事不说,后面还有晏总理这么一大靠山,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敢跟他对着干。 一个国家的经济问题本就是大事,晏总理很重视这次的问题,财政总长可是拍了胸脯说一定会圆满解决好这个事情。上面糊弄住,下面这些小老百姓随便怎么对付。 闹事那是一定的,充其量让警察厅捉了几个人去以儆效尤,吓唬吓唬也就完事儿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偏偏就是这么碰到了这个新官上任火烧的正旺的晏军长。 第五章 担心则乱1 “得了,咱们现在在这里胡乱猜测也猜不出个东南西北来,还不如赶紧解决了这问题,当真是要等着这小祖宗亲自解决的吗?”徐厅长瞥了一眼张总长,示意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办了实事,别让这晏军长觉得咱们真的是领了薪资吃干饭的! 警察厅协助着财政那边的人维持好了秩序,先让跟着瞎闹腾的人群散了,也抓了推倒鹿希甄的罪魁祸首,一阵人仰马翻的才消停了。 这时候纪亭书也按照晏润林的吩咐接了布莱恩和易靖卓过来,大个子的美国医生此时此刻正狼狈的被纪亭书提溜着往休息室去,身后跟着同样一位身穿军装的大个子军官。该是和晏军长很亲近的人罢?仨人风风火火的往休息室去了,留下众人继续守着。 晏润林看着鹿希甄昏迷中依旧难受的模样,好似心肝被纠缠在了一起拧成了麻花般一阵一阵的抽搐的疼。该是拿着枪稳稳打出子弹的手此刻颤巍巍的摁住那块止血的帕子,重了怕鹿希甄疼,轻了又怕出血。 内心煎熬不堪,念叨着怎么纪亭书今天办事这么慢!布莱恩怎么还不赶紧过来……继续这样下去,鹿希甄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越是胡思乱想晏润林心里就更加的乱,逼人的剑眉拧在一起,任谁看都能看出这个昏迷过去的人对晏润林来说有多重要了。 柳云时从进屋开始就一直盯着晏润林没有转过眼,满肚子的疑问困扰的他难受。鹿姐从来都是来去孤零零一人的,纵然自己跟她交好却也是因为大家同事关系,更何况还男女有别。 之前彼此的往事都是不清楚的,所以对于鹿希甄和晏润林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还真的是不太明白。不过,鹿姐到底是怎样结识了这样一位有权有势的大官的?为什么有这样的关系,还要来这银行做一个小小的职员? 纳闷的同时,就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抬头一看正是刚才得了晏润林命令出去接人的纪亭书带着一个洋医生,额……还有一个大个子军官进来了。 纪亭书上前禀告晏润林说:“军长,布莱恩医生已经带过来了,还是赶紧让医生给看病吧。” 晏润林自然是知道的,赶紧让开了位子好让布莱恩医生给鹿希甄诊治。 要说布莱恩医生实在是可怜,医院里排队等着看病的病人一大堆,正在问诊的时候就被那个精瘦的军官给强行带到了这里,一路上车也是开得飞快,现在的自己要多狼狈就多狼狈。浑浑噩噩的被带来这里,眼前又是一个流了不少血昏迷的病人……哦,上帝,情况真的是太糟糕了。 医生的天性使然,布莱恩还是很快的给鹿希甄做了个检查。幸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除了身体有点虚弱之外,也没有什么大碍了。布莱恩这才松了口气,要是这个人有个好歹,布莱恩总觉得自己应该吃不了兜着走。 一向威风凛凛,冷静沉着的晏军长此刻却像是跟木柱子般杵在那里,一看布莱恩医生做完了检查,着急询问:“怎么样?伤的重不重?不论要用什么稀缺的奇药请直说,我都派人去弄了来!” 身后的纪亭书的脸抽搐了下……还真是关心则乱啊润林哥,只不过是皮外伤,还能严重到什么地步去?幸好屋子里只有这么些人,要是被外面那些老狐狸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拿这件事做文章呢! 布莱恩医生知道这些官商大户人家的规矩,这年头有钱有权的什么东西搞不到呢?只不过这病人是真的没有大碍,赶紧用蹩脚的中文解释说:“这位先生请不要着急……病人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不过身体太弱了需要好好的休息。”中国不是有很奇妙的中医,喝些汤汤水水的调理调理就是了……根本没有必要吃些西药。 可是晏润林显然没有相信布莱恩说的话,流了那么多血,难道休息休息就行了? “医生,你真的给看好了?不吃点什么西药吗?” “完全没有必要……”这个人看着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固执呢?是药还三分毒呢,药怎么能随便乱吃? “可是……”晏润林还是觉得什么药都不开实在是有点不妥,平时流点血都觉得是小意思,无须劳师动众请医生什么的,都是让纪亭书在公馆里给包扎完事了。到了鹿希甄这里,就感觉是大病了,不吃点药打针的就是感觉心里不踏实的。 第六章 担心则乱2 易靖卓一看自己的好友这么慌张不淡定,上前拦住晏润林劝导:“部之,这位小姐我看伤的也不是很严重,既然医生都说了不用吃药,何必给人家吃那本就有毒性的东西?让医生先把伤口好好消毒包扎下,不要一直在这里说话了,影响病人休息。” 是是是,晏润林觉得易靖卓说的对,赶紧让布莱恩给鹿希甄包扎伤口,既然医生来了鹿希甄也有人照顾,自己自然要把今天的事情给解决掉。 眼神一晃,才注意到屋子里原来还有一号人……柳云时。 “你也是银行的职员?跟鹿希甄是什么关系?” 柳云时忽然的被这么一问,慌张的点了点头。易靖卓也跟着晏润林是视线看了过去,站在屋子角落的小职员低着头,晏润林问什么除了点头就是摇头的,为什么不张嘴说话呢? 柔顺的黑发好像让人揉揉,戴着黑框眼镜,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挺挺的鼻梁架着眼镜,根本看不清眼睛。心底里涌现出的应该就是好奇吧?好想了解这个人,好想……认识他。 一心只有鹿希甄的晏润林根本没有察觉到易靖卓看那小职员的神情,自顾自的说:“那好,麻烦你在这里照看鹿希甄,我们解决了事情之后再过来。” 被大军官吩咐,柳云时头似捣蒜直点着……晏润林抿唇转头对纪亭书说:“留几个护兵守在门外,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是!军长!” 打点好了一切,晏润林这才带着纪亭书和易靖卓出去了。让布莱恩医生和柳云时都松了一口气。 “真是固执的可怕的中国人……”布莱恩医生拿着药棉给鹿希甄的伤口消毒,很显然对于晏润林那种紧张过度的态度有点受不了。 柳云时咧嘴笑了笑,那个晏军长明明就是关心则乱,鹿希甄对他来说该是很重要吧……不然,怎么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如此失态? “医生,麻烦你了,请给病人好好的包扎下,可不要留了疤。”鹿姐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留了疤多毁啊! 晏润林带着纪亭书和易靖卓除了休息室,一看大厅的情景就知道事情已经解决的八九不离十了。皱着眉问:“结果怎么样?该抓的人都抓了吗?”本就是百姓滋事,一般也就赶了人完事,偏偏有人不长眼伤了鹿希甄!晏润林是心里怎么样都不会轻易算了的,横竖都要有个交代。 徐厅长让手下的人押着个人上前解释说:“晏军长啊,这人就在这儿,就是他带头滋事还伤了人,您看……该怎么处置?” 晏润林看了眼那人,眼下是瑟瑟发抖不停的求饶:“长官!军老爷啊!我我我……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伤了人,那么慌乱的情况下失手推了人实在是……实在是不该!长官就饶了小的这一会吧!” 总是罪不至死的,不过要是就这么放了人走,晏润林心里始终的不甘的。也不看看他伤的是谁了!鹿希甄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的人,刚才那流着血昏倒在自己怀里的脆弱模样,想一想都不行!怎么着也是要吃点苦头才行! 晏润林沉声说:“你不顾银行的公告反其道而行,带头滋事不说还伤了公职人员。死罪难免,活罪难逃……徐厅长……” 被点名的徐天连忙应声:“晏军长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 “把人带到你们警察厅去关个三天,写了悔过书到时间就给放出来罢。”算你走运,要是还有下次,等着受罚吧! 那人一听膝盖瞬时软了下来……任凭警察厅的人架着自己。嘴里还不忘感激晏润林的大恩大德:“谢谢长官!谢谢长官……”徐厅长手一挥示意把人带走,退到一边心里想:这下子该是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吧? 果然,解决完突发的暴乱事件,晏润林的矛头就对向了在一边正忐忑不安的周行长和财政总长。经济物价突然暴涨,普通市井小老百姓自然是扛不住的,闹事儿也实属正常。那么责任自然是需要这些在位的官员担当了! 特殊时期,还处理不好最重要的经济问题,在其位要谋其政,如若这些小问题都做不好还做什么总长行长的,统统下台得了! 易靖卓知道晏润林今天气的紧,不过广东军才入北平不久,晏总理上台也是根基未稳。这些总长们虽然是跟了晏总理多年的人了,怎么说都是他们的长辈。晏润林年纪轻轻混到军长这个位子,在部队里就已经有很多人不服气了,现在要是再得罪了政坛的人,到处树敌以后难免四面楚歌。 第七章 长官的威风 走到晏润林身边附耳劝说道:“部之啊,我看今天这个事情差不多就可以了,咱们现在权势未牢,可不能得罪狠了这些政府要员。事情闹大了的话,你父亲那边也不好过关。”晏润林看了一眼易靖卓,心里的怒火只好压抑不能发作。 易靖卓说的对,这个时候不能冲动,日子还长着,以后有的是机会。 财政总长和周行长等着晏润林的话呢,半天儿的听不见声音心里更是惶惶不安。听闻这个新上任的晏军长素来是软硬不吃,才当了几天军官就得罪了不少人了。其实大家心里都不舒心,可这位后面的台子实在是太硬了,俗语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局势说不定哪天上面就易了主了,到时候看他还能继续嚣张吗? “说起来按照辈分,几位都是润林的叔叔,今天事情太过紧急……嘉恒要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做了什么让几位叔叔心里不高兴的事情,也请叔叔们多多担待。” “晏军长这是说的哪里话呢?辈分什么的我们可不敢言论,只不过觉得晏军长您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总该是做点事情让下面的人心服口服的。” 财政总长本来还以为晏润林要撤了自己的职,让卷铺盖滚蛋呢。哪里知道刚才还头顶着了火似得晏军长说出了这么一番额……收买人心的话?这变脸跟天气一样,让人捉摸不定……看来是不好对付的厉害角色啊。 晏润林笑了笑,既然事情已经解决的不错,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让财政总长回去赶紧发布告书妥善的解决物价飞涨的问题,叫警察厅长带了人回去按照之前的发落实施就好。吩咐了纪亭书去把车开到银行门口来,自己则进了休息室。 布莱恩医生已经给鹿希甄包扎好了,正收拾着急救箱里的东西,就见晏润林推门进来。 疾步走到鹿希甄身边仔细查看了下包扎的情况,确定没有继续流血的时候才松了口气。扭头对想要离开的布莱恩医生说道:“还请布莱恩医生留步,可能还需要布莱恩医生去府上多待几天,等病人痊愈再离开。” what?这个当官的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是很轻的皮肉伤,何必大惊小怪!医院里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自己诊断……可这个人怕是得罪不得,要是自己说不去,指不定会直接绑了自己带到公馆去。算了,还是应了吧,少受点罪。 “布莱恩医生不需要担心诊金的问题,我晏公馆还是付得起的。”说罢,就抱起了鹿希甄往外走。柳云时下意识的上前拦住晏润林:“这是要带鹿哥去哪里?” 虽然知道关系匪浅,可鹿希甄现在昏迷不醒谁知道这个晏军长存的是什么心思?看这架势是要把人带回公馆里了,这可不行,弟弟还在家里没人照顾怎么可以? 晏润林有点不悦的盯着拦住自己的小家伙……个头还没有鹿希甄高的小职员,叫鹿希甄鹿姐姐?难不成跟鹿希甄是朋友?一个男人成天粘着一个女人…… 俩人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不下,易靖卓进来的时候觉得柳云时就快要被晏润林的眼神给击败了,上前阻断两人的眼神电波攻击。拍了拍晏润林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带着人赶紧上车,病人可经不起这么长时间的来回折腾。” 对于易靖卓,晏润林一向也是没辙。易靖卓总是笑嘻嘻的,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何况俩人又是多年的挚友。晏润林也就给了易靖卓一个面子,没有继续为难柳云时。抱着鹿希甄上了车,纪亭书亲在开车,布莱恩医生也被请上了车……那些个护兵也迅速的上了前后两辆车,还有的扒在车门两边,好不威风…… 等着车开走了,所有人才算是是真正的松了口气。晏军长对这个小职员这么上心,还亲自让平日里寸步不离的纪副官请了有名的布莱恩医生顺带着易靖卓一起过来,这会儿又抱着人上了车要带回公馆去养伤。 财政总长当下就询问周行长:“老周,那女子是什么来历?怎么还跟晏军长认识?”你这里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尊大佛了,还稀里糊涂的半天搞不清。今儿要不是那鹿希甄受伤了,事情怕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完了的。 第八章 寸步不离 周行长哪里知道鹿希甄和晏润林有什么交情啊?只不过这鹿希甄的来头其实也不小,皇商家的千金小姐,还是喝过洋墨水的……想不到还和晏军长这么熟络。周行长挠了挠头想着以前,自己没有故意刁难过鹿希甄什么吧? 要是跟晏军长面前说了什么,这银行是真的要换人看管了。 该走的走了,该散的也散了。柳云时搞不明白那个叫做易靖卓的军官做什么一直抱着胳膊倚着门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瞧着自己。 虽说那军官个子相貌都不错,可是自己已经有伴儿了。再说了人家那么好的条件,这年头公子哥儿们不都喜欢捧个角儿的养着,何苦来找自己这么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普通小职员?所以柳云时觉得一定是自己多想了,那个军官该是对自己没有什么意思的…… 易靖卓那深深的笑意里明明就是终于等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儿了,随便找个人倒是很简单,不过千金难买心头好啊,柳云时是吗……你,是我的了。 在路上小心行驶的车中,晏润林也不顾及身边的布莱恩医生,紧紧的搂住鹿希甄,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时不时的还摸摸鹿希甄的脸,一脸爱怜的模样。都是留过洋的,早就不理会什么封建教条了,再说布莱恩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知道这人难惹,索性闭上眼睛偏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最好了。 纪亭书透过后视镜看晏润林的样子,心里暗叹:也不知道这个人出现对于晏润林来说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看晏润林现在这个样子,日后指不定还要为了这个鹿希甄闹出多少事儿来。 “军长,咱们现在回哪边去?” 晏润林抬头看了一眼纪亭书,没有犹豫的说道:“自然是去属于我的晏公馆了,不然你觉得我们要回哪里?” 纪亭书没有吭声,默默的继续开车。前不久晏润林的私人住宅刚收拾好,晏润林早就想要搬出去住了,懒得在家里应付那些难缠的人。晏总理也觉得晏润林到了那个年龄了,现在也是堂堂的军长了,单独出去住也是好的,本就喜好放养政策的晏总理也就称了晏润林的意,收拾了一出前朝某个王爷的府邸来作为晏润林的公馆。 问出口之后,纪亭书才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偷偷的从后视镜里瞄了好几次,看晏润林脸色还不错的样子才缓了缓的心。 虽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晏润林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也自然是赏罚分明的。纪亭书已经吃过了晏润林的狠劲儿,做起事来就更加是小心翼翼,其实这也算是一种锻炼,所以纪亭书从来不怪晏润林。 毕竟在这样纷乱的年代里,敏锐机智多长个心眼是没有坏处的。正想着事儿呢,前面的车就已经停下来了。已经到了晏公馆了。 管家早就收到了消息,带着人在门口等着晏润林回来。看见车来了,赶紧迎了上来,护兵们从车上跳下来给晏润林打开了车门。 晏润林轻手轻脚的抱着鹿希甄下了车,问管家说:“屋里的布置换过了没有,还有从国外刚送来的软床垫换上了吗?” 管家有条不紊的回复说:“按照军长的吩咐已经都办好了,布莱恩医生的客房也收拾妥当了。军长要是还有什么吩咐我们再去办。” 管家也是在晏家做了很多年了,办事能力晏润林也是一清二楚的,他办事自然是很放心。于是点点头说:“没事儿了,你先带着布莱恩医生去休息,有事儿我再叫你。” 管家得令就带着布莱恩医生往另一边去了,纪亭书对护兵头儿宋铨说:“带着兄弟们去后院休息吧,今儿厨房给你们加餐啊,有酒有肉保管够!” 宋铨今儿一整天都是迷迷糊糊的,风风火火的跟着军长出了门往银行去,然后就看见军长跟失了魂儿似得抱着那女人,吼着让纪副官去找洋医生来……现在这又是带人回公馆,还有黄副官说有酒喝有肉吃……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得了,军长给这么好的福利不要白不要嘛,想着就带着护兵们往后院去了。 鹿希甄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被人腾空抱起,而后又是一路颠簸……现在又是被抱着,鼻翼间满是自己做梦都想忘记的味道,属于那个人的独有味道……或许现在也是梦境吧,那人怎么可能在北平呢?明明就是个广东仔的…… 第九章 陈年旧事1 晏润林抱着鹿希甄直接进了自己卧房所在的院子,纪亭书有些诧异。在大门口的时候以为管家是给这位先生收拾了出客房,谁知道晏军长连带着自己房里的布置都给换掉了……这这这……这么做总是欠妥当的。 “军长,您是要这位小姐住在您的卧房里?”这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今儿在银行事情闹得那么大,你又公然的抱着一个女子上了军部的车,现如今还堂而皇之的让人住在自己屋里,要是被总理知道了,那还得了? 晏润林低头看了看皱着眉的鹿希甄,眼睫毛扑棱着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没有转头的回答纪亭书说:“她现在受了伤呢,我不放心他住在客房里。我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你来教训我。” “军长!她受伤了又不是没有医生,您这样做事没有给您自己留颜面!别的不说,总理那关你就过不了,难不成明天要看着报纸上登了俊才晏润林堂然抱人归?而且还是个陌生女子!” 纪亭书为了让晏润林醒过来,顾不得职位高低了,此时此刻他就是和他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不能看着晏润林为了一个女人不管不顾的,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纪亭书这么一吼,鹿希甄挣扎着睁开了双眼。模模糊糊的半天看不清视野里的一切,晏润林也顾不上跟纪亭书理论什么,加快了脚步抱着鹿希甄往卧房去了。纪亭书叹了口气跟着一起过去了。 进了卧房之后,把鹿希甄轻轻的放在今天刚换了软床垫的大床上。刚给鹿希甄盖好被子,往上就对上了鹿希甄澄澈的双眼……都过了这么久了,果然还是不能直视你的眼睛啊,晏润林有些懊恼的撇开了头,径直的出了卧房。 纪亭书默不吭声的跟着,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回头盯着此时也看向门口这边的鹿希甄。这人的眼睛还真是……看不得。太引人了,好似无形的迷药一般,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卷入泥沼不能自拔。 猛地回过头来狠狠的甩了甩头,带上房门走了。 鹿希甄的头受了伤,昏迷才醒来不久,精气神也换不过来,所以思考能力有点跟不上。眼睛珠子转悠了半天,才想起来刚才那人……那人是自己的劫数啊,不想再遇到再相见的冤家。刚才自己也是被他那般抱着送到了这卧房里,还被那么多人看着……尤其是刚才盯着自己看的年轻人,双眼里冒着火似得,随时随地会吞噬了自己。 这里是什么地方?鹿希甄感觉自己的头有千斤重,艰难的转过头打量了下的屋里,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好像曾经在那里见到过,还是自己以前的房里就是这幅布置来着?头疼欲裂,鹿希甄实在没有多余的精气神去想了,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会儿。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过去在大不列颠的那段日子…… 大不列颠。 还有半年就要回国了,前几日鹿希甄接到了母亲的电报说父亲病重,让他赶紧回去,鹿希甄也想立即回家不过学业还要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漂洋过海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来到了大不列颠怎么能够半途而废呢? 后来鹿希甄很多次想起,若是那个时候自己没有考虑那么多立即动身就回去了,也就不可能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不可能让生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受那么多委屈,更加不可能和晏润林有那么多牵扯瓜葛。 “嘿,密斯鹿外面有人……嗯……找你……”同班同学莱斯冲着正在伏案看书的鹿希甄喊道,这个有着典型好看的东方人脸孔的鹿希甄很受大家的欢迎,性格又是及其和善的,大家都喜欢和她交朋友甚至追求。不过鹿希甄更多的时候都是和她的中国朋友在一起。 有一个低年级的小学弟近来黏糊鹿希甄黏的很紧,鹿希甄似乎也是很喜欢他的样子。最主要的是他跟鹿希甄长得也很相像……拥有深刻眉眼的洋人是很惊奇可以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中国人,嗯,还是长得那么好看的中国人。 这个时候找自己的除了晏润迅大概也没有其他人了,鹿希甄笑着点点头说:“谢谢你莱斯,我马上就过去。”鹿希甄收拾了书本就起身去应约晏润迅了。 下了楼看到晏润迅在喷泉边正和一个比他高一头的男人说话,看发色和背影好似也是中国同胞?难不成跟他是同学吗?那个子还真是让人羡慕…… 第十章 陈年旧事2 晏润迅回过头看到在阶梯上的鹿希甄,兴奋的招了招手喊着:“希希姐,在这边。”鹿希甄笑着也扬手回应他,蓦地和那个跟着晏润迅转过身来的男人眼神相撞。 鹿希甄一怔,抱着书本停在原地有种茫然失措的感觉,那人的眼神真是让他招架不住。而且该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晏润迅见鹿希甄站在原地不动弹,转头对晏润林说:“大哥,你现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带希希姐过来。” 晏润林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弟弟跑到鹿希甄跟前不知笑着说了什么,惹的鹿希甄笑眼弯弯,还摸了摸晏润迅的头……看到鹿希甄对晏润迅那么亲昵的动作,晏润林眉毛一挑,自家弟弟什么时候可以允许一个外人这么亲近的摸他的头了? 还是被除了娘意外的女人摸头。 转眼间晏润迅就拉着鹿希甄到了晏润林跟前,晏润迅介绍说:“希希姐,这是我的亲哥哥叫晏润林,这几天来看看我,我就想着带着我哥哥好好玩玩儿,可是希希姐你知道我来这里时间不长,对周边也不是很熟悉,所以就想请鹿哥你带我们去周边看看。” 晏润林很绅士的伸出手和鹿希甄相握,对于晏润迅的想法着实赞同不已,如果要晏润迅这个不靠谱的傻弟弟带着自己转转,怕是会迷路的。 所以开口说:“是啊,鹿小姐。我弟弟来这边时间不长,不是很熟悉,只好麻烦鹿小姐当个领路人,带我们在四处看看就好。” 在外国遇见同胞本就倍感亲切,人家又是自己学弟的兄长,还客客气气的邀请自己。鹿希甄对于这样礼节周到的人向来是不知道如何拒绝的,再说自己也不可能拒绝,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最近自己忙于学业也没有时间放松一下,正好趁此机会散散心也未尝不可。 于是便点头笑着回应说:“这自然是没有问题,今天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就约好明日一同去郊游吧。这附近倒是有个好去处,若是不嫌弃我就给你们充当一回向导吧!” “我就知道希希姐会答应!怎么样大哥,希希姐不错吧,你还不信~现在知道我所说属实了吧。”晏润迅一脸骄傲的模样,好似鹿希甄是他亲姐姐一眼,搞得晏润林有点哭笑不得。 拍了拍晏润迅的头说:“是是是,我知道了,我什么时候说过鹿小姐不好了吗?” 晏润迅眯着月牙眼笑眯眯的冲着晏润林撒娇,晏润林从小就是惯着晏润迅的,比父亲母亲还要娇惯他,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的。 在德国的自己得知这小子竟然不听自己的,偏要独自来大不列颠的时候,心中很是不悦。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人,让他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怎么放心? 于是晏润林千里迢迢从德国跑到英国来看望晏润迅,看这样子晏润迅好像过的很是滋润。还有鹿希甄这样的人照顾着,他很放心。 “那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晨八点学校门口见吧。”说完鹿希甄就抱着书本先走了。晏润迅在后面喊着说:“一言为定,不见不散啊希希姐!”鹿希甄回头笑着摆摆手。 晏润迅一脸精神的看着鹿希甄的背影说:“大哥,你住在哪里来着?我今天不想住学校里,去你住的酒店吧。” 晏润林挑眉:“好好的学校不住,为什么要去我那里住?现在想着哥哥了,那时候不听父亲母亲的安排到德国来找我,偏生要来这里学什么经济算数的,我可从来没觉得你有做科学家的天赋。” 晏润林这是存心的逗晏润迅,一码归一码,该宠着的时候就骄纵着,做错了事情也是毫不含糊的惩罚。 晏润迅知道自己固执己见的来到这里,家人都很担心,尤其是晏润林。一颗心一直悬着放不下害怕晏润林不高兴自己这么决定,不过如今看着大哥来到这边探望自己,就知道还是心疼他更多些。 于是也就没有了顾忌,笑着说:“大哥何必这么开我玩笑呢,我的志向可跟大哥不一样,舞刀弄棒,开枪打仗的都不适合我,要是小书子愿意他可以去德国那边找你一起学啊。” 提到纪亭书,晏润迅来了劲儿一股脑的问说:“小书子最近有什么消息没有啊,不跟着你去德国那边学,我来这边的时候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过来,他也摇头说不去。真是想不通他一直留在广东做什么。” 第十一章 陈年旧事3 晏润林敲了一下晏润迅的头叹气说:“我们兄弟俩都不在父母亲身边,亭书自然是舍不得离开他们的,再说有他在父亲身边帮衬着,我也放心点。最近父亲收到总统赏识,不久之后该是要升得总理之位了,我也要赶着快些回去帮助父亲了,你若是对数学经济感兴趣,可要好好用功,都要成年的人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胡闹了。” 晏润林不说则已,一开始唠叨就开启了不能停模式,晏润迅可讨厌被说教了赶紧推着晏润林说:“我的好大哥啊,咱们这么久没有见面了,怎么一见面就说起我来。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休息,明天还要起早呢。” 一夜好梦,第二天一大早晏家兄弟俩赶到约定好的地方,就看见了穿着一身简便舒服着装的鹿希甄。晏润林眯着眼瞅着逆光而立的鹿希甄,那人本身就似带着光环,现在更是光亮耀眼。昨天见面的时候穿的是典型的英式制服,今天这么一收拾,就感觉更加的好亲近了。晏润林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晏润林停留日期有限,鹿希甄也就没有带着往远处去,离学校不远的一处小山这个季节风景很不错。爬爬山锻炼锻炼筋骨也算是上选。 趁着大好阳光,仨人前后的沿着石梯往山上走,鹿希甄一路上还尽职的介绍了许多人文故事的,让晏家兄弟大开眼界。模样如此俊俏帅气的两个东方男人加上一个恬美温婉的东方女子,这样的组合就像是一幅移动的泼墨中国画,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鹿希甄的体力有些不支,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弯着腰不好意思的对晏家兄弟俩说:“真是抱歉,体力有些跟不上了,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 晏润迅的脸也红扑扑的,擦着汗喘着说:“好啊,好久没有运动了,一下子怕了这么久的山还真是有点受不住。不过希希姐你的体力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差啊……” 鹿希甄因为运动量过大,不停喘息后脸上有着好看的红晕,被晏润迅这么一逗,脸色更加的红润了。挠挠头说:“是啊,我自小就不怎么锻炼,每日除了看书写字的,就是在房里待着,今儿还真的是有些破天荒的,往常根本不可能一口气走这么久的山路。” 这种运动啊,就是人越多越有趣,鹿希甄觉得身心都很舒畅。 晏润迅点点头,拉了拉晏润林的袖口说:“哥,你怎么都脸不红气不喘的,可不带你这么瞧不起人的。” 走这么点山路对于上军校经常要负重训练的晏润林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不过军校里的训练可没有这么让人心旷神怡的,晏润林也觉得偶尔这样子实在是一种享受。 “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人家鹿小姐是女孩子,又因为读书的缘故才体力不支,而你可是一直跟在我身后爬树掏鸟蛋长大的,哦……我知道了,该是亭书宠坏了你。” 晏润迅本来也是一把好手的,自从纪亭书来了晏家之后,晏润迅大少爷的脾气越发的不可收拾了,什么上树下河的都支派着纪亭书去做,久而久之体能也下降了。 晏润迅听晏润林说到了纪亭书咧嘴笑了笑,抬头往远处看了几眼高兴的说:“哇,从这里看过去竟然可以看到学校全景,哥你们聊着,我去那边看看去。” 晏润林摆了摆手示意晏润迅赶紧滚蛋,他可是等了好久才跟鹿希甄可以单独说说话。 鹿希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掏出手巾擦了擦额间的汗。晏润林等着晏润迅走远了才到鹿希甄身边坐下,侧头看着鹿希甄。 山上的阳光更加的灿烂,越发衬着鹿希甄白皙的肌肤透明起来,好似会呼吸一般的。晏润林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和鹿希甄的呼吸一个频率了。 鹿希甄被盯得有些不适应,这晏润迅的哥哥做什么一直看着他?那火热的眼神有点烧得慌,鹿希甄以手做扇不停的扇风,想要遮掩一下自己的尴尬。 晏润林笑了笑开口道:“听世勋说鹿小姐是北平人?” “是的,自幼在北平长大。” “长听人说北方人比较豪放洒脱,北方女子更是个性张扬。鹿小姐好像有点不太符合众人对北方人的印象。” 鹿希甄皱了皱眉,她知道自己的这副样貌很容易让人误会,还记得第一天到大不列颠的时候,莱斯只喊自己密斯鹿密斯鹿的,身边很多人也把自己当做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再加上这不像样的体力,什么重活累活都做不得,大家就更是觉得自己娇弱不堪。 第十二章 一见倾心 说实话,鹿希甄很讨厌这样,作为一个女子,她难道不想健健康康的,可以肩扛手挑的?说起来这人也真是不会看人,表面上和实际里,自己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本来对晏润林的印象是很不错的,被他这么一问,心里顿时好感度下降。 看着鹿希甄脸色的变化,晏润林知道鹿希甄是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他,昨晚晏润迅还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说鹿希甄最不喜欢别人说她长得俏丽了。可是……你是真的长得很好看啊。晏润林心里不禁想到。 半晌鹿希甄又说:“元之跟我说过他是来自广东,素闻东南边的人都是狡黠聪慧,今日一见晏先生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不饶人的鹿希甄啊,自己不过才触了她的雷区,她就还给自己一个炮仗。都说不要轻易的招惹女人,这一回可算是体会到了。不过也算是给面子了还狡黠……真是个有趣的人。晏润林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了。 “鹿小姐,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这样性子的人啊,如果可以,我们就做个朋友如何?”朋友也可以分很多种啊,具体我想要和你做什么样的朋友,还真的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鹿希甄没有吭声,刚想着要说什么晏润迅就兴冲冲的回来了,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地方真是稀罕,以后可以经常来这里转悠转悠。聒噪的让晏润林觉得晏润迅来了趟大不列颠就变了性子似得,以前跟着父亲见客人的那股子害羞劲儿完全消失了。 鹿希甄也觉得休息够了,仨人亦步亦趋的继续往山顶去了。路上鹿希甄忽然说:“一直忘了告诉你们了,山顶啊有家风格很独特的番菜馆儿,今天我做东请你们尝尝,你们也给点评点评。” 好吃的晏润迅自然是不会放过,高兴的拍手说:“好好好!希希姐请客吃饭那我可要多吃些,番菜馆里不少东西都是我爱吃的,希希姐到时候可不要嫌弃我吃的太多。” 鹿希甄笑而不语,你这细长的小身板还能吃了多少东西去,若真是不够付钱了,不还有你大哥在这里吗?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吃不尽兴的。 一口气到了山顶,就看到了鹿希甄说的那家装修风格独特的番菜馆,这个时间点客人不是很多。身着白衬衫套着马夹戴着小领结穿着黑色西装裤脚上是澄亮的小皮鞋的服务生笑眯眯的领着仨人往里走,鹿希甄用熟练的英语问说:“户外还有座位吗?” “当然,请跟我来。” 鹿希甄点点头,跟晏家兄弟说:“咱们还是去露天座位吃吧,还能看看风景一举两得的事儿。怎么样?” 自然是没有异议。不过一个是为了吃,一个是你开心就好。 鹿希甄坐定了之后,晏家兄弟却不知道如何就坐。按照晏润林的想法他自然是要跟鹿希甄面对面的,可惜晏润迅不知道自家大哥心中的想法,乐呵呵的做到了鹿希甄对面。 晏润林站在原地不动弹,只是眼神停在晏润迅身上,鹿希甄拿着点菜单看了晏润林半天,心里想着这人好生奇怪,做什么站在那里不坐下? “客人需要点什么?”洋服务生站在一边询问。 晏润迅知道晏润林打的什么算盘,可他偏偏就不想如了哥哥的愿。快要被哥哥盯穿了,他还是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双眼笑眯眯的看着鹿希甄,不停的跟鹿希甄说:“想吃果子冻,要黄桃味的……” 晏润林忍住揪起晏润迅的冲动,面不改色的做到鹿希甄身边去了。 看晏润林总算是入了座,鹿希甄对服务生说道:“要三客牛排,我要全熟的,元之你要几分熟的?” 晏润迅做苦恼状思考了一阵儿说:“我也要全熟的,半生不熟的东西我可吃不惯,大哥我记得你喜欢七分熟的呢?” 鹿希甄扭头盯着身侧的晏润林,原来他喜欢吃七分熟的牛排啊……晏润林沉声说:“是,我就要七分熟的吧。” 鹿希甄又陆陆续续的点了些开胃菜和甜品,到酒水的时候又纠结起来,不知道点些什么了。说到喝酒,鹿希甄也不胜酒力,本想点些其他的,可今天自己是请人吃饭,不喝点酒又有点说不过去。 “不知道晏先生喜欢喝什么样的酒呢?” 晏润林的性子一直是不冷不热的,鹿希甄一直摸不懂他的心思。不都说从一个人喝的酒就可以知道他的真实性格吗? 第十三章 小酒怡情 “我喜欢浓烈的伏特加,虽然大不列颠最有名的酒是威士忌,可我还是偏爱俄国的伏特加。不知鹿小姐喜欢什么样的酒?” 呵呵……鹿希甄干笑了两声,她什么酒都不喜欢!可又不能被晏润林看扁了去,硬着头皮说:“我还是喜欢温和一点的酒,不过我不经常喝酒,所以……” “当然,鹿小姐若是不爱喝酒,我们今天也可以不喝。吃吃东西也很不错。”晏润林看着有点窘迫的鹿希甄,更是掩藏不住眼底的笑意。真是个可爱的人,不喝酒好啊,对身体好。一个女孩子不喝酒也是正确的。 他会喝酒也是因为为了以后的应酬,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军校里练出来的,那些德国同学酒量大得吓人,刚开始也是动不动就被喝趴下了,现在好了,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喝倒很多人。 “听元之刚才嚷嚷着要吃果子冻,不知道鹿小姐喜欢什么口味的果子冻?” “我喜欢洋莓口味的……晏先生喜欢什么口味,我一并点了。” 晏润林摆摆手说:“我就算了,我不喜欢吃那软软糯糯的玩意儿,你们吃就好了。” 鹿希甄点点头,把菜单还给了服务生礼貌的说:“那就先要这些吧,请快点。” 服务生拿着菜单走了,偌大的露天阳台上,只有远处一桌有人,再无他人了。晏润林双手交叠支着下巴,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鹿希甄有些坐立不安,跟着人挨着这么近,他身上的味道都清晰可闻,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嘿,自己这是怎么了?独自在这里胡思乱想的,真是奇怪。 “鹿小姐可知道这洋莓用我们广东那边的话怎么念吗?” 原来半天不说话你琢磨这个呢?可笑了,我一北方人怎么可能知道洋莓用广东话怎么说,鹿希甄好奇的问:“该怎么念呢?” “念士多啤梨,原来鹿小姐喜欢这种口味的东西,我虽不喜欢吃,但还是知道这东西的好处的,怪不得鹿小姐生养的这么白嫩。” 又来了……这样的调戏,鹿希甄还是选择沉默。 这下子晏润迅可是坐在旁边的,都提前跟大哥你打了招呼了,怎么还是说希希姐白嫩漂亮呢!希希姐会不高兴的! “大哥,你在德国军校都学了些什么,也跟我们说说让我们长长见识。”学文的总是羡慕动武的,那个男儿不希望拿枪,那威风凛凛的模样该要多么英俊潇洒啊…… “也没什么,练练枪怎么用炮怎么用人的……虽然学了这么多,可我终归是不希望有一天我必须要用这些去保护我的家园,我的家人。” “其实……我很羡慕晏先生这样的人,日后可以为了保家卫国出自己的一份力,如若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晏先生可以直说无妨。我鹿希甄可以帮到的就一定会帮忙!”鹿希甄方才那一刻从晏润林身上看到了一股热气,清冽锋利的沸腾着,让她也热血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国家正从腐朽涅盘,等待重生。父亲之所以送自己出国学习西方的经济理论,也是希望日后可以在变革中可以求生。 时代已经不同了,女孩子也可以闯出自己的一片天,鹿希甄的父亲就是因为看清了时势变化,才会花了大代价让女儿出国念书。 这样鼓舞人心的时刻,鹿希甄叫来了服务生添了一瓶伏特加,对晏润林说:“没有酒就没有什么意思,所以今天我就舍命陪英雄,和晏先生好好的喝一杯才不负一场相识。” “鹿小姐也真是热血青年啊,不过伏特加配着鱼子酱,或者是烤肠就更是一种享受了。刚才鹿小姐也点了烤肠,我这人和鱼实在是不对盘,所以烤肠是极好的,真是谢谢鹿先生了。” 鹿希甄可不知道晏润林不喜欢吃鱼,只是按照平常来吃的套路添了些其他菜,不过幸好,适合你们的口味就好。 很快,伏特加酒和烤肠很快就上桌了,仨人举起酒杯鹿希甄激动的说:“今日有缘可以和晏先生相识,真是一件让我万分高兴的事情。晏先生是要做大事的人,古言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相处下来,晏先生也的确是豪爽潇洒的,让我不胜羡慕。如若晏先生方才说的话还作数,那我们就做个朋友吧。” 一旁的晏润迅可不清楚鹿希甄和晏润林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不过自己敬慕的希希姐和从小就是自己眼中英雄的大哥成为好友也不错,若是能够关系再进一步就更好了。晏润迅可是巴不得呢。 第十四章 同床共枕1 晏润林此时心中更是乐不可支,表面云淡风轻的回应鹿希甄说:“晏某本就有意和鹿小姐成为好友,现在鹿小姐都这么说了,晏某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既然你我已经是朋友,鹿小姐也就不要一直先生先生的叫我了,多生疏啊。”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晏润林思虑半晌说:“你我年龄相近,喊我部之吧。” “部之……这字真是不错。” 晏润林笑了笑,又问鹿希甄说:“不知道鹿小姐你的闺名怎么念呢?总不能我也一直鹿小姐鹿小姐的叫你吧~” 鹿希甄恍然大悟红了脸笑着说:“以后部之还是直接叫我鹿希甄吧,我不喜用表字,或者部之有什么建议想法吗?” 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晏润林自然是不会放过。“鹿希甄这样直接叫名字实在显得过于生分,可只有甄这一个单字,要不我就叫你甄儿如何?” 鹿希甄:“……”为何有种叫小孩的错觉?而且不会觉得很……很别扭吗?大家明明是平辈来的……况且只有家中爹爹才会叫自己甄儿的。 “不过还是鹿希甄更加得当些,看你这样子一定又是紧张多想了。” “哪有的事情,随你怎么叫吧。我相信部之是一个谈吐有礼的人,来,我们碰杯。” 晏润林手一挡阻止了晏润迅和鹿希甄碰杯的动作,俩人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晏润林无奈的笑了笑,遇见这么两个不懂酒品的人,也真是难为他了。 “伏特加啊,是种烈性酒,可不能小口抿的,要一口喝完才够劲。所以,一会儿杯里可不能省了。” 鹿希甄本觉得喝酒就已经是极限了,现在还要一口闷,实在是难倒他了,不过今天实在高兴,喝醉了也是无妨的。 仨人举杯相碰,仰头都是一口闷。鹿希甄着实没有喝过这样烈性的酒,闭着眼狠心一股脑的吞了下去,酒水滑过喉咙的时候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不得不咳嗽几下来让自己舒服些。 晏润林拍着鹿希甄的背,有些心疼。 不爱喝酒的人喝了这么烈性的酒还真是有些难为他,不过看着鹿希甄因为喝了酒而更加红晕的脸,晏润林心中更加是喜爱不已。这样的人,除了他晏润林,谁也别想得到。 吃牛排的同时,又陆续的喝了几杯,到果子冻上桌的时候,鹿希甄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了。晏润迅因为年龄不大的缘故被晏润林阻止继续喝,到现在才是清醒着吃了黄桃味果子冻的。后来还是晏润林结了账,谁叫说请客的鹿希甄醉倒在自己的怀里了。 下山的长路,晏润林一直背着鹿希甄。颠簸间晏润林的脖颈满是鹿希甄的呼吸的热气,挠的晏润林心里直痒痒,柔软的身体趴在自己的背上,偶尔的小动作牵扯的晏润林心都加速了好多。 到了山下,晏润迅看了看趴在晏润林身上醉得一塌糊涂的鹿希甄,不放心的说:“大哥,我看今晚还是你带鹿希甄回酒店住吧,我听希希姐说过和她合宿的同学私生活很不好,经常带不一样的男人回去,希希姐这么精致的人,本来就招人觊觎了,现在这样子可不能被那些洋人看了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呢,我不放心,所以我还是回去住了。” 好弟弟,你倒是觉得哥哥我是个正人君子,会坐怀不乱了? 晏润林有种想要给晏润迅零花钱的冲动……瞬间原谅他今天所有的不懂眼色了。严肃的点头还夸晏润迅:“元之是真的长大不少啊,知道为别人考虑了。哥哥我很是开心,那鹿希甄我今晚就带回去了,明天一早我送他回学校就可以了,你可不要再想着不上学跑出来玩儿了。” “知道了,哥那你可要好好照顾鹿哥啊。” “我多大的人了这事还要你来告诉我吗?真是先吃萝卜淡操心,赶紧回去吧。” 晏润迅一步三回头的跟晏润林道别,直到晏润林看不到晏润迅身影之后,晏润林才背着鹿希甄回了自己暂时住着的酒店。 把鹿希甄放在床上,晏润林打了盆水来准备给鹿希甄擦擦身,走到床前一看鹿希甄正难受的不停的扯着领口,好看的锁骨若隐若现,晏润林感觉自己的喉咙一紧,坐到床边,拧了毛巾给鹿希甄擦了擦脸和脖子。 鹿希甄淌了不少汗,晏润林拿了套自己的衣服给鹿希甄换上,他知道自己的意志力惊人,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有做柳下惠的潜能。 第十五章 同床共枕2 给鹿希甄收拾利落了,自己倒是一身狼狈的。进到浴室里去用冷水匆匆解决了下,晏润林也不是留恋于儿女私情的,只是在看到鹿希甄的那一瞬间,觉得这人就该是自己的,任谁都别想从他手里抢了去。 霸占独有的欲望,让晏润林更加的火烧火燎,最后穿着袍子出了浴室,看见鹿希甄已经乖乖的睡着了,更是让他心中一软。 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和鹿希甄一人一个被窝里睡着,晏润林转过身子支起胳膊就着灯光看着鹿希甄。 眼睫毛还真是长,密密的遮住了眼脸。挺挺的鼻子和好看的双唇,还有那巴掌大的脸,怎么看都很引人,鹿希甄就算是再不喜欢别人说他好看,可她就是天生有一副让很多人都嫉妒的脸。还有那让人喜欢的性格,真真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啊,深的我心深的我心啊……晏润林暗自感叹。 或许这一次来看晏润迅是个正确的决定,他还记得出发之前好兄弟易靖卓调侃说:“部之啊,我总觉得你这次去大不列颠会有一场奇妙的相遇,可千万不要大意哦,你这么英俊潇洒的,一定要带一位回国了给我看看啊。” 还真没让那家伙说错,他晏润林真的在异国他乡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想要用尽一切手段得到的人。 直勾勾的看着鹿希甄,脑子里胡七八糟的想着将来的一些事儿,晏润林的眼皮子越来越重了,迷迷糊糊搂着鹿希甄就睡过去了。 鹿希甄其实是很认床的,要不是喝醉了酒也不可能由着晏润林这么搂着自己呼呼大睡。所以鹿希甄醒来之后的场景,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 惊天动地…… 被踹到床下的晏润林拧着眉毛揉着屁股不理解的瞪着坐在床上顶着一头乱毛的鹿希甄,这人怎么还有这毛病啊!哪有人大早上一醒来就踹人的? “你干什么啊!踹人也就算了还用那么大劲儿!” 迷瞪着双眼的鹿希甄听到晏润林近乎咆哮的声音之后才完全醒过来,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你以为什么!?以为昨晚一晚上都是一个色鬼搂着你? “我们……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本就是不该,你还和我同床共枕,这实在是!” 晏润林扶着床沿艰难的站起来,凑到鹿希甄跟前说:“昨晚你喝多了,元之说你们宿舍有不坏好心的人,他不放心我就带着你到我这里来住一晚,你那脑瓜里都想什么呢?”说完,晏润林还揉了揉鹿希甄头上的乱毛。起身拢了拢睡袍,往浴室里去。 看着晏润林挺拔的身姿,还有刚才靠着自己那么近说的那些话,鹿希甄的脸又红了……最近脸红的太多了,还都是因为同一个人,这情况实在是不太好。 晏润林从浴室里出来看到的就是再次进入自我世界的鹿希甄,用手扑棱着因为洗脸浸湿的头发调戏着鹿希甄说:“呆坐着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我给你更衣?” 鹿希甄可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是自己的衣服已经不能再穿了,尴尬的穿着睡袍站在浴室门口进退两难。 晏润林自然是知道鹿希甄没有衣服换了,可他就等着鹿希甄自己来向他要。 “部之,我没有衣服换了,可怎么办?” “好办啊,先穿我的吧。给你放在浴室里了,快进去换吧,不要让元之在学校等着急了。” 鹿希甄想了想实在没有其他的法子,她这身子骨要是穿了晏润林的衣服,怕是会好似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不过还是感激的笑了笑,转身进了浴室。 晏润林知道鹿希甄现在是把自己当朋友,还是那种因为自己是军校出身将来要保家卫国的那股子热血成为朋友的。这种友情说坚固也坚不可摧,说脆弱也是不堪一击,晏润林可不是简单的想要跟鹿希甄做热血的朋友…… 希甄穿着大了一号的衬衫别扭了半天才出了浴室,因为袖子太长卷了起来,幸好原来的长裤还能穿,将就着到学校再说吧。 晏润林对此很满意,上前二话不说搂住仍旧窘迫的鹿希甄爽朗的笑说:“走吧,送你回去之后我就要赶今晚的船会德国了,元之往后还要拜托甄儿多多照顾了。” 鹿希甄:“……怎么?这么着急的就要走吗?” “舍不得我?没事儿,咱们迟早还是要见面的,我在北平等你。” 在北平等你…… 晏润迅在看到鹿希甄别别扭扭的穿着自家大哥的衣服时,眼睛蓦地一亮,狐疑的盯着晏润林,偷偷趁着鹿希甄不注意的时候给大哥眨眼睛,就这么一夜的功夫,大哥你下手还真是快啊。 第十六章 罗曼蒂克的气氛 晏润迅岂能不知自家弟弟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不过在鹿希甄面前不好发作,绅士的笑了笑说:“鹿小姐昨晚醉酒,衣服给她自己吐没了,就先穿了我的。如何?元之瞧着是否合适?” “当然合适。”晏润迅拍拍手道:“希希姐一直都是跟我说要做巾帼英豪的,现在穿着与我们一样的衣服,倒是更加英挺俊朗了。” “希希姐啊,我瞧着你以后要是这样女扮男装也定能收获很多少女芳心呢。” 鹿希甄的脸红扑扑的,还要被这俩兄弟你来我往的打趣着,当真是气急了,她昂首挺胸道:“元之说的自然是,我鹿希甄想做的还没有做不到的。” 哦?晏润林侧过脸瞧着一脸骄傲的鹿希甄,瞳孔缩了缩,自己的猎物似乎很有想法。这很好,在这乱世一个女子能够如此豁达通透,当真妙极。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呐。 接下来两三日,鹿希甄尽了自己的向导责任,带着晏润林把学校附近能看能吃的都走了吃了个遍。尽情游玩之时,也到了晏润林要返回德国的时候。 晏润迅被学校的事情拖住了手脚,没有办法给晏润林送行,鹿希甄被晏润迅拜托来,说是一定要给他大哥再好好吃顿饭,这一别他们兄弟俩怕是又是要一年不见了。其实晏润迅这是给自己大哥创造机会呢,鹿希甄这样的女人太多人觊觎了,不过在他看来,自家大哥才是最适合希希姐的。 分别前的最后一顿晚餐,晏润林说什么都要请鹿希甄,一来是感谢她这几日的陪伴,二来自是有自己的小算盘。他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够再相见,彼时这样的人会不会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 只要一想到她身边的人不是自己,晏润林的嫉妒之火就蹭蹭的往上窜,就算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也要先得到这个人。况且,他也感觉得到,鹿希甄也是同样欣赏他的。或许,也带着些许爱慕也不一定。 还是山上的那家番菜馆,只是这次晏润林包了整个馆子。 鹿希甄拎着给晏润林洗好了的借穿的衣服赶到的时候,守在门口的门童恭恭敬敬的给她开门,还说晏先生正在里头等她。 进了餐厅,金发碧眼身材姣好的英国女郎正站在中央圆台上深情款款的拉着小提琴,圆台旁边不远只一张长条餐桌,铺着她最喜欢的粉色方格桌布,上头摆着已经点着了的拉住,红酒正歪歪的躺在冰块桶中,空着的高脚杯在烛光的映照下也亮的反光。 晏润林正端坐在长条餐桌的一头,双手交握撑着下巴,眉眼之间带着些许期待和浓到陷入了就爬不出来的深情。 鹿希甄走进了,晏润林起身很绅士的给她挪凳,“甄儿,请坐。” 呃……鹿希甄有些莫不清楚晏润林的想法,心中虽然有些飘荡不定,但还是点了点头坐下来。还说了声谢谢。晏润林被这声谢谢给逗的挑了挑眉,他想,很快鹿希甄大概就会骂自己混蛋了吧? 鹿希甄环顾四周,除了他们俩,还有拉琴的女郎,守在一旁的服务生,就再也没有旁人了。 “不用好奇了,今天晚上我包了这家番菜馆。”晏润林打了个响指,一旁的年轻英俊的服务生立马上前,给两人倒了红酒。 晏润林率先举杯又说:“我听这家的老板说,你很喜欢来这里,今日就让我为甄儿包下番菜馆。不论甄儿想吃什么都可随便点,哦,对了,我记得甄儿最喜欢吃士多啤梨的果子冻了。” “你该不会是对我有兴趣吧?”鹿希甄也优雅举杯,歪着头笑问。 这不怪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一个男人费尽心思,挖空心思的想讨好一个女人。了解她的喜好,了解她的品味,带她做这样罗曼蒂克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是不喜欢浪漫的了,鹿希甄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对自己的异性,本身就有着隐隐的好感,这会儿怕是都要膨胀起来了。 晏润林不露声色,反问鹿希甄,“那你呢?你对我有没有兴趣?” “晏先生这是在试探我?” “非也,而是想要告诉你,我今天的目的。”晏润林笑眯眯的,双眼弯着,活脱脱的像只快要得逞了的狐狸。 鹿希甄这样的小白兔可不是他的对手,今天晚上必定可以吃干抹净,让鹿希甄成为他晏润林的女人。 第十七章 一宵暖梦 听听西方的曲子,聊聊东方的时势,没一会儿半瓶红酒就被消灭掉了。鹿希甄这一次倒是真的舍命陪君子了,又或许当真是离别愁绪萦绕脑海,她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晏润林的。 这个男人比学校里西方先进的开放的,对于爱情不以为意的男生很不同。虽然是新时代了,旧思想要不得,可骨子里还是保留了传统的,鹿希甄其实有订了亲的未婚夫,可那是家庭包办,爹爹的意思她如何又能违抗的了呢? 反对包办婚姻,崇尚自由恋爱。这句话可不是喊喊口号那么简单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何时才算是能够彻底的放开自我,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想到这里,鹿希甄就悲从中来,不待服务生倒酒自己给自己满上了,一点都不像是喝红酒。其实喝白酒才是足以发泄内心愤懑的。 晏润林也没有阻拦鹿希甄,只是默默的看着她一杯接一杯的。红酒喝着当时没多大感觉,可后劲儿十足。对于鹿希甄这样不经常喝酒的,就更加厉害了。他招了招手,服务生上前听他耳语几句之后就立马走开了。 拉琴的英国女郎也停了下来跟着服务生一起走了。鹿希甄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危险的情况之中。大灰狼就要收网了,容不得她挣扎拒绝。 晏润林早就在番菜馆隔壁的饭店定好了套房,等着鹿希甄红着脸,双眼涣散,最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才算是罢手了。起身走到鹿希甄身边,拦腰公主抱将人抱了起来,服务生知趣的带路从番菜馆直接就可以到隔壁饭店。晏润林用自己的衣服盖住鹿希甄的脸,不让饭店来往的人看到。 上了电梯,服务生递给晏润林房间钥匙,鞠躬离开了。晏润林抱着鹿希甄一路来到了预定好的套房。 这人似乎是真的醉了,不省人事一点没有反应,这样的话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就少了些乐趣啊……晏润林将人放在了床上,自己去洗浴。鹿希甄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继续睡觉,不想其他。 只是,似乎自己落入了一个赤裸温热的怀抱里,有人在碾磨她的唇,嘶……还咬她!是哪只不知死活的小狗崽子么,赶走它!鹿希甄一巴掌就要招呼过来,晏润林嘴角噙着笑毫不费力的接住,扣住她的手指,两人十指交握缠绵在一起。 一夜无梦……鹿希甄醒来的时候,晏润林已经不在了,床头留着一张纸条。单单几个字:我在北平等你。 鹿希甄看看自己的模样,对着镜子里红肿的双唇,脖子上的痕迹,她青筋怒爆。那个杀千刀的晏润林,去你的在北平等我,你个衣冠禽兽!竟然对我做这样的事情,我恨你! …… 鹿希甄想的太阳穴一突,伤口也是隐隐的作痛,全身上下难受的不知如何言语。昏昏沉沉的脑子让她很快的又昏睡的了过去。 晏润林处理完闲杂事情之后急匆匆的往卧房赶,纪亭书尽职尽责的跟在身后,对于晏润林要鹿希甄住在自己屋里的举动还是难以接受。 “军长,还是让鹿小姐住在客房比较稳妥,属下斗胆请军长改变主意!” 晏润林停下脚步,双眉纠结在一起,不悦的盯着纪亭书,语气不佳的询问:“到底你是军长还是我是军长?在这晏公馆里,难不成我做什么决定还需要纪副官的同意?” “军长,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属下也是为了军长的名誉,如果军长不想让鹿小姐也难做,就请让鹿小姐搬到客房去住。” 晏润林冷笑着点点头直说:“好好好!不知道纪副官何时这么为了本军长着想了,你一直这么说,本军长就偏要她住在我屋里!”冷哼一声,晏润林甩脸就走了。 留下纪亭书站在原地,这下算是彻底惹怒了晏润林了,可是那般做法传出去还不让那些说风就是雨的报纸吵翻了天去…… 晏润林倒也没有着急的去了里屋看鹿希甄,人现在就在自己手里,接下来怎么样和平相处还需要冷静的斟酌考虑。 怕吵到鹿希甄,晏润林没有用房里备下的摇铃,起身走到屋外吩咐了一个听差给自己泡一杯苦苦的黑咖啡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了思考问题就必须要一杯黑咖啡的习惯。晏润林也有些头疼,咖啡那东西喝多了对身体也不是很好。 等着咖啡送来,晏润林抿了一口被那股子涩劲儿给逼的清醒了不少。对于鹿希甄,晏润林知道用强的只会让事情更糟糕!鹿希甄虽然平时看上去平易近人,好说话好欺负的不行,实际骨子里是个烈性子,本想着先把人要了再说,又怕鹿希甄想不开寻死。 第十八章 反抗 这烈性子是折磨的晏润林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慢慢的把黑咖啡一口一口的喝完了,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大摆钟,时间也不早了。 也不知鹿希甄现在是睡着还是已经醒了? 晏润林进了里屋,看见鼓起来一块的被子,心里踏实不已却也觉得鹿希甄比自己想的心还宽,虽伤了也不至于昏睡到现在。 自那一夜醉酒之后,晏润林可是许久没有见过鹿希甄的睡姿了,想到那时醉了的鹿希甄双颊绯红的窝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心里受不住的烫热起来。 晏润林温柔的笑着,走近坐到床边悄声说:“还不醒吗?这都多久了,莫不是你在装睡吗?可要快些起来了,小心我亲你了。” 鹿希甄还是没有动静,像是睡熟了,静静的平躺着。 晏润林心里一跳很是不安,连连叫了好几声:“甄儿?甄儿……”伸手去碰她的脸。 手刚触到下巴就被那滚烫的热度唬了一跳,连忙拉了床边的台灯。有了光亮一看才发现鹿希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绯红,呼吸也渐渐急促了起来。本就盈润的唇现在更是赤炎一般的红,睫毛随着呼吸不停的颤抖着。 “甄儿!”晏润林本还想吓一下鹿希甄,这下子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大叫好几声鹿希甄还是没有动静,心慌慌的搂着鹿希甄滚烫的身子,朝外面大声喊:“来人!快点来人,快把布莱恩医生给我叫过来!” 外面的听差和护兵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一团混乱的冲进屋子,护兵更是按着腰杆上的配枪匣子,可是看到晏润林搂着一动不动的鹿希甄全都呆住了…… “军长……这我们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啊,除了刚才鹿小姐喊着饿叫厨房送了吃的来之外,就没有其他人进来过了啊。” 鹿希甄吃了东西?她现在有外伤又身体虚弱,东西可不能胡乱吃,若是吃了什么发物,只会更加的严重。 “她吃了什么?” 听差指了指离床不远的矮桌,厨房担心食物在送来的路上凉了,还用热毛巾包了瓦罐,里面盛的正是北方人冬天最爱的羊肉汤。 晏润林额头青筋暴起,这羊肉是发物,鹿希甄受了伤根本就不能喝这些东西!她脑子不清楚,厨房里那群东西都是吃干饭的吗?怒不可遏的甩了瓦罐,怒吼着问:“医生呢!布莱恩医生怎么还不过来!” 看着鹿希甄红潮的脸,晏润林心急如焚恨不得长了翅膀去抓了布莱恩医生过来。那种惊悚恐惧的煎熬,晏润林这辈子都未曾有过,今天一天却为了鹿希甄经历了两次。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纪亭书是蜗牛爬过去的吗?晏润林觉得自己在这时间里像是生死路上来回了好几遭。忽然间听外面的听差激动的喊道,“医生来了!” 布莱恩医生才脱了衣服准备好好休息下,就被纪亭书再次冲进屋二话不说的给拽到这里来了。一生的狼狈简直让布莱恩都不想再出去见人了。 可晏润林还是嫌他慢,连声说,“快点过来!这都着急成这样了,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 布莱恩刚听了守在门口的听差说鹿希甄是吃了发物导致高烧不退,这又不是什么难治的病,气喘吁吁的走到窗前,解开了鹿希甄的衣襟,让纪亭书把他的急救箱拿了过来,调好了药液,抓起鹿希甄细长的胳膊,给打了一针。 鹿希甄虽是高烧,却也是昏昏沉沉的,残留点意识。况且鹿希甄天生就怕疼,这一针打进去,忍不住的哼唧了一声。 晏润林听到鹿希甄这声微弱的呻吟,就好似自己重病之时得了救命的仙药,松了口气。 布莱恩医生给鹿希甄扎了两针,拔出针头的时候让晏润林用药棉摁住针孔,对晏润林说,“只是发了烧,现在打了针好好休息就没事儿了……给她可不能再乱吃东西了,病人经不起来回折腾。” 晏润林可不信布莱恩说的话了,在银行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可鹿希甄还不是高烧了?“你确定真的这样就可以了吗?” 布莱恩医生说,“病人只是身体太虚弱了,不然那外伤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给她熬点粥,她这一觉要说不少时间,醒的时候应该会叫饿。” 布莱恩医生被听差们带回了原来的客房去休息,好家伙这一天给他折腾的。 第十九章 柳云时询问 鹿希甄是一夜未归,柳云时也是一夜没有回家去。 鹿希甄被晏润林直接抱走之后,柳云时被那个高个子军官莫名其妙的盯着看了很久,要不是他的副官来叫他,不知道还要在银行里呆多久呢。只不过人是离开了,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有一车的大兵到了银行,说是受了长官的命令来帮忙收拾现场的…… 柳云时眼角跳了跳,总感觉最近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银行因为出了这么一趟子事儿,收拾好了残局柳云时早早的就被下了班。柳云时想打听下鹿希甄的下落,那时候听着那些人喊那个军官为晏军长,那个高个子一直盯着自己的又喊他部之部之的……军长呢,听着就像是个大官的名字,在北平城里应该很好打听的。 那些帮忙收拾的大兵们刚刚集结完毕,整队上车回军营去呢。柳云时觉得那些个大兵应该知道那些事什么人,赶紧上前攀谈。 “这位小哥,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啊?” 那兵大头看了看柳云时,骄傲的胸脯一挺说“我们是广东军,是易靖卓团长的部下。 易靖卓?哪个大个子?柳云时挑了挑眉,那人竟是个团长呢…… “哦,哎那你知道不知道晏军长家在哪里啊?” 兵大头眉头一皱,晏军长跟易靖卓团长是好友兄弟,两人经常来往连带着手下的兵都熟悉起来了。这北平城里,竟还有人不知道晏军长是谁,家住哪里?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晏军长的事情我们这些做部下哪敢过问,也不敢乱说的。不过你要是问家在哪里,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柳云时吐了吐舌,讨好的说“那就请这位小哥告诉我吧,我一个朋友还等着我呢。” “你沿着这条街直直往下走,到了尽头的时候左转穿过两条街,大概就可以到晏军长的公馆了。现在谁不知道晏军长的公馆在哪里啊!若是还不清楚,可以边走边问。” 柳云时晕晕乎乎的还是搞不清楚到底怎么走,不过还是对大兵说了多谢多谢。兵头儿也没多说什么上了车,拉着一车来帮忙的兵走了。 柳云时看着已经开远的车楞了许久,那个叫做易靖卓的军官这么做是怎么个意思啊……按照柳云时的敏感度,还有他本身的体质,他觉得那个易靖卓喜欢自己! “去……瞎想什么呢!”柳云时敲了敲自己的头,夹着公文包按照那个兵头儿说的寻晏公馆去了。 兜了不少圈子柳云时才找到了晏润林的公馆,远远就看见了守在门口的那些大兵,瞅着衣服跟刚才那些兵穿的差不多,应该也是广东军的人喽?可怜柳云时在北平呆了这么久,平时喝茶听戏的倒是都不落下的,就是不关心时事政治。 不过晏总理上台才不久,广东军的部分部队进入北平时间也不长,晏军长的名号不是很响,可是晏润林是人尽皆知啊。晏总理的大儿子,年少有成的少有的俊才。 虽说是晏总理的大公子,却还是有不少政界名流想着攀龙附凤,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晏润林认识相处,可晏润林不是说自己公务繁忙,就是说现在他还没有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的。 送上门的亲事,一律的拒绝。 “这晏军长的家还真是气派啊,鹿姐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贵人呐?也对了,鹿姐家本身就是富贵人家的,或许是从前就认识的朋友什么的,可这朋友似乎有点奇怪呢。”柳云时眯着眼远远的看着晏公馆三个大字,踌躇了半天还是走上前去问了问。 一副市井小老百姓的样子,笑眯眯的问说,“请问,这里是晏军长的公馆吗?” 守门的大兵看柳云时生长的一副正人君子,收拾的也干净利落,抻着嗓子说,“没错,这里就是晏军长的公馆,你是什么人?是要找我们晏军长办什么事儿吗?” 柳云时摆摆手说“没什么事儿没什么事儿,就是听说今天银行那边出了点儿事,都说晏军长带了一个受伤的人回来公馆里呢,不知道那人现在怎么样……” 柳云时话还没说完,就听公馆里躁动的声音,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柳云时探头探脑的往里看。门房里的一个听差赶紧进了里面看看什么情况,没多会儿就摇着头走出来说,“巧了,就你刚才说的那人啊发了高烧啦,把我们军长着急的让纪副官揪着洋医生过去救治呢。” “没什么事儿吧,我……” 那听差摆了摆手叫柳云时赶紧离开,说“我看你还是赶紧走吧,现在公馆里上下一片乱成一团了。有什么消息也不会很快的传到这边来,你是打听不到什么了。” 第二十章 弟弟懂事 柳云时其实想说,我就是那个正折腾晏军长的鹿希甄的好朋友呢……不过看听差的脸色还有听他的语气,柳云时知道今天自己不会有什么收获,就离开了。 柳云时在路上买了点小孩爱吃的桃酥,糖果的到了会馆门口。鹿希甄暂时在这里租了房子,带着弟弟过日子。 会馆里的小二见鹿希甄带柳云时来过好几次都眼熟了,熟络的跟柳云时聊天“边先生,怎么今天没见鹿小姐回来呢?她弟弟刚才才放学上楼去了呢。” 柳云时笑了笑说“鹿姐今天还有公务要办,没法回来了,让我来看看。谢谢你们的关照啊。” 小二摆了摆手忙说“边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呢?鹿小姐以前富贵的时候就很关照我们会馆的生意,鹿小姐是个好人,现在落魄了能帮的我们就帮帮,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柳云时点点头和小二打过招呼就往楼上去了,走到门口还没敲门,就见鹿希甄的弟弟鹿黎端着脸盆出来了。 “云时哥哥,你怎么来了?” 柳云时等着鹿黎倒了水和他一同进屋,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了看屋子里的情景。这都入了秋了,怎么姐弟俩盖得还是薄被子呢?鹿希甄到底是怎么回事?鹿黎是个男孩子可还小呢,耐不住寒的。 “鹿黎啊,这是你姐姐这个月的薪资,赶紧去做两身过冬的衣服还有添点厚的被子,这么冻的日子怎么还能穿这么少?”柳云时把钱递给鹿黎,鹿黎只是看着却没有接过。 “云时哥哥,我姐姐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额……奇怪了,谁都问这个问题。柳云时继续用骗小二的话哄鹿黎说“你姐姐被银行派去外地执行一个公务了,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呢。因为事情紧急,你姐姐也就没有回来收拾东西告诉你一声,这不拜托我来嘛。” 柳云时指着桃酥糖果小零嘴儿的对鹿黎又说“这不是你最爱吃的吗?每天去学校的时候可不能空着肚子,你姐姐特意交代我说看着你按时吃饭呢。” 鹿黎有着和鹿希甄一样好看的双眼,此刻柳云时被这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有点紧张。第一次对小孩子撒谎,怎么都是不顺心应手的…… 许久鹿黎才说“好吧,姐姐的工作忙,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云时哥哥以后也不用这么麻烦的过来看我了。” 柳云时觉得鹿黎有些地方和鹿希甄很像,可有些地方又不像。鹿黎比起鹿希甄来说更加的果敢一点,鹿姐毕竟是个女人,心太软了。 人心,太软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们大姐那边,要不要去说一声呢?免得她找你姐姐的时候找不到又着急了乱说话了。”柳云时这真的是好心的提醒,和鹿希甄鹿黎同父异母的大姐鹿昭,是姨太太生的女儿,自小就性格张扬,嫁了人之后性情还收敛了些。 可是自从鹿希甄姐弟俩失去了父母这座靠山,鹿昭的嘴脸也就算是彻底的表现出来了。 鹿黎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的说“不用了,大姐那边不需要过去说了,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云时哥哥若是我大姐去银行找我姐姐了,您就也说她去办差了。” 柳云时点点头,只是想着,鹿姐现在在晏公馆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不管怎么说,鹿姐认识的人是不小的人物,指不定以后银行都需要鹿姐照顾呢。鹿昭那个做大姐的,以后可就不能继续来讽刺挖苦鹿姐和鹿黎了。 “那行,鹿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啊,尽管来银行找云时哥哥,在你姐姐回来之前,云时哥哥可不能让你出半点差错的。” “谢谢云时哥哥,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人小鬼大的臭小子,柳云时就是喜欢鹿黎懂事听话这一点。幸亏这个弟弟知书达理的,又善良聪慧,不然鹿希甄还不知道要多辛苦呢。 鹿希甄却是因为最近一波又一波的打击,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愈下,头上的伤口还没有结痂,就糊里糊涂的喝了羊肉汤,高烧没退完又被晏润林强占了身子,天还没亮透就又开始发热了,嘴里这次还嘟嘟囔囔的说着胡话。 晏润林心里刚放下的石头此刻又是高高悬挂起来了。 还好没有让布莱恩先生离开晏公馆,晏润林这次没有叫纪亭书过去叫布莱恩医生,而是自己亲自过去拖了布莱恩过来给鹿希甄瞧病的。 布莱恩医生皱着浓眉看着高烧的鹿希甄,说“虽然是吃了发物做的羊肉汤了,我给她已经打过针了,怎么可能到现在高烧不仅不退还更加厉害……” 第二十一章 纪亭书 晏润林一听这话,心中有悔,走到布莱恩身边说“医生,她这病不能好恐怕还需要您给看看其他地方。”说着就掀开了鹿希甄身上盖得被子,布莱恩一眼就看到鹿希甄满脖子的暧昧痕迹。。 布莱恩医生眉头的青筋跳了跳,走惯了权贵之家,公子哥儿们的那些个癖好他也是知道一二的,看着晏润林的眼神更添了一份暧昧,劝说“晏军长可是个军人,身子骨是硬朗的,可是这位小姐不一样啊。喜欢的用心自然是好的,可是在这床笫之中,晏军长应该更加体贴温柔些的。” “想必晏先生也是不会让我给这位小姐上药的,不如这样吧。” 布莱恩转身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消炎的药膏递给晏润林又说“这位小姐一看呐就是第一次,晏军长应该让她有点时间适应适应的,伤口可能会有点发炎,晏军长给她上点药就没事儿了。” 晏润林有点尴尬的接过药膏,被一个洋人说教还真是不习惯。心里乱糟糟的也就让手下的人带着布莱恩先离开了。 看着昏睡中依旧高烧的鹿希甄,晏润林心里涩涩的。明明是久别重逢,他应该是要慢慢来让鹿希甄一步一步的彻彻底底的接受他的,可是现在……把人给强上了还搞出了发烧,他这个样子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翻过鹿希甄的身子给伤口擦了药,打了水来仔细的给擦了身子,换了干净舒爽的衣服。晏润林才进了辈子里搂住鹿希甄,天气不就凉了,这会儿鹿希甄发烧身体似火炉一样的,晏润林抱着他反而觉得暖暖的……身体感受到鹿希甄的体温降了一点,才闭上早就不堪重负的眼皮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鹿希甄身子不舒服,一夜虽是睡着却是脑子昏昏沉沉,身体不舒服极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入眼的情景怎么又是不一样的了呢?昨天……她好像不是在这个屋子里的啊。 想坐起来看看的鹿希甄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转头一看躺在自己身边依旧沉睡的晏润林愣住了。这人……真是自己的天魔星啊,明明都睡着了,手臂却还是搭在自己身上……怪不得他在睡梦中也会感觉到不舒服呢。 鹿希甄把晏润林的手从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挪开,生怕吵醒了晏润林。大气不敢出一口的忍着疼痛扭捏的下了床,披着床头晏润林的长衫准备离开这个屋子,回头看了看晏润林。 睡梦中的晏润林依旧是皱着眉头,到底一天是在想些什么呢?当初在英国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一个严肃不喜言语的人,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冷漠的恶霸流氓! 鹿希甄心里暗暗的啐了一口晏润林,这种人我做什么会心疼他的?鹿希甄啊鹿希甄,你这样可真是可笑! 鹿希甄一着急一个大动作拉扯着伤口疼痛不已,又是难得粗鲁的问候了晏润林一遍。心里纵然是不高兴,开门的时候依旧是轻轻的。 蹑手捏脚的出了门,刚刚把门带上回过头就被下了一大跳…… “我的天……”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上门去,却被来人拉了一把。 “鹿小姐你没事吧?”纪亭书不苟言笑的盯着鹿希甄,拉着鹿希甄的手也在鹿希甄站直了之后迅速的收了回来。果然,除了那个孩子一般的晏润迅,他对同性或是异性是没有一点兴趣的。 鹿希甄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看着眼前的青年挺拔的身姿和轮廓分明的脸,就是感觉好熟悉,分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是在哪里呢? “啊……”鹿希甄突然惊呼了一声,把同样陷入沉思的纪亭书给唬了一条。 “怎么了吗?鹿小姐?是想起来有什么事情还是需要亭书去帮你办什么?”作为晏润林的副官,纪亭书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晏润林一般想做什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纪亭书就能立即领会,迅速去办。看着鹿希甄这个样子,应该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没有,你刚才说你叫亭书?”昨天自己昏昏沉沉的时候像是听到过有人称他为纪副官,莫非就是当初的…… “是的鹿小姐,全名纪亭书,鹿先生可以直接喊我亭书。鹿小姐怎么方便怎么叫吧,我无所谓的。” 鹿希甄挑了挑眉瞪大眼睛仔细瞅了瞅纪亭书,啧啧啧不得了,这人一定是晏润迅经常念叨的小书子……嗯,应该是的吧。晏润迅的钱夹里那张两人合照,鹿希甄刚开始还以为是晏润迅和他亲哥哥的照片呢,后来一见到晏润林又觉得不是一个人,今天仔细一看纪亭书!是这小子! 第二十二章 早饭风波 “怎么了么鹿先生?”纪亭书看着鹿希甄的脸跟变脸谱似得,来回变换,还有打量自己的那个眼神,莫非真的是在哪里见过的熟人不成? 鹿希甄没有吭声,毕竟晏润迅那张照片是两个孩子,虽然晏润迅从小到大没怎么变过,可是鹿希甄不能保证照片里的另一个小孩儿就是纪亭书,还是不说微妙不说微妙啊。 “哦没什么,我只是有点饿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在府上用点早饭?”鹿希甄折腾了一天一夜,小姐受伤流血了,喝了点自己最爱的羊肉汤吧还搞成了高烧,最后还被晏润林……身心俱疲,鹿希甄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像是被掏空了一般,饿得前胸贴后背的。 纪亭书的嘴角扯了扯,这个鹿希甄还真是有意思,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却又是个可爱乐观的人。怪不得部之大哥会喜欢他。 纪亭书提前吩咐了听差在小饭厅准备好早饭,还特别强调了要清淡不能油腻了。昨晚晏润林闹的动静有点大,晏公馆守夜的人可都听见了声音,后来管家把人都给提前下班了这才避免听到更多。 鹿希甄听着纪亭书的话,脸红了起来,火烧火燎的。心里又瞬间把晏润林问候了千百遍! “听闻鹿小姐是北平本地人,所以特地吩咐了公馆里的北平师傅做了几道小菜,鹿小姐大病初愈还是吃点清淡的为好。” 鹿希甄早就饿了,看着听差们一碟一碟上菜的时候,眼睛都瞪直了。纪亭书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什么她都没有听到耳朵里去,只是好久没有这么正正经经的吃一顿早饭了。 每天赶着去上班,来不及热就冷吃了有时候为了省钱干脆就不吃了,搞得鹿希甄的胃又出了毛病,时不时的疼两下也是要了鹿希甄的半条小命。 桌子上满满的摆着豆腐脑,小米粥,馄饨还有油条,馒头,最重要的是!还有炒肝儿tut鹿希甄看到炒肝儿的时候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有多久没有吃炒肝儿了?她自己都记不清楚了,还有很多小菜。 鹿希甄没有犹豫的一筷子就往炒肝儿去,却被纪亭书制止了。 “纪副官这是什么意思啊?”鹿希甄眼看着就要到嘴里的炒肝儿就这么没了,语气有点不大好。 纪亭书面不改色的说道“鹿小姐对不住,您的身体还不能吃这些东西。” 说着在桌子上拿了小米粥和蒸馒头,外加了一碗豆腐脑和清淡的小菜放到鹿希甄跟前儿“您最多只能吃这些,其他的可不行。要是再吃出什么毛病,不知道军长还要发多大火!” 不给吃干嘛上桌子啊,眼睁睁的看着让我眼馋么?过分! 纪亭书抿了抿嘴唇,看着鹿希甄炸毛的样子十分痛快。这个鹿希甄比自己大几岁,行为上有时候却是孩子气的,一看就知道是从小到大被惯出来的毛病。偶尔吃点苦头也能长长记性也挺好的,只不过现在到了晏润林手里,恐怕又是要被宠上天的样子。 自己端过馄饨一口一个的往嘴里送,配着炒肝儿和几样小菜,纪亭书吃的也是津津有味。鹿希甄愤愤不平,敢情是给你准备的呀……人小鬼大的纪副官,果然晏公馆里没有一个好人!鹿希甄埋头吃着早饭寻思着趁那个晏润林没有起来之前,自己赶紧溜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纪亭书见鹿希甄只顾着吃饭也不继续追问什么了,就感觉浑身不对劲儿的。那好看的眼睛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打什么歪主意呢? “鹿小姐还是吃慢些吧,吃得太快不利于消化,尤其是早饭。” 鹿希甄皱眉,这个纪亭书明显年纪比自己小,怎么罗里吧嗦的!一个晏润林就已经足够她应付讨厌的了,现在还来这么一个管家婆似得纪副官,真是不得了。 鹿希甄心中不爽,正准备开口好好教育教育纪亭书,身后就传来了晏润林稍显慵懒性感的嗓音“我说怎么一起床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趁我睡着了溜了呢。” 说着晏润林就落座了,伺候的人赶紧添了碗筷,给晏润林端上了热粥。晏润林挽起了衬衫袖子笑着打趣鹿希甄。鹿希甄额头皱纹再次皱起,没给晏润林好脸色。 就算我溜了你又能怎么样啊!昨晚……都……哼! “也是了,昨晚折腾了那么久,你也累得够呛。是我考虑不周没有照顾好你,你不要怪罪我才好啊。” 鹿希甄冷哼一声没好气的回说:“哪里敢生晏军长的气呢?这偌大的北平谁还不看晏军长三分面子办事,鹿希甄只是一个小小的银行职员,没心思也没有那个胆儿跟晏军长为敌。” 晏润林的脸色一下子就差了起来,大清早的自己一睁眼发现鹿希甄不在自己身边,慌得不的了,一出门揪了一个听差一问才知道鹿希甄被纪亭书带着在小饭厅用早饭,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下了。 第二十三章 软柿子 担心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给她气受?晏润林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鹿希甄看看,自己到底是多看重她!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戳自己伤疤,晏润林骨子里那股子执拗的脾气也被激发出来了。 “哼,你也别阴阳怪气的,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很恨我。当初在英国的时候就把我一脚踹下了床,昨天好久不见的第一面你又给了我一巴掌。鹿希甄,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会改改你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脾气,可惜……”晏润林起身走到鹿希甄身边,大手捏住鹿希甄的下巴,另一只手把她拉向自己怀里。 “你还是这么暴躁的脾气,不过我也很清楚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对你那么感兴趣。外表柔弱的小女子,其实是个不好驯服的鹿。不过没关系,我晏润林其他不行,就是在打猎驯服猎物这方面最拿手了。日子还长着,我们且走且看。” “你无耻!”鹿希甄的下巴被晏润林捏的生疼,眼睛渐渐升起了雾气。 晏润林邪魅一笑,点了点头同意了鹿希甄的话。 “无耻就无耻了吧,况且我无耻的形象在你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从来没有打算拜托无耻这个词语。为了得到你,无耻又何妨?” 鹿希甄这才知道,晏润林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吃过早饭之后,晏润林强制鹿希甄回到了房间去,叫布莱恩医生给鹿希甄检查了好几遍,确定鹿希甄身体没有大碍之后才让纪亭书送布莱恩医生回医院。 鹿希甄被洋医生看来看去的,早就受不了了,虽然留过洋在英国病了也是要看西洋大夫,但还是觉得十分别扭。布莱恩走了之后她觉得自己也该走了。和晏润林这么荒唐的一夜就算是南柯一梦吧,反正大家以后进水不犯喝水,就算是被他那什么了也不能像个泼妇似得跟晏润林要个说法吧? 还是早点离开的好,鹿希甄趁着晏润林去书房处理事情,准备走人。到了大门口的时候却没门房的人给拦住了。 “鹿小姐,我们军长吩咐了,您现在还不能离开公馆,请您回去吧。” 鹿希甄一听恼了,晏润林竟然不让他离开这里?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这可是囚禁!就算他晏润林是晏总理的儿子也是要讲法的,囚禁她她是可以告发他的! 单纯如鹿希甄,还不知道晏润林到底是什么一号人物,在门房跟护卫们说了半天就是不愿意回去,今天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回去的!护兵们被缠的无可奈何,要是平常有人敢这么在公馆门口胡闹,早就被赶走了。 奈何鹿希甄这个人是晏军长捧在手心的人,昨儿个大家可都是真真切切的看个明白的,眼前这鹿小姐可是被军长从车上抱下来的,还睡到了军长的屋子里的,和军长什么关系大家一清二楚的。 管家接到了门房打来的电话,赶紧赶了过来。 “哎呦我说鹿小姐啊,您就大人有大量了不要给小的们出难题了啊,军长现在在和部队里的军官们开会,要是知道了您又想趁他不注意走了,那小的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啊。大家都是混口饭吃的,您可不要害的小的们丢了饭碗啊。” 管家在晏家干了多少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人没有相处过?鹿希甄这个人看着就很斯文恬静的,一看就是一个脾气心肠都很好的人,对付这种人呢就是要打亲情牌的,保证可以。 “这……那好吧,麻烦您一会儿让晏润林开完会之后让我和他好好聊聊。”果然,鹿希甄还是妥协了,由管家陪着先回了早上出来的那个房间。 管家表示一定让晏润林开完会之后过来,鹿希甄在屋子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最后还是因为身体还没有痊愈,还有被晏润林折腾的疲惫不堪,坐在了沙发上。 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到了不远处的那张大床,床上的狼藉早就被收拾好了,可是鹿希甄还是会脸红发烫,她和晏润林竟然就在这张床上纠缠了一晚上,简直是荒唐! 她和别人都是有婚约的人了,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他还怎么继续跟人家姑娘说清楚啊?鹿希甄一想又害怕晏润林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晏润林既然一直在找自己,那就说明他早就查清楚了有关于自己的一切了,那她和别人早就订了婚的事情是不是也知道了呢? 第二十四章 滴水之恩 鹿希甄浑浑噩噩的就想着这事情这么呆坐了一下午,晏润林处理完事情之后得到了管家的报告,心想鹿希甄果然还是呆不住,想要离开这里,不过进来这里容易出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晏润林知道鹿希甄还有一个弟弟叫鹿黎,还在新式学堂上学,鹿希甄在这里不回去,他弟弟一定会担心的,所以就派人去给银行的周行长打了招呼,叫那个柳云时去跟鹿黎说鹿希甄因为公务这段时间不在北平。 反正他不会轻易让鹿希甄离开这晏公馆的,最起码在她没有承认和他之间的事情之前,鹿希甄就别抱着走出这里的心思了。 柳云时这几天有事儿没事儿的都忘鹿希甄家跑,鹿黎一个人没有鹿希甄在身边照顾总是让人不太放心,又是一个小孩子。柳云时自问自己对鹿黎是没有歪脑筋的,可是易靖卓却不这么认为。 “团长,柳云时先生每天下班之后都会去一个会馆,我们打听之后才知道那天在银行里受伤被晏军长带走的那个男人的弟弟就住在会馆里。柳云时先生每天都是去看他的,不过停留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不到一个小时就会出来离开。” 易靖卓坐在车里手里夹着香烟,听了下属的汇报之后把香烟递到嘴边猛的抽了一口,烟雾熏得他眯起眼睛。刚才一路跟着柳云时过来,一路上看柳云时买了不少东西,送给鹿希甄的弟弟? 就算是朋友的弟弟吧,一个大男人总是买这么点小孩子用的东西,让谁看了都觉得是在给自己想好的买东西。 易靖卓抬起左手,一看手表心里就按捺不住了,这人进去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出来? “你确定每次他来都是不到一个小时就出来?” 坐在前面副驾驶的副官点点头,若是这点工作都做不好以后还怎么跟着易团长混啊。“是的,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手里的烟快要抽到尾巴了,易靖卓最后吸了一口,接过副官递过来的帽子往头上一带,打开车门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穿着皮靴的脚狠狠的碾压,好似借此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爽。 怂着肩膀,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套歪着头带上了,对身后的副官说“咱们进去看看,就你跟我两个人进去,不论看到什么我都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属下明白。” 俩人刚踏上会馆大门前的台阶,易靖卓一抬头就看到柳云时抱着一个一小伙子急匆匆的穿过大堂往外走来。 “怎么了这是?” 柳云时因为个子的关系,抱着鹿黎着实有点吃力,看到易靖卓认出了他是那天出现的晏军长的朋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麻烦您能帮帮我们吗?这孩子发烧了我现在要送他去医院,您能帮帮我们吗?”柳云时气喘吁吁的,易靖卓此刻的形象在他眼里就是巨人一般伟岸,雪中送炭的都是好人啊!这样的爷们他才喜欢啊…… 易靖卓给副官使了一个眼色,副官上前从柳云时手里接过鹿黎往车上抱,柳云时感激的一直对易靖卓说谢谢,易靖卓挑眉看着因为着急脸色潮红的柳云时,看上去好诱人,这人看上去好无害,自己就这样吃了他会不会吓到他? “走吧我送你们去医院。” 易靖卓让司机开车去城内最好的德国医院,其实感冒发烧不至于这么大费周折,不过他身边还有柳云时呢,要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本事。 鹿黎挂了水之后,柳云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鹿希甄这段时间不在,除了自己他们的那个同父异母嫁到好人家的大姐一次都没有来过问过鹿黎的情况,这样的姐姐要着有什么用 今天幸亏自己去了一趟,不然鹿黎出了事儿,鹿希甄还不得疯了。 “谢谢您易团长,今天若是没有您及时送我们来医院,鹿黎他就危险了。我代替鹿希甄还有鹿黎谢谢您。” “那你呢?你一直都是在帮别人谢谢,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柳云时抬头怯怯的看着易靖卓,心想我自然也是感谢你的了,可他总感觉这个易团长怪怪的,上次在银行里事情都完了他也不走一直在一边看着自己,他是喜欢男人没错,可他已经有伴儿了,而且这个易团长看上去标准应该很高,怎么会看上他这么一个小职员呢? “你在想什么?” “哦,没想什么,我也敢感激您今天的出手相助,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易团长能不能再帮我们一个忙?” “什么?” 第二十五章 自当涌泉相报 “易团长和晏军长应该是朋友吧?上一次在银行里晏军长就是听了您的劝告才息事宁人,既然这样可不可以请易团长去一趟晏公馆,看能不能把鹿黎生病的消息带给鹿希甄呢。” 鹿希甄,部之带回公馆整天寸步不离守着的那个人,这个鹿黎的姐姐。易靖卓知道晏润林找鹿希甄已经找了很久,从广州千里迢迢过来北京就是希望可以再见到在大不列颠只有露水一夜的人。部之把这个人看的很重要,他觉得自己也不一定可以买的了自己的面子。 “这个嘛……” 柳云时皱眉,难道易靖卓去还有难度?那小鹿姐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困在那个晏公馆里了! “难道易团长出面也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这事情难度有点大,晏润林喜欢的人他就一定会牢牢的攥在手心儿,鹿希甄要是得到了她弟弟生病的消息就一定想要出来,到时候要是惹得部之不高兴了,连我都要受牵连。这个忙风险太多,要是没有足够诱惑我出马的回报,我还是不要趟这浑水的好。” 柳云时无奈,其实易靖卓说的也没错。他是个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的外人,这趟浑水原本可以不趟的,今天送他们来这里还让鹿黎受到了最好的治疗已经是仁至义尽,自己也真是厚脸皮,仰仗着他喜欢自己而一直挑战人家的底线。 “真是抱歉易团长,是我冒昧了。不过无论怎么样都十分感谢你。” “哎,你这样意思是不求我了?” 柳云时点点头,何必为难别人又为难自己、鹿希甄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不代表一直出不来。可以再等等吧,鹿黎现在接受了治疗很快就会痊愈了,鹿希甄不知道也好,万一惹得那个晏军长不高兴,再出什么事儿谁都没法子救她。 易靖卓走近柳云时,一只手撑在柳云时身后的墙上,利用身高优势将柳云时困在自己的怀抱里,另一手将大衣一边拉开,遮挡住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的视线。易靖卓的副官一看这架势,赶紧示意手下背过身去围住不要让其他人看到里面的景象。 “你……你要干什么……”柳云时瞪大眼睛,盯着俯下身子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易靖卓。这男人不会是要…… “唔……”易靖卓低头擒住了柳云时的唇,用膝盖顶开了柳云时的双腿,强横的压住了柳云时,将柳云时的唇舔了个遍,感叹这小家伙的唇尝起来像是果子冻,滑滑润润的。柳云时被易靖卓突如其来的强吻给洗白了大脑,除了瞪大眼睛柳云时没有了其他动作,僵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这男人太有压迫力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个当兵的,柳云时觉得易靖卓吻他的力道都很大,像是要磨烂了他的唇,柳云时呜呜咽咽了半天,才想起了推搡。常年在银行里算账而指头有点茧子的好看修长的手指头无力的推着易靖卓,却像是推到了一个铜墙铁壁,好健壮的身体。 完全推不动,柳云时开始扭头乱动,易靖卓干脆收回双手抱住了柳云时的头,舌头撬开了柳云时的唇,纠缠着他的舌头一通深吻。 柳云时交往过的朋友里没有一个像易靖卓这般给与他别样的感受,这样的强制这样的有压迫感,难道自己有受虐倾向吗?竟然会觉得这样的接吻好刺激,更喜欢这样的感觉,易靖卓对他就像是真正的恋人一般,照顾的无微不至,让他好享受。 渐渐的,柳云时推搡的双手抓住了易靖卓的大衣领子。易靖卓咧嘴一笑,又抱着柳云时吻了好久,直到柳云时瘫软全身只能依靠易靖卓有力的大手拦住腰杆儿才能勉强站立。 易靖卓吻罢,用额头贴着柳云时有着细碎头发的额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开心,柳云时跟中了魔一样深深的盯着他,易靖卓觉得柳云时的眼睛生养的好看极了,生来就是让人疼爱的人啊,大手抚上柳云时的双眼,而后吻了吻。 “这个就是我帮你传递消息的回礼吧,我很满意。” 易靖卓搂着柳云时的腰站立身子,没有了易靖卓的压迫柳云时双手撑在身后的墙上,羞赧的低着头没有说话。 易靖卓从医院出来之后直接去了晏公馆,正好有事儿跟晏润林商量顺便讨个顺水人情帮柳云时一个忙,得了那么一个让他身心惦念的回报真是值了。 晏润林刚盯着鹿希甄喝了药睡下了,易靖卓就登门造访。 第二十六章 以绝后患 “我说你小子还真是会算时间啊,刚好我忙完了其他事儿,你就过来了。说吧今天来有什么事儿要求我。” 易靖卓嬉笑着打趣晏润林“忙活什么事儿忙活到现在,除了你那个心头爱还有什么人什么事儿值得您晏大军长亲自上阵费心费力,没准儿还讨不到好。你连我们要严打走私的事情都忙忘了?” 晏润林笑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手拍了拍自己的头说“看我这脑子,这两天事情太多我都忘了还有这茬儿了。不用担心,元之就要回来了,我和父亲都决定把海关走私这边的事情交给他去办,这两天有劳兄弟你先帮忙盯着,我手里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元之要回来了啊?这敢情好啊,你们兄弟俩简直就是榨油机,我易靖卓都快要被你俩榨干了,整天就忙活你俩的事儿呢,我自己的部队我都没时间管!” 晏润林从书桌后绕到了易靖卓身前儿,笑着说“瞧你说的,你干活儿还是白干了?你部队里的用计都要比我的人用的好了,每次有什么好东西我忘过你了?咱们俩从小就是好兄弟了,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易靖卓搞怪一笑,单手握拳锤了锤晏润林的胸口“当然知道你什么人了,你忙的那件事儿危险度太大,总理让你一个人去办我都有点不放心,要是需要帮助的一定要跟我讲。不然我都对不起你给我的好装备了。” “少不了你的事儿,用到你的时候自然会叫你,到时候你可不要给我掉链子了。” 俩人东拉西扯的聊了好久,纪亭书中途从来好几份需要晏润林签字的文件,晏润林看了之后做了处理意见批注,直到最后一份,晏润林看着看着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易靖卓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翘着晏润林的样子问“怎么了部之。” 晏润林叹了口气,把文件扔给易靖卓。“你自己看看吧,麻三儿不处理是不行了,都放过他好几次了,总是不知道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当我晏润林是纸老虎了。” 易靖卓拿起文件一看,脸色也是极其不好。“这麻三儿的胃口倒是越来越大了,以前跟咱们要点子弹粮食什么的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想带着他的人进城里来,想成为正规军。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人不能再留着了,部之你要狠下心来处理掉,以绝后患。” 晏润林双手紧握,抿着嘴半天没有说话。麻三儿是一外号,这人本名叫聂兆亭,因为脸上麻子多又是排行老三儿,大家都管他叫麻三儿。 凭着还不错的功夫和心狠手辣在北京城外聚集了一帮流匪,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情,后来晏总理走马上任之后,晏润林奉命去收招他们,奈何这帮人匪里匪气惯了,不愿意收编入军里,只是跟晏润林他们签了条约答应不再打家劫舍,所有的供给都是政府包了。 一听政府给吃给喝麻三儿觉得是个不错的买卖,也就答应了,彼此相安无事也不错,近来麻三儿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要的东西越来越多不说,现在竟然还要一个军长的职位,也不看他那小身板儿能不能吃得下! “这人是留不住了,但是他手下那帮不要命的伙计也是一个麻烦事儿,这事情要处理得当,不然我们也不好交代。不过要是麻三儿还是不听调动继续痴心妄想下去的话,那我们也不能手软了。” 晏润林一直相信的一句话就是对别人的手软就是对自己的心狠手辣,想要得到的要主动去争取,要是自己得不到,就毁掉。 俩人继续商量了一会儿,太阳都要落山了,男人一谈到正事儿的都要忘记了要说什么了。要不是鹿希甄在房间里一直等着晏润林过来商量商量事情怎么解决,可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的,还是给着急了。管家着急忙慌的跑到书房这边看着屋里易靖卓和晏润林脸色都不是很好,该是公务也没有处理完,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后来心里一想,现在那房里等着的鹿希甄小姐可是比什么公务都要重要,要是鹿希甄小姐生气了,那主子就生气了。那主子要是生气了,全公馆上下就都不得安宁。 “得了,要不是管家来找你啊,我还真就忘了我今儿来的事情了。” 晏润林看天色也不早了,果然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一听鹿希甄等了很久立即要送易靖卓走了,一听易靖卓还有事儿,头都大了。 “嘿你别用要吃人的眼神看我啊,我也不想来问你奈何我已经收了人家的贴心小礼物了,实在不能不帮这个忙,再说也是和你家这位鹿希甄小姐有关的啊,说完我就走了不再耽误您恩爱了不成吗?” 第二十七章 告白1 晏润林无语,那你倒是快说啊…… “上次你在人鹿希甄上班的地方就把人那么给抱走了,给人家行长吓得连着好几天来问我你把鹿希甄怎么样了。我一听那语气人家周行长还以为你把鹿希甄给灭口了呢,给我乐的啊,鹿希甄灭了你还差不多呢,臭德行的。” “什么时候说正事?”晏润林简直忍无可忍,这都啥时候了还一个劲儿的损他,易靖卓也真是挺操蛋的,还有收了人家贴心小礼物?什么小礼物啊…… 易靖卓嘿嘿一笑,露出了大白牙的,“就鹿希甄那小同事么,上次你也见过啊,个子不高小小的一只,锅盖头似得眼睛特好看的那个啊。人家都照顾鹿希甄到家里去了,你什么时候给鹿希甄放回去啊,要不你把他弟弟一起接过来算了,总不能让我那小甜心天天往那会馆里跑吧,像什么样子的。” 鹿希甄这人儿晏润林到底放不放都是两回事,主要还是要把柳云时牢牢拴在自己身边的,银行职员的管理财务一定不错,正好最近部队里的账务出了很多问题,找一个自己心仪的也有两手的人,易靖卓简直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你回去告诉柳云时不需要他再操心鹿希甄家人的事情了,好好在银行上班就成。还有……如果你要柳云时去你部队里的话,你最好问问你爹娘,小心你老爹知道收拾死你的。” 一看事儿成了,易靖卓那高兴的连说多谢多谢就告辞了。晏润林也马不停蹄的往卧房里赶去,让鹿希甄等了这么久,真是罪过,罪过啊。 晏润林回到卧房的时候,鹿希甄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这给晏润林心疼的,让听差们都下去了,自己轻手轻脚的往鹿希甄身边走去,缓缓的蹲下身子来抱起鹿希甄,刚把人放在床上,准备给盖被,鹿希甄就睁开了双眼。 这一睁开眼睛给俩人都吓一跳,晏润林是有点惊喜,这么近距离的看鹿希甄的眼睛,真的会陷进去的。鹿希甄则是惊恐,不能一直跟晏润林纠缠不清的,这样子算是怎么回事啊? “你还是那样,不会照顾自己。病才刚好一点,要是受了凉怎么是好?” 没有责怪全是担心,鹿希甄不由得耳根一红。 晏润林自然没有错过这一点,笑了笑没有说话,既然鹿希甄醒了,就一定要跟自己把话说完才会罢休。让鹿希甄靠坐在床边,自己则是坐在床沿。 “刚才和易靖卓谈点公事忘记了时间,管家过来跟我说我才知道。你有话要跟我说?什么话呢?” 其实在晏润林来之前,鹿希甄已经做好了准备,自己的那套说辞无非就是他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段时间感谢晏军长的照顾,日后鹿某一定会报答您的……鹿希甄已经可以肯定自己要是说了这些话,晏润林一定会黑脸的。所以要不要说出来,还真是一件难事。 “怎么?没话说?” “不,有话要说的。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晏润林挑眉,这倒是新鲜了,鹿希甄的为人他最清楚不过了,吞吞吐吐的根本不是鹿希甄的作风,除非这件事情,鹿希甄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莫非是要走了? “晏军长,您也知道我是一个公职人员,我也有家人要照顾,离开工作这么多天,周行长一定也很着急,还有我的家人。我希望晏军长可以让我离开,我……” 鹿希甄看着晏润林扬起来的手停住了,愣愣的看着晏润林。她只是说了有家人,不知道晏润林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未婚夫了,依照如今晏润林地位和他雷厉风行的的手腕的话,应该是知道了的。鹿希甄头疼的不知道将来要怎么跟晏润林说清楚。他和她之间有很多阻碍,凭着晏润林的一腔喜欢是根本没用的。这个世道,怎么会允许两个家世不匹配的人在一起呢? “我知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让你走的。今天靖卓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过来的,你在银行里的同事帮你照顾着你的弟弟,工作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我跟周行长也打了招呼,你回去之后可以照常上班,没有什么两样。” 鹿希甄点点头,心中也已明了那位帮忙照顾鹿黎的同事是谁,幸好工作和家人都没有事情。 “谢谢晏军长。” 晏润林没有说话,鹿希甄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沉寂了一会儿,鹿希甄都觉得有点尴尬了,晏润林一不说话,鹿希甄心里就有点害怕。都说不说话的人心思最难猜,一点儿没错,鹿希甄就怕晏润林这种人了。 “鹿希甄,我对你的心意你也知道,这么多天我就想问你,你和我之间就没有一点点可能吗?” 第二十八章 告白2 鹿希甄闭上双眼,不想去看晏润林的眼睛,她不能和他对视,也会被陷进去的。到底要怎么回答呢?她现在心里乱的很,根本搞不清楚,当年在大不列颠那一场相遇就是个错误,并不是只有晏润林这些年来对鹿希甄念念不忘,鹿希甄对晏润林也是,忘不掉怎么样都忘不掉的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我……我不知道。” 没想到晏润林听了这句话之后却大笑起来。 “哈哈哈,鹿希甄你竟然可以跟我说不知道。你的心里一定从来没有记住我晏润林这个人,我在德国加快完成了学业不顾及老师的挽留就想回国来找你,在广东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在北京的你正在做什么?我多方打听,你回国之后就和别人订了亲,鹿希甄你知道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吗?” 晏润林红着双眼看着鹿希甄,像一头受了伤不能自己疗伤的兽。心里的酸涩还有闷该是疼吧?鹿希甄,其实你也是心疼的不是吗? “我想即刻从广东来到你身边,把你直接抢走,什么人都不能和你在一起除了我!你是我晏润林看上的人,岂能让别人惦记着!我向我的父亲进言参加总理的竞选,这年头可以当总理需要很多条件,我在德国学的就是带兵打仗,我不停的出战,再为父亲取得总理资格的同时我也可以一起来到北京,来到你的故乡,来到你的身边。” “我找了你很久,来到北京之后才知道你们家的事情,你却好似人间蒸发一般没有音信……偌大的北京城里,我却一点都感受不到你,我心心念念的人不见了,我……还不如死了。” 鹿希甄听的心惊胆战的,他知道晏润林喜欢她,却从来不知道晏润林的喜欢已经到了如此不要命,极端的地步。这个人本就刚毅不屈的,晏润迅很多次都说起自己的哥哥,每次一提起都是一脸的骄傲和崇拜,在没有见到晏润林之前,鹿希甄也是一样的期待,有朝一日若是可以见到庐山真面目的话,就好了。 现在,就在眼前。红着双眼跟自己控诉这些年的煎熬,喜欢自己对于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后来,我终于知道你在银行里工作,我想要冲过去找你,可又害怕吓到你让你再次消失在人海,就一直派人暗中保护你。哪里知道你在银行还是受了伤,抱着流血的你,我恨不得那人是我。” “晏军长,我……” “叫我部之吧,你一直晏军长晏军长的叫,我的心都凉了。” 部之是晏润林的字,鹿希甄在英国的时候就知道,她也听过易靖卓这么叫他。字都是亲近的人叫的,她如果一开口,就代表心软了要妥协了…… “怎么?你不愿意叫我的字吗?” 鹿希甄看着晏润林,真是个狠心的人,若是喜欢她怎么会这么逼迫她?这人太不可理喻了,要是他说什么都顺着他,以后岂不是有更多的要求会提出来? 迟迟等不到鹿希甄的回应,晏润林栖身向前,单手捏住鹿希甄的下巴。一手搂住鹿希甄的腰,把她压向自己“鹿希甄,为什么不愿意叫我一声呢?”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下来了,鹿希甄的双眼那一瞬也模糊了。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要把喜欢变成一种负担,为什么你要哭? “部之……” 下一秒鹿希甄就被晏润林紧紧搂在怀里,鹿希甄庆幸今天晏润林在公馆没有出门穿的是柔软的长衫,要是去了军营里,那硬挺的军装,武装带也会硌得她疼。 “鹿希甄……留在我身边吧。嗯?” 鹿希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能轻率的做出决定,她就算是承认自己喜欢晏润林也不会委身在他身边做一个什么都不做的人。好歹是留过洋的人,现在国家百废待兴,纵使身为一个女子,她不可能浪费年华做一个被人保护的金丝雀。 晏润林却像是知道鹿希甄在想什么,继续说道“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的,你想去银行上班可以,但是我现在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更加需要你的职务。” 鹿希甄抬起头用眼神询问着晏润林,是什么职位呢? “随行军需官。” 鹿希甄呆住了…… 鹿希甄听到随行军需官五个字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愣住,这个职位听上去好像跟她家以前后厨的管事儿一样。这么想着鹿希甄皱了皱眉,晏润林一直看着鹿希甄,自然不会错过鹿希甄这小举动。 “怎么?你不愿意?不愿意也没有关系,你可以继续回去银行任职,不过……” 晏润林欲言又止,鹿希甄不由侧目,小鹿一样的双眼迎面直视晏润林的双眼。到底想说什么? 第二十九章 回家 鹿希甄的样子太认真,暖的晏润林心里一荡漾,低下头亲了亲鹿希甄的额头。“不过你要住在我这晏公馆里,你住的那会馆环境太差,我舍不得你受苦。” 鹿希甄因为晏润林这亲昵的举动红了耳朵,这人现在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随随便的就亲自己。她好歹也是一个大家闺秀,被这样搂在怀里着实不合适,鹿希甄心里不免有些恼怒,可是对上晏润林真诚的怜惜舍不得的双眼,心里的怒气又偃旗息鼓了。 “这……不妥。我任职不高,领的薪水就该住会馆那样的地方,现时不同往日没有那么多讲究的。只不过苦了我弟弟,那么小就跟着我吃苦受罪。” 鹿希甄有个弟弟的事儿,晏润林早几年就知道,还是晏润迅告诉他的。不过那时候鹿家还是京城里有名的皇商,自然是不用忧愁吃穿用度,现在也的确是不同过去了,鹿希甄带着年幼弟弟艰难求生,困难众多。晏润林就更加不会同意鹿希甄继续回去受罪了。 “有何不妥?你是我晏润林的人,住在我晏公馆名正言顺,不需要去在意旁人眼光。” 鹿希甄瞥了一眼晏润林,这人到底哪来的自信心?她又何时承认喜欢他了?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他的人呢!鹿希甄心里着急的不止他弟弟这一件事,还有她的未婚夫。 她承认她是对晏润林动心了,可是动心并不代表一定要有个结果。即便接受了西洋教育,喝过那么几年洋墨水尤其还是在大不列颠这般民风开放的国家,鹿希甄还是无法立即接受和晏润林,两个不相配之间的不该有的感情。 这是违背世俗观念的,她家世代皇商,若不是国门大开,朝代变换世界巨变,这会子她指不定都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哪来的和晏润林这么多纠缠? 晏润林见鹿希甄皱着眉头,半天不言语,心里暗道鹿希甄就是放不下太多事情。无非就是那些道德伦理的,他也知道鹿希甄未婚夫的事儿,不过却从来没有把那个男人当做自己和鹿希甄在一起的阻挡。 毕竟现在这儿他晏润林一跺脚,都是要震三震的。他想要的人,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罢了罢了,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先休息吧。明日我叫亭书送你回家一趟,你和你弟弟收拾收拾,就搬来晏公馆吧。”晏润林这霸道男人又擅自决定了,鹿希甄感觉当初自己在大不列颠有一夜同床的人,好像更加唯我独尊了。 晏润林也没有继续缠着鹿希甄,太多公务要忙吻了吻鹿希甄,看着她闭上眼睛安然睡去就回书房办公去了。 一夜好梦,鹿希甄觉得自己真是变了不少,不过来着晏公馆几日而已,心境变化就如此之大。难道就是因为接受了晏润林对于她浓浓的爱意?哎……她也不是如此好说话的人啊,怎会让晏润林这般轻而易举的说动?不过晏润林的说法她依旧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她又不是普通女人,为何要他庇护? 鹿希甄又恼了…… 纪亭书遵从晏润林命令过来送鹿希甄回家的时候,在门口就看到鹿希甄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挑眉暗道,这人肯定不会按照军长的意思来的,军长从年少时候就指挥军队攻城夺池,早就习惯了下命令。 这会儿对于自己放在心坎上的人也是这般待遇,他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要不要好心的劝告一下军长呢? “鹿小姐,军长叫我来送小姐回家。” 鹿希甄闻言抬头,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变化,尴尬的僵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有劳了,其实我也可以自己回去不必这么麻烦的。” 鹿希甄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自己可以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央求别人?纪亭书却是不语,只是领着鹿希甄往门口走去,那里已经备好了车。 虽然心里知道晏润林应该会弄出不小的架势,不过门口的阵仗还是让鹿希甄冷吸了一口气。这晏润林是要告诉全京城的人,她鹿希甄住在他家了吗? 只见门口停了三辆车,纪亭书走到中间那辆车前打开了后车门,看了看鹿希甄示意坐这里。前后又是各一辆,车边站着也都是晏公馆里的护兵,还好晏润林没有过分的让当兵的来给自己站岗。鹿希甄无语,街边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看过来,为了躲避那些关注的目光,鹿希甄道了声多谢就匆匆上车了。纪亭书关上车门微微一笑,润迅的朋友还真是有趣,怪不得军长这么多年都忘不掉他。 第三十章 阵仗不小 纪亭书做到了副驾驶坐上,告诉了司机位置,晏公馆的车队就缓缓的离开了。 鹿希甄一路上也不言语,纪亭书从后视镜里一直盯着鹿希甄的表情。晏润林说了,要时刻看着鹿希甄,不能让她有一丁点的差池,纪亭书当时还笑着问晏润林,“军长你这是要囚禁鹿小姐不成?”晏润林说了句滚蛋,就让自己来护送鹿希甄了。 鹿希甄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子书香世家,富贵名门的大家气质,这种气质和晏润林那久经战场的满身杀伐刚毅之气不同。晏润林太过刚硬,鹿希甄这般温润女子正好可以点化一下,纪亭书觉得俩人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军长果然慧眼一双。 “鹿小姐,我们军长吩咐说要您和令弟收拾行装搬到晏公馆,不知鹿小姐有何打算?” 憋了太久,纪亭书知道自己不该问,但还是想知道。如若鹿希甄拒绝,那么自己回去就不好交差,可要是鹿希甄不拒绝吧,他又觉得军长的话说的太满,反正就是怎么样都不如意吧。 鹿希甄沉思了半天其实也是在考虑如何回绝晏润林的请求,她这样尴尬的关系如何进入晏公馆?才见面不到几天,她无法说通自己,更加无法告诉弟弟真相。自己的姐姐被晏军长看上了,所以得到庇护……这样的话,鹿希甄是宁愿死都不会说出口的。 “一会儿送我到家就好,纪副官就可以自行回去。回去之后告诉晏军长,说他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还是想住在会馆里,诸多不便日后我再亲自解释。” 果然!纪亭书的嘴角抽了抽,心里为鹿希甄喝彩。就是要这样,军长被拒绝的次数用十根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其中诸多还是被总理和润迅拒绝的。适当的拒绝也可以让人成长起来,晏润林就需要这样的拒绝磨练心智。 一直装隐形人的司机抬头看了看后视镜,看鹿希甄又恢复了上车之后的状态,心里有苦说不出,军长可是吩咐了要带人回去的啊。想着又哀怨的看了纪亭书一眼,军长罚下来,难道纪副官一人承担所有罪责吗? 纪副官扭头面对司机哀怨的眼神,耸了耸肩,意思人家鹿小姐自己的决定,他不过也是个小副官而已能说什么反对的话? 三辆车浩浩荡荡的开到了会馆门口,小伙计正端着一盆凉水要往墙角泼去,却也被这阵仗给惊到了。他们会馆今天是要迎来什么贵客不成? 纪亭书先行下车到了后座,给鹿希甄打开了车门。鹿希甄下车之后对纪亭书又说了一遍刚才在车上的话,嘱咐纪亭书千万要说清楚,她不希望晏润林到会馆来找她。晏润林的阵仗鹿希甄是见识过的,可不要掀翻了这会馆才好。 “是,鹿小姐的话我一定带到。”至于最后军长要不要执行,那就不在他的范围之内了。 鹿希甄微笑着点点头,“多谢纪副官一路相送,我这便回去了,纪副官也请回吧。” 纪亭书看了看鹿希甄身后瞪大双眼盯着自己的小伙计,再看看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透过来不解的目光,心想还是不要给鹿希甄惹麻烦了。立即上车让司机返回晏公馆了。 鹿希甄看车队消失在了拐弯的地方,才回过身来准备进公馆。小伙计一脸不可思议,追上去问鹿希甄,“鹿小姐这好几天没有回来了,一回来就这么大的架势,真是吓了小伙计我一跳。鹿小姐这是结交了什么富贵朋友,竟然让晏军长身边儿的纪副官亲自送回来?” 鹿希甄顿步,闭眼无奈。就知道会有人问自己,晏润林啊晏润林都是你干的好事! “也没什么,只不过在银行里遇到了故人,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耽误了几天所以今日才回来。不过正好顺路,就送了我一程。小伙计可不要被吓到,多大点事儿是吧……”说完鹿希甄就头也不回的匆匆的上楼了,还是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让她更加有安全感。 鹿希甄嘴上是说着叫伙计不要传出去,哪里知道等着傍晚鹿黎回来的时候,就被街坊邻居告知自己姐姐回来了,还是坐的晏军长的车。身后边儿跟着不少大头兵呢。鹿黎满肚子的不解,不过姐姐回来是一件好事儿,告别了伙计赶紧上了楼。 “姐姐,我回来了。” 鹿希甄正摆弄着刚热好的饭菜,晏润林在鹿希甄回来之前吩咐公馆里的厨房按照鹿希甄的口味准备的好的。刚才纪亭书递给他这么一个食盒的时候,可把她给惊吓到了,真是对晏润林无奈至极。自己都回来了,还要带着这么多东西一起回来,自己要是不收的话,还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会公务都放着不管直接就跑过来了。霸道惯了的人,一时也是改不了的。 第三十一章 含糊其辞 “啊,鹿黎你回来啦?正好洗了手快来吃饭吧。” 鹿黎搁下书包,瞥了一眼方桌上的饭菜,瞧着不像会馆里的菜,倒像是王府井大街上的酒楼里的样式,以前鹿黎没少跟着鹿希甄一起去吃。自从家里没落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吃过了。今儿猛地一看见还真是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不过姐姐哪来的闲钱花在这上面?鹿希甄给鹿黎盛好了饭,温柔的让弟弟快吃,鹿黎端着饭碗看着眼前的美食,都不知道第一筷子要夹什么了。 “姐姐,你好几天没有回来,一回来就带着这么多好吃的,鹿黎可以知道姐姐这些天都去干什么了吗?”要怎么说呢?鹿希甄是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来应付鹿黎,可是要用谎话来欺骗自己的亲弟弟,在她心里还是一个关卡。 她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不少小零嘴,她一猜就知道是柳云时来过了。柳云时来过的话,告诉鹿黎的理由大多是她被公事缠身,忙的没时间回来。或者是被银行派出去跑业务了,总之都是很冠冕堂皇的理由。 “最近银行里比较忙,姐姐出了趟远门,今天才能够回来。让鹿黎担心了,真是姐姐的错。” 鹿黎摇摇头,“姐姐有事情要忙,没有什么错。云时哥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今天我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告诉我,说姐姐你是坐着晏军长的车回来的,还有不少大兵跟着呢。” 就知道小伙计的嘴不严实,鹿希甄只好又说:“这个说来也巧了,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姐姐以前在国外的朋友。晏军长的弟弟是姐姐曾经的学弟,以前在国外我们打过照面,所以就坐着晏军长的车回来了。弟弟不要听旁人乱说,姐姐一个女人,又只是银行里普通的一个小职员,哪有那么厉害的本事啊。” 鹿黎自然是相信鹿希甄的了,笑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鹿希甄看着乖乖吃饭不再追问的弟弟,心里松了口气。家里这一关是度过了,明天到了银行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周行长告假呢。大概又要扣薪金了吧? 鹿希甄到银行的时候,柳云时已经坐在柜台里面准备上班了。一瞅到鹿希甄,本来无精打采的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凑到鹿希甄身边不停的追问这些天鹿希甄在晏公馆里干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晏公馆的?” 柳云时神秘兮兮的告诉鹿希甄那天她晕过去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听的鹿希甄心惊胆战的。晏润林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抱着她走啊,这以后要怎么继续在银行上班?怪不得一直叫自己去当军需官,原来早就走了这么一步。 “哎呦鹿希甄姐姐啊,你是没有瞧见那天晏军长的脸色呦,看你留着血还没有人管你,那简直是要吃人啊。周行长都被训了一顿,更别说那些闹事的人了,那天啊要不是有他啊,还不知道你最后会是什么样子呢。真是太可怕了,从来没有讲过那么凶的人。” 柳云时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后怕呢,晏润林在他心里的形象啊,大概是不容易回去了。 “什么?他还骂了周行长!”晏润林啊晏润林,你这就是存心不让我继续呆在这里干了是不是?怎么哪哪儿都有你啊,真水天煞魔星。 “是啊,不止周行长呐,还有警察厅厅长都被甩了脸啊。那一个个带着枪的大头兵你是没看见啊,把闹事儿的不管你的都给镇住了。嘿你还别说,给我瞅的起劲儿的,这样的男人太有味儿了。” 呵呵,那些大兵可不要再叫我瞧见了,这些天在晏公馆我看的还不够吗?就你看得起劲儿,也不知道去找找你鹿希甄姐姐,光在这儿说的起劲儿有什么用啊? “你能来啊真是太好了,他果然没有骗我啊。” 鹿希甄正忧心一会儿跟行长怎么交代呢,柳云时又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谁啊? “你说什么呐?谁没有骗你啊?你也给我说说呗。”柳云时嘿嘿笑着,就告诉了那天除了晏润林之外,后面还来了一个团长,就是这个人帮他去晏公馆里说了,鹿希甄才能这么快的回来。鹿哈听了话,寻思大概中间也有这么一茬。那天晏润林被纪亭书叫走说易团长有事情要商量,然后晏润林回来就跟自己提起回去还有做军需官的事情。啊,原来你柳云时还算仗义,还知道去找我。 第三十二章 润迅归来 “为什么人家就帮你啊?柳云时,你实话告诉我的,是不是你对人家做什么了?”柳云时喜欢男人的事情,鹿希甄不是不知道,正好她现在也有很多事要找他商量,说开了也挺好的。 “鹿希甄哥,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我柳云时是那么随便的人吗?是那个团长先来招惹我的,我不过是正好用了他的资源而已,说不上什么我给了他什么。” “是吗?这么说来,还是你有面子。多谢你去照看我弟弟,还有帮我的忙,鹿希甄姐姐我都记着你的好呢。”柳云时无所谓的摆摆手,都是芝麻点大的事儿,不需要记挂着。两人正说话呢,周行长就来了。 鹿希甄麻溜儿的到周行长办公室去解释这些天自己缺勤的事儿,周行长没有责怪鹿希甄什么,而是一副关切的模样。仔细打量了下鹿希甄,确定这人没少胳膊断腿儿的,才算是放心了。 “哎呦我说鹿希甄啊,什么时候跟晏军长认识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那天好狼狈。哎,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上班儿了呢?受了伤就多歇两天,我给你放公假,不扣薪金的。” “不需要不需要,行长,我现在身体好了没有理由不上班,本就不是大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和晏军长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他认识我愿意帮助我真是我的荣幸。行长不要误会什么才好啊,晏军长那样的大人物,哪能是我们可以高攀的。” 鹿希甄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周行长不这么想。哪有一面之缘可以担心到慌乱的人啊,晏润林那天明显就是心疼的要命,舍不得着呢,恨不得让他们立马滚蛋呢。他觉得鹿希甄一定瞒着什么事情,这个时候也不好问,既然人都来了,那应该是晏润林同意的了,上班就上班吧,不要再在自己的手里出岔子就好了。 晏润林虽然由着鹿希甄回去银行上班,除了第一天上班的时候没有让纪亭书护送,不过傍晚关门的时候走到门口,被纪亭书一行人给震住了。 “不是,鹿希甄姐姐哎这什么意思啊?”柳云时跟在鹿希甄身后,猛的这么一顿步,高鹿希甄一头的他硬生生的让下巴给撞过去。歪头往外一看,我的亲娘啊,幸好有总理府的标志,不然还以为这些背着真枪实弹的,一个个长的凶神恶煞的大头兵是来抢银行的呢。 柳云时问鹿希甄,她也不知道啊。看到纪亭书的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晏润林那天最后意味深长的笑容。说什么可以让她回来上班,暗地里还不是派人来看着自己。这人真的是无理取闹,这架势每天都在门口堵着,她还怎么上班啊?我滴乖乖,柳云时看了一下,来了三辆车,除了那天跟着晏润林一起出现的纪副官,还来了头十个穿着军装的兵。 上次他跑去晏公馆的时候,遇到过晏公馆里的护兵,那都是保护家院的,跟这些部队里出来的不一样。这些兵啊,轻易是不跟你动手的,不过一旦开动了,那怎么样都是要留点血的,比起护兵来说啊,凶悍的很。这晏军长还真是喜欢鹿希甄姐姐喜欢的紧啊,上次那是意外,以后就不允许这种意外发生,不过这事儿办的让人很眼红啊。柳云时心里有点酸溜溜的,真是羡慕啊,那个易团长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样的架势? 周行长今儿公务也不少,耽搁到现在也没有走了,听到别人说门口来了总理府的车,扔下笔就往外走。最近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银行还真是红火,新一任的政府要员这是要一下子凑齐喽?怎么总理府的车也来了呢? “哎呦,这不是纪副官吗?今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纪亭书看是周行长,立正身子像报告公事一样回答“周行长,我是奉晏军长和二少爷的命令来接鹿小姐的。” “呦,小少爷回来了?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怎么就…”周行长欲言又止,其实他想问的是,怎么晏二少回来还要接鹿希甄过去,尤其还是派的总理府的车。很显然,周行长忙糊涂了,鹿希甄早上刚说了自己跟晏润迅有同窗情谊,这会儿竟忘得一干二净。 “周行长,恕亭书无可奉告,军长和二少下的命令,我们做手下的遵从照办就是。” “是是是,是这个理儿。”周行长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小子还真是给人不小的压力,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一股杀伐之气,真不愧是晏润林身边的得力干将。回头朝鹿希甄喊了一声“鹿希甄啊,既然晏军长和二少邀请了,还不快去?” 第三十三章 前尘往事 “我…”我不想去! 鹿希甄暗自想着,这一去还不知道要见到什么人呢,晏润迅回来了的确是件好事情,可是总理府的车,是不是代表着她今儿一去还要见晏总理?这么快就要见长辈,鹿希甄害怕晏润林一发疯就胡说话,他还没有准备好呢。 柳云时以为鹿希甄犹豫不决是因为鹿黎,很仗义的拍拍胸脯讲“鹿希甄姐姐啊,你快去吧。总理府的车都来了,你不去怕是不妥,鹿黎那边我去帮你说,你就放心好了。” 我还真是谢谢你啊,鹿希甄无语的看了柳云时一眼。抬起脚步往下走,纪亭书赶紧打开车门等着鹿希甄上车。鹿希甄走到车前看了看纪亭书,最后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就弯腰进了车里。 纪亭书关上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转向柳云时,朗声说道“是柳云时先生吗?”柳云时指了指自己,是在跟我说话吗?纪亭书双眼盯着柳云时看着,一种你要是柳云时的话,我就是在对你说话。 “怎么了纪副官?找云时有什么事情?”鹿希甄好奇,好端端的又找云时说什么? 纪亭书解释说“柳云时先生,易团长让我通知你一声,今天哪里都不要去,他忙完二少的事情就会去找你。” 柳云时先生惊愕,回过神来又是恼怒。“那大个子什么意思,找我做甚?他忙着就去忙着,我又不认识他。”这是欲盖弥彰,鹿希甄跟柳云时共事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柳云时什么语气代表什么意思吗? 这是被当众戳破了,不好意思呢。其实心里乐呵着呢,那个易团长不是帮过你吗?纪亭书没有理会柳云时的恼羞成怒,径自上了副驾驶关了车门,一群大兵呼啦啦地上了车,总理府的车队迅速开走了。 周行长诧异地盯着柳云时,好小子啊,一个个都怎么认识了晏军长,易团长这些年轻一辈的新秀大人物的。他这个上司做的辛苦啊,这两尊大佛怕是他这座小庙供不住了。 汽车在青石板路上平稳的运行着,鹿希甄坐在车里内心却是忐忑不安,还是有点担忧,一会儿见着晏总理要说什么呢?晏润林不做乱还好,那她就可以说自己曾经是晏润迅在大不列颠的前辈好友,要是晏润林脑筋不对,那她还是想办法怎么保命吧。皱着眉头,想了一个又一个办法都是没有进展,轻声叹了口气。 纪亭书抬头从后视镜里看着鹿希甄,开口说道“鹿小姐不要担心,今天二少在晏公馆里宴请宾客。总理这段时间公务繁忙,也不出席。不过是夫人要来,但也不必担心。夫人牌局很多,也不会跟着一直陪着二少,鹿小姐不必这么忧虑。”被人看出了心事,还真是有够窘迫的,她比纪亭书要大一点,被一孩子教育安慰…还真是一番不同感受啊。 “润迅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鹿希甄一直都是这么叫晏润迅的,在国外那么些年,她也是一一直把晏润迅当弟弟看的。现在她和晏润林的关系比之前又亲密了些,对于润迅就更加不同了。 银行距离晏公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鹿希甄不想气氛一直这么尴尬。 纪亭书有问必答,“二少是昨晚上到的,在我送鹿小姐回去之后。” “啊,这样啊。”还真是不巧,不过也幸好!要是晏润迅早一天回来,看到自己病殃殃的样子,还和晏润林那样…那她就真的不用做人了。鹿希甄脑子里一瞬间涌出了很多信息,啊…看着纪亭书的后脑勺,她想起来上次在晏公馆里跟纪亭书第一次交谈的时候,他记得润迅在英国的时候一直拿着纪亭书的照片。 一个男孩子钱包里放着的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孩子的照片,却是存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军装照,鹿希甄倒也不算很惊奇。在国外这些年,见过的猎奇事情也不少了,只是对于润迅喜欢的人有着很浓烈的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润迅这样的深情,念念不忘。 晏润迅那时候看着照片的眼神,很温柔,透露着一股强烈的想念。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一直忘不了晏润林的样子,不,好像更加深刻一点。所以润迅应该是对这纪副官有着很深刻的情愫,可是看纪亭书的样子和说话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很清楚晏润迅的想法。 什么说话都是公事公办,鹿希甄甚至觉得他是不是没有什么感情啊?就在这么多困扰中,车停在了晏公馆门口。 第三十四章 久别重逢 管家立在门口看到车一来,下了台阶在车旁等着。纪亭书先行下车给鹿希甄打开车门,鹿希甄好久没有享受这样的待遇了,虽然之前也是这般富奢生活,过惯了苦日子也就觉得曾经那些美好都是泡沫,一触即破。 活在当下,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一句话。由俭入奢易,再回到过去的富奢生活,想要戒掉恐怕就很难了。 “鹿小姐,您总算是来了,军长正等着您呐。” “我…”等我?晏润林又要做什么?看这门口的车来来往往的,不少京城里有名的太太都带着少爷小姐们登门,管家不去接待就在门口等着自己?管家领着鹿希甄进了大门,纪亭书在后面也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所到之处是成功的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鹿希甄强迫自己昂首挺胸快步往晏润林书房走去,心里的怒火压抑难捱,就等着看到晏润林好好发泄一通呢。 鹿希甄到了书房门口,房门虚掩着,从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笑声。鹿希甄听出来了,那是晏润迅的声音,一别多年自己已经在银行里求业许久,当初学生时代的自己早就随着时光的消逝不见了。 晏润迅反倒是一直保持原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喜欢听晏润迅的笑声,可以感受到快乐,尤其是舒服。 在国外,大家虽然相处得都很友好,但他们终究是外人,国正百废待兴,没有强大的庇护,他们这些飘荡国外的学子要事事小心。身边有同乡,总是分外亲切的。 “润迅,怎么那么着急的叫着鹿希甄来?大哥以为你会着急的人应该是亭书才对。” 鹿希甄听了话回头瞥了一眼纪亭书,嗯…木头桩子终于有点不一样的表情了,有点儿意思。可以听墙角,虽然很不礼貌,但是鹿希甄这会儿也不介意和在乎了。 “就是就是,在国外那么些年,也没想着问问你大哥和你敬卓哥哥我。每次来封信哦,大多都是问亭书最近怎么样了,哎,敬卓哥哥好伤心啊。” 易靖卓也在这里?上次都没有怎么好好听听这人的声音和说话的语气,今儿这么细细一听,呦,我家柳云时终于也是遇到了对手了。这人可以管住柳云时,还是一团长,也能唬得了云时那性子,要是真可以的话,对于云时来说不违是件好事儿。 前提是,这易靖卓得人不错才成。鹿希甄寻摸着给柳云时把把关,才能放心让人去交往。 晏润迅被闹的挺不好意思的,不过也不避讳,“本来说好亭书跟我一起出去的,后来你们给他留在这边了。我这一出去也是好几年,这么长时间你们过去看过我,亭书又不能过来。我见不到他人还不能担心担心?再说了,我关心他又不是这两天的事儿了,你们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 晏润迅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你们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待会儿亭书过来了,你们可不能这么胡说了,亭书脸皮薄,没有我这么耐说。” 鹿希甄在门外听的眼皮直跳,原来亭书是这么会体谅人的孩子啊…又是回头一瞥,管家已经不见踪影,大概是避嫌……纪亭书俊朗的脸上不复以往的冷静,低垂着眼皮,耳尖通红。 啧,看别人这么害羞,还挺有意思的。 晏润林和易靖卓倒都没再说什么,不过是哈哈大笑,夹杂着晏润迅无奈的劝说。 “额,我们进去吧。” 我们早该进去了,纪亭书被听了心事去,努力调整了很久才回答了鹿希甄一句嗯。 鹿希甄点点头笑了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晏润林看到鹿希甄带着笑意走到他身边。还算是顾及脸面,晏润林没有做出格的举动,只是瞅着鹿希甄乐,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牙齿全部露出来了。鹿希甄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晏润林,竟然就这么呆住了。 “鹿希甄姐姐!”晏润迅绕开晏润林扑了过来,鹿希甄被他抱个满怀,才惊觉当初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孩子已经快比自己高一个头了。 “润迅,有话说话,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晏润林把鹿希甄拉到自己身边,教育着自己的弟弟。晏润迅歪头瞧着晏润林,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这么严肃做什么?鹿希甄被晏润林这话逗得哭笑不得,还以为他是真的注重礼仪呢,不过是耍脾气。 易靖卓上前揽住晏润迅,扑哧一笑。“润迅啊,别怪敬卓哥哥没有提醒你啊。这晏公馆上上下下现在你谁都可以碰,就这鹿希甄不行懂吗?” 第三十五章 各怀心事 “为什么?”晏润迅摸不清头脑,鹿希甄姐姐是晏公馆的人吗? 晏润林瞪了一眼易靖卓,怎么跟润迅这么说呢!“润迅,你可别听易靖卓张嘴乱说话,时间也不早了你是今晚宴客的主人,晚去了就太失礼貌了。母亲还在等你呢,晚上你和鹿希甄再叙旧也不迟。”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晏润迅就被纪亭书和易靖卓给带走了,等着人都走了,鹿希甄抬眼看向晏润林。“你不去吗?” 晏润林低头瞅着鹿希甄,没说话。只是慢慢靠近鹿希甄,鹿希甄知道晏润林想做什么,内心是准备抗拒的,身体却没有分毫移动。仰着头闭上眼睛接受晏润林的温情的触碰。 晏润林搂住鹿希甄轻轻摇晃,鹿希甄觉得这样动作太矫情,可就是舍不得离开晏润林的怀抱。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这么依靠这个人了?鹿希甄不知道,大概是那一晚,就已经永远记住这个人了吧,缘分太奇妙,竟然可以让他们再遇到。 “怎么这次这么乖?”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鹿希甄脸皮薄的一戳就破,哪能让晏润林这么继续调戏?没有犹豫的推开他,背过身去默不吭声。 晏润林静静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把她扳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说:“怎么了?生气了?” 鹿希甄挣扎开,脸上没有刚才温存的温情,她心里是在生气,不过生气的不是晏润林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而是她自己,不过和晏润林一夜欢好罢了。不过是晏润林巨细不遗的照顾保护罢了,这样就好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她觉得好可怕。 虽然是个女孩子,可她以前没有想过依赖谁,这么多年都是想着自己要变的强大起来,保护家人。 从小就被别人夸说长得标致,将来一定是可以嫁到一个好人家。那时候还没觉得什么,大了之后大家还是那样说自己。要知道,她虽然是一个女孩子,却也是有着铮铮傲骨的女儿家,不需要被夸着好看,都没用! 努力了这么多,她要的不是这个,可惜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家里条件不错,幸好念书还有点天分,送到国外那么些年,就憋着一股气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告诉那些表面上尊敬她,暗地里其实根本看不上她的人,她鹿希甄也是可以凭着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的。 可是回来的时候竟然是家破人亡,只有鹿黎还在自己身边。 遇到了晏润林,她有了平生第一次想要依赖的感觉,这种感觉不能有,她想把这种不该有的感觉扼杀在摇篮里,那样的话,就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人,一旦有了软肋,就是有了致命的弱点。 她不想因为自己晏润林将来收到伤害,也不希望自己离不开晏润林,将来有一天要再一次承受离别之苦。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鹿希甄一直不说话,晏润林有点慌,捏住鹿希甄的下巴抬起她的头,看到了鹿希甄眼里那抹坚决。他心里一道电光火石,这样的感觉他也是从来没有尝试过,鹿希甄啊,你真是要折磨死我了。 “没什么,只是你刚才说的话让我想到了很多事情。” “什么事情?是不是我让你生气了?鹿希甄,你听我说,在我面前我不想你隐藏什么,无论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有困难有不快,都可以跟我说,不需要一个人继续承担了。” 鹿希甄撑着额头,无言的笑着摇头,心说还真是败给你了。原来不止自己敏感,一点儿小事,你比我还要激动。 鹿希甄不知道的是,因为晏润林先对他动了情,上了心。所以她的一举一动在晏润林眼里都是举足轻重的,鹿希甄是可以决定着他高兴还是悲伤的人,如果鹿希甄要天上的星星,他怕是无论如何都要给她摘下来的。 晏润迅和易靖卓走在前面,纪亭书中规中矩的跟在后面,保持合适的距离。终归是有别,这么多年来纪亭书一直恪守本分,不可以和小少爷过分接触,他是总理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人要懂得感恩,不能够妄图其他,可是……面对晏润迅,他总是觉得无奈。 晏润迅虽然和易靖卓有说有笑的往大厅去,可心里想着念着的都是身后不过咫尺的人,他一走好几年。这些日夜里他在不停的锻炼自己,让他可以变得强健有力,不再需要身后那人的时刻跟随保护,可他发现自己无论怎样追赶都是徒劳。 第三十六章 成家立业 他长高长壮了,纪亭书也一样的挺拔结实。一直都是如此,生养的白白净净,骨架不宽的他注定了不能和大哥敬卓哥哥,还有亭书一起上战场,可男儿志在四方,他出国学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和他们并肩作战。 在大不列颠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大哥的电报,通知他回国之久就让他管理海关这一块的问题。国内现在鸦片毒品猖獗,除此之外,商船自外国运回货物还私自夹带违规药品和枪支,这都是造成国内局势动荡不安的重要原因。 少年强则国强,一个国家的振兴也并不是只靠一群接受新式教育的青少年就可以办到的,根深蒂固的传统要被打破,才可重见红日。 此次回来接手海关,可谓是任重而道远。晏润迅其实很高兴,这证明了父亲认可了自己的能力,他作为他的儿子终于也可以分担一些压力。他一定要做好,海关问题处理得当,不仅可以增加税收来支撑军队开支,也可给国内的商户喘气立足的余地。 功高必定伴随着相应的危险,晏润迅明白深处政场多时的晏润林更是明白。所以晏润迅的副官成为了首要的解决问题,这必定要找一个身手了得,并且熟悉办事流程的人才可,大家都想到了一个人。 深受环境影响,现在是晏润林的得力干将的纪亭书。 “润迅啊,听说你过两天就要走马上任了。这部之也真是的,你才回来没多久还没有好好休息休息,就要开始这吃得消吗?” 晏润迅笑了笑,“敬卓哥,我可不是以前动不动就生病起不来的晏润迅了。大哥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用意,再说我也早就想做点事情了,这次可以被委以重任,别提我多高兴了。早点上任也好,还给我充足一点的时间熟悉一下,这么多年了也要看看我在国外的学习成果不是。” 易靖卓赞同的点点头,看着快要跟自己一样高的晏润迅,笑眼依然可骨子里已然透露出一股刚毅。小男孩终于长大成人啦,他们都很期待这个弟弟的表现。 谈笑间易靖卓有意无意的往后看,纪亭书目不斜视,昂首挺胸的样子让他心里好奇,看你小子还能这样到什么时候。 晏总理的小儿子游学归来,不久之后又要上任海关总长,今天的晚宴正好是巴结关系的最好时机。 晏夫人正在偏厅和太太们打麻将,晏润迅现身之后首先去拜见母亲。大概是喜事连双,晏夫人的手气甚是好,太太们打麻将之间也是有一种默契,今儿就该让晏夫人胡牌。 “母亲。” 晏润迅甫一现身就受到了太太们的夸奖赞赏,晏总理的小公子又是喝过洋墨水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人才,模样更是没得挑。晏家两儿子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大儿子晏润林杀伐果断,混战沙场为人又比较凶狠,嫁女儿还挺有风险的。 尤其最近听闻晏大公子府上养了个人,平日不近女色的人忽然动作,大家不得不多想,这人对于晏润林来说该是意义非凡。大公子不好攀上,就只好在小儿子身上下功夫了。所以有闺女的太太都是带人来参加的,这也正好满足了晏夫人的心思。 两个儿子年纪说大也不是很大,可也到了成家的时候了。所谓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晏润迅暂且不说,晏润林已然成为一军之长,她和总理也是盼着早日抱上孙子的,可大儿子从小就是特立独行管了,尤其德国一趟回来之后更是搬出去住。 不过幸好最近听闻身边有人了,要说也是绝了,晏润林身边的人口风尤其紧,连她这个总理夫人,军长的亲娘去过问那都是开口闭口的不清楚。问着急了最后还来一个军长吩咐不得胡言,否则军法处置。不过是公馆里的丫鬟小厮们,怎么也整的是部队里的那一套? 罢了,已经开始动心就好,正好晏润迅回来了。当妈的就喜欢给儿子操心婚事,晏润迅从小比较听话,他们也照顾的多些,她这个做娘的说说,该是要听一些的。 “润迅啊,你来妈身边坐一会儿。等着一圈打完妈陪你一起去,你大哥啊有心了准备了戏台子,你们的爹啊公务繁忙不能过来,就妈陪着你们了啊,可不要怪罪哦。” “母亲说的哪里话?今日本该就是儿子要去跟爹还有您报备的,爹爹自去忙,晚一点儿我会回去找他老人家的。” 晏夫人下手的周太太一听立马羡慕的说,“哎呦晏夫人呐,看看你们家润迅多懂事多贴心啊。我们家那不争气的东西要是可以有润迅一半会办事,我和老周也就不会这么着急头疼了。” 第三十七章 军需官 被人夸自然是表里内里都高兴的,晏夫人又是有骄傲资本的人。丈夫丈夫是总理,儿子儿子一个是军长,另一个又将是海关总长,俩还都是从国外回来的,这年头吃香着呢。不过要说的还是要说,“瞧你说的,你们家伯骏的那洋货公司不开的很好吗?哎呀开公司稳妥啊,不需要打打杀杀的,我成天提心吊胆的,别提多操心了。” “哎呀你看我们现在能这么安稳的在这里打牌,还多亏了晏大公子呢。夫人您呀就不要谦虚了,看今儿手气多好。看来以后是不能跟您打牌了。”周夫人从抽屉里摸出自己的牌子,两手一摊继续说,“要是继续的话,今儿大概就没本啦。” 众人被逗乐,这周夫人简直就是个活宝。晏润迅陪着晏夫人又打了几把,看着太太们一直让晏夫人胡牌,这一圈真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去,就先起身说去招待一下客人。晏夫人放人让纪亭书好生的跟着,照顾好晏润迅。纪亭书应答,两人这才离开。 虽说这是晏润迅的欢迎会,可主办人依旧是晏润林,这迟迟未肯现身也是让大家摸不着头脑。素闻易靖卓易团长跟晏军长是挚友,易将军又是一代将臣,易靖卓也自是被众人纷纷攀交。易靖卓善于交际,这些对他来讲都不是问题,不过还是召唤这正抱着心上人的晏润林可以快点来解救他这个深陷围攻的好友。 晏润林和鹿希甄温存了一会儿,就准备带着鹿希甄一起出席。 鹿希甄心里也是没底,这算是晏润林在向众人公开什么吗?待会儿她是要以什么身份呢?该不会就是军需官这个新身份吧?说实话,她真的还没有做好准备,行长那边还没有交代不说,柳云时和鹿黎也是毫不知情。今天这么贸贸然的就提出来,凭借晏润林的身份,明天自己一定会上京城报纸,到时候又是一番追问了。 再者一个女人做军需官,怕是会引旁人嚼舌根的。鹿希甄还是觉得不妥,奈何晏润林的决定从来没有人可以违背的。 鹿希甄很头疼的给晏润林扣着风纪扣,好好的家庭聚会不知道晏润林为什么还要穿军装,方才易靖卓都是一身长袍,看着甚是儒雅风流。鹿希甄见过晏润林穿长袍的样子,看着也是很有书生气息的,恬静了许多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大概也会认为他是一个书香世家的贵公子呢。 再说她今天不过也是一身银行就职的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被纪亭书给直接拉来了,这么出去不妥。 晏润林仰着脖子让鹿希甄给他收拾,眼眸低垂的瞧着鹿希甄皱眉一脸的严肃,好似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唇红齿白的,眼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严肃认真的给他整理着装,这一副贤内助的模样真是叫他爱死了。 大手摸上鹿希甄如羊脂的脸,“想什么呢?” 鹿希甄一五一十的说了,晏润林听了之后憋笑肩膀颤抖,嘴角踌躇了一会儿,而后哈哈大笑。鹿希甄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心里担心这么多,难不成在晏润林看来不过是杞人忧天? “你笑什么?” 晏润林笑而不语,只是单手拿着腰带,一手拉着鹿希甄往卧房里去。鹿希甄一看心里又觉得晏润林是在打什么主意,刚刚不都已经……鹿希甄觉得那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从前不是那样。 “你……你这人真是,方才我们才!怎么又要,你……外面正在等着你呢。” 两人走到衣橱前,晏润林直接给鹿希甄推到了柜门上,俯下身子压制住鹿希甄,看着鹿希甄的耳尖渐渐的变红内心荡漾。晏润林痴痴笑了两声,吻了吻她的耳尖,鹿希甄偏头抵在晏润林的肩膀上。内心再一次鄙视自己,难道真的就被这家伙吃的死死的了? 晏润林搂着她,拿着腰带的手拉开衣橱里的一个抽屉,取出来一个盒子对鹿希甄说,“来,打开看看。” 鹿希甄抬头看着满眼笑意的晏润林,双手接过侧过身子打开盒子。发出了一声惊叹,单手摸着里面的衣服,难以置信的问晏润林,“这是给我的?” “当然。” 晏润林从后背搂住她,侧头低声问道,“喜欢吗?” 盒子里的是青灰色的部队制服,和纪亭书身上的差不多,从内到外制服,衬衫,腰带,帽子样样齐全。 每一个励志报国的人,不分男女都有个当兵梦,穿上制服是鹿希甄在国破家亡之后梦寐以求的事情。虽然是个军需官,但也是为国贡献。 “喜欢。谢谢你。” 晏润林看鹿希甄入迷的样子,也很高兴。又递过来一双靴子,“试试吧,一会儿就穿这个跟我出去。” 第三十八章 慷慨激昂 鹿希甄换了军需官制服之后,看的晏润林又是一阵口干舌燥。按理说早该过了冲动躁动的小青年的年纪了,无奈看到鹿希甄的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站在鹿希甄身后看着穿衣镜里的彼此,只愿岁月静好,若可永久停留在这一刻,叫他晏润林付出什么那都是甘愿的。 “走吧,你这样我真想把你揣在我兜儿里不让任何人看见。”晏润林这话说的倒是矫情了,男儿志在四方,鹿希甄虽是一女子但也可为国家贡献一己之力。 不过内心却甚是欢喜,在这人的心里可见自己的地位有多高,在这乱世,有这样安心的庇护她其实有说不出的安定踏实。不过晏润林这人轻易夸不得,不然还不知道今日能否安全出去。 为了正式介绍鹿希甄军需官的身份,晏润林也换了军装,两人出现在公馆大厅的时候,易靖卓觉得他被晏润林诓了。明明商量好的今儿只是消遣娱乐的,他穿的舒适过来,不成想最后你们俩倒是来个登对!这最大号的电灯泡,他都等了好久了,连这个机会也要剥夺实属不该啊。 一时间也就安静了下来,近日京城人口相传,晏军长身边有人了。素来能被这么正式由长官在公共场合众人面前亲自带出来宣布身份,这人在上司心里的地位该是不低。 鹿希甄虽不似晏润林,易靖卓他们一身遮不住的军兵气息,却也被这一身军装衬的英气非凡。不过冷峻带着说不出的优雅,这种人在部队里都会被大家认为是好欺负的那类,殊不知人家管人不用老办法,自有他的一套独家秘笈。 “各位,今天是胞弟润迅回国的洗尘宴。首先很感谢大家来参加,相信大家也都听说了,胞弟此次回来是要接手海关事务,我这个做哥哥的也终于可以专心的去带兵打仗。日后,还望各位老板会长多多照顾胞弟,配合他的工作。同为华夏人共为华夏事,只要我们一股绳的拧起来,所向披靡指日可待。” 晏润林话音一转,侧过身子单手五指并拢指向鹿希甄,接着说“这是我们军队里的新一任军需官,鹿希甄。” 如果在场的众人眼睛没有出毛病的话,晏润林所说的新上任的军需官该是一个女人吧?话说一个女人做军需官真的成么,能够吃得了苦,能够跟随部队辗转多地?能够见得了杀人流血么?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却只听晏润林在台上继续说道: “要想打胜仗除了战场攻无不克,后方的及时支援供给也十分重要。先前军队里的支出有很大的问题,我晏润林的作风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兄弟们既是跟了我出生入死,那便是生死之交。军队里不讲究繁文缛节,都是真性情的勇猛男儿,可还是有昧著良心贪图兄弟们的卖命钱,这就万万不该。军需官是个要职,军队里自是不止一位,鹿希甄是我新调上任的能力自是不必说。” “今日通过此次机会就一并通知大家,将来军需官要是有什么差错各位不妨都来跟我晏润林说,你们捐的钱我晏家不会动一分一毫。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国难当前百废待兴,我与诸位都必将付诸全力护国卫家。”晏润林这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热血沸腾,在场的所有宾客无不拍手称赞。 鹿希甄在晏润林介绍完之后,很是郑重的点点头,站在一边无需开口,日后的工作结果才是重点。“这位鹿军官年纪与军长相仿,都是铮骨男儿,我华夏有诸位这般年轻有为的优秀将领,实乃大幸。晏军长的为人我们自是知晓的,今天这番话我们大家都是听到的了,往后军队里缺了什么大可以通知我们商会。我们也好尽绵薄之力。” 一个国家的安定平稳也可以给予他们这些商人最好的环境发展,近些年外国商品的大量入侵让国内商人吃尽了苦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商业发展不起来,国家的政治局面也不易稳定下来。外国拥有超前的科技和精细的加工技术,依靠机器而非传统人力,成本降低许多,价格自然也是更诱人的。 尤其外国带来的并不一定都是好东西,他们作为商人自是希望和平和适量限制外国商品进口。总不能一辈子被别人压一头。现如今晏家当政,大儿子行军打仗小儿子着手管理海关事务,当真是内外兼顾双管齐下,晏总理有这样出色的两个儿子,这位置自当是越做越稳的,只盼将来可以有个和平盛世。 第三十九章 公之于众 这就是晏润林心里要的效果,平日里这些老板总是互相推脱,寻找各种理由明哲保身。若人人都这样,这仗还怎么继续下去。 选鹿希甄做军需官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的身份,京城前朝皇商的传人,随家道没落但长辈留下的路子还在,鹿希甄父亲为人仗义结交了不少好友,刚才晏润林带着鹿希甄出现的时候,就看到了不少人惊讶的目光。 这个说话的商会会长李仲雄以前就是鹿希甄父亲生前的挚友,却在众人面前没有表现出很亲近的意思来,晏润林很是欣赏。用人不说不讲究裙带关系,如今唯才为用,被举荐的人要是有真才实学那自不必说,酒囊饭袋最不缺,就不要占着地方不办事。 用鹿希甄除开自己的私心,更多的是鹿希甄有真本事,以她的骄傲来说,没有金刚钻也不会答应自己接下这个瓷器活。虽然是一介女流,但鹿希甄是国外名校毕业归来的,自小也是跟着自己的父亲学了些东西的。润迅那边已经有他自己这么一个专业人士来处理,只需要执行任务果断勇猛之人便可。所以纪亭书就要调离,他自个儿身边自然也要留一个贴己人。 “李会长说的极是,晏军长和晏总长将来有什么公务需要我们配合,自是一万个愿意。”众人纷纷表态,算是站在了同一个立场,很好,殊途同归只要团结一致,就不怕其他。正事办完自是开始今天举办宴会的名头,给晏润迅接风洗尘。 自古上门就没有空手的道理,大概是将来这些老板们都需要晏润迅照拂,此次的见面礼也是大手笔。在国外待久了,晏润迅还有点吃不消这样的套路,不过按照晏军长的话来说,礼不得不收,可事儿却不是一定要帮办的。 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官场上光有学识不够,更重要的是为人处事的道理。晏润迅涉世未深,自幼更是不屑这般作为。可天下就是一个染缸,谁都不能独善其身,与其放纵肆意疯长,还不如参与其中遏制稍许,这些老板的礼送不到你手里自然还会送到别人手里,与其绕过一个弯子中间吃了不少油水,还不如直截了当。 只要不帮违背底线,违反法律的事儿,都是大同小异的。宴会满足了年轻接受了新思想教育的公子千金,也让中年骨子里仍旧偏爱听戏摸牌的老板太太。 晏润林在公馆后院开了牌局,他母亲也正是和一众牌友正玩得开心,偏厅的戏班子也开始咿呀起来。前厅请了西洋乐队来,奏着舞曲让跳舞的跳舞,喝酒聊天的自去取乐。晏润林带着鹿希甄和前来碰杯打招呼的人寒暄,没多久新官上任的鹿军需官就微醺,对与别人的敬酒老老实实一杯一杯的全部下了肚,晏润林当着众人的面实在不好拦,初次碰面若是太护着会让大家质疑鹿希甄。 看着鹿希甄晕红的双颊,后悔刚才只顾着和她温存,忘记让她先吃点东西,空腹饮酒太伤身体。原本还想哄她跟自己共舞一曲,不说鹿希甄原本就不会答应,现在大概更是无望。只是不知醉了酒的鹿希甄,是否还会像几年前那般给自己踹下床去。 为数不多几次的同床共枕,一次是强迫了人,鹿希甄身体又虚着,迷迷瞪瞪的没有实施这行为,后来的两次大概是鹿希甄还很紧张,事毕之后也不愿意叫他搂着,自顾自的卷着被子蜷缩在一边。叫晏润林哭笑不得,方才虽有温存,可毕竟没有到最后一步,几日不见,晏润林发现自己对于鹿希甄的思念更是克制不住。 这会儿也不管其它,招呼了润迅好好招待,就带着快要露出醉酒可爱一面的鹿希甄去了东院卧房。这般惹人的鹿希甄,晏润林可是除了自己,谁都不愿意被看到的。 晏润林带着心上人提前溜了,都没跟自己母亲打声招呼,易靖卓摇摇头对身侧同样被灌了不少酒上了脸的晏润迅说:“瞧见了吧,你大哥现在眼里心里就鹿希甄这一人儿,哎呦完全忘记了我们这些兄弟了。这有了傍家儿就是好啊…” 傍家儿啊,迷糊了脑子的易靖卓想到了柳云时。怎么自己一眼就瞧上那小子了呢?个头没多大却白嫩白嫩的,听手下来报告说,那人也有相好的了,是京城一家洋行的小公子。两人平时见面的机会不多,那公子要跑生意,忙的成年不着家就更别提和柳云时在一起的时间了。 想到这儿易靖卓不乐意了,这不是吊着人家不松手,还不妨碍自个儿在外面逍遥自在吗? 第四十章 靖卓空落的心 这年头需要应酬作陪,带女眷出席才是正统,有谁见过带一穿着军装,新走马上任的军需官出来吃饭喝酒的。嗯…晏润林那是独一份。那小公子不止柳云时这一号相好,那么好的一人凭什么被这么一个负心汉给玩弄股掌之间? 他们当兵打仗的,就是一身匪气在。他老子教育过他,想要的东西在别人手里,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抢过来再说。在自己手里的那才是实打实的,整别的没用。 这年头乱世当道,自然是枪杆子硬实的人最有说话权了。花前月下的亲亲我我早就过时了,易靖卓心想,那人迟早是自己的。喝酒能浇愁,可也能引出点不该有的心思来。上次帮了那家伙,不过只亲了一口,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亏大了啊!不成!现在要去加倍的要回来!易靖卓想着就放下酒杯,摇摇晃晃的往门口去。 “哎,靖卓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去?”晏润迅拉住上头迫切要去见心里人的易靖卓,晃悠悠的回头拍了拍晏润迅的肩膀豪爽地说“老弟啊,哥哥我现在要去找一个小混蛋。今儿就不和你不醉不归了啊,你好生招呼着等以后哥哥带着那小混蛋给你赔罪来。” 晏润迅好笑的松开手,吩咐看自家长官喝醉了赶紧过来搀扶的副官“照顾好你们团长,不要让他乱来了。” 易靖卓哼唧半天,晏润迅终于听到了一个人名,柳云时… 晏润迅站在门口,看着易靖卓的车拐过巷子才抬起头看满天星的夜空。大哥和鹿希甄姐姐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他不是很清楚,可是可以看得出大哥对于鹿希甄姐姐上心的程度,该是喜欢执念许久了。 再看鹿希甄姐姐,曾经那个在学校是老好人,亲切和善对谁都是一副热心肠,却在感情上从不逾矩一步,正正经经的没有任何污点。现在竟然也会为了大哥而成为军需官,时刻陪伴在大哥身边,方才醉酒之时表现出的依赖是根本骗不了人的。 还有靖卓哥,也算是情场老手了。真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点和大哥就完全不一样,晏润林一直都是洁身自好的,大概就等着鹿希甄姐姐呢。自大不列颠一别也是好几年,回了广东的大哥竟然可以在随着父亲上京,再次遇到了鹿希甄接机,缘分匪浅。 靖卓哥自小就会哄女人开心,不分年龄都能给哄的服服帖帖。喜欢的多了自然是心思宽了些,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能逍遥快活一日就暂且逍遥快活一日。那他自己呢?他和纪亭书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羁绊?这人心里又是怎么想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以前形影不离的时候就摸不清楚纪亭书的脾气,如今分开了一段时间,纪亭书更加沉默寡言了,不言不语谁知道心里琢磨什么呢?晏润迅忽然觉得未来一片迷茫。 易靖卓上了车之后嘴里嘟囔半晌,坐在副驾驶的副官怎么费劲都听不清他们团长这嘴里囫囵的说什么呢。最后还是司机听明白了,最近团长总是去城北的外街胡同转悠。叫他开着车,围着一座院子不停转,末了就是停在院子门口,一坐还就是一宿,可给他整坏了。 长官的事情,他们做手下的也不能过问,不过司机还是搞清楚了院子里的人是谁了。跟晏军长府上,今天成了军需官的鹿希甄过去同在银行做事。上次银行那边儿的事情,他当时开车送着团长去的,团长那会儿就对这个院子里的某位特别感兴趣,还帮了他不少忙。 他们家团长,那是风流成性的,捧角儿听曲逛逛楼子喝喝花酒都是常事。这也无可厚非,在部队里时间长了,身边一群大老爷们任谁都憋出火来。平日里得了军饷就去找乐子,也不管成家没成家了,就算是有媳妇儿那也是远在天边,远水救不了近火。 司机轻车熟路的把车停在胡同口,往常都是要听团长吩咐,到底是等在这里还是往前开直奔院子门口。可今儿团长喝醉了啊,司机倒真是犯了难。求救的眼神投向副官,李副官也搞不清楚状况,只得喊了喊歪着头昏昏沉沉已经睡着了的易靖卓。 “团长,团长,到了地方了。您看…”李副官话还没有说完呢,易靖卓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这天儿还真是冷啊,易靖卓扒拉头发透过雾气蒙蒙的玻璃看向外面。夜已经深了,胡同口只有两盏红灯笼随着寒风摇晃着,征战沙场的人应该早已习惯了萧瑟凄凉,可是易靖卓今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空落落的不得劲儿。 第四十一章 冲冠一怒为蓝颜1 或许是看到了晏润林和鹿希甄的深情幸福,还有晏润迅和纪亭书那一对小冤家,即便是现在不得要义,却也是有情有义的。他呢?身边儿不缺人,却从来没有让他牵挂,也真心念着他的人。找乐子的总是不会付出真心投入感情的,相同的那些人也不过是贪着他的钱,他的权势罢了。 “去院子门口,熄火关灯。” 司机连忙应了,心里叹气看来今晚团长又是要等一夜了。车子刚开到门口,还没按照易靖卓的吩咐做事,就见院子的门打开,柳云时满脸羞愤的推搡一个男人出来,易靖卓顿时清醒了过来,仔细一看,他大爷的那人不就是那洋行家的小少爷么? 司机是认识柳云时的,一脸着急的看了看后座的团长,倒是头一次跟着过来的副官一头雾水。团长走到哪里都是要有副官陪着的,可就是这人他不认识,要是司令问起来,他还真的有口难辩。 “团长,我们该怎么办?”易靖卓沉着脸,皱着眉,一脸严肃看上去像要吃人好生恐怖。单手拽开军装领子,红着眼睛瞪着窗外的俩人,阴声说:“先不动,看看情况。” 司机和副官都点点头,却都是暗地里做好了准备,自家团长那可是两拳就能解决一个人的性命啊,那洋行的小公子的弱鸡小身板可承受不了易团长的拳头。这年头乱世,人命如草芥,可好歹人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儿子要是有点闪失,也是麻烦。况且司令说了,不得让团长胡作非为。 其实自家团长从小虽是军营里泡大的,可翩翩公子的那一套也都是信手拈来。所以才是还不完的桃花债,才子佳人说不尽的风流韵事,谁知团长这次竟然喜欢上一爷们儿,这这这…这事要是传到司令耳朵里,怕又要是一场天翻地覆了。 在红灯笼之下,院子门口的石阶上,只穿着单衣的柳云时此时被李家洋行的小少爷李祺瑞强搂在怀里,哄着吻着的,当真是一点也不顾及是否会有人看见。 “李祺瑞你丫别碰我,找你的那些张八样儿的果子孙儿去,还来找我干什么?”李祺瑞死皮赖脸的不松手,攒足了劲儿就是不让柳云时逃开。“我的好云时,我的亲亲云时,你这是在怪我这程子都没来看你是不是?家里的生意忙,我父亲身体又不是很好,大哥被那鸦片膏子晃了神,成天地撒癔症。我一人要管好多事儿,实在没时间,你就不要怪我了啊。” “我从法国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了新出的香皂花了,你不是最爱用这个吗?法国的香皂花还特别香,等着你用了香香的好和我一起快活啊。” 柳云时一直没有说话,听了李祺瑞的话怒火中烧,一个使劲儿挣开了以为他放弃了挣扎松懈了的人。“李祺瑞,滚你娘的蛋,我柳云时可不是你那些出来卖的鸡婆孙儿。你以为你的那些东西我特稀罕特惦记是不是?” 李祺瑞见柳云时依旧不依不饶,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整理了下衣服,掸了掸西裤上被柳云时方才踢打染上的灰尘。 “柳云时,你能不能不要闹了?我好不容易有些时间过来看看你,做什么给我脸色看?难道外面传的都是真的,你真的背着我跟别的男人有一腿了?” 李祺瑞的确不止柳云时这么一个相好的,当初看上他除了他有一副好皮囊,还因为他过去的家世。虽说家道已然中落,可昔日的底子还在,不看僧面看佛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柳云时和鹿希甄虽然性别不同,但都可是京城里多少公子哥惦记的人啊,如此妙人那可是千年难遇的,带出去也是倍儿有面子,内里还有帮衬,谁不愿意搭上? 可惜鹿希甄早早就有了婚约,婚配对象霍家到现在还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商人,李祺瑞可不敢去招惹而且听说鹿希甄没有这方面的爱好,自是拿捏不稳。可是柳云时不一样啊。 柳云时贵为皇亲国戚,打小接受的教育就不通。这要不是前王朝覆灭了,按照柳云时这个年龄来看,应该早就有了好几个女人,生了不少孩子了。最主要的是,柳云时心仪的是男人,这正好中了现下公子哥们的套了。 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外表斯文,不论是学识还是品味都还不错的李祺瑞入了柳云时的眼。俩人在一起之后,刚开始李祺瑞表现的那真是无可挑剔,柳云时说什么那就是什么,百依百顺的。只要得了闲,必定就来这院子陪着柳云时,位于剪刀胡同的这座院子,是当初李祺瑞为了方便和柳云时在一起买的。 第四十二章 冲冠一怒为蓝颜2 柳云时自然是不愿意要的,祖上的宅子依旧在为什么要住进李祺瑞买的宅子?再说了,这要是住了进去,自己成了什么人啊?可经不住李祺瑞的软磨硬泡,他就答应下来李祺瑞不忙生意的时候,和他来这里小住。 易靖卓蹲守的这些日子,柳云时之所以住在这里,是因为家里院子的水井出了问题,需要时间恢复一下。 要是鹿希甄没有住进晏公馆去,他自是有去处的。可鹿希甄家里只有鹿黎一个半大的小孩子,终归是不方便。最后他想着李祺瑞反正近期不在,这宅子空着也是空着,暂且来借住两天。 谁知这么一住还真是不凑巧了。柳云时刚洗了澡换了睡衣躺到床上,准备休息了。就听到了楼下远离有动静,这地方平时没什么人来,他这边连鹿希甄都不知道,就别提李祺瑞了。披上外衣开了灯,下楼一看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李祺瑞正抱着一个女人坐在大厅里的太师椅上,行苟且之事。 柳云时的脾气一直都是不好相与的,平时不发火一旦惹到了他,轻易是不能完事儿的。他当即也不发作,就是裹紧外衣靠在门廊上,噙着笑冷冷的看着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知避讳的两个人。那李祺瑞也不知是怎么了,昏了头似的竟一直没有发现柳云时,把怀里的女人置在椅子上,掀了裙底然后急不可耐去脱自己的裤子。 还是那女人先看到了柳云时,啊的叫了一声,然后着急忙慌的扒拉裙子,还推了推李祺瑞。被扰了好事,李祺瑞自然是骂骂咧咧。“呸,你个小娼妇叫什么?爷还没有让你痛快呢。”女人涂了豆蔻的手指指着李祺瑞的背后,叫他回头看。 李祺瑞这事儿做的半不啰啰的,心想妈的难不成活见鬼了?回头一看,心里各种情绪一拥而上,还真是见了鬼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 柳云时深呼吸一口气,挑眉看着李祺瑞,“李公子真是好兴致啊,连我站在身后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若不是这鸡婆瞧见了我,怕是我要一直看到完事儿了。” 李祺瑞本来的火硬生生的被柳云时给浇灭了,意兴阑珊的穿好衣服,让那女人也起身站到一边去。柳云时依旧不给李祺瑞好脸色,这让李祺瑞很没有面子,两个人的时候怎么着都行,在外人面前好歹也要有点尊严的。 “我原来还不知道李公子其实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呐,方才那些污言秽语可真是叫我长了见识。” 李祺瑞黑了脸,叫柳云时不要胡闹,柳云时是什么人啊?打小就没有受过委屈,谁敢这么说他?不想活了吗?最后闹的李祺瑞精虫上了脑子,当着那女人的面就咬霸王硬上弓,这下子时彻头彻尾的让柳云时感到心死。好歹也是男人,和同样文质彬彬,没有任何体力付出的李公子拉扯起来,俩人推推搡搡的往大门而去,这才让易靖卓他们看到了方才那一幕。 李祺瑞说的传言是最近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有模样的事儿。总理的儿子,年少有为的晏军长在银行英雄救鹿希甄,而且还传出鹿希甄即将成为晏军长的得力助手,做一名军需官。这消息在京城炸开了锅,平常人不知道鹿希甄是谁,却都是知道鹿希甄的爹是谁的。 大名鼎鼎的前朝皇商鹿家千金,鹿家的长女,自然就是鹿家财产的首要继承人。相传鹿家有一批不菲的宝物,大家都猜测只有唯一的成人鹿希甄知道宝物的下落。军队很需要钱财来维持,晏军长初来乍到,就更加迫切需要银两来扩充军队。 再说这鹿希甄又是子承父业,还是大不列颠回来的洋学生,做生意肯定也是一把好手,竟然被晏军长给救了,为了报恩留下来也是无可厚非。李祺瑞本来对鹿希甄抱的心思就不大,自然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今儿刚进了批货从外面回来,和其他洋行的老板们吃饭喝酒,听到了有关于柳云时的传闻。林家布庄的林老板的一个侄子也在银行上班,说那天出了晏军长之外,还有一个青年才俊,被那些大头兵称之为团长的易靖卓,对他们银行的柳云时十分上心,不仅让行长多多照顾,又一次还来银行门口专门等柳云时下班。 其实这事儿在外人看来不是多大事儿,无非就是这柳云时和易靖卓很投缘,要不就是才能被易靖卓赏识,所以两人有点交际。可明白内里的人却不这么想,李祺瑞知道,那什么易团长一定是看上柳云时了,这也难怪,柳云时这模样的人也注定不是池中之物。 第四十三章 冲冠一怒为蓝颜3 京城里现在谁当家他心里清楚得很,易靖卓是什么人他明白,柳云时若是被易靖卓看中,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抢不过的。可在这之前他要拿到自己应得的,养了柳云时这么久了,也花了不少钱连本都捞不回来,那不是亏大了。 他是个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和柳云时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撇开两人为数不多的见面机会不谈,就算是见面了也只是吃吃番菜听听曲,要不然就是在隐蔽的湖心公园,牵手散步。 西方有一种态度叫做柏拉图式爱情,李祺瑞想着那是西方人才会相信的东西,在咱们这里那是讲究三从四德,以夫为上。是民国没错,是崇尚自由没错,可老祖宗传承了这么多年的规矩也不是说废就废的。 都这么久了还不能让柳云时成为他的人,传出去还以为他李祺瑞不行,岂不是闹了笑话。李祺瑞想着看向柳云时的眼神就带了狠毒和兽欲,本来今天他就欲火焚身,叫了八大胡同的姑娘下堂来,却被柳云时惊扰中断,这会儿看着期盼已久的小白兔,近在眼前再不出手他李祺瑞就是个大棒槌。 柳云时则是被李祺瑞的质问给憋红了脸,这人竟然还有脸来反问他?两人自从在一起之后根本就没有机会好好把酒言欢,原本以为这李祺瑞和别人不一样,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哪知原来也是个登徒浪子。还没来得及做反应,李祺瑞也不顾还在门外,扑向柳云时直接扯他的薄衫。 突如其来的轻薄让柳云时怒火中烧,双手紧紧抓住领子不让李祺瑞得逞,一边喘着气让李祺瑞不要乱来。李祺瑞平时在柳云时面前就是一个衣冠禽兽,反正现在都撕破脸了,根本听不到柳云时说话,脑子里就是要霸占了柳云时。 “柳云时你就不要装清高了,平日里我哄着你,由着你去那是看在你家以前的名声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那点骄傲自尊早就不值钱了。八大胡同里多少人撑着腿让少爷我宠幸呢。少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不要闹脾气了,我知道你也喜欢,你浪荡的样子我最喜欢了。你喜欢男人我也知道,就跟爷好好快活一宿…” 李祺瑞虽是个做生意的小少爷,力气却是比柳云时大的。拉住柳云时张嘴就要去啃他的脖子,却被人拎了起来,双脚在空中晃晃悠悠。 “妈的是谁敢扰了小爷的好事?!”李祺瑞挣扎着怒骂,在柳云时面前这样被人戏弄,真是丢人!深更半夜的不在家睡觉,竟然跑到这里来搅人好事,真是罪过! 苍白着脸的柳云时低头,柔顺的头发此刻也是乱糟糟的,双手指节泛白紧紧抓紧衣服,瑟瑟发抖。易靖卓看着心疼的快要窒息,手下更是没了轻重。直接甩着李祺瑞转过身来,揪着领子眼对眼恶狠狠的说:“我的人你也敢碰?你小子是不是活腻歪了?”说完就是一拳头。 易靖卓是什么人?一团之长!手底下多少人,当兵的都是风风火火的,一拳头可以打死一个人,痞子性格改都改不过来了,霸道的很。他这些天就惦记柳云时呢,一想到这玲珑的人啊,心里都暖和的很。今天碰巧喝了酒,看晏润林和鹿希甄恩恩爱爱好不羡慕,借着酒劲儿就来这胡同这院子继续蹲点,默默地看看他。没想到来了之后看到的却是这小子不知好歹! 柳云时不愿意,还要霸王硬上弓,真他妈不是个东西!今天要是让他轻易地逃了,他就不叫易靖卓!一拳下去,李祺瑞那白净的脸就凹下去了一块,嘴角鲜血直流,脑子嗡嗡的响。双眼昏花,竟看不清前面的路! 柳云时在易靖卓出拳的时候惊呼了一声,易靖卓的第二拳毫不犹豫的又招呼上了李祺瑞的小腹。李祺瑞顿时身子躬起来好似一个虾米,喉咙微腥无力的咳嗽两声。 “还有没有王法了?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完又挨了一拳。易靖卓冷笑着说,“你不就是一个小白脸吗?刚才欺负他的气势呢?倒是露两手给老子看看,在我面前你他娘的还敢自称是爷,我管你是谁,你动了他就要付出代价!”一个狠劲儿将李祺瑞扔到了地上,李祺瑞哎呦哎呦地痛呼让柳云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转眼看向易靖卓,这人的双眼通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李祺瑞再被他打下去,就是死路一条。“说,哪只手动他了?你他妈还想强迫他?你找死!”易靖卓穿着皮鞋的脚毫不留情的就忘李祺瑞身上踢。 第四十四章 演戏 今天参加晚宴,易靖卓被诓了穿着西装便服和皮鞋过来的。怪不得李祺瑞半天搞不清楚这二话不说就冲上来揍他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可看样子应该和自己不是一路人,经商的那有下手这么厉害的?听语气应该在京城地位不低,长相也是仪表堂堂的,难道这人是…易靖卓?! 易靖卓的司机和副官瞧着团长下狠手的样子,着实吃了一惊!出气打人那就是出气打一打别闹出人命就行,不过刚才他们在车里看到李祺瑞对柳云时的作为,就感受到了易靖卓团长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下了战场团长一直都是笑意盈盈的,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情绪。 今天这么愤怒还真是头一次见,那李祺瑞就算是不被打死也会落下个伤残。团长要不不亲自下手,一旦下手总要让对方留下点东西。 “你不要打了,你这样,你这样是会打死他的!”柳云时抱着易靖卓的腰把他往后拖,小小的身体刚才都反抗不得李祺瑞的无理,在看到来人是易靖卓之后忽然就踏实了。浑身都充满了力气,可易靖卓力气大得惊人,柳云时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有挪动分毫。 柳云时的阻拦让易靖卓心里更不是滋味,刚才这个混账王八羔子可是要…他竟然还护着他!你就这么喜欢他?想着想着,易靖卓胳膊一使劲推开了柳云时,柳云时身子一斜倒在了地上,胳膊肘擦破了皮,冒着血丝。司机和副官赶紧过来扶起他,团长现在是红了眼,谁劝都不听,这会儿不知道伤了柳云时,要是知道了心里难受舍不得的,折腾的还是自个儿! “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老实,我告诉你!柳云时是我易靖卓看上的人,以后你不要惦记,否则我叫你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易靖卓恶狠狠的说着,还不忘踢了李祺瑞的胸口一脚。 这一脚就给李祺瑞踢的直呕血,喘息的声音都虚弱无力了,“你这样是犯法的,我…我要去告你!”易靖卓怒极反笑,在昏黄的灯光下露出森白的牙显得异常可怖,居高临下的瞧着李祺瑞。 “犯法?你还知道有王法?我告诉你在这里老子我就是王法,你碰了我的人还要反咬一口?看来你还是没有长记性,我认为你需要进去好好的改造改造。” 李祺瑞气的心口直疼,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今天真真是见识到了,这易靖卓是出了名的笑面虎。打人还真是下死手,他都觉得骨头要断了,想要求饶却却抹不下脸面,苦不堪言。副官和司机觉着继续下去,团长回去一定会被司令胖揍一顿,搞不好还要被军法处置,为了这么一个小白脸根本不值得呀。 “柳先生,您就再去劝劝我们团长吧,好歹我们团长也是为了您呐。”柳云时捂着胳膊委屈不已,易靖卓竟然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以后自己要不要理他还是两回事呢。刚才自己去拦也没用啊,自己反倒是受了伤,到底要用什么法子阻止易靖卓呢? 司机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易靖卓在这个院子门口喝西北风,团长抱得什么心思他还能不知道啊?上前凑到柳云时身边嘀咕了几句,柳云时挑眉不可思议地看着仍旧不遗余力地在收拾李祺瑞的易靖卓。 侧头问了问,“你觉得这一套真的有用吗?万一不成岂不是丢死人?”司机双手一拍,哎呦我的好先生好公子啊,在场的人就真的只有你出马才能阻止事情恶化了。您要是还不行,我们就更没戏了! 柳云时焦急地咬着嘴唇,豁出去了!“哎呦!”柳云时喊的很是撕心裂肺,身子一歪一旁的司机眼疾手快扶助他。十足的演技派出马,就知有没有。副官毫不知情,当真是吓了一跳! “柳先生你没事吧?柳先生!”跟司机俩配合演戏的柳云时自然没有错过司机的眼神,哼哼唧唧的叫人听着就觉得他疼着呢。易靖卓回头一看,柳云时正捂着胳膊嚎着呢,当下也不管李祺瑞了。司机识相的闪开了,副官着急忙慌的跟自家团长抱怨。 “团长,我们可没有把柳先生怎么样,是您刚才给人家推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易靖卓慑人的眼神给吓退了!支支吾吾的被司机拉到了一边。柳云时被易靖卓抱在了怀里,刚揍了李祺瑞的手在西装上蹭了蹭才小心翼翼的抚上对方的脸。 第四十五章 心疼和舍不得 克制住内心躁动的心情,压抑住喷薄而出的情绪问他。“你怎么样?你…没事吧?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柳云时靠在易靖卓的怀里,捂着胳膊不愿意睁眼睛,怕一睁眼让易靖卓看出来自己这是装的。 疼是疼,却没有这么夸张,司机说的还真没错这一招真就灵了。原来这个易靖卓对自己这么伤心,他…心里有种不一样的感觉,暖暖的一点都感受不到深夜的寒冷。 “我,不想看见他,我…”柳云时的话还没有说完,易靖卓就直接抱起了他,司机很有眼力见儿的跑过去打开了车门。易靖卓也没让柳云时离手,直接抱着人整个坐到了车里。 瞥眼看到了被揍的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的李祺瑞,对李副官吩咐说:“去,把这孙子交到警察厅去,告诉周厅长好好伺候着,出了事情我易靖卓担着!” 柳云时被易靖卓直接带到了自己的公馆里,团长没回来大家也都不敢睡。门房里的人瞧着团长的车回来了,一路小跑去叫了管家过来。其他人都站在门口台阶上等着车停,司机打开车门,众人看见的就是易靖卓他们的团长抱着一个男人!这节奏和前两天晏军长一样啊,咱们易公馆是不是也要添一位新客人了? 嗯…是新主人了? 鹿希甄的眼皮动了动,好似小蒲扇的睫毛眨了眨,双眼才慢慢的睁开。窗外天蒙蒙亮,冬天的气息越来越重了,真想躲在暖和的被窝里就这么睡着,什么都不用想。晏润林的身子热烘烘的,跟暖炉似的,鹿希甄低垂着眼想了一会儿,然后又悄悄抬头望了望晏润林,还好,睡的正香。 于是跟着想法做了,动了动身子更加贴近晏润林,靠在他的怀里,眨巴着眼睛享受此刻的安宁。昨晚晏润林折腾得狠了,鹿希甄到现在都是浑身不得力。还有昨天自己酒醉,不知道有没有撒酒疯,听以前的朋友们说,她的酒品时好时坏。安静的时候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不然就是胡踢乱打的,还有可能做些意料之外的举动。 原本以为自己的酒量有了很大的进步了,却还是不敌众手。晏润迅……应该不会多想什么吧?鹿希甄想一想都觉得不好意思,昨天已经提前离席已是对不住,今天要是自己还赖床的话,那就真的说不过去的。她和晏润林的事情现在他还不想那么多人知道,最近局势又开始动荡起来,大战不远儿女情长的不能够成为阻挡晏润林前进的阻碍。 鹿希甄动了动身子想起来了,却被晏润林一把摁在怀里不允许她走。其实晏润林早就醒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动弹害怕扰了鹿希甄的美梦。在军营里这么长时间了,早就有了习惯的时间,偶尔的懒觉对于他来说太奢侈,这种习惯不能够养成,可他为了鹿希甄打破了自己规则。 鹿希甄需要好好休息,不然他定是要心疼坏的。 “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你偷看我的时候。”晏润林拍了拍鹿希甄裸露在外,已经起了鸡皮疙瘩的肩膀,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多大的人了还是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子,当真是要好好教育了。 鹿希甄无语,这是什么套路?刚才她看着晏润林那样子是真的觉得他睡的沉,自己起床都不一定可以给弄醒,害得她还偷摸看了好一阵子,真是丢死人。 “我要起来了,润迅已经回来了,你不要胡闹了。”鹿希甄要掀被子,晏润林就是不让。 “回来就回来了,他回来了你要早起什么?今天他要回家去,母亲应该一早就带他走了,说不定昨晚上就没在这里歇。” 不愧是一家人,晏润林说的一点都么有错,晏润迅在宴会结束之后就跟着母亲一起回了总理府。跟着去的当然还有纪亭书这个新副官,这会儿晏润迅正洗漱要陪着总理一起用早饭。跟父母住在一起可不能随心所欲,时刻都要做到最好,尤其是这样的出身,晏润迅在席间跟晏总理提出了要求,说也要搬出去住了。 作为新一任的海关总长,晏润迅必定是要有自己的公馆的,晏总理当然是没有二话,孩子们都大了,一个是军中翘楚,一个又要为国效力,他们老晏家真是祖坟冒青烟,让这下一代两个孩子都这么有出息。 可晏夫人却有点舍不得,大儿子年纪轻轻的就经常去行军打仗,把头别在了裤腰带上,每天她都要在家里诵经求佛,保佑孩子们的平安。小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做什么海关总长就去做吧,怎么也要搬出去呢?谁规定呢一定要出去有自己公馆的? 第四十六章 为爱所困 “元之啊,你都离家好几年了,才回来怎么又要搬出去?不能跟你父亲还有我住在一起吗?你在家里我们也放心一些,你们兄弟俩也真是的,一个一个的都不着家,不知道我们其实也很担心吗?” 晏夫人说的字字在理,都说儿子好养老,可明明就不是这样,这年代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要是畏首畏尾的反而让人笑话。好歹自己身边也要有一个孩子在,否则她真的可以成天成夜的不睡觉了。 晏总理哎了一声,这年头都有道理,他这个父亲还有这个总理都不能开口说话。事情只会越参与闹得越大,就让他们娘俩自己琢磨。晏润迅知道母亲的好意,可他已经是海关总长了,要是还在住总理府,将来工作上的事情那些晏总理的部下都会手下留情或者是托着关系来说话,那真的是什么都做的够呛。 除开这个不说,他搬出去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纪亭书,在父母眼皮子底下他晏润迅要是想从纪亭书嘴里套出一句话来,那真的是比登天还要难。 大哥有自己的公馆,鹿希甄学姐现在又是他的军需官,不管歇着还是要去打仗,两个人都可以在一起。这样的生活他非常羡慕,所以他也要有自己的空间,不需要被父母束缚遮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还可以和纪亭书在一起,机会要比以前更多,这是他在大不列颠就计划好的,一回国就开始着手办。 他已经等得够久了,这一时半会儿想要轻易熬出来,就要抓住眼下这个机会。晏夫人最后还是答应了,晏润迅带着自己的副官纪亭书离开了总理府,新的公馆和晏润林的差不离,也是前朝一个王爷的宅子,要山有山有水有水的,风水宝地。 伺侯的人也都是晏夫人亲自一个一个挑选的,晏润林听说之后也是从自己的军营里派了大兵过来,兵荒马乱的年代,出门办事处处都要小心,尤其是他们兄弟俩。命值钱的很,惦记的人自然也多,晏润迅是个不喜欢动武的人,却也避免不了这样的事情。 纪亭书是个刚硬的人,该出手时就出手,晏家对他有恩,一旦出了事他宁可自己豁出去也不能让晏润林和晏润迅受一点伤。晏润迅既然点名要了他走,晏军长又是相信他,自然要更加努力办事。 柳云时自从那晚进了朴家大门,三天过去了连门都出不去,易靖卓这个大个子就好似长在了原地,时时刻刻盯着柳云时换药大补的。还有门口的大兵,背着枪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跟门神一样,不苟言笑! 柳云时看着觉得慎得慌。他明明都好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待着不能走?还没有跟行长请假,已经三天没去上班了,会不会丢了饭碗? “柳少爷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伺候的吧,团长说了您要是不吃就叫我们去外面站着,直到您吃为止。您瞧瞧外头的天气,就发发善心可怜可怜咱们。”被分来照顾柳云时的小丫头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苦着脸在床边劝说闷着被子就是不愿意见人的柳云时。 团长说,这位少爷吃软不吃硬,他是没法子对付只能叫这些伺候的小丫头来劝。柳云时早就好了,他不想吃药。 那晚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巷子口吹了半天冷风,下场就是刚被易靖卓抱着进了他的公馆卧房,当夜就发烧了。 这药已经喝了好几天了,他自己的身体他还不清楚吗?可偏偏易靖卓不这么想,这小身板这么一冻着不仔细调养能这么快好利索? “我不喝!是药三分毒,你们去告诉你们团长,今天就算是他来了我也不会喝的。” 小丫头们一听更着急了,这可怎么是好!团长平日里喜笑颜开,和和气气的,一旦发起火来那可真的是不可收拾。这柳少爷一定是没有吃过团长的苦头,这会儿肆意妄为得意洋洋的,若是团长真的来了,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硬骨气? 易靖卓刚从晏润林那里回来,近来局势不稳,各地军阀蠢蠢欲动,内忧外患折腾的他们过不了几天安稳日子了。大战在即,已经够心烦头疼的了,偏偏柳云时这小混蛋也不听他的,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叫喝药还不乐意,倔强的跟头牛似的…… “真的吗?我亲自来了你也不喝?”易靖卓一身戎装从门外走了进来,军靴踩在地板上卡塔卡塔的响的清脆,来到床边瞧着丫头们苦哈哈的要哭的样子就知道柳云时是软硬都不吃了。接过丫头们手里的药碗,挥挥手叫她们都撤下去。 第四十七章 小白兔和大尾巴狼 柳云时把头又缩到了被子里,闷声闷气的拒绝“不吃就是不吃,谁说都不好使!” 易靖卓一狠心扯开了被子拽起了浑身无力的柳云时,叫你喝你不喝就不要怪我了!仰头一碗药全部喝到了嘴里,捏住柳云时的两颊,就吻了上去……柳云时被灌的治咳嗽,双手捶打着一身军服的易靖卓,拳头捶到了他肩膀上的肩章,疼的柳云时直咧嘴,这个混蛋真是他命里的克星! “就你这点力气,跟没吃饭似的这就叫好了?你自个儿的身子能不能爱惜一点?免得让别人跟着担心。”易靖卓抓起柳云时被肩章刮倒的手,单腿一挑打开床头柜子拿了药膏给他上药。 “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千万不要留了疤。”柳云时腾的收回手,眼睛莫名地红着质问易靖卓,“你是不是就是瞧上我这副皮囊了?” 易靖卓抿着嘴挑眼看着气呼呼的柳云时,心想这又是闹哪出呢?他刚才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啊,你柳云时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可不就是鹿希甄在晏润林心里,纪亭书在晏润迅心目中的一样吗?你是我的心头肉,千万的舍不得你,这会儿你受伤还是因为我强行喂你吃药,要是以后留了疤可不要心疼死我! 心里这么想的出口却又是换了意思,“你哪来的信心问我是不是因为你的皮囊而这么在乎你?你觉得自己长得不错?” 轰隆隆……柳云时还真的一直认为自己长得不错,虽然没有鹿希甄哥那样的满腹经纶,乖巧多才,但是他有自己的特色啊。喜欢闹腾热爱一切,要姿色也是有姿色的,家世那也是不差!即便是没落了,也好歹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多少人冲着他柳公子的名号来找他。 你这个混蛋要是看不上我,做什么来招惹我?我柳云时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岂是你想要就要,心情好了哄两句,心情不好压根记不得的?! 这样辱人的话怎么可以说他?尤其还是从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来,那滋味是真的不好受啊。想着就要下床,却被易靖卓拦住。 易靖卓明知故问道,“好端端的要干什么?刚喝了药不睡一会儿跟我一个劲儿的闹,看来你说的也不错,怕是好了不少精力旺盛。” 顿了顿,靠近柳云时,一双有力的大手摩挲柳云时只着了丝绸睡衣的后背,暧昧不明的说,“若是真好了,那我可就不再忍了。”屋子里本来就烘的像火炉,柳云时被喂药之后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开,现在又要被这厮调戏更是热的喘不过气来。 不忍什么?他还是个病人啊!易靖卓笑了笑,咬了口柳云时薄薄的耳垂。“好了不逗你了,快躺下休息等你彻底好了还要给我做副官呢。” 刚躺好的柳云时瞪着易靖卓,说什么胡话呢?谁要做你的副官?你易大团长的副官我区区一介草民怎么敢当呢?易靖卓没有回视柳云时质疑的双眼,他这么说那是学的晏家兄弟!所谓想要留住一个人啊,就要先下手为强。 趁着自己还有权在手,还能护他周全不留在身边怎么安心打仗?晏润林仇人不少,他易靖卓也差不离,不论官场还是军队,吃了这碗饭风险自然要担待。家里长辈还在,觊觎他们手中军权的人还不敢乱来,可这样的时间并不能长久,已经越来越乱,柳云时身份还和其他人不一样,到时候想拿他做文章的人一定不少。 既然晏润林为了鹿希甄都开了先例,他易靖卓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鹿希甄和晏润林起来之后就去饭厅里吃早饭,管家让厨房准备的都是清淡的,宿醉的两位主子也要养养胃才好。鹿希甄在吃饭的时候跟晏润林讲自己今天要回家去,晏润林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鹿希甄放下筷子,看着晏润林诚恳地说,“部之,我家里还有弟弟,这几天没有回去也没有告诉他一声,我弟弟一定很担心。我是当长姐的,不能随心所欲。” 晏润林知道鹿希甄的难处,她这个弟弟是个很关键的因素,鹿希甄不是一个人心里有牵挂就不会安安稳稳待在他身边。他也是自私的,叫鹿希甄作了军需官,将来要是上战场的话必定也是要跟随开拔,是个苦差事。 鹿希甄的弟弟还在上新式学校,听说是个很新式很有想法的学生,思想也很前进不是过往大户人家那般纨绔子弟。晏润林想,是要找个时间和未来的小舅子见见面了。 第四十八章 真拿你没办法 “我知道了,你说的没错那你吃完饭再回去吧。鹿希甄啊,你是一个姐姐,但也要记得你也是我晏润林心里的人,现在更是一个军人。” 吃过早饭晏润林就去了部队,鹿希甄歇了一会儿才出门。她换下了军装穿的自己的银行制服,原本打算的是自己叫辆黄包车回去就好,可到了门口就被管家和护兵队长宋铨拦住了。管家身后的听差手里拎着食盒,还有一个小皮箱。 管家瞧着她来了笑盈盈的迎上来,“鹿小姐这是要回去了?”鹿希甄点点头,说“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军长说过了,他也是同意的。” 管家知道鹿希甄误会了自己的来意,连忙解释说,“鹿小姐不要紧张,方才军长出门之前也是吩咐了。小的在这里等您就是因为知道这事儿,这点东西是要给令妹的,军长说了鹿小姐要是不收就叫我们送了过去。” 鹿希甄压根没法子拒绝,她和晏润林的事情还不能让鹿黎知道,她自己已然疯魔可不能让弟弟受了刺激。只好点头说,“我知道了我这就收下,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说完要走,宋铨又跟了上来。 “鹿小姐,请上车。”鹿希甄认得这护兵头子,和纪亭书一样时刻不离晏润林的,怎么今天不跟着他们军长去军营,留在这里拦着他? “我可以自己回去。” 宋铨跟纪亭书一样,都是自幼跟在晏总理身边的人,就差把忠心耿耿几个字刻在后背了。晏家兄弟是比他年幼,可都是极有本事的人,他宋铨是个粗人,念书识字没有兴趣就是有力气,可以受到军长的赏识做护兵队长自然是要极力办事。 他知道鹿希甄对于军长的重要性,再加上军长临走前的吩咐,少了什么都不能让鹿希甄受一点伤。 “鹿小姐就不要为难我们了,世道不太平啊,昨儿个军长才说您是他的军需官,外头多少人眼红着呢。我们要时刻保护您的安全,也请您可以配合我们。” 鹿希甄很为难,若是只有宋铨一个人跟着她回去也好解释,可眼前这六七号人凶神恶煞的,还个个都扛着枪威风凛凛,怕是一路上更多人知道这晏公馆里的车拉的是什么人!到了会馆面前,小二又要问东问西,鹿黎那边又要怎么办呢? 罢了罢了,自己说不让他们去他们也定是不会听的,多说无益。一路上宋铨嘴也没闲着,跟鹿希甄说了很多那天他和晏润林酒醉中途离场之后的事情。说到一个大商人的独子的时候,鹿希甄多问了两句。 “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宋铨大咧咧的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好像是叫什么郁霆烜的,是很了不得的一位公子呢。宋铨认识的字没几个更加别提念书了,可人家是个顶厉害的,竟然能有那么好的水平,自愧不如啊。” 不过在宋铨的心里呢,自是没人能比得过自家军长的,说起来这个郁霆烜虽然带着赏识,大多还是因为学识的羡慕。 鹿希甄听了名字之后还没有回过神来,跟着宋铨的话还点头呢,忽然猛的一想,这名字好生耳熟!可不就是前些年自己还未出国求学,父亲母亲也还健在的时候,作主给她定的亲事嘛!那会儿郁霆烜还小,不过十六七岁,自己也只是是三岁岁的模样,一晃七八年过去了,郁霆烜已经是一个年轻有为,风度翩翩的大男人了。 “怎么?鹿小姐认识?” “啊,是,是旧识了。”鹿希甄心不在焉地回答,也不知昨晚他有没有认出自己,就算是以前见面不多,记不得长相可是名字总是会记得的。 亲事定了之后,她和郁霆烜只是在两家一起吃饭的时候见过面,私底下甚少相见,其实她那会儿心里只是把郁霆烜当作跟鹿黎一样的身份对待,从来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家里出事之后,她回到北平也并没有得到郁家的救济,看来郁家是作罢了这门亲事。 也罢,也怪不得人家,过往她家是谁都想巴结的皇商大家,可虎落平阳被犬欺,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郁家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没落家族的女儿被外头笑话。 再说,她和晏润林都…好像更加没有立场去罪责别人,现在她只是希望这件事情不要被晏润林知道了,不然那家伙还不知道要如何闹一场。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胡思乱想,车子已经开到了会馆门口。小二靠在门边瞧着停下来的车子,立马瞌睡全部吓跑了笔直的站在门口点头哈腰的。 第四十九章 铲除计划 鹿希甄一看小二这样顿时无语,哎,这地方怕也是不能久住了。 “哎呦,原来是鹿小姐啊。好几天没见着您了,您这是怎么了……”小二笑嘻嘻的冲着鹿希甄打了招呼,还对着她身后的那些护兵作揖。 鹿希甄知道小二话里有话,不过也懒得去接了,也就笑着点了点头问鹿黎可否在家。小二忙说“鹿小姐的弟弟在家,不过是好几日没有出门了,也没去上学,听说是生病了。” “什么!”鹿希甄眉头一皱,才过了两三天,鹿黎怎么就病倒了呢!这会儿也记不得其他事情了,也忘了嘱咐宋铨他们不要跟着留在外面就好,急匆匆的往楼上去。 鹿希甄推开门才发现,屋子里暗暗的,窗帘拉的密不透风的,屋子里有很浓的中药味。往里走一拐进了鹿黎的房间,心里顿时拧成了麻花一样难受。 鹿黎就缩在床上,盖着厚被,时不时的咳嗽两声有气无力的。听见了动静想要坐起来看看是谁却也没有办法,“是谁……” 鹿希甄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扶着鹿黎哽咽的回答她,“是姐姐,姐姐回来了。鹿黎,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 迷迷糊糊的鹿黎睁开眼瞧了瞧鹿希甄,虚弱的笑了下。“姐姐,你真的回来了。” “是,是!姐姐回来了,鹿黎啊,姐姐送你去医院吧好不好?” 鹿黎摇了摇头,“不用了姐姐,已经吃了药了睡一觉发发汗就会好的。去医院那些个洋医生指不定……要给我开,开多少药,那需要花很多钱……” 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阵猛咳嗽,鹿希甄也不管鹿黎愿不愿意,抱着她转过身对宋佺说,“麻烦送我们去趟医院好吗?” 宋佺可不敢接受鹿希甄这样的拜托,有事儿您直接吩咐,咱们兄弟本来就是来保护您听从您指挥的! “没问题鹿小姐,令弟还是我来背吧,您……” “不用了,快去门口让司机调头。”鹿希甄抱着鹿黎在宋佺等人的护送下到了医院,因为有晏润林这层关系在,还有一群样子一看就不好惹的带枪护兵在身边,鹿希甄抱着鹿黎一进医院立即就得到了医治。 幸亏鹿黎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气候转变没有及时添衣服,又担心鹿希甄好几天没有回来,所以才会耽误了时间来看病。医生给打了一针,鹿黎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鹿希甄就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宋佺瞧着今天鹿小姐怕是不会回去的,只能去打了电话通知晏润林。 晏润林正在军营里和易靖卓商量收拾王麻子的事情,接了电话之后脸色不是很好,也没办法立即赶过去,只是叫宋佺注意一点周围,要是鹿希甄有其他的需要就立即给他打电话。如果他不在的话,就叫晏润迅过去。 放下电话,晏润林转头和易靖卓继续说:“这件事情刻不容缓,既然他不愿意被我们收编,自然也就不能由着他在这里胡作非为。不过我们也不能硬碰硬,毕竟大家都是一国人,他手底下也是真有不少好汉,如若解决了王麻子树立了威严,到时候收了他手下的人,也算是扩充了我们的部队。” 易靖卓表情很严肃,晏润林说的不错可是事情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和晏润林二人年纪轻轻,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早就是无数的闲言碎语了,王麻子是他们遇到的无数阻碍中的一个。这人也实在是难缠,斡旋了这么久都不能劝服他归顺他们,共同保家卫国,最近有消息他竟敢和日本矬子来往,不除掉他只怕后患无穷。 虽然他手底下大部分都是散兵游勇,可人数众多,这年头生存艰难,许多无家可归的人为了有口饭吃纷纷落草为寇。王麻子这草莽手下众多,也算是讲究兄弟义气的。可惜他走错了路,竟然会为了权利选择了日本人,国难当头分不清轻重缓急,用不得便杀之,只能这样保全此方领土百姓周全。 “那我们按照计划进行吗?会不会太过于招摇了,王麻子派人传信来说,吃饭可以不过地方他定,还有他说也要润迅一起去。” 想到了地点时间他来定,却没有想到为什么也要润迅一起过去。润迅从小在广东长大,然后就出国念书,前两天才回来而已,虽然成为了海关总长,但是应该没有和王麻子有什么过节吧。晏润林想不通,可是为了大事,只能通知润迅做好准备一起面对这场鸿门宴了。 “嗯,润迅那边我来安排,不管王麻子定在哪里,我们都要吃下他。” 第五十章 温情 晏润林拍案决定,易靖卓坐直身子郑重的点了点头,事儿已经商量完了,那就赶紧回去看看家里那不省油的柳云时去。身体一好就开始闹脾气,吵着闹着的要走要回去上班……那银行有什么可待的,还不如乖乖的在他身边。看来他也是要学学晏润林的,先占了身子再说,到时候不论怎么样都不会放过他的。 “干什么去?” 易靖卓抄起桌子上的军帽帅气的往头上一戴,嘴角噙着笑意乐不思蜀的说,“当然回家看看我宝贝去。” 晏润林还不知道易靖卓和柳云时的事情,也是很好奇这完全可以拿下浪子之心的人到底是哪家千金。改日一定要看看的,鹿希甄那边也有事情他也要过去看看。 “那正好,就一起走吧。” 晏润林新上任的副官被他派去通知晏润迅事情了,所以走的时候坐了易靖卓的车。没了正事儿,易靖卓就开始插科打诨,想起来刚才晏润林接了电话之后脸色变了,于是问他怎么了。 晏润林叹了口气,看着窗外说,“鹿希甄的弟弟病了,在医院里呢,我不放心过去看看。” 易靖卓眼睛瞪大,“呦,部之,怎么你喜欢人家姐姐,连弟弟你也不放过啊?” 晏润林苦笑回头白了一眼易靖卓,都什么时候了开什么玩笑。易靖卓没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兴致缺缺,话说回来还是他家那个好啊,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的,也不至于以后自己还要费尽心思的去处理。不过觊觎他的混蛋倒是不少,那个洋行小少爷以后要是还敢来纠缠柳云时的话,说不好他真的就会拔枪把那心存歹念的混账给毙了。 到了医院之后,晏润林找医生问了鹿黎的情况,一听没有大问题才算是放了点心。到了病房外瞧见鹿希甄趴在床边,鹿黎依旧昏睡着,就吩咐宋佺去买点吃的过来,守好了外面不要让旁人进来。 刚走到鹿希甄身边的时候,鹿希甄就惊醒了,抬头瞧着是晏润林来了,轻声问他怎么过来了。晏润林没有见过鹿黎,既然是鹿希甄的亲弟弟,应该是很像的,于是就多看了两眼,果真是亲姐弟呢,鹿黎也是生养的很好。不过现在因为发烧双颊通红,显得可怜兮兮的。 将来,这男孩子也会是自己的弟弟的。 “嗯,你弟弟病了,我自然要过来看看的。” 鹿希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伸手探了探鹿黎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了,要是按照鹿黎说的法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打了针再吃吃药,就会很快好起来的。 “公事都处理完了吗?要是忙的话可以不用过来的,鹿黎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他现在还病着我怕她知道了受到惊吓……” 晏润林明白,弯下腰情不自禁的吻了吻鹿希甄的唇。鹿希甄惊慌失措的想要推开他,却比晏润林一把摁住后脑勺,深深的吻了下去。这么好的一张嘴,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虽然是为了弟弟着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呢? 鹿希甄呜咽着单手紧紧的抓住晏润林的衣领,仰着头和他亲吻,晏润林揉了揉她的头,放开她坐在她旁边。 晏润林没有告诉鹿希甄过两天自己有任务的事情,鹿黎生病已经够鹿希甄难过的了,他不能再让鹿希甄担心他。本来还琢磨要怎么跟鹿希甄说,现在正好借着这个机会。 “甄儿,这两天你就陪着你弟弟好好养病,医院这边我已经关照过了,宋铨可能要跟我走我给你派个其他的人过来。”晏润林轻描淡写的想要快速带过,反正鹿希甄现在一定比较担心鹿黎,因为和自己在一起竟然糊涂的忘记了家里的弟弟,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按照鹿希甄的性子就算是自己难过内疚也不会牵连到自己身上,这人就这样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 宋铨现在几乎是跟鹿希甄形影不离,除了晏润林在鹿希甄身边的时候,其他时间见着鹿希甄了一定可以看到宋铨。好好的,为什么又要调走宋铨? 鹿希甄虽然心有疑问却也不好开口直问,对于晏润林的安排还是很感激的,两人的关系是更近了一步,不过鹿希甄不喜欢这样的状态,他不希望自己是拖后腿的,晏润林想做什么就不去做了,就只是为了陪着自己。 “嗯,鹿黎的病好了之后我就回去,你…不要太劳累了。” 第五十一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鹿希甄的关心让晏润林很受用,他以为鹿希甄现在压根就没有心思管自己呢,又靠近了一步抱着鹿希甄,鹿希甄本来想挣扎的回头一看鹿黎还睡着也就作罢。 起码又是好几天不能见面了,晏润林舍不得她,她又是何尝的舍得晏润林呢?温情脉脉,晏润林很享受这一刻的温暖,鹿希甄在他的怀里呢,远在异国那两年,他日日夜夜都想着的人现在就在他的怀里,真真切切的一点都没有做梦的迹象。 晏润林走后没多久,鹿黎就醒了。 鹿希甄生怕鹿黎还有哪里不舒服,连忙摁了铃子叫医生过来看看。洋医生给鹿黎测完了体温之后,跟鹿希甄报告说:“你弟弟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不过晏先生交代一定要住院观察观察,也已经办好了手续所以再打两针开些药吧。” 鹿希甄刚要答应说好,却被鹿黎一把拉住了手,“姐姐,既然我已经好了就没有必要还在这里待下去。”鹿黎是怕医药费太贵,让鹿希甄承担不住。看到医生是洋医生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次自己生病大概又是用尽了鹿希甄的薪水。 鹿黎的担忧鹿希甄怎么会不知道呢?她心疼地看了看鹿黎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你还病着呢瞌睡了就睡会儿,其他的事情有姐姐在你不用担心。”鹿黎倔强的看着鹿希甄,执意不睡觉,鹿希甄没有办法只能跟医生说一会儿去他的办公室里说。 医生和护士走了之后,鹿黎才表现的镇定了一些。“鹿黎,你怎么了?” “姐姐,我不想住院我想回家。”鹿希甄做到了床边摸了摸鹿黎的头发,笑着对他说:“都跟你说了一切都有接机在呢,不要担心钱的事情,身体最重要了知道吗?”鹿黎罕见的头一偏,眼里竟然蕴出了泪水,鹿希甄一怔却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鹿黎!” “姐姐,我不想要住院我要回家!现在就要回去!”鹿黎起身作势要拔掉手上的针头,他们家里现在什么条件她还不知道吗? 生病了去开药都已是艰难,哪里还能到这洋人开的医院里来打针吃药,还住院!鹿希甄许久不回家她本身没有觉得奇怪,姐姐虽然就身公职,可为公家办事大多数都是身不由己,说加班就加班过年可能都不能回家。 所以他只是以为鹿希甄在加班。谁知道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你做什么这么倔,你不知道现在一点小病都可能让人死吗?你是不愿意听姐姐的话了?”鹿希甄嘴上生气的教育鹿黎,心里却是慌张不已,鹿黎从来没有这么忤逆过自己的意思,今天这么反常一定是看到了自己和晏润林了。 鹿黎被鹿希甄凶的脑子断了片儿,在他的印象里姐姐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凶过自己,他不过是不愿意让姐姐为难。 他刚才分明看见姐姐和那个英俊高大,穿着军装的男人抱在一起!鹿希甄依旧摁铃叫来了医生,医生一看病房里的情景也没有诧异。作为一个西方人他始终不能明白东方人为什么在生病的时候情绪这么大,让护士收拾好了东西就走了。 鹿黎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他看着站在床前一脸无奈的姐姐,只好作罢,不过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放手的,姐姐的事情他早晚有一天是要搞清楚的。 晏润林还不知道鹿希甄和鹿黎之间发生的小争执,赶到军营的时候,易靖卓还没有到,派人去问才知道易靖卓那边也出了小插曲。 “易团长家里还有事情没有解决,下属去的时候没有见到易团长本人,是易团长的副官告知的。”晏润林的卫兵也纳闷呢,平日里易团长是喜欢玩儿,可是一到正事的时候就会立即正经起来的,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的。 那副官一定是知道什么,瞧他刚才跟自己说话的语气,有点难以启齿又有点无奈和庆幸,这么一看啊易团长一定是被女人绊住了手脚。 自家军长不也是么,被鹿小姐迷的五迷三道的,幸亏总理现在还不知道,不然那还得了了。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卫兵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晏润林问:“那说易团长什么时候过来……” 卫兵连忙回答说:“说了,说是事情解决就赶过来,一定不会耽误大事儿。”那就好,晏润林想起来易靖卓跟自己说也要回去看看自家宝贝,原来如此。这臭小子也终于被人治住了,也好,他也该收收心了,不能一直这样胡作非为。 第五十二章 护着心头肉 “行了,你先下去吧,通知要参加行动的弟兄们,做好准备随时行动。” 卫兵领命去了,晏润林回头跟自己身后的宋铨吩咐:“鹿希甄那边你派了谁盯着?” 宋铨跟晏润林一五一十地说了,说派得也是以前晏家从广州军营里带出来的可靠放心的人,人数足够一定可以保护鹿希甄和她弟弟周全。 广州那边带过来的人都可以算是晏润林的心腹,那些人又是宋铨信得过的,晏润林自然是安心了些,不过还是不忘嘱咐宋铨说:“千万小心,不能有一点的纰漏,要是鹿希甄出了什么岔子,你们都要给我军法处置!” “是!” 鹿希甄现在是什么身份,没有人会比宋铨更知道的了,尤其是晏润林公开的介绍了鹿希甄位居军需官的身份之后,外界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鹿希甄呢。 此次他们军长下定决心要端掉王麻子这个祸害,就要有一个万全之策……他们是军人不怕死,可是鹿希甄不一样,她是晏军长的心头肉,要是她出了问题别说晏军长会处置他们,就他们自己也会不安的。 易靖卓的的确确是被人绊住了脚,不过不是女人而是柳云时这个实实在在的男人。柳云时病好了之后依旧是没有成功离开易靖卓的公馆,每天被人照顾的妥当舒坦,搞得他像是被易靖卓包在家里的脔宠似的! 想他也是堂堂的皇家后人,现如今却是落到了如此地步……心里怎能服气罢休?他要走,就算是回去银行里就是一个小职员,那又如何?好歹还是靠自己的脑子和双手吃饭,才不要在这里受易靖卓的庇护。 易靖卓公馆里的人得了团长的命令,要伺候好这位爷,要什么给什么就是这人要给他看住了,一定不能跑了! 所以柳云时提出要走的时候,管家只好出面来开导,您呐就大人大量体谅体谅我们这些作下人的,团长临走吩咐了,要是回来的时候您不见了,咱们都是要受军棍的呀。您看我都一把年纪了,就那一棍子都能交代了我,您难道就真的这么狠心么…… 柳云时头疼不已,难不成现在的管家都是如此?用自己的生家性命来掏生活,甚至是威胁别人? 易靖卓你这个暴虐之人,竟然囚禁我!柳云时走也走不了,心情烦躁异常,行啊走不了我就绝食,我不吃饭你总没有法子了吧……他何时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变的这么事故,尽是做一些女人发脾气才会做的事儿……绝食这行为在易靖卓看来那就是柳云时跟自己耍小性子呢。 从晏润林那里回来得知柳云时已经一天没有进食,恼怒的同时更多的事心疼。病还没有大好呢,就又折腾了。 “去,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来,等我传菜。”易靖卓大手一挥,脱了披风扔给副官叫他去院外守着,没有他的吩咐谁都别进来。副官和管家一对眼就知道他们家团长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要办了这位边少爷了。立即都领命而去。 易靖卓的确要炮制晏润林对鹿希甄的做法,先把人实打实的吃到嘴里,那样关系进了一步总好过现在不冷不热的。柳云时是个洁身自好的,他跟那个洋行的小少爷好了那么久都还没有上过床,这点易靖卓很是满意却又很担心自己要是强迫了他,这人要强的性子会不会在他面前直接咬舌自尽了。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倒要看看柳云时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情义。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柳云时一定是同样喜欢他的,不然那天也不会那么依靠自己。 易靖卓进屋的时候,柳云时还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清瘦的背影让易靖卓想要欺负他的心思一下子就淡了。自己就是心软,这就是一个背影呢,待会儿要是看了柳云时苍白的脸,他会不会直接妥协放了他还真的说不定呢。 “好好的不吃饭作践身子干什么,你知道我心疼你,你还这样折腾我?”易靖卓坐在床边没有对着柳云时,淡淡的说道。 柳云时没说话,易靖卓恍然想起鹿希甄被晏润林束缚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那烈性子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养了许久才养好,还把晏润林给愁的看错了好几份前线电报。 那阵子他还成天嘲笑晏润林呢,至于的么不是都吃到了嘴里!由着他闹腾几天也就好了,不至于这么害怕紧张的。现在才知道和明白晏润林那心神不定是为什么了。 喜欢一个人,才会为他这么紧张吧。 第五十三章 到时候你就懂了 易靖卓叹气又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答应你就是。” 暂且退一步,既然柳云时是个性子这么好强的人,就不能逼迫他做不想做的事儿。不领情,那他就让别人来得罪他,只要他及时伸出援手让柳云时相信自己,爱上自己。 柳云时睁开双眼,盯着自己正对的方向摆放的西洋摆钟说:“你知道我要什么?” “你不是说要回去银行上班么,你想去我自然也是拦不住,只是现在你要养好身子。等你好了,我就送你去。” 柳云时:“嗯。” 易靖卓知道柳云时这是愿意了,就叫人上了菜,和柳云时一起吃点。 饭间,易靖卓有意无意地问柳云时,打算住哪里?那纨绔子弟的院子定是不能去了,柳云时这么要脸的一个人,但是自己家留下的院子还没有收拾好,住进去倒不是不可以,就是比较糟心。 听工头说,还需两三个月时间才能彻底完善,又要打扫,短时间肯定是不能回去了。不如也去鹿希甄住的那会馆租住一间屋子,熬一熬吧。 易靖卓听了可不依了,说你身子都还没有大好,不能没人照顾你。 柳云时喝着热粥毫不在意地说:“没人照顾我,这些年我也过来了。我还没那么没用,你放心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易靖卓心里难受极了,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柳云时,比那个花心洋商早遇到的话,他跟柳云时如今都不知度过了多少春宵了。可恨那厮竟然还不知道珍惜他,那日要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眼前这碧玉似的人儿还不被那混蛋欺负了去! 想到这里易靖卓就觉得揍那小白脸揍的不够狠,没有解得了自己的心头恨。愤恨的捶了下桌子,吓得对面的柳云时手里的勺子掉在地上,成了碎片。 易靖卓连忙安慰和解释说,没吓到你吧?又叫人重新拿了一个来,柳云时不知道易靖卓好端端的又是怎么了,说自己没事儿,倒是打碎了他家里的东西。 柳云时这么说就是有点见外了,易靖卓苦笑,俩人各自吃着自己的东西,易靖卓的副官不多时就进来说了方才晏润林的卫兵来找过他,说是有要事相商,让他速去。 要事具体是什么,易靖卓一点就通了,对副官说知道了叫他去门口备车等着,他马上就到。副官领命而去,柳云时知道自己不应该多问的,可还是没忍住。 易靖卓穿上外套,拿着军帽说没什么事儿,叫他快些吃饭,不要乱跑了。没有地方住就暂时在这里住下,近来一段时间他是不会回来的,柳云时大可放心。说罢就走了,路上吩咐了管家照顾好柳云时,他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就是不要让这人走了。 赶到军营的时候,晏润林正在和其他几人商议,这次参与的部队都是晏润林的嫡系,可信的人马才会取得可能性极大的胜利。若是这次剿灭不成,下一次还不知道谁被谁给中伤,所以须得一招击中。 “我和易团长,还有侯团长仨人作为东家,邀请王麻子去贤义楼吃饭,到时他定不会放心一人前来,肯定会带足够的手下保护他的安全。那我们剩下的人就要兵分两路,一路扮成客人,小二在贤义楼里伺机而动,到时以我摔杯子为信号,趁机端了王麻子。另一路人马则是直捣黄龙,斩草除根。自然,愿意归降的我们也欢迎。” “计划时间为明晚八点,请帖我已经派人给王麻子送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现在你们都各自回去准备吧。” 其他人都回各部安排去了,易靖卓却是一脸愁云,晏润林当他是因为家里那柳云时烦恼,就说不然我让鹿希甄去你家里看看,他俩是朋友,聊聊天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正好鹿希甄这几日也有时间,就算是要照顾鹿黎,也不需要时时刻刻守在医院里,去了易靖卓家里有人保护,他也放心一些。 易靖卓说这感情好了,如此就去吧。 傍晚,王麻子的回信就到了,说是同意来,明晚贤义楼,准时拜会。晏润林和易靖卓皆是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就召集人马,分开行动。 柳云时在易靖卓的卧房里躺着小肚子都起来了,人要是什么都不做,上肉还真的快。于是他也起了个大早,在易靖卓的公馆里来回转悠。他皇家后人,对于过去的王府构造,自是熟悉,不会迷路。 第五十四章 我喜欢他了 柳云时正在后花园里喂池塘里的金鱼呢,管家就急匆匆的过来找他。说是鹿小姐来拜访。鹿小姐,他柳云时的朋友里能有几个姓鹿的呢? 赶到大厅的时候,鹿希甄穿着一身考究的军装,很是英气霸道,和在银行里穿的制服又是不一样的感觉。柳云时觉得帅气,就夸赞了两句。鹿希甄摆手说也没什么,不过是个军需官罢了。 柳云时道:“你以为军需官是个闲差呢?虽然平日里是忙了不少却也算是你我的强项,外人都说,这是个肥差,你现在还是晏军长眼前的红人,当真是让不少人眼红嫉妒和羡慕呢。” 鹿希甄无奈解释说只是为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他身边,晏润林本意却也是不希望自己踏入这不必要的纷争里的。在不在这职位上,差别有多大鹿希甄清楚得很。 “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怎的就跟易靖卓纠缠到了一起?”鹿希甄早就想问柳云时了,却被接踵而来的事情耽误了,今儿要不是晏润林的人接了她和鹿黎一起从医院出来直奔易公馆,她还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跟柳云时把话说清楚了。 柳云时捏着手里的鱼食罐子,半晌没有言语,他能怎么跟鹿希甄说呢?反正他也是不怕鹿希甄说的,打两人刚认识,他就已经告知了鹿希甄自己的性取向,喜欢男人又不是多么丢脸的事情。你情我愿的,挨不着别人的。 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罢了,他动了真心,动了真情。他喜欢易靖卓了,所以就不同了。从前的在一起呢,不过是他寂寞的时候缺人陪,不合适不喜欢的时候就一拍两散互不相欠,等到了年纪,也该是要成家结婚了的。 若是没有遇到易靖卓,就好了。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了他家,然后就出不去了。他叫人时时刻刻的看着我,不知道是害怕我走了,还是担心我一个男人会随时随地晕过去当我是纸糊的呢。”柳云时说话的时候不晓得自己的语气是什么模样,但是鹿希甄听的分明。 怕是柳云时真的喜欢那易靖卓了,就算是被他困在这公馆里也没有丝毫的愤怒。依着柳云时的脾气,若是被旁的人这么困着,当做金丝雀一般对待,可能早就翻了天去,还能在这里闲情逸致的喂鱼么? 只是不知那易靖卓的为人到底如何,听晏公馆的人私底下开玩笑说这易团长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想必是甜言蜜语一套套,哄得柳云时现在头晕脑胀的,都不晓得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了。鹿希甄暗自计较,等着晏润林回来,她好好打听打听,柳云时虽然同自己是银行同事关系,但他们俩互相照顾也到了今天,早就把彼此当成了家人。 自己的弟弟有喜欢的人,还是一个男人,她自是要了解了解,把关把关的。若是易靖卓这人只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思,那不管柳云时多么喜欢他,鹿希甄也是要将人带走的。 逢此乱世,她和柳云时同病相怜,家道中落一朝从天上掉到了底下已经是十分凄凉。若是再被人玩弄了感情,这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想到这里,鹿希甄觉得自己十分的幸运,在快要负荷不住生存带给自己的无限压力的时候,晏润林再一次的出现在了她的身边。百般呵护着,想尽了法子的挽留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希望她可以留在他身边。 霸道是霸道了点,厉害倒也是厉害些,可他从来没有对自己凶过狠过。若是这一生都能够和他在一起,生或死都不离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吧。 “那便好了,他也是为了你着想。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那洋行的登徒子也就不能来找你的麻烦了。” 柳云时有些尴尬,看了一眼鹿希甄道:“希甄姐知道了?” “易团长当街打人,还怒不可遏的将人送到了警察厅去,这事情闹得这么热闹,我就算是不想知道也难了。如今怕是外头的人都晓得你是易靖卓护着的人了,算是好事也不算是好事。” 那李祺瑞是什么东西鹿希甄也是听闻过一二的,可再不济他还是个偌大洋行家的独子,被易靖卓这兵痞当街殴打到吐了血,还被送到了警察厅管着得不到救治,期期艾艾的在号子里骂骂咧咧。得知自家儿子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关在警察厅里,李祺瑞的爹娘自是忙不迭的去赎人了。 第五十五章 燃眉之急 警察厅的徐厅长被就被易靖卓打了招呼,说这人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放出来,言下之意是要在号子里吃些苦头才是。这上头发了话呢,他们下头的人也不敢不办,于是几乎已经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李家公子被丢到了全是穷凶极恶的犯人的牢房里去了。 等着李老爷和李夫人赶到警察厅的时候,找到自己的儿子要救人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几乎已经认不出来面相,衣服都要被扒光了的李祺瑞。 老李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从小到大谁敢动他一根手指了?如今被人打成这样,倒是真的没法轻易了事。 徐厅长倒是不怕这些做生意的,不过商会的李仲雄亲自出面说要保人,徐天就不得不上心了。差人去报告易靖卓,看看是否就这么了了,不然闹到最后不可收拾的时候,还不晓得要卷进来多少人呢。 哪知派去的人满头大汗的跑回来说易团长不在府邸,说是跟着晏军长去了贤义楼办事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徐天急得眼睛都红了,穿着皮鞋在木质地板上来回踱步,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没有了想法。 “报告!” 徐厅长不耐烦的挥挥手说了声进来,小职员手里拿着个牛皮信封忙不迭的走了进来说道:“厅长,这是易公馆派人送来的书信,说是可以解了厅长的燃眉之急。” 徐天一把拿了过来,拆开来看,正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呀。徐天问:“这书信是易公馆哪位所写?”该不会是易团长那天带回府的那位? 小职员回答道:“送书信来的人说是鹿军需官写的,说是徐厅长不需要为难,其他的事情她会去办的。” 徐天眉头微微皱着,鹿军需官……鹿希甄?这都已经能够替晏军长发话了么,直接越过易团长?罢了罢了,暂且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就先这么做吧。于是李祺瑞好歹被自己爹娘接走了,这事儿一时不提。 贤义楼,处在北平城最繁华的大街中央,前后宽敞有余,停了不少汽车和等着生意上门的黄包车。今儿却是稍稍有些热闹的了,前后门都被陆军部的人和王麻子的手下给把守住了。来往的行人路过这里都是行色匆匆,任谁瞧着那肩上扛着枪和大刀的都会害怕的紧。 晏润林晏润迅兄弟俩和易靖卓坐在三楼的包厢里神情冷峻,纪亭书和剩下的两位副官皆是站军姿般的样子立在各自长官身后。楼下大堂里店小二还在热络的招待客人,嘈杂的声音隐隐还能够传来些许。 易靖卓抬手看了看表,咬着牙说:“那王麻子怎的还不到,真是好大的架子竟让我们在这里等他。” 晏润林端起茶杯饮茶,润润嗓子才宽慰易靖卓:“急什么,他怕是知晓今天自己是有来无回了,耽搁这么些时间也是无用的,就等等他又何妨呢?” “哼,我倒是没有部之你这样的好心情,早来早了事。” 晏润迅的脸上有些绷不住了,其实他骨子里就是一个柔情温和的人,方才半晌都绷着脸也是看着自家大哥和易靖卓的冰山脸,也知晓今天的事情是马虎不得的,也就跟着冷了半天的脸色。哪知易靖卓这句话硬是逗得他差点笑出来。 晏润林瞥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知道他这是在笑话易靖卓呢,反正王麻子还没有到,也就没有阻拦。 被晏家兄弟俩合起火来挤兑,易靖卓也没有恼怒,兀自抓了桌子上摆好的菜色当中的花生米往嘴里一丢,嚼的嘎嘣脆滋滋有味的,不在意的说道:“哎呀,想来我是不应该着急的,应该有比我更着急的才是。”说着还看着晏润林笑了笑,毫不畏惧。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晏润林瞪了眼易靖卓,开他的玩笑易靖卓还需要再历练历练。 晏润迅正准备要说什么的时候,包厢的门被推开了,王麻子脸上堆着笑拱手抱拳的跟包厢里的仨人打招呼,说道:“抱歉抱歉,让晏军长易团长还有海关总长久等了。” 说罢抬了抬手让身后的人把带来的东西抬出来,放在晏润林等人跟前,又说:“头次照面,该是备些见面礼的,还望晏军长不要嫌弃。”王麻子的人打开木箱,里头闪闪烁烁的竟然是金银珠宝,更堪有一座玉雕的通透的观音像。 晏润林没有起身,倒是一旁的易靖卓笑嘻嘻的站起来,走到木箱跟前,抓了把珊瑚串子在手里拿捏道:“王当家的果然豪爽呐,这么上乘的红珊瑚易某都有些年没见着了。” 第五十六章 尔虞我诈 王麻子昂头哈哈笑了笑说道:“易团长这是折煞了我王麻子了,易团长和晏军长都是什么人物?这些东西怕是还入不了你们的眼。”说着王麻子就坐了下来,面对面的看着晏润林不动声色。 易靖卓哼笑了两声,又将箱子里的玉观音拿了出来递给晏润林,说道:“估计你家那位会喜欢呢。” 说完易靖卓有些后悔了,他们这些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时时刻刻都存在危险之中。保不准那天就没了,跟着他们的人呢也就是树倒猢狲散,他和晏润林不是没有心,不是没有情,只是这心和情着实不敢随意的给心爱的人。给了就要负责,喜欢人家爱着人家要了人家,那就是要一生一世的。 此刻在王麻子面前提到了鹿希甄,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易靖卓心中还是敲起了鼓,微微垂着眼睛不敢去看晏润林的脸色。 王麻子果然好奇道:“哎,听说晏军长前些日子才选了个军需官,还是个女人。这年头女人也是能够上战场的了,也算是巾帼不让须眉了。改日,有时间也叫我见识见识这位女军需官如何?” 道上的人都知道王麻子这人豆大的字不识半个,但说起话来还总是喜欢咬文嚼字。鼻子里插大葱就开始装象了,搞得油腻腻的听得旁人也是着实难受的紧了。晏润迅最讨厌端着自己,要装着好像不是凡人,害怕旁人低看了自己一眼。这王麻子长相粗鄙,行为动作之间都是大大咧咧的粗鲁,就算是说话文气也遮不住这身的粗人气息。 晏润林避开鹿希甄,拿着玉观音仔细瞧了瞧,的确不错,玉体通透,润泽光滑又是观音像,大抵鹿希甄是会喜欢的。不过这东西出自王麻子之手,他也不会拿给鹿希甄去脏了她的眼睛。 “王大当家的言重了,我们这些行军打仗之人,可不会看得什么玉好什么珠宝贵重。这些东西大多都是旁人送了过来,转眼又去充了军需。眼下局势不好,王大当家的应该是晓得的。” 易靖卓也坐了下来,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顿时间包厢里站着的坐着的都是各怀心思。晏润林将手中的玉观音递给晏润迅,才正眼的看着王麻子客套:“百闻不如一见,王大当家的名号,晏某也是早有耳闻的。王大当家也不必妄自菲薄,如今你也是称霸一方,很了不得的。” 王麻子不慌不忙说:“晏军长现在不就是在说我王麻子的笑话么,我王麻子岂能跟晏军长相比呢?今日前来就是想要跟晏军长交个朋友,以后我们来往也好互相帮忙才是。” 晏润林举杯兀自喝了一杯又道:“王大当家这样的朋友晏某怕是交不起的。” “晏军长这话是什么意思?”王麻子的神情一变,语气都不自觉的冷了些。 “王大当家应该知道,这北平城里如今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瞒的了晏某了,王大当家的和日本人近来很是亲近暧昧啊,这如何能让晏某放下心结跟王大当家的交朋友呢?” 王麻子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跟日本人走的近了,晏润林心中不爽又拿来说事罢了。王麻子讪讪笑说:“晏军长也是知道的,我们这些混江湖的不晓得什么国家大事,只是手底下这么多兄弟都要吃饭,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义气。再者跟那些日本人不过是打了几次交道,并没有达成什么交易。晏军长也不必如此的介意挂怀。” 晏润林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倒是晏润迅开口说:“听闻王大当家的在北平城里又是开了不少家烟土馆,既然王大当家一定要我出席,该是知道我晏润迅是椅子还没有坐稳的新任海关总长了。” 王麻子不质疑否,听着晏润迅又说:“既然王大当家的想与我们结交朋友,那不如给晏润迅一个面子,将手底下的烟土馆子都关了,不要害得国人遭受烟土鸦片的侵蚀。国难当头,沉迷这些祸害人的东西,糟蹋的了身心又该如何报效国家呢?” “晏总长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这烟土生意北平城里可不止我王麻子一人在做,再者这些东西是害人的没错,可那些抽大烟的又不是我王麻子逼迫的。赚钱的生意要是被晏总长给断了,那我山上的兄弟们吃什么喝什么?这可不是晏总长的面子可以给的了……” 王麻子丝毫没有招架不住的意思,面对晏润林和晏润迅加上易靖卓都是游刃有余,果然是传说中的有两下子。 第五十七章 第一枪 王麻子的话一出,饭桌上蓦地冷了下来,晏润林不动声色的摩挲着酒杯,脸色看不出来喜怒。易靖卓一如既往的笑面虎模样,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的。倒是第一次见到这阵仗的晏润迅有些茫然,不过这丝茫然也被他掩藏的很好。 这次会面,底气十足有把握的还是晏润林这一方,他王麻子受制于人,嘴上讨点便宜倒也不够成大事。这傻子沾沾自喜过了头,还以为晏润林等人被他轻而易举的唬住了,他洋洋得意的举起酒杯说:“哎呀,晏老弟啊,你就听哥哥我一句话吧。这世道大家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彼此照应一起发财不是更好?” 才多长时间就一口一个老哥,一口一个老弟了。我晏润林岂是你这厮可以给做大哥的人物?晏润林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也举起酒杯与王麻子对饮。 “老哥说的是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多事之秋保得住当下就已是不易了。所以说王老哥你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哈哈哈,老弟这么说就是认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了,也不妨跟老弟明说了,日后哪里用得上哥哥我,尽管开口。人手,枪弹还是钞票,都不在话下!” 王麻子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竟然敢这样透露家底,晏润林的眼睛一眯,一旁易靖卓会意,也来帮把手的添油加醋。 “王老哥豪气干云,道上没有不服气的。怎么也要喝了老弟这一杯酒才是!” 啧啧,王麻子心中飘飘然,自己一个草莽匹夫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一个军长一个团长围着哄着叫老哥的,他现在高兴,别说是一杯酒,一壶酒都当喝! 几位长官在酒桌上运筹帷幄,纪亭书与其他两位副官却是神情冷峻,不似王麻子带来的人脸上堆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嘚瑟模样。 “大哥,我们……”晏润迅起身,稍稍前倾身子拦住晏润林又要倒酒的手,王麻子的笑意立刻就僵住了。 “什么意思?新上任的海关总长许是看不上我王麻子这个大哥不成?”说到底,鸦片走私都归他海关管辖,晏润林和易靖卓手再长也不该伸到政要的大事上来,王麻子此番除了打点好这俩军爷,更重要的是搞定晏润迅这毛都没长齐的愣头青。 晏润迅不屑跟王麻子虚与委蛇,懒得跟他废话,“你做我大哥,怕是不够格!” 话音未落另一只手已经将跨在腰间枪套里的勃朗宁拔出,砰的一声,王麻子脸上僵掉的笑意还未褪去就已经直溜溜往后倒去。一同与他进来的手下慌了手脚,还未来得及反击就已经被其他两位副官用匕首给断了喉。 包厢里还未尘埃落定,外头已经砰砰砰的枪声不断,纪亭书握住晏润迅还在颤抖的手定定的看着他说:“留在这里,我去外面处理。” 晏润林的行副官单昱和易靖卓的副官方连清会意,拔枪护在三位长官身边,晏润林两耳不闻窗外激烈的械斗声,只慢条斯理起身瞧了眼地上躺着的王麻子,双眼瞪得如铜牛,该是想象不到看上去温润如玉,留洋归来的学生晏润迅,也会是一个拔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吧。 “不错啊,看来在大不列颠没有偷懒。” 晏润迅嘴角噙着丝冷酷魅惑的笑意,靶场练习跟实施开枪打人,子弹砰的从弹道里发射而出,火热的枪筒灼烧着他的虎口。后坐力的冲击晃得手颤抖的停不下来,却被方才的纪亭书一握给化解的烟消云散。 在大不列颠的那几年里,晏润迅表面上嘻嘻哈哈,吃喝玩乐十足的富家少爷派头。连鹿希甄都没有察觉,这白净的小学弟,晚上会化身赤焰狂魔的在空无一人的靶场练习上百发子弹! 易靖卓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揽住晏润迅的肩膀调侃:“刚才那一枪可也是把亭书唬了一唬,他心里的小少爷也长大了,知道除暴安良,锄奸厉害了。” 晏润林无语,没理会易靖卓的调侃,只让单昱去外头接应纪亭书和宋铨,贤义楼地方大,口子多,虽然做了十分的安排可王麻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这边尽早了事,还要回去瞧瞧鹿希甄他们的安全。 一群乡野莽夫,之前都是农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老老实实几代农耕的庄稼人,形势所逼上山落草为寇。跟着王麻子平日里牛气哄哄的,尾巴翘到天上用鼻孔看人,嘚瑟出了毛病,真到了真刀实枪要干要打的时候,就尿了。没费多少功夫,就被晏家军的兵痞们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第五十八章 意外 缴械投降的不杀,哪条道上都是这规矩,宋铨带着手底下的护兵们押着投诚的小喽啰们上了陆军部开来的绿皮卡车上,单昱负责将他们押送到部队里去操练操练。过不了多久,就又是一条傲骨铮铮的血性汉子。 晏润林一身笔挺的军装滴血未沾,轻轻甩着白手套率先走出贤义楼,易靖卓还在里头跟贤义楼掌柜的交待,算好了今天摔坏碰坏砸坏的了桌椅酒壶,所有的账目明日去晏公馆去取便是。 “报告军长,击毙包括王麻子在内共21人,投诚共46人。刘团长传来消息,王麻子老窝也被一举捣毁,正在清点人员物资,还请军长指示!” 刘团长手下的一连长面带喜色,得意洋洋,一看就是打了胜仗回来的。恨不得要把所有的战绩都在这长宁街上清朗报给晏润林晏军长。 “很好,回去告诉你们刘团长……” 晏润林还未下达指令,一浑身是血的护兵捂着胳膊七晃八歪的倒在了他跟前,磕磕巴巴喘了半天。 只一眼,晏润林就认了出来,是他派去保护鹿希甄和鹿黎的护兵,个个都是宋铨从护卫队里挑选出来的精英,以一抵十的好身手好汉子。怎的现在这副模样的出现在他跟前?莫不是…… “出什么事了!” 晏润林身旁的宋铨连忙撑起重伤的护兵上半身,这人喘息了两口,许是有了些力气缓缓说道:“军长……属下办事不力,鹿军需官和柳公子遭了王麻子的埋伏。” “你说什么!”这次的怒吼倒不是晏润林,而是刚跟掌柜的打完哈哈的易靖卓,前脚踏出门槛,后脚就听到了柳云时出事的消息,简直就是给他当头一棒! 事情是这样的,只见王麻子本人带了人手去贤义楼赴鸿门宴,他也不是二愣子知道这次怕是有去无回。所以派了人暗中一直盯着鹿希甄这位前些日子被晏润林当众宣布的新任女军需官,还有京城里这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易靖卓暴打李家洋行小公子李祺瑞,英雄救美男子的柳云时。 这俩号人物,四九城里的老江湖没有人不晓得的。只说那鹿希甄,前朝皇商鹿家嫡长女,还有一个宝贝疙瘩弟弟。据说鹿家藏有富可敌国的宝藏,只有那鹿家传人手里才有确切的消息。 这鹿家皇商地位随着前朝一起陨落了,可金银财宝却不会因为时代变迁,王朝更迭而遭受打折。鹿希甄虽然是个女人,却是鹿家的嫡长女,保不准宝藏的消息就在她手里头!这女人还留过洋喝过洋墨水,学的也是时下最吃香的经济还是贸易的,总之就是跟钱离不开关系! 好端端的,一个陆军部要了一个女人去做军需官,还是晏润林亲手提拔,青睐有加。王麻子就算是消息再不灵通恐怕也不会不知道了,再加上鹿希甄近日风头无两,还有市井传言说晏润林在中央银行雷霆大怒,就是为了这女人。 瞧瞧,都说红颜祸水不假,可到了柳云时这里,就又是让不少知情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柳云时一前朝皇亲国戚,靠着祖荫吃饭讨生活倒是不难,大多数人还保留着过去的想法,倒也是会给这位小少爷几分面子。过得去就罢了,再说他们这些所谓皇亲国戚也都是极要脸的,尤以柳云时为甚。 不过这柳云时喜好男风,也是一件敞亮的事儿了,那洋行小公子李祺瑞可不就是他的相好么。怎的,又和易靖卓这厮笑面虎军长混到了一起! 了不得了不得啊,王麻子得到消息的时候拍着手不断叫好,吩咐了手下的人去紧盯着这俩人的动静。背后是晏润林和易靖卓,身边就少不了护兵卫队护着跟着,王麻子也早就想到了,事实上想要靠近鹿希甄和柳云时也的确有些麻烦。 宋铨这护兵头子的名号,跟着晏总理入京城的时候就很响亮了,这厮彪悍骁勇,能耐的很,唯晏润林是从。他一直跟在鹿希甄后头,寸步不离,王麻子手下的那些酒囊饭袋,怂到姥姥家的货色压根不敢招惹他。一无所获连续了好几天,终于给他们逮到了机会! 宋铨被晏润林调走了,鹿希甄也带着弟弟从医院到了晏公馆,被围的跟铁桶似得晏公馆,别说是一个人,哪怕是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可碰巧了鹿希甄去找柳云时了,路上倒也是平平安安的稳妥。教训了柳云时小孩子脾气,折腾身体不提,又给徐厅长送了书信解了燃眉之急。 事情进展到这里,似乎并没有大问题。等着贤义楼的枪声噼里啪啦的响起来,热闹的跟年三十放炮仗似得阵仗,半个京城都能听的分明。 联想到这些日子晏润林的行踪不定,还带走了宋铨,鹿希甄怎么能不想到其他?抓了身边的护兵追问半晌,这群兵哥的嘴巴紧到榔头都撬不开! 第五十九章 重伤 “鹿军需官说要是我们不说……她就来找你们。小的没有法子,就老实招了。”这护兵嘴唇都白了,又被晏润林和易靖卓要吃人的眼神瞪得失魂落魄的,身子由不得控制的抖如筛子。 晏润林面色铁青,怒骂一声:“糊涂!” “是军长!鹿,鹿军需官听说了之后就着急起来,说要来看看。我等自然阻拦,可柳公子也说要找易团长,拉扯之间就走到了易团长公馆门口,哪知慌乱之间,就被埋伏在易公馆之外的那些杂碎得了手!” 护兵兄弟越说越是激烈,都顾不得伤口的疼痛,他没有保护好鹿希甄和柳云时。他要面临的是两位长官的处罚,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他还能到这里喘口气已经是十足的万幸了。 “宋铨,立马去开车!” “是,军长!” 宋铨就近上了晏润林在陆军部的专属座驾凯迪拉克,受伤的护兵正要被其他兄弟带去医院救治,只听易靖卓冷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们受伤没有?” 易靖卓问完就有些后悔,他只是心存幻想,抱着一丝期冀。或许枪声才响起的时候,这些护兵还有自己公馆的那些人该都不是吃干饭的!可是再看这护兵浑身是血,他就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 一定很激烈,他怎么可能会不受伤?易靖卓握紧拳头,冲到了自己的别克跟前一把落下司机,自己发动车子如离弦的弓箭嗖的就从长宁街飞了出去。晏润林让晏润迅留下来主持大局,上了车让宋铨赶紧跟上。 此时的易公馆乱成了一锅粥,丫头小厮护兵通通脚步乱履,布莱恩又是从诊所里直接被抓了出来,别看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在晏润林手底下的那些兵痞手里头照旧像个白斩鸡,轻松拿下。 “嘿,你们晏军长又是怎么样了?”布莱恩窝在易公馆的车后座里,吭声不响的。 司机和副驾的护兵皆是沉默不语,面色不善,没有功夫搭理布莱恩问什么。只是说了公馆里现在的情况,布莱恩医生需要做好万足的准备,到时候面对的可是晏军长和易团长的双重压力。 那两位要是发起火来可是天都要塌下来半边儿,也不知道鹿军需官和柳公子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云时!云时!”易靖卓车子急刹在公馆门口,门岗的卫兵见他回来立马迎了上去,迅速报告情况。 “团长,鹿军需官肩膀中了一枪,可柳少爷……” 易靖卓穿着军靴的左脚正要跨过三进门的高门槛,顿了顿,声音里控制不住的颤抖问道:“他怎么了?” 卫兵眼球转了几圈,握着长枪枪把的手摩挲了半晌,说道:“柳少爷中了两枪,一枪右腿,一枪左腹。血流不止,已经昏过去了,布莱恩医生已经去请了,马上就会到。” 后到的晏润林仓皇的步子也因为卫兵的话乱了乱,鹿希甄受了伤但无生命大碍,是柳云时保全了她。他看着易靖卓瞬间垮下去的背影,晏润林觉得对不住他。 “去,拿了盘尼西林来,有多少拿多少。” 单昱领命而去,晏润林手里的盘尼西林是给陆军部高级将官受伤备用的,都由他调遣派发批条子。按照他自己和易靖卓的份额也不少,人命关天暂且这么用着吧。 柳云时脸色苍白的躺在易靖卓卧房的雕栏大床上,躺在那里毫无生气,丫头们一直在给他擦拭身上的血液,可床单上蔓延开来的血迹,刺痛了易靖卓的眼睛。他抢过丫头们手里的毛巾,机械一般的擦拭着柳云时身上的鲜红刺目的血。 太多了,太多了……易靖卓觉得柳云时的血跟无穷无尽的蜿蜒缓流的小溪一般,潺潺流下,划过的不是五彩琉璃的溪底,而是他易靖卓满目的伤感惊慌。 “别流了!别流了,柳云时你醒过来,你要回去就让你回去。不强留你了,只要你醒过来就成!” 易靖卓通红的眼睛,颤巍巍的手,嘴里喃喃不停的念叨着……这种种都不应该是一个作为军人的该有的心理素质。易靖卓自己也觉得他为何会承受不住眼前的冲击力,战场上枪林弹雨,倒在他跟前的战友袍泽,生离死别早已尝遍,人生百态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已经承受够多了。 哼,本以为这些对于他易靖卓来说,是不能动摇他的心思的,可现在,他忒么的流眼泪了。恨不得中枪的是自己,躺在这里生死不明的是自己! 柳云时会落得个今天这田地,是为什么?追根究底,是他易靖卓。要不是强迫了他留在自己身边,这场闹哄也不用他来受着,两枪……柳云时的身子骨怎么能够承受的起啊。 他要是死了……自己该怎么办? 第六十章 他喜欢你 柳云时的青锻长袍早就被血污染得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任凭易靖卓怎么努力的摁住他的两处伤口,那鲜红的血依旧不断潺潺的往外流。 易靖卓处在崩溃的边缘,若是医生说柳云时救不活了,下一秒该是会拔枪自尽跟着柳云时一起去了。 晏润林走过去拉扯他起来,“你这样也是无济于事,布莱恩就到了,我们去外面等不要给他压力。” “去他娘的压力,他要是救不活柳云时老子一枪崩了他!”像是一头被围追堵截许久,一直找不到出口呼哧带喘的需要一个发泄点的狮子,什么都看不到眼里,也放不到眼里了。只有柳云时,唯有他可以平息这场滔天的怒火。 鹿希甄也受了伤,晏润林还没有过去查看,没有性命之忧就已是万幸。柳云时这边情况危急,易靖卓的情绪已是控制不住。在这里,也只有晏润林能够管得住他了!晏润林拧了拧纠起来的眉心苦口婆心劝说:“靖卓,我知道你现在担心柳云时,不过你我都不是懂医术药理的人,留在这里就是添乱。布莱恩是最好的枪伤医生,他一定可以救活柳云时的,你不要胡思乱想。此刻,你要做的就是冷静,他需要你。” 好说歹说,易靖卓被晏润林带出了卧房,屋子里那些连气都不敢喘的丫头小厮们手脚灵活的做着准备工作。柳云时现在的状况是已经来不及送去医院了,布莱恩需要的是一个干净的环境,不然手术没法做。 卧房隔壁的休息厅,易靖卓的军装上沾染了柳云时的血,方才还在贤义楼里意气风发的对付麻三儿,所有心机全都藏在笑容背后。现在却是狼狈不堪,铁青的脸色笼罩着无数的悲欢。 沉默一阵,他自顾自地说道:“你不知道,我喜欢他。” 晏润林站的笔挺,回头望了望从小一起长大,整日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易靖卓,低低回复说:“我知道,你很喜欢他。” “不!你知道我喜欢他,却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要不是那天我遇到了那姓李的孙子强迫他,可能我到现在都不敢跟他说我喜欢他。我带他回来,禁在公馆里。不允许他回家,不允许他去上班,我想跟你留住鹿希甄一样留住他。让他做我的副官,不然军需官也可以。总之就是跟我寸步不离,厮守一生。” 一言难尽意,三令作五申。易靖卓什么时候这样的害怕无助过?在情场上潇洒肆意了这么多年,身边的傍家儿换了一波又一波,所谓家有千金,行止由心,潇洒肆意惯了也就不晓得真情实感是什么滋味了。 难得,遇到了柳云时。虽然是一个男人,却可以让易靖卓这样牵肠挂肚。不晓得是好事还是坏事,目前来看应该是不差的,易靖卓虽然冲动了一点,但没有方向的心已经定了下来。 “喜欢他,把人留在身边是没有错的。你觉得他一个男人,会这么轻易的被你困在这里?要是对你没有情义,又怎么会跟你纠缠,嘴上说着不愿意待在这里却又一直等在这里。靖卓,你是着急糊涂了,分析旁人感情的时候你倒是很能耐,到了自己这里又是乱撞!” 易靖卓猛地抬头,泪眼婆娑中忽然光芒万丈,是了,柳云时该是喜欢自己的吧。不然怎会每次喝药都要自己去了才皱着眉头喝了?不然自己每次强留住他,只是撇撇嘴稍微反驳之后又没有了下文?这难道就是喜欢的表现么,柳云时,你喜欢我对不对? 如果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军长,布莱恩医生已经到了,他说手术的环境太差,对手术的成功影响很大!”一护兵匆忙赶来,报告道。 晏润林顿时愁眉不展,柳云时的情形已经是不能轻易挪动了,这倒是去哪里整出一个让布莱恩觉得可以手术的无菌环境呢? “布莱恩医生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他,缺什么差什么都立马去准备!再不成,就把布莱恩诊所里的手术室给挪过来,他已经等不了了!”易靖卓怒吼一声,才被晏润林压下去的怒火又冲了上来。 早就听说这布莱恩大胡子毛病多,看病要求多不提,上门看诊的时候还喜欢怪罪别人。总之不是一个好东西! 正穿手术服的布莱恩医生连打三个喷嚏,一旁的护士问他有什么问题,大胡子医生摇摇头,只是觉得自己可能需要给自己好好看一看了。 “布莱恩医生,这里的条件其实已经基本符合了手术环境,刚才已经查看了中枪病人的状况。继续拖下去恐怕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哦,李护士我想你应该明白,若是手术中途出了纰漏,这位病人依旧会死。前期的要求高一些始终是没错的,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布莱恩医生戴上橡皮手套,挑了挑眉毛又问:“对了,盘尼西林带来了么?” 李护士为难的摇摇头,“布莱恩医生,咱们诊所的盘尼西林昨天用完,调来的货还在路上今天许是到不了了。” “我的上帝!这样的枪伤要是没有盘尼西林,就算我是如来佛祖也救不活他。快去问问晏军长,他能不能想办法搞到盘尼西林。” 李护士点点头,小跑着出去了,才刚到门口就跟单昱撞了个正着。单昱被晏润林派去陆军部取盘尼西林,晏润林的口令加上随从副官,陆军部物资管理处的人也就给了,取到之后单昱马不停蹄的就往回奔,送给布莱恩医生救命。 “护士,这是我们军长派我送来的盘尼西林,军长说了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务必要救活里面的柳少爷。” 李护士双手接过一盒盘尼西林,小心翼翼的。“我们尽力,多谢这位军哥。” 第六十一章 担心 树挪死人挪活,纵是布莱恩觉得手术条件不成,还是在看到一盒的盘尼西林选择了闭嘴。这公馆里的大兵们个个荷枪实弹,隔壁屋里还有俩老虎,根本耽误不得。 护兵来报说布莱恩已经开始手术了,瘫坐在椅子上的易靖卓一个打挺站起来,说要去看着柳云时。他害怕,柳云时救不活,他们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去吧,我不拦着你。”晏润林心里也很担心,若是真的人没了,不知道易靖卓还能不能挺的过来。 易靖卓推开卧房的门,绕过隔住睡床的屏风,只见床单上一大片的血迹柳云时已经不见踪影。旁边被白布围了一圈,隐约可以听到里头金属相撞的清脆声音。 李护士给布莱恩医生擦了额头的汗之后,看到易靖卓正准备掀着帘子要进来。易靖卓已经换了手术服,戴着口罩,显然在门口的时候遭到了阻拦,为了想要进来换了一身装备。 “你最好出去,在这里会影响到医生手术。”李护士低声劝道,专心致志在取子弹的布莱恩医生并没有反应,手下的动作有条不紊,很是厉害。 李护士知道易靖卓的身份,太重的话也不敢讲,其实不管是哪路大神,到了医院那都是一样的。不听医生护士的话,这病到底还想不想好? “我就在这里陪着他,我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一定不会影响你们。”易靖卓低声下气的求着,双眼根本没有离开过躺在那里苍白脸色毫无生气的柳云时。 李护士作罢,再说下去也无疑是对牛弹琴。转身继续给布莱恩医生擦汗。 “他怕疼,很怕,你们给他用吗啡了么?” “用了,晏军长都说了。” 易靖卓点点头,又说:“那就好,他忍不了疼的。擦破点皮都能嚷嚷很久,那会儿他摔倒了就已经让我很心疼了,现在中了两枪,比要了我的命还要难受。” 柳云时的手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鹿希甄那边的擦伤是布莱恩诊所里的另外一位随行医生在处理。晏润林等着易靖卓进了卧房过了一会儿看没有动静才放心的去了客房,鹿希甄已经包扎好了,只是脸色极差,心有余悸。 她还没有经历过真枪实弹,因为柳云时说了闷的头晕,许久不见太阳的京城今儿阳光温暖于是就说出去散散心。鹿希甄身边有晏润林派来的护兵,易公馆也有大兵跟着,怎么样都是不会出问题的。 可前防万防怎么也想不到,麻三儿的人竟然敢堵在易公馆的门口,见他们一露脸就拔枪射击。到底是柳云时比鹿希甄反应快些,转身就扑过来护着她往后一到,那些护兵还有门岗的卫兵乱作一团挡在两人跟前回击。 一时间这条街上人作鸟兽散,只听砰砰的几声枪响。柳云时的右腿和左腹不幸被射中,鹿希甄被飞过的子弹划伤肩膀。俩人倒下去的那一刻,鹿希甄分明感受到了温热的液体滑过她的手指。 她记得柳云时惨兮兮的笑着说:“好疼啊希希姐,还好,你没有出事,不然鹿黎怎么办啊……”说完,柳云时就晕了过去。 后来她听说他们在屋里下棋的时候,门岗清晰听到了从贤义楼方向传来的枪响。晏润林和易靖卓的计划,他们俩除了带去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门岗也没有当回事儿,不过也提高了警惕。只是那麻三儿的手下太胆大了,青天白日的赶在易公馆门口打埋伏! 晏润林刚跨进屋子,鹿希甄就跑到他跟前问他柳云时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要等。”晏润林看着鹿希甄毫无血色的脸,肩膀处吊着的绷带还有衣服上沾染的血迹就头皮发麻。他不敢想象,若是现在躺在里头手术的人是鹿希甄,他是否还会冷静的在那里劝说易靖卓。 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那疼是多么的钻心。 “都怪我,都怪我,我没有保护好他。他每次都喊我希希姐,却在危险的时候保护我……”鹿希甄红着眼睛往后趔趄了几步,身子摇摇欲坠。一时所有的仓皇害怕,无奈心急都涌上心来。 晏润林连忙拥住她,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鹿希甄双眼无神,潺潺的流着泪,嘴里不停念叨着对不起。 “别这样,我知道你难过害怕,柳云时一定会没事的。甄儿,你不要吓我,相信我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柳云时出事的。” “甄儿,你看看我啊!” 鹿希甄回过神来,哭的心肠寸断,她拦住晏润林的肩膀,顾不得自己的肩膀疼。她所有的委屈担心,现在只有告诉晏润林,可以有个依靠的肩膀,让她肆无忌惮的抒发。 “我宁愿……宁愿受伤的是我,也不要云时帮我挡枪。他那么照顾我,一直以来都把当成亲姐姐,可我却不能保全他。我是不是很没用,我这样子还做什么军需官……” 蓦地,鹿希甄的唇被晏润林吻住。别说了,什么都不要说,晏润林不希望鹿希甄将柳云时的重伤怪罪到她自己身上,也不希望她说出那么绝望无助的话。 第六十二章 我喜欢你 我一腔孤勇,一生只用在一处,天涯海角,永不言弃。 好疼……所有的感官都在叫嚣,柳云时皱着眉头躺在冰冷的地面,腿上腹上中枪的两处不断的往外流着血。他努力的捂着,无济于事。原本温热的身体似乎正在一点点的变得僵冷,手上的粘稠让柳云时觉得下一秒自己就再也没法见到易靖卓了。 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呢,他喜欢他,愿意跟他厮守一生。易靖卓啊,我喜欢你,喜欢你的眼睛弯弯如同天际那座月亮桥,眸子深处熠熠的是漫天的星辰吧,不晓得被琉璃七彩折射了多少次,才能让我觉得光芒万丈,无法直视你赤忱的爱恋。我喜欢你每次逆着耀眼温暖的光芒走向我,好像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下,我可以跟你笑意洒脱的与这乱世一同静止了。 就在我们的世界里,你不知道吧,我为我们未来编织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梦境,你好我也好大家都很好,没有战争和分离,你带着我去郊外骑马,看香山那漫山遍野的枫叶,品浓香回味无穷的茶,四季有四季的忙碌,从不重样。 累了倦了,靠着你的壮实肩膀歇一歇;笑了欢了,偷偷揽住你的脖子避开世人的眼睛,深深的亲吻你。 易靖卓啊,我喜欢你。 柳云时嘴角涌出一口血,刺目的红顺着白皙的下巴滑下,他的眼里含着眼泪,“好可惜啊,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如果上天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跟你发火闹脾气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不过……我还有这个机会么?” 布莱恩的汗如豆大,现在的情况很紧急,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的信心一定可以把柳云时救活。柳云时腿部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腿部没有大碍。不过棘手的是腹部的中弹,取出来不是不可以,只是风险太大。柳云时可能面临大出血的危险,如果血浆不足,照样救不活。 易靖卓见布莱恩停了手,压抑内心的急躁问:“怎么了?还不快点取子弹要等到什么时候!” “易团长,现在的情况不太妙,布莱恩医生不敢轻易取子弹是因为病人很可能会腹腔出血。医院里没有充足的血浆,我们需要……” “抽我的!快点,不管要多少,都给你们。只要你们可以救活他!”易靖卓粗鲁的拉起自己的袖子,结实的胳膊伸给小护士,几人面面相觑,布莱恩医生点了点头,示意护士带着易靖卓出去测验一下血液是否跟柳云时匹配。 抽了血之后护士们正在做测试,易靖卓焦灼的在门口走来走去,他想起刚才布莱恩医生的表情,沉重阴鸷……心就猛地一抽,不详的预感才升起就被他狠狠的打压下去。 不会的,不要自己吓自己,只要有血就可以了。 护士的测试结果依旧没有出来,易靖卓可恨时间为什么这么慢,忽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鹿希甄脚步轻浮,每一步都似乎是踩在云端上,轻飘飘的没有实际上的重力感。晏润林让她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不要乱跑,柳云时那边有什么消息自然会有人来禀报。可她就是按捺不住,非要过来亲眼盯着,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靖卓,怎么在外头站着?” 易靖卓将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晏润林和鹿希甄,一听到柳云时可能会大出血,鹿希甄就开始掉眼泪。大出血,这怕是活不成了……她该怎么办! “医院里的血浆不够么?他一家小诊所自然是不够,我现在就派人去各大医院找,定能找来!”晏润林唤来单昱,叫他快去办,只能多不能少,不管花多少钱都要弄来。 单昱又是风风火火的往外去,这次在门口遇到了处理完毕贤义楼后续事务赶回来的晏润迅和纪亭书。转告里头的情况之后,单昱就要走,纪亭书喊住他,“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们兵分两路可以更快一点,谁找到了就先回来应急。” 晏润迅赶到内院,护士也正拿着测试结果出来说,“你可以给病人献血。” “那就快点,随便你们抽多少,他等不了了!”易靖卓瞳孔发红,印堂更是发黑,他完全是靠着毅力在支撑,等着柳云时确切的消息一出,可能会立即倒下。 护士皱眉打断他,“你献血多少是我们医护人员说了算,不要冲动,不然我们也没法负责。” 易靖卓到嘴边的他娘的硬生生被护士们的眼神给憋了回去,得了他知道了。 “他的要是不够,我们也可以,麻烦护士再给我们做做测试,已经派人去找血浆了。拜托你们一定要救活他!”鹿希甄仓皇着步子凑到小护士跟前,黯然泪下的求救。 护士见她胳膊上的包扎,神情更加严肃,“你们这些病人一定要配合我们治疗,你照顾好自己就已经是万幸了。病人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救治,反正血浆一定要多。”这样的家世也不差那些钱了。 易靖卓抽完了血之后就被护士给堵在了门外,这次不管他怎么瞪眼睛也无济于事。小护士们已经憋了好久了,布莱恩医生不好意思说,可她们却不怕。别以为是当兵扛枪的就可以为所欲为,又不是土匪,搞得那么吓人! 第六十三章 骨血相溶 没了易靖卓的气场压迫,布莱恩医生轻松了许多,压力顿时减轻不少。 晏润林让丫头先扶着鹿希甄去一旁坐着休息等消息,自己则是走出门外跟晏润迅说话。晏润迅其实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他看鹿希甄没有大碍松了口气,只是看到易靖卓的脸色又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起初单昱说需要血浆的时候,他是以为鹿希甄需要,原来是给靖卓哥喜欢的人救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以收住靖卓哥那浪子的心? “怎么样?贤义楼的事情处理妥当?”晏润林低声问道。 晏润迅端正身姿说:“大哥,这一次我们算是彻底的把麻三儿的势力给一锅端了,刘团长也从麻三儿的老巢回来了,俘虏的人被集中到了陆军部,还在等候发落。” “那些人就整队按照现有的编制分配到各团里,大家都是国人,只要他们有心改正就值得被原谅。若是还有刺儿头不服气想跑的,不要思虑直接就地枪决。” “是!”晏润迅中气十足的领命,而后又问:“这一次闹得是不是太大了,父亲那边我们应该……” 晏润林笑了笑,转过身来看着晏润迅不慌不忙的道:“父亲知道了只会夸我们事情办的不错,麻三儿是今天的下场都是他咎由自取。你马上叫亭书派人到各大报馆,跟他们说明天的新闻,他们应当晓得怎么写。” “元之,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明日,要记住,作为公职人员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站在你背后的千千万万百姓!妇人之仁不适合用在麻三儿这些败类手上,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将来你会慢慢懂得。” 晏润林将手搭在晏润迅的肩膀上,有些心疼自己的弟弟,他不曾想过将国仇也赋予晏润迅。晏家总要有一个人可以活的自在,与这乱世不直接接触。可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无法理解的事情,在这乱世没人可以独善其身,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着精彩的活下去。 单昱和纪亭书的动作很快,布莱恩得到了充足的血浆,还有盘尼西林的备用加快了手术进程。 天色渐渐擦黑,柳云时还没有出来,别说是易靖卓受不了,连晏润林都快要按捺不住了。手术时间越久,就表明了情况越加险恶,易靖卓白到已经不能再白的脸,瘫在那里毫无生气好像灵魂已经出窍。 吱呀一声,易靖卓卧房的门被推开,率先走出来的是布莱恩医生,他费力的抬起手摘下口罩,一脸的疲惫。呆坐在那里的易靖卓一下子回魂儿,窜到布莱恩医生跟前,握住他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满怀期待。 “放心,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不过,还需要去医院里。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可以养伤的好地方。” 跟在后头的小护士接话说:“布莱恩的意思是,病人到医院养伤的话,方便我们医护人员照顾。所以尽快将病人送到医院吧。” 易靖卓已经没有心情听布莱恩说话了,柳云时确定没事儿,他就已经冲进卧房去了。留下晏家兄弟和鹿希甄忙不迭的答应,布莱恩医生擦着汗都不跟他们客套了,带着自己的人赶紧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 护兵们已经将临时手术台抬出卧房,柳云时做完手术之后被挪到了早就换了新床单的卧床上,旁边还吊着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的安静掉落,床上的人没有因为易靖卓的动作而有任何的反应。 易靖卓清楚的记得,自己今天离开的时候这个人还在跟他闹脾气,不肯吃药,嫌苦。还要闹着回去银行工作,跟他瞪眼睛使小脾气……那会儿多可爱,现在就躺在这里,苍白的脸乖乖的安安静静的。 “你躺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不是还得什么都听我的,是不是不想离开我才用这样的方法来惩罚我?” “不用这样的,你要是想走告诉我一声,要知道你会变成这样我怎么样也是不会强留你在我这里。那样你也不用被打埋伏挨子弹了,我现在答应你了,只要你醒过来我就什么都答应你。” 就算是你要走,我也不会留住你的。 贤义楼的新闻第二天就上了北平城里的各大报纸,被鸦片膏子毒害许久,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百姓纷纷竖起大拇指,支持着晏润林此举。一时间,北平城的大街小巷都在称颂晏润林,陆军部门口每天都被要感谢晏润林的百姓团团包围,一时无两。 晏总理没有公务的时候都会在家中看报休息,看到贤义楼之事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一旁的晏夫人端着茶没有吭声,暗中观察两个孩子的父亲。 晏总理放下报纸,扬声叫来了秘书,“去打电话,叫晏润林回来。” “是,总理。” 秘书带上房门出去,晏夫人这才开口问:“总理,这事情部之处理的不妥?” 晏总理沉默半晌,从茶几上拿起烟斗点上,吸了一口吐出缭绕的白烟,之后才回答自己夫人的话。“这件事情,没有通知政府部门就擅自下决定,处理好了自然是称赞一片。若是处理的不好看,后果岂是陆军部可以承担得起的?” 第六十四章 晏夫人的心思 军政上的事情,晏夫人一个女流之辈也不好多掺和,只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担心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是理所应当的。贤义楼的事情部之元之都不跟家里知会一声,万一出了事情可叫她怎么活? 管管也是好的,孩子长大了很多事情都不由家里长辈做主了。她最近跟军政要员的太太们打牌,听说那日给润迅接风,大儿子润林竟然宣布一个女人做陆军部下辖的军需官。这年头女人来军队里任职倒也不是稀罕事儿了,别说做军需官了,机要秘书、参谋、就连特工女人都做得。 大家讨论的不过是这位新上任的女军需官竟然是由陆军部长官晏润林亲自介绍,打牌的时候,徐太太毫不夸张地煽风点火:“哎呦晏夫人呐,这部之也是老大不小的了,总是要成家的吧。虽说按照部之的身份,身边有那几个莺莺燕燕的也正常,只是这一位似乎很不寻常呐。” 不用徐太太说,晏夫人自己心里也明镜似得。大儿子自德国军校回来之后就一心一意的泡在陆军部,跟随他父亲从广州一路北上走到今天,驻军北平。从来没有动过什么男女之情的心思,还别说什么莺莺燕燕了,晏夫人有段时间甚至觉得自己的儿子有问题。起初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倒也不至于那么吃惊,只是想着孩子终于有了瞧得上的,收在身边贴心照顾倒也不是大事儿。现在被有心之人关注的多了,她就不得不重视了。 晏夫人倒不是看重家世身世的人,这乱世,有谁可以永保富贵?那句话不是说富贵险中求么,求的多了就不大有意思了。这感情的事情还是要看孩子们自己的想法,不过也不能太差了吧。好歹他们的地位身份摆在这里,该要认真的还是要认真的。她寻思女孩子家里清清白白的背景,本人又是心地善良,会疼人舍不得人的倒也是可以了。 或许,是要去见一见这位女军需官了? 晏润林正在卧房给鹿希甄喂药,单昱在门口喊了声军长,之后没有了下文。晏润林知晓这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鹿希甄知道,于是让守在一边的丫头过来继续伺候。 “你吃了药就歇一歇,医生说你神经绷得太紧了,这些天没有事情就不要出门乱跑了。柳云时那边我会随时派人来告诉你最新消息的,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了好不好?” 鹿希甄抿着唇,眼瞧着晏润林可怜兮兮的跟自己服软,她也不是胡搅蛮缠的,自己的身体自己也是清楚的。这些天来的确太累了,柳云时现在也被转去了布莱恩医生的诊所,身边有专业的医护人员照顾着,该是没有大问题的。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不要太累了。” 晏润林走出卧房,单昱立马附耳说道:“总理叫您马上回官邸一趟,夫人派来的人说总理现在火冒三丈,对于贤义楼的事情怕是要找军长您的……”麻烦二字单昱无论如何也是不敢说出口的,总理和军长是父子关系,哪有父子之间还一直互相找麻烦的呢? “行了,马上派车。元之那边你派人去通知一声,怕是父亲也要找他谈谈的。” “是。”单昱快步离开,走到拱形门附近遇到了鹿希甄小姐的弟弟鹿黎,这十几岁的孩子几天不见个头好像又拔高了不少。如同鹿希甄小姐的貌美,这鹿黎长得也是俊俏,鹿家的底子当真是极好的。 “鹿少爷。”单昱打过招呼没有多做停留,他还有一身的要务去办,忙到脚打后脑勺了。 鹿黎转头盯着单昱挺拔英姿,眉头微微皱起,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晏润林换好了军装,扣好了武装带,戴着白手套的手从书桌一角取过军帽,反手一扣带的方正。领口和袖子上的银扣闪闪发光,肩章上的星星更是一丝不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嘱咐卧房里伺候的丫头和守在门口的护兵要好好照顾着鹿希甄,再有任何差池定不能轻饶了他们。 “鹿少爷来了。”院门外的护兵的声音响起,晏润林还准备说什么的,却也作罢摆摆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鹿黎一跨进院子就看到了站在卧房门前台阶上,一身军装英气傲人,高大威猛的晏润林。这个男人在医院里的时候亲了他姐姐,他看的清清楚楚。也是因为这个男人,他和姐姐搬离了会馆,住到了这前朝的王府里。鹿黎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愿意,更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会跟这样的大人物纠缠不清。 只不过他因为姐姐喜欢,是的,他看的出来,姐姐喜欢这个男人。在这里,那些穿军装的不管什么颜色的,都会毕恭毕敬的称呼他为军长。他在学校里也听说过,军长的职务到底是有多大,班里不少同学的爹爹在军政各部门任职,不少新闻都是从家里传出来的。这位军长年轻有为,雷厉风行,是他们男孩子心目中的大英雄。 他们长大了以后也希望自己可以跟晏润林晏军长一样,驰骋沙场,保家卫国。男儿有幸,岂不快哉? 第六十五章 吾辈崛起 晏润林穿着军靴塔塔两步下了石阶,跟鹿黎站的近一些。他看着鹿希甄的这个弟弟,比起晏润迅更是年幼。很多时候他都会想起自己跟润迅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这样的单纯此生不再有了,若是可以留着这个孩子的纯真热爱也算是了却了当年的心愿吧。 “你姐姐刚刚睡着,不如你与我聊聊?” 鹿黎冷静的看着晏润林,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好聊的?原来是心里的英雄,现在却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他姐姐之所以会受伤,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眼前的这个人。他实在是对着伤害了自己姐姐的人笑不出来,更没有什么要说的。 晏润林何等聪明灵巧的人,就这么一稍微的迟疑他就猜透了鹿黎的心思。到底还是一个孩子,不喜欢谁尽数表现在脸上,没关系的,他晏润林一身杀伐气息也不怕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的不待见,日子久了总是会习惯的。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对于你姐姐的受伤我很抱歉。事前没有安排妥当,让贼人钻了空子!你要怪我骂我也无可厚非,你是甄儿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到了这里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有什么需求告诉单昱。” 鹿黎一直没有开口,安安静静的听着晏润林的话,提到单昱,他的眼睛一亮,终于开口:“那位哥哥是你的副官么?” “是,刚从广州调来,我的老朋友了。”晏润林挑眉问鹿黎:“怎么了?你对单昱有兴趣?” 鹿黎微微抿唇,垂在身侧的双手拳拳握起,深深的呼吸吐气,很是紧张模样。冬日里的暖阳斜斜的落入了这方院子,光秃的枝桠无力的叫嚣着,映照着冬日的寂寥落寞。鹿黎软软的头发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晏润林很想摸一摸,一定很舒服。 “我想参军,可以么?” 鹿黎的声音有些低,却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晏润林瞪大双眼,不确定的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参军!保家卫国,死不足惜!”鹿黎抬头挺胸,昂首阔步的朝着晏润林走近一步,带着坚定不移的声音穿透了呼啸的寒风,划破了那层温润的光,越发变得耀眼凛冽起来。 晏润林没有着急回绝鹿黎,只是自顾自说道:“我听你姐姐说,你天资聪颖,刻苦努力。在学校成绩不错,老师同学们都很喜欢你。既然是这样,我觉得你应该继续上学,而不是参军。” “你瞧不起我?” 晏润林被鹿黎这孩子气的反问给逗乐了,这句话好像听谁以前也说过,“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捍卫国家,匹夫有责,可是这保护捍卫的方式却是有很多种。你说的参军是一种,但我认为学者文人们的作用也不小。” “从古至今,向来都是文武结合,有文有武才能够阴阳平衡。部队里很欢迎学历高,有能力技术的人,参军不是所谓的只知道往前冲,不怕死就可以的。你是一个可塑之才,将来必有大用,你要抱着更远大的理想前进。这是你姐姐对你的期望,同时也是我对你的期望。”晏润林如愿以偿的揉了揉鹿黎的头发,果然跟自己想象的一样,软软的像天边的云彩。 鹿希甄也是,那一袭长发带着芳香每次荡过总是可以撩起晏润林心湖的波澜。 鹿黎没有拒绝晏润林的亲近示好,他的眼眶微红,缓缓抬头看着晏润林又说:“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么?” 晏润林不知道鹿黎问的是刚才说的哪句话?不过他从来不说假话,句句属实,自然是点了点头,下一秒孩子气的鹿黎就抓住晏润林的手,跟自己摁了个章…… “那以后我就叫你润林哥了,你一天是我的哥哥,一辈子就都是了。我姐姐你一定要照顾好,下次若是再受伤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我会听你的话努力认真,用不一样的方式报效国家。你不要食言,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参军的。” 孩子说的认真的很,晏润林心中早就笑的哈哈,面上却是严肃的紧。他说了一声好,就和鹿黎之间多了一份不书面的协议,几年之后的某天,脱去稚气的鹿黎从国外归来的时候站在晏润林跟前,对他说要兑现承诺。 “军长,车已备好,是否立刻出发?”单昱已经回来,站在拱形门外远远报告一声。 晏润林朗声回复:“我马上就来。”转头就跟鹿黎说:“等你姐姐醒了就陪她聊聊天,劝劝她不要担心柳云时,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记住,是个男人,就要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女人。唯有强大起来,才可以。” 鹿黎听得明白,他早就是这么想的了。 晏润林乘车往官邸去,派出来的护兵也把消息带给了在布莱恩医生的诊所里寸步不离照顾还在昏睡的柳云时的易靖卓易团长。 “易团长,军长说了总理那边一切他来应付,不过还需您做足准备。”护兵许是跑来的,正呼哧带喘的哈着白气呢。 易靖卓心中有些惊慌,总理亲自过问这事情看来是真的闹得不小,虽然现如今市面上的报纸都在称赞他们,可总理却不是一个没远见的人。并且晏总理的严厉狠辣,易靖卓从小就已经体会过了。 “知道了,回去告诉你们军长,我这边已经有了对策,叫他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护兵中气十足的回答了声是,带着答复片刻都没有停留,呼哧带喘的又跑回去了。 易靖卓眉头深锁立于病房门口,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被柳云时的重伤给引得都快要忘记了麻三儿死了之后带给北平城的动荡了。这烟土生意由来已久,盘根错节的还跟北平城里的帮派势力牵扯不清,麻三儿虽然只是一个开始,之后的路却会越来越难走。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和晏家两兄弟的路还长着呢。 第六十六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易靖卓心里堆着麻烦事儿,回到房里也是眉头深锁,走到床前正要探手测测柳云时额头还似不似之前那样滚烫。竟看见柳云时的睫毛轻轻的煽动,眼珠子咕噜转了两圈。 “云时?云时你醒了么?”易靖卓压抑住内心的兴奋,唤着柳云时的名字。 柳云时只感觉自己还处于那可怕的梦境之中,他的血流不尽似得,护不住希甄姐姐,还连累了易靖卓。痛苦和留恋之间,折磨的他死去活来,手术用了吗啡,麻木的感觉并未完全褪去。他恍惚听到了易靖卓在叫他的名字,一声医生的云时,唤的他心都快碎掉。他努力的睁开双眼,眼前那眸子里闪烁着晶莹光芒的人,不是易靖卓还能是谁? “嗯,我……”一句话才开了头,柳云时就猛烈的咳了起来,嗓子被砂纸刮过一般,生疼生疼的还有血腥的味道。 易靖卓连忙安抚他,“你才醒来,嗓子太干了。不要说话了,我知道你醒了就好。”转身就去给柳云时倒温水。 温水需调,热水和凉开水倒在一起,温度恰恰好才让病人喝的痛快舒服。柳云时费劲的梗着脖子看着易靖卓在桌子面前忙碌的背影,这么一个杀伐浴血的军人,也会有这样柔情英雄的一面。 “好了,你慢点喝,不要呛着。”易靖卓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柳云时坐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腹部还有伤,动作幅度不能太大,仰着脖子被易靖卓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干的要冒烟的嗓子这才舒服一些。 一杯喝完,易靖卓低头蹭了蹭柳云时的额头,轻声问他:“还要么?” 柳云时因为他亲昵的动作红了脸,病房里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他对于易靖卓这样的行为依旧会面红心跳。他们何时已经变得这么亲近,好似在一起许多年的恋人,关心呵护都不嫌累赘腻歪。 “不要了,我有点头晕。” 易靖卓笑了笑,挂了一下柳云时的鼻子说:“你的麻药还没有过,做手术又流了那么多血,瞌睡头晕是正常的。继续睡一觉,什么时候睡够了算什么时候。” 就喜欢跟易靖卓斗智斗勇,话唠的柳云时现在嗓子舒服了,自然是不会轻易听易靖卓的话。他反驳说:“易团长不知道觉睡多了也会头晕的么,我就想有人可以跟我聊聊天。”柳云时害怕自己睡着以后,易靖卓就离开了。 他有多忙,柳云时是知道的。即使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柳云时还是希望易靖卓陪在自己的身边,他现在是病人不是么?病人需要多关怀和照顾,尤其是贴心的人儿。 “都受伤了,还这么不听话。云时,你该让我拿你如何是好呢?”易靖卓抬起柳云时的脖颈,火热的唇追着他白皙优雅的天鹅颈就去,可以再次感受到柳云时的生命力,易靖卓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来。 灼热的液体低落在柳云时的脖颈,他被烫的一哆嗦,震惊的睁大双眼,垂下眼脸想要看看易靖卓的脸,却被这人搂的更紧了。整张脸都要窝在柳云时的肩膀处,微微颤抖的身躯显露出这个男人的脆弱害怕。 柳云时心疼的揽住易靖卓的头,一下一下的摸着他的发。有些自来卷的头发软软的,这些长官就可以不理小平头么?多大的人了,哭什么,莫不是觉得对不起他么?这傻子,总是这样,霸道的很。 开心或是难过,从来不会跟他讲,躲在他怀里哭成这样可不能被他手下的兵瞧见,否则易团长的威严何存呐? “我……我以为,我要永远的失去你了,云时,我好害怕……”易靖卓的鼻音渐重,颤颤巍巍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果然,柳云时轻轻叹口气,缓缓说道:“胡想什么呢,我柳云时这样的人怎么会死的那么早?我才认识你,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喜欢你呢。” 易靖卓的身子顿时一顿,红着眼睛的大个子缓缓抬起头,直勾勾盯着柳云时不相信地问:“云时宝贝儿,你刚才说什么?” 嗯?柳云时好像听到自己被改了称呼,哎呀,这个霸道的易团长! 罢了,说都说了也不害怕他问多少遍了。终于理清了自己的心意,柳云时心下豁然开朗,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希望自己可以长命百岁陪着那个人。若是有一天俩人真的要遵守自然规则老了死了,那他也要死在易靖卓后头。 因为他先离开的话,易靖卓会难过的。这么折磨人的事情,就让他来经历承担,易靖卓那么好,怎么可以来承受这些呢。 “我说,我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易团长,你愿意么?” 易靖卓破涕为笑,二话没说只是搂着柳云时就吻了上去,浅尝辄止的触碰已经没法表达此刻易靖卓内心的悸动。缓缓放下柳云时,让他平躺在床上,他自己则是撑在床头,俯下身子深深吻着。柳云时的双手交叉勾在易靖卓脖颈处,挽留他,给予他。 欺负柳云时,易靖卓向来都是得心应手的,舌头探入了柳云时的口中,发出了啧啧相濡以沫的暧昧声音。柳云时这小白兔怎么可能敌得过易靖卓这笑面虎,快要承受不来的柳云时伸手推了推易靖卓。 他好歹还是个病人,这厮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满足呢? “我快要憋死了,你快让我喘口气!”柳云时拧了拧易靖卓的耳朵,说了不听是不是欠收拾? 易靖卓握住柳云时藕白一般的手腕,一口一口的印着自己的气息,:“你这是没有习惯,等以后次数多了你就会呼吸了。”微微喘气之中的性感,撩的柳云时小嘴一撇,心里痒痒挠抓了似得难受。 “易团长,我可还受着伤呢。”柳云时的言下之意是不要再这样动手动脚的了,都是男人,控制不住的话是要出事儿的! 易靖卓没皮没脸的继续自己的事业,“你这伤是为了我,我易靖卓这一辈子就是为柳云时赴汤蹈火,做牛做马也没有二话了。” “谁要你给我赴汤蹈火,做牛做马了?我这伤也不是为了你,就是运气背,那些没长眼的在大街上乱放枪,可惜了我这身体,多了俩窟窿。” 柳云时想一想都觉得可惜心疼,他一直以来注意的,磕碰都不曾有的。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认识了易靖卓之后倒是风风火火,要在风口浪尖上讨生活了。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第六十七章 表明心迹 易靖卓比柳云时还要心疼,这白白嫩嫩的,好端端的被打了埋伏,中了两枪流了那么多血,怎么能吃得消?还不晓得柳云时需要修养多久才能完全恢复,吃了这么多苦,说到底就是因为跟他易靖卓扯上了关系。 那些混账王八蛋,敢动了他的人,必定是活不过当日的。易靖卓也不怕军法处置,在柳云时结束了手术的当晚,去了陆军部,抓了当时侥幸逃脱后来又被活捉的,在他公馆门口打埋伏的麻三儿的几个狗腿子。 柳云时还躺在那里生死不明呢,你们以为投诚了就万事大吉?别人可以活,就你们活不成!陆军部上上下下的都来劝他,这杀俘虏么是重罪啊,是要被军法处置的!甭管是谁,触犯了军中纪律,都要老老实实的吃上一套。 晏润林不在陆军部,其他谁还能管得住易靖卓这厮?劝说无果,砰砰两枪,那俩没脑子的就被易靖卓送去见了阎王爷。 杀了他们,易靖卓还是不解气,杀了他们能换回柳云时的毫发无损么?不能!这些挨千刀的,麻三儿啊麻三儿你死不足惜! 柳云时瞧着易靖卓咬牙切齿的,恶狠狠的样子,有些惧怕。这人玩笑起来倒也是随意的很,可认真严肃了,也挺唬人的。他已经见识过这人的冰火两重天了,心中纳闷,易靖卓易团长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打枪了,你不晓得躲开,怎么反而还……” 柳云时挑眉反问:“那么突然的事情,希甄姐还是一个女人,难不成我柳云时还要躲在一个女人身后?” 易靖卓扶额,他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你要记得躲开,不要再受伤了,你跟了我之后这样的遭遇怕是少不了。这样,等你伤好了我叫你打枪,以后你也可以自保。” “当真?”柳云时喜上眉梢,打枪多厉害啊所威风呐。 “当真。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养伤,不要想东想西的,要是再被我发现不听话的话,小心我惩罚你!” 柳云时缩起脖子,可怜兮兮的一副我听话,你可不要食言的模样。逗得易靖卓忍不住又亲他,要不是方连清在病房外头有事要报告,或许易靖卓就要对柳云时做不可描述的事情了。 “团长,总理派人来请你到府邸一趟。” 易靖卓跟柳云时玩笑的神情顿时收敛了起来,回头扬声回答说:“我知道了,你们去外面等着我马上就来。” 柳云时诧异,总理是晏润林的父亲,这偌大的北平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的现在叫易靖卓过去,是不是因为打枪的事情呢?他担心的眼神毫不掩饰,易靖卓回头眼里带笑的瞧着他安抚他说:“没关系,晏伯伯找我过去商量些军中要事,不打紧的。我很快就会回来,困了就睡一觉,饿了就喊人。她们会给你准备好的,照顾好自己,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柳云时这一次没有跟易靖卓唱反调,乖巧点头,扯了扯他的军装衣袖说:“那你快点回来啊,我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 “这么黏我啊?”易靖卓又开始了。 柳云时索性用被子盖住头,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快去吧,让总理等着你像什么话?” 易靖卓整理了衣服,就出了病房,临走之前不放心的又跟门口护兵交待,除了他来谁都不许放进去。 “还有柳少爷有什么需求你们都要去办,不要怠慢了他。” 护兵连忙说是,又问:“团长,要是鹿军需官来的话,我们是不是也要拦?” 易靖卓扬起白手套给护兵脑袋上一下子,笑骂道:“你这小子是不是懵了,鹿军需官来当然是要放进去了,不过你要稍加阻拦阻拦,不要打扰了柳少爷休息就成。” 小护兵委屈的摸摸脑袋,嘴里嘟囔,“可是团长刚才说的是除了您谁也不能放进去,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易靖卓乘车到府邸,在门口遇到了同样赶来的晏润迅,他身后跟着纪亭书。好家伙,现在是在贤义楼的人都来了,连副官都没有逃得过。 府邸的气氛很紧张,佣人护兵个个面若冰霜,看到两位少爷和易家公子只是敬礼的敬礼,打招呼的打招呼,多一句话都不会说。晏润迅和易靖卓快步走到二楼的正厅,纪亭书和方连清留在一楼,因为单昱正站岗似得的杵在那里。 “怎么样?”方连清悄声打听,看样子今天总理怕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三位长官有罪受了。 单昱目不斜视,快速回答:“不太妙,刚才总理已经发了火,军长在上头还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又叫来了二少爷和易团长,看来贤义楼的事情闹得有点大了,夫人都被请了出来,我看玄乎的很。” 方连清听了单昱的言辞,肩膀一下都垮了下来,这可怎么是好哦。他家团长连着三天没有睡觉了,那柳公子才醒过来,还没有说上几句贴心话就被总理给找到府邸来,还要挨骂受训,这日子还真的不好过呐。 纪亭书也是眉头紧皱,只仰起头看向楼梯,晏润迅和易靖卓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还不知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 第六十八章 兴师问罪 “进来。”晏总理中气十足又霸气威严的声音透过房门传来出来,晏润迅和易靖卓对视一眼,推开门进了总理书房。 一进书房,两人被唬了一跳。晏润林正端坐在晏总理对面的靠椅上,背影看上去军装整齐,武装带不偏不倚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走近了一看,原来另有乾坤。地面上破碎的茶盏,泼出来的茶水痕迹,都表明这里在他们来之前发生过了一场激烈对话。 晏润林的军装前襟已经湿了,额上有片青紫,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水渍和茶叶。晏润迅诧异的抬手要给大哥擦拭,却被晏总理一个拍桌给吓得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晏家兄弟都大气不敢喘了,易靖卓更是老老实实。打小他就怕这位晏伯伯,比怕自己亲爹还要怕!此刻他立在晏润林身后不远处,微微低头,一副认错的样子,知错就改的态度。在这个时候易靖卓向来都是极有经验的,不要逞英雄! “你们俩速度倒是快。”晏总理冷哼一声,脸色极差,在晏润林那里看来是受了不少气。 晏润迅从小不曾见过父亲这样,他长到这么大没有挨过打,父亲母亲,兄长亲朋都不曾动他一根手指,就连重话都很少。今天他本以为父亲找他们来是赞许他们铲除了麻三儿这个祸害,岂知父亲原来是因为这个大发雷霆,还用茶盏摔大哥,这又是怎样一个说法? “父亲,为何如此动怒?” “你们自己干的好事,你们自己不清楚?润迅,你倒也跟着你哥哥胆子大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不跟我商量一声,独断专行的后果是好是坏,你们都没有考虑过?”晏总理又是火气直涌心头,抬手拍在身前的梨花木写字桌上,书房里皆是一阵寂静。 晏润林临阵不惧,他说:“麻三儿那样的人死不足惜,我辈必是除之而后快,贤义楼之事不过是一个开始,天下大乱吾辈岂能被鸦片膏子毒害?一朝不除,这毒瘤只会扎的更深!父亲想必也是知道,那些吸食鸦片的,狼心狗肺,可以变卖妻儿!可以苟延残喘的枉为做人!个个骨瘦如柴,眼窝深陷,哪里还像是个人?” “鸦片贩子这么猖獗,父亲也是需要自我检讨的,若是军政不能联合起来打击鸦片,我国我家我百姓何时才能自力更生!东亚病夫这病怏怏的帽子难道戴的不够久么?今天父亲找我过来,是怪罪我处理不当,引起了动乱。” 晏润林的这一番话让晏总理的脸色稍稍回温了些,毕竟还是晏润林和晏润迅的父亲,在总理这个位置上坐的也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舒坦。内忧外患,军政大事他都不能懈怠,对于自己的儿子管教严格一些,也是担心这俩孩子有什么把柄落入有心人手中。这世道乱的很,不晓得什么时候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就能将他从这个总理的位子给撸下去。 每一步都要走的稳妥小心,才是上上之策。 “这件事情,你们处理的还算不错,现在的风评走向是站在你们那一边的。百姓觉得痛快,可有的人就觉得难受了。你们做事情要考虑万全的后果,我是老了,护不了你们多久了。”晏总理叹了口气,十分疲惫。 晏润迅上前一步,“父亲,我和大哥会做好分内之事的,我们粤军不会轻易的被打垮,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怎会轻易得逞呢?” 晏总理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的,最近的时局更是动荡,各地有点势力的军阀们谁不惦记北平这块肥肉?进入这里就有机会成为总理,这个靠着枪杆子争夺天下的世道啊,要是没有部队没有枪杆子,随时都能够被比你更强悍的家伙吃下去。 北平城里最近活动频繁,晏总理表面看着风光无限,其实背后是整宿整宿的烦心睡不着觉。日子久了,难免火气大些。有时候他也是欣慰的,自己还有两个争气的儿子,晏润林进入陆军部之后,表现很可观。有句话不是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部队里那些老兵痞老油条,要是没有真功夫是不会轻易对一个人心服口服的。 罢了,总之他今天提醒的目的也达到了,也没有必要跟自己的孩子后辈置气。过了一会,晏总理轻轻敲着平滑的桌面问:“听说你前阵子任命了一个军需官,还是个女的,润林,你这是怎么想的?” “父亲,陆军部里担当重任的女人可不少,为何偏偏问我这一个?” 晏总理冷笑一声,心道你小子跟我玩儿心计还嫩了点,“陆军部的那些女军官难道个个都是由你亲自介绍公布的么?不要绕圈子了,我明了的问吧,你们是什么关系?” 晏润迅和易靖卓皆是松了口气,都已经绕到这个话题,看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一轻松就喜欢看好戏的毛病还是没有改掉,看看晏润林要怎么过了总理这一关。 “父亲可还记得,几年前儿子刚从德国回来的时候说过的话?” 晏总理眯着眼睛似是在回忆,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好在这孩子平日下决心的事情并不多,晏总理倒是堪堪的想了起来,断断续续道:“那女孩子就是你说喜欢,这辈子要娶为妻的人?” 晏润林朗声回答,这一次比几年前的那一次更是声音洪亮决心满满:“是的父亲,这辈子我只会娶她为妻,还望父亲母亲答应。” 这事儿晏总理一个人可做不得主,挑开话题又问站在后头的易靖卓,“听说你公馆门口有人打埋伏,有人受了伤。怎么样?伤的重不重?”晏润林去陆军部调盘尼西林的事儿,当天就报告到了晏总理这里,什么事情晏总理都看在了眼里,只是等着一起问罪。 易靖卓想起柳云时的娇俏可爱,就露出了一丝傻憨憨的笑,摸摸后脑勺嘿嘿笑道:“多谢晏伯伯关心,中了两枪好在抢救回来了。” 晏总理瞧着自个儿跟前的仨人,都是满面春风,眼带桃花的。莫不是都有了喜欢的人?怎的没有人来向自己报告呢? 第六十九章 病发 挨了晏总理的教训之后,晏家兄弟和易靖卓被晏夫人留在家里吃饭,一家人吃饭这样其乐融融的情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这个家的男人个个位居要职,今天不是这个不在家,明天就是那个办公差没空回来。为了大家,抛下了小家,经常留着晏夫人一个人,孤独的担心着。 生了两个儿子,还有易靖卓和纪亭书这么两个干儿子,几个孩子年纪也都大了,该是要给家里添人口了。 “部之,那天在给元之的接风宴上,你亲自宣布成为陆军部的女军需官的那个女孩子,什么时候请人家到家里来坐坐啊?”晏夫人以退为进,企图从晏润林身上打开突破口,老大成家了,剩下的自然要甘心的准备结婚了。 晏润林微微挑眉,今天回来家里,父亲母亲都对鹿希甄很感兴趣。这让他有点想不到,其实他的本意是不希望鹿希甄这样过早的见父亲母亲,她才被自己公开宣布成为了陆军部随行军需官,太多人的眼红试探。如今还中了枪,受了惊,实在不适合来拜见他的父母亲。 “母亲,合适的时候我会带她回来见您的。” 晏夫人点点头,笑了笑说:“不要多心,只是妈妈对于那位鹿希甄小姐充满了好奇,听闻这一次的贤义楼事件,她还受了伤。自然是不方便带来见面的,好好养伤,有空了我去你的公馆探望探望吧。” 晏润林心中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总不能驳了母亲的面子,只能点头答应。一旁的晏润迅和易靖卓皆是如临大敌,看样子很快就要轮到他们了!比起晏润林的艰难,他们怕是更加难对付了。 纪亭书的僵硬被他很快的掩饰过去,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晏润迅,嘴里的食物如同嚼蜡。 用过了晚饭,仨人没有留在官邸休息,心里都有牵挂的人,留不住他们。才上了陆军部和海关总署的车,车子都没来得及启动,就见一道光束直直打了过来。纪亭书一眼就认出了车牌,是陆军部的车,“我去看看。” 这个时间,有什么事情着急的要找到官邸来报告?晏家兄弟和易靖卓的神情都很严肃,甚至是有点紧张的。 “怎么了?”纪亭书问道。 来人是在布莱恩医生负责保护柳云时的护兵头子,此刻满脸掩饰不住的慌张,磕磕巴巴的道出了原委。原来是柳云时出了事情,这人在易靖卓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大概过了个把钟头,护士要进去换药,才发现柳云时不太对劲。 “布莱恩医生说,柳公子这是枪伤的术后感染,他还发火说就是因为手术条件太差了,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出现。” 伤口感染了,纪亭书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盘尼西林可以帮助柳云时渡过危机,军长不是已经拿去了不少么?手术的时候也没有用完,剩下的都在布莱恩手里,怎的还不够么? 护兵叹气解释说:“纪副官你有所不知啊,那洋医生已经给柳公子用了盘尼西林,也只能解燃眉之急。这感染可是要人命的,还来势汹汹,布莱恩医生说剩下的盘尼西林不够用。” “那还需要多少?”纪亭书眉头深锁,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护兵脱口而出就是,“布莱恩医生说最少还需要两盒。” 这么多?纪亭书几乎脱口而出,他的惊讶是来自于陆军部的盘尼西林的存货虽然够,不过润林大哥的权限可以拿到的那一盒已经是没有经过批示了,剩下的两盒,怕是要总理的批条才行了。 战争年代,任何伤口被感染了,基本就是保不住命。盘尼西林这样的救命的药,大多是被军政严格管制的,用处也是为了避免要职人物意外受伤时无药可救。一个成功的领袖是可以抵得上千军万马的。 纪亭书直接给晏润林报告,柳云时对于易靖卓的重要性,怕是没有人比晏润林知道的更清楚了。若是因为盘尼西林不够用而救不得柳云时,易靖卓这个人恐怕是真的会完。这件事情,还是需要易靖卓自己去做决定。 “现在立马去布莱恩的诊所,看看柳云时的情况再说。”晏润林没有立刻通知易靖卓,免得路上再出意外。一碰到柳云时的事情,易靖卓就很容易失去控制。 护兵还说,鹿希甄军需官现在也在柳公子身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纪亭书也没有告诉晏润林这件事。 毫不知情的易靖卓还乐滋滋的,终于可以见到柳云时,白天不过才表明了彼此的心意,都还来不及恩爱温存一番,就被叫去了官邸,这真的是受不住的。他的亲亲宝贝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一行人除了不知情的,都是面无表情,如临大敌。进了病房,晏润林看到柳云时床边哭成泪人儿的鹿希甄,回头瞪了一眼纪亭书,后者毫不闪躲自觉没有做错。 不管是晏润林还是易靖卓现在都是一样的,心爱的人深处危险之中,都会自乱阵脚。纪亭书不得不感到感情果然是可以摧毁一切的武器,求而不得的才是最痛苦折磨人的。 第七十章 大打出手 一进病房之后易靖卓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心中似有所感,快速走到床边,一看柳云时果然是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与白天自己离开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他不过才离开了一会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扭头再看晏润林和晏润迅两兄弟,似乎并没有任何的诧异。原来,那赶来的护兵是报告柳云时的事情的!为什么不告诉他? “你不要这么瞪着我们,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冲动路上不安全,布莱恩已经用了盘尼西林,柳云时暂时没事。” 易靖卓罕见的第一次跟晏润林呛声,“去你的没事情,要是鹿希甄躺在这里生死不明,我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冷静!”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虽然都知道易靖卓和晏家两兄弟的交情匪浅,开裆裤的友谊一起长大的把兄弟。可军中职务是一个军长一个团长,高低明显可见。平日里插科打诨笑嘻嘻的闹过了也就罢了,这一次倒是红脸粗脖子了,甭说单昱和方连清愣住了,就连晏润迅和纪亭书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靖卓哥,有话好好说。大哥也不是不着急的,柳公子的情况很不乐观,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怎么样可以浓到父亲的批条顺利拿到盘尼西林。”晏润迅跳出来阻断大哥和易靖卓彼此都不认输的眼神交流。 易靖卓冷笑一声,“怕是晏军长觉得盘尼西林的批条太难拿到,索性当做没有发生过。我易靖卓的人,生死由我来决定,盘尼西林我去找伯父要,就算是让我滚回广州也值得。” “你倒是看得开,滚回广州了易伯伯还不剥了你的皮。”晏润林也是不留情面,直接反击了易靖卓的冲动盲目。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这样的性子很容易吃亏,所谓江湖上的笑面虎不过是易靖卓人前的模样,在熟人的面前压根没脑子。 蠢的平常人都看不下去。 “晏军长不打算帮忙,就不要冷嘲热讽了,我现在就去找伯父。”易靖卓是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他等不了,柳云时更加等不了! 晏润林火冒三丈,上前两步拦住要冲出门去的易靖卓,也不管在场这么多人,一把揪住易靖卓的衬衫领。虽然神情冷漠,语气里的怒意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了的,“你现在去根本就拿不到!怎么?要告诉我父亲,你喜欢的男人受了伤,需要盘尼西林,还是两盒?” 易靖卓昏了脑子,已经快要被柳云时折磨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反手也拧着晏润林的衣领怒吼:“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柳云时在我面前死掉么?晏润林,我告诉你!我根本做不到!” “我也不会让他去死的!易靖卓你简直就是个王八蛋,去你妈的。” 眼看着俩人就要在病房里动起手来,晏润迅和鹿希甄双双上阵来劝说,依大家来看不正常是王八蛋的是你们两个吧,柳云时还在重病呢,当着一个病人的面吵吵闹闹的,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病房里的状态正在继续焦灼着,焦头烂额的布莱恩医生嘴里叽里咕噜说着洋文,在场的也就只有几位长官能够听得懂了。晏润林怎么说都是做大哥的,依着鹿希甄的手松开了易靖卓,他铁青着脸,吓得布莱恩都忘记自己来干什么了。 “布莱恩医生,柳云时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易靖卓靠坐在床头,摸着柳云时还在发烫的脸,他才离开一会儿好端端的人怎的就成了这个样子?云时,你说你喜欢我,爱我,我还没有听够呢。你再说一遍给我听,说你喜欢我,要跟我在一起啊。 晏润林请布莱恩医生到门外,详细了解到了柳云时的性命堪忧,“晏军长,若是没有足够的盘尼西林,这位先生的生命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在这北平城里,治疗枪伤最好的医生就是布莱恩,他都说没有办法,看来柳云时真的是凶多吉少。 “这样,先用剩下的盘尼西林给这位公子用着,你说的那两盒我会想办法尽快弄来。在此之前,这位柳公子的命,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留住!” 布莱恩真的是要被这位晏军长和里头的易团长给逼疯了,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这么霸道不讲道理?这人生人死,都是按照自然规律。伤口感染了,没有药就只能等死! 一屋子的人各怀心事,蓦地纪亭书想起了什么,思忖许久才开口说:“其实盘尼西林不一定要去总理哪里拿,还有一处可以得到。” “哪里?”易靖卓立马跳起来,双眼放光。 纪亭书有些为难,他从方连清和单昱那里听说了易靖卓此前为了柳云时曾经大打出手,还闹到了警察局。被关进去的那位李家少爷,这一次他们家的货船从国外进货回来,有可靠消息说这一次的船里运送了不少的盘尼西林。 “你倒是说话啊!”易靖卓又问了一遍。 晏润迅被纪亭书这么一提就猛地想到了,海关总署昨天提交上来的报告中罗列了近期要进港的洋行商船。李家洋行的货里有盘尼西林,报告上写的是为北平城的总医院从外国运送回来的。海关总署的人也去了北平城的总医院查探了,确确实实有这个事情,不过总医院开的证明是只要了十箱,可李家的船上却不止十箱盘尼西林。 “不知道靖卓哥还记得李祺瑞这个人吗?”晏润迅示意纪亭书停下,还是他来说这事儿吧。 易靖卓一听到李祺瑞这个名字,顿时咬牙恨齿。他怎么能不记得这个王八羔子?再让他见到一次,他都会活剥了他的皮!上次给那家伙从警察局保出去了,苦头没吃多少倒是还去的逍遥自在。怎的?难不成盘尼西林还跟他有联系? 第七十一章 晏润迅立威 “没错,海关总署得到了可靠的消息,明日李家洋行进港的船里夹带了盘尼西林。表面上是为了北平总医院运送,暗中却是私自多带了回来。按道理来说,私藏夹带没有公告申请,都算是违法物品,所以李家的这批盘尼西林我们可以做做文章。” 晏润迅的话算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晏润林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易靖卓就已经拍板决定了。他早就想找李祺瑞那孙子的麻烦,竟然敢私自夹带藏匿大批量的违禁药品,看看这次谁还能帮的了他! 私仇要报,公事也要公办。李祺瑞家的洋行归海关总署管辖,管不着陆军部的事儿。易靖卓想要盘尼西林,也不能逾越了规矩和制度,晏润迅自然是要代劳,他派纪亭书先回海关总署去安排相关事宜,这事儿得做得漂亮,要让李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鹿希甄想留在柳云时身旁帮忙照顾,易靖卓虽然照顾的不错,始终是一个大老爷们儿。细心上还是差了点,要让旁的女人来照顾柳云时他也不乐意,所以鹿希甄是最佳的人选。晏润林心中千百个不同意,也不能阻止鹿希甄关心自己的朋友亲人。况且柳云时也是为了保护鹿希甄才变成了这模样,他是要负一半责任的。 贤义楼事件,只想到了鹿希甄的安全,忽略了她身边的其他人。他和易靖卓都不会想到,麻三儿的手下竟然消息那么灵通,动作那么快的就盯上了柳云时!失策,太失策了! 晏家两兄弟于情于理都要帮助易靖卓渡过这一次的难关,海关总署查货是正常的程序,所有的洋行都要配合。只是这事儿要做的狠辣好看,晏润迅新官上任,年纪轻轻的,不少人都等着看笑话。 要立威,就要做出点成绩来。这一次,李祺瑞就是晏润迅拿来开刀的倒霉蛋! 半夜的港口寒风瑟瑟,海浪翻滚,一袭又一袭的不知疲惫的卷着白色的浪拍打着岸边高高筑起的堤岸。挂着大不列颠国旗的商船呜呜鸣了几声号子,远处的灯塔闪烁着信号灯指引着来往的船只。 岸边早已停了一溜儿的黑色别克,身着海关总署制服的公务人员笔直的跨立着,其中不乏陆军部挑选来的军中精英。 晏润林有他的考量,海关总署的人是厉害,可比起来陆军部的兵油子们还是逊色了些。有些人就要手段强硬一点,李祺瑞那厮他听说过了,会从警察局里放出来也是因为鹿希甄的一封书信。鹿希甄那么做没有问题,真的闹到了商会会长李仲雄那边,总理就要头疼。到时候他们的日子也会不好过。 所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要整一个人还不容易?须得对阵下药,反正易靖卓迟早都是要找李祺瑞的麻烦,与其闹得不可收拾,倒不如他来帮忙收拾了。晏润迅手腕不够强硬,这与他的柔软心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孩子倒是需要好好的锻炼锻炼才成了。 “总长,李家洋行的船快要靠岸了。”海关总署的陈处长小跑过来,朝着坐在后座的晏润迅报告。 晏润迅掏出怀表对准时间,“很好,这次我们且来看看李家洋行的船里还有什么宝贝。”下车之后,纪亭书立马就跟在晏润迅身后,保卫他的安全。 李家洋行雇来跑船的也非等闲之辈,岸上的动静早就看的清楚,寻思海关总署的人例行盘查罢了,打点一二就可放行了。过往都是如此,也没什么好怕的。一行人大大咧咧混不吝,倒是想得开。 船还未停稳,海关总署的人就手脚麻利的跳上了船,颇有劫船的架势。这一闹,李家洋行的人才察觉到了不对劲,船老大示意自己的手下去通风报信,却被晏润林安插海关总署公务人员当中的兵油子们给拦住。 “例行检查,所有人员未经海关总长允许不得擅自离开!”说罢,晏润迅就应声上了船,好似一切都是排练好的。连海关总长都来了,还说什么例行检查?这话哄哄小孩子还可以吧!船老大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一船的人皆是惊慌不已。 晏润迅只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扬起戴着白手套的左手示意海关总署的公务人员停下动作,而后朗声道:“莫慌莫慌,不过是接到了匿名举报,说这艘船上私自夹带了违禁物品,不过是公事公办。若是查不出什么,自是无妨。可要是查出了了不得的东西,怕是要劳驾各位跟我们走趟海关总署喝喝茶了。” 船老大僵硬的笑着跟晏润迅打哈哈,“晏总长这说的是什么话呢?李家洋行的货船向来都是遵从海关总署的公章运货的,岂敢夹带违禁物品呢?这是哪个东西乱嚼舌头,还匿名举报,够种的就该留下名号,当面来个对峙才是啊。” “船老大说的是啊,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就是没有。要是此次冤枉了李家洋行,我海关总署登报致歉如何?” “岂敢岂敢,晏总长就不要拿小的们寻开心了,我们不过是给李家洋行运货的,养家糊口混饭吃而已。”船老大的笑容里带着让晏润迅打心眼里鄙夷的套近乎,那样的虚假和令人恶心。 他冷笑一声,扬起的手顿时挥下,海关总署的人行动迅速的开始抽查整艘船,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晏润迅和纪亭书只站在甲板上,前者带着温润的笑意,叫人发作不得。后者神情冷漠,叫人瞧着惧怕不敢轻易得罪。 船老大到底是个老江湖,面不改色的陪着晏润迅一起等着,只是背在后头的双手掌心早已是大汗浸湿了。其他的人眼神闪躲,回头不断的张望,嘴唇蠕动着,似乎有什么话下一秒就会脱口而出。 不着急,也记不得,海关总署的任务就是查办不按照制度规章,为了一己之利祸害国民的害虫的。晏润迅双眼之中的光芒,比天上那轮明月更加明亮耀眼。 第七十二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海关总署的人动作相当迅速,很快整艘船就查了个遍,不断的有人来报告说没有任何的异常。 晏润迅处事不惊,并没有因此而心灰意冷,更没有一丝丝的不耐烦表现在脸上。反倒是李家洋行的船老大,以为查不出猫腻,方才的惊慌失措瞬间消失,脸上再次挂上了得意洋洋的笑容。一副我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的模样,凭你是海关总署,也是需要证据说话的。 海关总署的正牌公务人员已经全部归队了,对着晏润迅摇头不语,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不好意思说话。晏润林安插进来的兵油子却依旧没有动静,纪亭书问了其他人才知道那些人还在货仓里查询,很有查不到没法交差的架势。 从陆军部取出来的盘尼西林今天是最后的剂量,换句话说若是今天没有从李家洋行的商船上查出违规携带入境的盘尼西林,那么就是很严重的后果。柳云时得不到继续救治,炎症下不去就会出人命。到那时,易靖卓这头疯了的笑面虎,怕是闹翻了总理官邸也要得到批条吧。 “总长,我去看看。”纪亭书上前对着晏润迅耳语。 晏润迅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大哥手下的兵油子大多都是真性情的汉子,耿直的上天入地没有二话,做起事儿来一丝不苟,手下没轻没重的。要是情报错误,今天什么都查不出来,怕是也可以能炸了这艘船吧。 还没等纪亭书去找,那几个兵油子已经抬了几个木箱从货仓上来。船老大的脸跟翻天似得,瞬间晴天转阴。抬出来的箱子与平常的木质货箱并没有任何的区别,纪亭书上前掀开已经被撬了起来的箱盖子。 “报告总长,查出违禁药品盘尼西林共三十箱,这几箱抬出来请总长过目。” 纪亭书扒拉开摆在上头做伪装的西洋物什,取出一盒包装严密的盘尼西林,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才递给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轻易动弹的晏润迅。晏润迅握住了实物,才觉得有了作为海关总长的实感。 “方才还说做的是老老实实的生意,现在又当如何?” 明明是寒冷的冬夜,船老大却是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躲过了路上那么多次的盘查却在家门口翻了船!路上算好了时间是深夜到港口,趁着月黑风高,运走这批盘尼西林,人不知鬼不觉。偏是不巧遇到了海关例行检查! 嘿,还是新上任的海关总长带头盘查,这次倒是彻底的掉进了阴沟吧!上下都打点过了,偏是这位大人物搞不定,晏军长为人就是刚正不阿,平时不苟言笑,头狼似得孤傲狠辣。这晏总长想必也是差不了的。 李家一定是出了内奸!这么隐秘的事情,好死不死的就被撞破了。运送违禁药品,这可是大罪啊!船老大的两条腿如斗筛,晃荡个不停。 “哼,还不说实话?我海关总署的人可不是吃闲饭的,体谅你不过是个为李家办事儿的,就先不找你的麻烦。”晏润迅冷笑一声,颇有晏润林的几分影子。让手下的人将所有的盘尼西林都抬上了海关总署的车,又说:“这些人统统带回去,仔细盘问,老实交代了可以回家,耍心眼的就按照规矩办事儿不需要手下留情。” “是,总长!”兵油子们最擅长的就是俘虏了,这些软塌塌的家伙在他们眼里压根不值一提。呼啦啦的一下子就全部给一起送到了运送盘尼西林的车上! 晏润迅看了身旁的纪亭书一眼,吩咐道:“这里你派人看守,等着李家的人过来接手。还有送两盒盘尼西林到靖卓哥那边去,柳公子怕是等不及了。” 这一点纪亭书明白,只是,“那总长您呢?” 晏润迅笑了笑道:“我当然是回海关总署坐镇了,今天的事很快就会传到李家,他们一定会到海关总署闹事。无妨,是时候要挫一挫这些洋商的威风了。” “属下很快就会赶回去。” “怎么?你担心我?” 纪亭书老老实实点了点头,晏润迅受用的笑弯了眼睛,“放心吧,不还有我大哥的人手在么。” 冬日的夜太长,萧瑟寒风呜呜刮着,东方的那抹亮白始终懒懒的趴在那里。并不想过早的再出世间。海关总署的人马撤离的很快,堤岸上恢复了平静,李家洋行的船停靠在岸边,犹如一头蛰伏的野兽。留守下来的人员再次对运送的货物进行了盘查,根据总长的交待,是一样都不能遗漏。 纪亭书带着药赶到布莱恩医生诊所的时候,易靖卓正大发雷霆,险些又要发作起来。柳云时半夜的时候又是烧了起来,感染之后这样反反复复的许多次,折腾的柳云时整个人都瘦脱了形。 鹿希甄留在这里照顾,眼睁睁的看着柳云时梦魇盗汗,面色潮红的胡言乱语。心中的后悔快要将她淹没窒息,她不敢面对易靖卓赤红的眼,只能不停的给柳云时擦汗。 “你走开!”易靖卓猛的一推鹿希甄,推得她整个人都晃了晃。恰巧安排好了事宜从外进来的晏润林看的分明,快手快脚的搂住鹿希甄,问道:“你没事儿吧?” 鹿希甄靠在他的怀里,轻轻摇头,生怕他又要跟易靖卓大动干戈似得,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准他再往前去。晏润林纵使火冒三丈,可恨易靖卓敢对他的女人动手,也没法与他计较什么。柳云时这样下去,折磨的易靖卓整个人都要疯了,愁煞了。 “我们去外面说。”鹿希甄不想打扰易靖卓和柳云时,拖着晏润林走出病房。 走廊上的护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布莱恩这斗大的诊所,这会儿就是成了晏公馆的私人医院,其他住院的病人皆是小心翼翼,能不出来就不出来晃悠了。晏润林心疼的摸了摸鹿希甄凹下去的脸颊,这些日子柳云时被折腾的惨,鹿希甄也跟着不好受。 第七十三章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纪亭书的到来如同天降神兵,小护士接过了珍贵的盘尼西林忙不迭的就去叫了布莱恩医生过来,易靖卓片刻不愿离开,寸步不离的守在柳云时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盯着护士将金子一般金贵的盘尼西林给柳云时注射了进去。 前些日子没有任何效果的药,这一次似乎不大一样。一针而已,柳云时潮红的脸微微褪去了些,或是久旱逢甘霖吧,易靖卓七上八下的心因为这场及时雨稳定了许多,只觉得柳云时渡过了这次难关。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鹿希甄脸色苍白,紧握的双手透露着她的紧张无措。柳云时好几次被布莱恩医生下达了病危,熬不过这一关就是天人永隔了!仅这一次,她就觉得万分对不住这个孩子,若有机会,她一定会尽力的补偿他的。 病房里的情况晏润林已经不大担心,纪亭书既然可以带药回来救人,想必海关那边这次事情办的还算漂亮。 “那李家倒是胃口大得很,违禁药品私自携带不提,数量还那么大。借着给北平总医院运送的由头,谋取私利。回去告诉元之,这件事情他的手腕一定要够硬,听闻那李家小公子是个纨绔子弟,当初对柳云时也大不敬触了你们靖卓哥的眉头。” 晏润林娓娓道来,纪亭书哪里还能听得不懂?心想那李家也是倒霉的紧,偏巧被他们给盯上,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此次李家阴沟里翻了船,也得怪他们心大一口吃个大胖子。这批盘尼西林要是倒手转至黑市,只拿一盒就不知能换取多少根小黄鱼了。 世风日下,都是黑了良心的东西。 “答应了给北平总医院的十箱,要原封不动一盒不少的送过去,告诉元之,所有的事情只要按照规矩来,就不怕被别人捏住把柄。” “是,军长。”纪亭书敬了礼,就转身离开去找他的总长了。 布莱恩医生和护士纷纷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晏润林负手而立,和布莱恩医生交谈了几句得知柳云时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病人虽然暂时没有了危险,但还需要观察观察,晏军长大可放心,劝劝那位火爆脾气的团长,这里是医院,不要再发火了。” 晏润林点点头,只说辛苦医生,日后必有重谢。布莱恩医生挥挥手,嘴里嘟囔道,只要不舞刀弄枪的就已是大礼了。 “这里由着靖卓去守,你跟我回去休息。”晏润林不由鹿希甄再辩解,直接打横抱起她迈着大步往外走。光天化日之下,鹿希甄反抗不过只能将头埋在晏润林的怀里,被围观之下抱进了陆军部长官的座驾之中。宋铨端坐在副驾驶,汽车行驶在石板路上,偶尔的摇晃都没有让他笔直的身姿晃动分毫。 鹿希甄从上车就没有再多言,距离晏润林远远的背对着他看着窗外。晏润林无语,他倒是做错了什么?至于这么跟他闹脾气使性子?柳云时在病床上病恹恹的反复危急,鹿希甄的自我谴责随着柳云时的病危通知剧增。这人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那人是她自己,也不愿欠了柳云时这一份天大的人情。 两枪意味着什么,晏润林不是不明白。作为一个军人,枪林弹雨之下任何时候都会有生命被终结,一个人为了保护另外一个人,奉献自己的生命,那是无私无畏不求回报的。他很佩服柳云时,曾经他以为这个白白净净的小男人只是一个会耍嘴皮子,骄纵惯了的前朝皇亲国戚罢了。易靖卓为了他神魂颠倒的,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不满的,为了那样一个男人何苦闹得难受? 这一次在生与死抉择的面前,柳云时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了起来,这个小男人原来也是铮铮铁骨的硬汉子。他晏润林怎么会变成那般,竟然也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一个人,倒是显得他小气无理了。 鹿希甄想要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的愧疚,可易靖卓就像是一个随时都会炸了的火药桶,柳云时稍有差池的话,那厮杀人都是有可能的。晏润林不能让鹿希甄处在危险之中,只能陆军部和布莱恩的诊所两边跑,自己的公馆倒是极少回去了。 反正没有鹿希甄的公馆,回去又有何意义?好在晏润迅和纪亭书还算争气,李家这一次翻了一个大跟头,怕是不会轻易罢休,晏润林想还是有一场硬仗要打的。打赢了,晏润迅的海关总长的威风就算是立下了,若是输了……不!怎么可能会输?有他在,无论如何,李家这一次都要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晏公馆的主人许久没有出现了,接到了军长和鹿军需官要回来的消息,管家早早的就站在了门口恭候着。陆军部的车稳妥的停在了公馆门口,站岗的护兵们卡塔一个敬礼,齐声喊道:“军长好!” 晏润林点点头,照样抱着鹿希甄,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后院的卧房。路上护兵丫鬟小厮们皆是视若无睹,能在晏公馆留下的人都是鬼机灵,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是心里门儿清。进了这晏公馆,就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决定伺候侍奉了这里的主子,就一定不会出卖主子分毫。 铁桶似得晏公馆,别说可以打听得出什么隐私消息了,哪怕是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进来的人或东西,不摸的清清楚楚,怎能轻易罢休? “我要回我自己房间。”鹿希甄还在跟晏润林负气,才被放下就要回自己的房间,她可不想跟这个老虎一间屋子! 晏润林眼疾手快的繁琐住了房门,拦住了鹿希甄的去路,表情严肃的问道:“还闹什么?我带你回来不过是要你休息,柳云时那边你留下也没有用,易靖卓那王八羔子什么德行我不比你清楚?” “那你也要问问我的意见,怎么能够强硬的带我回来?难不成成了你陆军部的军需官,私事都要听你晏军长的?” 第七十四章 爱是泡沫 恍若又回到了几年前在大不列颠的时光,初次见面的晏润林就拐着鹿希甄睡了一张床,虽然被她一脚揣到了地上,自认颜面尽失,却是甘之如饴。只怕就是因为那一脚,才让晏润林想了鹿希甄这么久,念了鹿希甄这么久。 唐诗里有一句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世人常道鸳鸯偶双相伴,不离不弃,却不知这鸟恩爱不过一季,之后两相忘天涯何处不归鸿,来年就已忘却于江湖。晏润林盼着他与鹿希甄是数十年如一日,忠贞恩爱两不疑的鹤,至死不渝,至死方休。 心中这么想着,瞧着鹿希甄的眼神就柔的荡漾了起来,波光流转之间尽是无限的爱意和宠溺。晏润林微微叹气,委屈了似得为自己开脱,“你这么说想必是埋怨了我,当初想要你做军需官不过是因为你有这本事,留洋回来的,该是有着抱负的。你进了陆军部,那就是陆军部的人,怎的是我晏润林的私人副官不成?” “晏军长说的极是,能公私分明是最好的了。现在,下属要回自己的房间,还望晏军长放行才好。” 晏润林朝着鹿希甄眯了一眼,说:“现在在我的私人公馆里,你可不是什么军需官。我也不是什么军长,我是晏润林,你是鹿希甄。” “你这是胡搅蛮缠!你这是诡辩论!”鹿希甄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晏润林,好像不曾想到这人竟然会是这样的巧言令色。 晏润林忽然笑了,上前两步,搂过鹿希甄亲了两口说道:“你这样着急生气,是不是觉得我跟之前你印象当中的不一样了?甄儿,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还需要你日后多多了解了解呢。” 鹿希甄这才明白,晏润林这厮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危险的如同一朵迷迭香,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同时还将自己伪装的十分好。蛰伏在暗夜之中,不动声色的瞄准了自己的猎物,只等着时机成熟,一招即中。想来,她就是那个傻乎乎上钩,让出自己的脖子给他咬的呆子了。 卧房里晏军长正在想方设法的让小白兔乖乖投降,门外头鹿黎却被护兵拦住了。他许久没有见到姐姐了,贤义楼事件之后,受伤的姐姐他见不到,就连晏润林都捉不到影子。鹿黎每日按时上下课,无聊得很。他还记得晏润林答应过自己的事情,就算是报效国家的方式有很多种,那他也要学会用枪! “鹿少爷,军长才回来,需要休息。您有什么要紧事儿也等着军长休息了再说吧。”护兵们知道鹿黎的身份,客气的很。换了旁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鹿黎也是大家族出身,打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不能硬闯得有礼仪这些规矩他都明白。只不过,他不见军长,难不成见自己的姐姐还不可以么?下学回来的时候他去了姐姐的房间,却发现东西被搬得干干净净,一问才知道管家吩咐说是鹿小姐的物什都要送到军长的卧房去。 这算是个什么道理?鹿黎知道姐姐和晏军长的关系非同一般,现下也不是过去的旧社会了,可好歹也要结了婚成了家,才能够举案齐眉,同一屋檐下生活吧?他姐姐思想许是在大不列颠受了很大的影响,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是鹿黎认为不妥。万一传出去,日后还要如何做人? 尤其,是他姐姐身上还有家族联姻在,虽然父亲母亲都已驾鹤西去,这东西却是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作废的。凭着晏润林权大势大,也不能强人所难! “我要见我姐姐。”鹿黎才不会轻易放弃。 护兵为难的看着鹿黎,鹿军需官方才是被军长抱进去的,院子里的丫头小厮都被退了出来,现在怕是不太方便进去通报。鹿少爷还是不要为难他们了,军长发起火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可承受不起。 鹿黎抿唇倔强的立在晏润林卧房的小院门口,和护兵们大眼瞪小眼的,滑稽的很。单昱从陆军部赶回来,寻思终于可以不用再去布莱恩医生的诊所第二次站岗了,干脆就好好放松一下。泡个热水澡,吃个撑着,然后呼呼大睡他个一整天!反正总长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有什么吩咐了吧。 碰巧晃过晏润林卧房的小院子,一打眼就瞅见了电线杆一样杵在那里的鹿黎。又是几日不见,小屁孩好像又长高了许多,瞧瞧这岁数的小孩子,长个子就跟雨后春笋般的,毫无征兆。单昱吧唧吧唧嘴,心里羡慕的很。 心生逗意,贱兮兮的上前去撩拨两下鹿黎,纯当时解闷了。 “下学了不去完成作业,给你姐姐和军长练习站岗呢?”单昱哈哈问道,顺便抬手还揉了揉鹿黎的头,还好,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个头长得再快总是也要比他矮些的。心里顿时平衡了不少,瞬间觉得如沐春风。 护兵们见单昱过来,就跟见到救星。单副官您行行好,赶快带着这位小少爷离开吧,军长那边不好交代啊!单昱眼里含笑,示意护兵们尽管去干自己的事情,这边他可以应付的了。 鹿黎记得单昱,是晏军长的随从副官,听说枪法了得胆识过人。也是留洋回来的高材生,很得晏润林赏识,纪亭书跟了晏润迅去了海关总署之后,就由他来接班。这人也是广东军里的佼佼者,颇有势力,不能小看。 其实晏润林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小看。鹿黎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的门不容易进,更不容易出。 “哎呦?还不理我,怎么我说错了?” “没有。”鹿黎回答,又看了看卧房的门,没有任何打开的迹象,看来姐姐自己是见不到了。多说无益,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抬脚就要走,又被身后的人喊住。 单昱笑嘻嘻道:“你要去哪里?” “你说了,下学了不去完成作业,留在这里干什么。我现在回去做功课,单副官有兴趣?”鹿黎歪着头,一脸的天真无邪。 单昱最害怕面对这样人畜无害的小天真了,总感觉自己像个坏哥哥,带着小弟弟们胡思乱想,不务正业。本来是要逗逗这小子,却被反将了一军,了不得,日后是不是还要提防着不中了他的圈套? “做功课是你们小孩子的事情,我怎的能有兴趣?走吧,我送你回去。”单昱摆摆手拒绝鹿黎的反攻,只要一想起过去在学校里受到的待遇,他就全身的起鸡皮疙瘩,谁要是再跟他说做功课,他真的会翻脸。 只说这边鹿黎被单昱送回了屋捡了课本老老实实复习功课,那边晏润林露出老虎真面目,扑倒了鹿希甄这只后知后觉的小白兔。对比起来,布莱恩的诊所里倒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易靖卓命人打了盆冷水过来,两条帕子交替着给柳云时物理降温,病房里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四周安静的连两人的心跳都听得分明。易靖卓的心砰砰跳的厉害,他凑到柳云时脸颊边,贴了又贴,觉得温度降了不少。再看脸颊上的潮红淡了又淡,浅浅的红晕映衬着白净的脸,更加的可爱纯真了,瞧着竟是有了生气。 易靖卓这么近的盯着柳云时看,真是眉目如画,温润如玉,一丁点的瑕疵都没有。 蓦地觉得唇上一片温热的柔软,回过神来才察觉原来是亲到了昏睡之中柳云时的嫣红唇瓣。因为高烧的缘故,连同嘴唇都那么的火热了。还好,柳云时不晓得自己亲了他,不然又会是红着脸的一番质问,为何要如此轻薄了他。 哎,他多喜欢稀罕他啊,怎么能是轻薄非礼呢?这小东西的心思看上去大条迷糊,实则细腻敏感,敢爱敢恨的性子十分讨他的欢心,在银行见他的第一眼,易靖卓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不会喜欢别人了。这个家伙的机智聪颖旁人一星半点都比不了,易靖卓想,没有人比柳云时更好了。 易靖卓经常想,若是那晚没有去傻傻守着,只想着可以跟这人近近的,只隔着一堵院墙。想必就不能撞到李祺瑞那个杂碎,更加看不到柳云时的倔强要强,决绝的宁愿抛开一切,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魄。或许,到现在他们之间还是隐隐约约的间隔着,那朦胧的窗户纸。 他把这个人困在自己的公馆里,哪里都不许去,说什么上班回家统统不允。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时时刻刻的见到他,易靖卓就没有了安全感,没有了一种拥有了这人的实感。害怕一觉醒来,梦幻的泡沫一触即破,毫无征兆。 这个小东西怕苦,不愿意吃药,闹着脾气还要绝食。他大发雷霆,亲自上阵,最终也是惨败而归,这样的搞不定这样的难对付,果然是他的克星了。可是,多好啊,这样的克星,他喜欢他愿意,他巴不得! 第七十五章 原来,我也害怕过 只要可以把这个人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任何手段他都可以用的出来,只要这人愿意跟他在一起,叫他做什么又有何不可呢?可是……一意孤行的后果就是,这人中了枪,受了伤。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身下蔓延开来的血迹好似曼珠沙华,摇曳着下一秒就要夺了这人的命去。 他害怕了,他妥协了,他后悔了。要是这人可以活过来,好好的一如当初,就算是离开他,他也是会放手的了。易靖卓活到现在都还没有后悔过,可是现在他后悔的就是喜欢了柳云时,想要把他占为己有。那样的迷恋吞噬了所有的理智,或许自己再坚持一会儿,所有的等待和付出就不再是辜负。 是的,这人醒过来的第一时间,还是有气无力的时候,就捉住他的手与他说,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老天,易靖卓激动的都快要流下泪来,这大概是这辈子他听过最动人的情话了。他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他,还有什么样的事情比两情相悦更叫人难以自拔的呢?在这个世间,有很多地方是无法到达的,可是这个人的心,易靖卓进去了,到达了,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易靖卓摩挲着柳云时的脸颊,感受着他的热度,内心柔软的化成了一汪春水,片刻的宁静也能荡漾出一层一层的光圈。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静谧黑夜悄悄离去,冬日里的暖暖阳光接了班爬上了千家万户的窗台。易靖卓竟是一整夜没睡,痴痴盯着柳云时想起了过去,又盼着将来,所有的事情都与这个人做。陪伴病人的过程是冗长烦闷无聊的,易靖卓换了无数次帕子,不晓得时间如何过去了,只觉得混沌之中,恍若隔年。 迷迷糊糊之间,隐约听到了病床上的柳云时,似有若无的发出了一声嘤咛。只这么微弱的一点声音,就唤起了易靖卓的精气神,他直起身子,迫不及待的唤了声,“云时!” 柳云时转了转眼珠,耷拉着的眼皮久久没有睁开,只觉得疲惫极了。听到了易靖卓的声音,才有了力气,挣扎着睁开一条缝,说道:“我……”话还未说完,就低低咳嗽了起来。昏迷了许久,又是高烧之后,嗓子干的要冒起烟来,沙哑的如同砂纸挂墙有些刺耳了。 “你别着急说话,我给你去倒水润润嗓子。”易靖卓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茶几旁边兑了杯温水,折身回来见柳云时还不方便起身,又担心水滴到了身上不舒服,只得小心询问柳云时,“我喂你?” 柳云时微微扯动嘴角,露出笑意轻声说道:“劳驾你,不然我也喝不成了。” 易靖卓大喜,也不管柳云时是如何理解的我喂你,自顾自的仰了脖子喝了满满一口,俯下身子就逮住柳云时的唇,口对口的喂到了柳云时的嘴里。 柳云时瞬间不晓哪里来的力气,双眼蓦地睁大,盯着自己上方的易靖卓竟是忘记了抗拒推脱。喉咙的确干的烧起来一般,稀里糊涂的竟然也就喝了易靖卓喂的这一口。 “云时,一口是不是不够,咱们再喝一口吧。”易靖卓不等柳云时开口,如法炮制又是连续喂了好几口,等着他觉得差不多才停下嘴来。 柳云时被易靖卓折腾的,也不知到底是喝水还是亲吻了,微微喘气梳理这才醒来还没有清醒就又是一团浆糊的脑子。 易靖卓得意洋洋的,占了便宜还卖乖,他没有想到柳云时这般的依着自己胡闹,心花怒放的快要在病房里转起圈圈,傻的要认不得自己是谁了。情不自禁的抱住柳云时,把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嗡声说:“感谢天,感谢地,你没有事情。你知道我多害怕你醒不过来么?我那么担心你啊,云时,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 “好端端的,说的什么傻话?我怎么了?” “怎么?你发烧了,还烧得厉害,要不是及时送来了盘尼西林救命,我都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了。云时,你现在感觉如何?”易靖卓没忍住,又吻了柳云时的脖子,感受他的喉结滑动,是生命力的象征啊。 柳云时一手拦住易靖卓的头,一手摸上自己的额头,“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全身无力,疲乏不已。还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见不到你了。” “傻瓜,怎么会呢?我在这里,岂会让你出事。”易靖卓享受着和柳云时的浅淡情意,这般就已很好了。不管怎的,醒过来了就是大吉,易靖卓又往上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大狗。这里没有外人在,由着他胡闹了。 气氛渐渐微妙起来,两人的心跳清晰可闻,柳云时的脸又是烫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打紧,并不是因为伤口感染,而是不好意思和易靖卓这般温存亲昵,不过才互相表明了心意,这般黏在一起实在是不曾有过的。 都说喜欢一个人呐,自己也会发生变化。过去跟李祺瑞在一起,他只觉得每日每日的是无聊无奈无语,从不曾想过要一同去做什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总觉得那般是小女人的做派,他一个男人,不需要那些门门道道。倒是现在,被易靖卓扣在了身边,这人霸道的很,说什么就是什么,安排好了一切,不容他的反驳。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他本来就是一个没有选择性的主儿,日常生活里也需要有人来为自己主导方向。易靖卓很好,真的极好。柳云时想,那句喜欢终于还是说出口了,要不是这次受伤,担心自己活不成了,他是万万不会告诉易靖卓的。 希甄姐都说,喜欢这回事儿,不说出来凭着谁去猜么?人海茫茫,多么不容易才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呐,你喜欢,你想要。你跟他都是渺小的,轻的,微不足道的,可是加在一起就是强大的,是彼此岁月里的美好,最爱。 当初选择了说出口,就是做好了准备,和这个人在一起是快乐的,满足的。他只想着和这个人简简单单的在一起,创造属于他们的快乐时光。 半晌,柳云时想起了什么似得,问道:“希甄姐还好么?好像她也受了伤,不晓得如何了。” 易靖卓还以为柳云时这么震惊的是要说什么,提到鹿希甄他就有些不大高兴。若是那人不是部之的心上人,不是柳云时认定了的好姐姐,他怕是真的早就拿她出气了。柳云时变成这样,到底跟她是脱不了干系的。 “她好得很,你还是紧张紧张你自己,不要操心。” 柳云时一听就知道易靖卓大概又是犯浑了,总不能对希甄姐做了什么不礼貌的事情。晏军长还在,也容不得这家伙胡闹,莫不是这傻子把自己受伤全部怪到了希甄姐的头上?那可不成,这事儿不是这么说的。 事发突然,当时枪声一响,他的脑子顿时就嗡嗡不清。第一枪擦过鹿希甄肩膀的时候,柳云时就恍然觉悟了,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动作却是迅速的,一个扭身就已经将鹿希甄转到自己身后,片刻的瞬间,噗嗤两声,柳云时一下子就麻木了。 感觉到了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身体流淌出来,讲实话,那个时候并没有很清晰的疼痛感。还问了希甄姐是否安好,身旁的护兵们一阵骚乱之后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他却无暇顾及。瘫软在地,身体渐渐支撑不住,冰冷席卷而来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失去意识之前,他耳边尽是希甄姐惊慌失措带着哭音的呐喊,眼前闪过的却是易靖卓的脸。 “还是不要这么说罢,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这事情怎么能怪希甄姐?她一个女人,也受了伤,怕是我躺在这里多久,她就担心了多久。我和希甄姐认识这么久了,我一直都是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柳云时扯了扯易靖卓的耳朵,忽然笑了,“你要是没有说假,那她以后也要是你的姐姐的。” 什么东西?让他叫鹿希甄那丫头片子姐姐?天上下红雨都不可能的,易靖卓握住柳云时不安分的手,扭头就咬伤了他的脖子,恶狠狠的也要发泄了自己内心的不安和吃醋。醒来之后就一直担心鹿希甄,前前后后的竟然还要他认一个劳什子姐姐!我是白疼你了吧,怎的,我也关心你了,为何不来安慰一下我呢? “你属狗的不成?”柳云时吃痛,呲牙咧嘴的更加用力扯着易靖卓的耳朵!好歹他还个病人,反复起来终归是吃不消,身体感觉被掏空一般,这厮竟然还咬他! 易靖卓嘿嘿一笑,松开嘴却是舔舐方才咬过的地方。自己的牙印清晰可见,这下可好了,柳云时被他盖了章,那就是哪里都去不了啦,旁人不能觊觎了。什么属狗不属狗,遇见你这只小白兔,我可就是属虎的了! 第七十六章 有你有我那就是家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柳云时高烧退了,身子骨却是大不如从前了。好端端的身子多了俩窟窿眼,按照老一辈人的话来说,这是要伤了元气的,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别提这枪伤了。 身子骨稍微硬朗了些,柳云时就闲不住了,说什么都要回家去。医院里待着整个人都萎掉了,易靖卓好说歹说的等到了布莱恩医生说可以回家观察了,才带着人回了家去。 方连清亲自开车,陆军部的车在北平城里向来畅通无阻。易靖卓揽着柳云时,心疼的捏了捏他的肩膀,感觉本来圆润润的可爱团子这下子瘪了似得,干干巴巴骨瘦如柴!心疼死他了,回去之后要好好的给他大补特补一番,那样抱到手里才觉得有滋有味,软绵绵的。 转眼就要过年了,北平城里也终于有了些年味儿,这年头仗是打不完,可百姓的日子总是还要过的。一年到头该要高兴的时候,大家的脸上也都喜气洋洋。柳云时看着窗外各家店铺都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不经意的想起了小时候。 那会儿父亲母亲还健在,前朝留给他们的家底殷实丰厚,他们这些子弟打小就是锦衣玉食,吃不得苦。后来没落了,享受惯了的家族,只得变卖家中珍贵字画玩物,柳云时他们家哪一样东西不是价值连城?可局势不同,时不待我,再贵的东西哪里还能比得上人命啊。一时半会儿,保的一大家子人吃饱穿暖还不成问题。 后来北平城今天这人当家,明天那方军阀上阵,这天翻书似得快。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论是那些人当家做主,都再也不可能是前朝了。柳云时不似父母那般传统固执,懂事之后就闹得上了新式学堂,学了当下比较吃香的财政,磕磕碰碰的进了银行上班。认识了鹿希甄,结识了不少朋友。也正是因为这样,在父母离开之后,他还不至于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家中的几位姐姐都嫁到了外地,彼此之间早就不来往了。柳云时落魄的时候也才曾天真的幻想,他们终归是有血缘关系的吧,姐姐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哪知,打过的电话,托过的口信都如同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自此以后,他一人吃饱就是全家不饿。没有了后顾之忧,天下这么大,自是任他逍遥的。到了合适的年纪,不婚配也没有来催促,柳云时想啊,他不喜欢女人的,也不能为了留个香火祸害了那女人一辈子。只盼着能有一个了解他,懂他的人出现,两个人在一起啊不需要太多规矩,自由散漫舒服一点,平平安安的一起老了就成。 家,这个字于他而言是一种奢侈了,他想着能有个安稳的住所,不需要搬来搬去就可以算是家了。那个家不需要多么的豪华奢侈,柴米油盐酱醋茶齐全了,有一对真心相守的人也就够了。 所以遇见李祺瑞的时候,他沦陷的很快。那时候的李祺瑞翩翩公子,绅士礼貌极了,对他温声细语,温柔体贴。柳云时甚至想过,就这样哪怕一辈子也是足够了的,将来哪怕李祺瑞要成家生子,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李祺瑞不似他,孤家寡人,不需要考虑其他的东西。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李祺瑞的狐狸尾巴露的未免太快。想要他的人,更想要的是他所知道的秘密。柳云时悲哀的嘲笑自己,原来他之前所有的待遇都是假的,不是因为他这个人如何的好,只是因为他的身份,他叫柳云时,他是前朝的皇亲国戚,他背负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遇到爱情,真的那么困难? 这一次,这个人,能不能给予他十分的安全感和永久的承诺呢? 易靖卓察觉到了柳云时的不一样,霸道的扭过他的头,两指捏着他的下巴高高抬起。将柳云时眼眶里的波光流转望的清清楚楚,心里暗暗叹气,之前从来不是这样爱哭的人,生病之后倒是变得不太一样了。 “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呢?你说回家我就带你回家了,以后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呢。难道这样还委屈你了?” 柳云时愁绪万千,被易靖卓这么一打岔倒是有些滑稽了。他还以为易靖卓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原来也是呆子一个,他以为自己哭是因为之前在医院里他对自己发了火的事情,至于么?他又不是一个娇气的女人,怎的还能为了这些小事儿哭?再说易靖卓那样也是为了他着想,理解了就会觉得甜蜜极了,怎么还会觉得委屈呢? 刚才听易靖卓说出回家两个字,柳云时内心更加的澎湃了。对了是他们的家啊,不知不觉的,他就跟这个人拥有一个家了。 “我哪有哭了?我这是高兴的,你说要带我回家了。” 易靖卓纳闷,他也说的没毛病呐,“当然了,带你回家去。不过你高兴是应该的,我也知道你在医院里憋的太久了,等着回了家,你想要做点什么都成。你之前说的那个想要回去上班也不是不能考虑,等到你身体好了,我还要教你打枪,教你开车,教你一切你想要学的东西。” “那是我的家么?”柳云时顺从的靠在易靖卓的怀里,又开始无边的憧憬遐想了。 易靖卓后知后觉,这才醒悟过来,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子。原来柳云时感伤的是这个啊,都说受了伤的人心思敏感,小心翼翼的很没有安全感的。他以为只有女人才会那样啊,柳云时一个大老爷们儿的,一定是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们之间那么有默契,很多事情何必明说? 他是一个情场老手没错,可之前都是逢场作戏,露水情缘罢了。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他真的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对于柳云时,他为难的很。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话不敢说重,也不敢不说。拿捏的不得当总会觉得缺了点什么,不过这样的痛苦却是幸福的。易靖卓觉得他是真的栽了,就因为这个人,他都要分不清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了。 明白了柳云时的心意,易靖卓自然是知晓如何安慰了,他轻轻说:“宝贝儿,那当然是你的家了,你看,那里有我也有你啊,我们两个在的地方那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家。将来,我去到哪里都会带你一起,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真的?” 易靖卓挺起胸膛,斩钉截铁的道:“当然是真的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一个军人,还会儿戏? 柳云时满意的笑了,扣住易靖卓的手轻轻晃了起来,感受到他将下巴抵在自己的头上,两人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复又说道:“就快要过年了,我想热闹一点。” “你想怎么热闹?” “唔……过年就是要热热闹闹的,我想啊叫着希甄姐还有鹿黎那小子一起来,去年的时候也是我们三个人一起过年的。你不知道,大年初一是希甄姐的生日,希甄姐最喜欢吃西式的奶油蛋糕了。” 怎么又绕到了鹿希甄的身上,要不是鹿希甄已经被晏润林给抢回家,他家这只小白兔又是对自己死心塌地,易靖卓真的会傻到去想,是不是柳云时喜欢的人是鹿希甄才对了! 易靖卓讪讪的,不情愿的问道:“每年的大年初一日子可都不一样,去年她是大年初一过生日,今年怕是不会的了。” 柳云时不禁莞尔,说:“说你是个呆子你还不相信呢,希甄姐出生那天就是大年初一,自然每次过生日都按照这个好日子来过了。怎的你还以为根据新历来算么?易靖卓,你是不是真的对希甄姐有什么想法,为何我一提到她你就这么生气?” 不怪柳云时会这么问了,开车的方连清看着后视镜都有些忍不住了,自己长官是个直肠子。外人跟前虎虎生威的,柳公子面前却是个呆头鹅,情绪都不晓得掩藏了。针对的不要那么明显,好歹鹿小姐也是晏军长心头爱啊。 “你莫要这么说,我会是那般小肚鸡肠的人?” “你自己说是不是?” 车里的气氛瞬间微妙了起来,开车的方连清那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由的加大了马力,心想还是赶紧到公馆吧。到了家里,您二位怎么拌嘴都请随意,现在倒是不要当着我的面儿,小的承受不起余波攻击的。 鹿希甄听说柳云时出院的消息,乐不思蜀,也不管晏润林的脸色,带着鹿黎坐了车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易公馆。接到了消息的易公馆上上下下也都是严阵以待,早就按照团长的吩咐收拾好了屋子,静候两位主人归来。 鹿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问了他姐姐鹿希甄不止一次,为何云时哥哥好好的就住到了这个易团长的家里来?以前家里的宅子还住不住呢? 第七十七章 吃醋 小孩子家不懂其中的奥秘,鹿希甄揉了揉鹿黎的头只说,你云时哥哥有了自己的新家。过去的宅子不过是暂时的安身之所,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一个家和一栋房子的区别了。 鹿黎似懂非懂,只是感觉到了姐姐的高兴,那么他也会高兴的。柳云时哥哥对他一直都很好,如同亲哥哥,他们仨人也是相依为命了好几年了。不知不觉的亲如一家人,不管云时哥哥到哪里去,他都会记得他这个好哥哥的。 方连清把车稳稳停在了易公馆门口,他早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鹿希甄,心里顿时开朗了。不是他太坏,只是有热闹不看的人是傻子!自己团长本来就有点不高兴柳公子开口闭口鹿小姐了,现在本尊已经到场,倒是看看会是如何的收场了。 “团长,到了。” 易靖卓嗯了一声,让柳云时别动,自己先下车准备将他抱进去。柳云时自是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说什么都是不依的,开玩笑的,易公馆地处繁华地段,来来往往的不少人的,被路人瞧见他一个男人被抱进去算是什么样子。正要开口拒绝,就听到了鹿黎惊喜的声音。 “云时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易靖卓猛然转身,面对的是飞奔而来的小屁孩鹿黎,还有站在台阶上笑嘻嘻盯着车子里头的柳云时的鹿希甄。一张俊脸顿时就拉了下来,该死的,谁告诉了这位大小姐今天柳云时出院的?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鹿黎已经飞奔到了车前,柳云时正弓着身子要下车来。小腹的伤口依旧有些阻碍他的行动,鹿黎没轻没重的,就扑了上去,愣是给柳云时撞得半天没有醒过神来。 鹿黎被老鹰捉小鸡似得整个人被拎了起来,易靖卓的双眼都可以吃人了,冰冷冷的语气很是骇人,“你丫当心点儿,别撞到他伤口!” “易靖卓,你这是干什么!还不放鹿黎下来,他还是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柳云时可见不得鹿黎受这样的委屈,立马让易靖卓别闹了,当着鹿希甄的面儿,真的是不好意思极了。 易靖卓不情不愿的松了手,鹿黎双脚落了地,看着柳云时果然脸色苍白,微微捂着小腹似乎真的很不舒服。连忙问道:“云时哥哥,我刚才是不是撞疼你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太久没有看到你了。我姐姐说你伤的很严重,需要好好休息,不然我早就去医院看你了!”好像害怕柳云时不相信似得,鹿黎说着还竖起了右手的三根手指,对着老天爷发誓呢。 “傻不傻啊,云时哥哥福大命大,受了点儿伤,怎么会有事儿呢?你看,现在云时哥哥不是在这里好好的么。” 鹿黎笑眯眯的弯了眼睛,乖乖的点了点头,回头又去看自己的姐姐。鹿希甄一直站在台阶上,眼睁睁看着易靖卓拎起鹿黎,也没有出口阻拦。这小子是真的没大没小的,知道柳云时受了伤,还直愣愣的扑过去,易靖卓着急上火也是应当的。 的的确确也需要有人来管理管理他了。不然要闹翻天去了! “希甄姐,等很久了吧?” 鹿希甄摇摇头,上前挽住柳云时,将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没事儿了才释然一笑道:“哪里等你多久了,你回来了是天大的喜事,这些日子你受了不少罪呐。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鹿希甄摸了摸柳云时的脸颊,颧骨都凸起来了,糯米丸子似得可爱小人,这次是吃了太多苦。 “希甄姐要是舍不得的话,就给我熬莲藕排骨汤吧,你知道的,我最喜欢喝你煲的汤。”柳云时跟一个小孩似得对着鹿希甄撒娇,亲昵的如同家人。易靖卓在一旁感觉自己好似多余,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快进去,站在门口吹什么冷风,你身子还没有大好呢!” 易靖卓走到柳云时另一边,霸气十足,弯腰就抱起了柳云时,不由分说就大跨步往里头走去。鹿希甄挎着柳云时胳膊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之中,愣了半晌又是无奈摇头笑道,她心里是安慰的,看着易靖卓这样紧张柳云时,想必是喜欢极了。 这样很好,云时终于找到了真心待他的人了。 “易靖卓,你混蛋!你干什么,快放下我。”这么多人看着,实在是太难为情了,何况刚才他还再跟希甄姐姐说话,易靖卓这么做就是不客气不礼貌!一点儿都不把自己的亲人当做亲人,还说的什么喜欢,是不是都在骗人的? 整个公馆的人都装作没有看到,团长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也是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了好没有围观看热闹的。主子们的事情,他们做佣人的能不言语就不言语,何必去掺和? 直到进了卧房,易靖卓不顾柳云时的踢踢打打,将人小心的放在了床铺上。闹腾了一路,柳云时都有些累了,易靖卓竟然是大气都不喘一下,面不改色的俯首盯着柳云时一字一句道:“闹什么?你那么在乎鹿希甄的感受,那我呢?柳云时我告诉你,你是我易靖卓的人,心里就不能想着别人了!别说鹿希甄是部之的人,就算是总理的亲女儿我也可以翻脸不认人的!” 柳云时对上易靖卓星光熠熠的眸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去反驳他了。 平日里小打小闹的,只觉得易靖卓霸道了点,从来不曾想过他的占有欲竟然是可以这么强烈!鹿希甄是他的姐姐啊,鹿黎又是他的弟弟,他们之间的感情很纯粹美好,亲人之间的互相照顾互相担心,怎的易靖卓要这么生气呢? 吃醋了?柳云时觉得又不大可能,好端端的吃的哪门子飞醋?竟然还这样的大言不惭呢,什么军长总理的,倒是你说敢对付就对付的了? “你还能认识谁去?” “我就认识你!”易靖卓接的很快,瞬间脱口而出,丝毫的犹豫都没有。 柳云时无力的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认输了,这样的易靖卓他无力招架。他爱死了这样的易靖卓了,霸道、任性、专横还很独裁野蛮!对鹿希甄和鹿黎都抱着极大的危机感,不由分说的就能那么的吸引人,也可以将人气得要吐血,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激荡。他喜欢他的。无论如何都是喜欢的啊,既然喜欢了这个人,也该让他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他也要对他好的呢。 以后有关于易靖卓的醋,他也会吃,针对易靖卓的事情,他也会在意关心。日后他遇到了难处,他要比易靖卓更要上心,要比易靖卓对自己还要一万分的好。让他踏踏实实,安安心心的打仗。 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患难见真情,这又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儿么?柳云时向来不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想通了之后整个天空都变得豁然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你不是生气,而是吃醋了!” 易靖卓嘴硬,呼哧呼哧的说:“我哪里吃醋了?” “咦?要不然我闻到的是什么味道啊,难道不是一股醋味儿?不信你闻闻,好浓烈好酸啊。”柳云时夸张的用手扇着,耸动着鼻子还让易靖卓闻,俏皮的很。 易靖卓知道柳云时这是拿他打趣呢,顾着柳云时受伤还未痊愈的小腹和腿,堪堪趴在他上方。宠溺的用鼻尖顶了顶他的,懊恼的缓缓说道:“我不想这样的,只是我看到你们那么好,而我却插不进去。就感觉他们俩拥有了你的过去,而我却不曾参与,觉得十分的无力害怕。感觉自己并不是那么强大,我想我大概是魔怔了吧,云时,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你会离开我么?” 易靖卓连忙回答,“当然不会了,我不会放你走,怎么还会离开你?” “那不就好了,你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只是易靖卓,有朝一日,你要是结婚的话,就告诉我一声。觉得我碍事了,我一定会离开的,不会缠着你磨着你。我这个人不是死缠烂打的,只要你言语,我就会提前离开。” 柳云时不是故意说这些话让易靖卓难过痛苦的,只是这一天他觉得迟早是要来的吧,易靖卓比起李祺瑞来说只会更加的家大业大,将门虎子战在沙场,都说这样的人是要给家里留后的。 他想,如果将来有一个孩子跟易靖卓长得一样,那也是十分美好的事情。他或许也会喜欢那个孩子,多么可爱多么机灵呢。 易靖卓负气的整个人像一只树懒,挂在柳云时身上,有些可怜。他说:“你怎会这样想呢?我喜欢了你怎么还会去喜欢别人?什么结婚生子,哪有你好呢?柳云时,这是你第一次这么说,所以我不会生你的气,日后你要还这么胡思乱想,那我一定要让你心服口服,累到没有精气神去七想八想的了。” 第七十八章 果然一个情字了得 柳云时红了脸,锤了捶易靖卓,说:“你又在胡说了,我不过是实事求是,若是你无心娶妻生子,那我必当是跟着你的。还说什么惩罚我,是在恐吓我吗?” “你又这样说了,明知道我说不过你的,这样吧,我就亲亲你,叫你这张嘴再胡说。”易靖卓嘿嘿一笑,捉着柳云时的唇就亲吻了起来,被吻的七荤八素的柳云时,哪里还记得等在大堂里的鹿希甄和鹿黎呢? 哎,果然好一个情字了得啊。 卧房床头边的红木柜子上,放着一盏彩色玻璃灯罩的华丽琉璃灯,夜晚打开散发出柔柔的光圈,照了一片明亮。易靖卓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袖子挽到了小臂,露出了结实的肌肉。投影下高高大大的身影,朦胧的像是被罩了一层温柔的光,柳云时眨巴着眼睛,盯了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心有灵犀,易靖卓回过头来看着柳云时笑了笑,问:“睡醒了?” “嗯,现在什么时候了?天都黑了啊,啊……对了希甄姐还有鹿黎呢?”柳云时猛地坐起来,小腹的伤口让他疼的又倒了下去,嘴唇一下变得惨白。 易靖卓皱着眉头十分不悦,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心疼,“你也知道都这么晚了,他们自然是回去了。今天见不到,明日还能见。” “啊,你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柳云时脑子飘飘然的,听到什么就是什么了。 易靖卓满意的点头,他说的向来都很有道理的。他摸了摸柳云时的脸,又问:“要不要吃东西?”已经是夜里了,吃东西固然对胃不好,可一整天不吃身子怎么受得住呢? “这么晚了,还是不要了。”柳云时最怕麻烦别人,小时候他就不喜欢看家里那些姐姐耀武扬威的,颐指气使,动不动的就使唤家里的佣人做这做那的。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哪个不是父母手里的宝贝疙瘩?他现在又不是很饿,不需要去刻意麻烦别人。 易靖卓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外头跟门口的护兵说送些白粥小菜过来,转身进屋看柳云时坐了起来说道:“你要是怕麻烦别人倒是不用说不吃的,你现在是这家里的主人了,什么时候想吃什么都是可以的。再说厨房里早就给你做好了,一直温着。现在不过是叫人端过来吃罢了,也不是多大事情。” “怎么什么事情到你嘴里都是言之有理呢?你这样叫我倒是不晓得如何接话了?易团长,请问,待会儿我可以自己吃饭么?” 易靖卓目光落到他身上,露出一丝无赖的笑容来说,“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今你还是不要下床的好了,就让我来喂你吧,我也喜欢做。” 你喜欢做,我却不一定喜欢的呀。柳云时微微撇嘴,表达自己的不满。不一会儿,护兵就端着东西送来了,放在了卧室外头的小厅里面,特意的摆了两副碗筷。易靖卓心情大好,也不逗弄柳云时了。 抱了人过来一起吃饭,匆匆用了饭,俩人又是一起到了床上好好休息。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俩人谁都没有休息好,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家,自然是要轻松轻松的。 只说鹿希甄带着鹿黎从易公馆回来,晏润林还在陆军部没有回来,鹿黎见左右无人,小心翼翼的问鹿希甄,“姐姐,他······他对你可还好?”言语中充斥着满满的关心,让鹿希甄的心暮然就暖了起来。 “很好,鹿黎,你会祝福姐姐吗?” 鹿黎不用想,只是说:“姐姐你要是好的话,我就也觉得好。那个人,我觉得很厉害,深谋远虑,英雄所见。你不知道,我们学校的男孩子都把他当做崇拜的大人物,将来我们都是要跟他一样,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 鹿希甄浅浅笑道,“是么?他有你们说的那么好?” “当然好了,现在这偌大的北平城里,晏润林军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年纪轻轻,就游遍各国,熟读军事知识,排兵布阵头头是道。姐姐你不知道他到底多么英勇,我上次跟他说过,我也想要参军打仗。” 鹿黎说的一脸骄傲,十几岁的男孩子一下子变得高大伟岸了起来,鹿希甄痴迷的看着他,只觉得时光荏苒,一眨眼鹿黎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小英雄了。只是参军去,她是不会同意的,他们鹿家总是需要一个人安安全全的,延续香火留后的。 “鹿黎,你为什么想要参军?” 鹿黎回答的话跟当初回答晏润林几乎无两样,他要做的不过是一个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的普通男孩子。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正当祖国生死存亡之际,吾辈岂能袖手旁观?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们读了那么多书怎能念死书? “晏大哥说了,参军报国的方式有很多种,并非只有上战场。他说,读好了书将来为陆军部效力,也是精忠报国的一种。部队里缺少军事人才,晏大哥希望我可以成为有用的人,将来前途无可限量。姐姐,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鹿黎说的太过真诚,鹿希甄如何能够忍心去打断他?晏润林并没有说错,为了这个国家,的确有很多事情要做,大家不保何来小家呢?生逢乱世,太多的事情言不由衷,命不由己。她再多的担心又能如何?鹿黎本就是一个热忱的孩子,再遇到晏润林将来必有作为的。她鹿家历代皇商出身,风里雨里都挺过来了。父亲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没有走不完的路。坚定了信念,一切就都可以等到了。 鹿希甄拉过鹿黎,岁月的馈赠呐,转眼间鹿黎都快要跟她一般高了。果然不再是过去跟在自己身后流着口水,含糊不清喊着姐姐的小宝贝了。 “鹿黎,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是鹿家的人。鹿家的人不怕吃苦不怕受罪,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去做什么了,姐姐自然是支持你的,你要记住,万事要保重自己。咱们家只有你一个男丁了,姐姐日后还要托你的福呢。” 鹿黎狠狠点头道:“姐姐你放心,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该做什么弟弟知道,日后请姐姐多多照拂才是啊。” “你这个小顽皮,越来越会说话了,倒是姐姐小瞧了你吧。” 鹿黎嘿嘿乐呵,歪着头躲进姐姐的怀里,跟小时候一样撒着娇。晏润林才踏进小院,就听到了姐弟俩在说话,对站岗的护兵做了噤声的动作,竟然听起了墙根。单昱一脸神秘笑意跟在后头,自是乐的顺带一听了。 听到鹿黎中气十足的说着保家卫国的雄心壮志,不由的挑起眉毛,心道这小屁孩原来心里还有这样的事儿在呢?果然是鹿小姐的弟弟,所谓大家族出来的孩子必定都是心有大方向的,从来都不是笼中之鸟,池中之物啊。 院子里声音渐渐低了,晏润林才缓步走了进去,鹿希甄见他回来笑了笑。拍拍弟弟的头示意他要要有小大人的样子了,躲在姐姐怀里算是怎么回事儿呢?鹿黎软软的头发都炸了起来,乱糟糟的才会显得孩子气了一点。晏润林其实一直觉得这孩子有这与他年龄不符合的成熟,心里怕是装着事儿。 晏润林摘下军帽交给身后的单昱,脱着白手套爽朗笑道:“说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你们讨论的激烈。倒也是说给我听听,瞧我能不能发表一二啊?” “没说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是鹿黎在说自己的事情呢,难道晏军长也有兴趣不成?”鹿希甄起身走到晏润林跟前,仔细瞧了瞧他的穿着,唔,依旧一丝不苟严整的如同当初的晏润林。 晏润林被瞧得莫名其妙的,问鹿希甄在看什么。他不害臊的,也不管鹿希甄说出什么来,当着鹿黎和单昱的面儿,还笑的很有含义。鹿黎挑眉也不怕的接道:“我是看晏军长这般英俊帅气,在陆军部到底会是怎样的一副面孔呢?”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你在好奇什么。这还不简单么?你想看我在陆军部时候的样子,那就去亲眼看看,正好你是新上任的军需官,陆军部就职的过程总还是要有的。这样,明日你同我一起去陆军部走走看看如何?”晏润林估摸着年前将鹿希甄介绍给陆军部的同僚认识再合适不过,免得过年的时候又是一番忙碌客套,显得不正式。 他不喜欢仓促,更不打没有准备的仗。鹿希甄怕也是同样的不喜欢,这样刚好的,鹿希甄也的确需要正式露脸告诉其他人,她的存在不是靠着裙带关系,她是有真实本领的。 “你这样安排自然有你的道理,我就去陆军部走上一遭又如何了?”鹿希甄微笑反问,心里真的对明日的陆军部之行十分期待。 晏润林还准备说什么,一旁的鹿黎却插嘴了,“晏大哥,我也想去陆军部看看。” 哦?晏大哥?晏润林还是头一次听到鹿黎这么叫自己,刚才在外面听到的时候,他是有些愣住了。 第七十九章 人总要学会长大 临近年关,陆军部上上下下忙的脚不沾地,头晕眼花。东方的鱼肚白才露出一丝丝,刚擦亮的光景,挂着陆军部拍照的黑色别克一辆辆的通过安检缓缓驶入重重关卡的陆军部大门。晏润林平时极少这般时辰到陆军部来,往日不是留宿陆军部,就是一整天泡在这里。 今儿晏军长的车子也在排着队等待检查,原本军长之类的军政重要人物有特别的关卡,无需检查就可通过。鹿希甄听说了之后觉得不妥,她对晏润林说:“平日只有军长你一人倒是无碍的,您是军长而我不过是小小军需官,该走的路程还是要的。本来坐你的车去,就已经是不妥。” 鹿希甄一直都很较真,晏润林也一直都知道。 更何况这次还带着非要参观陆军部,说什么长见识,一口一口的晏大哥让晏润林觉得很是舒坦。 单昱坐在副驾驶,戴着白手套的纤长手指在车窗有节奏的一一敲打,眉宇之间夹杂的不耐显示出了今日等待的时间太长。晏润林端坐在后排靠外的位置,一身军装一丝不苟,威风凛凛。鹿希甄第一天到陆军部报道,更是正襟危坐,连呼吸都屏住,心情很是紧张。身上套着的那套军装是晏润林一早亲手给她换上的,丫头们熨烫的平整,一丝褶皱都没有。 以前在银行上班,也是有制服的,可不知怎的,鹿希甄就是觉得不大一样。全黑的银行制服总是带着一股子严谨,跟钞票挂钩的工作叫人总是容易紧张,差之毫厘便是失之千里。相对的,陆军部的差事也并不好做,这一身衣服穿在身上,代表的就不仅仅是个人安危了。鹿希甄已经私底下跟单昱打听过了,军需官到底是做什么的。 分到哪个编制了,就要负责整只军队的生活起居。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粮食衣物弹药药品补给,一分钱还能难倒英雄汉,将士们在前线拼命,后方的补给总是要跟得上的。鹿希甄甚至动过要去寻找父亲留下来的线索,得到那批钱,或许晏润林的势力可以得到更快的扩充。 “军长!”负责安检工作的卫兵一看车牌就知道是晏军长的座驾,立马敬礼问好。晏润林没有支声,单昱领会到面上挂着挑不出毛病的笑容,示意卫兵们快查。一切照旧,没有徇私一说。 晏军长的车哪里会有什么毛病?自然很快通行,卫兵们个个憨厚朴实,背着枪摸着后脑勺纳闷今儿太阳也没有从西边出来啊,军长一大早的赶过来还不走专用通道?难不成今天又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麽? 晏润林带着鹿希甄和鹿黎径直先去了自己的办公室,陆军部坐落于大街深处,前后都是前朝王府环绕,整个的打通了,后街上封了路,全部划到了陆军部的管辖里。晏润林的办公室位置极佳,小楼的三层整个打通,会客的沙发距离办公桌足有一个房间的大小。 陆军部的人纷纷探头探脑,装模作样的打听着今儿到底刮的是什么风,晏军长心情颇佳的竟然还会给那一男一女介绍着什么,时不时的传来爽朗的笑容。 “晏大哥,你平常都在这里办公吗?”鹿黎打一进到晏润林的办公室,双眼就冒光,闪闪发亮的摸摸这里,看看那里的,与往常内敛深沉的小大人样子判若两人。他只记得小时候在家里,爹爹的书房似乎与这里很是相似,长大之后跟着姐姐窝在会馆里,暗无天日。小时候的事情好像都随着岁月的长河,一点一滴的奔腾而走,再也见不到了。 单昱背着手随在鹿黎身后,眉梢带着笑,鹿黎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俨然变成了鹿黎的随行小老师了。 “鹿小黎,军长平日当然在这里办公了,陆军部上上下下所有的事物,全部都会交给军长决断。所以,很累。” 单昱这话不是抱怨,而是实话实说,晏润林担子上的重任压得太满。从广东赶来的时候,他父亲交待,无论晏少说什么做什么,你作为贴身副官一定要尽职尽责。单昱刚调来就遇到了鹿希甄走马上任,在他的印象里,一个女军需官甚是少见。能有作为的就更是稀罕,他并非瞧不起女流之辈行军打仗,只是觉得这职位太过疲惫,没有手腕,怎么能够让那些上了战场的兵油子们心服口服? 素闻鹿希甄小姐家是原来的前朝皇商,显赫一时,家大业大。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过转眼之间,鹿希甄小姐带着弟弟却是住到了寒酸,只得遮风挡雨的会馆里。一个新时代女人留洋回来,也就是在银行里算算账,维持生计。 按他来看,的确有些浪费人才。鹿希甄小姐有胆识有见识,很多事情多有别样的看法,与军长素来做法十分不同,这是很好的一种现象。军长是很厉害的人物不假,从德国军校回来之后,整治了部队军风,不过三年时间,手下的部队个个骁勇善战,与时俱进的战术运用和果断杀伐的手段,人人称道。 不过,树大招风,晏润林年少有为,太多人关注着他。起点太高,越往上走就显得越困难。晏润林虽然足够优秀,不过想要突破现有的界限,需要强大的外助力。单昱想,或许鹿希甄小姐,就是晏军长的福星也说不定呢。 “晏大哥日夜操劳,国家大事虽然重要,却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鹿黎很担忧,看向晏润林的眼神里比之前的崇敬仰慕又多了一份关心。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晏润林微微一笑欣然接受了,不过鹿希甄倒是有些诧异。原先,鹿黎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她跟晏润林在一起,更不要说过分亲密。搬到晏公馆去就更是废了一番口舌,不情不愿的闷了好几天的气,后来才渐渐适应了。 突然这么关心晏润林,比对她都要上心了。这弟弟到底是怎么了? 鹿希甄走到晏润林身边,轻声问他:“你倒是给我弟弟灌了什么迷魂药?最近他变得都快让我不认得了。” “怎么?男孩子总是会长大的,难不成你还把鹿黎当成过去跟在你身后只会叫姐姐的傻小子了?甄儿,他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勇敢。”晏润林神秘一笑,低低的嗓音环绕在鹿希甄耳边,说着动听的话语。 鹿希甄悄悄打量正在跟单昱说什么的鹿黎,不禁点头信服了晏润林说的。说的不无道理,人总是要学会长大的,不管是她还是鹿黎,将来都要学会一个人走。 “那往后还要拜托军长多多照顾,鹿黎初生牛犊,热血肆意。难免会一时冲动做出无法估量的事情。我也不求他大富大贵,安安全全的幸福到老就足够了。”鹿希甄心里默默的又加了一句,你也是医院的晏润林,不需要你多么名声显赫,平安到老相伴一生就已经是上天恩赐了。 晏润林派单昱带着鹿黎四处去看看,小孩子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一下,不太过分就成。比如说打枪,还没有学习过,可不能碰了那了不得的东西,鹿希甄是千叮咛万嘱咐,才跟着晏润林离开。 陆军部的重要人物,长官头头儿们齐聚在会议室里。长官还不曾出现,下面的人自然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早上的事情陆军部已经传到人尽皆知了,晏军长带着当时晏润迅的接风宴上公布的军需官鹿希甄亲自到陆军部来。 “军长向来油盐不进,身边何时有过女人啊?这一次倒是稀奇了,也不晓得那位鹿军需官到底什么来路。” “这,你都不知道?” “怎么?难不成那鹿军需官真的有什么来头?你倒是给我们说说吧。”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舌头根子嚼的呱唧呱唧的。被问到的那位是陆军部的机要秘书室的资深人员,他只笑了笑,说:“能告诉你们的不多,只能说,这位鹿小姐不是你们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还有,奉劝你们一句,千万不要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在陆军部,奉行的就是少说多做。” 众人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莫名诡异了起来。这年头,能被人这样说的定是背后势力不小,鹿家……总感觉似曾相识,听说过。 “军长到了。”门外的卫兵声音刚落,晏润林就带着鹿希甄昂首挺胸的步入了会议室,瞬间的功夫,提前到达方才还在聊坊间传闻的众人就个个回归原位,坐的笔直。晏润林坐到上位,扫视一圈,不怒自威。 “各位,今天召大家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宣布。这位……”晏润林抬起右手,邀请鹿希甄过来,鹿希甄走到长条会议桌旁边,英姿飒爽。 晏润林微微一笑,继续说:“这位鹿军需官,想必各位已经都认识了,今天在这里是要通知大家。日后,鹿军需官将会正式到陆军部工作,大家都是军政要员,为了人民做事。互帮互助是起码的条件,我希望大家齐心协力,为国家效力。” 第八十章 叫我一声哥哥 鹿希甄敬礼示意,冲着在座的陆军部的各位长官前辈,也是不卑不亢。 “能够进入陆军部,担当军需官一职跟在座的各位同僚共谋大业,是希甄的荣幸。希甄才疏学浅,很多不会或者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各位前辈多多提点才是。” 鹿希甄话音刚落,晏润林左手下方的一位女军官就拍手高兴笑道:“哎呀呀,这陆军部啊终于又添了一朵美人花了,往后就可以一起去吃下午茶看电影听戏了。” “何璐媛,你来陆军部是为了找票友呐?鹿军需官可不能有那时间陪你喝下午茶看电影听戏呢,你还是省省心,多做做手里的工作吧。”女军官对面的一位长相俊朗年轻,书生气极重,鼻梁上还驾了一副金丝边圆框眼睛的男军官打趣回复。 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倒是引得其他人一起窃窃私语起来,偌大的北平城里如今没有人不知道晏润林和鹿希甄的关系。不过看破不说破,凭借晏润林如今的地位和身份,身边没有亲密的女伴才是奇怪。 不过好奇的是这女伴不是带到舞厅宴会上打马虎眼做挡箭牌的,而是做了军需官到了陆军部实实在在要上任的。实属罕见,闻所未闻。前线上阵打仗,枪林弹雨的实打实都是血肉横飞,生离死别的。晏军长竟然不是金屋藏娇,怜香惜玉,与这世人反着来果然是独树一帜。 鹿希甄被当众调侃,脸皮薄的有点挂不住,绯红的脸颊透露了她的心思,晏润林适时出手,英雄救美。 “好了,既然大家已经彼此认识了,就各自散了吧。有情况要汇报的可以到办公室找我。” “是,军长!” 晏润林带着鹿希甄离开了,会议室里一溜儿笔直身板的军官要员个个面面相觑,等着走廊里军靴塔塔的脚步声渐渐离得远了,都才松口气。方才发言的女军官何璐媛晃到跟自己对嘴的年轻男军官跟前,神秘兮兮。 “袁琅,你不是说今天这位鹿小姐过来,你一定要当面问上一问,是否有婚配了么?怎的,看到军长的脸是不是就吓死了,没胆子问了?” 袁琅拿起桌子上的文件档案袋,瞥了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敢,装什么孙子的何璐媛,冷哼一声心道你个妇道人家明白什么?来了陆军部了,还挂念着什么西式的下午茶啊洋人的看电影,听戏倒是有点意思。反正,就是情情爱爱,磨磨唧唧的东西,到底是有闲心的。 一声不吭,袁琅就拍拍屁股走了,何璐媛愣在原地,指着他的背影骂道:“嘚瑟什么,不敢问就是不敢问,还装!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样的男人了,敢说不敢当!” 其他人见何璐媛又是跟袁琅“开战”,路过她身边都是玩味的眼神和笑容,打情骂俏的成天的不嫌累的慌。陆军部有点儿意思的事儿和人,也就这俩活宝了。 鹿黎跟着单昱参观陆军部,一路上都是连连称奇。在学校里见不到这些东西,只在课本上,同学的传闻里想象过这严格把守,门禁森严,气氛严肃,场面宏阔的陆军部。现如今脚踏实地的踩在这片土地上,到底心境是不一样了。 百闻不如一见,又是深刻的体会到了。 路过靶场,正有新来的机要秘书在学习打枪,鹿黎听到枪声就控制不住身体打了个哆嗦。而后兴奋的颤抖起来,他回头想也不想的就握住了单昱的胳膊,激动问道:“怎么样才可以用枪?什么资格才可以配枪?我能不能也学一学用枪,将来我也可以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单昱被鹿黎眼中炙热的火焰给震惊了,他竟然没有想起来回答,“单昱哥哥,我怎么样才可以……” “你想学打枪?” “对!我想学,很想,特别想!”鹿黎点头如捣蒜,不甘心放弃每一次的机会。 单昱也不知怎么了,跟中了邪入了魔似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想学,那还不简单?只要你以后都叫我单昱哥哥,我就教你如何用枪。” “当真?”鹿黎惊喜万分,如获至宝似得露出少年稚气。 单昱点头,毫不犹豫道:“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单昱哥哥从来不说假话,更不会骗你这个孩子了。” “单昱哥哥,你叫我打枪吧。以后我姐姐和云时哥哥遇到危险了,我就可以保护他们了。” 云时哥哥?单昱的眉心无意之间皱了皱,很快的掩饰过去之后,又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在意了。在鹿黎叫自己哥哥之前,人家柳公子早就被哥哥哥哥的喊了。他倒是没出息的很,一句哥哥就心花怒放,心不在焉了。 跟晏军长一样,走火入魔了吧。 不过晏润林高兴的是自己被鹿希甄的弟弟认可了,而单昱则是,被鹿黎认可了。前缀的不同,心中所想的含义就是不同。此刻单昱还不明白心中那股酸涩不爽,悸动难受是为了什么,知道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番场景了。 若是无情岁月,真叫人悔不当初。 在陆军部吃了午饭,鹿黎就被单昱送回了学校。临走之前鹿希甄嘱咐他,在学校里切莫张扬,如今他们姐弟俩都住在晏公馆晏军长的府邸,难免落人口舌。鹿希甄不希望鹿黎因为自己的身份原因在学校里遭到不公平的待遇,鹿黎上学的日子总是叫他自己去坐电车,顶多也是叫个黄包车。从来没有坐了陆军部长官的车去学校的,今儿单昱亲自接送,坐的还就是晏润林的车。 鹿希甄想要拒绝,却被晏润林拦住。 “你弟弟便是我弟弟,如今你我之间的关系还能瞒得住他的同学老师们么?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大大方方,不过是坐车去上学,在北平不足为奇。你不要担心,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你弟弟比你想象中的更勇敢,更有分寸。”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不需要一次次的提醒了。 鹿希甄无奈,在这方面他总是抵不过晏润林的口舌的,往往觉得自己言语有力,到最后都是败下阵来,无法担当。 转眼,到了喝腊八的时节。北平城里寒风呼啸,瑟瑟凉意卷带着无尽的光亮飘荡在天空。大街上的行人们穿的臃肿起来,瓜皮帽子大棉鞋,双手都抄在兜里或是插到了两边袖子里,拢着手在买新年要用的物什。 晏润林和鹿希甄才出了陆军部,准备回公馆去也喝完腊八粥沾沾节日喜气,秘书室传来消息说刚才易靖卓团长打来电话请军长和鹿希甄军需官到他府上一起过腊八。据说他那儿的腊八粥是柳云时亲手熬制的,味道正宗讲究,老北京的味道,不来就可惜了。 其实这腊八,对于晏润林这广东人来说,并不是很流行和在意。这节日北方甚是重视,熬粥,制蒜,还要吃冰。什么腊八面,腊八饭,腊八豆腐……花样繁多。鹿希甄土生土长的北平人,打小就吃惯了这些,求学在外的那几年,没到家里的节日就会异常想念和怀念。这些好吃的东西啊,有多久没有好好的尝试了。 赶到易公馆,天已大黑,家家户户亮起了暖热的光,女人们盘腿坐在床头,扎着鞋底做棉鞋。孩子们趴在煤油灯下老老实实做功课,旁边架着一小炉子,里头烧的红汪汪的,屋里头特暖和舒服。外出看店做工上班的男人们带着一身的寒气,回了家,喝碗热气腾腾的腊八粥,心满意足。 鹿黎正在柳云时身边绕来绕去,等着那盆冰里的第一块儿。易靖卓一头雾水的拿着小锤子,等候柳云时的吩咐,一旁晏润迅和纪亭书也等着瞧到底是个什么花样。 “哎呀,要吃冰了,这可得等等我才是。”鹿希甄加快了脚步,到了屋子里,晏润林被她帅在身后也不恼,脱了披风扔给鹿黎身后探头探脑也一脸好奇的单昱,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单昱接过披风,回答说:“军长,柳公子说这是腊八节的传统,叫吃冰。” “对极了,就是吃冰,往年咱们都是要吃的,云时,今年你怕是不能够了。身子还没有大好,吃这冷冰冰的不妥。”鹿希甄提醒道。 易靖卓点了点头附和说:“正是这样,我刚才已经劝了他好久,就是不听。还是需要鹿小姐提点了,他才长记性呢。” 柳云时瞥了一眼易靖卓,不以为然,“我觉得我大好了,可以吃。哪怕不吃多,一小口也是可以的,这是传统,吃冰要是落下了,还过的什么腊八节啊。再说了,要是不吃腊八的冰,以后我肚子疼怎么办?” 原来这腊八节吃冰的说法是,在腊八节前一天接盆水搁在屋外头利用气温天然成冰,到了腊八这一天呢,囫囵个儿的给倒出来,再用小锤子敲敲给弄成碎块。吃了腊八节这一天的冰块呢,可以保将来这一年肚子不疼,很是神奇。 “毫无依据,如何能信?”晏润林听了用途,果断鄙夷。从国外留学回来学习了先进的唯物主义,如何还能相信这些旁门左道? 怕是吃了这些冰才会肚子疼吧! 第八十一章 哪个郁家? “不过是前人留下来的传统,恰逢时节,随性子愿意就吃一块,不愿意便不吃。哪里那么多的说法,晏军长可不是要跟我讲什么留过洋的人,见识了唯物主义怎能还理会唯心主义的摇摆。这吃冰我可是从小吃到大的,不吃不行的。” 知晏润林莫若鹿希甄,同样的,知鹿希甄莫若晏润林吧。 柳云时听着这几人的对话,乐不可支,他一惯是不害怕晏润林的,亲昵的拉过鹿希甄说道:“希甄姐,本来这头一块冰我是打算给鹿黎的,不过姐姐来了就定要给姐姐的。” “你快敲开这些冰,我和希甄姐还有鹿黎要吃的。”柳云时轻车熟路地使唤易靖卓,好像这都是顺其自然。 易靖卓瞄了一眼站在鹿希甄身侧,一脸的高深莫测的晏润林,心里一阵窃喜!瞧见了吧,总有不怕你的,这么乐滋滋的想着,一锤子下去,冰渣四处蹦散,竟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 “嘶……”易靖卓吃痛的捂着眼睛,呲牙咧嘴的很痛苦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睁着一只眼睛转向柳云时,想让他看看可怜的自己,安慰安慰他吧。 柳云时哎呦一声,连忙捧着易靖卓的头,拍开他的手着急骂道:“都眼睛痛了,还捂着。你说你,都是拿刀扛枪的人,竟然还会被这把榔头给难住。你说我要怎么讲你,你凑近一点让我看看,好像都红了。” 易靖卓乖乖听话,稍稍弯下腿凑近柳云时,被碎渣子刺激到的左眼已经微微泛红,柳云时对他说:“你且忍忍,我给你吹吹,总是不碍事的。” 大庭广众之下,易靖卓竟然乖巧如只大型犬,嗯哼了两声由着柳云时给自己吹眼睛。鹿希甄捂着嘴差点笑出声,谁说男儿没有绕指柔啊?柳云时那般随性洒脱之人,也会因为担心易靖卓而不顾忌场合。且说易靖卓什么不曾经历过,只这小小的碎冰就能让他痛不堪言么?果然是关心则乱啊。 鹿黎才不管这满场的昳丽暧昧,只是欢欣的捡起盆里的碎冰就往嘴里塞,他可是等了好久才迟到!冰块入嘴,鹿黎整个人兴奋的打了个哆嗦。屋子里其实通了地暖燃了无烟火盆,暖烘烘的脸上都是红扑扑,可鹿黎攥紧双手,微微跺脚,还要伸手再去吃一块。 单昱瞧见,连忙阻拦说道:“不是说只讨个彩头,吃一块保不齐真能保你这一年不肚子疼,可你要是吃了两块三块却是不能够了,待会儿你就要肚子疼,喝不了腊八粥了!” “鹿黎,单昱哥哥讲得对还是不对?”单昱嘴角噙着笑,得意洋洋的在众人跟前宣布自己的称号,他可也是鹿黎的哥哥了,旁人眼红不眼红? 兴高采烈的鹿黎顿时撇撇嘴,应了单昱的心意,很是不心甘情愿的说:“单昱哥哥说的对,我就吃一块吧。” “你几时这么听单昱的话了?是不是这小子允诺了你什么事情?”易靖卓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几日罢了,单昱就可以拿捏的住鹿黎,这手段晏润林都暗自咂舌。毕竟他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算是搞定了这个小家伙。 单昱笑眯眯的看着鹿黎,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骄傲的对易靖卓说道:“易团长可不能这样说啊,我和小鹿黎之间的可是君子协定,说到要做到的。小鹿黎既然要跟我学本事,自然要听我的了。而且我也是为了他好,这一点鹿军需官可以为我保证啊!”单昱轻巧的把话题转移到了鹿希甄身上。 鹿希甄却是不予置否,鹿黎能够心服口服的听一个人的话,必定是自己认可了的。她的这个弟弟总是这样的,可爱起来人人都恨不得捧在心里疼着爱着的,较真起来又是叫人头疼难受的。 若是单昱真的可以管得住他,倒也不妨是件好事儿。 “我们鹿黎长大了啊,都会跟别人打赌约定了,既然以后要跟着单昱哥哥学习东西,自然是要乖巧听话的。军营里的命令就是唯命是从,一切服从指挥么?早些习惯和适应,是很有必要的。” “是了是了,希甄姐,你可不要再说鹿黎了。他不知不觉的长成了一个大孩子,真是白马过隙,岁月无痕。还是叫我们吃了这块冰,保佑我们肚子不痛吧!”柳云时打岔参与进去,欣慰鹿黎的成长,又惦记着后厨熬着的腊八粥。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在易靖卓和晏润林的监视下,鹿希甄和柳云时也只尝了一小块,意思意思,心意到了就好,祈求着将来一年不要因病而耽误了时间。晏润迅素日最喜欢玩儿,头一次在北平过年,对北方过节的习俗很新奇,什么都想要尝试一番。今天这样说法的吃冰若是错过了,那真是遗憾极了。 一行人在饭厅坐定,易靖卓让听差们上了腊八节常吃的腊八粥,腊八蒜,腊八豆腐腊八面。 “哎,这腊八蒜可是我亲手腌制的,制作的法子很简单,所以你们莫要嫌弃。尝一尝,瞧瞧入味了没有。”腊八蒜一上桌,柳云时就骄傲的端起来,献宝似的说了一圈。 鹿希甄很是惊喜,问柳云时,“这玩意儿你何时会做的?我怎的不知道?过去的几年你可都没有腌制过这蒜,该不会是易靖卓喜欢你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脾性给改掉了?” 柳云时被说的脸颊绯红,懊恼的瞪了一眼鹿希甄,说道:“希甄姐,吃都堵不上你的嘴了。开我的玩笑就这么高兴么?还不快说说味道怎么样,与你以前吃过的腊八蒜是否一样啊?” 鹿希甄小时候的确是经常吃到这东西的,那时候家里有一位老嬷嬷,地地道道的北平人。一手的腌制绝活,每年不过才入了冬,就开始准备一个冬天需要吃的腌菜了。什么蒜啊,生姜,笋片,白菜都是极其平常的。这些玩意儿不需要太多就可以配上一大碗白粥,在萧瑟的寒夜里,喝上一口热粥吃一口腌菜,那滋味怎能用一个爽字了得。 “我吃的很好,像是家的味道。云时,你的手艺果然越来越好了,以后易团长怕是很有口福了吧。” 易靖卓的脸上满是笑意,他可骄傲着呢,才不会说出来自己多心疼柳云时这个宝贝疙瘩了。这好吃的你们以后怕也是不容易吃上了,我的人做的饭菜,怎能给你们顿顿享用? 席间,晏润林这个肉食类强者,对于腊八粥,腊八蒜这些清淡物什并没有多大兴趣。就算是没有兴趣那也是喝了三碗粥,吃了些腌菜就罢手了,他想起来海关总署查处李家洋行的事情,就顺带问了一句。 晏润迅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神情变得沉重起来,似乎正在处理的这件事情很是棘手。他说,“当天扣了那批盘尼西林之后,李家洋行的人很快就找上海关总署。大闹一通叫我放了货船上的李家人,还要我如数奉还那批盘尼西林,甚至扬言说若是我不按期归还,就要商会的人去找总理商谈。” “哼,他李家的人倒是以为你海关总署是随便可以闹的地方?又天真的觉得总理是说见就见,说商量就可以商量的了?怕是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私藏违禁药品是多大的罪名吧。”晏润林冷哼一声,不屑一顾。 “对了,给北平总医院的十箱盘尼西林是否按时送到了?” 晏润迅回答,“已经派人送去了,北平总医院的王院长听到了这个消息也觉得震惊,他告诉亭书说,当时这个运送的任务并不是交给李家的。” “原本是谁?” “郁家。” 晏润林皱眉,不解的问:“哪个郁家?” “京城能有几个郁家,提到这个郁字,全北平的人知晓的。大哥你还能不知道么?”晏润迅以为大哥在跟他开玩笑,半晌发现晏润林并没有任何理解,心道难道大哥真的不知道这郁家到底何方神圣? “北平第一名号,郁字号。就是郁家的,我派人仔细查了查,这郁家背景了得,产业纵深。涉及到的圈子比我们想象之中的还要多,说白了这郁家要是咳嗽一声,整个京城的商号都要抖三抖!” 易靖卓咂舌,“有这么夸张?” 晏润迅点点头,他说话向来实事求是,从不夸大其词。不过,这个郁家高深莫测,或许自己讲的还不尽然全面。 “咦?希甄姐,说起有名经商来,你们鹿家也是很有地位的。我小时候经常听到的就是你们鹿家和郁家了,只是……”只是皇商鹿家早已没落,而郁家也收敛了锋芒,淡淡退出世人的视线,做着与其他商号无异的买卖。 柳云时有些愧疚的望向鹿希甄,他刚才一时着急说漏了嘴,竟然在晏润林面前提了希甄姐的过去。该死该死!可是……他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或许希甄姐早就说了自己过去的事情吧。 “希甄姐,你的脸色怎么忽然这么差?”柳云时担心的问道。 第八十二章 婚约 郁家……郁家。鹿希甄听到郁家两个字的时候,心就跌倒了谷底。柳云时说的没错,京城著名的大商家莫过于鹿家和郁家了,可惜江湖上不再有鹿家,而郁家也不复往日辉煌。淡出视野,安心做生意。 当年的婚约是上一辈人的一时兴起还是慎重考虑,鹿希甄不得而知,现在对她来说重要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叫晏润林知道。 “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吃冰吃的不舒服了?早知道我就不让你……”晏润林关心则乱,方寸大乱,乱的一塌糊涂。临阵不惧的晏军长也只有在鹿希甄身上才会变得这般慌乱,不复威严。 鹿希甄缓缓喘了口气,在桌下握住晏润林的手,笑着摇摇头道:“别担心,我没事儿。只是觉得有点累了,最近天气变化频繁可能有点染了风寒。” 晏润林一手扣住她的细长,柔弱无骨的手,另一手直接附上了鹿希甄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枪伤之后的后遗症很多,一个不小心就是感染,若是跟柳云时当时的危急一样,晏润林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比易靖卓更加疯狂。 “部之,你和鹿小姐这样的不顾忌我们的心情,当真是很虐心呐。继续这样下去,可是不太好哦。”易靖卓撇撇嘴,打破了气氛中莫名的尴尬,鹿希甄内心默默感谢他,算是解了一时之围。 被这么一打岔,晏润迅也就停住了话由,梗在喉咙里的一个大事儿暂且别理智压制住了。其实,他派人去打听之后,还知道了郁家和鹿家更深刻的牵扯。第一时间得知的时候,纪亭书也犹豫是否要告诉晏润迅,而不是先报告给晏润林了。 鹿希甄跟郁家独子郁霆烜有婚约。 喝完了腊八粥,晏润林带着鹿希甄早早告辞,晏润迅没有单独的机会跟大哥挑明了讲有婚约的事情,心事重重的盯着陆军部的车子驶离易公馆。 “哎……”晏润迅叹了口气,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担心和无措。 大哥的性子他十分了解,从小到大,认定的人认定的事情都要想方设法的去得到去办成。晏润林不能容忍任何的闪失,更容不得欺骗和背叛。大哥是一个可怕到固执的霸道男人,从喜欢希甄姐这件事情上就可以看得出来,晏润迅害怕大哥知道婚约事件之后会控制不住,伤了鹿希甄。 “这件事情暂且还是不要提了,或许鹿小姐会对军长坦白的。”纪亭书知道晏润迅在担心什么,出声安慰晏润迅,不要杞人忧天了。 晏润迅微微苦笑道:“那样,最好了。” 鹿希甄回去的路上安静的倚在窗边,愣愣的看着一处莫名走神。鹿黎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去,被柳云时留在了易公馆住一晚,说是太久没有跟鹿黎见面了,他还有好吃的要给鹿黎吃。 毕竟鹿黎还是个孩子,喜欢吃好吃的,喜欢自由自在的。鹿黎对于晏润林是尊敬的,正在远离敬而远之,对于易靖卓却是不害怕的,在他面前不用束缚自己。或许他是害怕晏润林对自己失望吧,害怕他会不让自己进入陆军部。 严厉的如同过世了的父亲,鹿黎心里明白晏润林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别人不理解没有关系。他相信,晏润林也会明白他的想法的。 “在想什么?”晏润林没有看鹿希甄,笔直的身姿犹如苍漠里的小白杨。副驾驶的宋铨斜着眼睛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他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军长这样子通常都是生气了。 还是生闷气。 鹿希甄眨眨眼,有些底气不足,说道:“我没想什么,我……能想什么。” “今天元之提到那个郁家的时候,你就很不对劲了。是不是之前跟这个郁家有什么关系?” 鹿希甄心里又是一咯噔,她转过头去看着晏润林的侧脸,七上八下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哪里会认识什么郁家啊。你知道的,我从大不列颠回来之后就托人找了工作在银行里上班的,若是认识郁家,为何还要带着鹿黎在那会馆里委曲求全?”鹿希甄说的太顺利,似乎早已有了腹稿,晏润林扭头,犀利的眸子抓住她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欺骗,若是你骗了我……” 会怎样? 晏润林没有说出欺骗他的后果是什么,不用说鹿希甄大抵也是知道的。这样骄傲的男人,怎么会容忍一个骗了他的女人留在身边。一次欺骗,就是狼来了。 周伯英赶到陆军部的时候,额头沁出的汗水湿了一条帕子。身穿军装的卫兵给他开门,请他下车,这才连忙将帕子塞到了口袋里。今儿一大早他正在办公室里撑着下巴打瞌睡,外头的秘书进来与他说陆军部来电,晏军长请他到陆军部一叙。 这是怎么招惹了这位天神?周伯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他最近和晏润林有什么交际,自从鹿希甄和柳云时双双离开银行之后,周伯英深刻的做了下自我检讨。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里还能飞出了两只金凤凰。前阵子听说了晏军长在贤义楼的大动作,结果了麻三儿那土匪头子,端了老窝收编了人员,阵仗不小。连同鹿希甄和柳云时都受到了牵连,在易公馆门口被打了埋伏! 光天化日的,堂堂陆军部易靖卓的公馆门口,新上任的军需官被打了埋伏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晏润林不掀了天才怪!听说那几个打埋伏的人就地枪决了,一点儿俘虏的待遇都没有,这也倒像是晏润林的行事风格。 单昱从楼上探出身子,一眼就捉到了楼下颤颤巍巍的周伯英,朗声喊道:“周行长稍等,单昱这就下去接您。” 周伯英仰头往楼上看了看,单昱已不见身影。蹬蹬蹬,军靴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腐朽而麻木的声音从楼梯传来,卫兵一见单昱立马敬礼,才不管周伯英这厮也是堂堂的一个行长了。 “周行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体谅。军长正在等您,请跟我来。”单昱示意卫兵继续站岗去,他亲自领着周伯英到了楼上,进了晏润林的办公室。 晏润林一袭军装严谨依旧,风纪扣正巧抵在喉结处,弯着腰站在沙盘前,盯着北平周围的军事形势研究。单昱敬礼报告说周行长到了,这才直起身子转过身来,看到周伯英微微弓着身子,点头哈腰的一脸讨好,他就知道今天自己想要弄明白的事情都会有个结果了。 “周行长不必如此拘谨,我这陆军部又不是监狱地牢的,不过是有事情想要请教周行长,故此邀您前来闲话家常罢了。”晏润林面上功夫十足,周伯英跟晏总理的年纪相仿,一把年纪了可经不起晏润林这样跟他讲话。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晏军长言重了。不过这陆军部威严森警的,还不曾来过这里所以有些不大适应。”周伯英随着晏润林落座,踏实的坐下了才觉得好些。 在一个比自己年轻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面前,太过卑微的话会显得很低能。周伯英尽量的挺直腰杆,反正他自信自己没有地方得罪晏润林,只是好奇为什么会找他来,难不成真的是像晏润林所说,不过就是闲话家常罢了? “周行长不用焦虑,其实我只是想要感谢您一直以来对甄儿的照顾。我想过阵子,易团长也是要请您吃饭的。” “不用不用,倒是军长和鹿希甄认识这事儿,我是不知情的。那日军长大发雷霆让我们很是胆战心惊啊。” 晏润林哈哈笑说:“我和甄儿的事情,一两句也说不清楚,只是不曾想到会那样的遇到她。前几日我听甄儿说,她能在银行工作是因为拖了关系,不知周行长是否知道是什么关系?” 周伯英皱眉,心想晏润林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念头托关系找工作再正常不过的了,其中的利益不用多说,大家都是门儿清。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什么时候还没有钱办不成的事儿了。 鹿希甄当时就算不托关系,他们银行也是一定会聘用的。大不列颠回来的金融人士,虽未女流,却是成绩有望。加上背景,皇商的后代铁定是十分会做生意的了,管账也是能手。事实证明鹿希甄也不是一个柔弱大小姐,她的工作能力周伯英还是很赞赏的。 “周行长不需有顾虑,不过是想要感谢那位曾经帮助过甄儿的恩人,若不是他鼎力相助,甄儿带着弟弟还不晓得要吃多少苦。”晏润林见周伯英言语之间吞吞吐吐,面带难色,就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 哼,这些当行长厅长的,谁还不吃点回扣拿点小钱了。他知道却也不会说破,父亲说了这是常理,也是一种平衡。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不清楚的。晏润林想,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不可。 第八十三章 我会一直爱你 周伯英仔细想了想,鹿希甄当初会来银行上班的的确确有两个原因。起初银行招聘的时候就已经很看重她的资历,这样的人才到哪里都是抢着要。加上鹿希甄之前的家底身世,都是保障。只不过……郁家竟然也会派人过来打点一二,说是无论如何都要请他聘用了鹿希甄。 早年间,还是前朝的时候了。鹿家和郁家的势力遍布全京城,盘根错节的关系造就了商户大亨,一时无几。那个时候,多少人上门巴结啊,带着奇珍异宝,踏破门槛说破嘴皮都不一定能够跟这两家沾的上关系。 可惜啊,风水轮流转。前朝覆灭之后,新政府上台,新人换旧人了,过去的商户大亨,自然也要跟着前朝一起没落了。鹿老爷一走,这鹿家算是彻底的倒了,京城里再无皇商鹿家,有的也不过是江湖市井的流言蜚语了。郁家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市面上所有跟郁家有关系的商号,一夜之间也改头换面,再开业又是顺应新政府的规定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乱世之中,政权更迭太频繁。京城的天也变来变去,到最后大家都变得一样了,谁有权利谁就是老大,谁就说了算。当年的恩怨随着战乱,散在风里。郁家渐渐又走了出来,虽然不在江湖,可江湖却一直有郁家的传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郁家和鹿家是倒了,却不是名存实亡,而是要颠倒过来说。所有的人脉关系,黑白两道势力,都足以让他们东山再起。 周伯英记不起郁家是什么时候重出江湖的了,只是郁家托了人来请他帮忙,不过一个职位,这顺水人情给了也就给了,无伤大雅。他是听说过鹿家和郁家的关系,约莫是两家当时定下了娃娃亲吧。鹿家有儿有女,可郁家也只有一个儿子,名叫郁霆烜。世人都说这郁家少爷,年少有为,很是了得。 这名字也是很有讲究,那烜字,一有盛大,威名赫赫之意;二有“风以散之,雨以润之,日以烜之。”晒干的意思罢了。总之郁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独子身上,这孩子也承担了大任了,偌大的一个郁家,所有的事情都要亲自过问上心,自是不一样的了。 不过,这晏军长格外的关注这件事情,莫非是……周伯英疑惑的看了晏润林一眼,对上了他眼角淡淡的笑意。心里顿下一惊,暗道糟糕!莫非这位天神是知道了鹿希甄和郁家有婚约了不成? 这可如何是好了,这阵子郁家的势力在渐渐恢复,商会的李会长前些日子一起喝茶的时候还提到了,说郁家如今的地位啊怕是比之前过之尤甚啊。谁说咸鱼不能翻身了?怕是京城的商圈又要变天了。 这年头行军打仗,稽征队伍,枪弹粮草,医药军饷……哪里不需要花钱?甭以为扛着两杆枪了不起,要是人家不给难不成还能上门去抢么?晏总理之所以这样在这个位置上坐的时间最久,就是深知这个道理。 “怎么?莫非周行长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如说来与我听听,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甄儿过去在京城的生活。自从大不列颠一别,也是过去的三四年,许久不见,其中发生的事情都是空白。希望周行长能够告知与我,我也好日后照顾她。” 晏润林一步一步的来,他的神色轻松,仿佛这件事情周伯英说与不说他最终都会知道。不过时间长短问题罢了,他晏润林想要知道的事情还没有打听不到的。 周伯英呵呵笑道:“倒还真的想起来了一些事情,说给晏军长听也无妨的。”总之又是一个顺水人情,管他郁家和晏家,一个商户大亨,一个军阀世家。两边都是他这个银行的小经理得罪不起的,既然晏润林问了,他就假装什么都不知晓,实话实说罢了。 “鹿希甄啊……哦不,鹿军需官啊当初的确有是人来帮她说关系,走路子。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想着这郁家为何要眼巴巴的来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聘用了鹿军需官。其实他们就算不来说,我们也会留住鹿军需官的。”周伯英前面几句还是可以说是冠冕堂皇,后面就偏离了主题,对着晏润林表示自己认真工作,绝不会出任何纰漏,似乎是在做什么工作报告。听得晏润林极其烦躁,收敛起笑容,在他听到郁家二字之后。 鹿希甄有事情瞒着他。晏润林已经得出了这个结论,内心十分的动荡,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曾经的故事?不是说好了,这一辈子你最信任的人就是我么?可是你的心里那般情愁苦多,却依旧藏着掖着,我问什么也不说。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亲自过问。鹿希甄,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何我这般的柔情似水依旧无法捂暖你冰冷的心? 周伯英许是感觉到了气氛之中的浓浓杀气和酸的不得了的醋味,意识到自己啰嗦半天还没有说到重点上去,于是又给晏润林来了一发猛药。 他说:“晏军长,我听说鹿军需官和郁家的独子郁霆烜曾有婚约,父母双未主持就已经驾鹤西去。这娃娃亲的订立也就拖到了今日。若是鹿希甄早就嫁给了郁霆烜,大抵也是遇不到晏军长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晏润林猛地一拍桌子,八仙桌抖到晃动,上头的茶被子晃啷晃啷的倒出来不少茶水。 周伯英顿时冷汗直冒,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掉落,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无辜解释说:“这……军长这也是您问我的啊。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京城里随便打听打听就都知道鹿家和郁家有娃娃亲,鹿家的嫡长女就是鹿军需官,而郁家也只有郁霆烜一个宝贝疙瘩。那肯定是他们两个定亲了,不过一直没有办。” “没有办?”晏润林又问。 周伯英点头如捣蒜,连忙回答说:“定亲是在俩人出国留洋之前双方父母定下来的,说是他们都从国外回来就立马成亲的。可惜鹿老爷离开的早了些,紧跟着鹿家也倒了。想必是郁家觉得晦气,就也没有立马让两人成亲吧。” 遵从的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中的门道,周伯英也不大清楚,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猜想,话已经说道了这个地步,晏润林怎么会联想不到。 晏润林的双手无意识的收紧,他恼怒的想着那郁家竟然会因为觉得晦气,而不要鹿希甄。就算在工作上帮她托了关系,可那又如何能够在乱世之中放任一个女孩子带着年幼的弟弟窝在暗无天日的会馆里? 晏润林只要一想起在银行里再见鹿希甄的时候,这个女人头破血流,摇摇欲坠还咬牙坚持的样子,他就痛恨自己。若是早日派人打听到她的下落,也不至于会让她多吃那些苦了。如今得知她还遭遇到了这般待遇,便是心里煎熬,难过的要翻过天去了。 “晏军长,这……”周伯英一脸为难的搓着手,屋子里暖若暮春,可他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发抖。看着晏润林铁青的脸色,他只能心中暗暗为鹿希甄祈祷了。素闻这位晏军长的脾气可是相当的…… 晏润林压制住火气,笑了笑对周伯英说道:“今天的事情还请周行长为我保密,就当做是你我两人之间的秘密吧。” “知道知道,晏军长的意思我明白。”周伯英又掏出口袋里的帕子,擦额头的汗了。 周伯英走了之后,晏润林叫来了单昱,吩咐他去仔仔细细的调查这个京城郁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其中最关键的就是那个郁霆烜,看看那个人现在对鹿希甄到底抱着什么想法。 他要是想要履行上一辈遗留下来的婚约,晏润林负手而立,站在窗口,抬手拨动镂空窗户下立着的花架上的吊兰。这种植物生存力极其顽强,有水有光就可以不枯不死,不矫揉造作,不随波逐流。 如同那个人,馨香如兰。浅浅淡淡的,又可以让人过目不忘。 晏润林头一次留宿在了陆军部没有回公馆,鹿希甄靠坐在床边翻着一本英文小说,叫做《飘》。这部小说里讲述了女主角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游刃在众多男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伴随而来的历史变迁。 最让鹿希甄印象深刻的,是这么一句:“.whatevees,i''llloveyou,justasidonow.untilidie.”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像现在一样的爱你,直到永远。 原以为,她自己这一辈子会带着鹿黎安安稳稳的过着平常人家的生活。银行里上上班,保着鹿黎的学费,等他长大了也寻摸一份安定的工作,然后娶妻生子。只要鹿黎过的平安幸福,她一个人也无所谓了。 这一世,许是就这样了。她的爱情,她的喜欢,她的心都留在了大不列颠的那一晚。记忆中的那个男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骨子里就带着一份桀骜不驯。让人痴迷,让人留恋的。她无数次的想过,那个人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吧,要不然怎么会那样对她。 第八十四章 爱也好恨也罢 那样亲密无间的事情,只有心心相印,只有彼此认定了的人才能够做的自然而然。鹿希甄除了晏润林之外,从不曾跟陌生男人那样亲昵那样暧昧。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鹿希甄就想着和晏润林,这一辈子纠缠着,爱恨都好。 一连好几天,晏润林都歇在了陆军部,没有回公馆。鹿希甄每日都按时到陆军部报道上班,此时部队都集结在了河北,有传言说年后怕是有场仗要打。山东的罗庆祥最近不大安稳,频频挑衅北平现任政府,说白了就是对着晏总理不服气,想着喧宾夺主,夺了大权自己当家做主。 晏总理焦头烂额,各种会议开个不停,晏润林和晏润迅还有易靖卓每天都是马不停蹄,陆军部上上下下更是备战状态。所有的工作人员皆是严阵以待,随时都做好了开拔上战场的的准备。 大年二十八,北平又是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路上行人仍旧热热闹闹,街边早早挂起的红灯笼衬得白雪愈加清冷。鹿希甄从易公馆出来叫了黄包车准备去陆军部照例上班的时候,却被追出来的管家拦住。 “哎呀,鹿小姐,可算是赶上您出门拦下您了。”管家上了年纪,快走几步都是气喘吁吁。 鹿希甄不解问他,“怎么了管家?” 管家喘了口气,对鹿希甄说道:“鹿小姐啊,军长刚才打了电话回来说今儿个您不需要去陆军部了,就在公馆里不要出门。” “为什么?” 管家面露难色,憨厚笑了两声说道:“军长的心思我们做下人的如何能懂?鹿小姐就不要问原因了,待在公馆里便是。” 鹿希甄略一思忖,觉得一定有蹊跷。只是晏润林这般安排,想必有他的想法,也就没有为难管家,点点头就折身进了公馆。 学校早就停了课,鹿黎每日上午做了老师们布置的课业,下午就不见人影。鹿希甄逮了好几次都扑了空,自打到了陆军部就职之后,秉持着在其位谋其政的原则,她对鹿黎的管教就少了许多。今日正好有时间,鹿希甄拐了弯,就往鹿黎的住处去了。 鹿黎正坐在窗边,伏案认真写着什么,没有注意到鹿希甄的查岗。自己的弟弟从小都是喜欢念书的,学习成绩也是相当优异,她已经计划着,将鹿黎送出国,接受国外的先进教育。这孩子不是很崇拜晏润林的吗,不如也就送去德国,看看能不能有军校瞧得上。 晏润林说的对极,鹿黎已经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不需要在活在她这个做姐姐的羽翼之下小心翼翼了。有了未来的决心是好事情,鹿希甄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支持的,只不过内心深处的呐喊还是不希望鹿黎将来也走上军队这一条路。 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是她依旧不愿意鹿黎涉险。这天下何时才能安定,没人说的清楚,晏家又能在北平城里多久,她……也不好说。作为一个姐姐,作为一个女人,都是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够平平安安的。不论是鹿黎和晏润林还是柳云时,她都不希望他们出事儿。 鹿希甄又陷入了沉思,负手立在鹿黎身后久久没有平息。鹿黎完成了课业,放下笔活动了酸涩麻木的手指,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只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舒爽的很。一回头,就瞧见自己的姐姐,眼神微微呆滞,不晓得又在想什么了。 他最近没有看到单昱哥哥,是不是润林哥哥也没有回来?那姐姐岂不是一个人……到底是怎么了? “姐姐,今日没有去陆军部工作么?”鹿黎小心翼翼问道,生怕触动了姐姐的神思。 鹿希甄回过神来,忘了鹿黎一眼,笑着说道:“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每天都去陆军部工作吧。都没有人管你了,是不是心都玩野了?我听说你最近下午都不在公馆,跑去哪里胡闹了?” 鹿黎摸摸后脑勺,有些犹豫,嘿嘿笑了两声就是不回答鹿希甄的问话。他要是告诉姐姐,他是跟单昱哥哥去学习打枪了,怕是免不了又要挨一顿说了。目前,就先不要说了,等着过些时日自己完全掌握了,到时给姐姐展示展示。单昱哥哥说了,他很有天赋,多练习的话以后可以往狙击手发展。 这个狙击手大抵就是神枪手的意思吧? 鹿希甄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看着鹿黎一脸灿烂的笑容,就知道这个孩子现在真的是跟自己不大亲了。竟然有事情瞒着她,神神秘秘的每天早出晚归的,要不是今天有时间来看看,指不定要把天戳个窟窿才能够呢。 “课业做完了?” “做完了!老师们布置的任务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姐姐你不需要担心的。”鹿黎也跟着连忙岔开话题,说的起劲。 鹿希甄揉揉鹿黎的脸,“想吃什么?今天姐姐在家,亲自给你做。” 到了晏公馆之后,鹿希甄就再也没有下厨做过饭菜了,每天准时到饭厅一大桌子的菜早就上了桌。每天变着花样,几乎没有重复。鹿黎被惯得都要把嘴吃刁了,俗话说从奢入简难,这要是养成了习惯,将来某天若是没了这样的条件,又该如何过活呢? 不是鹿希甄杞人忧天,只是做人就应该要艰苦些的,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 鹿黎一听,露出喜色,抵着太阳穴竟是认认真真的想了起来。到底要吃什么,真的是一个十分苦恼的问题。半晌,才灵光一现,说道:“姐姐就给我做一碗炸酱面吧,再加上一份驴肉火烧!” “就这样?”鹿希甄反问道。 鹿黎点头,很满足很肯定的说:“对啊,姐姐能够给我做,就很幸福了。” 姐弟俩到了后厨,正在厨房里忙碌的丫头厨子们都心里一惊,管理厨房的一个听差连忙迎上来问:“鹿小姐和鹿少爷是想吃什么了?吩咐丫头一声过来取了便是,怎的亲自过来了。这儿油烟大,别熏着了难受。” 鹿希甄亲切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晓得晏公馆的这些规矩,只是想着给鹿黎亲手做顿饭罢了。见来人是管事的,连忙问道:“能否让我给鹿黎做顿饭,这孩子想吃我做的了。” “这……”听差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探头探脑四处打量的鹿黎,有点犹豫。这要是被军长知道,鹿小姐下厨子了,不知道是怎么一个结果呢。可要是不让鹿小姐做,怕也不是什么好结果。总之就是两边都不好交代。 鹿希甄知道听差在担心什么,又说:“莫要担心了,军长若是怪罪了你只管说是我自己要求的。再说我一会儿也要给军长送去的,不过是太久没有做饭了。” 原来也会给军长送去啊,听差一听紧皱的眉头就松开了,连忙摆手说:“鹿小姐严重了,军长若是知道您亲自下厨为他做饭的话,肯定是高兴的。既然鹿小姐想用厨房便用吧,鹿小姐需要什么食材尽管开口,我让她们准备。” 鹿希甄点点头,脱去军装外套交给鹿黎,挽起白衬衫的袖子,走到案板边,熟练的挑选了要做炸酱面和驴肉火烧的食材。刚才来得急了,也没有换下军装来,染上了厨房的油烟气味,鹿希甄倒是真的有点心疼的了。 厨房里的丫头们聚在另一边,都好奇的往鹿希甄这边看来,小声议论道:“这位鹿小姐真是人美心善,对待伺候的丫头听差们都是十分客气礼貌的。没想到连厨艺都这样的好,怪不得咱们军长那么喜欢呢。” 另一个丫头很是赞同,“说的正是了,这位鹿小姐啊当真是绝色的,配着咱们家军长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了。你们没瞧见的,那天鹿小姐受了伤,军长急得跟什么似得,大发雷霆的派了全公馆的车子绑了那洋人医生来救治。这么上心,咱们军长是头一回的,我估摸着,没多久了,咱们公馆就有女主人了。” “哎?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我觉得咱们公馆现在啊就有了。鹿小姐做咱们军长的夫人最好了,伺候鹿小姐啊,我心甘情愿!” 小丫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起劲。鹿希甄正全心全意的在锅台边忙碌,她还不晓得晏润林喜不喜欢吃炸酱面呢,只是想着做了给他送去。这些日子都没有见着他,总是不太像他的脾气。仔细想想,也想不到哪里招惹了这位天神,好端端的似乎打起了冷战来。 哎……真实一个难以捉摸的奇怪男人。 鹿黎听到丫头们的议论,挑眉向她们看过去,眼尖的丫头发现了立马示意大家闭嘴。在晏公馆,主张的是少说多做,大家伙儿要对军长忠心耿耿,绝不透露一丝半点公馆里的消息出去的,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也不成。这都不行,更别说议论主子们的事情了,这要是被管家晓得,罚薪水是小,赶出去才是大事儿了。 第八十五章 狗急跳墙 小丫头们一个个的紧闭了嘴,不敢再多言语一声鹿希甄的是非,谁知鹿黎竟然主动凑上前去。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俊朗的身形日益挺拔,白净的脸庞跟鹿希甄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姐姐已是那般迷人,这弟弟又是这样的帅气。 只一靠近,厨房里帮忙的小丫头们就个个红了脸。 鹿黎浅浅笑了笑,说道:“你们不要害怕啊,我可不似管家大叔那般凶神恶煞,只不过刚才听到了你们说我姐姐和晏大哥的事情,怎么?你们也觉得我姐姐跟晏大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嗯……小丫头们个个睁大眼睛惶恐不安,除了点头哪还敢再多说什么。鹿黎见状轻笑一声,抱着胳膊瞧着姐姐忙碌的身影,只能自己听见的低声说道:“我觉得你们说的极是,也只有晏大哥能够配得上我姐姐了。” 鹿希甄做好了两人份的炸酱面和驴肉火烧,招呼着鹿黎赶紧吃了饭在家里待着不要出去乱跑,今儿个怕是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免得上了街再出了什么岔子。鹿黎狼吞虎咽的,得不出空闲来讲,只乖乖点头,嘴里叽里咕噜哼唧了两声。 “慢点儿吃吧,小心噎着了。冒冒失失的,长不大似得。”鹿希甄拍着鹿黎的背,一脸的宠溺。 鹿黎咳嗽了几声才平稳下来,擦了擦嘴角忙问,“姐姐你还要去陆军部?晏大哥不是说今儿不让你去的么?” “我给你晏大哥也做了炸酱面,陆军部这两日太匆忙了,怕是没有空闲吃饭的。我担心他……” 鹿希甄的话还没有说完,鹿黎就笑着拍拍姐姐的手说:“好的姐姐我知道了,你担心晏大哥的身体嘛。好吧,那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吧。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你又担心我到处乱跑。” 鹿黎讲的好似又有几分道理,鹿希甄支吾了一声,点头也就答应了。 姐弟俩拎着饭盒才走出院子,管家就迎了上来,“鹿小姐和鹿少爷这是去哪里?” 鹿希甄还没有答话,鹿黎就拎起手里的饭盒晃了晃,说:“给晏大哥送午饭去,管家大伯。” “鹿小姐,总长今日交待了,您不用去陆军部。”管家无奈,又将早日晏润林挂电话回公馆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鹿希甄抿唇点头,她晓得的,不过她现在去陆军部不是工作,而是去看看晏润林。这倒是不相干的了。说与管家听了,管家无奈只能说着:“鹿小姐和鹿少爷稍等,我去给总长打个电话。” “麻烦管家大伯啦。”鹿黎吼了一嗓子,等着管家走远了,才吐吐舌头表示不解。“姐姐,今日为何晏大哥不让你去陆军部?马上就要过年了,单昱哥哥说,每天都是忙得人仰马翻,最是缺人手了。” 鹿希甄摇摇头,她怎么会知道晏润林打的什么算盘呢?只不过今日,她要出门竟然都要经得晏润林同意才可,她心里是不大好受的,住在晏公馆里又不是被囚禁了,竟然连一点自由都没有了。 心里期期艾艾,鹿希甄懊恼自己竟然会因为这些小事就质疑了晏润林对待自己的心意,万万不该也是不能的。胡思乱想之中,管家已经打了电话折身回来,对鹿希甄和鹿黎说道:“鹿小姐,鹿少爷,总长交待说宋铨将会来接送你们去陆军部。” 管家的话音刚落,许久不见的护兵头子,高高大大憨憨的宋铨就挎着枪出现在了视线里。自打鹿希甄到陆军部工作之后,每天都是跟晏润林同进同出,跟着护卫的一直都是单昱,倒是不怎么见到宋铨了。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宋铨都去干什么了,鹿希甄眯眼仔细一瞧,脸上好像挂了彩? “哎呀鹿小姐,鹿少爷,总长让我带人护送你们去陆军部呢。”宋铨哈哈笑道,虎头虎脑的摸摸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 鹿希甄微微颔首说道:“那就麻烦你了,你那脸上的伤是……” “哦,这个啊……”宋铨摸了摸脸颊的那道疤痕,摆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不过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点皮外伤,擦擦药就没事儿了。多谢鹿小姐关心啊,哦对了鹿小姐,你不要多想啊,其实军长这么做都是担心您和鹿少爷的安全。” 嘀嘀嘀……司机已经将车子开到了公馆门口,宋铨带着护兵护着鹿家姐弟二人上了车,宋铨坐上副驾驶之后才给鹿希甄解释说:“鹿小姐所有不知啊,那日贤义楼军长还有总长少爷和易团长端了麻三儿之后,就已经惹少了麻烦。不过这倒是小菜一碟,北平城里大家可都是为咱们说话的。可是,总长少爷去查了李家商号的货船之后,真正的麻烦才是一波接一波啊。” 鹿希甄知道当初晏润迅去查李家商号货船的事情,于公于私,都是好事儿一桩。怎么还能有麻烦?难不成那李家还能不认账,硬生生的要个说法不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你脸上的伤和这件事情也有关?”鹿希甄不解问道。 宋铨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原来鹿小姐还真的是不知道,总长交待我们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不能告诉鹿小姐,不然是要责罚我们的。” “这又是为何?发生了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么?”鹿希甄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捉着宋铨问个不停。 宋铨都起了头,无奈之下只能把所有的事情对鹿希甄托盘而出,原来李家的人知晓了自家货船被查抄之后,先是到海关总署寻了晏润迅,好说歹说,真金白银的可晏润迅就是油盐不进。别说给句痛快话了,就连人影李家的人都没有捉到分毫。 这下子李家倒是真的被激怒了,好歹他李家也是在北平城里数一数二的洋行,做的都是正经生意。被海关总署这么一查,失了信用,将来还怎么做生意?半点说法都没有,简直不讲道理。 尤其是李家少爷李祺瑞,跟柳云时一拍两散之后,被易靖卓揍得在家里歇了一个多月身子才算是好了些。才恢复了往日的花天酒地,就听到了家里商船被查抄的事情。船上那些舶来品倒不用顾虑,只是私带违禁药品盘尼西林,真的有点麻烦。 原本那批盘尼西林也是李祺瑞一时贪财,中了麻三儿的奸计,喝酒的时候一两句话就给套上了船。麻三儿流氓一个,威胁了李祺瑞一定要帮他们搞到这千金难买的药品,不然就一直找他李家的麻烦。李祺瑞纯粹一吃软怕硬的主,欺负别人还好,遇到了麻三儿这种不讲理的也只能认了。 恰巧北平总医院的院长拖了他父亲帮忙从大不列颠运送订好的十箱盘尼西林,李祺瑞狗胆包天的做了手脚,竟然真的多弄了一些一起运送回来。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晏润迅早就得到了消息。 其实麻三儿都已经被铲除了,这批药被没收也就没收了,李祺瑞也没有放在心上。至于其他的舶来品,只要告到商会那边,自然会有人处理的。不过李祺瑞不爽的事情,是因为柳云时。 柳云时和易靖卓这对姘头!李祺瑞一想到他们,就怒火中烧,他嘴角的伤到现在都没有好透,隐隐的作痛。在听说那鹿希甄和柳云时被麻三儿的人打了埋伏之后,虽然经过了及时抢救,脱离了生命危险。鹿希甄没有出错,只是柳云时受伤太重,疗养的过程中竟然伤口发炎感染,危在旦夕。除了那救命的药品别无他法! 李祺瑞不得不联想到,他们家的货船被查收定是跟这两人脱不了干系。 这下子竟然就是不肯轻易罢手了,当初被易靖卓那厮丢到了警察局去,简直丢尽了他李家的脸面。最后他能被放出来还是别的法子,不然他还不晓得要在牢房里吃多少苦头!这样的深仇大恨,不报就不是君子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一举闹到了商会会长李仲雄那里不提,还告到了晏总理那里。风风雨雨的闹了好些天,晏润林和晏润迅两兄弟都被晏总理叫去问话,易靖卓和柳云时的事情还被晏总理知道了,气得晏总理大发雷霆。 宋铨的伤是被李家的人偷袭的,依照他的功夫,还带着枪,普通人自是抵不过的。只是那日,他护送晏润林到了商会之后,才安排好了护兵,出了后门视察就被打了闷棍,这一棍砍在脸上,硬生生的起了红梗。 这一棍子挨的宋铨心里那个憋屈啊,自打进了晏家军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跟在军长身边当护兵,走到哪里不都是万人羡慕的,竟然在商会里被打了埋伏,他这个堂堂护兵头子算是白做了! “那现在柳云时怎么样了?”鹿希甄担心,那晏总理知道了易靖卓和柳云时的关系之后,是否已经找了柳云时过去问话,或者通知了易靖卓的父亲过来?听晏润林说,易靖卓的父亲可是相当的严厉,不苟言笑是家常便饭,一不高兴就是动起手来,那易靖卓就是从小吃的皮带炒肉! 第八十六章 埋伏 宋铨回头看了鹿希甄一眼,吞吞吐吐,“听说柳公子也被易老请去喝茶,至于后面的结果宋铨倒是不清楚的。鹿小姐可以亲自去问问。” 说话间,晏公馆的车已经开到了闹市之中,大街上人来人往都是购置年货的,热闹非凡。汽车融入其中倒成了累赘,半晌移动分毫。宋铨是个急脾气,哪能看着汽车比蜗牛还慢,就说要下车去开道,好快点到陆军部。 他听管家说鹿小姐给军长亲自下厨做了饭,是炸酱面。这北平城里比较有名的玩意儿,面要是耽搁的久了就会糊掉,这样以来岂不是白费了鹿小姐的心思了。 “哎,不许这样的,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保护大家过个年,而不是耀武扬威的去打扰他们。等就等片刻吧,反正这里距离陆军部也不大远了,不如我们就走过去吧,倒还快些。”鹿希甄拦住要下车的宋铨,缓缓说道。 宋铨立马否决,声音都加大了不少,“这可不行鹿小姐。这里人多,鱼目混珠,万一您和鹿少爷出了什么岔子,我们不好向军长交待的。还是在车上等等吧,至少安全些。” 鹿希甄不明白宋铨为何如此杯弓蛇影,只坐在后座戴着羊皮手套的双手捧着饭盒,愣愣出神。她有些担心,不晓得柳云时到底如何了。近些日子忙着在陆军部熟悉工作,倒是疏忽了他。自打腊八节之后,好似就不再见到过他了,鹿黎或许知道些什么吧。 “鹿黎,你从你云时哥哥家回来的那天,有没有发现异常?”鹿希甄拍拍趴在窗边,一直往外头看的鹿黎。 鹿黎做冥思苦想状,脑子想了半天倒也没有看出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在易公馆待得时间里,云时哥哥还有那脾气火烧火燎,自己一靠近云时哥哥就要生气吃醋的易团长啊,相处的甚是和谐。 “那就是这两天的事了,不行,我要去问问清楚。”鹿希甄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恐,想着要立马见到晏润林。 宋铨不过去前后护兵坐的车子安排打点片刻,一回头就看见了鹿希甄带着鹿黎下了车,连忙招呼其他的护兵下车警戒。 “哎呀鹿小姐鹿少爷,怎的不听劝就下车了呢?现在局势很危险的,您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宋铨眉宇间尽是担忧无奈,语气里的焦急显露出了他所隐瞒的大事情。 晏润林这么久不回来,今天还不许她去陆军部上班,出门又是重重关卡层层护卫的。难道京城是要变天?不过一个李家商号,不至于这么难处理,鹿希甄冷笑,凭着那李祺瑞还想作什么妖?今时虽不同往日,不过鹿家的后人倒也不惧这些喽啰。 “宋铨,这里距离陆军部不过两条街,我带着鹿黎走过去便是。你若是不放心,就跟着我们一起,这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不安全。你若是担心军长怪罪,我来承担一切责任就是。”鹿希甄牵着鹿黎的手就越过宋铨,往人群中走去。 鹿希甄早已换下了军需官的制服,不过一袭淡蓝溜缎白边水仙旗袍,外头又穿了件及脚踝的裸色大衣,带着小羊皮手套,纵使穿着带跟的小皮鞋走起路来也是极快。鹿黎侧头望着姐姐坚毅的侧脸,笑了笑说:“不曾想到姐姐有一天会变得这般果断英勇啊,跟鹿黎印象里的姐姐总之是不一样了。” “哼,你这个小毛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跟往日不大一样了。之前动不动就哭鼻子闹脾气,现在坚强了不少。鹿黎啊,咱们都长大了,要学会保护自己,更要学会保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明白么?”鹿希甄的语重心长,让鹿黎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姐弟俩健步如飞,宋铨带着的护兵们也不是吃素的,片刻的混乱之后立马就形成队伍,保护着鹿家姐弟。 不过才拐过了一条街,目光所及之处,陆军部那朱墙碧瓦,前朝古色古香的大门。鹿希甄眼睛一亮,连带着宋铨都松了口气。都到了这里,已经是陆军部的警戒范围,还能出什么岔子? 人一旦松懈了精神,总是会出些纰漏的。老天就喜欢这样的捉弄玩耍,从来不顾忌旁人的想法。 喧闹的人声已被远远甩在了身后,鹿希甄的脚步在见到陆军部的大门之后更是急促了,连鹿黎都被拖着一个趔趄。诧异的望向姐姐,刚要问为何走的这样快,晏大哥反正就在陆军部又不会跑罢了。 只听街边忽然动作起来,陆军部对面的高墙之上跳下来蒙面十几号人,个个手中握枪,瞧见了被保卫在中间的鹿希甄和鹿黎,二话不说就打枪。 砰砰砰,纷乱的枪声在耳边炸裂开来,第一声枪响之后宋铨这老江湖就已反应过来,反手掏枪就跟对方交火。其他护兵也纷纷动手,两方人马你来我往,枪声不断,子弹出膛的烟火味弥漫开来,鹿希甄和鹿黎惊讶回头,却被扑上来的宋铨摁住。鹿黎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抱住自己姐姐的头,黑幽幽的眸子转向一边,砰砰砰又是几声枪响擦着地面而来,青石板的路面被打的一个又一个坑,蹦起来的沙石让鹿黎看不清来人。 身边的护兵一个个的中枪倒地,痛苦的呻吟声在鹿希甄的耳边回荡。眼泪控制不住的滑落,她想要抬头看看,却被鹿黎紧紧的抱住,动弹不得。都怪她,若不是要出门,这些人也不会为了保护她受伤,死掉。 还有鹿黎!怎么能让鹿黎处在危险之中?鹿希甄挣扎着喊着让鹿黎松手,鹿黎却不理会,反过来凶斥道:“姐姐莫要乱动了!晏大哥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光天化日之下,敢在陆军部门口公然行凶,这帮不知来路的人果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不过第一声枪响,站岗的陆军部卫兵就已经冲了出来,宋铨每日跟在晏润林身后,陆军部上上下下谁不认识他?慌乱间,只见宋铨护兵队长趴在地上,狼狈不堪,周遭的其他护兵兄弟死的死伤的伤,而对方贼人竟然还在继续攻击,颇有破釜沉舟之势。 “快去禀告总长!” “是!”一人背着枪冲进了陆军部,剩下的人迎着宋铨去接应。 晏润林此时正坐在办公室,双手交握撑着额头双眼紧闭不晓得在冥思什么,乍然听到了窗外此起彼伏的枪声,老虎般锐利锋芒的眸子透露出一抹嗜血的精光。这动静,怎么听都是两方人马在交火! 大胆!竟然有人赶在陆军部门口交战,当他晏润林是死的么? “单昱!” 晏润林只喊了一声,办公室的门就被仓促推开,单昱脸色煞白的冲进来,脱口而出就是:“军长大事不好!鹿小姐和鹿少爷被人打了埋伏!” “你说什么?”晏润林扑出办公室,办公桌上的茶盏被带着掉落,冒着热气的茶水随着破裂的茶杯泼到了墨蓝的地毯上。晏润林也不管不顾,疯了似得冲下楼,整个陆军部的人听到枪声都全部到了前厅,只看见他们平时不苟言笑,沉稳冷静的晏军长满脸慌张奔了出去,身后跟着脸色煞白的单昱副官。 打埋伏的贼人消灭殆尽,晏润林冲到大门口只看了一眼就双眼充血,怒吼道:“宋铨!” 肩膀和小腿中弹的宋铨闻声抬头,疼的呲牙咧嘴,不过还是应声喊道:“军长,在这里!” 还有几何负隅顽抗的贼人,不死心的冲着鹿希甄和鹿黎的方向开火,瞧见了晏润林一同转移了方向,几颗子弹嗖嗖嗖的冲着他而去! “军长小心!”单昱和陆军部的警卫连忙护在晏润林跟前,同时枪声不断,本来还想留着活口盘问的,现在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呃……”单昱胸口中枪往后一倒,晏润林连忙扶住他,忙问:“单昱!” “军长小心些。”单昱惨然一笑,一咳嗽就是一口吐血。 鹿黎眼睁睁看着单昱中枪倒下,脑中一片空白,没有想法只是遵从自己的反应夺过垂在自己身边宋铨手里的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个转身就对着中枪没死的贼人,砰砰砰就是几声枪响。 宋铨一愣,不由得低头望着怀里的鹿黎,片刻的失神。鹿希甄也同样,诧异的看向不停开枪直到所有子弹打完才罢休的鹿黎,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的这个弟弟竟然学会了打枪。 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宋铨机警的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了一个翻身平躺在了一边。鹿黎和鹿希甄得到自由之后立马起身,鹿希甄是冲着晏润林去,而鹿黎却是冲着中枪昏迷的单昱而去。 宋铨一口气还没有喘完,就瞥见了不远处一个装死的贼人抬起手里的枪对着鹿希甄的背影就是一枪,猛地回头对鹿希甄吼道:“鹿小姐小心身后!” 即便这样也是反应不及,鹿希甄吓得身子一顿,愣在原地,身旁的鹿黎怒吼一声想要扑过去护住姐姐,却已然不能。 第八十七章 只是有点疼 晏润林永远记得那一刻,他跟鹿希甄之间不过咫尺距离,手指都快要握住的片刻,那颗子弹闯入了鹿希甄的小腹。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晏润林听不到也看不到身边的所有。 身旁有人不断跑过,尖锐的哨音擦破天际,陆军部皆是严阵以待,时刻备战。晏润林愣愣看着到底喘息的鹿希甄,鹿黎将她拦在怀里,双目狰裂,豆大的泪珠含在眼眶里打着转,他无措的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姐姐,又看看被赶来的士兵抬走已然昏迷过去的单昱,感觉自己的整个天都塌了。 中弹的宋铨也被抬上了担架,路过晏润林身边的时候,懊悔万分的喊了声:“军长,是宋铨的失职!” 这一声,将神思外游的晏润林拉回了现实之中。 “甄儿!”晏润林一声嘶吼,跑到鹿希甄身边,从鹿黎的手里抢过中了枪的鹿希甄,“甄儿!甄儿你醒醒!” 鹿黎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着急说道:“快送医院!我姐姐中枪了!” “对对对!送医院送医院,快来人!”晏润林一把抱起鹿希甄,从闹市终于脱困而出的公馆车子也到了巷子口,车上的司机见到眼前的情景也是一愣,忙不迭的掉头倒车,晏润林抱着鹿希甄上了后座,鹿黎也跳上副驾驶。 “军长,这……”司机惊魂未定,手忙脚乱的启动车子,陆军部早已派人去前面清路,北平总医院的急救车辆待会儿就要过来。 “去布莱恩的医院快点!”上次放在他那里医治柳云时的盘尼西林还剩下几只,应急该是够用的了,也只有他那里让晏润林觉得放心,鹿希甄的事情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道路被护兵一开通,司机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风驰电掣一般压过青石板路面。鹿希甄被晏润林搂在怀里,嫣红的血从紧摁住的伤口处漫过晏润林的手指,滴答滴答的滴落在车座上。 晏润林扯开风纪扣,单手脱掉军装,扯开里头雪白却已沾染上了鹿希甄鲜血的衬衫袖子,摁在鹿希甄血流不止的伤口上。因为要压制住伤口,使得紧大了些,已经昏迷过去的鹿希甄竟生生的呜咽一声,幽幽醒来。 见她睁开双眼,晏润林忙靠近她,蹭了蹭她已被冷汗浸湿的额前的发。“甄儿,再忍忍,马上到医院了,别害怕布莱恩是治枪伤最好的医生。柳云时不就被他治好了,是不是?”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宽慰鹿希甄,还是在安慰他自己,说的颠三倒四。 鹿希甄茕茕喘息,直觉身子骨整个儿的都不是自己的了,只尽力去看鹿黎是否安然无恙。晏润林知晓她的心意,忙道:“鹿黎很好,鹿黎没事情。” “姐姐我没事儿,你不要说话,留点力气。”鹿黎红肿着双眼,凄凄惨惨戚戚的说道,一下子也六神没了主意,恍然无措的盯着晏润林看,像是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鹿希甄是生还是死,只在一念之间。 鹿希甄努力的扯开嘴角,笑了笑有气无力的说道:“别害怕,我没事儿的……不过是中了枪,可是真的有点疼,除了疼倒也没有其他的了。” “我知道我知道,甄儿,我恨不得替你挨了这一枪!我恨不得替你疼!不是叫你在家里好好待着了,为什么要跑到陆军部?”如果你不来,你就不会遭了埋伏,不是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了!你不受伤我就不会这样牵肠挂肚,黯然神伤了。 “晏大哥!我姐姐都是为了来给你送她亲手做的炸酱面,她怕凉了一路上都是揣在怀里温着的。”鹿黎抢先一步在鹿希甄开口之前道出了目的,经历过刚才的混乱,生死一线之际,哪里还顾得上那劳什子炸酱面!可惜了姐姐的一片心意,晏大哥都还没有尝到的。 晏润林眼眶一热,几乎落了泪,只能抱紧鹿希甄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什么。他以为自己的安排万无一失,纵使鹿希甄要到陆军部来,有宋铨带着护兵保护,那些打他心思的人也不敢轻易动手。不曾想,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埋伏还打到了陆军部门口!简直比上一次打到易靖卓官邸更加恼人!这是在向他示威,这是在向他警告,若是自己继续一意孤行,身边重视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那些人都知道,他身边的人受伤比他自己受伤还要痛苦难过。他们也的确没有猜错,鹿希甄危在旦夕比要了他自己的命还要难受。鹿希甄到陆军部来竟然是为了给他送饭,这样温暖亲情的条件,让他无所抗拒,也没法责怪。所有的责任也只有他一个人承担! 汽车在布莱恩的诊所门前稳当停下,晏润林抱着鹿希甄闯了进去,这位大名鼎鼎的晏军长无人不识,这般疯魔情景第一次见,布莱恩诊所里的小护士立马推出手术车,让晏润林将鹿希甄放在上头,另一头布莱恩也连忙从诊断室里迎出来,一见昏过去的鹿希甄一个头是两个大。 我的上帝,为什么这个女孩子又会中枪受伤了呢?肩膀上的伤不过才好,怎的会变成这般模样了呢? “布莱恩,快给她取子弹,她流了很多血,请你救救她。她怕疼,多用点吗啡!”晏润林一手推着手术车,一手撩开鹿希甄凌乱的发焦急的对布莱恩说道。 布莱恩抬头望天,他早就领教过了这位中华军官的威力了,一次发物一次肩膀中枪,恨不得灵丹妙药统统都给用上,一点不讲道理。这些药可不是随随便便说用多少就多少的,都有说法。 吗啡虽然珍贵,不过自己的生命安全更加重要,反正这位军长也是支付得起的,为什么还要跟他对着干呢? 到了手术室门口,小护士推着鹿希甄就要进去,晏润林竟然也要跟着一起,布莱恩虽然好说话但是对于做手术等医学领域的事情从来都是不肯轻易妥协的。上一次手术环境太差才导致了柳云时的伤口感染,这杀伐的军长又没有经过消毒怎的可以一起进去?万一病人感染了伤口,后果谁负责? “请你出去,我需要安安静静的给病人做手术。你会影响到我的发挥。”布莱恩医生一板一眼的对晏润林说道,毫不畏惧。 鹿黎拉住还要说什么的晏润林回答布莱恩医生说:“好的医生,麻烦您了,我们不影响你了!” 布莱恩医生嗯了一声,戴上了口罩转身就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灯又亮起了。红艳艳的叫人瞧着却不是喜气,而是忧愁。 晏润林愣愣盯着紧闭的手术室大概五六分钟,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鹿黎,拉过他就往外走去。到了门口看到了护士站,又不放心的过去再次提醒说:“不管要用多么昂贵稀奇的药,只要可以让她安然无恙,你们都要给我把她救活了,否则你们都不会好过!” 护士站的小护士们战战兢兢的点头连忙答应,对着晏润林身后那帮凶神恶煞的护兵,还有那黑黝黝的枪口,顿时十魂去了七魄。别说是药了,你就是要天上的仙丹,怕是也要去给你弄来的。 晏润林气势汹汹走在前头,鹿黎低着头跟在后头,两人才一出小楼,晏润林整个就发作了起来。鹿黎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责问他也问不出一二三四来,责问宋铨吧,宋铨重伤现在和单昱一起在北平总医院抢救。至于其他的护兵兄弟,死的死伤的伤,情况严重也不能去责怪他们。 于是一头雾水的司机成了顶头羊了,晏润林走到司机跟前,冷冽的眼神紧紧抓着他,恶狠狠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本来在车上的人好端端的竟然是走到了陆军部的,还中了埋伏!” 司机脸色也不好看,还惊魂未定,茫然的摇头说:“军长,我真的不清楚啊。来的路上闹市人太多,鹿小姐害怕打扰了大家,不让宋铨下车开道。后来在车上不晓得怎么的就带着鹿少爷一起下了车,宋铨也带着护兵们跟着去了,我和其他人就等着人少些,开车赶过去陆军部。” “她要下车你们就让她下车!你们都是死的么!我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处?”晏润林顾忌还在医院,声音不宜过大,压抑着内心滔天的怒火,转头有看向鹿黎,问他:“你就是这样保护你姐姐的?” 鹿黎对上晏润林的双眼,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个马步上前逮住晏润林缺少了一只衣袖的衬衫,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晏军长倒是问的好了,我姐姐来陆军部不过是为了给晏军长送上一碗面。晏军长今天不让我姐姐到陆军部来上班,却也不给一个缘由。云时哥哥和易团长的事情也瞒着我姐姐,这些天在公馆里也不见晏军长的影子。怎么?是把我姐姐当做了无关紧要的人么?既然如此,大可让我和我姐姐离开,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呢?” “鹿少爷!”司机惊呼一声,难以置信这个年少的男孩竟敢对军长做这样危险的动作。军长何时被人这般对待过了,又何时可以忍受的了呢? 第八十八章 我爱的人 鹿黎毫不畏惧的迎视晏润林火一般燃烧的眸子,“晏军长,我说的话是不是戳中了您的心事,我和我姐姐到您府上多日叨扰,麻烦了晏军长诸多事务。若是真的有让我们离去之意,我姐姐必定会带着我离开,我姐姐不是一个需要别人才能养活自己的,她若是不喜欢一个人,才不会一心一意的留在这里。” “晏军长怕是不知,我姐姐为了跟你在一起,推掉了儿时家严家慈订立的婚约。为此,姐姐吃了不少苦头。我以为晏军长知晓这些事情,毕竟在偌大的北平城里能有什么事情可以瞒得住晏军长的呢?” 晏润林的眸子精光一闪,反手逮住鹿黎,低吼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姐姐推掉婚约的事情,是什么时候!” 鹿黎以为晏润林还不知晓姐姐鹿希甄和郁家独子郁霆烜的婚约,心里暗暗诧异,没想到姐姐竟然真的瞒着了。这么大的事情如何能够瞒得住呢? “大概是还没有搬到你公馆的时候吧,姐姐亲自上门去了郁家,说要退婚。你可知一个女子主动退婚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我姐姐为了你放弃了一切,而你竟然不晓得因为什么理由就将我姐姐抛在脑后,让我姐姐担心你,为你牵肠挂肚!” 晏润林心乱如麻,松开扯着鹿黎的手,而鹿黎也识时务的放了手。只瞪着红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晏润林,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他满意可以让自己放心将姐姐继续交给晏润林的答案。 这个男人多么刚毅坚强,杀伐果断啊。多少人心中的大英雄,又是多少人心目中的良人。他姐姐如何可以跟这样的人走一生,或许郁家大哥才是更适合姐姐的良人吧,起码不会被莫名被冷落,无缘无故的丢在家里。 人最害怕的就是孤单冷清,本以为和姐姐到了晏公馆里,有了晏大哥,有了单昱哥哥,还有那么多可亲可爱的人陪伴,就算是心中不适也不会再有无助的感觉了。这样就很好了,一辈子下去,倒也是不错的。可惜,事情永远不会像你自己想象当中的那样顺遂,磕磕绊绊的艰难前行。 晏润林右手握拳抵在嘴边,一身的狼狈显衬的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似得,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这些天发生过的所有片段。纷纷乱乱,一瞬间脑子似乎要爆炸开来了,太多了……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应顾不暇。 那天自从送走了周伯英,他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宿,思考着到底要如何去问鹿希甄。为何她有婚约在身却一直不肯告诉自己?也不知道郁家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这么久了,那郁家独子也不娶了鹿希甄过门,若是鹿希甄已经成亲了,成为了别人的良人那他又会如何?所有的猜想,所有的顾虑,所有的害怕瞬间淹没了他。 派去打听郁家消息的单昱还没有回来,晏润林起身的时候有些头晕目眩,多少年了他都没有这样的感受,原来他也是会疲惫会难过的。 不过才起身的功夫,带着凌晨冰冷露霜的单昱就推门而进,对着他敬礼报告说:“军长,已经打听清楚了,那郁家在几年前的确和鹿家是京城最大的商号。只是鹿小姐父亲过世之后,家道中落,鹿家一蹶不振郁家也因着前朝的覆灭,元气大伤退到了人后。不过近些日子似有东山再起之意。” “我们初来乍到,不大了解北平的局势,加上郁家一直不动作,也就没有多加关注了。不知军长如何打算?” 单昱说完之后,看着晏润林略微苍白的脸色愣了愣,军长如何会变的如此憔悴?所谓爱情,果真这般可怕。 晏润林踱步到窗前,只将窗户微微推开一条缝,将窗前的兰花细细打理,沉思半晌。办公室里安静的掉落一根针都听的清晰。单昱立在原地也没有多言语,只是等着军长发话,这些私人的事情,他知道的太多也不是多好的事情。 陆军部,少说多做。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窗外的天已经擦亮,晨光落成了一丝丝红霞,漫染了尘世间的所有生灵。 晏润林嘶哑的嗓音响起,对单昱说道:“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出去,你知我知,周伯英那边我已经打好了关照,暂且不需要担忧。先派人去盯着郁家的动静,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报告。” “是,军长。”单昱转身就要出去,走了两步步子又是一顿,回头还想说什么,只是看见晏润林落寞孤寂的背影,还是忍住了。这些日子军长都留宿在陆军部,不回公馆倒是稀奇的很了。鹿小姐隐瞒了婚约的事情,虽然的确不能理解,但有些话还是说开的好了,这样纠缠着闹下去,两个人怕是一个都不好过了。 晏润林本来想着这些日子已经足够让自己冷静了,没有回公馆也没有在陆军部里跟鹿希甄打照面,一直在办公室里足不出户。心中默默一算,时间也够长的了,晏润林心里自知,没有见到鹿希甄的这些天,他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睡了没有? 晏润林回公馆的时候,晨露还未消失,屏退了护兵丫鬟们,自己轻手轻脚推开了门,瞧着鹿希甄歪着头靠在床头睡着了,手里还扶着那本《飘》。晏润林拿起来望了望,这本又被叫做《乱世佳人》的美国经典名著,讲述的爱情太过曲折凄美。 好好的,做什么要看这本书了? 鹿希甄不知道晏润林那天曾经回来过,也不知道这个一直默默注视着她的男人内心是多么的煎熬忧伤。 晏润林只恨自己,解决不好现有的麻烦,也没法照顾鹿希甄完满。此刻躺在里头的她,生死未卜,是否还有机会人那个他弥补。 鹿黎和晏润林站在走廊的两侧,冬日的光影打在了走廊的雪白墙壁上,透着处处的温暖光晕。走廊另一头蹋挞挞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鹿黎回头看过去,只见陆军部的人匆匆赶来,一脸惊慌。 “报告军长,宋铨和单副官已经送到了北平总医院进行手术了,宋铨中枪部位在右腿膝盖和右胳膊,子弹已经取出并无大碍。可是单副官就……” 陆军部的人话音未落,鹿黎就已经冲到跟前,抓住他的胳膊紧张问道:“单昱哥哥情况怎么样了?你说啊到底如何了!” 晏润林收回了方才的脆弱思绪,冲着来人点点头,来人便说:“单副官中枪位置距离心脏不足一厘米,医生说失血过多,很危险……” “你说什么?单昱哥哥……”鹿黎仅存的精神似乎也被单昱的危急撞烈的四分五裂,眼睛一黑就晕了过去。晏润林一惊,急忙上前扶住鹿黎,急忙赶来的小护士连忙将鹿黎扶走。 赶来报告的陆军部小兵也吓了一跳,低着头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今天陆军部门口发生了枪战,虽然军长没有大碍,可是鹿军需官,单副官还有宋铨护兵头子都中枪进了医院,现在鹿军需官和单副官都是危在旦夕,晏军长怕是已经心力交瘁了。 “你去告诉北平总医院的负责人,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了单昱!” 单昱是从广东军里直接调来的,才到北平不过几月,整个陆军部里不少人不清楚他的底细,倒是知道他老子是谁!若是被远在广东军的单老知晓,怕是一出不小的风波。送到他这里来不过是历练历练,怎想还能出了人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时间都停滞了吧,为何这么久了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晏润林定定看着手术室的大门,期待着,又恐惧着。 每每有几次,好像手术室的门轰然打开,布莱恩医生垂头丧气的出来,摘了口罩遗憾的告诉他,我们已经尽力了……天,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鹿希甄一定是吉人自有天相的,这一关一定可以安然渡过啊! 胡作非为的火苗被及时灌下的冰水哗的浇灭,一股冰冷麻木的凉意却窜上了心头。晏润林承认,他是害怕的,他也不得不害怕。鹿希甄那般骄傲的人,被他强硬带到公馆的时候,宁愿吃了发物加重病情也不愿意立即妥协于他。 鹿黎说的没错,他姐姐的确不需要委身任何一个人,她自己的能力和见识,还有家世就足以游刃有余了。自己到底又是何德何能可以跟她在一起的? 这不是卑微的吧,他只是觉得遗憾,为何这样的无能敏感?之前两次都可以安然无恙,可是这一次呢?是否还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到他身边,命运的征兆能否打破,他真的不是那般不祥之人吧。 因为杀过的人太多,冷漠无情冷血麻木,难道就不能有一个知心贴己的人么?难道,鹿希甄在他身边,真的不安全? 晏润林悲哀的想道,自己竟然会发了疯的幻想着,狂风暴雨席卷了他,瞬间吞没。 第八十九章 浅情人不知 时间粘滞在了晏润林的胡思乱想之中,恍恍惚惚之间,又听到了走廊另一端再次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军靴擦地发出的掷地有声的动静,让晏润林惶然回头,只见易靖卓牵着柳云时,晏润迅身后跟着纪亭书,几人面色匆匆,看见晏润林之后就眼神一亮。 陆军部门口发生枪战,鹿军需官被打了埋伏,这事儿一出整个北平城都传开了。 柳云时走的极快,易靖卓搀扶着他,都赶不及。到了晏润林跟前,他苍白着脸,没有聚焦的双眼往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又看看四周,最后回到了晏润林的脸上。 “希甄姐呢?鹿黎人呢?” 晏润林知晓柳云时跟鹿家姐弟的感情不同寻常,过去还吃着飞醋,今日却不敢面对柳云时的眼神了,侧过脸去也望着手术室的门只说:“甄儿正在做手术取子弹,鹿黎刚才晕过去被扶去休息了……” 话音刚落,柳云时身子一软,因着旧伤还未痊愈眼睛一闭竟是往后直直倒去。 身后的易靖卓手忙脚乱的抱住他,心疼的摩挲着柳云时的脸颊,微眯着双眼双眼空洞的不知道在看哪里。毫无血色的唇上下和动,喃喃自语,易靖卓靠近了才听到他说:“若是希甄姐和鹿黎出了事情,我也不会苟活的。” 这话一听,易靖卓大惊,背后蓦地就是一身冷汗。 “云时,你怎能这样想,鹿小姐和鹿黎一定都会安然无恙的。你不能出事,你还有我,你要是出事了让我如何是好?” 柳云时愣愣点头,将脸埋在易靖卓的怀里,再不说话。易靖卓抬头看了一眼晏润林,默默叹了口气,此时也不晓得说什么才能安抚。这般煎熬无奈,恨不得受伤的人是自己的错杂心情,前不久他才体会过了。现在说了大抵也是让晏润林更加烦躁,于是只半抱着柳云时到了一边走廊的长椅上,栖栖遑遑的坐着。 一旁的晏润迅到了这时,才上前低声询问大哥,到底是如何一回事情。又问:“希甄姐她……情况怎么样?” 一抹痛楚闪过晏润林的眸子,低声回答说:“靖卓说的对,她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全北平治疗枪伤最好的就是布莱恩医生,况且这里还有上次留下的盘尼西林在。” 晏润迅知晓自己哥哥的这番话不过是在危急时刻,给予自己的安全感,见大哥神情也就不再多问。又说:“大哥此时一定要镇定冷静,我晓得等待的滋味是多么难受。惶惶不安,不过是杞人忧天的,肯定是这样,不如想想之后如何能让希甄姐恢复的快些才是。” 晏润林眸中带着泪光看了自己弟弟一眼,抬手拍了拍,兄弟之间的感情,骨肉之间的血脉,总是可以不用言明就知彼此的心意。堪堪强颜欢笑道:“这是正事的,听听布莱恩医生如何安排吧,怎样对她好就怎样了。” “大哥,近日事务繁多,我听说你好久都没有回公馆了。似乎是晾着希甄姐姐?莫非是大哥知道了什么?” 晏润迅在海关总署被李家的人堵的头疼脑热的,今日是李家,明日又是商会的人来申议。闹腾的如同真的过年似得,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他和纪亭书整日忙碌,废寝忘食的,不用去问也晓得大哥那边日子一定也是不好过的。 更何况,传来消息说易伯伯还知道了靖卓哥和柳云时的事情,生气到从广东连夜赶到北平,军人世家,力气都是大的惊人,纵使易伯伯已是年过半百,那常年握枪的手掌一挥下来易靖卓的嘴角就见了血。 心惊胆战的柳云时见状立马凑到了易靖卓身边,同他一起跪着。往日可受得他柳云时跪的除了家中双亲,也就是前朝宫中皇族长辈了。可此时乃今夕,不同往日了。前朝的皇亲贵戚在众人眼里,不过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罢了,过的日子还不如一般百姓,只是自诩清高端着架子,没办法过了头二十年的锦衣玉食的日子,一时是改不了了。 只是,他又遇到了良人,跟着易靖卓就算是吃糠咽菜也能走完了这一辈子吧。 “靖卓,疼不疼?” 易靖卓含着笑意的眸子里透露着坚定不移,只握住柳云时的双手摇头说:“不疼,你别哭。我说了要照顾你一辈子,就是一辈子。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哼,你倒是个痴情种了!我这个做老子的也不能分开你们?”易老愤然转身,望着自己儿子冷嗤道。 易靖卓扣住柳云时的手,毫无畏惧抬头望着自己亲爹,情深意切说道:“父亲,过去您总是说我心不定,在外头胡作非为臭了您的名声。如今,我遇到了此生挚爱,决心改过,只对一个人好,只爱一个人。为何您又这样阻止了?” “当年您娶母亲的时候,也是孤注一掷,为了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您爱母亲么?这么多年,您和母亲相敬如宾,即便只有我一个儿子,也没有再入了几房姨太太。这大抵就是您和母亲常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了吧。” 易老怒道:“我和你母亲的感情岂是让你这样讲的?又是你和这小子可以堪比的?你们两个男人!” 易靖卓轻轻笑道:“原来父亲也是这样想的么?所谓爱,不过就是浅浅时光里,和喜欢的在一起,慢慢变老去,老的心安罢了。为何要这样武断我们之间不能在一起,又为何不能说我们可以幸福到老去?父亲,孩儿求你,让我照顾他吧。” “你怎么这么糊涂!平日里你胡闹也就算了,我容你心智不成熟,还年轻贪玩胡闹。让你跟着部之到北平来,也是希望你历练历练,长长见识。你倒是很出息,给我闹了这么一笑话。若是让亲近的人知道了,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易靖卓自知自己这次是无法让父亲满意了,从小到大,作为家中独子的他向来都是父母亲的骄傲。父亲是军旅之人,冷面寡言,关心他爱护他的方式总是不大一样的。严格教育,严厉培养,该打就打,该骂也骂的,只是希望他能够长大之后有出息。作为易家的单传,可以为易家延续无限荣耀。 他平日是喜欢玩闹,对于感情之事更是肆无忌惮。凭着自己长了一张女人都喜欢的脸,加上花言巧语的嘴巴,走到哪里都是留下了情债。就连晏润林也曾玩笑说,你这情种,果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 是了,他和晏润林不同的,晏润林喜欢一个人可以一直藏在心里,那般显赫的地位和身份,也能做到洁身自好。而他自己,心里是愧对柳云时的,就是这点。 所以眼前,就是证明自己心意的最好时刻,也是为了让柳云时放心。 “靖卓。”柳云时拉了拉易靖卓的手,眼眶红肿,含着泪的眸子闪闪动人,瞧得易靖卓一阵心软。 安定心神似得,易靖卓说道:“别怕,有我在。” “嗯。”柳云时点点头,偎在易靖卓身边,再一抬头看向易老,也是无比坚定的说道:“请您同意我们在一起吧,我和靖卓是真心……” “住口!”易老大发雷霆,焦躁的来回踱步,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易靖卓的鼻子骂,“你真是好样的,要是你一意孤行就当我易家从来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哼!”说罢,易老就转身而去了。 这件事情传到晏润林耳朵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彼时他正在办公室里看从前线传来的消息,山东的罗庆祥已有动作,大军压境之势。战争迫在眉睫,万事都需要从头开始一一布阵,李家的事情他是无暇分心了。天大地大都不如保卫黎民百姓的平安大,只得辛苦了晏润迅独自承担了。 哪成想所有的麻烦不仅巧合的凑到了一起,连鹿希甄都遭到了不测。许是心中不安,所以电话回公馆让鹿希甄留在公馆,不需来陆军部。也快要过年了,公馆里需要主人坐镇,很多事情做些定夺。 不料她却还是来了陆军部,还带着鹿黎一起。鹿黎说,鹿希甄来是为了给他送饭的。她亲手做的炸酱面和驴肉火烧,他冷落了她这些天,她没有一句埋怨,还一直惦念着他,冷暖温饱都挂在心上。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浅情人不知,深情与谁说呢?晏润林望着手术室大门,心身俱疲,后悔万分。有些事情若是早些说通了,或许就不是今日的后果了。 思前想后,晏润林还是没有理清头绪,期待已久的手术室大门已经从里头霍的打开了。率先走出来的是满头大汗的布莱恩医生,伸手拉下口罩,还未喘气就已被跑过来的晏润林捉住,“她情况怎么样?” 布莱恩来了北平这么久,中国说始终说的磕磕巴巴,“很幸运子弹没有穿透,并且没有伤到要害,再差一点,就不能做……应该是说娘了。” 第九十章 幕后真凶 “子弹已经取出来了,需要静养,布莱恩医生已经制定好了方案。”布莱恩医生身后的护士接着布莱恩的话,对晏润林说道:“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还有就是以防万一备足盘尼西林吧。这位病人的身体不比之前那位先生,需要重视。” 一说完,晏润林就已经不管不顾旁人,直接跟着推着还在昏迷之中的鹿希甄的小护士们一起进了病房去。留下了晏润迅继续跟布莱恩医生交涉,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也一并说了吧,还需要多少盘尼西林,他待会儿也好叫纪亭书回海关总署去取。 见护士们要把人挪到病床上去,晏润林忙说:“我来,我来。”小护士们知晓他的身份,自是不会阻拦,安静的站在一边收拾好了床铺,将所有都安排好了之后小护士们就准备离开了。 晏润林不大放心,都说枪伤反复是极其折腾人的,上次柳云时一直都是有专门的小护士照顾的。怎的到了鹿希甄这里,没有人来?况且,鹿希甄中枪的位置更加凶险!方才布莱恩说,若是伤口再深一些,将来甄儿有可能都当不了母亲了!这怎么可以,他的孩子只能由鹿希甄来生。 “这位军长,您在这里我们怕是不大方便照顾的,这药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完,我们心里有数的。你可以先在之里陪陪病人,待会儿我们自己会过来的。” 晏润林张开的嘴只好闭上,在医院里,别说他是什么军长,就算是天王老子那也要听医生和护士的。 小护士们出去的时候带上了病房的门,鹿希甄所在的病房是上次柳云时住的那间,专门针对重要病人设置的,百叶窗下安置了一张圆形玻璃小桌,旁边是两把藤椅,圆桌上还搁了一盆兰花,寒冬腊月里在烧了地暖的病房里尽情的绽开了。 晏润林歪坐在病床边,探头望着安静睡着的鹿希甄,抬手理着她鬓边的乱发。摩挲这她尖尖的下巴,心中莫名的疼痛。怎的跟了他以后,反倒是瘦了呢?在银行初见鹿希甄的时候,她还有着微圆的脸蛋,如她这般年纪的女人,大多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而她却还如同豆蔻年华般的可爱甜美。 “嗯……”隐隐的,鹿希甄嘤咛了一声,惊的晏润林收回思绪定睛一看,只见鹿希甄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是要醒过来了似得。 晏润林心急之下,连喊了好几声甄儿,鹿希甄身上的吗啡药劲正在一点一点的褪去。麻木疼痛攻陷了她的意识。渐渐苏醒过来更是难受,哼哼唧唧的不停。脑子里走马观花似得闪过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在中枪之前,看到了距离自己咫尺的晏润林,瞪大双眼满是难以置信,拼了命的朝着自己跑过来,而她却已经没有办法承受他的怀抱晕了过去。现在,听到了晏润林急切却很飘渺的声音,只觉恍若梦境。 煎熬的吞咽了口水,努力的撑开厚重的眼皮,迷茫了好一阵,才瞧见了视线之中那张焦急的脸。 “我……” 晏润林听她说话,已经被心疼害怕,高兴悔恨这么多情绪塞的满满的胸腔又是一热。想要大声喊出来又怕惊了鹿希甄,只能眼泪啪啪的往下掉,砸在鹿希甄苍白无色的脸颊上。每一滴下去,鹿希甄就迟钝的眨一下眼睛。 晏润林见状只好低下头去跟鹿希甄脸贴脸,蹭了又蹭,问她:“是不是很疼?” 鹿希甄的精神还没有全部回归,呆呆傻傻的,半晌才明白了晏润林在问她什么,回答道:“嗯,大概不是疼吧,只是好累,好困,好辛苦。” 晏润林轻轻吻了吻她的侧脸,哄着说:“累了困了,就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里守着你,别担心别害怕。” “好。”鹿希甄就说这一个字,都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似得,缓缓闭上眼睛,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晏润林确认她睡着了,又在病房里陪了一会儿,想着还有麻烦需要自己去处理,就起身走到门外。晏润迅和纪亭书正在等他,见他出来连忙上前说道:“大哥,放来陆军部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说是捉了打埋伏的活口,严刑拷打之后才盘问出来他们的来历。” 闻言,晏润林的眸子中杀意肆起,嘴角噙着的冷笑似也带着嗜血,他问:“是谁。” 晏润迅犹豫了下,叹了口气回答说:“是李祺瑞。” “他这是找死!”晏润林怒吼一声,一拳捶到了雪白的墙壁上。 晏润迅和纪亭书都不敢言语,只是等他下达命令,在陆军部门口寻衅滋事,本就是大罪了。更何况伤了那么多人,怕是他们有心不惹事,单昱家那边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下子李家算是彻底的保不住了,别说是商号生意,就连李祺瑞也是活不成了。 晏润林忽的问道:“前阵子,叫你去查了郁家,还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有,希甄姐除了鹿黎这一个弟弟之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叫鹿希瑗。现在是交通部部长刘汉唯的夫人。” 晏润林眉头微皱,他倒是从来不曾听鹿希甄提起过这个姐姐,连鹿黎也是只字未提。不知道这个鹿希瑗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晏润迅和自己大哥心有灵犀,下一句话说的就是鹿希瑗的为人。 语气里满是不屑,说道:“都是姓鹿的,这个鹿希瑗和希甄姐还有鹿黎那可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了。听闻她也是从北平女子学校受过教育的,看却是一个出了名的悍妇。嫁给刘汉唯之后,事事都她做主。甭说刘汉唯敢在外头养小了,就是参加各种会议的时候跟旁的女人多说一句话,回家之后都是要被她又大又骂的。” “这刘汉唯也算是窝囊了,竟然被她压制了这么久。听说鹿希瑗不明是非,仗着自己的丈夫是交通部部长,在外耀武扬威,简直恶霸一个。还以刘汉唯的名义吃了不少油水,活脱脱的一个无赖泼妇。” 晏润迅的嗤之以鼻,言语里表现的十分明显。晏润林越听脸越黑,问:“既然她这个做姐姐的这么厉害,怎的没有想着照顾照顾弟弟妹妹的了。放任着他们在外吃苦,住在那会馆里饱一餐饿一顿的,她自己倒是逍遥快活的很。” “说的正是了,我还特地又问了周行长,他说鹿希瑗自鹿家倒了之后就断绝了跟鹿家的关系。对于希甄姐和鹿黎的生死不闻不问,大抵是希甄姐才回国不久之后,鹿黎夜里发了高烧,需要一笔钱去治病。那时希甄姐才到银行上班不久,薪水难以支付,就上门去求这所谓长姐。可是……” 晏润迅都懒得说鹿希瑗的下作无良,跳过去接着说,“最后是柳云时带了钱去帮着希甄姐接了鹿黎回家的。自那以后,希甄姐就再也没有和鹿希瑗有过联系了。只不过前些日子,她跟着刘汉唯来参加宴会的时候,听到了大哥你介绍希甄姐成为陆军部新上任的军需官的时候,才知道了希甄姐原来已经……” “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晏润林横眉冷眼道。 晏润迅只好说:“她在各位军政要员的夫人们面前说,她是希甄姐的亲姐姐,还说希甄姐姐不晓得哪里来的福气竟然可以傍上大哥你这位军长。还瞒着她不说,简直不把她这个做姐姐的放在眼里云云……” 世上竟然真有如此无耻之人啊,晏润林冷笑一声道:“去,叫刘汉唯立马到陆军部等着。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晏润迅不知大哥何意,却也叫了一个护兵去办了。转头又问道:“那李祺瑞那边怎么办?” “怎么办?他伤了甄儿,还有单昱和宋铨,死伤了那么多兄弟。岂是轻易能够放过的!对付他,只有死路一条。”晏润林说的决绝,晏润迅想要开口劝一两句,闹出人命来怕是不好交代,是不是也跟父亲商量商量。 安抚好了受到了惊吓的柳云时,在休息室里睡着了。易靖卓也出来,听了晏润迅说的话,他开口说:“李祺瑞那个渣滓,我来处理。部之,你就不要参与了。你是一军之长,若是摊上了麻烦,晏伯伯那边不好交代。不如我来,那个混蛋我早就已经想处理掉了,是云时一直拦着我不要冲动。现在,定是留不得了。” “靖卓哥……” 易靖卓点头沉吟,对上晏润林的眼神,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爹怕是已经放弃我了。我无论如何是要保住云时的,李祺瑞那个杂碎胆子大到到陆军部门口设伏,保不齐日后他不会再来伤害云时。” 晏润林捶捶易靖卓的肩膀,坚决的说道:“这件事情我是一定要参与的,你为了柳云时,而我为了甄儿。李祺瑞这次,是插翅也难逃了。” 第九十一章 抓捕令 农历正月二十八,距离除夕夜不过两天的光景,一切本应都是喜气和气的,万家万户皆是张灯结彩,脸上染了盼望着来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美好愿望。不过,对于李家,这一年的新年却是过的不十分欢乐。 李祺瑞在雇了亡命之徒埋伏鹿希甄之后,陆军部这边的枪声一响,他立马就开车赶往火车站。早先就已经准备好了退路,从北平到天津卫,然后乘船到香港,再由香港辗转到美国去。 他就不信,晏润林在北平这一方称王称霸的,还能把手伸到美利坚去? 宋铨中弹躺在医院里,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保护鹿希甄和鹿黎不力,本应戴罪立功,不过晏润林亲自下了命令,让他和单昱安分在北平总医院养伤。立功的机会多的是,以后自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 纪亭书和方连清带着荷枪实弹的大兵,个个都是从晏润林的亲卫队里找出的兵油子,划破肃杀的寒冷月色,咯吱咯吱的踩着傍晚才下起来却已经积了雪的青石板上,赶到李家已是深夜。 “军长有令,一个都不能放过,统统抓回陆军部!”行动之前,纪亭书最后一次重申了出发之前,晏润林三令五申的要求。 “是!”兵油子们的嗓门大的惊人,寒风呼啸而过,刮得李家公馆门口悬挂着的大红灯笼左右摇摆,晃晃闪闪的晕黄灯光更显得悲怆凄凉了。 李家的守门人趴在门缝早已瞧见了门外的阵仗,顿时脸色大变。捂着嘴转身,撒腿就往内府跑。路上连摔带爬的滚到了内堂,李祺瑞的双亲正愁眉苦脸的高坐在太师椅上,本已忧心忡忡,现下望着府上的人没轻没重的,更是火大。 李家老爷子单手在八仙桌上狠狠一拍,拍的一声震天响,惊的旁边的李夫人都唬了一跳。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讲的,气氛压抑的吓人,用那句“黑云压城城欲摧”形容再合适不过。 山雨欲来风满楼,李祺瑞不见踪影,今天陆军部事件也第一时间在北平城传开了。现如今全城戒严,李家老爷子心里跟明镜似得,怕是怎样都跟自家扯得上关系的!逆子啊逆子,不将老祖宗留下来的家业毁干净怕是不甘心。 “慌里慌张的做什么!天还没有塌下来!”李老爷子作为一家之主,要端的住架子,稳得住场子。纵使内心早已是波澜起伏,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处事不惊的姿态。 那守门人早已滚得一身的雪水,半跪在李家老爷子和李夫人跟前,颤颤巍巍的说道:“大事不好了,方才小的瞧见府外头聚了好多带枪的兵,个个凶神恶煞的。领头的人还说了晏军长有令,不能放过咱们李家的任何一个人,全部都要带回那陆军部去啊!” “什么?!”李夫人眼前一黑,才站起来又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往后一倒。一旁的丫鬟惊呼上前,连忙安抚。 李老爷子的脸色铁青,问道:“为何要到我李家来捉人!” “老爷,这小的也不清楚啊,怕是就要闯进来了!”守门人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就已经响起了。 方连清和纪亭书负手而立,正在敲门的兵油子力气是猛了些,砰砰砰几次砸下去,李家这古色古香的朱色金扣大门都快要被拍散了似得。 “老爷,这……”守门人的身子要缩成一团了,趴在地上不敢轻易动作,等候李老爷子的吩咐。 李老爷子叹了口气,起身无奈道:“事到如今,逃也逃不开了,只能怪我自己生养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若是今天我保不得你们周全,也莫要怪我了。若是能我一人承担的话,你们千万要找到少爷,让他不要再回来了。” “老爷……”一旁的李夫人已经哭的是个泪人,手中的帛丝帕子已经通透了,妇道人家见到这样的事情心里难免恐惧。一边是相濡以沫的丈夫,一边是胡作非为娇生惯养了的儿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抉择了。 罢了罢了吧,反正他们一身老骨头了,就算是死了这辈子也算是过够了,可儿子还年轻,很多事情不明白其中利害。李老爷子希望通过这一次的事情,让李祺瑞明白,冲动之后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 敲了半晌,李家的门都没有人开,纪亭书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嗜血气息。一旁的方连清察觉到,问道:“要不直接闯进去抓人了事,跟这群人磨叽下去,还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这李家少爷竟然不顾家中双亲死活,一个人跑路。这样做儿女的,真是闻所未闻。” “咱们没见识过的事情多了去了,这李祺瑞都不能算是个人了。也罢,总之我们是给足了时间和面子,只是这李家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别怪我们不讲道理了。”纪亭书缓缓抬起右手,身后列队整齐严阵以待的兵油子们双眼之中迸发出来了兴奋的色彩。 今日陆军部在家门口吃了闷亏,单昱副官和宋铨护兵长受了重伤,军长的心上人也中弹如今昏迷不醒。这等奇耻大辱,不报了他们陆军部往后是不是谁都能来踩上一脚?威风就是要现在来立,也是时候给所有蠢蠢欲动的势力一些警告了。 只是这时,李家的朱色大门缓缓打开,李老爷子带着李夫人,身后跟着李家的丫鬟小厮们。纪亭书的手缓缓放下,径自上前朗声道:“请李老爷和李夫人以及李家上上下下的所有人跟我们到陆军部一趟吧。” “你是哪个?为何不见你们晏军长。”李老爷子自诩混江湖,走生意这么多年了,面对纪亭书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气势上是不会输掉的。就算是陆军部来抓人,也要有个正经理由。更不怕他们杀人灭口了,四邻街坊可都纷纷探出头来瞧着热闹呢。他晏润林若是乱来,往后在北平城里许是也不好过的。 纪亭书笑了笑,回答说:“李老爷这话怕是白问了,今日陆军部发生了如此重要的事情,我们军长怎么可能有时间亲自过来请您去呢?您的儿子可还没有找到,军长正在气头上。李老爷不如合作一点,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哼,晏军长凭何证据说陆军部的事情就是犬子所为?栽赃可也是要负责人的,若是诬陷了我李家,改日我就告到商会去,交由商会会长和晏总理亲自处理如何?”李老爷子还在硬撑,就是要跟纪亭书等人后面好说条件。他儿子惹的麻烦,没必要牵连到整个李家。 纪亭书心中冷笑,想道这老爷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啊。都这个时候了还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许是李祺瑞真的不好找到,否则也不会这样视若无睹他们陆军部的抓捕令了。 “李老爷要证据,这有何难?随我们到陆军部走一趟,军长会亲自告知李老爷和李夫人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何不早去早回呢?”纪亭书身边的方连清适时插话进来,他是懒得跟这老顽固继续对抗了,办正事要紧。 李老爷子自知今日肯定是躲不过这一劫了,侧头望了望自己的夫人,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语气渐渐的平息了,甚至带着些请求道:“既然晏军长有事与我相商,那我一人前往便可,何故让我李家上上下下都去陆军部呢?难不成还怕我们李家的人跑了不成?” “李老爷说的正是,以防万一,还是全部都到陆军部吧。等军长问完话,自是放大家回去的。我们军长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但凡有道理可言,总是要辩上一番的,李老爷您说是么?” “请吧李老爷李夫人,不要耽搁了大家的时间。”方连清打开别克车的后门,恭敬的请李老爷和李夫人上车。 李老爷子自知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只能搀着李夫人上了车。方连清跟着一起坐在了后座,纪亭书安排兵油子们押着李家剩下的人步行跟在后头,自己也上了车,司机缓缓启动车子,陆军部的别克车碾过无痕的白雪,由着橘红的灯光往陆军部开去。 这一晚,但凡是出来了的人都瞧到了这壮观的一幕。陆军部的车在前头开道,车后跟着不少大兵押着男男女女,浩浩荡荡的往陆军部去。一时间,北平城里流言肆起,闹得沸沸扬扬。 鹿希甄半夜的时候醒了一次,不过才睁眼,就听到了鹿黎惊喜的声音。蹋挞挞的脚步声一阵乱响,布莱恩医生带着小护士已经到了病房,一番仔细查看之后,确认了伤口没有感染,简直万幸。 “好好休息,静养一段日子等伤口痊愈才能出院,一定配合我们的治疗。”布莱恩医生苦口婆心劝说之后,让小护士给鹿希甄换了药之后,又交待了几句转身就走了。 第九十二章 追问 鹿黎喜极而泣,坐在床边握着鹿希甄的手不愿松开,仿佛回到了年幼时候,每次难过的时候就被姐姐牵住手,一摇一晃的。 “哭什么呢,跟个孩子似得……”鹿希甄说这几个字都有点费劲,一句话说完喘息不已。 鹿黎噘着嘴委屈的很,拉着鹿希甄的手就是不松开,说道:“姐姐不知你昏迷的时候我多担心了,现在听你这样说我,一点委屈没有反倒是高兴的。” 鹿希甄浅浅呼吸了几口,动作一厉害伤口疼的也厉害。冷汗顺着额头滑下,紧紧抿着嘴唇没有出声。 “姐姐,若是痛了就说出来,反正他也不在这里。”鹿黎的语气里满是不屑和愤怒,对于晏润林的所作所为他的心里已经是埋下了梗结。他姐姐又不是只能靠着那人才能过活,岂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鹿希甄还不知晓自己受伤的原因,浑身的痛感也让她无暇顾及了。模模糊糊的望了望四周,竟然真的没有发现晏润林的身影,心中难免失落,事发之前她望着晏润林染了雾的眸子……朦朦胧胧闪着的是彻骨疼痛。鹿希甄自己也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前阵子才跟柳云时一起,被打了埋伏,现在又中了埋伏。 她好歹堂堂陆军部的军需官,作为军中任职人员,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谈什么保护长官,为前线将士运送物资呢?她到现在连打枪都不会……整个陆军部大概就她一个人不会开枪吧。 想到这里,鹿希甄的脑子里闪过一抹思绪,她似乎遗漏了什么。中枪之后的事情虽然支离破碎,但是鹿黎拿了宋铨的枪杀了……杀了人! 鹿黎还在愤懑晏润林对他姐姐的“恶行”,猛地被鹿希甄握紧手,眉头微皱,还以为鹿希甄哪里又不舒服了,紧张兮兮的问道:“姐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我去叫医生过来!” “不用了!”鹿希甄的声音强硬了起来,唬的鹿黎不知如何作答,“鹿黎,我问你。那天被埋伏,你是不是后来打枪了?你知不知道你……” 鹿希甄停了话转而又敏感的问道:“是谁?” “什么是谁?姐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呢?许是药效还没有过吧,姐姐你再睡一会儿吧。”鹿黎躲闪的眼神直接出卖了他,从小到大,鹿黎一个小动作鹿希甄都可以洞察到背后的玄机。 其实鹿黎的心里早已是波涛汹涌了,千回百转寻思着如何告知姐姐他已经学会了打枪的事实。他跟着单昱已经偷偷摸摸学了小一个月了,在被埋伏那天之前,他从来没有打过活物。练习的时候,打的最多的是酒瓶。 起初掌握了用枪,就是在酒瓶上练手,单昱其实都不知道他的水平已经达到了打瓶盖大小的物体都轻轻松松了。鹿黎从来不知道自己在打枪这一方面这样的厉害,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会想,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做单昱哥哥嘴里说的神枪手也说不定。 鹿希甄面无血色的脸更是冷酷,她敛起了所有的神情。盯着鹿黎的侧脸冷冷说道:“我再问你一遍,是谁!” 是谁教你打枪的?其实鹿希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能够跟鹿黎说的来,还能够随意支配枪支再加上最近总是提到鹿黎的人……除了单昱,没有第二人了。 她心知肚明却不等于鹿黎就可以不说出口,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足以让鹿希甄头疼一阵子了。其实学会用枪不算是坏事,那天若不是鹿黎及时出手,或许她身上还不止一个弹孔吧。可是,未来的鹿黎怎么办呢? 她们鹿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万一有了闪失,她如何跟已故的爹娘交待呢?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兴起,想要学学用枪。这世道,整日皆是风声鹤唳,朝不保夕。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总不能在难以自保的时候跟那些土匪强盗说圣贤的大道理吧?” “姐姐,我是跟单昱哥哥学的,因为上次你和云时哥哥受伤之后我就觉得我们应该要学会自保。晏大哥不会时时刻刻在我们的身边,如若这样危险的事情再次发生的时候,难不成只能等死?” 鹿黎一下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堵得鹿希甄竟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辩驳。只是定睛愣愣的看着鹿黎,恍然间像是看到了几年前,大不列颠时候初次遇到晏润林。彼时晏润林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才俊,朗朗气息,玉树凌风。 威武不屈,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鹿黎,你……真的想好了?”鹿希甄叹了口气,最终撇开脑子里的纷乱,无奈的问道。 鹿黎一怔,转过头来直视着鹿希甄,情真意切地道:“姐姐,我真的是想要保家卫国,苟且国家生死以,小家不保哪来大家?我知道姐姐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还要保护你和云时哥哥,岂会轻易出事?” “你果真是长大了,很多道理我已经不用言明了,鹿黎,你能有这样的抱负我是很高兴的。我们鹿家的确没有一个孬种吃软饭的,现在你就算是要到前线去,我怕是也无法开口阻拦的。” 鹿希甄说的凄凉,侧过头不再看鹿黎焦灼认真的眼神,只是惶惶望着窗檐下那盆依旧嫩绿的吊兰接着说道:“只是,姐姐希望你能够为鹿家,哪怕是为了我想一想。或许我这么说你会认为我就是在阻拦你,又或是妇人之仁,这都不算什么了,姐姐不过是害怕了。” “这世上,除了你,再无别的亲人了。” 说着,鹿希甄的眼泪滑落,带着厚重鼻音的哭腔一句一句的刮着鹿黎的心。他一时慌乱不已,鹿希甄还受着伤,身体已然是负荷不住,心里若是在难过存了事儿,就更不利于恢复了。 纵使心里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鹿黎还是低了头,对鹿希甄说:“姐姐,我答应你不再碰枪便是,你莫要再哭了。医生说了你的身体太单薄,经不住大喜大悲的。枪伤还没有大好,就不要再动怒扯了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若是晏大哥知道你这样,定是要抓了我去陆军部领鞭子了,姐姐你就好心的放过我吧。”鹿黎双手一直搓着,耷拉着肩膀双眼是亮晶晶的,好似一只大狗在哄自己伤心难过的小主人。 鹿希甄连忙说道:“你不必这样讲,既然都已学会,就要做到最好。鹿黎,姐姐也会支持你的,不过一切以安全为前提。” “是是是我的姐姐,您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鹿黎自然是豁然开朗,拉着姐姐的手撒着娇,兴奋不已。 姐弟俩谈的正是起劲,柳云时从外象征性的敲了敲门,接着就带着惊喜的浅浅暖意的笑声传来进来。 “希甄姐姐你醒啦!” 柳云时手里拎着一百果篮缓缓而入,走到了鹿希甄身边,探手触了触她的额头。松了口气庆幸的说道:“还好还好,没有发烧。若是像我上次那般,可就真的头疼了。” 鹿黎起身接过柳云时手中的篮子,连忙扯开话题,兴致冲冲地说道:“云时哥哥,你怎的才来,我跟我姐姐都等你很久了。” 柳云时坐在方才鹿黎坐的椅子上,歪着头俏皮一笑,质疑道:“鹿黎,你这嘴巴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你跟希甄姐姐刚才聊的我在门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呢。什么时候你学会了打枪,都不告诉我和希甄姐姐?” 啊……鹿黎痛苦的哀嚎一声,从果篮里拿了几个苹果忙不迭的要溜出去,“我去洗水果,你们先聊吧。” 鹿黎落荒而逃之后,柳云时挑眉的跟鹿希甄对视,“希甄姐姐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你和鹿黎问一样的问题了,自然是还有点疼了,只是受了伤这些都是在所难免的了。那会儿你发烧感染,昏迷不醒的时候,我都要担心的晕过去了。现在也才明白,其实躺在病床上的人似乎才是最难过的了。” 鹿希甄捏了捏柳云时的右手虎口,苍白一笑。 柳云时心酸的笑了笑,握住鹿希甄的手说道:“其实也不是这样的,如今你和我的身份换了个,我望着你躺在这里动也不能动,这心也是跟刀绞似得。” “嗯……真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拖累了旁人一起受伤。对了,单昱副官和宋铨如何了?他们似乎比我……”鹿希甄又记起了陆军部门口的那场混乱枪战了,单昱和宋铨倒在了她前面。 柳云时生怕鹿希甄又胡思乱想,连忙解释说道:“希甄姐姐不用担心的,单昱副官和宋铨护兵都已脱离了危险期了,只是单昱副官做手术的时候凶险万分,还好晏军长及时调动,才摆脱了困境。现在都在北平总医院里疗养,都是需要养些日子了的。” 鹿希甄听了柳云时的话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蓦地,窗外传来了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恍然已经到了大年三十了啊。 新的一年,这个开头,不知是福是祸。 第九十三章 除夕夜 头一遭过除夕是在医院里头,布莱恩作为一个西洋人并不会觉得这一天有什么不同。不过布莱恩这里有不少小护士都是中国人,轮休放假的自是回家一家团聚,在岗上班的依旧需要坚守前沿。 被专门派来照顾鹿希甄的小护士才从护校毕业,虽然资历尚浅,但好在聪明好学。是布莱恩很看好的一个孩子,鹿黎和柳云时分别坐在鹿希甄病床的两边,易靖卓不见人影。柳云时说,是跟着晏家兄弟一起离开的。 “他们已经找到了这一次打埋伏的幕后真凶了,我一醒来就不见靖卓了。问了护兵才晓得他们原来是抓人去了,不过希甄姐姐放心,这年不还有我和鹿黎陪你一起过么。往年也是如此的,今年也未尝不可呐。”柳云时故意打趣鹿希甄,心里想道,自是不同的了。 过去是三人相依为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现如今倒不是了。他有了易靖卓,鹿希甄有了晏润林,就连鹿黎似乎都多了很多可以一起玩闹宠着他的人了,谁不喜欢热闹谁不喜欢身边有人陪伴呢? 小护士给鹿希甄小心翼翼的换药,揭开沾染了血迹和药粉的纱布,连带着皮肉,扯得鹿希甄有些痛。呼吸略微急促了些许,鹿黎也不是有意的,只是第一反应就是语气重了些叮嘱小护士能否动作轻点。 面对朝气活泼的鹿黎,不过十八九的小姑娘也是小脸一红,跟其他经验丰富的护士们无所畏惧不同,反倒是喃喃小声解释道:“这是换药必经的过程,病人需要忍受这些痛楚,其实我已经很小心了。” 鹿黎自知语气太重,又碍着男子汉的面子没再多说,只是由着鹿希甄拉住手坐了下来。小护士委屈的撇着嘴给鹿希甄换好了药,抬头瞧瞧点滴瓶里还剩下的药水,又说:“布莱尔医生说了,今天是咱们的传统节日,除夕夜是要一家团聚的,所以这一瓶打完了之后,鹿小姐若是想要出去怕是不成了,不过这两位先生想要陪宿倒是可以的。” 布莱恩的诊所是典型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规模别看不大,接待的却都是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尤其布莱恩这种治疗枪伤一流的西洋医生,更是有自己的规矩。他说天是圆的你就不能说是方的,病人听医生的,向来都是没错的。 就算是晏润林这样的军长人物,甚至是晏总理亲自来了那也是道理说不通的。一贯看上去似乎很好说话的布莱恩执拗起来,就算是把枪顶着他脑袋上,也是不会松口的。做人要有原则,就是如此了。 诊所里的规定是不允许家人陪宿的,再亲密的关系那也要是白天来了晚上就得走,照顾病人有专业的医生和护士负责,布莱恩只是觉得家属在场,很多工作难以开展。他一个外国人,蹩脚的中文说的他很费劲,很多事情没法详细的解释,若是遇到了脾气火爆的病人家属,比如晏润林,比如鹿黎,那他可真的是应付不了。 不过没想到今天倒是可以得到布莱恩医生这样的许可,鹿黎和柳云时自是喜上眉梢的。 眼看外头的暮色西沉,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从外扑入了阵阵的饭菜香和喧嚣刺激的鞭炮味道。耳边轰隆炸开的都是噼里啪啦热闹的动静,这就是除夕夜啊,可是晏润林和易靖卓并没有任何回来的迹象。 单昱和宋铨也在隔条街的北平总医院里躺着养伤,屋里屋外不过一堵墙的间隔,却活生生的像是两个世界。一时间,同一屋檐下的三个人的心思各自散开了,陷入了无边的想念。 “报告!” 这时病房外头传来了一中气十足的年轻声音,用的还是在陆军部的那套规矩,进门不是敲门,而是标准化的报告。 柳云时和鹿黎是跟行军之人接触的久了,鹿希甄则是已经入驻了陆军部,都是熟悉这些规矩的人。想也没有想异口同声的回了声进来。病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看上去不过跟鹿黎一样大小的卫兵,严整笔直的军装,风纪扣扣的周正,军帽也是戴的端正。每走一步落下的声音都是铿锵有力的,一看就是晏润林的嫡系部队里跳出来的精英。 了不得,还是这样的年轻。 “什么事?”鹿黎问的像模像样,都是平时学打枪的时候跟着单昱有样学样的。 卫兵敬了个军礼,而后禀报公事似得回答说:“军长有令,特命我来给鹿军需官及鹿少爷和柳公子送上一桌蛰仙居的特定年夜饭。军长说了,因有公务在身,分身乏术,还请鹿军需官体谅。” 鹿希甄被这小卫兵严肃的书面语给怔住了,只觉得晏润林此举实在太过有趣,送来年夜饭倒也不是稀奇了,只是这般亲昵的话怎能让一个孩子一样的卫兵来转达,尤以这孩子还说的如此煞有其事。 她不敢去看鹿黎和柳云时的脸色,但是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这俩人其实都在偷偷憋笑了! “嗯,我知道了。”鹿希甄蚊子一般的哼唧两声,小卫兵啪又是敬了一个军礼,而后扬声喊道:“进来!” 于是病房门再次被打开,鱼贯而入的是同他穿着一致的四个卫兵,四人抬着一张梨花木八仙桌,上头大鱼大肉摆了满满一桌。不过才进来,那香味就已经是扑鼻了。鹿希甄都忍不住的挺头看了看。 “鹿军需官,军长特地交待了,因为您的枪伤需要好好修养,油腻的东西碰不得。所以,给您备了红枣银耳粥,还有乌鸡汤。” 小卫兵这一句话又把鹿希甄打回了原形,应是看到了鹿希甄贪恋桌上那令人垂涎欲滴的红烧狮子头的表情了,打击的恰如其分。 到底还是个孩子,鹿黎按捺不住兴奋,起身走到桌边扫视一圈,不禁点头道:“果然,都是我和云时哥哥喜欢吃的菜了,只是辛苦姐姐喝粥了。等你伤好了,怕你是想吃熊肉晏大哥也是能够给你猎来的了。” 抬桌子的卫兵安置好了饭桌,就出去了。剩下小卫兵留在屋里,又叮嘱了好几遍,鹿军需官不能这样,鹿军需官不能那样,否则军长生气了,他们也是要跟着惩罚云云。鹿希甄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自己的身子又是最重要的,孰轻孰重她到底还是能够拎的清楚的。 “那么,属下回去跟军长交差了,新年快乐鹿军需官。”小卫兵冲着鹿希甄敬礼的时候微微一笑,露出了一丝孩子气,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小护士见状也跟着说道:“新年快乐鹿小姐,那你们吃饭吧,我待会儿再来。” 小护士跟小卫兵都走了之后,柳云时才哈哈笑了起来,眸中含着隐隐泪光,指着站在桌前的鹿黎骂道:“好啊鹿黎,我之前可听你不是这样说的,现在一口一个晏大哥,为什么我听到的却是晏军长晏军长?我还真的头一次看到有人那般对待晏润林,竟然可以平安无事的了。” 鹿黎一怔,想起自己一时冲动对晏润林的所作所为,心中难免忐忑。后悔是不曾有的,那些话他憋在心里很久了,若是晏润林真的生气拉他去枪毙了,那姐姐也定是不能原谅他的。再者,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或许就正好给晏润林提了醒呢?他姐姐本身就不是凡人,既然能够遇到就要珍惜。 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后怕也是无用了。鹿黎想,晏润林也定不会将他怎样的,顶多是教训两句,罚一罚罢了。 可是鹿希甄却不是想的这样轻松,她被柳云时的话绕的云里雾里,不解问道:“鹿黎和部之发生了什么事情?云时你快说与我听听。” 咦?柳云时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懊悔的瞪着一脸无所谓的鹿黎,一时之快他也忘记了要瞒着鹿希甄了。现在告诉她怕是又要出乱子的,按照鹿希甄的脾气定是要胡思乱想一番的,影响心情对身体不好的。 若是不说,就更是麻烦了,柳云时对于鹿黎的行为其实是佩服的。起码为了姐姐的幸福,这个做弟弟能够勇敢的站出来说话,这就是家里有兄弟姊妹的好处了。 “云时?” 柳云时被鹿希甄的催促炸的无奈,只好全盘托出,包括鹿黎拽了晏润林的领子,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一个晏军长叫的十分顺溜,顺带还夸赞了鹿黎的男子汉气概。孩子果然是长大了的。 什么?鹿希甄无暇去想自己的弟弟长大了这样的事情,只是倒吸了一口气,力气过猛竟是扯得才换了药的伤口有些微微麻痛。 鹿黎紧张的一个箭步就窜到了床前,抱歉的握住鹿希甄的手连说:“姐姐对不住,我也不是故意如此,只是太担心你了,所以一时口不择言,行动也有点过失罢了。” “况且,我觉得自己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这段日子他不回家放着你一个人,而你还那么关心他。那日若不是你要去给他送饭,怎的会被打了埋伏!” 第九十四章 对垒 鹿希甄好不容易平息了怒火,对于鹿黎的解释不过是一声哦,半晌没有再开口。鹿黎心中忐忑,哪里还顾得上吃吃喝喝,乖巧安静的坐在鹿希甄身边,等着姐姐的发落。柳云时自知玩笑开过了头,也是一声不吭,老老实实。 窗外的鞭炮声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腾空炸开的艳丽烟火也参与到了除夕夜的狂欢之中。一个又一个破裂开来的烟花,迸发出了五颜六色的生命,映照在玻璃窗上分外动人。鹿希甄瞧着烟火的绽放又陨落,心里莫名难受的紧。似乎这东西并不是原先想象当中的那般神奇,反而影射出了人的命运呢。 这一生不过就是升空,短暂的绽放,而后陨落无声么。不过就是人的过程比烟火长一些罢了,他们都是需要助力才能够展现出自己独特的一面,世人皆说鹿家作为前朝皇商,赢得生前身后名。纵使前朝已然覆灭,可多年的积累也让鹿家是“受死的骆驼比马大”。 原本想着心里藏着那秘密,在银行老老实实工作,领了薪水供鹿黎念书。等到鹿黎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之后,她再做打算的。不曾想能够再遇到晏润林,为了这个男人,她不惜推掉了跟郁霆烜的儿时婚约,甚至都想要说出埋藏已久的秘密来帮助晏润林扩充实力了。 大概是太爱了,都快要因为这爱情忘记自己的初衷了吧。 鹿希甄不敢想象,她会因为冲昏了头的爱意,而违背当初对父亲的承诺。一直小心翼翼瞒着晏润林,不希望他这么早知道自己原来跟别人是有婚约的,哪曾想发生了这等意外,鹿黎也是爱之切,才毫无心机的说了出来。她不知道晏润林是如何想的,反正若是这事情交给她来选择,怕是会承受不住的吧。 那样霸道认真的男人,如何能够接受的了自己的女人原来跟其他人还有过婚约呢? “希甄姐姐是在担心什么?这世间的情爱不过都是言语之间的缠绵罢了,最后想要的不过是相知相许的。这一辈子多短暂,你我都过了三分之一,若是能够可以跟喜欢的人一辈子都在一起,有些误会就当做它是过眼云烟,不用记得。” 柳云时盛了还冒着热气的红枣银耳粥,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鹿希甄嘴边哄道:“姐姐快吃些东西吧,昏迷了这些天,才醒过来就不要忧虑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想瞒着的事情永远都是瞒不住的。既然如此,不如就顺其自然吧。” “这是晏军长的一番心意,不要辜负了他的心思。其实也不妨再多说两句了,我对不住你希甄姐。” 鹿希甄有些诧异,她只是觉得柳云时自从跟易靖卓在一块儿之后,好像想通了很多事情,这是好事一桩。怎么好好的又说到了受伤的事情了?又不是柳云时才错,如何有对不住这一说呢? 病房里三个人诚诚恳恳的说着心里话,希望最亲密的亲人之间不要存在隔阂,而被请到了陆军部的李家老爷子此刻跟晏润林的对垒,也是相当的有意思。 把人带到了陆军部之后,晏润林并没有立即出现,只是由纪亭书暂时安排了李家老爷子和夫人们在陆军部的后院住下,其他的李家人也被安置到了另外一处。一两天过去了,眼看着都到了除夕夜,怎么能被扣在这里,一个道理也不说,实在是太过分了。 李老爷子混迹江湖世道这些年了,能被一个小辈给镇住?晏润林就算是军长,那也不能为非作歹,擅自押人! “你们晏军长若是再不出面,我就要抗议到晏总理那处去了。怎的你们陆军部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的粗劣鄙俗么?” 守门的卫兵们个个不动安如山,踱步而来的是没有跟着自家团长抓捕在逃李祺瑞的方连清,他跟纪亭书和单昱都不大一样,前者正直不谙,一个不苟言笑严肃的像快冰,一个是嘻嘻哈哈孩子脾气。而他许是年龄稍长,在军营里待得时间也最长,所以很多事情看的通透,为人处世就更加圆滑,不能说是心狠手辣,只能说是果断狠绝。 对于李老爷子这种不痛不痒的官场话,他是早就防御了。这些大道理去跟总理说说倒是还可行,遇到他们这群兵油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方连清爽朗的笑了两声,隔着房门对李老爷子说道:“李老爷子莫要着急啊,您和夫人的儿子还没有找到,军长暂时还没有时间见你们。等到你们一家团聚了,啊对了,看看我这记性。今儿是什么日子啊?” 后面这一个问题是方连清问站岗的卫兵的,卫兵按时回答道:“报告长官,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夜。” “很好,今儿是咱们中国人的传统节日。正是一年到头阖家团聚的时候,李老爷子和夫人怎么能够放任自己的儿子在外逍遥却不管不顾呢?既然李老爷子和夫人没有时间,也没有办法管教令郎,那就只好由我们陆军部代劳了。” 李老爷子一听,有些慌张,尽管想要掩饰却还是在语气之中泄露了一丝的害怕。他又说:“既然你们知晓这个道理,为何还要扣押我们在这里,不许我们回家去?再者,我李家的家务事何时需要你们陆军部来插手了?所谓官不压民,清官还难断家务事了,你们陆军部是不是整天闲的无事,就喜欢这些家长里短!” “哈哈哈,李老爷子果然是宝刀未老啊。不过你跟我等说这些话怕是不当用的。令郎的事情还真不是我们陆军部想管,而是他自己作死作到了陆军部的的头上来。实话跟李老爷和夫人说了吧,这一次令郎惹的麻烦大了去了,纵使闹到了晏总理哪里想必也不会有改变。” 大闹陆军部,中伤陆军部军政要员,踩了陆军部的面子可不就是打了晏总理的脸?有谁被狠狠甩了巴掌之后,还能因为一两个热情就偃旗息鼓不生气的?李家老爷子想的太简单了,若是以为商会就可以保的他李家相安无事,倒是真的太天真了。 偌大的北平城里,跟李家一样的商号商户,数不胜数。当真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无妨了。 说吧,方连清就扬声对门口的卫兵们说道:“都给我精神着点儿,若是出了差错,军长军法处置!” “是!”卫兵们自是明白,这一次的闹事,不仅仅是伤了鹿希甄,单昱还有宋铨以及死去的那些兄弟们的颜面,而是打了他们整个陆军部的脸!这口气轻易是咽不下去,此仇不报非好汉呐! 屋内的李老爷子和李夫人听不到外面的再有动静之后,两人面上皆是死灰。这下子李祺瑞闯的祸是他们拿钱找关系也掩盖不了的了。他们李家世世代代都是正经商人,一点一滴稳扎稳打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却因为这个不孝子而毁于一旦。 李老爷子悔恨啊,可那样又能弥补什么呢?自己的种,犯的错,他这个做老子的不担着,还能如何了呢?现在他们想的只是希望李祺瑞可以顺利逃出去,别被抓了回来。那样,肯定是死路一条了。 陆军部门口的枪战,隔天就传遍了整个北京城,晏总理得到消息大发雷霆,传下令来要严惩贼人匪首,不管是哪方人物,都是枪立决。这下子,整个北平的达官贵人都人心惶惶,老百姓们却是津津乐道。 那李祺瑞的名声早就臭遍了北平城,平日里狐假虎威,为非作歹。调戏良家妇女,当街殴打百姓等等恶劣行径不必再提,如今主意还打到了陆军部身上,这一下怕是死罪难逃了。这样的祸害早处理了早好,省得再祸害其他人去! 商会会长李仲雄原本还想去给李家说说情,可晏总理的命令都已经传遍北平城了,他这会儿再去无疑是拔老虎的胡须子,触了霉头日后倒是不好再相与,只能闭门在家,借着身体不适和过年的由头,连商会都没有再去。 这下子,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消停了下来,暗自感叹这李家怕是要在京城里彻彻底底消失了。也只能怪那儿子不听话,惹到晏家头上去,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晏家怕是杀鸡儆猴,往后在北平城里是要小心些的。 北平城里风声鹤唳,赶到广州去抓人的晏润迅和易靖卓却是如鱼得水。广东可是他们的大本营,还有一半的晏家军驻守,抓一个小小的李祺瑞不费吹灰之力。 李祺瑞从天津上船之后一路南下到了广州,再由广州赶往香港出国,只可惜这如意算盘打的还不够响亮。他忘了晏家是从哪里发家的了,纯粹就是羊入虎口罢了。 易老在北平跟易靖卓“对弈”之后,劝说无果,气得隔天就回了广州。这脚都还没有站稳,易靖卓和晏润迅就追了过来,莫名的易老觉得北平那边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第九十五章 悲悲喜喜 “父亲,我们需要您的帮助,抓捕嫌犯李祺瑞。”易靖卓端坐在大堂下方,易老则是高高在座,一脸神秘。 晏润迅也是神情沉着,等着易老发话。虽说广东是他晏家发家的地方,可这并不代表一家独大。广东的势力虽不复杂,但都是买了晏总理的面子,上一代的交情延续到了晏润林易靖卓这一代,只能是更加深厚。 世道艰险,唯有熟悉的彼此拧成一股绳,攘外必先安内。晏总理带着一部分队伍北上至北平成为了新一任总理,背后大本营则是由易家单家等军中要员驻守,时刻盯住沪上以及两广地区,还有必要时刻要帮衬着在北平的晏总理扫清障碍。 所以听了晏润迅和易靖卓的话之后,易老的神情很是微妙,才从北平回来的他这一次北上也不单单是为了易靖卓和柳云时的事情,短短几天也将北平城里的动态打听了个清楚。回来之前和晏总理在官邸彻夜畅聊,除了感叹世道的艰难,更多的却是焦急。如何能够保的这一方人民的平安。 易老叫了副官过来,派了人在整个广州城搜查,要不惜一切代价抓到这个李祺瑞!易靖卓和晏润迅也没有休息整顿,参与到了整个行动当中。 广州作为近代主要通商口岸之一,又连结了香港澳门,繁华之都魅力之地。于是这里鱼目混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虽说晏家军是广州城里公认的大佬,不过此地的黑白两道却是秉持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自是相处的和谐。 国难临头,当时匹夫有责,同仇敌忾的。李祺瑞这等渣滓,甭说没有关系,就算是有关系来找人,怕是也不会帮他一丝一毫的。爱恨情仇,分的清清楚楚,快言快语才是真性情。 接连在广州城里不分昼夜的搜捕了三天之后,大年初三的凌晨,在码头一直驻扎严查的卫兵发现了李祺瑞的踪迹。这厮伪装的技术相当了得,差点就蒙混过关了。 整个广州城里漫天都是李祺瑞的照片,悬赏奖金更是丰厚,李祺瑞也不曾想到晏润林和易靖卓的动作会如此之快,更不会想到他自己竟然会忘记了晏润林的老家是哪里?来到广州不就是自投罗网? 狼狈不堪的躲在小旅馆里,吃喝拉撒都是躲着人,别提多憋屈。李家小爷在北平城里打出生起就是横着走,哪里如同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呢? 忍了几天,公子爷的脾气都要熬出来了,继续躲在这里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狡兔死,走狗烹!大不了就是被捉回去,试一试或许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逃走。于是,李祺瑞自以为是的趁着夜色,一番乔装打扮之后拎着行李箱。 要说他会被识破就正是因为这个行李箱,一个蓬头垢面乡下人打扮的年轻人,细皮嫩肉不说竟然还拎的是皮箱。广州城通商之后最早接触西洋舶来品,在港口码头的军哥眼力也都了得,看惯了这些上流社会人物用的东西,是什么身份,大概能猜出来的。 本来李祺瑞逃脱的机会还是很大,只是富家公子哥的胆量着实太小,只是被港口码头奉命检查的军哥拦住做例行检查罢了,就慌了神撒腿就跑。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李祺瑞就这样被广东军抓获了。 人带到晏润迅和易靖卓跟前的时候,李祺瑞已经被折腾的不成人形。在广东驻守的晏家军听说了北平那边的动乱之后,一个个火冒三丈,恨不得将挑事之人碎尸万段!这下子又是被捉住了本尊,岂能轻易放过?反正长官们要的是活人一个,至于是否完整是否无恙也不会多加苛责的。 “李少爷倒是腿脚麻利的很,这一路辛苦了。”晏润迅踱步走到被军哥押着跪在地上的李祺瑞跟前,笑嘻嘻的问候。 李祺瑞虽说怂了些,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点骨气他倒是要有的,“怕是晏总长更辛苦吧,一路从北平追到了广州,鼻子灵敏的很啊。你们晏家果然都不是凡人啊。哈哈哈哈……” 晏润迅无所谓的耸肩,这些攻击的话对于他来说不痛不痒,都已经是阶下囚了,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可是易靖卓却忍不了,穿着皮质军靴的脚毫不犹豫的对着李祺瑞的下巴就扫了过去。 这一脚,易靖卓没有留情,大抵是抱着一脚就能够踢死李祺瑞的想法。李祺瑞身子一软往后倒去,下颌流血不止,还被踢掉了两颗下槽牙,要不是有军哥们扯着,怕是真的会晕过去了。 “靖卓哥!”晏润迅拦住还要上前补几脚,怒气冲天的易靖卓。“他的狗命得留着,大哥还在北平等我们回去。这种杂碎处理了还不简单?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背了人命,小心大哥军法处置!” 易靖卓看了一眼晏润迅,抬起的脚只好慢慢放下,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这东西要是不死,我和云时一天都不会安稳。” 大年初四的北平城,又是一场飞扬的大雪。布莱恩诊所的门口陆陆续续的停了三四辆陆军部的车,晏润林从黑色别克下来的时候,一脸疲惫。灿若星辰的眸子失去了光彩,眼圈乌青活像是被人打了一圈似得。下巴的胡子都冒出了青茬,晏军长这样被鹿希甄看到的话,就可以用不修边幅来形容了。 好在身姿依旧挺拔,模样照样周正,黑釉似得披风被北风吹的猎猎作响。肆虐的风雪才不会理会这人世间的冷暖。 晏润林并没有着急进去,只是定定的站着,一旁的纪亭书知道他在担忧。霸气刚硬如晏润林,心中也是有绕指柔的。大年三十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五天,军长没有来陪鹿希甄,这个为他中枪了的女人。 心中定是愧疚的,奈何自古忠孝两难全。江山和美人如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陆军部和海关总署所有的事情全部压到了晏润林一个人身上,每天的公文堆得如山似得,年底又诸多事务,分身乏术。 年夜饭,还是晏润林百忙之中派他去蛰仙居订的,虽说军长人不在鹿小姐身边,可心却是一直挂念着的。 “亭书。”晏润林忽然开口叫道。 纪亭书靠近了一步,沉稳回了一声是。 “亭书,你说,她会恨我么?” 纪亭书没有立即回答,想着军长到底问的什么?这定是问的鹿小姐会不会恨军长了,其实按照他来看,鹿小姐怎么会恨军长呢?都替您挡枪了,哪里来的恨意呢?军长多么果敢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竟是这样的无措。 这样的晏润林,纪亭书是第一次见。 “怎么会呢?军长多虑了,鹿小姐对您情深意切,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纪亭书不说假话,他的的确确听很多同僚说鹿小姐定是军长此生的良人了。 晏润林微微颔首,戴着白手套的左手撑了撑额头,只觉得疲惫不堪。心中摇摆不定叫他惶惶不安,鹿希甄的受伤让他几欲崩溃,已经是两次了。 在鹿希甄成为他晏润林的女人之后,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鹿希甄就已经连续被打了两次埋伏。树大招风,人火眼红。鹿希甄被她亲自推到了风口浪尖,整个北平城的人目光在那一瞬间都聚到了她的身上。若是自己不这般固执和自私,就是要把她扣在自己身边,也就不会有这些意外发生了。 她想做银行的职员就由着她去便是,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过她想过的生活。只要可以跟他在一起,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他自以为是,他太自负,他觉得自己强大的足够为她撑起安全的屏障,只要有他在,谁能动的了谁又敢动她分毫? 可老天爷就是如此的反复无常,啪啪几个巴掌甩的他清醒了过来,原来不是所有都可以掌控住的,他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啊。 在布莱恩说再差一点,病人就无法再做母亲的时候,他梗在喉咙的血差些喷涌而出。他如何能够害的她这般狼狈呢? 对于孩子,晏润林是很期待的。他年纪不小了,若是和鹿希甄能够有了孩子,到时介绍给家里会更加容易一些。他也想过用孩子来拴住鹿希甄的心,他们之间的生活会越来越幸福的,真正的一家人的感觉,他期待了好久。 万幸,她没事。 这些天,除了处理公事就是在思考鹿黎说的话。他是爱着鹿希甄的,可又为何因为她之前的婚约而对她不理不睬,有危险也只是想要将她放在安全的地方,却不告诉她实情。那婚约,是上一辈人的约定,或许就是一句玩笑话,而他却是当真了。 晏润林可笑的觉得自己疯了,因为鹿希甄的事情,他变得都不像是自己了。冲动、恼怒、生气、吃醋……这些本应该被磨练的要收放自如的情绪,一下子全部爆发了出来。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过去竟然还跟别的男人有过这样的关系,哪怕只是小时候过家家牵牵手也不成。 第九十六章 只一眼,就似万水千山 窝在病床上四五天,伤口虽然还没有长好,鹿希甄却已经是按捺不住了。 “你们好歹让我起起身子,一直躺着总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我也不出去,只在这屋里走一走。” 柳云时放下手中的报纸,叹了口气走到床边,望着一脸纠结痛苦的鹿希甄,爱莫能助的笑了笑说:“这我可做不得主啊,希甄姐你且等等,我去问问布莱恩医生去。” 柳云时说完转身欲走,又被身后的鹿希甄叫住。 “你回来!” 柳云时面不改色的转身望向鹿希甄,一脸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听话模样。 鹿希甄无语,她这次受伤可谓是被管的紧了,一个柳云时一个鹿黎,都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管她想做什么,都搬着布莱恩医生出来,鹿希甄最害怕那布莱恩医生到自己跟前念念叨叨了。 医者父母心吧,布莱恩医生这样上心除了晏润林的交待,更多的是出于职业本性。鹿希甄懊恼的翻了个身,动作有点大,还是扯得伤口有些痛。这么一疼,眼泪哗啦的就流了下来,柳云时顿时就绷不住了,连忙凑上前去,哄着说:“哎呀我的好希甄姐姐啊,好吧好吧我扶你起来走走,你可别哭了。” “要是鹿黎一会儿回来,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这小子现在可不比之前好管了,以后要是惹怒了他,他可是会打枪的。”柳云时认怂认的很诚恳,顿时就变成了个乖宝宝。 鹿希甄是真的疼,一点儿不掺假,她泪眼婆娑的骂道:“那你还不快点扶我起来,你可知晓这几天我一直躺着,都要躺出病来了。” 柳云时小心翼翼的扶着柳云时坐起来,然后给她穿了鞋,在由她搭着自己的肩膀站起来。不过是从床到窗户,这短短的距离,硬生生的走了好久。等到到窗户前面,柳云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你且去歇一歇,我扶着窗檐自己站一会儿就好了,这些天你和鹿黎也都辛苦了。”鹿希甄不好意思的对柳云时说道,只觉得一个人受伤啊,牵连了这么多人担心,着实对不住的很。 四五天过去了,还没有见晏润林的身影,鹿希甄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是什么呢?无措吧,还是害怕?伤心还是烦闷呢?人的一生为何要有七情六欲?只是酸甜苦辣就足够折磨的了,太多复杂的情感,一下子叫人生死都难相许了。 他该是厌烦了,这样一成不变的感情,有几个人可以长久的了呢?何况,她还是一个有婚约的人,他那么骄傲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她是否会走掉呢? 柳云时见鹿希甄神情落寞,到嘴边的俏皮话又咽了回去,换上了轻松的语气说道:“希甄姐姐说的哪里话了?我和鹿黎可是你的亲人啊,照顾自己的亲人,算的上什么麻烦事情呢?你呀,且要好好养病的,等你病好了,若是城门外护城河的冰没有消融,咱们还可以一起去溜冰的。” “你倒是还晓得自己会溜冰呢!上一次不晓得是谁在冰面上摔了个大跟头,嚷嚷着以后再也不滑溜冰。” “那么久的事情了,希甄姐姐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我说过的话我可不记得了啊,反正是要大家一起去的,靖卓说了,晏军长可也是溜冰的好手,希甄姐姐你也不需要再要鹿黎搀着你滑了吧。” 鹿希甄听到晏润林的名字,顿时没了之前的精气神,只是转头望着窗外喃喃说道:“怕是不能跟你们一起溜冰了吧……”话音刚落,她那沉寂的眸子就起了波澜,她看到了晏润林从别克车上下来,裹着黑披风立于一片茫茫风雪之中。 军帽的帽檐遮住了他那锐利的双眸,瞧不出来他的表情,远远的只望着那抿成一条线的薄唇,没有一丝笑意。 既然来了,为何还不上来看看她呢? 仔细算来,他们二人已经有半个月没有照过面了,上一次的见面又是那般的仓促和危急。她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晏润林呢,她要告诉他,这世上,除了他晏润林,再也没有旁的人可以敲开她的心门了。 柳云时探身往窗外瞥了一眼,只这一眼,他就明白了。 “希甄姐姐,若是这样的想见他,只需推开窗喊一声。云时不知晓你和晏军长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想要破冰这样的尴尬局面,总要有一方主动些的。若是你认为这次的错过是自己的问题,也无妨这一声名字罢了。” 鹿希甄扭头看着柳云时,脑子里顿时闪过了一抹精光,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就拉开窗户,探出头去,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冲着晏润林喊道:“晏润林!你这个混蛋!” 惆怅于原地,思绪万千的晏润林听到鹿希甄的声音,猛然抬头往楼上的方向看去。只见鹿希甄身着单薄的条纹病号服,墨一般的黑发随着呼啸的寒风席卷着,他同样看不到她的神情,却从她那身声嘶力竭里明白了她的心事。 混蛋……他的确是个混蛋。 “军长,我们……”纪亭书担心鹿希甄冒着寒风这样,会加重病情,想要劝说晏润林不必再倔强的坚持了。到了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看上一眼,好放心的么? 只是,才开口,晏军长就大步流星的进了诊所。 小护士们都认得这年轻帅气的军长,也没有多加阻拦,由着他去探望贵宾病房的病人鹿希甄。 柳云时被晏润林出口的话语震惊到了,想必这晏军长也从未没有被大庭广众的骂过混蛋吧?这鹿家一定会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姐姐弟弟都是这般的无所畏惧。看看将来,到底是谁说了算,还真的不好说了。 “哎呦我的好姐姐,快些进来吧,说好了只是走走的,要喊也就喊一声罢了。怎的就吹冷风去了,要是感染了伤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啊!”柳云时连忙把鹿希甄给半抱了回来,关上窗户将窗外肆虐的寒风隔绝开来。 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病房门就被晏润林从外大力推开,柳云时和鹿希甄皆是一震,愣在原地。还保持着半抱的姿势。 晏润林的眸子顿时染上了火焰,薄唇抿的更紧了,周身还裹扎着寒气,此刻更加的阴冷了。他缓缓朝两人走去,状况外的两人也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动作有多么的暧昧了。 “还不快放开你的手!”晏润林比柳云时高出半个头去,又穿着皮靴,整个气势高了不止一个度。 柳云时这才发现自己简直是在作死,下意识的松手撇清嫌疑,却忘记了鹿希甄一个人压根站不住!好在晏润林眼疾手快,在鹿希甄跌倒的那瞬间,将人整个打横抱起来。 单薄的病号服触到了晏润林冰冷的黑披风,凉气如同活了过来,冲着鹿希甄这火热的温暖源逼近。她不想哆嗦的,却还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晏润林脸色一沉,走到床边,将鹿希甄放在了床上。扯过还温热的被子盖在她身上,一点都不温柔的说道:“躺好了,休息。” 没有转头,又说了一句:“你还不出去,等着我送你?” 柳云时下一秒就闪了出去,临走也不忘记贴心的关好了门。都不需要晏润林再啰嗦,他也负责的把屋外不相干的人清理了个干净,对着后面赶上来的纪亭书尴尬一笑,借口去接鹿黎,忙不迭的落荒而逃。 一阵喧闹之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平静,鹿希甄平稳的躺着,双眼眨也不眨的一直望着晏润林。他的侧脸,他的下颚,他的鬓角,他的剑眉星目…… 晏润林也低头对上鹿希甄的双眼,毫不躲避。只一眼,就似万水千山。只一眼,这辈子就再也望不见其他人了。只一眼,就爱恨纠缠不休了。 “病好了?”晏润林还是败下阵来,脱掉手套单手抚了抚鹿希甄的头,缓缓问道。 鹿希甄摇头,委屈的泪水又被逼上了眼眶,就跟坏了的水龙头,控制不住的要流下来才行。 晏润林眸子一暗,微微叹气,心是莫名的刺痛,坐在床边,缓缓俯下身子,将鹿希甄整个人护在自己的怀里。问她:“好端端的哭什么呢?布莱恩说了,你的情绪不宜太过波动,保持平稳的情绪吧,你这样倒是要挖了我的心肝去了。” 晏润林军装前的徽章冰冰凉凉的,膈着鹿希甄了。金属的触感让她的神思再清醒不过了,这些天的所有害怕担心,委屈烦闷统统在晏润林这温润的话语里发泄了出来。她伸手揽住晏润林的脖颈,哭的抽气。 晏润林越是安慰,她就哭的越是厉害,似乎所有的安慰都变成了催泪剂。让她控制不住的要流眼泪,控制不住的要宣泄。 “我的心肝宝贝,你不要再哭了,我如何做才能让你高兴呢?甄儿,你告诉我,只要我做得到,就给你。哪怕是你要了我的命去,也好啊。” 第九十七章 思情美满 鹿希甄的哭音一顿,怔怔的仰头望着晏润林,神游物外似得痴痴道:“说什么要你的命了,怕是你要了我的命才好呢。若是当初不来招惹我,怎会到了如今这地步?这会子说的风凉话,早干什么去了?” 这话一说,晏润林就知道鹿希甄这些天的确是胡思乱想了,他并非存心不来看她。着实公务繁忙,加上内心忧虑,得了这么个理由就顺理成章的逃避着。女人总是脆弱的,玻璃似得人儿,冷了热了都会爆炸的生物,纵使鹿希甄这新新女性,怕也是不能脱开骨子里的禁锢。 “惟愿取,思情美满,地久天长。” 鹿希甄做《长生殿》的唱词娓娓道来,泪痕挂在脸颊上,波光潋滟的双眸饱含深情。晏润林不禁叹息,他给予鹿希甄的还是太少,怎的能让她如此委屈?本已经受伤了,却还要孤身一人,忧愁万千。 房中二人搂抱在一起,耳鬓厮磨,无需多言,只要彼此陪伴就已胜过千言万语。 房外的纪亭书身姿笔直,视察周遭的护卫安全之后,才转弯走到了鹿希甄的病房门前,就见一脸气急败坏的鹿黎,气势汹汹的不管不顾身后柳云时的牵扯,冲着这端就来了。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可长点心吧,上次人家放过了你是看在希甄姐的面子上,这一次可不要再往枪口上撞啦!” 过来人柳云时自是知道屋内的晏润林和鹿希甄许久未见,干柴烈火的,定是要温存一番,互诉相思的。鹿黎这冒冒失失的冲进去,定是坏事情。晏润林的好脾气可不是次次都能遇到的。希甄姐的面子也不能次次都顶用啊。 才和同学们分开,鹿黎就拦了辆黄包车冒着寒雪往医院敢。一路上呼啦啦的冷风吹在脸上刀割似得,好不容易到了医院门口,就望见柳云时背手立在大门口,神情焦急。鹿黎以为自己姐姐出了什么事情,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跌跌撞撞的上了阶梯抓住柳云时的手问道:“怎的了云时哥哥?我姐姐是不是出了……” “不不不,你姐姐现在好的很,咱们呢现在待在这里或者去涮个火锅。待会儿回来,就万事大吉了是不是。”柳云时挤眉弄眼的笑了笑,话中有话。 鹿黎不用多想,回神一看停在医院门口的挂着陆军部牌照的黑色别克,就知道许久未露面的晏润林终于出现了。 “不行我要去看看,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鹿黎火冒三丈,不能自已。柳云时使出了吃奶的劲竟然都拦不住他。不得不暗自惊叹这孩子一转眼真的长大了,学会了打枪还胆子大到要跟晏润林对抗。 该不是真的是依仗着鹿希甄的庇护,肆意妄为。 鹿黎看到纪亭书门神似得立在门口,脚下步子一缓。说实话,他心中就算不畏惧晏润林,那也是真的因为有姐姐的这份关系在了。可是这个纪亭书和易靖卓还有晏润迅都不同,跟单昱更是不一样了。这个纪亭书看上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比晏润林好相处的多。实则不然,鹿黎最害怕的人就是他了。 “鹿少爷。” 鹿黎喃喃嗯了一声,踌躇的立在原地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跟在身后的柳云时微微挑眉,心道原来鹿黎这小子害怕的人是纪亭书啊。倒是瞧不出来了,该害怕的倒是毫不畏惧,不害怕的倒是有些敬畏,看来以后若是鹿黎不听话,他是有人可以找了。 “军长正在里面和鹿小姐聊天,您怕是不适合进去。”纪亭书直接开口,斩断了鹿黎的小心思。 鹿黎心中不服,嘴上照样不敢说,但气势不能低,说道:“我要见我姐姐,哪有合适不合适?” 纪亭书微微挑眉,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说道:“鹿少爷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您和军长之间的事情,我们无权过问,也不会过问。日后你可以慢慢跟军长谈谈,只是现在不合适。不如去别处逛一逛,也不觉得无聊了不是?” “你们陆军部的人难不成都是这样霸道?我是我姐姐的亲弟弟,见自己的姐姐难道还需要你们军长的同意?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说破了天我现在也要见我姐姐,你赶紧给我让开。” 鹿黎越说火气越大,脑子里的理智就统统抛到了脑后。害怕不害怕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他若是怂了退缩了,他姐姐以后靠谁保护啊! 纪亭书有些无奈,不知道这位小朋友为何脾气这么冲。鹿小姐知书达理,说话轻声细语的,这鹿黎平日活泼的紧,这一次事件之后见到他们陆军部的人就会炸毛,立起自己浑身的刺,保护着自己保护着自己需要守护的人。 晏润林才安抚好了鹿希甄,轻吻她的额头,低语情话,缠绵悱恻。屋外的动静越闹越大,两个人皆是一顿,鹿希甄莫名叹了口气,想起了之前柳云时说过的话,握住晏润林的手说:“鹿黎还是个孩子,脾气冲了些,哪里顶撞你了,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我是她姐姐,没有管教好他是我的责任。” “怎么会呢?我倒是觉得鹿黎男子气概十足,很有担当。本以为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没人保护你。往后倒是可以依靠他了,这是一件好事情。他会那样跟我说话,也是为了你,甄儿,有这样的兄弟应该觉得高兴才是。” 晏润林歪头望着鹿希甄又问:“怎么?你以为我会因为鹿黎冒失而生气惩罚他?甄儿,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狠毒?”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不过是觉得鹿黎做得不对。陆军部那件事情太蹊跷了,我怕不光光是针对你我,背后怕是有更大的阴谋。近日你们都要注意安全,不要受伤了。”鹿希甄这些天想了很多事情,细思极恐。 这是当然了,晏润林诧异的看着鹿希甄,没想到就连鹿希甄都感觉到了诡异。现在的北平城里已经是波涛汹涌了,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已经都准备好了,随时随地都可以扑上来咬他们晏家一口。 现在可以动鹿希甄,打了他晏润林的脸,往后就能动了他晏润林,打了晏家的脸。迟早的事情,还不如绝处逢生,早出手来打击。 “我会注意的,甄儿,你真是我的好甄儿。”晏润林摸了摸鹿希甄的黑发,一脸温柔。外面的动静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这个弟弟啊,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我看着你我都快要管不住了。” “我倒是知道谁可以管得住他,只可惜那人跟我一样光荣负伤,躺在医院里没法过来带走他了。” 晏润林微略思忖,就得出了答案。 “听说他学会用枪也是因为单昱,这两个人在我眼皮子底下,竟然来这一套,看来我陆军部管理的还不够严格,新年新气象,我看是时候改改政策了。甄儿,对不对?” 鹿希甄无话可说,只有点点头。 鹿黎和纪亭书之间的唇枪舌剑仍在继续,晏润林打开病房门,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吵什么?有什么话不妨跟我说,影响了甄儿休息,你们倒是担待的起了?”晏润林三分气势,七分玩笑,不过是当着护兵们的面,不好太过放纵。 “军长,鹿少爷说要见鹿小姐,属下只是拦住他说不方便。”纪亭书立正军姿,不卑不亢的回答。 鹿黎无可置否,望着晏润林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亭书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鹿黎想见自己的姐姐,哪有不方便的?”晏润林故作怪罪,训斥波澜不惊的纪亭书。 鹿黎和柳云时唬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没想到晏润林真的会因为这事儿当众责骂纪亭书。我的天,鹿黎瞬间头皮发麻,想象自己对晏润林的所做作为可比纪亭书严重的多,这到现在都没有找他麻烦,那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难不成,还有更厉害的在后头等着他呢!鹿黎抿唇不语,白着脸微微低头不再做声。柳云时撇撇嘴,心想这晏军长果然一把好手,两下就让鹿黎偃旗息鼓。 “军长教训的是,属下记住了。”纪亭书也是配合的天衣无缝,鹿黎这个年轻人愣是没有看出来破绽。 等到鹿黎可怜巴巴进了病房,看到语笑嫣嫣的姐姐,顿时精神大阵大振。 “姐姐,今日可感觉大好了?” 鹿希甄点头,“感觉大好了,鹿黎你今日去拜见恩师,感觉如何?” “自是很好的,和同学们一起畅聊天下局势,自是无限抱负无限理想的。姐姐,你不知,如今同我一样的有志青年数不胜数,只盼着早日能为国家献一份力呢。” “这很好啊,鹿黎,现在需要的就是你们这些有文化有知识的有志青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唯有千万力量聚集在一处,才能迸发出最强焊的力量。过往姐姐拦着你是担心你的安全,可如今姐姐都需要你的保护了。” “姐姐想,你应该要去保护更多的人。” 第九十八章 回京 农历新年正月初十,北平火车站门口停了满满当当陆军部和海关总署的车辆,荷枪实弹,人高马大的军哥们组成了一睹人墙,隔开了车站来往的旅人。 黑亮的火车头,冒着白烟轰隆轰隆的进了站,站台上的乘客们有秩序的排在外围,纷纷探头越过军哥们往里看去。只见一袭铁灰军装的晏润林,依旧裹着黑釉的披风,踩着长筒军靴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他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方连清和纪亭书,两人神情肃穆,站军姿似得。 火车缓缓的停了下来,最前面两节车厢的车门一打开,方连清和纪亭书就迎了上去。从车上被扣押着,鼻青脸肿不成人形的贼子正是在广州城逃亡无果被逮捕的李家少爷李祺瑞。他的身后跟着的就是晏润迅和易靖卓,两位副官终于等来自家正主,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团长,您可算是回来了,您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啊,甭提多难熬了。”方连清喜笑颜开的,一点儿都不算拍马屁。 易靖卓不在,柳云时是真的没人管了。晏军长不会插手旁人的家事不提,就算是柳云时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们也无权多问。除了鹿希甄军需官的话有点用,柳云时少爷也不会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易靖卓走了多久,柳云时就多久没有回易公馆。明理上柳云时陪陪受伤住院的鹿希甄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时间一长,总是不大好的。这些事情方连清都不敢跟易靖卓提起,拍去的电报里只是说了柳少爷一切都好。倒也真的没出大事儿,所以方连清也不算是谎报军情了吧。 “怎的了?言语里似乎有点其他的意思啊,是不是他又给我惹了什么麻烦?”易靖卓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对于柳云时这个喜欢闯祸的家伙,他向来都是听之任之的,才不会管他到底捅了多大的篓子,总之他可以摆平的都无所谓。况且易靖卓相信柳云时的为人,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自然是都可以的了。 方连清连忙摆手,要澄清似得说道:“团长这是说的哪里话啊,柳少爷哪里会去惹祸呢?这些日子都留在布莱恩医生的诊所里陪鹿希甄军需官呢,再没有去过别处。” “嗯……有没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没有受委屈吧?” “作息时间都跟鹿军需官一样,吃也是在诊所里,有军长在谁能去诊所找麻烦?听说不但没有受委屈,还取笑了鹿少爷一番呢。” 易靖卓爽朗一笑,他就知道依照柳云时的脾气,定是睚眦必报的,怎么会自己受委屈呢?以后也是可以放心的将他留在家里了,起码还有鹿希甄和鹿黎陪着不是。 被押送回来的李祺瑞被陆军部的军哥们接手,手铐脚铐统统戴上,在北平站众人的围观下押上了车。晏润迅走到大哥晏润林跟前,敬了个军礼报告道:“报告军长,我们把李祺瑞带回来了。” “嗯,辛苦了。”晏润林在外头从来都是官方话,一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不讲情面的严肃模样。跟晏润迅这样的对话一点都不奇怪,至少纪亭书是一点儿都没有诧异的表情的。 一行人陆续上了车,晏润林和易靖卓带着李祺瑞直接返回了陆军部,而晏润迅却是走了另一条路往海关总署去了。纪亭书端正的坐在副驾驶上,从刚才在北平火车站跟晏润迅敬礼打招呼以后就再没跟晏润迅多言。 海关总署的车缓缓驶过闹市区,拐弯的时候躲避不及一个推车的老汉,司机猛地打方向盘往一旁拐去,后座的闭眼休息的晏润迅没有防备往一边甩去。纪亭书只听到了晏润迅的一声痛呼,顿时一惊。 “停车!” 司机慌忙把车停到了一边,纪亭书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走到了后座。晏润迅捂着腹部,半躺着,额头已是布满了冷汗,纪亭书有些慌乱。他想不过是躲避行人,就算是磕着碰着了也不至于疼成这样。再者,晏润迅也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人,这些麻烦他从小就习惯了。除非…… 纪亭书心中一凉,钻进车里,扶着晏润迅靠在自己怀里,拉开他捂着腹部的手,双眼呆滞,愣愣的望着晏润迅苍白的脸。 是血。晏润迅双手竟是刺目的红,因为出行而着了便装,笔挺有致的黑西服上也被流淌的血映出了一滩痕迹。纪亭书扯开西服的纽扣,晏润迅穿在里面的白衬衫已经被染的血红。里头的纱布也早就瞧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你受伤了!”纪亭书通红着眼,佯装镇定的问晏润迅。 晏润迅眉头微皱,血色全无,只能有气无力的回答:“不大走运,被李祺瑞给伤到了,不过没有大碍,应该是刚才的撞击让伤口又崩开了吧。” “为什么刚才不说!为什么不告诉军长!易团长知不知道你受伤了?”纪亭书半抱着晏润迅,又吩咐司机开车到最近的医院,晏润迅的伤口需要立即止血,否则继续这样下去如何的了啊。 晏润迅缓缓摇头,易靖卓不知道他受伤的事情,事发的时候易靖卓还没有赶到。晏润迅为了捉住活的李祺瑞,束缚了手脚,等到成功的手之后,在压着李祺瑞回来的路上,被藏了祸心的李祺瑞捅了一刀。 幸亏晏润迅躲避及时,往后一闪一偏,否则李祺瑞这想要一刀致命的计划就能够实施成功了。李祺瑞知道自己逃不过活不了了,死之前想方设法的要拉一个垫背的,可惜了眼力不大好,挑了他晏润迅。 易靖卓暴打李祺瑞的时候,晏润迅也想要亲手参与其中。这样的人渣活在世上,真是浪费。奈何受伤之事,他不想易靖卓知道,所以勒令当时跟自己一同抓捕李祺瑞的晏家军,一定要替他保守住这个秘密。 晏润迅自嘲的笑了笑,躺在纪亭书的怀里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啊?父亲大哥对我都是,寄予厚望,而我却能被李祺瑞这样的宵小打冷枪,亭书……没有你在身边,我似乎就没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 “你不要说话了,马上就到医院了,没事儿的啊。”纪亭书不忍听晏润迅这样说自己,又把他搂紧了些,眼泪啪嗒就滴在了晏润迅的脸上。 晏润迅缓缓抬手,沿着泪水在自己脸上滑落的痕迹,难过不已。“亭书,你不要哭,我又不是要死了。若是哪日我真的离开了,你要是为我哭一哭,也是值得了的。” “不要胡说了!”纪亭书猛地加大了声音,晏润迅的身子一抖乖乖的闭了嘴。前头开车的司机本来就慌张,好端端的总长怎么自己一个打弯就伤了呢!现在被纪亭书这么一声怒吼反倒是镇定了心神。 车子开到了北平总医院,刚一停稳,纪亭书就抱着晏润迅往里头奔。医护人员见身着军装,且气质不俗,立马重视了起来。推着手术车过来让纪亭书把人放在上面,而后喊了治疗刀伤的医生过来。 等手忙脚乱的把人推进了手术室里,大家定睛一看,这晕过去的了白净男人,不就是晏军长的弟弟,新任海关总长晏润迅么! 我的乖乖,最近这晏家是气数不大好啊,三两天的就有人受伤进医院。上次那单昱和宋铨还没有大好呢,这海关总长又怎的因为刀伤进来了?莫非这京城里真的有人盯上了晏家,想要变天了? 手术很快就结束了,医生给晏润迅的伤口消炎缝针之后,上了药就没事了。出来之后嘱咐纪亭书,在拆线之前切莫剧烈动作,否则伤口再裂开,就不止今天做个缝合手术这么简单了。 “对了,这件事情还望医生保密,不要让晏军长和晏总理知道。”纪亭书答应了晏润迅,所以一定就会做到的。 医生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医生只需按照我说的做便是,其他后果由我来承担。” 话已至此,医生也没有再纠缠的必要了,点点头就离开了。晏润迅被送到了普通病房,不大巧对面病房住的就是正在养伤的单昱和宋铨。 纪亭书所有的心思都挂牵在了晏润迅身上,没顾得上那么多。伤了腿和胳膊的宋铨坐在床上,多年护兵头子的经验锻炼出来他的眼力,就那么一眼,也只看到了纪亭书军装一角。 “单副官!”宋铨激动地喊道。 中弹部位在胸口的单昱,被护士们时时刻刻的盯着,只能躺着静养,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做。此刻听到了宋铨略带八卦的语气,立马来了精神。平日就是一个喜欢玩玩闹闹的家伙,就算是安排到了晏润林身边,依旧改不掉小少爷的脾性。 “怎么了怎么了?”单昱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正在配药的小护士一眼给瞪着继续躺了回去。 “我好像看到了纪副官,怎么进了对面病房啊,咱们俩不是都在这里呢么!”宋铨憨憨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喃喃说道。 第九十九章 审问 晏润迅受伤的消息被瞒的严严实实,易靖卓和晏润林因为李祺瑞的事情也无暇顾及,一时间竟然就由着晏润迅和纪亭书两个人瞒天过海。本来海关总署和陆军部的公事就是分开处理,这一次是意外。既然罪魁祸首都已经捉拿回来了,晏润迅自是不必再插手了。 李祺瑞被遣送回北平的当天,被留在陆军部做客的李家老爷子和李夫人就听到了风声。李祺瑞没有跟他们关在一处,见不到儿子真容又满是风言风语的,李老爷子倒还是端的住,可李夫人一个妇道人家还是做母亲的,怎么能够无动于衷?顿时在屋子里就大吵大闹了起来,使劲的拍门嚷嚷着要见晏润林。 出言不逊,满口都是污言秽语,守门的军哥听了火冒三丈,青筋暴起。他们晏军长何等人物,岂能让一个女流之辈肆意辱骂?军哥们可不是好相与啊,脑子里除了长官的命令,其他的可都是不管的。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只要烦人不跑掉就成,这要是出了点其他问题该也是无碍的。 军哥托起枪把对着李夫人就是一推,神色栗然的说道:“我劝你还是消停消停吧,骂的这么难听真是第一次见,怪不得你们家的人可以持枪袭击我们陆军部了。我告诉你,老老实实的或许还有机会,否则我们现在就打死你们!” 李夫人被一枪捣的跌倒在地,李老爷子连忙扶住她,叹了口气劝道:“夫人啊,事到如今你就不要折腾了,看样子瑞儿是已经被晏润林抓住了。我们继续强硬下去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不如你就让我来替了瑞儿的罪过,以后啊你要好好教育瑞儿了,不能再由着他胡作非为了。” “老爷……”李夫人泣不成声,悔不当初啊。因为李家就李祺瑞这么一棵独苗,千百倍的宠爱着,要什么给什么,养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到外头肆意闯祸,回家来李老爷子要教育惩罚,却都被李夫人拦住,说是孩子还小需要教育,打两下若是就可以的话,那这世上还要王法干什么。 瞧瞧吧,那会儿不整治不管理,现在李祺瑞成了什么样子的人了?国家公务都敢干涉,还欺负到了陆军部晏润林的头上,整个北平城都陷入了恐慌之中,昔日的好友们个个闭门不见,不愿伸手相助,不就代表了晏家明确的立场么? 也怪不得人心凉薄了,是李祺瑞自己做的事情太决绝,太违背道义了。老百姓们不掀翻了他李家老宅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李老爷子安顿好了李夫人,走到门口对方才气势汹汹的军哥说道:“麻烦你去通报你们晏军长,我有话要跟他说,希望可以当面聊聊。” 军哥也是有脾气的,立即冷哼一声说道:“你当我们军长闲的很?你说见就见,说不见就不见么?今儿怕是没工夫见你们了,军长正在审问重要犯人,需要来的时候自然会过来的,你也不需要着急,老老实实待着不要耍什么花招。” 审犯人,还能审什么犯人?李老爷子能够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晏润林亲自审问,要是儿子一根筋固执到死,怕是没有活路了。李老爷子当即急火攻心,竟是看看吐了口血,摇摇晃晃的扒着门板再说了一遍要见晏军长,否则他就死在这里了。军哥无奈,总不能这人死了才去通报,于是火烧火燎的去找军长了。 李祺瑞被押送回了陆军部之后,都没有下狱松口气,就被带到了审讯室里。陆军部的审讯室不大,四四方方的一间小黑屋,唯有高墙之上开了一扇小窗户透风,屋内悬了一盏晕黄的小灯,被外头的寒风吹着一摇一晃的,闪的早已筋疲力尽的李祺瑞生不如死。 整个人被五花大绑的困在柱子上,手镣脚镣戴的齐全,细嫩的地方都被勒出了痕迹。要是叫旁人来认,怕是没几个人可以认得出来这蓬头垢面,满脸血污,不修边幅的人会是北平城里的小霸王李家少爷李祺瑞的。 晏润林和易靖卓正端坐在李祺瑞的对面,军装依旧穿的一丝不苟,铁灰色被审讯室黑暗墙壁上炙热的火把也无法焐热。陆军部里审问犯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进到这里来的人要么最后松口获得一线生机,要么下地狱见阎王爷去。总之没有一个好下场的,能到陆军部审讯室的也都不是什么好鸟,不是汪洋大盗就是土匪贼人,总之恶行累累,臭名昭著的家伙们。 李祺瑞倒是第一个进来的富家少爷,还没有开始严刑拷打呢,负责审问的军哥不过甩了甩沾了盐水的皮鞭,簌簌作响的皮鞭声刺破审讯室里的沉寂,一直嘴硬一副大丈夫威武不能屈模样的李祺瑞就两腿如斗筛,嘴里虽然骂骂咧咧不甘下风,行动上却很诚实。 没出息的,竟然尿了裤子。 晏润林还算兜得住,不过是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安定的坐在自己位置上没有轻举妄动。而易靖卓就不同了,一向张扬惯了的笑面虎,本来对李祺瑞曾经被柳云时中意过就耿耿于怀,如今竟然还敢来打主意,更是火烧火燎了。 “来人啊,给咱们的李少爷好好瞧瞧,陆军部的待客之道。” “是。”军哥们听到长官吩咐,自是照办不误,眼前这厮他们可是都等了许久了,破坏陆军部安全和让陆军部在北平城百姓面前颜面扫地的罪魁祸首,不好好让他尝尝这滋味,这些家伙怎么会明白他错的有多离谱! 军哥们毫不留情,啪啪就是几鞭子上了李祺瑞的身,顿时杀猪般的叫声就充斥着整个审讯室。李祺瑞呲牙咧嘴的叫嚷着,还不忘嘴上出气地骂道:“晏润林,易靖卓,你们两个不得好死!你们竟敢动用私刑,我要见晏总理我要见我爹娘!” “你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看来还是打的太轻了,这嘴还这么能说会道的。来啊,给我上火钳,李家少爷的伶牙俐齿也不要留了!”易靖卓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两盏热茶晃荡着。 军哥们自是不用易靖卓吩咐完,就已经抡起了鞭子,对着李祺瑞一阵抽打。细皮嫩肉,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挨打的李祺瑞,统共被折磨了这么两次,还偏偏都是在易靖卓的手上。这一下,两个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这一切晏润林都看在眼里,他却没有出手制止,也没有对李祺瑞说的话有何不爽不服。不过是镇静的端起茶来,一口一口的品味。等到李祺瑞抵抗不住,昏了过去才缓缓放下茶盏。易靖卓望向他,等着他的命令。 人,易靖卓是恨不得立即弄死算了,不过晏润林似乎还有其他打算,所以他也不着急。这李祺瑞横竖也是逃不过一死了,若是还有点利用价值,也不妨一用。 “把他给我弄醒。”晏润林缓缓说道。 军哥们从一旁的水缸里舀起冰凉的水,几舀子寒彻刺骨的冷水浇下去,李祺瑞打着哆嗦缓缓醒来。一睁眼,看见阎王嘴脸似得晏润林和满脸笑意却是要吃人模样的易靖卓,就吓得魂不附体。他是真的中了邪了,竟然会答应跟那个人合作,是一时爽快了,可是现在倒霉的还不是自己么! 晏润林对于李祺瑞的转变没有丝毫的奇怪和诧异,不过是优雅的缓缓起身,踱步走到李祺瑞身前,不疾不徐的说道:“李少爷,咱们还是闲话少叙直接进入正题吧。说实话,对于这一次袭击陆军部的事件,我相信并不是李少爷一个人的过错。” “部之,你在说什么?”易靖卓不解的问道。而李祺瑞却是大惊失色,盯着晏润林的双眼里透露着恐惧和害怕。 晏润林示意易靖卓稍安勿躁,转过头来继续循循善诱,他说:“李少爷,你们李家虽然和我们陆军部还有海关总署最近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是还不至于为了那些盘尼西林跟我们晏家正面对抗。虽然调查的结果表明了这一次的袭击幕后指使人是你李祺瑞,但我觉得,凭借李少爷一个人,怕是没有这样的胆量和本事。” “哦,我的意思不是瞧不起李少爷,只是想着这北平城里到底还有谁要跟我们晏家作对却不敢到台面上来,反而用你来做一个媒介,闹出这些事情来。李少爷,晏某也不妨告诉你吧,因为你的过错,你和你的家人或许会为了那个人付出不可挽回的代价。” 晏润林很满意的看到了李祺瑞动摇的眼神,再接再厉接着攻防他的内心。没有什么人可以冷酷无情到不顾家人的死活,不顾及自己的死活。况且,按照李祺瑞的脾气,怎么可能一个人死,临死之前定是要拉一个垫背的。 如此,就不怕那个人不出现了。 “不过……”晏润林又给了心已经跌倒谷底的李祺瑞一个信心,他说:“现在还有一个机会给你,就是将整个事情的过程复述一遍,是实话晏某就可以保住你们李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命,若是假话,只能对不住了。” 第一百章 幕后指使 李祺瑞不过犹豫的功夫,军哥手里的皮鞭又扬了起来,这下子让已经吃不消的李祺瑞连忙求饶道:“我说我说,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不过晏军长真的能够信守承诺,放我一马?” 晏润林笑了笑,“那是自然,晏某说过的话还从来没有不兑现的。”不过我答应你是我答应你,至于易靖卓这小子要怎么收拾你,我也是无权管的。李祺瑞,你做了这么多坏事,下场定是好不到哪里去了。 虽然心里打鼓,可李祺瑞宁愿死的痛快一点,皮肉之苦简直生不如死。 晏润林示意军哥给李祺瑞松绑,完全脱了力气的李祺瑞就像是一条待宰的牛羊,一路流着血被拖到了晏润林和易靖卓的面前。 “说吧,李少爷。”易靖卓穿着军靴的脚踩在李祺瑞面前的桌子上,一脸冷意。 李祺瑞怯怯的望了望易靖卓,悔不当初。不过他心里对柳云时的恨意当真是一丁点都没有消散,早知道这贱人勾引男人的功夫这么厉害,他就不应该放着他那么久都不吃了。现在煮熟了的鸭子飞了,被眼前这个易靖卓抢走了。 是个男人这口气都咽不下去,李祺瑞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是一改常态,装怂起来。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天他所遭受的苦痛,将来一定要这姓晏和姓易的加倍奉还! “是郁家。”半晌,李祺瑞才吐出来三个字。 可就是这短短的三个字,却让晏润林神情大变。易靖卓不明所以,鹿希甄和郁霆烜有婚约的事情,除了晏润林和单昱知晓之外,陆军部这边再无第三人知晓了。所以李祺瑞不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易靖卓一拳就已经招呼上去了。他这不是公报私仇,就是看李祺瑞这个杂碎不顺眼! “什么郁家不郁家的,你小子别想耍什么花招。自己办的事儿往谁头上赖去?” 李祺瑞感觉自己的下槽牙有些松动了,呸的一口,活着血的吐沫啐在了地上,他睁着已经肿起来快要只剩下一条缝的双眼,不怒反笑。“易团长不知道郁家,可不代表晏军长不知道,怎么样晏军长,我李祺瑞有没有说假话,您心里怕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吧。” “部之,这杂碎的话是什么意思啊?郁家?哪个郁家,怎么我不知道呢?”易靖卓走到冷着脸,再不吭声的晏润林面前问道。 别人看不清晏润林的心思,方连清却是看的真切。他一直站在晏润林身后,虽然晏军长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可是这个李祺瑞在说了郁家之后,他清楚的看到了晏军长搭在靠手上的双手猛地攥紧,周身的气息都骤然变冷。像是有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晏军长很不高兴,甚至可以说是愤怒。 方连清迅速的在大脑里搜索,这郁家到底是何方神圣?既然可以给李祺瑞这没头没脑的东西出谋划策,还胆大妄为的动了陆军部,那么必定不是平常凡人了。放眼望去,整个北平城里怕是也就只有那个郁家了。 不过这个郁家已经消沉很久了,广东军入驻北平之后,就没有见过这个郁家露过面。不管是政府公开的宴会还是私人聚会的场合,郁家从来都是神秘的,就连说风就是雨的报社都难觅踪迹,好像这个郁家已经是北平城的传说了。和鹿军需官家一样,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了。 为什么现在突然从李祺瑞的嘴里冒出来,竟然还是如此恶劣事件的幕后指使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哎呀,部之你倒是说说话啊!”易靖卓的火爆脾气已经被逼到了顶端,他十分好奇,他就不信这个李祺瑞真的能说出朵花来。没想到晏润林的噤声,让他陷入了沉思。 审讯室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李祺瑞胸有成竹的笑着,他期待晏润林的表现。这个军长的反映看来已经知道了郁家的存在,那么就也知道了鹿希甄和这个郁家的关系了。所以,一个男人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了绿帽子呢?就算满嘴的情情爱爱,到最后不过都是扯淡。 正是一筹莫展之时,晏润林愤而怒起,一把揪住李祺瑞的领子,双眸里迸射出来的尽是杀意。他又问了一遍李祺瑞,“你说的话是否属实?” 本来李祺瑞就没有打算撒谎,正因为他也知道了其中的内情,所以才要故意说出来刺激晏润林的。现在晏润林这副要吃人的模样,他岂能不害怕?自己一家老小的生杀大权都在晏润林手里,玩儿的太过怕会适得其反,于是立马点头肯定的回答说:“句句属实,晏军长尽管派人去调查,若是我说了假话,任凭晏军长处置!” 晏润林缓缓起身,冷冷吩咐,“把人带到扣押李老爷子的院子里去,记住,把人给我分开关!” 李祺瑞被军哥拖走了,临走还不忘嚷嚷着让晏润林信守承诺。惨叫声不绝于耳,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之后,晏润林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一旁的易靖卓直到事情不妙,也没有再贸然开口。不过他已经预感到了,恐怕这天是真的要变一变了。 年还没有过完,正月十五的元宵节近在眼前,热闹的气氛还没有淡去,陆军部的人已经忙的人仰马翻了。晏润林那日审问完李祺瑞之后大发雷霆,下令不需任何人再议论此事,违令者军法处置。 一时间,陆军部上上下下都惶恐不已,想问又不敢问,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招惹到了还在气头上的晏军长。这么霉头他们还是不要触了。 晏润林的副官单昱因为受伤至今还在医院里养着,一时半会儿晏润林身边就没了可以放心使唤的人。陆军部秘书处的人个个胆战心惊,每天被电话叫到军长办公室的时候,都是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后成了轮流制,要是轮到谁去晏润林的办公室碰到他不顺心的时候挨骂了,那也是自己的命了。 正是午夜时分,晏润林办公室的灯通透的亮着。自从鹿希甄中枪住在布莱恩医生的诊所里,晏润林就没有再回过晏公馆了,算一算跟鹿希甄闹别扭的时间,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过家了。 现在,更是不需要回家了。哪里,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是一个家了。 郁霆烜……晏润林默念着这个名字,如同被刺卡了喉咙,一股莫名的窒息感说不出来的难受。一仰头,手里握着的满满一玻璃杯的伏特加火辣辣的进了胃。他晚上什么都没有吃,此刻又喝着烈酒,不过就是图个舒服。 胃难过了,那心应该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呼……”晏润林叹了口气,身子微微摇晃,朝着窗台下那盆生命力旺盛的吊兰。哗啦一声,那盆兰花就被推到了地上,这动静引来了站岗的卫兵,两人冲进来看到的是军长迷醉的双眼,闻到的是一屋子的酒气,顿觉大事不好。 这位军长他们可是不敢劝阻的,只好叫秘书室的人打电话给晏润迅或者易靖卓,希望有人过来劝一劝。不然陆军部马上都要被拆了! “什么?晏总长不在?”秘书室的一位女秘书头疼的不停询问,刚才给易公馆打电话过去,说易团长从早上出门就再没有回去过,不晓得现在人在何处。那就打电话找晏润迅吧,一个电话到海关总署去,那里的人竟然说他们已经好几天不见晏总长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李祺瑞不是晏总长和易团长一起从广州给押回来的么,怎么俩人现在一个都找不见呢? 女秘书愁眉苦脸的挂断了电话,对着办公室里的其他同僚无奈摇头,他们啊是真的找不到帮手了。这军长喝醉的事儿也不能捅到总理那边去吧,否则如何交待呢?只好派了人进去收拾了满地的狼藉,再作打算了。 躺在医院的晏润迅哪里知道自家大哥已经是火烧眉毛了,他现在正跟纪亭书斗智斗勇呢。已经休息了好几日,他离开海关总署那么久,一回来也没有露面主持工作,海关总署的人还不知道忙成什么样子了。 过年的时候是海关总署最忙碌的时候,大家都是顶着日子上班的,他怎么好意思一直在这里大鱼大肉的补着还什么事情都不做呢? “亭书,我保证我这一次真的是好了,伤口都快愈合了,医生不也说了只要不剧烈运动就没有关系么?我回去也是坐办公室的,要是有公差我派去给别人做,再不济不还是有你在身边么?” “你听我说,我是一个公职人员对不对?我是海关总长对不对?我要在海关总署坐镇对不对?这些天北平不太平,哪个环节出了错都可能造成致命的一击,我不能让我大哥一个人忧愁。” “我要回去,你不要再拦着我了,我这不是跟你商量,不过是礼貌的通知你罢了。”说着晏润迅就要下床收拾东西走人。 第一百零一章 发现 纪亭书见状,立马拦在了晏润迅面前,厉声呵斥:“身体没有养好你还要去哪里?若是在军长和总理面前露了马脚,这些天的隐瞒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记事以来,纪亭书就陪伴在了晏润迅的身边,在他的记忆里,纪亭书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声的跟自己讲过话,更不要说是怒吼了。晏润迅呆呆的立在原地,眼神里带着些彷徨和害怕,他是不怕自己大哥的,却害怕纪亭书失望难过。 纪亭书喊出声之后就有些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不是是出于内心的担心还是心中烦躁。晏润迅的受伤让他很自责,他想如果当初自己坚持选择跟着晏润迅一起去广州抓人的话,他怕是也不会受伤了。 这一刀扎在晏润迅身上,却是痛在他心里。医生说了没有大碍,可他还是不放心。伤口已经崩开过一次了,若是再崩开,再缝合,那得有多疼。晏润迅从小都是娇生惯养的,爹娘捧在手心里,晏润林保护着呵护着的小少爷,直到从英国回来都不曾受到过一点伤害。现在做了海关总长,承担了那么多的风险。晏军长把他调任过来,不就是为了让他可以时时刻刻的保护晏润迅么。 晏家对于他纪亭书的恩情,这辈子他都还不清的。如今晏润迅在他手里受了伤,他应该是要告诉军长和总理的,而不是由着他胡闹下去。况且已经隐瞒了这么久,若是此时出去有了问题,责任多大纪亭书是相当清楚的。 晏润迅低下头,露出白皙的脖颈。这人从小到大都似跟牛奶里泡出来似得,白白净净的,清清爽爽的,俏生生的一个小少爷。纪亭书比他稍稍高了大半个头,此时此刻可以清晰的瞧见晏润迅微红的耳朵,头上翘起的乱毛。哎,这心里,总是会软绵绵的,化成了一汪春水,也就只有他可以让自己这般无忧无虑了吧。 “对不住了,总长。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您好,多休息一段时间,海关总署那边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我自会处理的。”纪亭书不忍看晏润迅失望害怕的模样,抬起手握住他的肩膀,轻声细语的宽慰着。 晏润迅摇摇头,没有说话,他心中都是明白的,为了他好。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好的,纪亭书的心意他怎么又会不明白呢?这个世界上,除却爹娘和大哥,怕也只有纪亭书才会把所有的心思花在自己的身上了。 这样的关怀是需要感激的,是需要珍惜的。这世间含糊其辞八九分,若是能得一人真心二三分就已是三生有幸了。 见着晏润迅的反应,纪亭书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或是自己方才过于激动的语气吓到了晏润迅。这个在外人面前端着总长架子,不苟言笑威风凛凛的人啊,其实底子里就是一个孩子,长不大的孩子的,他心里永远的二少爷。 两人就这样的僵持着,猛地听到身后一声惊讶的呼唤,。“元之?纪亭书?” 纪亭书猛地回头看去,只见穿着北平总医院病号服也难掩英气,单手还微微捂着腹部的单昱正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他们看。 “哎哎哎,真的是你们啊?我还以为宋铨那小子骗我呢!怎么,你们来医院干什么啊?来了也不去看看我和宋铨,我俩在这里都要憋出毛病来了!”单昱见两人一脸无措的盯着他,顿时笑嘻嘻的打趣。一边捂着做了手术的腹部,一边慢慢移动。 挪到了跟前,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晏润迅披着制服的身子竟然也包扎了绷带。一时间,他懵了。 不明所以的问道:“那个,你们谁告诉我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怎么元之你也受伤了?你不是跟易靖卓去广州抓李祺瑞了,怎么还会……”单昱越往下说声音渐低,动点脑子想想就知道了为什么,该死的! 单昱恍然大悟的表情才一露出,就被纪亭书摁住了。纪亭书毋庸置疑的警告单昱,“这件事情不能透露出去一星半点,否则后果自负!” 威胁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单昱才不怕纪亭书这个小副官呢,他们几个都是穿着开裆裤长大的,谁有几斤几两都是门儿清。不过,晏润迅受伤的事情,他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得到,也没见这两天北平总医院有什么大动静。按照常理来说,晏润迅受伤的话,晏润林和晏伯伯总是要过来看望的吧。 不说这些,平日那些要拍晏润迅马屁的商号掌柜的,各家老爷少爷的不也得趁着这个机会阿谀奉承一番? “哎?你们要是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说,还有为什么元之会受伤,我觉得我有必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长官。别忘了,我可是接受我长官调遣的。你们都得往后排一排了。”单昱这话是看着晏润迅说的,纪亭书这厮冷面的很,比晏润林大哥还要难相处。 纪亭书无语,瞪着无所谓还大大咧咧的单昱无计可施,只能跟他一起回头去望着坐在床上的晏润迅。撒了一个谎,一时瞒天过海,可是后面就要撒无数个慌来圆,太痛苦了。晏润迅的头已经快要被这个问题烦的爆炸了,此时被两人注目就更是无所适从。 半晌,才无奈试探性的开口道:“那个单昱啊,这件事情你就当是帮我的忙了,不要告诉我大哥和父亲母亲,小伤而已,过几日就大好了。” “可是元之,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如何能够为你保密?既然你不说,那我不如来猜一猜吧,你的伤怕是跟李祺瑞那个杂碎有关吧。” 晏润迅承认的点点头,单昱的眸子里顿时染上了怒色,他恨得牙痒痒了。就凭一个纨绔子弟竟然就把他们陆军部搅的天翻地覆,伤亡的兄弟已经足够多了,鹿希甄也中了枪,现在就连去抓捕的晏润迅都着了那小子的道,看来这小子的能力果然不容小觑。 单昱一生气也就忘记了自己的伤口还隐隐作痛,撇开双手在病房里很急躁。来回踱步寻思要如何彻底的搞死李祺瑞,他这些天在医院里待着,都闲出毛病来。人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要说这李祺瑞也是相当不简单啊,跟晏家两兄弟都扯上关系不提,还跟易靖卓是传说中的情敌!现在又是他和宋铨的仇人!不,应该说是整个陆军部的仇人才对。 虽然陆军部这一次颜面扫地,被一公子哥给闹得鸡飞狗跳,但是说到底他们李家在北平城里根基扎的深。土生土长的皇城根的人,最是讲究规矩道义了,不过看看如今的状况,这李家捅了这么大篓子,可不就是上赶着给他们这个新政府一个杀鸡儆猴的机会? 事情都已经发生这么久了,也没有见有人仗义相救,哪怕是到总理府去求情说说好话都不曾有。看样子,这一次李祺瑞是在劫难逃了。 晏润迅被单昱来来回回的晃悠扰的头疼,连忙摆手说:“单昱,我求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晃得人头晕眼花的。” 单昱停下来疾步走到晏润迅身边,直接上手就开始摸晏润迅,嘴里还念叨着:“元之你快让我看看你哪里受伤了?我瞧瞧严不严重!” 晏润迅怕痒,在场没有不知道的,单昱本意是关心,没想到给晏润迅摸得觉着痒痒了。晏润迅愁眉苦脸的表情瞬间染上了一丝滑稽,狼狈不堪的躲着单昱的好心,一边向无语冷面的纪亭书求救。 “你不要乱动了!小心伤口崩开!”单昱还知道这回事儿呢。 晏润迅也是当仁不让,“你才是吧,小心你的伤口崩开了!” 纪亭书眼见着俩伤号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儿过家家,顿时火从心生,他这哪里是做副官,明明是操着爹娘的心呢。不得已,上前拉开两人,依旧冷着脸说道:“你们俩都小心一点吧,单副官,总长的伤口在小腹,跟你枪眼差不多位置。正在愈合,没什么好看的。” 晏润迅连忙点头,表示同意。单昱撇撇嘴,懒得搭理这俩人一唱一和的,什么意思?欺负他现在一个人啊? 三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浑然不知北平总医院门口停下的来自陆军部的车上跳下来的那人,正神情慌张的往里头跑。 砰砰砰,门被瞧得震天响,晏润迅和单昱哈哈大笑的姿势一僵,嘴边的笑意都还没来得及收回,门外那人就已经冒冒失失的冲了进来。纪亭书还来不及怪罪,就听到那军哥说:“不好了单副官,军长那边出大事了!” “我哥怎么了?” “军长怎么了?” 晏润迅和单昱,纪亭书一起问道,这时来报信的军哥才发现原来好久不见,联系不上的晏总长也在北平医院里!一时有什么思想闪过了头脑却没有捕捉到,军哥也就没有多想,只是回答说:“军长自打从审讯室里出来就一直关在办公室里喝闷酒,本来觉得喝醉了睡一觉就没事儿了,哪里知道夜里的时候军长竟然要冲着去什么郁家找人。 第一百零二章 醉酒 “我们是怎么样也拦不住啊,打总长的电话总长不在,打易团长家里的电话也说易团长不在,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去找鹿军需官。” “希甄姐姐不是还在养伤,你们怎么能去打扰她呢?”晏润迅愁眉不展,厉声问道。 报信军哥的脸都快要苦成倭瓜了,他们谁想着要去打扰鹿希甄军需官呢?这不是走投无路了么?难不成还要回府邸去告知总理?那还不如以后挨军长的骂呢! “军长现在情况如何?” 军哥为难的哼唧了半天,吞吞吐吐说了半晌道:“鹿军需官一听了不得,立即就动身赶回了公馆。我去了之后才看到易团长原来也在那里,可是话都说出口了,鹿军需官听了就着急了,一定也要回去看看……” 军哥不敢继续说了,他快要被晏润迅和纪亭书的眼刀砍死了。愣在原地不敢动弹,只等着几位长官发话。 晏润迅看向面色铁青的纪亭书,问道:“我现在怕是不想出院也是不行了吧?” 三人上了陆军部的车直直地往晏公馆赶去,留的宋铨一个人在病房里纳闷,怎么单昱去方便一下就去了那么久? 只说鹿希甄上次因为和晏润林之间的冷战,在看到许久未曾露面的晏润林来了却不进来,一气之下探出身子骂了声混蛋之后,就染了风寒。伤口还没有痊愈的人,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鹿黎和柳云时都快要气疯了!强迫的按在病床上休息不得再吹冷风,还好鹿希甄并没有因为风寒引起伤口感染发炎,否则晏润林那边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 恰巧易靖卓得了空过来寻柳云时,谈话间,易靖卓提到了李祺瑞招供时候说到的同谋,是京城里的郁家。易靖卓一直被闷在鼓里,真的不知这郁家到底什么来头,也不晓得晏润林怎的听了郁家两个字之后面色一沉,回了办公室就不再见人。 “你们也不必心急,我已经派人去打听这郁家的虚实了,等到确切的消息传过来我们再做商量。李祺瑞这人渣到底说的是真是假,还未可知,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但是他铁定是不能活着走出陆军部了。” 易靖卓就挂念着怎么除掉李祺瑞,念念叨叨的没有发现其他三人面上的异样。鹿希甄听到郁家两个字的时候脸色瞬间煞白,被鹿黎握住的手也变得冰凉。鹿黎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姐姐,也不知道如何告诉易靖卓,这郁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就在气氛尴尬的时候,那报信军哥风风火火的就冲了进来,看见易靖卓的时候一脸慌张,脱口而出就是:“易团长,终于找到您了,您快回去看看吧,军长喝醉了正发脾气呢!” “军长如何?” “喝醉了,但是不肯休息。好不容易我们才将他安顿到了车上,估摸着现在也到了公馆了。” 易靖卓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快走。”说罢,走了两步之后又回头看去,鹿希甄正折腾的闹下床呢。他脑子顿时一热,心里不禁嘀咕,这事儿都被知道了,鹿希甄岂会坐视不管? “希甄姐,你现在不能走动,你的病还没有大好呢。” 柳云时和鹿黎一同上前阻止她,虽然知道无济于事。 鹿希甄没有理会两人的说辞,只是坚定的看着易靖卓道:“我现在要回去,易团长,你剧不必阻拦我了吧?” 易靖卓微微挑眉,顿时让开了身子,鹿希甄和晏润林感情上似乎出现了问题,他自然是要做一个和事佬的。再说了,他阻拦鹿希甄并没有任何好处,都卧床这些日子了,也是时候走动走动了。换句话说,以后鹿希甄也是要上战场的,弱不禁风的可不成。 “易靖卓,你怎么!”柳云时眉眼皆是怒气,对易靖卓毫不掩饰的发了出来。又说:“要是今天没法收场,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怎么了?易靖卓不懂,他明明是在做一件好事啊! 他们赶到易公馆的时候,晏润林已经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抬回了卧房,门房看见鹿希甄回来顿时如同见到了救星。立马拨通电话给管家告知军长有人照顾了!一行人才踏进大门,就瞧见管家迎面跑来,上了年纪的人了,就这么短短的距离也是溜出了一脑门的汗。 “哎呦鹿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鹿希甄在陆军部大门口被打了埋伏中了枪,易公馆的人都知道了,管家听到消息的时候都是震惊的魂不附体!好好的人从公馆离开的,没有安全到达陆军部,这责任……怕是军长要责怪的。 晏润林也的确回来一趟,大发雷霆,晏公馆的规矩大家都知晓。管家责无旁贷,不过跟了晏家几十年的老人了,晏润林当着所有人的面也没有多加责罚,只是单独谈话的时候提点了管家,说这日后公馆的女主人非鹿希甄莫属。这一次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还有下次,不管是谁,连女主人都保护不周,还要他何用? 他手里从来不养没有用处的人,粮食也不是那样浪费的。 管家一直惦念着鹿希甄的身体,现在看到她回来,面色虽然有点苍白,不过瞧着像是好多了。悬着的心也就可以放下了。 “军长他现在如何了?”鹿希甄忙问管家晏润林的情况,心里的焦急难以言表。 管家小声说:“军长喝醉了酒,刚扶着躺下,又闹着要酒喝这不在里头抱着酒瓶继续喝呢,谁都拦不住。” 鹿希甄一听就顾不得其他,绕开管家就往卧房里去了,易靖卓皱眉问管家怎么不管管,晏润林向来都是能够克制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轻易不会上瘾。因为一旦有了瘾,再戒掉就太难了。晏润林酒量不错,但不显山不露水,在外应酬的时候都会给自己留一个度,什么时候见他喝醉过了? 哎,这到底是怎么了? 鹿希甄进了门,眼里看到的竟是满地的狼藉,屏风后头传来了晏润林带着酒意且夹杂着烦闷怒火的声音,“你们……你们都出去,不要管我!”不由得,加快脚步往里去看,只见几个小厮几番劝说晏润林未果,还被骂的狗血淋头。 不禁一怒。 她走到床前,小厮们个个求救似得盯着她,鹿希甄无奈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小厮们犹如得到大赦,忙不迭的就撤出了卧房。 卧房里恢复了平静,晏润林面色红紫,一手垂在身侧,一手举起酒瓶不要命似得仰头便喝。猩红的双眼看都没看鹿希甄一眼,酒顺着他的脖颈缓缓流下,浸湿了白色立领衬衫,显得更为凶悍。 “你这是做什么呢?心里不舒服了,来找问我便是,何苦这样糟践自己。”鹿希甄缓步走到他跟前,伸手去夺他手里的酒瓶,晏润林自是不给。平常鹿希甄就抵不过晏润林,更不必说此时了。 “晏润林,你莫要再闹下去了!”鹿希甄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声低吼之后就将晏润林的酒瓶夺了出来,猛烈的往地上一摔,哐啷一声,酒瓶摔的粉碎。满是酒气的屋子更是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酒的香味了。 没有了酒,晏润林百无聊赖,这才看了一眼鹿希甄,他哼哼笑道,“你不在医院里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来这里自然是为了你,你一个人喝酒闹腾的整个陆军部的人都不安宁。晏润林,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子的。”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样的啊?鹿希甄,你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鹿希甄知道晏润林这是又跟自己置气了,郁家的事情她还没有跟晏润林说的明白,加上此次事件,若是李祺瑞所言非虚,那郁家这么做就是在打晏家的脸。鹿希甄不由不去想为什么郁家好端端的要来招惹晏润林,只有一个理由。她心里害怕,担心晏润林会因此而疏远她,担心晏润林会生气会带兵去端了郁家了事…… 她害怕的事情太多了,她也生气郁家的所作所为。她以为自己跟郁霆烜已经说的足够明白了,年幼时候父辈之间的笑谈罢了,做不得数。再加上约定的婚期早就过去了,不是她鹿希甄不守约定,而是郁家瞧不上落魄的鹿家,解除婚约是理所应当的,只不过这嘴是她先开的。难不成郁霆烜会因为这样就心存埋怨,故意找他们的不痛快么? 千思万绪涌上心头,鹿希甄不怪晏润林这样问她,也不怪晏润林醉酒发脾气,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应该预料到的。既然面对了,就要学会承受。晏润林的不舒服,她若是不接受,他还能告诉谁去呢? “晏润林,你喝醉了,先休息。其他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你现在不要这样好不好?”鹿希甄几乎是在乞求晏润林,只想着尽早了解了这桩事情,免得成为她和晏润林之间一次又一次矛盾的激发点。 第一百零三章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本以为晏润林会就此消停,哪知鹿希甄讲完这句话之后,半躺在床上的晏润林坐了起来,眼里更是透着血腥的红,他恶狠狠的一把握住鹿希甄纤弱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带。鹿希甄不敌只能让能让晏润林胡作非为。 “唔……”鹿希甄撞到晏润林怀里的时候碰到了伤口,抵不住的痛呼了一声。 只这一声,就唤回了些许晏润林的理智。混沌的双眼恢复了清明,一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微微皱着眉头,鼻头沁出了汗珠,嘴唇紧抿着。晏润林,你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鹿希甄受了伤你竟然还做这样的混账事情! 晏润林沉稳着,似乎没有任何的感情波澜问道:“你哪里痛了?” 明知故问,鹿希甄心里咬牙切齿,面上也是不动声色。安安静静的窝在晏润林的怀里,摇摇头说:“我身上这点痛也比不过你心里的痛,润林,我与你经历了这么多。为何你到现在都还是不相信我呢?” 双眼飘渺的望着卧房南开窗的窗檐下,摆着那方红木书桌,那是自从鹿希甄搬来这里跟他一起住之后特意添置的。鹿希甄不似平常人家姑娘,在新式女子学校读了几年书,学了些新思想就嚷着要做一个新时代的女子。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旧思想了。她们就是要自由恋爱,政府不公正处理就上街游行喊口号…… 可是鹿希甄不一样,在国外浸淫了这些年,虽然学到了很多西方的新式思想和理念,传统之中国人该有的优秀品质她也一样不少。在大不列颠遇到她的时候,一眼便是万水千山,好似过往的二十几年都白白活了,人生变得有意义的时刻就是鹿希甄笑意颜颜对他诉说她在大不列颠的生活。 鹿希甄还说她最喜欢树莓口味的果子冻,晏润林恍然想着,好像在北平相遇之后他还没有带鹿希甄去西式餐厅吃果子冻。那日在陆军部听秘书处的一位女秘书说了京城里最近新开了一家法国人的餐厅,那里做的树莓果子冻相当好吃。 是该要带鹿希甄去尝一尝的。 可是,现在他和鹿希甄怕是一个人都没有心情去吃番菜了。 “润林,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来跟你开口。今日便一并告诉你吧,如果你还愿意听我解释的话。”鹿希甄撑开手臂,将自己和晏润林分开,咫尺的距离让她感觉到了相隔整个天涯。 易靖卓太好奇了,晏润林醉酒的原因,以及这个郁家……一团迷雾似得笼罩住了他。没有一个人可以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他好像感觉到了在场的这些人只有他是被蒙在鼓里的!纳闷的时候只听到了走廊另一头传来了匆忙慌乱的脚步声。 抬眼望去,打头阵一脸焦急的晏润迅匆慌而来,还未走到跟前就忙问鹿希甄在哪里。 “呐,在里面呢,劝你大哥不要喝酒去了。”柳云时扬起下巴往卧房紧闭的房门指了指,晏润迅暗道糟糕!他大哥那火爆脾气,吃不了醋的耿直模样,希甄姐怕是应付不来的。本来就已经存了误会,要是两人因为一两句话讲不清楚,大打出手就不好了。 方才屋里还传来了酒瓶破碎的声音,此刻一下子安静下来,许是鹿希甄已经成功劝好了晏润林吧。纵使担心,外头的人也没有一个敢直接冲撞进去的。 鹿黎靠在走廊旁的石柱上,两眼放空,不晓得在想什么。柳云时嘟囔着嘴巴,按住不老实的易靖卓。单昱和晏润迅都是一脸为难,有些话此时不方便说,更不应该说。 晏润林被鹿希甄摁着坐在床上,而她自己则是扣住晏润林的手,一起坐下。两个人坐在窗檐,鹿希甄娓娓道来了她和郁霆烜的纠葛。 不过都是陈年往事,夹杂了上一代人的自作主张以及后来的家道中落,食不果腹。她带着弟弟艰难求生,那个时候郁家可没有像现在一样,出来寻找他们帮助他们一点一滴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若是早些寻了他们,履行了之前的婚约,就不会发生今天的这一切了。 “有件事情,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 鹿希甄说了半晌,最后听到晏润林说出这么一句话,她疑问道:“什么事情?” 晏润林把那天和周行长的所有谈话内容都一并告知了鹿希甄,还说:“你以为郁家没有帮助过你们,其实你能去银行工作他们郁家也出了不少力气。”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若当初他们真的不愿意再跟你们家有任何瓜葛,就不会在那个时候还对你伸出援手了。我听你说的这些事情之后,再联合起来之前我所了解到的,你和郁家一定还有什么话是没有讲清楚的。”晏润林似乎恢复到了没有醉酒的清醒机智了,有关于鹿希甄终身幸福的事情,他是从来不会退却的。 鹿希甄闻言,仔细回想她和郁家的牵扯纠葛,捋下来除了那日的退亲,再没有任何的交际了。晏润林方才说的帮她映衬了工作,那为什么郁家会不履行当年的婚约承诺呢?难道他们郁家真的没有因为我鹿家破败而不闻不问?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哪些事情? “不会的,哪有什么讲不清楚的,我和郁霆烜自幼时分开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我与他的婚约已经作废了。润林,我已经找过郁霆烜,告诉他我喜欢的人其实是你,我跟他的婚约不过是父母玩笑时定下的,做不得数。” “你已经找他退过婚了?”晏润林反问道。 鹿希甄肯定的点点头,说是确定了关系之后,她就独自一人去了郁家拜访。再次见到郁霆烜,鹿希甄是惊讶的。 孩童时胡闹玩耍,记忆里那个叫做郁霆烜的男孩子总是流着鼻涕,傻兮兮的跟在她身后。等到她要离开家乡远赴大不列颠的时候,郁霆烜还是一个傻乎乎,却是长高的了的郁霆烜。鹿希甄后背有些发凉,李祺瑞的话犹如一颗定时炸弹按在她的心里。要是郁霆烜都变了,变得要让她不得不做出选择,这时她又该如何应对呢? “我提出来之后,他就点头同意了。我担心郁家双老会不同意我们擅自决定要推掉婚约,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北平城的报刊也才没有登出来。润林,我晓得这么做不对,但我和他都还没有准备好如何跟彼此的亲人解释。” “就如我,因为害怕你知道会伤心难过,因为害怕我知道你的难过之后我会更加难过。润林,我并不是有意隐瞒的,只是一切都还没有结果。” 鹿希甄将头缓缓靠在晏润林的肩头,忽感心中轻松不少。这事情放在她心里不能告诉晏润林已经足够折磨她了,原以为隐瞒是最好的,不知道这些晏润林就不用雷霆大怒,喝闷酒了。而她错估了大家的想法,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晏润林闭上眼睛,感慨万千,这简直就是荒谬。他可笑自己竟然只会因为一个郁家就会这样的失控,这样的不可理喻!他可笑自己不相信鹿希甄爱他,连挡枪都做了的女人,连命都可以给自己的女人……又能有多少呢? 他怀疑鹿希甄对他们之间感情的忠贞,他觉得鹿希甄如同护城河的水,捉摸不透,握不住也留不住。这个女人,比他想象当中的还要聪明厉害,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若是早主动问了,也就无碍了。而他幼稚的要求着,渴望着,鹿希甄一定是要主动的对他坦白,如此的热爱如此的赤忱,又是如此的疯狂和无奈。 “润林,我该说的都说了,这次陆军部的事情若真的有郁家参与了,你能不能不要对郁家下狠手。” “你还是不放心那个郁霆烜?!” 才悔恨自己这些日子混账行为的晏润林,听到鹿希甄为了郁霆烜跟自己求情顿时又是头一热。这么久了,鹿希甄也没有因为自身或者是鹿黎的事情麻烦过自己一次,而现在竟然是要为了郁霆烜求情! 鹿希甄连忙解释道:“你莫要胡思乱想了,我只不过是想要还郁家一个人情罢了,就当做是当初他们家对我们鹿家的帮助的还礼吧。” “我跟他们家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瓜葛,往事云烟,记不得了也就是忘了。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鹿希甄望着晏润林的双眼,婆娑飘摇。 晏润林蓦地叹了口气,将鹿希甄整个人搂在怀里,满是愧疚的说道:“是我对不住你,甄儿,让你受委屈了。” “润林,以后我们能不能不要再冷战了,我……”话音未落,鹿希甄就被晏润林抬起下巴深深的吻住了。鹿希甄的眼泪瞬间滑落,窝在晏润林的怀里,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她的眼前似乎又闪现出了那天,她在楼上望着楼下立在风雪之中,仿佛和周遭融为一体,那一刻恍惚觉得,晏润林不再是自己触手可及的那个人了。 第一百零四章 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 李祺瑞被抓捕回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晏总理那里,陆军部虽然是晏润林来管辖,可总的依旧要听从晏总理的安排。李祺瑞才说了郁家之后,晏总理这边就知晓了。李祺瑞被抓捕回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晏总理那里,陆军部虽然是晏润林来管辖,可总的依旧要听从晏总理的安排。李祺瑞才说了郁家之后,晏总理这边就知晓了。 “郁家?莫非就是那个郁家?”晏总理握着签字钢笔的手一顿,微微侧头看着自己的秘书问道。 总理秘书紧张的推了推眼镜,点头说道:“正如总理所想,这京城还能有几个郁家?” “为何针对部之要去陆军部门口闹事?”晏总理总是不大明白的,他们素日跟京城里的商号无冤无仇的,要不是李祺瑞这回先来触霉头,不至于闹的满城风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个道理总是不差的。晏家虽然是后来者居上了,抱着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想法,能够和平相处就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这一次,郁家为何又跟李家的人凑在一起一起算计他们的晏家? 总理秘书将自己掌握的情报一一通报给了晏总理,越说晏总理的脸色就越沉,总理办公室一下子就要被卷入了腥风血雨中似得。 “太胡闹了!那个女孩子现在在哪里?” “总理,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您,刚才从军长的公馆传来消息说军长昨日醉酒,在陆军部大闹了一番,现下回了公馆。想必,那位女子应该也在军长公馆里。” 啪!清脆的一声响动,是晏总理气极拍桌的声音。他愤然起身,怒骂道:“去,给我把晏润林和晏润迅都给我叫过来!还有那女孩子一并带来!” 秘书领命而去,晏总理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气的直喘气! 宿醉最是折磨人,饶是晏润林这般铮铮傲骨的硬汉,也抵不住丝丝缕缕缠绕着的麻木。一大清早醒来的时候,惺忪的双眸才缓缓睁开,就瞧见了怀里的小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他的手臂,因着生病更加瘦弱的身体微微蜷缩,呼吸不怎么平稳,还带着些哭腔的呢喃。身子微微颤抖着,喃喃梦呓。 晏润林心中一疼,只能收紧胳膊将人揽的更亲近些。这些日子,他是犯混账犯的够了,鹿希甄受的委屈也是不少,不知道要如何弥补才是。正月十五合家团圆吃元宵的日子,都被他醉酒给耽误了,这是他和鹿希甄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却是兵荒马乱,争吵不休。 默默叹息之余,惊觉怀中的人动了动,低头望去鹿希甄已经醒了。 “天还早,你多睡会儿。”晏润林将被子拢了拢,屋子里烧了地暖可鹿希甄大病之后身体虚寒,昨儿醉醺醺晏润林也能感觉到鹿希甄的手脚冰凉。捂了半晌才回热了些。 鹿希甄顺从的往晏润林的怀里凑了凑,闷在他的怀里周身都暖烘烘的,觉得寒冬里竟然可以拥有这般的温暖静谧,真的是太幸福了。她和晏润林多久没有同床共枕了,本想着跟他在一起就已经是万幸了,可是跟最爱的人,还有更亲密的事情要做。 她有些害羞,她已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有一天,她能够给晏润林生一个孩子,才算是真正的完满了。 可不知,他们的孩儿哪天可以到他们的身边来呢? “军长,有要事禀告。”蓦地,门外传来了单昱的声音,鹿希甄和晏润林一惊,这才想起同样受伤的单昱,竟然也回来了。怕是昨日也听说了晏润林醉酒的事情了,医院里也呆不住了。 晏润林安抚住不好意思的鹿希甄,扬声回答:“什么事情?” 门外的单昱摸摸耳朵说道:“总理派人来传话,请你和元之还有鹿小姐一起到官邸一趟,官邸的车就停在门外,等着呢。” “好,知道了。” 单昱点头离开了,而晏润林回答之后就陷入了沉思。父亲叫他们兄弟回家怕是山东那边又有了新动静,可若是叫鹿希甄也过去,事情就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你父亲也叫我同去,润林我担心……”鹿希甄心里没底,她还从未跟晏润林的父母见过面。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没有主动去拜访已是作为晚辈的失礼了,今天已经主动相邀,若是不去,怕是更讲不过去了。 去还是不去,对于鹿希甄来说都是莫大的挑战。她心里害怕极了,七上八下的忐忐不安。 “别害怕,有我在呢,你和我父母还没见过面。上次我母亲说要见见你,这次不是正好?”晏润林勾手捏捏鹿希甄的鼻子,宠溺的说道:“再说了,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一回生二回熟,将来嫁进我晏家,我父母亲就是你的父母亲了。” 嗯……鹿希甄乖巧的点点头,心中百感交集。 两人很快整顿好,走出卧房的时候,单昱正在廊下站着呢。一身军装笔挺硬气,这般看上去竟不像是大病未愈的人。男人的身子骨就是硬朗,恢复的速度都快些,鹿希甄瞧着都很羡慕的。 “不在医院里好好待着养伤,跑回来做什么?”晏润林整理风纪扣,微微扬起脖子缓缓问道。 单昱暧昧一笑,敬了个军礼说道:“报告军长,卑职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在医院里待着反倒是要憋出毛病了,还是早些回到军长身边。这些日子军长没了我的日子,是不是过的很不舒心,嗯?” “去你……”娘的两个字都还没有说出来,晏润林连忙收住了口。还有女眷在这里,这等粗口还是不要说出来了。单昱就是因为鹿希甄在场,才敢这样嘻嘻哈哈没有正形,堵得晏润林不知如何反驳。 别无他法,晏润林不能这么尴尬下去,只说:“那就让宋铨也快滚回来,他这个护兵头子一天不在,他手下的那群护兵都恨不得上天了。” “这个好说啊,宋铨那呆子可不似我,心眼多。太实诚了,就等着军长你下命令呢!怕是现在寻不到我,正着急的满头大汗呢!”单昱一想到宋铨那呆子在医院里捉住小护士们问东问西,却没有任何结果的猴急模样就觉得好笑。 宋铨为人是老实的,而且是太过老实了。鹿希甄觉得这样的欺负他,不是宋铨笨,而是这些人太坏了! 晏润林和晏润迅几乎同时抵达官邸,陆军部和海关总署的车子一同停在了官邸门口,单昱搂着纪亭书去旁厅喝茶聊天了,晏家兄弟带着鹿希甄则是进了正厅。 晏总理端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上翻看着抱着,总理夫人则在一旁捧着本杂书打发时间。今儿个稀奇的很,总理回来之后沉默不语,只吩咐了厨房多做几个好菜,今儿个两位少爷会回来用餐。 仔细思忖,也是应当的。新年时候,孩子们都因为公务繁忙未曾回来一起过一个团圆年,她还听说陆军部那边出了大事,心里担心想要亲自上门看看,又觉得不大合适。陆军部和海关总署这些涉及到国家大事的地方,她还是轻易不要去了。 “父亲母亲,我们回来了。”晏润迅年纪尚轻,在国外又待了这么久,在父母跟前哪里有一点作为海关总长的威严气势,一边说着就凑到了总理夫人跟前撒娇了。“母亲,叫我和哥哥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 总理夫人太久没有见到两个儿子,自是乐不可支,双眼都要弯的看不见了。保养的当的手捏了捏晏润迅的脸,说道:“没事儿不能叫你们回来吃顿饭么?你和你哥哥真是的,一点儿都不着家,就算已经有了自己的公馆,那也要经常回来看看我和你们的父亲啊。” “母亲这是在怪罪我和哥哥了?哎,其实孩儿也不想这般忙碌的,每日坐在办公室里处理公文还要面对那些商号的大小事务,头疼欲裂呢。我还想着回来吃母亲你给做的酱鸭了,今儿不知道有没有口福啊?”晏润迅最会哄晏夫人开心了,几句话不仅说出了自己的难处也让晏夫人开始心疼了。 鹿希甄佩服晏润迅的口才,又侧头看了看身侧的晏润林,怎的他就不会说这些讨人开心的话呢?曾经,在大不列颠的时候,她可是被晏润林那惊天地的口才给折服了。这般英俊潇洒,清风明月的男人,又有一张能言善道的嘴巴,真的是让人欲罢不能的。 会上瘾的。 “这位就是鹿小姐吧?”晏夫人握着小儿子的手去看回家了也不怎么开口多言的大儿子,然后就看到了他身边坐的笔直的鹿希甄,和蔼可亲的问道。 鹿希甄连忙打招呼,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紧张,“伯母好,我叫鹿希甄,您叫我希甄就可以了。” “嗯嗯,希甄长得果然是水灵玲珑啊,早就听说过你了只是一直不曾见到,今儿倒是有心了我这儿子还知道带你一起过来。”晏夫人笑眯眯的瞪了一眼晏润林,开口就是夸赞鹿希甄。 “来来来,到我身边来坐,让我好好看看你吧。我听说这一次的闹事中,你受了伤,如何了?可曾大好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一路前行 鹿希甄看了一眼身旁的晏润林,见他微微颔首,并拍拍她的手才安心了许多。她起身走到晏夫人跟前,由着晏夫人握着她的双手,关切的问候。 “多谢伯母的关心,已经好多了。”鹿希甄老老实实回答,不多说一句也不少说一句,恰到好处才是的当的。第一次见面,不知道晏润林父母的喜好,若是暴露了太多只会被捉住了茬处。 她还是想要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晏润迅识趣的坐到了另外一边,才从桌上的七彩盘中抓了一把瓜子要嗑,只听一直没有开口的晏总理咳嗽了两声。顿时鹿希甄就身子绷直,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因为绷直的时候太快了,扯动了伤口,鹿希甄硬生生的忍着没有表现出来,脸色却是不太好了。 “父亲,不知今日叫我们回来还有什么要紧事情。”晏润林终于开口了,不过却是公事公办似得,好像没有大事儿发生就没有必要回来的模样。晏总理听得眉头一皱,放下手里的报纸站了起来转身就走,还说道:“你们两个给我到书房来。” 晏润林和晏润迅只得起身一同跟去,鹿希甄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顿时恍惚了起来,这下子当真是没有特别亲近的人在身边了。好歹他们在自己还有点底气吧…… “希甄,你别害怕,他们走了正好我们两个聊聊,我啊可是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呢。”晏夫人倒是很轻松,男人们一走反倒是更加高兴了。鹿希甄只得回应一笑,不去胡思乱想了。 “希甄,我这样叫你不会别扭吧?” “当然不会了伯母,怎的会感觉别扭呢?以前我的父母也会这般唤我的。”想起自己已经过世的父母,鹿希甄不由得心生哀伤,微微低下头想要掩藏自己的情绪。 晏夫人混迹官太太们之中这么多年了,最不差的就是眼力劲和聊天的功夫,鹿希甄这样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这也是正常的。这般的表现倒也从侧面说明了这孩子的心地是单纯善良的,不做作不虚伪,是晏夫人喜欢的女孩子。 “我瞧着你的这双手啊,白嫩光滑,指节匀称,相当的好看。家中是做什么的呢?” “谢谢伯母夸奖,因为自幼家中不缺银钱花,我父母亲又把我养育的真切,不曾做过什么粗重的活计。这手也就这般了,我家中曾经是皇商,不过现在已经没落了。”鹿希甄对于晏润林的家人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经历过郁霆烜的那件事情,她觉得她既然和晏润林已经认定了彼此,这一生都是纠缠在一起的。那么对待彼此就必定要忠贞不二,没有欺骗的了。此刻晏夫人问她的这些问题也不是苛刻的,鹿希甄觉得没有自己想要隐瞒且不能说的。 “这京城里的有名商号我是知晓不少的,尤其是这前朝皇商,最大的莫过于鹿家和郁家了。恰巧你又姓鹿,莫非你就是皇商鹿家的后人?” “是的,先祖开始就已经是北平城里的皇商了,只不过那时还叫做紫禁城罢了。无非都是过往云烟,已经不值得一提了。” 晏夫人微微点头说:“是了,花无百日红啊,这天下哪有人永远是顺顺利利的呢?所以我才担心,如今这北平城里还是晏家驻守,可往后呢?说不定又出来了一批乱臣贼子,为了一己私欲而罔顾国法家规。” “伯母为何会这般想?”鹿希甄不解的问道。 “希甄难道不知?这一次陆军部的事情,从广州押送回来的嫌犯,也就是那李家的儿子李祺瑞说他自己一个人根本完成不了这样的行动,并且将幕后指使人说了出来。正好是那郁家!” “什么?”鹿希甄大惊,一下子就呆住了也顾不得还在晏夫人的跟前,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她觉得郁霆烜就算是恨她也不应该把注意达到陆军部的头上,更不应该跟晏家为敌!难道如今外界传言非虚?外有山东军阀罗国祥虎视眈眈,内有郁家和李家联合起来借着商号的名义重创陆军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知晓你为何会如此惊讶了,希甄,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但你和润林的事情我大抵还是知道一些的。实不相瞒,在易公馆是有我亲自选的人进去伺候的,有些事情不能对旁人说,但我却是一定要知道的。” 听了晏夫人的话,鹿希甄难免一阵心虚,她没想到管理的如同铜墙铁壁的易公馆,原来还有晏夫人安插的人手在!虽然是出于好意,可心里的这关总是过不去,鹿希甄不太喜欢时时刻刻都活在别人的监视下。 “伯母,我……”鹿希甄吞吞吐吐,三番两次的想要开口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晏夫人对于外界的了解虽不至于是道听途说,但其中很多事情都还没有经历过求证,所以一时半会儿是提不出有效想法了。 晏夫人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苦衷,可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啊,既然你想要和润林在一起,就应当告诉他。我自己的儿子什么性格,我是最了解的了。他就是那种有事情大可讲出来不需要隐瞒的性子,所以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告诉他。” “只要你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自由身,那和郁家的婚约应该已经解除了吧?” 鹿希甄忙不迭的点头连忙解释说:“伯母,我和郁家独子郁霆烜的婚约已经没有了任何效力。这一次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怀恨在心,不仅仅肆意践踏政府威严,将陆军部视若无睹,而且对于年幼时候的玩伴都能够下狠手。” 的确是一段令人难过的回忆,鹿希甄和郁霆烜小时候的事情,如今怕也只有他们自己是最清楚的了。 晏润迅最后一个进到书房,关上门之后还没有转身,就听到晏总理说道:“你们兄弟如今倒是越来越团结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一起瞒着我不提,现在抓了人竟然直接带回陆军部审问!你们还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么?” “父亲,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不要跟政府扯上关系,我陆军部的麻烦自当是要由我们陆军部来处理。”晏润林没有任何动摇,坚持自己的做法。 晏润迅吐了口气,挑眉望着大哥转而说道:“是啊父亲,您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我和大哥各自负责自己的工作,所有的麻烦都应当是我们自己来解决。父亲,我们总是要长大的,您看我们其实也能够处理的很好。” “哼,说的好啊。”晏总理冷笑一声,盯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皮靴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发出蹬蹬蹬清脆的响声,兄弟俩的心也是一咯噔一咯噔的,总感觉今天的事情不会这般轻易的解决。 “父亲,你有话就直说吧,今天您叫我带了甄儿一起回来,应该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说吧?”晏润林很笃定,没有任何的逃避。 晏总理打量了自己的大儿子一眼,笑了笑,他问:“部之,这位鹿小姐你是打算只让她做陆军部的军需官还是……你要跟她结婚?” “自然是结婚,这辈子若我有妻子,也只能是她鹿希甄一人。”掷地有声的回答,是晏润林给予鹿希甄最肯定的答复。他和鹿希甄错过了那些年,已经足够了,如今又经历了这么多,怎么能够轻易地说放弃? 晏总理又问:“可是你认为你的婚姻,你自己能够决定?你忘记了你作为晏家长子的责任了?” “自然是没有忘记的,不过儿子觉得若是这番大业需要我牺牲了自己的婚姻才能够成就,那只能说明我的无能和失败。我想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样才可以心无旁骛的前往战场。” 山东的罗国祥已经跃跃欲试,几次三番的挑衅驻守边防的晏家军。就连过个新年也不罢休,折腾的自我兴奋。晏总理办公桌上传来的前线公文都要淹没了他,晏润林也同样不好过,这一场战事看来是在所难免了。 没有人喜欢打仗,安安稳稳过日子,踏踏实实搞生产不是很好?况且现在外患环伺,窝里横的情况不仅没有一点缓和,反而愈演愈烈!再怎么样,他们好歹都是中华大地上的子子孙孙吧,相煎何太急呢? “好,那我问你,作为军需官的职责又是什么?” 晏润林愣了愣,没有回答,晏总理冷哼一声,讽刺一般的帮晏润林回答:“军需官是要保证征战部队所有将士的衣食住行,药品弹药所有的战略物资的补给。必要时刻,还要亲自押送至一线战场。虽然陆军部女军官不少,但是你觉得让你想要结婚的女人陪着你一起上战场么?” 这个问题,晏润林已经考虑过了,鹿希甄自然将来是要跟他一同前行的,分离的太久就要珍惜能够在一起的所有时间。 第一百零六章 宝藏 “部之啊,我和你母亲自是不会干涉你们兄弟的终生大事,晏家已有如今的地位和权势,不过你要知道你们兄弟就算是往后成家立业了,也一定是要以晏家为重的。” 守业总比创业难,最是浅显易懂的道理。晏润林自是明白的,他和鹿希甄的爱情绝对不会成为政治经济的牺牲品。不过弟弟那边,只怕父亲这边不好过关,喜欢的人不仅仅是一个……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戳破。 年味儿依旧浓烈,战事连绵不断,人们只能凭借着老祖宗传下来的喜庆节日来一扫往日的阴霾。陆军部自从被突袭之后,守卫更加的严格,恍若一密不透风的铁桶,别说是身份不明的人,就算是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李祺瑞被关押在陆军部后头的一处院落,斑驳的墙壁彰显着这院落的年龄,见证了王朝的兴起衰落,岁月的变迁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他被审讯的军哥打的鼻青脸肿,样貌难辨,被拖着扔进了屋子,身上的痛楚就连哎呦声都喊不出来。 皮肉扯离了骨头的疼痛,是李祺瑞这辈子都不曾尝过的,他趴在地上,听到了身后房门被大力的合上,门口看守他的陆军部小兵声音洪亮,说了:“军长有令,只要人犯不死,该给吃该给喝就给,允许与对面的人交谈,不过说了什么你们都要记下来禀报,记住了么!” “记住了!” 过了一阵,方才还吵吵嚷嚷的院落恢复了寂静。李祺瑞趴在地上艰难的撑起身子,苟延残喘的爬到了矮榻前,若是趴在这冰凉的地上,怕是命不久矣。 他有些后悔了,不晓得为何,他有点害怕。父亲常说他容易冲动,不计后果就冒冒失失的去做了。所有的事情发生了就有后果,付出的代价自然需要有人来承担。他想起那日,在酒楼里醉醺醺,昏过去之际,那郁家少爷就神奇的出现在他跟前。 那人说,只要可以做成了这桩买卖,那晏家没了陆军部坐镇,没了晏润林这军长统领嫡系晏家军,这北平很快也就会更名易姓了。 “你谁啊,这么做可是要吃枪子的,我还不至于……傻到那个地步。”李祺瑞虽然纨绔,却不是傻子,自小也是泡在商号里长大的,江湖上的险恶也见过不少了。利益的轻重掂量的清清楚楚! 陆军部要是被自己端了,那自然是大快人心的。可若是没成功,那不就是功亏一篑?最后倒霉的人就是他了!虽然他恨极了晏润林和易靖卓,凭什么他们就能够得到鹿希甄和柳云时的欣赏,不过才多久的时间,就已经是入驻公馆,还总是出双入对的。尤其是那柳云时,平时在自己跟前高贵冷艳,恍若一朵高岭上娇冷的花,可到了易靖卓跟前,却似是换了一个人。 事到如今,他都不觉得自己比那易靖卓差。那人脾气暴躁,心狠手辣,还最是花言巧语。若说他是阅人无数的花花公子,那易靖卓可比他更加厉害了,真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 才来北平城多久,就已经盛传了他的风流名号了。 这样的人,又哪里值得柳云时这般死心塌地,生死相随?这世间人许是脑子都坏掉了,不晓得自己身边的人其实才最适合自己的。 屋外是高照的艳阳,北平很少有这样明媚的天气了。连续几日的风雪,让整个北平城的新年都过的比往年的安静了些。李祺瑞第一次过新年的时候没有跟父母在一起,淡淡的忧伤涌上心头,听那守门的卫兵方才的话,被抓来的父母亲应该也是囚禁在这里的。 想着,他就无力的喊了两声父亲母亲,声音并不大,不过屋外的卫兵却是听得清楚。不禁哼哧一声嗤笑,朗声说道:“这程子倒是想起了自己还是为人儿女的了,自己脑子不清楚做了坏事,还晓得收拾了包袱要跑路全然不顾家中双亲,这人也真是够怂的了。” “正是了,哪里知道没有跑出去反倒是被咱们给抓了回来,现在知道自己的爹娘多重要了,早干什么去了!” 兵哥们随着晏总理和晏家军一路北上,从温暖如春的广州到了这万里冰封,气势磅礴的北平城。这些年,虽然在晏家军的管辖下,北平城安然无恙,也没有多大的仇恨,周边更是没有战事。平安喜乐是每个人盼望着的,所以他们出门这些年没有参与到人命关天的大战役,就是负责驻守陆军部安全的,哪里知道,出了这么一个幺蛾子。 真是恨不得打死这个百无一用的东西,省得日后祸害别人。 “对面的军官小哥莫要这样说我孩儿,我们李家的事情自然是要靠我们自己来解决了,不需要你们插手。再者方才你们的那位军官可是说了,允许我们自然谈话,难道你要违抗军令?”驻守门口的卫兵没有反驳李家老爷子的话,个个不服气的冷哼,再没有插言了。 “父亲!”李祺瑞听得真切,自己父亲的声音不过才落下,就已经深切的感受到了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答应那郁家少爷的。说好了若是东窗事发,所有的责任他来承担,如今在之里吃苦受罪的可是他们李家人,他郁家连个人影都没有瞧见。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出卖了他,如今还能留着一条路,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李祺瑞只盼着父母不要受到牵连了。 “祺瑞,你终于回来了,你还好不好啊?快告诉娘亲,为娘的都要担心死了,你这个孩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你呃?我和你父亲这些天担心你,都快要被折磨疯了。”李夫人凄惨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李祺瑞浑身一震。 “母亲莫哭,孩儿知错了,孩儿已经对晏军长全部交待了!是孩儿一时糊涂没有分清好坏,父亲母亲,若是孩儿不得出去,就请你们照顾好自己,莫要为了我再奔波劳碌,受了牵连只能让儿子万分痛苦。” 这边是舐犊情深,而晏家官邸这边,情况却是十分不妙。父子之间说完了儿女之情,接下来就是国家大事了。李祺瑞此次是难辞其咎,不管幕后主凶是谁,实施者都是他。左思右想,他都是难逃一死了。 晏总理觉得这一次的事情太过复杂,惊动了他们政府的人不提,还有要查清楚郁家此举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若是真的只为了鹿希甄一个女人就这样大动干戈,不惜代价的跟晏家翻脸,那么也只能说这郁家少爷是个多情种了。可若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呢?又该如何去说道了。 “父亲,我认为应当立即带人去郁家捉人,对与不对总之已经有人指正了是他们郁家先动手的,就算是日后查明了,也不在乎这一次的失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啊!”晏润迅出乎意料的提出了要逮捕郁霆烜的建议。 他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打打杀杀,这一次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晏总理沉着半晌,并没有很快答应,默默的看着大儿子晏润林,等他的结果。这鹿希甄毕竟是他认定的人了,既然如此,不久之后的将来就也会是他的儿媳,成为真正的晏家人了。若是自己家里的人被外人觊觎,当真是打脸还打的啪啪作响了。这样的羞辱,定是不能接受的。 “父亲,有件事情我相当好奇。” “哦?什么事情,不妨说来听听吧。” 晏润林缓缓说道:“因为郁家的事情,我派人深入调查之后,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传言,前朝皇商鹿家,手中拥有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若是可以得到这笔宝藏,扩充军队,更换武器都不再话下。” 晏总理一愣,难以置信的问道:“此话当真?” 晏润林摇摇头,只说:“这是单昱调查出来的结果,可信度不确定是多少,但是就现在的形势来看,这郁家想尽了法子来对付我们,甚至不惜直接灭口鹿家人,就不得不让我怀疑了。” “那……这位鹿小姐,有跟你提起此事么?” 回想起跟鹿希甄的过往,晏润林眉头微微皱起,而后又缓缓舒展开来。他摇摇头,鹿希甄从来都没有跟自己说过有关于家中宝藏的事情。但是他觉得,鹿希甄最后肯定是会向他坦白一切的,时间问题罢了,他觉得自己可以等。 “既然如此,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不要做的太决绝,面子上总要过的去的。那李祺瑞必定严惩,郁家你也可以派人走一趟了。”晏总理轻叩书桌,接着说道:“明知道和他们家有关,若是不去过问,反而显得我们胆怯,至于具体怎么做,我相信你已经有了想法吧。” 晏润林微微低头,信心十足的答复:“请父亲放心,一切都交由我来处理,一定会给您一个圆满的答案。” 第一零七章 战火燃起 在晏家官邸用了饭,还是寒冬的天已经黑透了,如墨一般的无尽无穷,点点坠着的繁星挂在其中,慵懒的闪着淡淡的光。晏夫人想要留鹿希甄在家里过夜,她这一生啊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自己没有生出一个女儿来。 晏润林作为晏家的长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就已经被赋予了重任,这孩子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命运是不平凡的。晏夫人自然也是欣慰的,嫁入晏家之后最大的任务就是要给晏家留下一个后代。 长子出生之后,她就想着给自己留下一个贴心的小棉袄。晏家人丁倒是不算单薄,两个孩子不过是开始,日后若是还需要,三个四个她也是可以生的。晏家作为军人世家,沙场打仗在所难免,很多事情不愿意去想,却还是要未雨绸缪。 将来自己的孩子是要上战场保家卫国的,流血流泪甚至是牺牲。晏夫人希望给自己留下一个将来陪在身边,说说知心话的小姑娘。 可惜,第二个孩子也是一个男孩子,晏夫人心里遗憾的同时却也是高兴的。大儿子日后的重担或许可以减轻一点,两个儿子以后成家立业了,总也是要娶儿媳妇回来的。瞧瞧,这不就是已经到了长大的时候了,不管怎么样,她看着鹿希甄总是不错的。 “伯母,以后我会经常来陪伴您的。”临别之前,鹿希甄挽着晏夫人的胳膊,柔声安慰。她或许是可以明白作为一个母亲,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头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心里是多么的害怕多么的担心。 既然已经决定成为晏润林的人,那他的父母也就是她的父母了。 晏夫人笑意颜颜,看上去当真是很高兴,听了鹿希甄的话就更是喜笑颜开了。她看得出来,自己的儿子很喜欢这个女孩子,这就足够也很好了。没有什么比得上自己的喜欢了,她也不是那样老顽固的封建派,再说了鹿希甄这孩子他看着也是相当喜欢的。 “好好好,经常回来看看,我呢不喜欢出门去,看看书看看报纸就已经足够了。如果你要是不嫌弃这样的生活无聊,自然是最好的了,来陪陪我们这些老人家说说话。” 鹿希甄微笑着点头,自是答应的,她已经没有了父母,除了鹿黎,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亲人。跟晏润林在一起之后,好像就此多了一个家。 晏润迅有些醉了,他被纪亭书搀扶着上了车,海关总署的车先一步离开了官邸。瘫坐在后座已经晕晕乎乎的晏润迅,嘟囔着半晌,纪亭书也没有听清,只是担心晏润迅醉酒不舒服会想吐。 “停车。” 司机把车停在了夜深人静,空阔无人的街道上,晏润迅被紧急停车影响磕到了车窗上,纪亭书从下车到上车一共不到三秒钟。还是没有赶上,晏润迅吃痛的直呼气,可怜兮兮的歪在一边。醉酒了的晏润迅比往常都要更加可爱,纪亭书让司机继续开车,而后小心翼翼的扶着晏润迅的脖子,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好舒服一些。 官邸距离晏润迅的公馆,有一段车程,虽然夜间已经没有了行人车俩,司机却也没有开的飞快。 “我……有些难受……”晏润迅梗着嗓子秃噜了这么几个字,纪亭书还以为他是喝多了头晕想吐,慌忙的在后座翻看有没有袋子之类的东西,不然就只能停车吐在路边了。 哪知晏润迅抬手揪着他的领子,一直闭着的双眼朦朦胧胧的睁开了,仰头望着他的下颌说:“我羡慕我大哥……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我呢……亭书,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在……”晏润迅的话说的断断续续,纪亭书却已经是心如擂鼓,他不自觉的低头去看晏润迅。 开车的司机,听闻不由的一震,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面的动静,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呢。还好,晏润迅的在一起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已经是昏过去了。 呼……纪亭书不由得松了口气,扶着歪倒在自己怀里,怎么扶都不要直起来的晏润迅。罢了罢了,就这样吧,你喝醉了不高兴。男人缓缓抬起手,想要撩开挡在晏润迅额前的头发,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这里还有外人。保不准说什么,还是不要轻易的表露自己的心意了。 寒风呼啸而过,卷起了街边商家的招幡,无尽的凉意袭击着这些年少热忱的心。 新年的喜气渐渐的飘散了,鹿希甄也终于回家了。这个家是她和晏润林的家了,自打那次晏润林醉酒之后,又被叫到了官邸跟晏家父母一起吃了饭,鹿希甄忽然觉得踏实了下来。她虽然之前和郁霆烜有婚约,却从来没有以介绍的方式一起同桌吃饭,而晏润林却带着自己义无反顾的回去。 好吧,即便是晏总理主动叫他们过去的,可去了之后不但没有遭到反对,反而是晏夫人对她青睐有加。可以得到家人的喜欢,是比其他所有都要更加重要的。 晏润林也没有继续留宿陆军部,这一个变化让陆军部的公职人员高兴的要扔掉手中的文件,终于不用在军长的低气压之下过日子了!终于可以不用加班!终于可以该说说该笑笑了! 初春是乍暖还峭,护城河里的寒冰正在一点点的消融,新草还没有破土而出,小燕也还没有从温暖的南国北飞。一切都还等待着重生的时节,战争却是悄然开始。 山东的罗国祥按捺不住,率先发兵攻破了晏家军的防区。晏润林已经千叮咛万嘱咐,嘱托前线各级将士一定要严阵以待,时刻密切的注意罗国祥部的动静,却还是没有料到,他们竟然会在元宵灯会那日,乔装进城动了手。 陆军部好日子没有过上几天,就被前线雪花般的战报给淹没了,晏润林一袭军装笔挺进入了办公室,而后撂下帽子往办公桌上一摔,吓得早就等在办公室里的陆军部阁僚抖了三抖。 “军长,事不宜迟,还望您尽快定夺啊。”单昱冒着被骂的风险,上前一步严肃说道。 晏润林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再扫视众人终于开口说:“事不宜迟?早些时候我告诉过你们,时时刻刻都注意着罗国祥的动静,现在被突然袭击,丢了城池,祸害的是谁你们难道不知道?” 单昱沉默了,他收回自己到嘴边的话,听着晏润林发落。 “好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也不会对你们做出惩罚,等事情过了之后,涉及到的人员主动到我这里来报道。” 晏润林绕过柱子一般立在原地的众人,来到了沙盘和军事地图之前,问道:“现在局势如何?” 单昱瞄了一眼身边身着参谋级别军装的人,那人立马回神打开手里的文件夹,扫了几眼就开始汇报说:“根据前线消息,罗国祥部的先头部队已经由济南出发,顺着邹平、高青、海兴三县,很快就会抵达黄骅,到时距离天津卫不过千里。” “恐怕他们已经不在黄骅了吧。”晏润林冷嗤一声,那参谋不得不点头继续报告说:“我们驻扎在中塘的1师麾下的三营和四营御敌不过,已经被……”击败这样两个字,无论如何都在主将面前说不出来。不用开口,在场的人也都明白。 晏润林的气息明显的乱了几分,更加冷冽的眸子投向在场的所有人,“现在,我命令,1师的各团全部调往天津卫,无论如何不能再让那罗国祥前进一步,趁着这次机会,吃了他的地盘!”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比找回。晏润林的命令已经下达,陆军部各部门就开始了迅速运转,各部门的头儿从办公室像逃难似得鱼贯而出!单昱作为军长副官,自然是要在晏润林身边,他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走到背负着双手立在军事地图跟前的晏润林的身后。 “军长,此番1师作为先锋部队抵达天津卫,所用的粮草弹药不需担心。可是若是要彻底的吃下罗国祥,恐怕这些兵力是不够的,如若战事持久,我们军队的军需可如何保证呢?” 晏润林眉头微皱,思忖了半晌说道:“军需自有军需官们负责,你担心什么?” “可是您不要忘记了,鹿小姐是我们新上任的军需官,如若您为她开了先例,那么以后如何整理军队管理军队呢?”单昱的担心不无道理,战事不仅仅是要流血牺牲的,一场仗的输赢往往与军需力量有很大的关联。 山东的罗国祥如今是坐拥了天时地利人和了,山东大省,此番敢来挑事就必定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而他们,却是措手不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再精锐的部队也不能没有弹药和粮食支撑啊! “这件事情我会看着办的,你最近也准备准备吧,我们会跟着1师同时抵达天津卫,罗国祥这厮我一定要亲手的拿了他。” 第一百零八章 生死相随 行军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因为枪伤未愈,被晏润林勒令留在公馆里继续休息的鹿希甄耳边。彼时,管家苦口婆心的劝着鹿希甄吃掉专门为她做的银耳红枣莲子羹,枪伤之后她的身子就不大好。 布莱恩医生治疗枪伤虽是数一数二的,不过论起养生补气的,那当真是要说到中医了。晏润林对鹿希甄的身子格外的上心,回到公馆修养之后,也请了北平城里老字号的中医大夫来诊脉开药大补。 大补的东西吃多了,就会瘆的慌,是补过头了那种恍惚。鹿希甄已经觉得自己胖了一大圈,连带着鹿黎都被喂的圆润了,过去骨感精神的少年,如今带着些许的婴儿肥,看着反而到比之前更像是一个孩子了。 “姐姐,你不要看我。我帮你吃掉不少了,要是被晏大哥知道,一定又要教训我了!”鹿黎对上自己姐姐求救的眼神,连忙摆手。他现在可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一次他有太多的秘密都被晏润林抓在了手里。尤其之前还有对他大不敬的举动,啧,再不消停一点,除非她自己脑子不清楚。 学会打枪的事情,单昱主动承担了所有的责任,被晏润林罚着去洗了两天马厩也就了事了。鹿黎学会用枪也不是坏事,有朝一日,鹿希甄也是要握枪用枪的。 “可是一直这么吃下去,也是不大好的。管家,我能不能提议,每天改成三天吃一次呢?其实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好很多了,不必这样浪费了。” 管家油盐不进,只听晏润林的吩咐,老人家依旧双手端着厨房刚才送来的银耳红枣莲子羹,递到鹿希甄跟前,说道:“鹿小姐,您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多吃些东西调理身体是很有必要的。若是军长回来看到你这般,岂不是要怪罪我们的呢?” 又来了,鹿希甄只要一听到晏润林的名字就自动投降了,吃还是不吃,都不得不做出选择了。幸好每天给她都是换着花样吃,若是每天都是这一样,就算是天王老子下凡,她怕是也不会吃的。 鹿希甄认命的吃了之后,管家一直皱着的眉头才算是松开了,让丫鬟们收拾了就一起退了出去。刚走到卧房门口,就碰到了来晏家拜访的柳云时。 柳云时一袭水青缎子的长袍,素的很了,胸口处挂着一怀表袋子,长袍的领子系的很严实,衬着他的身姿笔挺,矫健好看。 “希甄姐姐,我来看看你。”人未到声先到,一直都是柳云时的作风。 鹿希甄正愁着没人跟自己聊聊天,这些天鹿黎每日下学回来会陪着她一起说说话,然后回房做作业,偶尔也会跟她说说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诸如今儿个哪位有志青年瞒着家人参军了,明儿个哪位接受了新教育拥有了新思想的女孩子,奔赴到了前线,做了战地医院的护士云云,无一不是彰显了他们这群孩子的年少有为。 听得鹿希甄也是心惊胆战的,‘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硝烟弥漫开来,迷离了世人的双眼,前途渺茫不可见,还如何为了光耀门楣而苟且偷生?有志之士已经全部站了起来,他们带着无限的梦想和所有的渴望奔赴到了生与死最近的地方。 “你倒是好久没空过来了,这阵子在忙什么?”鹿希甄微笑着对柳云时说道,拍拍贵妃椅边的小姨子,示意他坐下说话。 柳云时也不客气,轻车熟路的坐在了沈念月身边,很是正经的说道:“希甄姐,今天来就是想要跟你辞行的。” “辞行?你要去哪里?”鹿希甄听的云里雾里,不是很明白柳云时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写作业的鹿黎也好奇的抬起头,看着柳云时插了一嘴问道:“云时哥哥,这才过完年,你就要出远门?” 柳云时伸手敲了敲鹿黎的脑瓜,笑着说:“我啊,的确是要出院门,不过你们放心,我不是一个人。” “易靖卓要跟你一起?我看怕是不行吧,听说山东的罗国祥来势汹汹,这几日怕是就有动作了。”鹿希甄皱眉,望着柳云时,心中忽然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柳云时叹了口气,眼神渐渐飘渺起来,不晓得想些什么。却又是蓦地看了一眼鹿希甄,问道:“姐姐难道不知道么?罗国祥的先锋部队已经快要攻下天津卫了。” “什么!” 如果已经打到了天津卫,距离北平城就不远了,天津不保何以保北平?鹿希甄双手攥紧,慌神的往外看去,窗户之外所见的不过都是初春的饱含生机里的一片萧瑟,这势必是一场惨烈的战争。 因为这一场战争,又有多少人家怕是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何时,才能够彻底的停下来? 许久,鹿希甄才问道:“那你说的出门去,难道是跟着易靖卓一起开拔,奔赴前线?” 柳云时点点头,面上就已经晕起了两抹诱人的红晕,他低着头让旁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告诉鹿希甄,“希甄姐姐,我说句老实话,跟着他一起去,不过是我害怕。刀剑无眼,到了战场上,所有的不幸都有可能发生,我好不容易才跟他在一起了,当然生死相随。遇见他之前,我也从来没有想过,面对生死,我竟然可以这样的洒脱和勇敢。或许,这就是爱的力量。 他父亲正阻止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看着他被责骂鞭打,恨不得脱口而出不如我们就分开吧。这样在一起的爱情太痛苦了,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挨打,却无能为力呢?可是,他那双清澈的眼神,盯着我,不允许我走,也不让我说话。只是抱着我,默默的承受着一切,那一刻,我就想,这个人,以后不管怎么样,即便是不喜欢我了,我也要跟他在一起的。” “他不会让你去的。”鹿希甄一语中的,果然柳云时苦笑了下,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易靖卓不让他去,可他自有办法。 鹿希甄没有开口阻拦,她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立场来告诉柳云时,前线战场真的是刀剑无眼,随时随地一颗炮弹落下来,就能够把脆弱的生命轻易摧毁。枪林弹雨的穿梭,易靖卓肯定不会让他以身犯险。 到那个时候,晏润林会怎么办呢?鹿希甄清楚的知道自己跟柳云时的身份不一样,她比起柳云时还多了一个官方正式的身份——军需官。大军开拔在际,所有的吃穿用度,弹药物品全部都需要后续补给,而这样的重担自然是落到了她的肩上。 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她需要钱。晏润林需要钱。这些将士需要钱。没有钱,武器是不会白给的;没有钱,药品也不会白来的;没有钱,你就什么都不是。部队训练的再精锐,再凶悍,也抵不住饥饿和无计可施。 “希甄姐姐,此刻为我担心,倒不如想想之后大军开拔所需的用度吧。今时不同往日了,你是陆军部登机在册的公职人员,晏军长光明正大的宣布与众的军需官。这名声的背后,背负的却是重中之重,所有的军需物资都是要钱的,不知希甄姐姐如何打算呢?” 柳云时的确比起自己更加担心鹿希甄的,他胳膊一甩跟着易靖卓上战场就好,生死有命罢了。可鹿希甄还有责任在身,成败在此一举,若是军需跟不上导致吃了败仗,倒是所有的骂名怕是就需要鹿希甄来承担。可若是需要足够多的军饷来支撑,鹿希甄就需要去找资助。可这些资助又要去哪里找呢? 军需物资可以在北平城里募捐,多的是京城大号,各家各户捐出那么些来也就有了。可是军饷,却是要实实在在的银钱。乱世之中,有多少人是真的想上战场的呢?不过都是为了讨口饭吃,当兵了可以领军饷交给家里老小用度,在部队里管吃管喝也管衣服穿,不过必要的时候要拼命要流血。 晏家军在北平这一段时间里,也招兵买马训练许久,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诸如罗国祥这样轻举妄动的家伙打北平的主意,来压一压的。广州的嫡系部队就算是今天开拔,也不会在大部队抵达天津卫之前赶到,是以所有的问题都应该在行军之前考虑妥当。 脑海中过了千万遍,都抵不上实战的一回。鹿希甄其实已经想过很多次,自己遇到这样状况,究竟怎么样处理才是最正确的。 晏润林还没有回来告诉她,是不是不像她负责?又或者,他根本不想自己前往前线,那个霸道的男人,一定不会愿意自己以身试险的。可是,她的想法跟柳云时是一模一样的,此生不易,这样的分离太煎熬太痛苦了。 柳云时见鹿希甄半晌不语,只是呆坐在贵妃椅上愣愣出神,变幻莫测的表情显示出了她的手足无措。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多问了,柳云时微微侧头扫到了应该要认真写作业的鹿黎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第一百零九章 还有你在我身旁 柳云时没有留下吃晚饭,被易公馆的一个电话叫走了。临走之前,柳云时还宽慰鹿希甄说:“希甄姐,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我的家道还不如北平城里的平民百姓,不过是祖宗留下来的血脉留着些许骄傲罢了。” 鹿希甄不知道如何答复,只是点点头,他们之间不需要把话说的透彻,自己明白就好了。 这一次,都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晏润林从陆军部风尘仆仆的回到公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晏公馆里一片沉寂,门房那处的兵哥见到军长回来,立正敬礼,然后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后院,卧房里的灯光影影绰绰,映照着窗前独倚的女子单薄的身影。单昱识相的停在了后院门口,望着晏润林明显加快的步伐且坚毅的背影,藏在阴影里的面色不清。 卧房的门被推开,裹着化雪初春的料峭气息,晏润林整个人席卷而来。鹿希甄侧过脸去望着他,愣了半晌没有动作。往日里,晏润林回来的时候鹿希甄都会站起身来,拂去一身的寒气,接过晏润林的军装,搭在衣帽架上。再斟一杯热茶取暖,柔夷也会被他整个的握在手里,两人一起用饭或者一同歪着,不说话也可以安安静静的相守。 今日,晏润林感觉到了鹿希甄的不同,却又不知道为何。从官邸回来之后,鹿希甄很多时候都会害羞的,俨然一副晏家媳妇的模样,那一次送到陆军部的炸酱面他没有吃上,心里一直放不下,等着有朝一日鹿希甄再做给自己吃呢。 “手怎么这么凉?”晏润林握住鹿希甄的纤弱的双手,只觉得透着冰凉。屋子里的地暖依旧暖着,他常年受冷,这样的温度对于他来说是已经足够了,只不过对于鹿希甄来说还远远不够。 想着,晏润林就把鹿希甄的手揣到了自己的怀里,男人的炙热的体温卷着她,鹿希甄才回过神来。望着他,傻兮兮的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用过饭了没有?我让管家给你在厨房里温着饭菜,需不需要我叫人给你……”话音未落,晏润林就将她整个人拥入了怀里。 “吃过了,不用忙。只是有些累了,想要睡觉。” “那就赶紧睡,我去给你铺床。”鹿希甄微微挣扎着,想要去给晏润林收拾,可是霸道的男人根本不允许她离开,牢牢的把她困在怀抱里。 这个军长啊,有时候真的很孩子气。鹿希甄微微叹气,也拦住晏润林的精瘦的腰肢,顺从的靠在他的怀里。一时岁月静好,两个人相看无言,鹿希甄心里还惦记着白天柳云时来时说过的话。一时间,千言万语梗在喉咙里,不知道如何宣泄。 男人沉稳的心跳声,让她蓦地平静了下来,不如就随从自己的本心吧。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好,就好比柳云时那样,生死相随,认定了就不要犹豫了。 “润林,我想,跟你一起去前线。”鹿希甄说出来了。 晏润林身子明显的一僵,他低头看了看女人的发顶,问她:“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就要去打仗了是不是?我想要跟你一起去,因为我是你的人,我就要跟你走。”鹿希甄抬起头,无畏的直视晏润林的双眼,这些话就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了。这一辈子,她的一切都将是这个男人的。 晏润林的眸子蓦地一暗,夹杂着莫名的情绪,再一开口嗓音却是莫名的嘶哑:“你不知道有多危险,甄儿,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怎么还能够让你处于危险之中呢?况且,我母亲也不会答应的。” 官邸时候,晏润林被晏夫人悄悄叫到了一边去,说了若是两情相悦,不如就正式婚配吧。那郁家自此也就断了对鹿希甄的念头。本来就是喜欢的人,平白无故的被郁家这么一闹腾,闹得满城皆知,鹿希甄已经被公认为是他们晏家的儿媳妇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自是水到渠成。 “部之,这件事情你自己决定,只要你想好了,母亲随时为你做主。你父亲那边不用担心,其实他更希望你们兄弟俩好。” 这件事情,晏润林还没有告诉鹿希甄,他是想等着这次战役结束之后。如若他能够平安归来,再风光的娶鹿希甄过门,堂堂正正的把她变成晏家的人,而不是现在,仓促之下连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婚礼都没有。 翌日,晏润林照旧前往陆军部处理公务,天还没有亮透就掀被起床,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了半夜才累的睡着的鹿希甄。女人裸露在外的脖颈上有着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暧昧痕迹,浅浅的呼吸平稳有力。 晏润林推门出了卧房,才抖开搭在胳膊处的军装利落穿上。站岗的卫兵见军长出来立即敬礼,这动作引起了在廊下打盹的丫鬟。一个哈欠还没有打完,卡在了嘴边立马凑了过去,悄声问道:“军长,夫人她……” 鹿希甄虽然还没有正式跟晏润林成亲,成为名副其实的晏太太,不过在这晏公馆里所有人都是将她当成了女主人。小丫鬟的这句话让晏润林眉毛高挑,很是受用。是晏夫人,而不是鹿小姐了。同样是一个人,不一样的称呼,真的叫人心里都暖了起来。 “夫人昨日乏了,你们不要去吵她。何时她醒了就给她准备一些流食,切忌油腻。如若夫人要出门去,你去叫宋铨派人陪同,尽量满足夫人的要求,明白么?”晏润林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也没有刻意的事事关心。 小丫鬟自是明白,点头应了。 昨儿晚上自觉离开的单昱,准时准点的出现在了晏公馆大门口,司机见晏润林踏步出来连忙打开车门。 单昱跟在晏润林身后就要上车,却被已经上车的晏润林问了句:“昨晚你去哪里了?” “这个嘛……秘密。”单昱嘴角带笑,挑眉神秘兮兮的说道。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以后你最好还是离我小舅子远一点。”说罢,晏润林就带上了车门,眼神示意单昱滚到前面副驾驶去做。 嘿,什么时候你就小舅子小舅子的叫上了?人鹿黎同意了么?单昱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认命的坐了副驾驶,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陆军部。军长的车子也要接受检查,这是陆军部一直的规矩,所以晏润林的别克车也夹在了队伍里,等候缓慢的检查。 正查到这辆车的时候,只听有军哥慌张的窜出来,来到晏润林车前敬礼之后就说:“报告军长,那李祺瑞说要见您。” 晏润林闭着眼睛坐在后座修生养息,坐在副驾驶的单副官代为回答,说道:“你说什么?” “单副官,那李祺瑞说有要事告诉军长,还说要是耽搁了,后果自负……”军哥,原话原说,没有一点作假。 单昱哼哧一声,心道那李家纨绔少爷还有什么要说的,不会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慌不择路吧?正要回绝,却听晏润林开口道:“把人带到审讯室。” “是!” 军哥领命而去,正巧车子也检查完毕了。司机缓缓启动车子,单昱坐在车里随着轻缓的节奏微微摇摆,不解的问道:“那厮还能狗嘴里吐出象牙来?何必再去见他耽误工夫,我觉得这人早处理了早安生。” 单昱就是单纯的觉得李祺瑞是个麻烦,留着就是后患无穷。 “话不能这么说,兔子急了还咬人。现在的李祺瑞不过是困斗之兽,将他和他的双亲关在一处却不允许见面,为的就是一点一滴的攻克了他所谓的心防。的确,他没有说老实话,甚至刻意的把事情往郁家身上引导,不过正是因为如此…… 以前我们都认为这纨绔少爷不过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成天除了吃喝玩乐,也不会旁的了。现在看来却是错的,李祺瑞比我们想象当中的聪明很多,他知道我们不会轻易的放过他,才会留下必要的信息日后跟我们作交换。” 就像现在一样,百善孝为先,李祺瑞自己可以忍受严刑拷打,可他的双亲呢?好歹是老李家的人,难道真的可以做到见死不救? 单昱诧异晏润林的分析,后知后觉的认为自己果然是太单纯了。在陆军部上班太束缚他了,倒是宁愿上战场实打实的跟敌人干个痛快呢!车子停了之后,晏润林下车头也不回的往审讯室去,单昱自是忙不迭跟上,他倒是要听听,那李祺瑞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陆军部的审讯室不在地下,而是明面上,可里头的光线却被一堵墙堵的严严实实。四周尽是黑暗,只在房顶各角开了四个方形,漏下来破碎的光权当照明。而后四面墙壁上都挂了铁盆,燃着青蓝色的火焰。审讯室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正中间还摆了一张桌子,两边是盛满水的水缸,然后再是燃的红旺的炭盆,里头正戳着钢烙。 第一百一十章 平安喜乐 李祺瑞被手下一点不留情的军哥死狗似得拖进了审讯室,晏润林视若无睹,直到李祺瑞被拷在了审问椅上,四肢都被固定住,才转动了黑色的眸子,寒光似得眼刀将李祺瑞钉在了原地,无所遁形。 “你有什么话要说?” 晏润林的态度十分冷漠,并没有多余的思想浪费在李祺瑞身上。 “咳……”李祺瑞想要开口说话,岂知一开口却是一阵咳嗽,喉咙里似乎被火灼烧过,疼痛难忍。“水,我需要水……” 被关进去几天,就几天没有喝水,这陆军部倒是没有饿着他,不过人饿死比脱水死更加可怖。可以三天不吃饭,却不能三天不喝水。 晏润林示意一边的军哥,给李祺瑞一口水喝。军哥也是个不讲究的,顺手在旁边水缸里,用水瓢舀了一瓢水,抵到李祺瑞嘴边,还没等这富家少爷大开尊口呢,就手腕一转,一瓢水就倒了下去。 李祺瑞的衣领被浸湿,他毫无形象的伸出舌头舔着滑落的水珠,干涸的喉咙终于在浸润之后减轻了痛苦。李祺瑞仰起头,迷离的顺眼一瞬间聚集了某些不可言喻的光彩,他忽然笑了起来,审讯室里逼仄的空间,回荡着他这莫名其妙的笑声。 一旁的军哥皱眉,手里的鞭子已经高高举起,随时随地的准备落下去。晏润林却是眉头微皱,眼神示意军哥不要轻举妄动,他倒是要看看这个李祺瑞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许久,等李祺瑞这神经病犯病停下之后,晏润林才冷冷开口道:“怎么?叫我过来就是看你发疯?李祺瑞,我对于你们李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一忍再忍。如若你老实跟我们合作,倒也不未过了,要是你故弄玄虚,不过是让你双亲多吃些苦头罢了。” “晏军长……”李祺瑞拖着尾音,喊了一声。晏润林倒是没有诧异,端坐在审讯桌之后,盯着李祺瑞狼狈却还苟延残喘的样子,嘴角就染上了一丝嗜血的笑意。 晏润林挥手,让审讯室里其他的人都出去,审讯室里恢复了一片宁静之后,李祺瑞才再次开口道:“晏军长,李某真是十分佩服你。” “怎么说?” 李祺瑞不慌不忙,调整了一个合适舒服的姿势,好像自个儿这会儿不是在受审,而是公平的面对面跟晏润林喝茶聊天。“晏军长,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这么挑衅你们陆军部,是受了郁家少爷郁霆烜的指使,为何到今天都不曾有动作?不都说,你晏润林是敢爱敢恨的君子么?怎么,难道碰上了郁家,也是耗子遇见了猫害怕了不成?”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李祺瑞似乎已经不抱着希望,跟晏润林说话的时候不复之前的恐惧和唯唯诺诺,坦坦荡荡的无所畏惧。晏润林没有惊讶,不过是挑眉沉默的盯着李祺瑞,不懂他为何要说这番话来。 刺激他?故意让他生气发怒?然后去寻摸郁霆烜的不快?且不说鹿希甄如今已经是他晏润林的人,连身带心的,都是刻上了晏润林的痕迹。就算是没有他,按照鹿希甄的脾气,也不会跟郁霆烜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 话说回来,他倒也是真的很好奇郁霆烜,何方人也。 李祺瑞按兵不动,消停了半天,见晏润林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情绪有波澜,只觉得十分无趣,干脆就也不扯皮,进入了正题。 “晏军长,陆军部一事,都是我李祺瑞一个人的过错,跟我双亲没有任何干系。他们二老已经上了年纪,受不得你的关押,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在这里就已足够了,还请晏军长能够高抬贵手放过我父母亲。” 李祺瑞的话说的当真是让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啊。晏润林缓缓起身,拍拍手道:“李祺瑞,我也倒是小看了你。现在跟我讨价还价,说与你父母没有干系,可当初做了事情跑路的人又是谁呢?如今你这样说,不过是让我难做人。不过你放心,我晏润林也是说一不二的,自有我的分寸。 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更不需要告诉你,我即将怎么做。李祺瑞,你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为你父母亲讨情面。” 晏润林踱步走到了李祺瑞跟前,戴着白手套的手挑起李祺瑞的下巴,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你放心,若是你死了,我定要你父母亲为你收尸。也叫他们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不杀你,如何能宽慰我陆军部死去的兄弟?不杀你,如何能够报鹿希甄、单昱和宋铨还有柳云时的枪伤呢? 李祺瑞听了晏润林的话,浑身的力气都泄了,好似被人强硬的摁进了冷水里。板上钉钉,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闹腾了一阵,李祺瑞又被拖回了关押的院子。在另一处屋子里的李家二老听到动静,趴在门上,只有一条缝能够瞧见。他们的儿子被丢到了对面的屋子里,没有喊叫也没有出声,不晓得怎么样了。 能够听到彼此的声音,却没有法子相见,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瑞儿被捉了回来,怕是凶多吉少了,埋伏陆军部政要人员,动乱秩序,这可是大罪啊!”李夫人已经哭成了泪人,捏着帕子一个劲儿的还抹眼泪,扰的李老爷唉声叹气,却也无计可施。 本来想着,李祺瑞这是死罪难逃的罪名,若是可以逃的走倒也是幸事。这篓子捅下了,自然是要有人负责的,他们都已经是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了,也不怕这陆军部的门门道道了。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死,倒也没有别的了。可惜,李祺瑞还是被捉了回来,奈何晏润林这年轻人最是杀伐果断,油盐不进,说什么都是要将李祺瑞严罚的…… 事到如今,已经走到了一条死路,他们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李老爷垂头丧气,坐在床边,一下子就老了十岁,保养得当的身体也似乎被折磨的空了。夫人的话犹在耳边,却不晓得怎样来解困。 他们老李家,怕是真的会折在自己手里了。 晏润林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见到了身板笔直,站岗似得立在屋子里的纪亭书。 “怎么不在元之身边,跑到陆军部来干什么?”晏润林没有脱下帽子,径直到了办公桌边,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看了起来。 翻阅文件发出的纸张哗哗作响,纪亭书愣了一会儿,才开口:“军长,我有事要说。” 晏润林:“……” 怎么今天这么多人都有事情要跟自己说?晏润林放下手里的文件,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点了点头说道:“好,你说,我听着。” 这……纪亭书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了?晏润迅说了,那伤一定要保密,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伤还未有痊愈的晏润迅,闹着就要到第一线去查处违规携带禁品的商号船只。已经劝说了几句,可那人不听,倒是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实在无法,只能来打扰晏润林,晏润迅就算是得知了,也不能怎样了。 “亭书,你跟在元之身后多久了?”没头没脑的,晏润林忽然问了这么一句。纪亭书脑子又有一点断路了,没有多想只老实回答:“报告军长,属下作为海关总长的副官已经快要半年了。” “很好,你应该还记得当初调你去跟着元之的原因是什么吧?” 纪亭书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又听见晏润林说:“你明白就好了,你跟我还有元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好兄弟。其实我们都把你当做是家人,可你却似乎一直不那么认为。我也明白,公事公办的规矩没有错,不过元之的心意,你不可能不知道。” “军长……”纪亭书慌了神,下意识的开口就要解释或者反驳。 晏润林抬手压住他的反抗,继续说:“你不必这么着急,亭书啊,不瞒你说吧,元之这孩子,望着似乎柔柔糯糯,好说话没脾气,还没心没肺的遇到什么都可以打碎了牙齿往嘴里吞,实际上是多么倔强骄傲的。不用我说,你也明白。 他认定了的事情,别说是我,就算是总理亲自过问,大抵也不会做出改变的。我想告诉你的是,你若是对元之也有情意,就不要顾忌那么多了。日后,我总也不会站在一旁,不问一声的。 我只希望,我这个傻弟弟能够平安喜乐,就要上前线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元之。热血不是坏事,过了头就得不偿失了。你在他身边,切记提醒他,不要为了一时之快,丢了身后的大好河山。” 纪亭书:“……”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大对劲,却又挑不出毛病来。 所以,到了最后,也是没有把来的目的说出来,纪亭书出了陆军部,反倒是心事更重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将进酒,杯莫停 农历二月初八,冬日里的落雪化了个干干净净,滴水顺着瓦檐滴答滴答的落在了缝隙里,润物细无声。春日的阳光迫不及待的撕开了寒冬的外套,巴巴的降临人间。 山东和北平两地的局势愈发的剑拔弩张,天津卫这一片大地上集结了罗国祥的部队和晏润林命令赶赴前线的1师和原本驻扎在天津卫的部队。两军对垒,分外眼红。隔着进入市区的一座桥,大眼瞪小眼。军哥的手心已然是汗涔涔,却还是扛枪扛的稳当,稍有不慎,一枪打了出去引发的就是一场大战。 罗国祥不晓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部队抵达天津卫之后,就在桥这边安营扎寨,没有进一步动作。没有打听到对手的虚实,晏润林自然也不会主动挑衅,一旦开战就是劳民伤财。此次罗国祥起兵也是突然,如今又是这样,其中一定有不得告人的缘由。 晏润林于陆军部各要员召开紧急会议,最后得出了一个结果,晏润林将会在抵达天津卫之后跟罗国祥面谈,能够商量着和平解决的就一定不动一弹一炮。 大军开拔,军需物资就提上了日程。晏润林从陆军部赶回公馆,在卧房里没有见到应该好好休息的鹿希甄,问了廊下伺候的丫鬟说是夫人去了后厨,亲自下厨,要给军长您做一桌好菜呢。 晏润林心中大喜,却又是被离愁别绪淹没了。才在一起,却又要分离。 踏进后厨,只见平日里在砧板跟前忙碌的厨子战战兢兢地立在一边,烧柴火的丫头们也是一个个瞪大好奇的眼睛,望着鹿希甄熟练的切菜,炒菜,似乎这人会做饭倒是稀罕事一件了。 “军……”眼尖的丫头已经看到了立在门口,一身戎装的晏润林。 晏润林立即竖起食指,示意被丫头这一声惊动了的众人不要言语,莫要打扰了认真的鹿希甄。 众人忙不迭的点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往一边缩了缩,生怕打扰了鹿希甄和晏润林。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鹿希甄,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这一变化,她的心里只念着,晏润林这一次去了,不晓得会什么时候回来。而她既然已经成了陆军部登记在册的正式职员,作为军需官就要恪尽职守。 保全将士们的需求,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可在前方保家卫国,她一定要做到答应他们的事情。她手里的东西,留在那里也不过是成为了知晓这秘密的人眼中的肥肉,还不如拿了出来贡献给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也不枉当初爹爹拼死都要保住它们而付出的代价了。 上一次,做了最拿手也最具京城特色的炸酱面,可惜突发事故,晏润林没有吃到真是可惜了。这一次,他就要奔赴前线,若是再不亲自做一桌子好菜为他送行,鹿希甄心中是一丁点都没有安全感。 锅里的菜正呲啦呲啦随着香气的油烟,慢慢变熟。鹿希甄看着愣愣出神,又记起了在大不列颠时候,晏润林离开之后,她从晏润迅口中得知了他所有的情况,心中那若隐若现的爱慕和担忧,满满当当的涌在心口。压抑的没有地方可以宣泄,不能告诉晏润迅,异国他乡亲人好友又不在身边,没得倾诉,只能每夜辗转难眠的时刻,念着那人留在唇上的温度……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她就已经喜欢晏润林了啊…… 讲出来也真是足够害羞的了,能够将所有的秘密曝光在太阳下,不害怕他知道又害怕他不知道。这是一种生死相托,更是一生牵绊的理由。 “嘶……”鹿希甄吃痛的低低叫了一声,出神出的忘记了油溅出来,喷到了她手上,还真的有些痛的。 “怎么了!”一直立在她身后,一脸笑意的晏润林听到鹿希甄这一声,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一个箭步上前,捏住鹿希甄的手,翻来覆去的查看哪里被热油溅到了。 炒菜的油的确很烫,不过点滴喷出来溅到了手上,也不过是稍稍红了一片,没有大碍。鹿希甄根本不在意,自从鹿家破败之后,她曾经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早就成了过去。鹿黎还那么小,又是一个男孩子,所有的事情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初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不过,已经很好了,她等到了晏润林,也等到了幸福。 “你怎么来了?”鹿希甄傻兮兮的问道。 晏润林抬头望着她,眸子里焦急的神色掩藏不住,确定了鹿希甄的手没事,才缓缓开口:“我回来之后见你不在房里,问了人说你在这里亲手做菜,心中高兴就过来看看。又不忍心打扰你,只安静的看着。” 说吧,他还是不放心,拉着鹿希甄来到一边的水龙头下,拧开之后还有些冷冽的水哗哗冲洗着鹿希甄的手。鹿希甄没有挣扎也没有多言,由着晏润林的动作,乖乖冲了水,然后见晏润林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帕子,给她擦干。 “以后,你还是不要为我做菜了,你这双手若是被烫出了个泡,我会心疼。” 鹿希甄脸一红,继续用锅铲翻炒着锅里的菜,喃喃说道:“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再苦的事情我也做过了,也只有经历过才明白这日子到底多么难过。你放心,我没事儿的。” 晏润林只看着鹿希甄微微低着头,翻炒了两下之后就一手端着碟子,一手熟练的盛菜。整个动作做的行云流水,毫不拖沓。不由得,听了她的话心里又是一窒,又是没有早日找到她,遇到她,否则,她就可以少吃些苦了。 日后,跟了他,如她所说的,怕是有更多的苦要吃。现在不过厨房里做做菜,被油溅到了手,以后又是如何呢?上了战场,生死是最重要的事情,旁的也没法去在乎去碰触了。 鹿希甄很快就做好了四菜一汤,并不是多么花俏的菜式,虽然比不上馆子里的卖相好,却也是色香味俱全的。更重要的是,其中包含的心意,是美味佳肴比不了的。 晏润林帮着鹿希甄一起把菜装到了食盒里,他单手拎着,另一手则是揽着鹿希甄纤细的腰肢。两人离开了后厨之后,厨子和烧火丫头们才记起了呼吸,彼此面面相觑,没有窃窃私语,眼中的诧异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没有去饭厅,而是直接把饭菜带到了卧房去。鹿黎不知道跑去哪里胡闹了,饭点也没见回来,鹿希甄也是破天荒的没有追问,贴心的给晏润林温了一壶酒,缓缓斟满两杯,一杯交到晏润林手中,一杯自己端起。 晏润林接过酒杯,没有立即喝下,只是眸色深沉。上次醉酒之后,跟鹿希甄闹了那么一出之后,晏润林就下定决心不再喝酒了,千杯不醉人自醉。这一杯酒还没有喝下,光是香味就已经足够迷晕。 “润林,我敬你。”鹿希甄双手举杯,碰了碰晏润林手中的酒杯,说罢就眼带笑意的仰头一口干了杯中酒。 李白有云,将进酒,杯莫停。 晏润林自是不推托,也是豪情壮志,仰头一口闷了。鹿希甄的敬酒,怎么样也是要吃的。喝完,鹿希甄又是给两人斟满,再次举杯敬酒晏润林。如此这般,一共敬了三杯酒才算是作罢。 酒量酒品都不怎么样的鹿希甄很不争气的红了脸,三杯酒下肚已然感受到了阵阵灼热,迷离的视线已经不晓得落在哪里合适了。摇摇晃晃的,被晏润林一把拉住带到了怀里。 “嗯……”鹿希甄哼哼了几声,似乎很不舒服。本来就柔软无骨是双手,方才冲了凉水之后就没有回热,有气无力的撑在晏润林的胸前,晃晃脑袋想要聚焦视线却是枉然。 当真是酒不自醉人自醉啊,佳人桃花别样红啊。晏润林也感觉自己‘醉’了,鹿希甄这几杯酒,到底是别平常的烈酒烈了些啊。 “润林,你尝尝……我做的菜,合不合你的胃口啊。”鹿希甄挣扎着用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喂到晏润林嘴里,满怀期许的等着他的评价。 这东坡肉不是北平城的地道风味,倒是鹿希甄在银行任职的时候结识了一位来自南边的朋友,与她学来的。晏润林喜欢吃肉,却不爱吃羊肉,鹿希甄自是要为了他的口味,做些改变。甚至,还拜托了自己曾经在广东居住过一段时间的朋友,告诉她,广东人都爱吃什么,口味偏什么。 因地制宜的缘故,很多食物不能成形,只能讲究的把这不算很东南的东坡肉做来给晏润林尝一尝了。 入口即化,味道入肉里,晏润林享受的回味起来。没想到鹿希甄的手艺这么好,这南边的菜都可以做的如此地道。想必北平城的菜肴就更是拿手了,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那日没有吃上的炸酱面。 “很好,你做的堪比饕餮盛宴。”晏润林好不吝啬夸赞之言,说的鹿希甄本来就绯红的脸颊更是晕红不已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意乱情迷 饭后,晏润林自己找了换洗的衣裳,准备去浴室泡个澡。在西洋回来,他对于洗澡这件事情有了一个新的看法。 以前的老人家们总是教育后代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应该要万分呵护。晏润林自有就生长在优渥的环境里,在广东的时候一天不洗澡就会感觉身上黏糊糊的,一直潮湿的天气很养人,却也很忧人。 留学德国之后,军事学校所有的作息都按照部队里的规矩来,比如按时用饭,按时洗漱,按时出操,按时冲澡……所有的事情都被细化到了秒数上。雷厉风行的习惯大抵就是在军校的时候真正成熟了吧。 鹿希甄来之前,他也不过是在卧房自带的浴室里按了花洒,每日从陆军部回来,快速冲澡之后换了干净的衣服。之后或是在卧房里看看书,又或是去书房继续在陆军部没有完成的工作,日复一日,过的都十分的有规律。 人生若都是这般的按照计划,可能也太没有趣味,晏润林的人生庆幸的是有鹿希甄的出现。虽然鹿希甄出现之后的人生多了很多未知,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未知,才叫他更加热血沸腾,努力向前。 同样留洋回来的鹿希甄,本身也不是有那些要求的刁蛮小姐。过去在家里的时候,最多也是用木质的圆桶,倒上满满一桶的热水,袅袅冒着白气,熏在脸上都觉得舒服。而后顶多再撒一些花瓣熏香,可惜这些条件都因为后来鹿家的衰落,被抛到了脑后。在满足温饱都异常艰难的时刻,还提什么物质条件呢? 每一个人都想要荣华富贵,有福不享才是呆子。 晏润林自己可以糊弄随意,可鹿希甄不可以。他的女人,当然要享受这个世界上,他力所能及他可以给的优渥生活了。尤其是鹿希甄还吃过那样的苦,晏润林不能想,只要一想就恨不得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统统拿来给鹿希甄。 所以,泡澡惯了的鹿希甄在进入晏公馆不久之后,就惊奇的发现,晏润林卧房里原本安装了的白瓷浴缸换成了现在的据说是从法国运回来的浴缸。鹿希甄身子一直不大好,就喜欢泡在热水里,最是解乏。 为此,晏润林还满城的寻找天然的温泉来泡,这北平城里哪来的天然温泉,不过都是一些商家为了招揽生意,自圆其说罢了。 “水已经给你放好了,你快去泡泡,最近累的很了吧。”鹿希甄推着脱了军装外套的晏润林往浴室里去。 晏润林见她跟着自己一起出来,惊讶之余又带着些促狭,“甄儿今日倒是主动的很,是不是要跟为夫一起泡澡,所谓的鸳鸯浴是也。” 鹿希甄破天荒的没有反驳,默默的坐在浴缸边,探手触了触已经快到浴缸边沿的热水。在晏润林火辣晦暗的眼神之中,抬手缓缓解开旗袍的盘扣,刚解开到锁骨处的盘扣,手就被晏润林一把握住。 晏润林的声音已经明显的染上了情欲,本来就低沉的嗓音更是嘶哑的不成模样,“你的伤还没有好,我不能……” “我早就好了,昨日我们不是才……”鹿希甄真的说不下去了,含羞低头,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在耳边,浴室里雾气缭绕,朦胧旖旎。本来白皙的颈子,此刻被温度染上了粉红,看在晏润林眼里,极其诱惑。 “昨日是昨日,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都过的很辛苦,甄儿,你就不要在折磨我了……”晏润林凭借在军事学校学习反俘虏课程时候的坚强意志,还在跟鹿希甄说大道理,然而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就被鹿希甄摁着坐到了浴缸里。 白衬衫被热水浸湿,晏润林那锻炼有素的肌肉,在水下若隐若现。鹿希甄两眼一闭,咬着牙干脆往晏润林怀里一抱,整个身子也浸入了水中。两个人一进入到浴缸,浴缸里的水就漫过了浴缸边沿,淅淅沥沥的淌了出去,哗啦的水声更是撩拨人心。 晏润林只愣住了片刻,就后入为主,因为还要顾忌鹿希甄的伤口,所以只能将她整个的抱在身上。这样的姿势……鹿希甄也是第一次经历和尝试。过去恩爱的时候,都是晏润林在主动,鹿希甄不好意思主动迎合,唯有情动时刻,才会流露出几分难以控制的情欲。 今日倒是真的不大一样,鹿希甄抬起胳膊挽着晏润林的脖子,予取予求。晏润林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甄儿今日叫我真的大吃一惊,为何这样……嗯?”晏润林从鹿希甄的眼睛开始,逐渐亲吻,到鼻子,嘴唇,脖子然后是深凹的锁骨。大手沿着鹿希甄单薄的背脊顺延而下,漂亮有致的蝴蝶骨,魅人的腰涡…… 鹿希甄闭着眼睛,微微喘息,把头埋在晏润林的怀里愣是不开口。 晏润林痴痴一笑,只抱着鹿希甄开始一点一滴的诉说情思。这些日子被军务缠身,晏润林的确无暇顾及儿女私情,就要上战场了,他不晓得自己可以坚持多久,多久不见鹿希甄。以前分离是没有确定关系,如今却是缠缠绵绵,恩爱两不疑。他若不在,不晓得鹿希甄是否可以照顾好自己。 “唔……”鹿希甄感受到了晏润林的火热,吃痛的轻轻咬着温润的唇,压抑着就要溢口而出的情动。 晏润林深沉的叹了口气,只握着鹿希甄白玉般的脚,径自律动着。水波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颤动着的是两个人生死的相濡以沫。 鹿希甄的主动彻底的点燃了晏润林的热情,鹿希甄不知道晏润林到底索求了多久,朦胧之间感觉到了男人有力的臂膀抱着自己,而后就陷入了无边的柔软里。畏寒的身体在迷糊之间也会寻找暖源,满足的吁了口气,鹿希甄就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自古有情天意老,鹿希甄和晏润林相知相爱,柳云时和易靖卓也同样难舍难分。 易靖卓听说了柳云时收拾行李要跟自己一起开拔,先是愣住,不晓得脑子里在想什么,而后就低头微微一笑,不住的摇头叹气,似乎很无奈却又很甜蜜的纠结模样。 处理完了公事,易靖卓一身疲惫回了卧室,看着柳云时依靠在床头睡着了,身边还是没有收拾好的包袱,顿时放轻动作,就连呼吸都不由得屏住。 “哎……”除了叹气,易靖卓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对付柳云时了。这心肝宝贝,骂不得,更是打不得。他才舍不得碰了一根手指头。 柳云时被易靖卓的动作惊醒,睁开眼望着易靖卓的脸,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只盯着他看。 “醒了?”易靖卓低着头,轻声问道。 柳云时合上眼睛,换了一阵点了点头,没有言语却也是伸手揽住易靖卓。 “你今天不要去睡书房了。” 易靖卓:“……”他应该没有听错吧。 外人都以为风流军阀易靖卓易团长,易少爷应该早就拿下了柳云时,殊不知接回来到现在,两人根本没有同过床! 起初柳云时被易靖卓带了回来,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没有很快的接受他,易靖卓也不似以前的混账性格,来个霸王硬上弓,所谓那套‘得了你的身子还怕得不到你的心么?’老老实实的睡书房,私下里还被公馆里的丫鬟小厮们议论了一阵,何时团长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啊! 然后两人日日相对,易靖卓那样直白的感情,柳云时也不是呆子自然可以感受得到。就算是冰块也会被融化的,于是就渐动心思,准备好了接受易靖卓了。然而意外发生了,柳云时枪伤治疗,住院修养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在医院里确定了感情,嘴儿都亲了无数回了,就是没有实质性的灵肉接触! 这下子易靖卓开始怀疑自己了,难道真的是自己的人格魅力有问题?怎么柳云时一点也不沉迷呢?自个儿心尖上的人,怎么去强迫呢?恰逢陆军部事件,两人各自忙各自的,分身乏术,这感情的事情就被放到了一边。 好不容易过了年,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尘埃落定了,山东罗国祥又好死不死的开始做妖。易靖卓一个头是两个大,每天都在陆军部开会部署个底朝天,回来都是深夜,有时候干脆留宿在了陆军部,好几天看不到柳云时! 太耽误感情发展了,易靖卓十分不爽。都准备跟晏润林打报告了,不能军长您自己抱得美人归了,让我天天冷被窝啊! 这一次干脆还是要去天津卫,奔赴前线,跟柳云时的事情不得不延迟了。谁知道会拖到什么猴年马月去?易靖卓自己都放弃了,没想到柳云时又给了他一丝希望。 “云时,我……”易靖卓激动到了磕巴,面上却还是要佯装正经,真是苦了他。 柳云时微微挑眉,“怎么?你不愿意?那你还是去睡书房好了……” 易靖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在就是现场表演。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金玉良缘难觅 木石姻缘难求,金玉良缘难觅。 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易靖卓如何可以放得过呢? 柳云时被压制住,与易靖卓十指相扣之后被压在了头顶,浑身难耐的情欲迫的他伸长脖颈,天鹅一般似得优雅魅惑。 “好云时,我的云时,快给我脱脱衣服。”易靖卓忙的头都不抬一下,恨不得将柳云时囫囵个的吞到肚子里。 柳云时的神思早就在易靖卓扑过来的时候飘到天边去了,他不晓得自己这么决定对不对。但是这个时刻,内心的空虚感,似乎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可以宣泄。京城里人人相传,道他前朝小贝勒是一个油盐不进,最难伺候的主。祖上的庇佑都没了,那架子却还是端的十足,给谁瞧呢? 偏生含着金汤勺出生,却没有一副金缕衣的柳云时,还生了一张极好的脸。虽然前朝覆灭,不过过往的关系裙带还都连着,柳云时平日里也是极其好相处的一个人,对于老百姓更是小恩小惠不断,大家都念着他的好,自然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虽然生来不喜女子,柳云时却也是眼光极高的。他这个年纪,应该是膝下儿女成群,不说三妻四妾吧,总的来说也该是佳人在怀,逍遥快活的很了。不过,那么多人为了得到一个被前朝贝勒爷瞧上的名号,挤破了头想要得到柳云时的青睐,最后也不过李家小少爷李祺瑞摘的头衔。 可是李祺瑞却没有真正抱得云时归,两人在一起不过是听戏喝茶,最多就是再去番菜馆尝尝新上来的西洋菜,或者去公园里散步赏景,最亲昵的动作啊也就是两人散步的时候牵牵手。别说亲嘴儿了,就连抱一抱都没有。 对此李祺瑞甚是埋怨,几次三番的想要霸王硬上弓,软的硬的手段都对柳云时试过了,可就没有一次成功的。有时候李祺瑞都怀疑,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柳云时看上了,在一起之后又不给碰,简直就是北平城里一个天大的笑话。 所以易靖卓英雄救‘美’的才是恰到好处的,柳云时很庆幸自己在遇到易靖卓的时候,自己还是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 “云时,你好软……你的身子热乎乎的,真舒服。”易靖卓已经意乱情迷,难以自拔,想起了那句‘从此君王不早朝’,彼时他还是瞧不起看不上的,如今却是终于知晓了其中的奥秘,果然是叫人欲罢不能,难以舍弃的。 柳云时呼吸都艰难,哪里还顾得上易靖卓说的什么胡闹情话,压抑着自己内心最原始的欲望,好似在一望无际的漂泊大海之中浮沉,唯有眼前这个人才可以当做是自己的浮木,不握住就会立马沉入大海。 “唔……云时,你放松一点,我快……”易靖卓喘息之间,就一个挺身彻底的拥有了柳云时。 所有国仇家恨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脑后,易靖卓心心念念的只想对柳云时好,这天下,这国家,这些百姓他都不想管了,只要能跟柳云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即便是粗茶淡饭,也是足够了的。 一夜良宵,一夜真情。有情人终成眷属,愁绪的离别也都可以暂且抛在脑后了。 隔天,一大早,北平城竟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春雨。春日的雨丝跟这个季节一样,温柔动人,撩拨的是你的心弦。 晏军长和易团长都破天荒的没有早起,各自的副官聚在陆军部会议室,手里握着才沏好热茶的茶杯,面面相觑。 方连清最近是有点忙的脚打后脑勺,自家团长每天做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易团长就算是过去留恋红尘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耽误过事情。今儿个,怕是……心想事成了吧! 嘿嘿,想到这里方连清不由得露出了欣慰且神秘的微笑。不容易啊不容易,团长您终于是‘苦尽甘来’啊。 “笑什么啊方副官,怕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瞧瞧你一脸的慈祥,搞得一个没有成家的人活像是一个成家了的。”单昱毫不留情的打击方连清,自己还不是一样的表情,当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你是团长的副官,我是军长的副官,这查的还不是一级了。 “不可说不可说啊,单副官,你跟我想的怕是一样的吧,其实我们都明白的。” 方连清用了一种只有自己和单昱明白的眼神,还说了暗话,根本不在乎其他在场的人是什么表情。 作为过来人,方连清可是看着易靖卓对柳云时动心、动情、默默关注到实施行动的。就这一次,抓捕李祺瑞团长这么卖力,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男人的好胜心和嫉妒,大概是易团长不满柳少爷曾经还跟李祺瑞这样的人有过感情史吧。总之,吃醋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十分可怕十分有意思的。 “方副官,这话说的对极了。”单昱嘻哈了两句,也是笑的叫人捉摸不透。在座的其他陆军部同僚,也不是呆子,从两人的对话之中,也能猜出一二。军长近日脾气阴晴不定,这跟鹿军需官有莫大的联系。 简单来说,鹿军需官高兴,军长就高兴。鹿军需官不高兴,军长就可以脸拉着一天。其实,晏军长本来就是一个面瘫脸,不论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给你一个笑脸看就算他输了!这年头若不是看着陆军部的俸禄高,谁也不能在刀口上过日子,还要每天的盯着军长的脸色做事情。动辄就是军法处置,实在是受不了的。 纪亭书是过来送情报的,本来是候在晏润林的办公室的,可左等右等一向准时的晏军长还是没有来。也只好焦灼的等待着,然后就被成天把陆军部当做自家后花园,轻轻松松上班的单昱看见了,几番邀请说是去会议室里稍作片刻,大家一起喝喝茶,陆军部别的没有,茶水和点心还是极好的。 本来就已经是如坐针毡了,现在听了两个人的话中有话,才跟晏润迅有些所谓感情升温的纪亭书顿时就坐不住了。 莫名的感觉面上一红,而后就是控制不住的滚烫起来,纪亭书尴尬的拿起水杯好像是荒漠里的走了许久,就快要渴死的旅人。借此来掩饰控制不住,也想要询问一二的心思,他和晏润迅…… 罢了罢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国仇家恨面前,这些都不是现在考虑的。 几个人在会议室里肆意的聊着没有正常到岗的上司,半晌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几个人顿时收敛住了嘴巴,岂知一敲门进来的却是秘书室的值班人员,来了之后也没说其他,只告诉大家可以散了,今儿军长和团长都不会来了。 众人:“……” 鹿希甄醒来的时候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属于她自己的,也不是第一次跟晏润林这样亲密了,不晓得为什么这一次,却是这样的酸痛难忍。腰间横过来的手,如同铜墙铁壁,挣扎不得。 窗外已经大亮,仔细一听哗啦啦的是下大了的雨声,天应该是不早了!怎么晏润林还没有去陆军部? “润林……快醒醒,你怕是迟到了!” 鹿希甄来不及多想,只觉得在其位谋其政,晏润林这样的身份就更应该是以身作则了。不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都要去,可大军开拔在即,军长不现身怕是影响不好的。 身后的男人沉闷的叹了口气,喃喃嘟囔着说了句不怕,“再睡一会儿,今天不着急去,我想和你好好待一待。” 鹿希甄:“……” 晏润林将怀里的人更搂紧了些,闭着眼睛嘴角带着餍足的笑意,轻吻了鹿希甄的裸露的脖颈,十分的甜蜜。他心里想着,若是能够和鹿希甄有个孩子……他和鹿希甄的孩子啊,一定是一个可爱的小家伙。 他已经思忖过了鹿希甄是万万不能随着他走上前线的,不过作为军需官的职责也是一定要履行的。他离开之后,会把单昱和宋铨都留下来,帮助鹿希甄完成军需任务。鹿希甄只要负责筹划物资,运送的事宜,自有单昱负责。 “甄儿,这一次你就不要随军了,不过山东罗国祥,我对付的了。很快就会回来,我父母还有元之都还在这里,需要有人照顾。我不在这里,就希望你可以代替我照顾家人。” 鹿希甄乏困的昏昏欲睡之时,听了晏润林的一番话,顿时惊醒,她立刻追问:“为什么?我不跟你去,那我还算什么军需官?” “甄儿,你听我说,当初给你这个职务只是希望你跟我可以时刻都不分开,我是肯定你的实力的,可我却不想要你冒险。”晏润林耐心的跟鹿希甄解释,不希望鹿希甄认为自己的决定是看轻了她。 可是晏润林似乎打错了算盘,他低估了鹿希甄的固执。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晏润林低头望着鹿希甄的头顶,无声的笑了笑,“甄儿,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实在不放心家里人,我母亲很喜欢你,她平常也不喜欢出门应酬就希望有一个知心人陪陪她。” “你都要是我们晏家的人了,陪陪婆婆总是应该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赔礼 果然这招屡试不爽,鹿希甄当即绯红的脸更加红,能滴血似得。 被晏润林裹在怀里,一点儿都动弹不得,只能尽量的缩起来,却被这一动作牵扯到了痛处。嘶嘶的轻声唤痛,晏润林顿时紧张起来,撑起半边身子想要查看她的身体,可鹿希甄摁着被子死活不愿意。 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够光明正大的……不得已只能缠着晏润林说:“你不是说要教我用枪的么?正好今日有时间了,你是不是就兑现了这个承诺呢?” 晏润林挑眉笑道:“说的正好了,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你先睡着,我去准备准备。”晏润林说着就起身下了床,鹿希甄看见男人坚毅结实的肌肉,连忙扯过被子遮住头,不好意思看。 晏润林嬉笑一声,从地上捡起褶皱了的白衬衫,随意套上,翻了袖口折了几道,露出了小臂上漂亮的线条。 踱步走到门外,一招手,廊下的小厮就忙不迭的凑了过来,“军长。” “去厨房做些清粥小菜,一会儿端过来。还有做些茶点送到靶场去,顺便给易团长去通电话,要是有时间,也来靶场一趟。” 小厮领命而去,晏润林折身回来,只见鹿希甄坐在床边苦恼的低着头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手上捏着的是昨日被他……撕了的旗袍。 “我的错,下次我会小心的。”晏润林主动认错,态度也很诚恳,鹿希甄垂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要如何出门去? 晏润林深深的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鹿希甄,走到门外招来了丫鬟,说道:“去将前两日夫人送来的衣裳全部拿来。” 晏夫人自从见过了鹿希甄之后,就十分欢喜,也不知怎的就是跟鹿希甄很投缘。知道孩子们公务繁忙,也没有一直要求鹿希甄去官邸陪同聊天,但心里已经是将她当做了晏家的儿媳妇,偶尔有官太太们聚在一起打牌喝茶,也都会提起。惹得这些官太太们个个唏嘘不已,看来自家的女儿们只能将希望都留在晏家二少爷身上了。 做母亲都是为孩子操碎了心,儿子忙的很无暇顾及鹿希甄周全,正好也是闲来无事,做衣服的时候顺便给鹿希甄选了几块好料子,找了北平城里的老师傅,做了旗袍给鹿希甄送来。过去北平城里的旗袍手艺一时无两,后来新式旗袍流行起来,结合了西洋的元素,因着女子解放,现在的旗袍要求的就不再是束缚,而是舒服。所以十里洋场的大上海的旗袍手艺,逐渐的超越了原本的北平的旗袍手艺。 那日只见了鹿希甄一面,凭着多年的眼力,晏夫人生生就将鹿希甄的尺寸看了个透彻。吩咐了人做了几套极其衬托鹿希甄肤色的旗袍,早就派人送到了晏润林的公馆,不过近日太忙了一些,就给忘记了,要不是今日有这个事情,晏润林怕是还想不起来说这个。 鹿希甄洗漱完了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床上铺着的几件款式颜色都很时髦的旗袍,好奇的看向已经坐在桌边端着小米粥呼噜呼噜开始喝的晏润林。 “哦,那是我母亲给你做的,我撕坏了你的衣服,就让我母亲来赔吧。”晏润林好像是知道鹿希甄好奇的事情,开口解释道。 鹿希甄心里惊讶,又很庆幸,不过一面之缘就可以得到晏润林母亲的欢心,这样以后也不会那般艰难了。都说这大家族婚姻岂能儿女自己做主,瞧瞧她那同父异母的大姐鹿昭就知道了,喜欢与不喜欢,哪有那么重要啊。 所幸张扬跋扈的鹿昭遇到了一个脑子不傻脾气却是一等一温顺的丈夫,否则还不知道要挨多少苦头呢。 换好了衣服,鹿希甄被晏润林盯着喝了两晚小米粥,吃饱了就会困,鹿希甄稀里糊涂的都快要睡着了。小厮来报,说是靶场一切事宜都安排妥当,易团长今日也没有去陆军部,稍后会带着柳少爷一起到靶场。 鹿希甄懒懒的立在门口,吃饱了之后坐着只会更加难受,心里纪念着要去学习打枪的事情,自然是不能松懈。听见柳云时要过来,高兴的很。 “还是不要休息了吧,我现在正是精气神十足的时候,待会儿要是饿了又练不好了。”鹿希甄迫不及待的拉着晏润林一起往靶场过去。 靶场里头已经安置了遮阳篷子,圆木桌椅摆在篷子之下,上头摆了各色精致的茶点。篷子不远处摆了一案子,上头已经放了几盒子弹,距离案子五十米处竖了十个靶子,个个红心。 鹿希甄本来身着晏夫人送来的旗袍,自来靶场练枪必定是轻装上阵,和晏润林俩一黑一白,样式对样时髦的很。 到了靶场,周围伺候的就都是荷枪实弹军装在身的军哥,鹿希甄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阵仗,自是脸色不变,易靖卓和柳云时还没有到,鹿希甄跟晏润林只坐在篷子底下喝茶聊天。正聊着,宋铨抱着一小木匣而来。 “这是什么?”鹿希甄放下手中的茶杯,好奇的盯着木匣子看。 晏润林接过手来,掀开盒子里头赫然是一把勃朗宁,精致小巧在春日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给你的,喜欢不喜欢?”晏润林献宝似得讨着鹿希甄的欢心。 鹿希甄被冰凉的金属触感惊到了,将这把精致的手枪握在手里,本来轻巧的东西却是沉甸甸似得。就这东西可以一瞬间结果了人的性命?就这东西让她和云时受伤流血,疼痛难忍? 身处乱世,若不是迫不得已谁会碰这危险的东西呢? “真的是给我的?”鹿希甄似乎很不确定,这枪看上去很不一般,往日她在陆军部也见过不少要职人员的配枪,大多都配备的是普通手枪,极少有勃朗宁。 晏润林点头,说道:“自然是给你的,这一把勃朗宁是比利时制造的,口径有6.35mm,是自由枪机式。这样的小巧袖珍,正好可以给你来用。怎么样?喜欢还是不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鹿希甄越说声音越小,当着宋铨这些兵哥的面,也不好太过分的说什么。 “你喜欢就好了。”晏润林瞧着鹿希甄将这把枪视若珍宝,自是乐不思蜀。“哦,甄儿,忘了告诉你这把枪统共不过可以装6发子弹,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宋铨给你准备了足够的子弹。” 说着,宋铨就很识相的把子弹送到了鹿希甄跟前,憨憨帮腔说:“是啊夫人,军长可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您就不用担心。” 鹿希甄只顾着点头,浑然不知宋铨对自己的称呼已经改变了。半晌,一抬头看见晏润林狐狸一般的笑意,才反应过来,佯装镇定问道:“宋铨,方才你喊我什么?” 宋铨傻不愣登的,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只顾着说:“夫人啊,您不是军长的太太,自然就是我们晏公馆的晏夫人了。”他可觉得自己没有叫错,现在整个公馆里上上下下大家都这么喊的,难道鹿小姐还不知道么? “胡说什么,我哪里是你们的夫人了!”鹿希甄看着晏润林,娇嗔道。 这可就苦了宋铨了,他夹在中间两边都不是人,忙不迭的找了理由赶紧溜了。 等着屏退了门神似得军哥们,鹿希甄才故意将勃朗宁往桌上一拍,转过身去望着靶场,不搭理悠哉悠哉挥着尾巴,一副时刻盯着猎物准备扑咬的危险动作。那样迫人的眼神,就差在额头上也纹一个‘王’字了,都说易靖卓是笑面虎,按照鹿希甄来看,晏润林才是真正的老虎呢! 好一个晏老虎!鹿希甄不忿的想着,嘴角却是控制不住的往上翘起。 晏润林最喜欢鹿希甄害羞的样子,每次她这样都会忍不住的逗一逗,越是生气就越是想要去招惹。其实鹿希甄也不是真的恼了,这些都算是他们之间的小趣事,都是生活之中的润滑剂,越是这般才越是生活。 初春的风虽然不够和煦,却也比寒冬的烈风温情的多,鹿希甄身体不过才好,前些日子都被闷在了屋子里,也该是要透透气的。 “军长,易团长和柳少爷到了。”宋铨这厮去而复返,看到鹿希甄的背影就知道这夫人又在闹脾气了,报告完了赶紧走人才是真理,于是唬人手段一箩筐的宋铨护兵头子,灰溜溜的逃跑了。 鹿希甄转过头去看,只见着了轻便衣装的易靖卓牵着柳云时的手,大大方方的往这边走来。只一眼,鹿希甄就看出来了,柳云时这跟易靖卓是真真正正的在一起了。不过才说要一起上前线的,倒是真的不错。 “希甄姐姐,我们来了。”柳云时挣脱开易靖卓的手,朝着鹿希甄跑去。易靖卓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内心一片无奈啊。云时啊云时,在你的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你鹿希甄姐姐重要?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练枪 “来了。”晏润林翘着二郎腿,老神在在的,冲着易靖卓点了点头叫他坐下。 易靖卓哎呀叹了口气,仰着瘫坐在椅子上,轻松扭动着脖子舒展身体。歪过头去悄声问:“哎,晏兄?是不是好事将近啊……我刚才可都听说了,你这公馆里的人都叫鹿希甄夫人了,上次你带着她回家了,怎么样?晏伯母和晏伯父是不是也同意你们的事情?” “对喽,不仅同意,我母亲可都已经做了不少衣服和首饰过来,看样子是喜欢甄儿喜欢的不得了。父亲虽然没说什么,不过言语之间也算是认同了甄儿,你知道的我们家算是比较开明的。不像你啊……”晏润林幸灾乐祸的瞧着易靖卓,故意刺激易兄弟:“你可就惨了,易伯伯可是轻易不会妥协的,瞧着你应该也是好事将近吧?” “哎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易靖卓抬起胳膊捣了捣晏润林,丝毫不似在陆军部的时候一板一眼正正经经的。 晏润林撇撇嘴,笑的一点都不轻浮,带着深意的说道:“你不知道了吧,咱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你这人吧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瞧你满面春风的,一定是把人柳云时吃干抹净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一样?”易靖卓也不认输,他可不怕晏润林。 晏润林不以为然的当然赞同,“你说的没错了,不过又有一些不一样的,说真的靖卓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跟易伯伯解释你和柳云时的事情吧。”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罗国祥这个大麻烦给解决了,部之,这一次的事情怕是没有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易靖卓点头,看向正在跟柳云时说的起劲的鹿希甄,“公事莫要再提了,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时间,不如活在当下,今日我俩就拿出看家的本事来,你教柳云时我教甄儿,最后比一比,谁教的好如何啊?” “好啊,部之,今儿个咱们俩也可以比试比试了。” 背后的动静太热闹了,鹿希甄和柳云时一同扭过头去看晏润林和易靖卓,“你们说什么呢那么起劲?” “云时,快些过来,今日你可要给我出出气了。”易靖卓起身去拉糊里糊涂的柳云时,将他和鹿希甄隔开合适且安全的距离。 “什么意思啊?怎么给你出气?难不成你还要我去收拾堂堂晏军长?”柳云时哭笑不得,不晓得易靖卓受了什么惊吓,稀里糊涂的说了这么一番话来。 鹿希甄看着晏润林露出了好奇的眼神,同时也示意晏润林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一时半会儿的都安稳不了,今儿个不是说好了只学习打枪的么,又怎么说要出气了呢? “方才我跟部之说好了,今儿他教鹿小姐打枪,而我教你。之后你和鹿小姐比试比试,瞧瞧谁更厉害。哎呀,这些年我跟部之相约比试,这么多年这么多次了,有来有往的输赢都是常事儿,不过也一直没有分出个高低来。” “今天正好你和鹿小姐比试比试,也算是了结我和部之的这桩心事了,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 鹿希甄和柳云时无语相看,他们想的是能不能拒绝这样的幼稚行为? 闲话少叙,趁着还未到正午,练起来才是正事。晏润林和易靖卓一到这种事情上,就格外的较真,十个靶子各自分了五个,都用的是比利时制造的勃朗宁,的确这样的配枪很适合鹿希甄和柳云时使用。 “甄儿,切莫记住‘三点一线’只要瞄准了,心平静气的就可以打的上。其实打枪这回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甄儿,不要有杂念我不会给你那么大压力的。”晏润林这一招是以静制动,鹿希甄骨子里带着的是不服输不妥协的倔强,在大不列颠遇见她的时候,晏润林就已经知道了。 不管对手是不是自己的亲人,但凡到了一较高下的地方,这就必须要争出一个一二来。别说是柳云时,就算是鹿黎,鹿希甄大抵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训练的时候严格,就是仁慈。战场上刀枪无眼,唯有真本事才可以保的全身而退,鹿希甄跟柳云时都吃过埋伏的亏,在晏润林和易靖卓心里已经是一个疙瘩,他们在的时候也不能保证可以保的他们万无一失,更不要提他们不在的时候。 有备无患才是最要紧的。 鹿希甄握着勃朗宁,心跳的极快,眯着眼按照晏润林说的心平气和,三点一线的瞄准,这一枪打下去一定可以上靶的!第一次打枪的人能够顺利开枪就已经很厉害了,可鹿希甄对于自己的高要求不允许她跟常人一样。 砰的一声,隔壁的柳云时已经一枪打了出去,冒冒失失的脱了靶,却是实打实的真的开枪了。鹿希甄随着这一声枪响身体不由的一颤,两眼一闭就扣动了扳机。 又是一声砰,这一声就在耳边炸开了,袖珍手枪的后坐力虽然不够大却也震慑的鹿希甄虎口一麻。为了身体的平衡,控制不住的倒退了一步,晏润林担心的上前询问:“怎么样?第一次是不大习惯的,多加练习就会好的。” 靶场的兵哥确认了靶子之后举起了手中的红旗,晏润林高兴的喊道:“甄儿,你打中了,你的第一枪上靶了!” 易靖卓,你家的柳云时第一枪可是脱靶,我家甄儿可是上靶了,别说几环,这就已经是赢定了。 “真的么?我打出去了!” “对极了,打出去了甄儿,瞧不出来你还真有两下子。为夫觉得你都不需要我教,自学成材就好了。”晏润林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的赞美之词都用在鹿希甄身上,为何他的甄儿可以如此优秀如此令人着迷? 易靖卓实在听不下去,摇头咂舌对晏润林说:“部之,你差不多就得了吧,不过才一枪,要说胜负还早着呢。你可不要小瞧了我家云时,也是不差的。” 这话易靖卓倒是说的没错的,柳云时和鹿希甄虽然都是出身不凡,大家族出来的子弟可经历过的事情却是大相径庭的。本质上两人还男女有别,该做的和不该做的正好颠倒过来,柳云时身子是单薄了些,但也总比一个女人家强吧。前朝又是从小都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即便后来入关到北平城了,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和常理却是一点都没有落下的。 柳云时看上去相貌出众,资质不凡,身体单薄,可这人却是深藏不露厉害的很。易靖卓过去也是把他当做是一碰就碎了的瓷娃娃看待,毕竟从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一朝落难,常言道‘落水的凤凰不如鸡’,轻易的就被旁人可怜了。其实柳云时这般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太过乍眼就会引起旁人的注视,加上他敏感的身世,只会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就是啊,希甄姐姐,不如你我公平的较量一番。抛开他们俩的劳什子约定,只专注于我们之间的比试,若是云时赢了希甄姐姐,千万不要说云时是占了便宜啊。”柳云时的气势强的很,精气神也是十足十的。 他转着手中的勃朗宁,意气风发,终于像了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好啊,云时,若是你输了也不要说希甄姐姐占了你的便宜。”鹿希甄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下巴一抬,不是盛气凌人,却是叫人忽视不得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自信心。 晏润林和易靖卓将用枪的要素都说了之后,就被鹿希甄和柳云时分别的赶走了,可不要在身边碍手碍脚的了。 “所以今天我们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到头来还是成了他们俩自己的地盘,哎呦,好像我们俩是多余的。”易靖卓又是没个正行的瘫坐在椅子上,混不吝的抖腿,怎么舒服怎么来。 晏润林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砸在嘴里细细品味。 “咱们不用参与,凭他俩的本事较出高低岂不是更好了?靖卓,多久了我们都没有这样轻松的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了。” 易靖卓被晏润林这突然岔开的话题差点搞懵,愣愣了半晌才回答说:“想不起来多久了,好像从广东入北平之后,咱们俩就再也没有清闲过。” “是啊,可惜这样的日子也不长,有一日便要珍惜一日。你跟柳云时说了么,我听甄儿说他要跟你一起去天津卫。” 说到这个易靖卓就头疼,他昨儿夜里都招惹的柳云时那样劳累了,这家伙却还是忘不了要跟他一起去天津卫,战场最前线。不过最后还是妥协了,借着要帮助鹿希甄的忙留下来,也算是一个足够重要的理由了。 “不了,已经劝好了,他留下来和你家夫人在一起,我也算是放心一点的。” “哎,你这称呼转变的真快。不过我喜欢!”晏润林拍拍易靖卓的肩膀,很满意自己的好兄弟也这样认可鹿希甄。 第一百一十六章 龙虎斗 【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鹿希甄和柳云时练习的起劲,靶场上砰砰砰枪响不绝于耳,晏公馆外匆匆而过的行人都能听到这动静,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晏公馆消停了几天又要闹出什么大新闻来。 晏公馆的厨房总是厉害的很,不过晌午,就已经派了人过来询问今儿中午公馆的菜色是要哪种?过往晏公馆也没有旁的菜系,粤菜就可以满足了晏军长的一切需求。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公馆里迎来了北方的女主人,北平城当地的菜系也成为了公馆的日常必备,并且军长似乎也随着女主人的口味改变了过去的很多习惯。 晏润林询问了易靖卓,想吃什么尽管说来,没有什么是公馆厨子做不出来的。海口一夸下,易靖卓也是毫不客气,提起广州,不得不说粤菜。可是广府菜仅仅只是粤菜的代表,偌大的广东菜系繁多,来自广州的晏润林自幼经常吃的不过也就是广州菜。 与京帮菜的肉系为主,且烹调方法以炸,溜,爆,烤、烧为主,菜肴口味以咸、淡,脆,香、酥、嫩、鲜为特色不同。广州菜强调的是清淡,清淡中带着若有若无的鲜美,更加注重的就是食材的质感。 鹿希甄虽然在国外久居多年,不过这个难养的胃口最喜欢的还是京帮菜。不晓得从那一辈老祖宗传下来的涮羊肉和如今响彻中外的烤鸭,都是令人垂涎欲滴的名菜。 “我觉得你问我算是问错了,你晓得的,这京城里虽然人多势众,四面八方而来的各种菜系都能找得到,不过家乡的味道却是模仿不来的。这样吧,军长盛情待客,那靖卓也就不客气了。” 易靖卓嘻嘻哈哈了两声,倒是夹杂了浓烈的思念家乡的情感。自从易伯母离世之后,易靖卓似乎就没有再留恋过家乡,晏润林领兵北上支撑总理父亲,需要情同手足的弟兄帮衬。自幼一起长大的易靖卓自是当仁不让,这一走竟也是离开了广州两三年,上次若不是他父亲过来,这一对心存隔阂的父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 “那就‘龙虎斗’吧。多久没吃了,只说这名字我就要流口水了。”易靖卓说着还砸吧了两下嘴,表示自己真的馋了,马上都要到前线了,再不来点家乡的味道,实在是太痛苦了。 晏润林挑高了眉毛,问易靖卓:“你不晓得‘龙虎斗’的食材是什么?这半天功夫哪里去找到狸猫和上好的蛇肉?” “哎呀呀,‘秋风起矣,独它肥矣,滋补其时矣’啊!部之,你这可就太让我伤心了,不是说好了想吃什么点什么,怎么到头了你又说找不到食材呢?”易靖卓被勾起了浓浓的食欲,却被方才还拍胸脯保证的晏润林打回了原形。 本着‘不虚此行’的易靖卓言之凿凿,就是要晏润林满足了自己的这个小要求,他可不相信按照晏润林如今的地位,狸猫和蛇罢了还能找不到么?等一等是无妨的,只要能吃上。想着易靖卓就开口叫道:“云时,鹿小姐你二人且歇一歇吧,我看你俩再比上个三天三夜,怕也不能较出个高低来。” 还在靶场上暗自较量的鹿希甄和柳云时各自放下爱人亲送的勃朗宁,对视一眼,报以微笑,觉得易靖卓终于靠谱了一回。虽然都是第一天摸枪,两人却是学习的十分迅速,不过半日就掌握了要领,说起来比起能力可做狙击手的鹿黎虽然差了些,但自保已经足够了。 俩人的暗自较量废了不少子弹,稀稀拉拉的弹壳落在了靶场里,会有军哥收拾。新手练枪的后遗症就是虎口和手腕会很痛,鹿希甄和柳云时甩着手,拧着手腕的相携而来,不知道易靖卓这厮已经大喇喇的点了很‘惊人’的菜色。 鹿希甄和柳云时这俩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大抵还没有尝试过‘龙虎斗’这道菜。易靖卓的本意也是希望他们开开眼,不过,那狸猫和蛇肉不晓得鹿希甄能不能接受的了啊。 晏润林被易靖卓磨的没有法子,只能点头叫厨房快去准备,但也不要忘了京帮菜照旧准备。别鹿希甄和柳云时吃不惯广州菜,最后不得不饿肚子了。 “你们俩说什么呢,那么高兴,大老远都能听到你在跟晏军长磨皮。”柳云时向来不会给易靖卓留面子,该怎么说照旧怎么说。易靖卓也是被磨练出了雨‘雨打风吹混不动’的厚脸皮,没遇见柳云时的时候,他也过之而无不及。 易靖卓嘻哈一乐,毫不避讳的拉过柳云时,握着他的手腕给他拿捏按摩,一边说道:“不过是在说叫你和鹿小姐……哦不,瞧我这张嘴,应该是嫂子来尝尝我们的广州菜。正好,你也来试一试。” “广州菜?”鹿希甄疑惑的看向晏润林,她似乎跟着晏润林已经没少吃广州菜了。 晏润林耸耸肩膀,对于鹿希甄的疑问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难不成要说自己大话说过了头被易靖卓捉了个正着,并且不依不饶的就要自己兑现?这话他可不能在鹿希甄面前说,霸道的形象还得捍卫。 易靖卓老神在在,瞧着晏润林面对鹿希甄那隐瞒害怕的模样就觉得好玩,抖着脚没个正形的瞧好戏。手里还是揉着柳云时那跟鹿希甄一个女人闭起来也没有粗壮多少的手腕,心里琢磨着,他要是不在柳云时身边照顾,这家伙是不是会变得更加消瘦啊? 四个人坐在篷子底下,等着难为了厨子的午饭,晏润林已经告诉了他们直接把午饭送到这里来,也不用他们几个再跑到饭厅去,春日风景正好,爱人好友同坐一起,说说笑笑再来品尝美食,岂不快哉? “方才我和靖卓已经商量过了,军资物资的事情让柳云时协助你来完成,你们俩以前就是工作上的搭档,你俩的默契我们信得过。况且你们互相陪伴,我和靖卓也都放心一点。”晏润林成功的扯开为什么今天要突出广州菜这个话题,他勾着鹿希甄的小手指,语重心长的交待着。 这件事情,双方都已经达成了共识,所以晏润林正式公布了,其他三人也没有其他的想法,都是点了点头赞同了最后的结果。前方的成功也要依赖于后方的努力,鹿希甄和柳云时的任务并没有想象当中的轻松。 鹿希甄只顺从的也勾住了晏润林的手指,用修剪圆润的指甲轻轻撩拨着晏润林,传达着浓浓的情意。 一时岁月静好,四个人聚坐在一起,忘记了即将远行的硝烟弥漫,只在乎温存这眼前的安宁美好。 晏公馆的厨子还真的是有通天的本事,从靶场那边传来了军长和团长的菜单,只皱眉纠结了一会儿,就拍了胸脯保证说道没问题,不过‘龙虎斗’他作为广州菜的厨子若是做不出来,岂不是被看轻了去? 刚过正午,阳光炙热了一些,管家就命丫鬟们给几位主子上菜。鹿希甄和柳云时两个北方人很是好奇,这‘龙虎斗’到底是何方神圣。等着菜一上齐全,最中间的那小盅的盖子还没有揭开,但浓香的味道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扑鼻而来。 “这就是你们俩说的‘龙虎斗’了?”鹿希甄不确定的问道。 易靖卓一个眼神甩给她,让她自己体会,而他已经是伸手去揭开了。说真的,晏军长果然是没有夸下海口啊,光闻这个味道,似乎跟记忆中的香味相差无几,现在要做的就是尝一尝其中的味道,品鉴品鉴到底是不是真宗的广州厨子出手的。 “嗯,很鲜香的味道啊,这里面什么肉啊?”柳云时恰当的接了鹿希甄的好奇心,不解的问着身边动手给他盛东西的易靖卓。 易靖卓深知柳云时的胆量和喜好,自知要是说了这里狸猫肉和蛇肉,这家伙必定是面色苍白摇头拒绝,指不定还要说什么‘就算是饿死我也不会吃这个东西的,你这人当真是老虎么,怎么什么都吃,太可怕了。’之类的话,罢了,还是哄骗他先尝上一口。 吃东西这回事儿,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唯有真材实料的吃到了嘴巴里,感受食物最直接的感觉,才可以摒弃心中的诸多顾忌。舌尖上的美味是团聚幸福时刻的最美好的见证。 “暂且不告诉你,先让你尝一尝吧,你要是觉得好吃我就告诉你。”易靖卓给柳云时夹了满满一碗,堆成小山似得让柳云时品鉴。 人在未可知的时候总会满怀期待,带着诚惶诚恐的心意很虔诚的尝试着新事物。广州菜对于柳云时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陌生,不过小时候的舌尖记忆已经随着长久的岁月流逝而去了,王朝覆灭之后他再吃过的好菜不是京帮菜就是番菜了。 鹿希甄似乎也被易靖卓这番说辞打动了,她可是从来没有吃过这道叫做‘龙虎斗’的广州菜,也不知道香溢扑鼻的菜色到底是何口感。晏润林也是不甘示弱的给她盛了一碗,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极其有心意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家和大家 “唔,这肉真紧致,鲜嫩美味极了。易靖卓,你快跟我说这是什么肉?”柳云时尝了一口‘龙虎斗’就立刻被捉住了味蕾,百忙之中抽空问了一句,然后立即埋头在碗里开始大快朵颐。 鹿希甄毕竟一个女孩子,不过小口尝了下,才发现柳云时并没有过分夸张的表现。这道菜的确很鲜美,入口之后回味无穷,汤汁伴随着嫩滑的肉溜进喉咙,一气呵成,完美无缺。 易靖卓跟晏润林互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你来我往的互相推诿,你说还是我说成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最终易靖卓还是迫于晏润林的淫威,只得硬着头皮介绍说:“这可不就是‘龙虎斗’么,不过不可能是龙肉和虎肉,你们俩可以自己猜猜。” 这话一出口,柳云时和鹿希甄拿着筷子的手顿时僵住。俩人果真是不负众望默契的对视,一股不好的感觉顺着脊梁背窜到了脖颈处,嗖嗖的挂着冷风。已经吃到嘴巴里的东西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好吃了,胃里更是一阵翻腾。 良久,鹿希甄才平稳的放下手中的碗筷,假装若无其事的艰难开口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这‘龙虎斗’其实跟实际上的意思是一样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龙’该是蛇肉,而这‘虎’应该是猫肉……” 柳云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东西呕出来,脸色瞬间煞白望着身旁的易靖卓,嘴唇微微抖动,似乎在期待易靖卓说希甄姐这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呢,不过就是普通的肉,然后起了一个气势响当当的名字罢了。 “没错,甄儿你说的很对。这’龙虎斗‘就是我们广州最有名的菜,你一直都说希望尝一尝地道的广州菜,今天正好齐全了,其实这道菜还是不够正宗,若是在广州本地,这菜啊才是绝了。”晏润林视若无睹,将快要吐出来的柳云时并没有牵挂在心上,他只是觉得不过蛇肉和狸猫肉,也没有那么难接受。 且看鹿希甄都还没有红脸粗脖子呢,柳云时一个男人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烈了?这样下去可不成,这也怕那也怕的,都还不如鹿希甄冷静沉着,将来可怎么放心让他照顾鹿希甄呢?这易靖卓也真是可以,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好歹也要让柳云时长长见识才是。 鹿希甄如鲠在喉,强迫自己把嘴里和喉咙管里的’龙虎斗‘全部咽了下去,才微笑的摆摆手说:“我觉得我还是吃京帮菜吧。这道广州菜味道的确不错,可能也正是因为这其中的食材本身,不过我内心的这一关还是过不了,我还是选择之前的菜色吧,习惯了一些东西我也就不想去试着习惯别的了。” 这一招耍的极其漂亮,保全了晏润林和易靖卓的面子,也让自己成功的逃离了这道菜的折磨。她心里默默想道,还是涮羊肉比较爽快,起码是吃惯了的东西。蛇肉她也不是没有吃过,可也仅限于尝试过的那一次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她一时半会儿没法立即接受。 相对于鹿希甄的表现,柳云时可就惨多了,他整个人狼狈的挣扎起来,撒腿子就往来时的路途跑去,他记得那边有一污水桶。 “靖卓啊,你家这位是不是也太不成模样了?不过蛇肉狸猫肉罢了,吐成这个样子,以后还怎么出去混呐?”晏润林逮着机会就要奚落易靖卓,两人从小到大事事都要比较,如今到了喜欢的人身上,都恨不得较出一个高低来。 鹿希甄听不下去了,嗔了晏润林一眼,拍拍他的手有些责怪的意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这个?你们俩先吃吧,我去看看云时,他啊最害怕的就是猫了,就算这里头是其他的猫肉,他估计也是受不了的。” 原来如此啊……晏润林这才感觉到自己的玩笑开的有点过头了,不大好意思面对易靖卓那要喷火的眼神,干什么还要吃了他么? 柳云时吐了个稀里哗啦的,恨不得胆汁都全部交待给污水桶,泪眼婆娑的靠在一边,喉咙是火烧火燎的感觉,特别憋屈的难受。他真恨不得逮了易靖卓过来给他几捶!他从小最怕的就是猫,虽说这东西柔柔软软的一小团,走在路上都没个动静的,可凶起来也是尖牙利爪。他小时候在宫里,某位娘娘闲来无事就养了这么一东西。 某日宫里的小太监们松懈了,这爱玩儿的小家伙从宫里跑了出来,窜到了御花园去,恰巧碰见了进宫来跟宫中阿哥们作伴的柳云时。好家伙,小孩子和小动物不用可以安排就可以成为了亲密的朋友,顿时就缠在一起玩成了一团。 可惜,猫是不理会人情冷暖的,自顾自的玩够了就要离开。柳云时还小,傻乎乎的就是不松手,扯了半天猫一着急一生气就反爪子挠了一把,柳云时那俏脸上立刻显示出了四道印子。 打哪里都不能打脸,打脸就立刻翻脸不论对方是谁的柳云时顿时怒不可遏,可当时年幼被抓了只觉得疼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就嚎啕大哭,那猫吓的落荒而逃。柳云时也被因哭声引来的小宫女们发现,带回去给太医院的御医瞧了上了药,哭哭啼啼的就被送出了宫。 很久之后,他才不经意得知,那只伤了他的猫在事后被下旨处死了…… 就此,这道梗就埋在了柳云时的心里。其实他并没有怪那只猫,只是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堂堂男子汉竟然还被一直小猫给吓哭了。最可悲的就是那只猫也因为他而丢了性命。 别说吃猫肉了,就是再看见猫,柳云时都会打心眼里的抵触,得不到的东西就不害怕失去了。那也是条鲜活的生命,他可不想再去祸害生命了。 鹿希甄连忙追过来,瞧着柳云时瘫着在原地,立马喊人送了漱口的水和冷毛巾过来。给柳云时收拾了之后,才算是轻松了一点。 “你不要怪润林和靖卓了,他们自幼在广州长大,又是本身的广州人。我以前就听父亲说过,东南的百姓就喜欢吃这稀罕且我们认为不能吃的食材作为原料,不过刚才若是他们没有告知我们,咱们俩肯定也是吃的高兴。” “所以啊,你刚才都吐了出来,靖卓一定是担心的。待会儿回去之后你就不要再说那些话了,他们马上就要去打仗了,咱们是要高高兴兴的送他们走,也让他们安安心心的离开。” 柳云时眼眶通红,本来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是白到在太阳光底下都透明了,他无力一笑噗嗤说道:“希甄姐姐,我在你心里原来就是那么凶的啊?” 鹿希甄弹指敲了敲柳云时光洁的额头,“你这小子就知道欺负我了,我何时那样想过你的?都是易靖卓把你宠坏了,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不到,你瞧瞧你都娇俏成什么样子了啊?” “怎么?嫉妒了么?不过我看着你跟我也差不多啊,晏军长看你的眼神可以溺死人,希甄姐,你说说咱们是不是都很幸运,可以遇到他们。” 柳云时抬起手遮挡住午后春日里也开始渐渐炙热起来的阳光,有些虚弱的坐在廊下,喃喃自语道:“跟李祺瑞在一起的后期,我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一度怀疑自己的选择到底是不是正确的。我想过,如果没有遇到易靖卓的话,我大抵也是要跟李祺瑞撕破脸皮的,不过凭他李祺瑞在京城里的现在势力,我根本就抵抗不住他对我日后的报复。 不过,那样凑合的日子也没法继续过下去,没想到走到死胡同的时候遇到了他。说到底,我能够遇到易靖卓,还是沾了希甄姐的光。”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在银行里,晏军长看到受伤的人是你的时候,那惊讶伤痛的神情,是一种由心而生的感触。叫我一个旁人瞧着都觉得十分温情和难受,那个时候我就很羡慕你,希甄姐,你一定会幸福的。” 鹿希甄眉头微皱,疼惜的看着脆弱的柳云时,撸起袖子顺势也坐在了鹿希甄身边。 “我知道,希甄姐全部都知道。云时,你也是一个好孩子,你肯定也会幸福的,易靖卓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他对你多好我也都是看在眼里了,现在你们在一起的阻力是他的父亲,可上次你自己不也说了,看着易靖卓挨打的模样,也很心疼么? 这就是他喜欢你的证据,而你心疼他舍不得他也是最好的证明。喜欢一个人是真的太难的,遇到一个喜欢自己并且自己还喜欢的人就是难上加难了。咱们俩都经历了太多事情,可以遇到这样的良人,咱们可不就是最幸运的。我们应该好好珍惜,帮助他们,完成他们的梦想是不是? 他们心中有小家,更大的却是大家。谁让我们生逢乱世,很多不得已的离别只是暂时的,等一切都风平浪静了,就可以跟相爱的人一辈子在一起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送别 小插曲很快就闪了过去,柳云时好不容易缓了一会儿才舒服一些,就要跟鹿希甄返回靶场去吃饭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了易靖卓走过来。 “好啦,你们俩慢慢聊了,云时你可要记住希甄姐姐的话,莫要再发小孩子脾气。靖卓他对你啊,已经足够好了。”鹿希甄直起身子,揉了揉柳云时的头,对着近在咫尺的易靖卓微微一笑,闪烁不明的给了他几个眼神,是要他好好哄哄柳云时。 这孩子自幼就是活在别人的阿谀奉承里,小贝勒的显赫身份让他见识多了宫廷之间的尔虞我诈,人心不古,世道险恶。大概小时候在心里就已经垒筑起了如同紫禁城一般的朱墙黛瓦的深宫内院,别人轻易觊觎不得,更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真心实意的把自己交给一个人,的确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鹿希甄可以感受到柳云时内心的恐惧害怕,因为她也正经历着。得不到的永远在期待,一旦拥有了就会患得患失,每天每夜的睡不着觉,生怕如今经历的事情是一场美幻的梦境。 “我不知道你反应会这么大,好云时,你可要原谅我啊,我不是故意的。”易靖卓认错的态度十分诚恳还十分迅速,本来也没有生气不过心里惆怅的柳云时,自是不会觉得有何难过。听了易靖卓说的话,更是心里酸涩,像是那西洋店里精致包装盒上的彩色蝴蝶结,被扑棱一下也是疼痛难忍。 柳云时抬头望着被日光镀了一层柔和光线的易靖卓,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有硬硬的胡茬扎的他手疼。这个姿势,如同当年,他在御花园里才碰到那只小猫,也是揉了它的下巴,小猫舒服的伸展自己的身体,微微润热的嘴巴和并不是那么扎人的胡须一个劲儿的蹭着他的手。 就跟现在易靖卓的姿势一模一样,顺着他的手指往前凑来,只想要再多得到一点这温存的柔情。 柳云时扯开了嘴角,吐过之后整个胃都空空荡荡,可惜了那另外一半的京帮菜了。他从来都不嫌好吃的少,苦日子就没有过过一天,可从来也都是没有觉得厌倦。 易靖卓闭着眼睛享受着柳云时的‘伺候’,高兴的不得了,感觉没有什么能够比现在的‘按摩’更加舒服了。这样的姿势这样的亲昵,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欢喜,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甘之如饴的。 伸长了脖子讨着要挠挠,易靖卓的模样哪有领兵打仗的骄子冷漠? “我累了。” 易靖卓微眯的眼睛蓦地睁大,上前一把拉起柳云时,“走,回家去。” “可希甄姐还有晏军长那边……”柳云时觉得不打一声招呼怕是不妥,好歹是上门做客的。 易靖卓却是不以为然,深深的看着柳云时说道:“怕什么?本来就是上门叨扰的,我看部之倒是恨不得我们立马走人,好给他跟晏夫人腾出地方。” “晏夫人?晏军长的母亲要来?那我们的确是要赶紧走,你父亲我就招架不住,再让我见了晏军长的母亲,我怕我是会……” 诚惶诚恐的柳云时立即摆出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拽着柳云时就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易靖卓摇着头笑的一脸暧昧,订正柳云时说道:“此言差矣啊云时,此晏夫人非彼‘晏夫人’啊。” 柳云时不解其意,回头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好事将近了,等我和部之从天津卫回来,咱们就有喜酒可以吃了。”易靖卓也不顾身处晏公馆,搂住呆了的柳云时哈哈一笑,心中也动了要结婚的念想。 “你……”柳云时脑子转过了弯,终于明白了易靖卓的话里有话。瞪大双眼之余,就被易靖卓轻而易举的半抱着走了。 公历新年二月初,北平城的火车站前的一片空地被陆军部的车辆占满,晏家军着装整齐的从车上下来列队集合,点名发军饷,有家人来送的就跟家人说说话,没有家人送的就兄弟们互相照应。 这是要出发前往天津卫跟山东罗国祥周旋的晏家军,晏家军中有不少是从广州北上,家里人都还在广州城周边,当然来到北平两三年了自然也是要招兵买马,所以糅合了两军至天津卫去,就此一战成败在此一举。 晏润林和易靖卓一行早就进了站,嫡系部队集结身后,站台上来往的人都是陆军部的人。鹿希甄和柳云时也跟了过来,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照顾好自己,我在家里等着你回来。”鹿希甄被晏润林的披风裹在其中,外人瞧不见,胆子大了就抬头亲了亲晏润林的下巴。 晏润林嗅着她的发香,久久不能自拔,身后是众多军哥直愣愣的眼神,而他却没有一点如芒在背的感觉。径自报警鹿希甄,轻轻答应她:“好,等着我回来,到时你就是我晏润林真正的女人。” 知情画意丝毫都没有任何的累赘,在分离的时刻,一切都将是最美好的记忆。 柳云时当着众人的面,无法跟易靖卓亲昵,还要为了保持京城里的不徒有虚名的前朝小贝勒名号,立在站台上,好似一株挺拔的杨柳。易靖卓心中明白,他一直没有给柳云时一个正式的说法,虽然在易公馆里,上下伺候的小厮丫鬟还有护兵都将柳云时奉为贵宾,不过要说做了主人……当真是没有一丝丝的认同。 且莫说爱屋及乌了,他这个正牌的老大都没有松口,下人们也不敢轻易揣测换了名称。上次在晏润林家中听宋铨那厮喊着鹿希甄叫夫人,他就心中一惊。什么时候鹿希甄就已经被他们认可了? 过往晏润林虽然不似他那样风流多情,可官场上的面子也要做全。他们都没有妹妹,更没有固定的女朋友,出席宴会的时候没有女宾可以带,就只能是明艳的交际花或者是本地的世家女子,偶尔有流言蜚语传出,很快也是澄清的一清二白。 晏润林过去也是有可以称之为‘佳偶天成’的女伴,世人皆道郎才女貌,可惜最后晏润林不了了之,对外界也只说是缘份不深,老天不作美罢了。其实啊,他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呢,不然从广州到北平城的这几年里,暗中托人四处打听做什么? 后来见了鹿希甄,易靖卓才明白为什么晏润林可以为了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女人神魂颠倒,油盐不进还守身如玉了。 罢了罢了,他和柳云时不也是天作之合么?既然老天安排了相遇相知相爱,他就应该让他有安全感。本身柳云时的男儿身就已经是敏感了,若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刻,他心中应该不是滋味的。 易靖卓看着柳云时的侧脸,忽然开口说道:“云时,等我回来之后,也让部之他们喝喝我们的喜酒如何?” 他的话轻柔,能够化在这风里,一丝一缕的飘到了柳云时的身上,心里。缠缠绵绵的揉搓着,一点一滴的侵蚀着,连同那颗跳动的心一起送给了柳云时。 这句话里包含的情意让柳云时头晕目眩,快要闹腾的他晕过去了。许久之后才能缓缓的扭过头去,眼睛里的所有仿佛都变慢了,偌大的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和易靖卓两个人了。在这么一刻,管不了什么矜持和尊严,名号和噱头了,他只想要告诉易靖卓,不管他走到多远的地方,不管他将要经历什么,要永远的记住:身后有一个人叫做柳云时的人在等他。 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了。 “好,我都听你的。”柳云时拦住易靖卓的脖子,埋首在他的胸膛,他都听到了身后有几声没有控制住的嘶嘶声音。 可他现在才不会在乎,只要易靖卓喜欢他,爱他,尊敬他,保护他。旁的人干他何事呢?每一个人总会有变得更加勇敢的转折点,抛开虚浮的东西,脚踏实地的去认知去感受。他对于易靖卓,需要的不是一时的勇敢,而是一辈子的勇敢。 易靖卓只片刻的惊讶,听到了柳云时的话之后,笑意连同嘴角染上了眼睛。柳云时的乖巧顺从,让他倍感幸福,终于得到了他的认可,终于可以将他和自己的事情公之于众,说实话,这件事情比打赢了罗国祥那孙子都值得让人庆贺。 跟屁虫鹿黎眼巴巴的瞧着几个哥哥姐姐难舍难分的,好不尴尬,他好像今天多余来了!一句话都没有说上不提,还要眼睁睁的瞧着恩恩爱爱,他可还是个学生,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应该是避开他的吧? 烦恼忧愁的踢着脚下的石子打发时间,脑子里都在算计着如何才能说服姐姐和准姐夫,让他也去前线历练历练。他可不能做‘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啊!单昱都辛苦教了他这么长时间了,也该是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再见家长 随军人员和物资全部清点完毕,单昱才得了空从军列上下来,今日他的着装与往日很不相同。在陆军部任职的时候单昱着装虽然也以军装为主,不过穿的都是副官的制服,现在即将前往战场,自然要换回带着级别的军装。 鹿黎在陆军部短暂的混迹了一段时间,被单昱耳提面命的教导了很久,却也没有记住那繁杂的军官级别,何谓称呼,何谓军衔。哎,一团糟,都是浆糊! 不过单昱从来都不是等闲之辈,鹿黎就看着周遭列队整齐的军哥们对他那敬礼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级别不低。哼,果然深藏不露,伪装的深刻。 鹿黎不是军中之人,在站台上来往自如,见到谁都没有敬礼。陆军部里知根知底的人都知道这位小少爷是晏军长未来的小舅子,家底又有前朝皇商的标识,的确是很少爷。鹿黎立在原地晃来晃去,十分无聊。 单昱对着来往打招呼的同僚们点头示意,一边好奇的往鹿黎所在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兴致不高的模样,是不是舍不得哥哥我走呢?”单昱过去就嘴上没有把门,在广州的时候就因为这张嘴得罪了不少人,到了北平也是一点都没有进展。尤其遇到了鹿黎之后,就更加的一发不可收拾。 鹿黎往后退了两步,跟单昱保持着适当的距离,眼前目标太危险,还是保持安全合适的距离微妙。 单昱不以为然,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围着鹿黎绕了两圈,而后才咂舌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小子又是害羞了,没关系,不说哥哥我也知道了。谢谢你啊,这份情我领了。在家里好好等着哥哥回来,不要疏于练习,我可是还记得你说过的话。 我们军部的新人狙击手,这个称号啊我一直放在心里,有朝一日等你做到了我一定会告诉所有人。” 鹿黎撇撇嘴,感觉单昱这所谓的称号不过是给他加了一层无形的枷锁,人都要出远门了这会儿你还给我施什么压啊? 其实鹿黎心里还是很感谢单昱的,若是没有单昱在,他不知道该找谁去学打枪?不是他抱怨,姐姐自从跟晏大哥在一起之后,入职陆军部就很少管他了。不过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的,长大了也要离开姐姐的羽翼,广袤的天空任由他去飞翔。 过往姐姐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只希望他好好在学校里念书,然后出国去深造。避开这乱世去暂时享受片刻宁静,等这破碎的山河硝烟散去,他们一家人再团聚。他是鹿家唯一的嫡系男儿了,姐姐答应过爹娘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照顾好他。 就因为这样的话,才让鹿黎迫切的希望自己可以长大,等到自己长大到可以有能力保护姐姐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思忖许久,觉得单昱奔赴前线是很危险的事情,于是有些扭捏的说:“嗯,你们可要快点回来,我还有很多东西要跟你学呢。你这个老师可不能半途而废,说不干就不干了的!” “哈哈哈,你这个小子说话当真是十分的恼人啊。不过我很喜欢,就是直白才可以最快的得到内心深处想要的东西。你记住,以后,你可以跟随自己的心意做事情。” 鹿黎想当然的点点头,他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是这么做的,还用得着单昱来提醒?可遵从了一是为师,终生为父的法则,鹿黎对于单昱心中多少还是很敬重的。谁都想做英雄,谁也都佩服英雄,鹿黎大抵是不会说出你就是我心中的超级英雄,这些话还是藏在心里默默的品味就好。 可能是老天也知道今天是离别的日子,所以太阳藏在了重重云朵之后,一点都不愿意发出暖人的光芒,阴沉沉的酝酿着惊如雷的春雨。 军哥们已经陆陆续续上了专列,站台上只留下了几位长官人物。晏润林千叮咛万嘱咐的让鹿希甄一切都要以安全为主,军需事宜若实在难为,就去找他的母亲帮忙。晏夫人在京城里的这些日子也算结交了不少官太太,商家太太,打牌的时候说两句话提起这打仗的事情。 这打仗的事情也不是晏家一家的事儿,若是保不住北平城,山东罗国祥攻入这里。不说老百姓日子不好过,改朝换代的前后期遭殃的实实在在的都是百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想要天下太平,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战火一旦绵延,谁都保不准不受牵连。权衡利弊,明白人会知道做出准确的选择。 “你放心吧,我明白的,你去打仗才是要一切小心。我心里有数,你千万不要挂牵,我可以做好的。” 晏润林点点头,摸了摸鹿希甄的侧脸,心中那涌上来的千言万语恨不得要把眼前的人揉碎了一起带走。 最终也不过是眼神交缠的揉捏在了一处,总要有人在离别的时候先转身,晏润林舍不得鹿希甄为难,自己率先离开,上了专列。不远处的易靖卓见状,再不舍也只能跟柳云时惜别。 各车厢的负责军官收到军长命令,最后上车关闭车门,专列的白气轰隆隆的冒出来,朝着天津卫方向缓缓驶去。 军队一走,众人就返回了晏公馆。早前都说好了,易靖卓和晏润林离开之后,柳云时就暂且搬到易公馆去住,所有人在一个地方也利于留下的宋铨保护。王麻子事件的阴影还留在晏军长和易团长的心里。宋铨这次要是再出纰漏,他自己都能把头给拧下来给军长当夜壶。 几个人围坐在后院的一处小亭中,瞧着阴沉沉的天气个个都还沉浸在离别的愁绪之中。鹿黎怕是这里负担最轻的了,挂念的人还朦朦胧胧的,也不晓得如何去劝慰哥哥姐姐,乖巧的坐在一边,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刮着风的春日,温度还是迫切的追着人,让鹿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俩都受了枪伤的病号,也不晓得照顾自己,在这里吹什么冷风?要思念也回屋思念去,可别折腾了。鹿黎才起身要说这话呢,就见才走了的宋铨又颠颠的跑了回来。 “夫人,官邸的车过来接您过去用晚饭,说是鹿少爷和柳少爷也一同前去。” 被邀请的三人面面相觑,等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官邸的车上了。 宋铨果然做到了‘寸步不离’,坐在副驾驶上一直忍不住的往后座瞥。其实官邸派来的车很舒服位置很大,鹿家姐弟和柳云时并排都可以坐在一起,没有任何压力。可不知道为什么,鹿黎就是和柳云时黏糊的紧紧的,都恨不得互抱大腿乞求安全感。 嗯,这样也的确是可以理解的,他跟在军长身后这么多年他每一次回到官邸,也都是这样的状态。他还不需要跟总理和总理夫人同桌吃饭,压力就停在了官邸的休息室里。今天这三位主子啊,可不是这么轻松了。 车子划破了阴霾窒息的空气,带着气流往官邸而去。司机的水平被晏润林的几巴掌打到了巅峰,停车的时候平稳的连周遭的空气都没有惊动。官邸的守军见车过来,立马上前打开官邸的雕栏大门。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鹿希甄的神思还飘在半空中,要被渐渐冷冽起来的雨前风卷到了云层之上。 “等了这么久你们才来,都快急死我了,快进来被吹冷风了。”晏润林母亲竟然迎到了大门口,看见鹿希甄就双眼冒光,亲昵的拉着她往屋里去。 鹿希甄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鹿黎和柳云时,耳边响起了晏润林母亲温柔的话语:“希甄啊,你不知道,前几天元之去了金陵公差,今天部之又奔赴了天津卫,我的这两个儿子成天奔波劳碌,不知道回家。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可以跟我聊天解闷的人,上次之后你就没有来过。 我不是跟你说了,有空就过来坐坐。我这个妇道人家啊,不大喜欢出门应酬。而你和部之也没有确定下来关系,过多的跟你走动也是对你的不方便。我是很喜欢你的,部之喜欢的人一定不错,你不晓得,我早就知道你了。” 鹿希甄一头雾水被带到了客厅里坐下,方才知道晏润迅这黏哥哥的弟弟怎么会晏润林出征都不过来送行!原来是有公务,怪不得纪亭书近期也没有出现过。 “怎么样?我上次派人送去的衣服还合适么?怎么也不见你穿呢?”鹿希甄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着装,陆军部的制服。 “哎,你们这些孩子啊,喜欢或者不喜欢总该是要告诉我的,不然我每天在这里都是很担心的。” 鹿黎和柳云时跟了进来,尴尴尬尬的立在沙发不远处,局促的跟偷吃了大人收起来的果糖。 “快快快,我可爱的孩子们快坐下来,往我身边来聚聚。多久了我都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热闹了。”晏润林母亲招招手,慈祥的跟等待自己孩子回来的亲生母亲一般。 第一百二十章 鹿昭之心 晏总理的官邸富丽堂皇,显赫异常。跟晏润林的公馆还有易靖卓的公馆比起来不知道大气了多少倍,不过鹿黎和柳云时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尤其是柳云时,别说这区区的洋人建筑,就是前朝的皇宫他从小都是来去自如。 大大方方的落了座,柳云时的嘴皮子一直都很能讨人欢心,尤其是女人。易靖卓是沾不到什么便宜了,每天要是不被教训两句还会觉得不适应。鹿希甄当初会跟柳云时一见如故,也是有这个原因的。 只见柳云时老神在在的,握起晏夫人的另一只手,如同亲儿子一般哄着说道:“谢谢您,其实我也是许久没有过这样热闹的生活了,伯母您真的就像是我娘那样温柔善良,能够得到您的照顾真的三生有幸。” 一旁的鹿希甄和鹿黎面部表情虽然没有多大变化,但是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他们就静静的看着柳云时怎么装。 “伯母,如若不嫌弃,往后我就多来陪陪你吧。听说您很爱听戏,沁园春最近有名角要上新戏了,既然同是票友不如我们一同前往品鉴品鉴。”柳云时隐约的邀请着,似乎不是第一次见晏润林母亲的模样。 晏润林说过他母亲是很心软的人,又是极其有信仰的人,每日都要抄写佛经。这样的妇人大多都是内心柔软,很有同情心,加上两个儿子常年不在身边陪同自是觉得小孩子可爱亲近。 “瞧瞧这孩子长得多让人心疼,白白净净的这身子骨也太瘦了,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我听说你和靖卓这孩子在一起了?”晏夫人主动开口说出了早就知道的内情,毕竟易司令大发雷霆,一路北上都找到了北平来,拍着桌子跟晏总理说要把这逆子带回去好好教育。 柳云时短暂的呆愣,很快反应过来,掩饰住了一闪而过的慌张,点头道:“是的伯母,我和靖卓在一起。” “哎,这孩子啊从小就嘻嘻哈哈的,瞧着是没心没肺就知道乐呵,其实心里很细腻。他可以为了你跟他父亲闹翻,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原先我还不晓得到底是怎么样的孩子能让靖卓收了心,今儿一瞧果然是值得的。 这样也很好,靖卓从小就没了娘,他父亲跟着总理东征西战,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所以他就从小跟着我,和部之元之一起长大的,也怪我那时候分身乏术,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最后靖卓对待感情的不认真,游乐不在乎,让我担心了很久。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你可以收住他居无定所的心。 孩子,往后一定要好好照顾靖卓,这孩子是一个很重情重义的人,千万不要伤他的心。” 柳云时没想到晏夫人会语重心长的跟自己说这番话,他以为晏润林的母亲会跟易靖卓的父亲一样责怪他们,说什么两个男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前途?这世道能够容得下你们还是你想要丢尽我的老脸?总之什么话都好都不会是这样的托付之词。 不由得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微微垂着头看不清神情。晏夫人笑了笑又说:“不要有任何的负担,这番话不过是我希望的,你们现在年轻人要做什么事情,怎么过生活都不大喜欢听我们这些长辈的。可是要明白的,我们也不过都是希望你们能够美美满满。并没有恶意。”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柳云时胆战心惊的来了却不曾想到进行的这样顺利,家常话闲絮,亲人们围坐一团,热热闹闹温情美好。柳云时才从飘渺云巅下来,踏入了人间烟火。 所有都是跟易靖卓在一起之后才算拥有的。 晚饭自然也是在官邸吃,晏夫人吩咐厨房今天都做京帮菜,照顾孩子们的口味。晏总理日理万机,在行政院开会没时间回来吃饭,一通电话回来告诉了晏夫人,让她早些休息莫要等他了。 晏夫人挂断了电话回到饭桌上,无奈的笑了笑说:“这就是生活啊,所以说你们日后要是闲来无事可要记着到家里坐坐,有新奇好玩的事情也不妨告知我,其实我是一个很开明的人。” 这一点毋庸置疑,大家都看出来了。 鹿黎是最小的孩子,即便晏夫人和蔼可亲他还是有点紧张,吃饭的时候规规矩矩,板板整整很有当年在鹿府吃饭的模样。 晏夫人说不需要拘束,就当做是在自己家里一样,鹿黎也没有放松下来,不过他的表现鹿希甄却是很满意的。在晏公馆的这段时间,鹿黎渐渐显露男孩子的本性,每天闹腾的要上天入地似得,以为是‘齐天大圣’转世,尤其是听说了前线战事,就更是按捺不住,要跟着一起去。 美名其曰要去‘长长见识’其实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学会打枪是一种会上瘾的技能。不练手就会生疏,每天对着酒瓶水果,再过来也就是人形靶子,鹿黎早就腻了,上次在陆军部门口击毙一个贼人他似乎就被打开了开关。 他陷入了一种困境,一种亲手杀掉仇人的快感。所有想要伤害他身边的人,都要被除掉!一个人都不成! 这件事情他不敢告诉鹿希甄,生怕姐姐知道之后担心不已,甚至可能会严格控制他用枪。鹿希甄和柳云时都有心上人送的袖珍手枪,而鹿黎可怜巴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实单昱本来也想送给他自己的配枪,却被阻拦了下来。 鹿黎心中不服气,却也不敢忤逆鹿希甄的决定。 饭后,晏夫人依依不舍的送了三人离开,临别之前还是再三的嘱咐,有空一定多来看看她。 鹿希甄自是应允,未来的婆婆热情相邀,是她不曾想过的。她和郁霆烜的订婚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晏夫人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可是直到现在晏总理和夫人什么都没有提起过,明显的是很信任她的。 这样的坦诚和祝福,是令人着迷和难以自控的。 一夜无眠。最是撩人。 天才蒙蒙亮,万物都被浓稠的雾气包裹其中,真假难辨的时候,晏公馆大门口前那条平常也都是罕有行人。不是不热闹,只是行人都会下意识的避开这里。 今天早晨却是不同,雾气还未散开,就已经有人气势汹汹的上了门。门岗的兵哥站了一夜,好不容易就要熬到换班的时候却又不速之客登门,一夜的太平无事功亏一篑。 鹿昭被丈夫前拖后拖好不容易终于得了机会来寻她那好妹妹和好弟弟,在洗尘宴上她本来还不相信那穿着陆军部军需官服饰的女人是自己的丧气妹妹,不成想没过几天京城里传言皆是因为这人,晏军长和郁霆烜那厮闹了起来。 这天真的是变了,鹿希甄这样的女人竟然会有男人挣破头,还是地位显赫,各自称霸高不可攀的两个男人。 那郁霆烜……鹿昭只要一想起这人就怒火中烧,恨从心生。 鹿希甄有什么好值得他这样流连忘返?都多少年过去了,要不是当初老爷子临死之前没来得及见鹿希甄那贱丫头一面,恐怕郁霆烜早就和那贱丫头在一起了吧!哼,还好老天有眼,没有让他们得逞! 本以为就能从此高枕无忧,鹿希甄苦巴巴的吃着银行里的几个薪水,带着她那个烂泥糊不上墙的弟弟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而她却可以出席各种上层社会的晚会,结交的也都是社会名流,小时候受到的所有不公平待遇,终于可以在长大之后翻身得到。 她也要让鹿希甄尝一尝,只能羡慕的看着内心渴望使劲了全身的力气也得不到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你们胆敢拦我?知道我是谁么?”鹿昭从自家的车子上莲步而下,翩翩而至,却被不解风情,几乎是麻木不仁的兵哥抬手拦住。 兵哥面无表情,毫不客气道:“管你是谁,这地方是你说进就进的么?” “你们!放肆!竟然这样同我说话,是不是不相干了!”鹿昭知道晏润林已经北上,他兄弟晏润林也因为公务不在北平,这会子还能有谁拦得住她?屈屈几个看门狗,倒是忠心的很,尖牙利齿,很会咬人啊。 兵哥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到鹿昭的怒不可遏,也可能是压根就没有把这个女人当成回事儿。穿的倒是富贵气,说话可还不如他们呢,什么嘴脸,稀罕搭理你? “快快让开,我要进去!我要找你们……”鹿昭示意身后的小丫头上前理论,顺带着跟兵哥推推搡搡,这端茶倒水的伺候丫头怎么能够跟久经风霜的兵哥相比,不过一个推拉就已经是无力跌倒在地,小丫鬟委屈的眼圈都红了,歪坐在地不肯起来。 鹿昭气得柳叶眉倒立,不饶人的在晏公馆门口开始喧嚷,引得经过路人好奇的停下来围观。 兵哥脸皮厚倒是不怕,可担心这妇人在晏军长公馆大闹,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可就不妙。好不容易府中那位鹿小姐才跟军长和谐,这关头别处了岔子。于是眼睛利索的一个兵哥跑进了公馆去寻管家和宋铨。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人皆知 鹿希甄正抱着晏润林的枕头睡的迷糊,就听见窗外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很快停在了房门前,谨慎小心的敲了几下。她不耐烦的翻了个身,一夜未眠的脑子快要炸裂,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只希望能忽略了这扰人清梦的动静。 可是,门外的人并没有死心,又敲了几下,这回还响起了声音,只听来人管家说道:“夫人,公馆外来了一位客人,说是您的姐姐。不知您见还是不见?” 话音未落,鹿希甄就猛地起身,一头黑发散落在肩,微白的脸上夹杂着惺忪睡意和震惊。顾不得穿鞋,赤着脚踩在柔软的毛毯上,绕过屏风到了门口,一把拉开正对着没有反应过来的管家的脸。 “您说什么?我姐姐?”鹿希甄仿佛是不大确定,更像是不愿意承认。 管家低头看了一眼鹿希甄赤着的脚,眉头微微皱起,想着要不要提醒这位还胡闹的夫人,春日天凉,易感风寒,要是病了军长回来可是要怪罪我的云云……抬头对上了鹿希甄惊慌失措且湿漉漉的双眼,顿时记了起来自己的来意是什么,立马说道:“是啊夫人,门外那女子说是您和鹿少爷的姐姐,前来探亲。只是我们并不知道夫人您还有姐姐,所以不敢贸然的请她进来,毕竟军长临走之前再三交代,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鹿希甄心慌意乱,茫然的点点头,下意识的啃起自己的手指甲,原地愣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麻烦您了管家,先请她到偏厅去,不要让鹿黎和云时知道她来了,我很快就过去。” 管家心中虽然诸多疑问,却也道了声好转身去办事了。鹿希甄返回房间,冲到了浴室面对镜子里盯着严重青色阴影的自己,微微失神。她想,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鹿昭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着晏润林不在的时候来到底是何用意? 按照常理,在晏润迅洗尘宴当天,她姐姐鹿昭就应该知道她已经到了晏润林身边,并且关系匪浅。依她对鹿昭的了解,她不可能忍这么久才过来寻她麻烦。这一次倒是破天荒的没有赶来说风凉话,许是害怕晏润林的势力,没有轻举妄动。终于等到了晏润林不在,才敢登门,往好听了说是来探亲的,其实就是来看她到底怎么样的。 鹿希甄用冷水洗了脸,挽了一个舒服的发髻,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晏夫人专门送给她的精致旗袍,在屋里调整了半天才往偏厅走去。 且说门口的鹿昭不依不饶,破口大骂道这晏公馆仗势欺人云云,丝毫没有官家太太应有的样子,让路人看够了戏码。已经来交涉过的管家听了鹿希甄的吩咐匆匆而来,身为管家早已是身经百战,为人处世最是圆滑,撩着袍子往鹿昭面前一站,不卑不亢带着微微笑意说道:“这位夫人莫要气急,方才已经去请示过了,前有误会还望多多原谅。” “哼,就说你们有眼不识泰山你们还不信,怎么样现在请我进去了吧。”鹿昭说的洋洋得意,没有丝毫的收敛。 管家看在眼里冷冷一笑,心想这女人是什么人?竟敢在晏军长公馆门前大吵大闹,看着装配饰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再往后一扫车牌号,管家心里顿时明白了三分。 不过行政院小官的妻室,也敢来这里大放厥词!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鹿昭得意洋洋,领着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小丫鬟率先跨入了晏公馆的大门,回头睥睨着神色不清的管家,喊了一声。 管家回神,脸上又是一副毫无破绽的和气,连忙进门去带路。一路上,鹿昭东看看西看看,只感叹果然是军长的公馆,这样的气派和宏伟,跟以前的鹿家有的一比。她现在住的那公寓算什么,根本不值得一提。 只是,这样的好景色也属于那鹿希甄不成?这人为什么总是命这样的好?出生的时候不过是在正妻的娘胎里,为何就处处高她一等?而她却要次次忍让,还总是被告知因为是长姐更应该要呵护妹妹弟弟。哼,对她们好了也换不来自己想要的,那老头子也没有把鹿家的秘密告诉她。 没想到鹿家倒了,这贱丫头才吃了没多长时间的苦头,就住到了这有山有水,舒适的公馆里?还进了陆军部任职,真叫人羡慕啊,羡慕的想要弄死她。彻彻底底的,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迷宫一样的在管家的带领下转悠了半天,终于到了偏厅。鹿希甄还没有到,管家请鹿昭稍作片刻,吩咐了伺候的丫头们准备茶水和精致的点心,还故意大声说要好好伺候着,怠慢了贵客当心受罚。 鹿昭很受用,略微赞赏的看了管家一眼,‘孺子可教也’几个字都快写到脑门上了。管家须须笑了两声,就推托还有要事去办,先告退了。等着拐出了偏厅,管家很不屑的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玩意?把自己当什么了,耀武扬威的,你还不够资格。”刚骂完一抬头就看见了几步之遥的鹿希甄,顿时脸上又恢复了恭敬的表情。 鹿希甄是看到了管家的动作和听到了他说的话的,只道是自己姐姐又不安稳了,定是颐指气使的让管家做了什么。心中气愤同时又很不好意思,只能对管家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了管家,我那姐姐就是太……” “夫人莫要怪罪,老夫也不是故意的只是那妇人实在是瞧不起人,还请夫人原谅老夫方才的行为。”管家不后悔,却担心鹿希甄心中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鹿希甄似笑非笑的摇摇头,还让管家不要挂在心上,她代替她那姐姐道歉之类的话。管家受用不住,只好转移话题说:“夫人快进去吧,莫让那人等久了。” 鹿希甄这才想起正事,“管家,麻烦你不要去叫鹿黎和云时,我对付的了。”鹿希甄还是不大放心,若是让鹿黎遇到了鹿昭,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所以菜肴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 “放心吧夫人,老夫明白。” 鹿希甄走到偏厅门口,遥遥就看见了同父异母的姐姐鹿昭立在堂中央,评头论足似得打量着偏厅里的物什,那神态和动作,都像是她才是这晏公馆的女主人。傲慢异常,没有礼貌。 深呼吸了两口气鹿希甄才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去面对这个所谓姐姐的冷嘲热讽。 “好久不见啊,大姐。”鹿希甄良好的教养让她还是做不到出言不逊,有情有礼的率先开口。 鹿昭闻声转过身去,看见鹿希甄款款而来,举手投足间尽是她不得不承认的风情。只见鹿希甄一身溜缎青蓝色绣花云纹贴身旗袍,一头乌发用珍珠发簪挽住,堪堪垂在肩侧。不施粉黛的脸毫无瑕疵,用仙女下凡也不为过。可越是这样,鹿昭心里就越是恨意难藏。 尖酸刻薄展露无遗,鹿昭冷笑一声,“呦,这不是我军需官鹿希甄甄儿妹妹嘛。才多久没有见面,就已经是陆军部要员了,真是的也不告诉姐姐一声,好歹给你办桌酒席乐呵乐呵才是啊。” “这点小事怎么敢劳动大姐,不过是一个任职罢了,不需要劳师动众。大姐倒是需要好好休息才是,不知道今日大姐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事情么倒不是那么重要,只不过是来帮人带句话的。”鹿昭恍若无人,上座到了主座。 鹿希甄也没有计较,倒是微微挑眉问道:“带话?带谁的话?带什么话?” “我的好妹妹,你一口气问了我三个问题,倒是叫姐姐回答你哪个好呢?”鹿昭点了点茶杯,身旁的小丫鬟才要动作,却被制止。鹿希甄脸色一沉,知道鹿昭这是叫她过去斟茶呢。 “怎么?妹妹为长姐倒杯茶都不成么?”鹿昭见鹿希甄犹豫不决,且脸色不善,就心中快活。 就是要这样,肆意的开始,践踏这个人。 鹿希甄的太阳穴跳了跳,扯开嘴角皮笑肉不笑,一抬眼就已经是满脸无妨,“这有何难呢?既然大姐想要我来斟茶,倒也无不可。”说着,鹿希甄就要上前,这时,外头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如让我来给大姐倒茶吧。”鹿黎少年初成的成熟嗓音蓦地响起,鹿希甄和鹿昭同时看了过去。 只见柳云时和鹿黎一前一后的进了偏厅,眉眼间还是没有睡醒的困乏。看来昨夜对于他们都是一个难眠之夜。 鹿希甄眉头皱起,还没有开口说话,鹿昭就已经笑了出来:“呦,鹿黎弟弟,刚想要说怎么没有看见你呢,原来是还没有睡醒啊? 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多大的孩子了还赖床啊?甄儿真是没有管教好你。” 鹿昭指桑骂槐,深觉自己厉害的紧,用帕子掩住自己的口唇吃吃一笑。眉眼之间尽是鄙夷,掩饰不住,也不稀罕掩饰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烫伤 昨日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今日就已经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了。无边的黑云压境而来,簌簌的山风已经卷过廊下挂着的铃铛流苏,扑棱扑棱的打着旋儿,铃铃铃的响个不停。 那是鹿希甄住到晏公馆之后才布置的,以前这里只不过是当做了晏润林暂时落脚的地方罢了,不能说是一个家。军旅中人,随时随地就要交待了这条性命,何为家何为温柔乡?不都都是飘渺须臾的身外之物,晏润林想过如果此生再无可能与鹿希甄相遇,就征战在外,保家卫国就好。 上苍眷顾,这个公馆渐渐的温情了起来,在鹿希甄的努力之下变得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家了。 鹿黎面色阴沉走了进来,几年的光阴让少年成长了许多,个头和态度都是可以标志成熟的标杆。鹿黎没有正式加入晏润林的部队,可单昱亲自教导,早已经在骨子里掺入了热血,嫉恶如仇,眼不能揉进一粒沙子。 小时候他就见识过了这位‘长姐’对他还有姐姐的所作所为,心中不服也反抗过,柔弱年轻的身躯抵抗不过年长的势力,反抗的后果就是更多的暗中责骂和挨打。他那个时候就发誓,将来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姐姐! 好不容易等着这女人嫁了出去,他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姐姐回来,不曾想姐弟再见面的时候,所有的美好回忆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他们姐弟流露街头,风餐露宿,食不果腹,都要跟街面上乞讨的小乞丐抢地方。那一段日子,是鹿黎这辈子都不想回忆的了。 “这干我姐姐何事?大姐,做弟弟的给大姐倒杯茶也不足为奇吧?”鹿黎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了鹿昭跟前,‘假情假意’的从桌子上拎过茶壶,瞄了一眼鹿昭,手腕一翻就把本该倒在杯子里的茶水倒到了鹿昭的身上。 这茶水是刚沏好的,实打实的开水滚烫的倒在了鹿昭的腿上,烫的女人尖叫一声都快要划破屋顶,被风卷走。 随行的小丫头手忙脚乱的给鹿昭擦拭,神情紧张,闷着不敢说话。怯怯的看着鹿黎的脸,害怕自己这位难伺候的主子何时发作。 “不好意思啊大姐,我这昨晚一夜没睡好不容易刚才睡着了,就听到有人上门扰人清闲。你也知道的,我打小就有起床气,不管是谁我都会发通脾气,这不刚才朦朦胧胧的手一滑我就忘记了。 这茶水啊应该是倒在这茶杯里的,瞧瞧我这个记性啊。” 说着鹿黎又抬手往茶杯里斟了杯茶,小孩顽性未脱似得,还俏皮的歪头吐了吐舌头。鹿昭可不吃这一套,她早就气的七窍生烟了,柳叶眉飞天一般抬手就把鹿黎倒满茶水的茶杯扫到了地上。 “你这个小贱皮子,我给你两分颜色你倒是毫不在意啊?这么烫的水你要烫死我么,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配给我倒茶?”鹿昭满嘴胡言乱语,跟发了病的疯狗似得,张嘴乱咬。口不择言的中伤了鹿希甄还不够,现在又要辱骂鹿黎,甚至要动手。 眼看着鹿昭抬手一巴掌要掴下来,鹿希甄瞪大眼睛一声鹿黎还没有喊出口,鹿昭的巴掌眼看着就要上了鹿黎的脸。一时反应不过来的鹿黎也呆愣在原地,没有动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承受了鹿昭的这一巴掌。 柳云时却是及时出手,牢牢握住鹿昭的手腕,皇家那高高在上的范儿又端了出来。当着他的面儿骂了鹿希甄还对鹿黎不客气,果真是活腻歪了。早就听说他们还有一个姐姐,困难的时候不出现,如今好不容易稳定了下来,且安稳的十分不错,这位一直隐藏起来的姐姐就又出现了。什么用意,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一个窈窕淑女,名门太太怎的出口成脏,还要动手打人呢?我觉得这位太太应该要冷静点,记住,这里是晏军长的公馆,不是你随便撒泼的地方。”柳云时甩开鹿昭的手,震得鹿昭往后踉跄了两步。 鹿昭还不大清楚柳云时,只以为这白面小生不过就是晏公馆的一个其他管事儿,顶多算是客人罢了。还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们一家人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来插手。随即不服气的说道:“我们的家务事你一个外人还是不要管了,若是不小心牵连到你了,我同样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柳云时真的许久没有见这样大言不惭的人了,还是一个见识少到可怜的狂妄女人。出言不逊,粗鲁粗鄙,这个鹿昭身上哪有一点点鹿家的影子啊?跟鹿希甄鹿黎俩姐弟压根就不是一个地方出来的。 “怕是现在你才是外人吧,不知道这位太太如何称呼?” 柳云时明知故问,不过是想要知道这鹿昭到底是那位官员的太太,哪个瞎了眼的竟然会看上这样的母夜叉,当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你是谁?凭何我要告诉你?” “无妨,这位太太不肯说,那在下只好做个自我介绍了。我姓柳,名云时。” 原来他就是柳云时?鹿昭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一声淡青色长袍,一点都不狼狈的人,心中暗自计较。 听闻这李家的小少爷李祺瑞就因为得罪了眼前这位大婶,所以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在哪里。市井上各种传言,又说李祺瑞跑路了,已经到国外了。还有人说是李祺瑞被柳云时的人已经暗地里给解决了。总之,没有什么好结果,全部都是拜眼前的人所赐。 这人和陆军部的易靖卓易团长似乎是纠缠不清,是个狠角色,鹿昭一番评断之后顿时就在柳云时面前收敛了一些气焰。却也没有立马卑躬屈膝,她这样做的已经太多年了,好不容易直起的腰杆子,怎么能在看到鹿希甄之后继续弯下去? “原来是柳公子。” 柳云时点头,往鹿希甄那边看去,鹿希甄已经是面无表情。这难缠的大姐,的的确确厚脸皮到穿不透。默默叹了口气,柳云时让小厮去请大夫过来给看看,这烫伤可大可小,虽然鹿昭及时的挡了挡,怕也后果严重。 鹿昭上药的时候,鹿希甄站在厅外,看着鹿黎一脸无奈,抬起了手指了指鹿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忍住了。背过身去不言语,鹿黎可怜巴巴不敢动作,只能朝着柳云时眼神求救。 柳云时会意,上前跟鹿希甄攀谈,说:“希甄姐姐,不要怪鹿黎,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姐’来的用意是什么,希甄姐姐你知道么?” “我怎么会知道呢?她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我们,本来也不会管我和鹿黎的死活,这辈子就这样各自安好也无不可了。可是她现在过来根本目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她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 鹿希甄心力交瘁,晏润林离开的别绪还在心中环绕,转眼这鹿昭就寻了过来。对了,她说是帮人传话的,到底是帮谁传话? “云时,她说是帮人来给我传话的,你说是替谁带话?我不记得我还……”鹿希甄说到这里,话音猛地一顿,惊慌失措的看向柳云时,“不会的,不会的,这不可能的。” “怎么了希甄姐?什么不可能?你知道她是帮谁带话?”柳云时安抚住鹿希甄,试探似得问问。 除了郁霆烜,鹿希甄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郁霆烜的时候,鹿昭就喜欢他,后来因为结亲家,双方父母自然是要嫡亲的女儿,于是鹿希甄和郁霆烜结为了娃娃亲,鹿昭为此就怀恨在心,更是变本加厉,无所不用其极。也不在乎鹿希甄到底是否愿意这份八字未来都没有一撇的娃娃亲。 到底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郁霆烜可以不顾当年的娃娃亲对落难的自己不闻不问,反而跟鹿昭……鹿希甄实在不想说那污言秽语。 管家请来的医生,从里间走出来,对鹿希甄说:“夫人请放心,这位太太的伤势并不严重,敷了药近几日不要碰水即可。” “多谢医生,管家快送医生出去。”鹿希甄客气寒暄两句,管家应声而来连忙送着医生走了。 鹿希甄让鹿黎乖乖待在外头不要进来,自己一个人进了里间,鹿昭正被自己的丫头伺候着站起来。 “真是倒霉,早知道我就不来讨这个鱼腥了,还好医生说了我不会留疤。”鹿昭尖牙利齿的看着鹿希甄,要不是这条腿行动不便,恐怕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抓花了鹿希甄的脸。 “你到底是要跟我说什么,郁霆烜叫你过来的用意,我大抵应该是知道了,什么话大姐就直说吧。” 鹿昭早知道鹿希甄会猜出来背后的那个神秘人是谁,不过没想到是这么快,微微一笑,走到鹿希甄跟前,对上她的眼睛嘻嘻笑道:“是啊,是郁霆烜让我来的。”鹿昭嘴角一抿,而后错开到鹿希甄的耳边,“鹿希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让我这么讨厌。”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拜帖 鹿希甄不论是面上还是内心都没有任何的波澜,她回应鹿昭,“是啊,大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还是让人作呕想吐。” “你!”鹿昭不曾想到鹿希甄会这样反驳自己,记忆里的小姑娘总是柔柔弱弱,细声细语的跟她说话,还会抖着小身板喊她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果然是长大了,翅膀就硬了,鹿希甄你这个小贱人。 鹿希甄哼声冷笑,“你以为所有人都会跟你一样一成不变么?当年我和鹿黎敬重你是我们的大姐,可你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做是你的弟弟妹妹,变本加厉的只是欺负我们。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你认为我们还会被动的挨打挨骂还无动于衷么?” 缓缓地,鹿希甄退后两步,眼中面上都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鹿昭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震惊之余也是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被烫伤的腿不顶用,要不是身旁的小丫头这回眼疾手快可能就要摔倒在地了。 “还是不要耽误我们彼此的功夫了,郁霆烜要让你跟我说什么。”鹿希甄拿出了晏家未来女主人的气势,走到了主桌旁边的椅子边坐下,等着鹿昭的狗嘴里吐出什么象牙来。 鹿昭本以为自己这一趟过来可以杀一杀鹿希甄的锐气,告诉她自己现在可是行政院某高官的太太,家中事情无论大小都能做主云云。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须臾,鹿希甄在晏公馆这样的颐指气使,刚才她换药的时候要是没有听错的话,那医生和管家都喊她夫人。 什么夫人?谁的夫人?晏润林的夫人?军阀夫人? 鹿昭高高在上的心一瞬间好像又被狠狠的摔到了谷底,这些年来苦苦编造的梦境在见到鹿希甄的时候就被无情打碎,破城无数碎片。 “郁霆烜,他让我告诉你,明日中午,贤义楼二楼天字号包厢。” 鹿希甄又问:“他找我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不过是来帮他传句话,陆军部事件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出现过,就连这个委托都是让他府上的小厮来给我通风报信的。”鹿昭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鹿希甄没有立即答应,只是在思考郁霆烜到底是什么意思,单独约她去吃饭。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鹿昭急不可耐,来送信的人说了,郁霆烜务必要见到鹿希甄的,若是鹿希甄不答应去,这是没法交待的。 其实鹿希甄和郁霆烜的事情,鹿昭管都不想管,干她何事呢?鹿希甄一直以来都被郁霆烜挂在心里,知道了她回国之后,就算是没有立即履行儿时的婚约,却也是在鹿希甄危难的时候伸出了援助之手。 现在,为了她还敢跟晏润林大打出手,他以为找了个替罪羔羊李祺瑞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殊不知晏润林的手段狠辣迅猛,立即就逮到了跑路到广州的李祺瑞,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进了陆军部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整个李家被陆军部变相抄家之后,北平城里的商号们都是人人自危,就连商会的李仲雄都是缩着脑袋安静了一阵子。 幕后指使到底有没有被查出来,鹿昭不得而知,现在是风平浪静没有异常。可平静之下却是潜藏了无限的波涛汹涌,暗流漩涡。郁霆烜对阵晏润林,鹿昭仔细思忖就能知道,这一场竞争到底会谁赢谁输。 可日子还长,没有人能够笃定一个结果。这场dubo的堵住,却是鹿希甄这个小贱人。鹿昭不服,鹿昭不愿,为什么这个小贱人走到哪里都可以勾引到这些男人的目光!而她却永远只能平平淡淡,扣扣索索的? “话已至此,我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你去还是不去就给我一个准话。” 鹿希甄抬起头,看了一眼佯装镇定的鹿昭,最终还是说了声好,“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鹿希甄一字一句说道:“我要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跟鹿黎的眼前,大姐,往后我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不要互相打扰了。这样的话,或许我们以后还能顾及我们之间的兄弟姐妹之情。” 鹿昭愣了愣,不屑的回答:“好啊,我巴不得你说这句话。” 鹿昭什么时候离开的,鹿希甄不知道,她跟柳云时和鹿黎说了第二天要去贤义楼跟郁霆烜碰面的事情,立即就遭到了两人的反对。 鹿黎:“姐姐你不能去,那个家伙陆军部都敢派人来闹,你要是一个人去的话岂不是入了虎穴狼窝了?晏大哥知道怕是了不得的。” 柳云时随声附和:“是啊希甄姐,你不要忘了这晏军长临走之前告诉我,让我也住到这晏公馆的理由了。你要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儿,我都不知道要怎么交待了。还是不要去了,他要是喊了我们就去,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他跟我之间终究是要说清楚的,这一次的陆军部事件我也要去跟他讨要个说法。他日后要是再做不利润林的事情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你们不要担心了,我自有分寸。”鹿希甄尽量的宽慰俩人的急躁和不安,她都已经想好了,最差不过是被郁霆烜骂的狗血喷头罢了。反正他们两人的婚约是实打实的结束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柳云时和鹿黎不得不妥协,看着鹿希甄曲线救国说道:“既然希甄姐非去不可,那我们俩陪你一起去。咱们人多势众,不怕他郁霆烜耍什么花样。” “不用了,你们一起去了反而会让我分心,这样吧,我让宋铨跟着我一起前往,这样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宋铨特意被晏润林留在了家里,就是要时刻保护鹿希甄的安全,军长说了,要是夫人少了一根汗毛都要唯他是问。加上宋铨是个练家子,是个军哥,打枪看人都是有功夫的,让他带着弟兄护送鹿希甄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鹿希甄就这样决定了第二天单刀赴会郁霆烜,嘱托了柳云时和鹿黎不要动什么歪脑筋,要是敢跟着她一起过去,她定是不依的。 “行了,吃饭去吧,闹了这么久咱们都忘记了时间。”鹿希甄招呼俩人跟着自己往饭厅走去,把心里诸多的疑问都留到了明天见到郁霆烜的时候,一次性的全部问出来。 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撕开了厚重天空的口子,争先恐后的跳到了人世间,惊动了波澜不惊的山河,点缀了成长散叶的大树,洗涤了连日来京城里的阴霾和干燥。 吃过了午饭,鹿希甄把宋铨叫到了房里,跟他说了第二天的安排,叫他带上几个手脚灵活,可靠的护兵跟着她一起去。 宋铨一听,没有反驳没有劝说,更没有愣住,只是遵命的说了声是,而后问鹿希甄:“夫人,这件事情咱们是不是需要通知军长一声?” 鹿希甄摇摇头,“还是算了,军长此刻或许才抵达前线阵地,忙的很。这点小事还是不要惊动他了,我可以自己解决。宋铨,我是信得过你的,明日还需要你多多照顾才是。”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宋铨留下来就是为了保证夫人和少爷们的安全,那郁霆烜跟我们陆军部有不共戴天之仇,夫人明日要是一声命下,咱们弟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鹿希甄被宋铨那似乎要立即被落草为寇的严肃认真逗乐了,摆摆手说道:“没有那么严重,不需要赴汤蹈火,只需要帮我仔细观察观察那郁霆烜的举止动作,回来之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就可以了。 不必要的时候你们就不要插嘴了,他敢约我到贤义楼应该就知道我现在的位置。将士们在前线浴血,我这个军需官无论如何也要保障了他们的后勤军需。郁霆烜正好就是我第一个开始做工作的商家少爷,吓坏了他咱们还怎么要钱啊。” 宋铨听得稀里糊涂,不过最后这个‘要钱’他明白的很。觉得鹿希甄说的十分正确,都快要忘记了军长临走之前交待的命令了。 鹿昭从晏公馆出来之后,没有立即返回自己家里给快要下班的丈夫做饭,而是乘车在北平的胡同里绕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前面,让身旁的丫头把手里的书信塞到门缝去。 小丫头揣着书信胆战心惊的下了车,走到这小门跟前,蹲下瞧了瞧这门板和地面之间有不大不小的缝隙,从兜里掏出书信,刚刚塞了一半就已经被里头的人抽了进去。顿时一紧张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回头看着车里的太太。 鹿昭见事情已经办成,也没有多久留,招招手就让小丫头回来,上车之后绝尘而去。 那小门里的人抽了书信,忙不迭的就往小院里的一件屋子跑去,掀开门帘对着里头的人就喊道:“少爷少爷,来信儿了。”小厮将手中的书信递给正背对着他研究棋盘的年轻男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鸿门宴1 这处偏僻的小院是郁霆烜名下的私产,地方不大,前后不过一进院子,大门也不气派,平平常常人家胡同深处的小院子罢了。一进门就是一块福字照壁,绕过去之后是一排葡萄架,还未到葡萄成长的季节,去年干枯了的葡萄架子稀稀疏疏的挂在了架子上,遮挡不住渐渐炙热的日光。 葡萄架下的石桌石凳被打理的很干净,院里边屋子廊下摆满了各色花盆,小厮捏着手里的书信急匆匆的往主屋里奔去。才掀开帘子就看见了自家少爷,负手而立仰头看着挂在正中墙上的一副字。 听了小厮略带兴奋的话,也没有转过身来急切的想要知道,而是缓缓说道:“着急什么,书信罢了,我说过多少次了做事情最忌讳的就是所有的心情都表现在脸上。” 小厮顿时收敛了脸上浮夸的表情,毕恭毕敬的将手中的书信放在郁霆烜身后的圆桌上,默默退了出去。待到一切都平复了下来,郁霆烜才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过身去,垂下眼神看了一眼那书信,嘴角若有似无的飘出了一抹意味深刻的笑意。 鹿希甄被宋铨亲自开车到京城里的老字号贤义楼的时候,正是约定好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贤义楼自从王麻子事件之后,停业整修了一段时间,所有的休整费全部都是晏润林出,谁让那事儿闹得太大,一番枪战差点把整个贤义楼都要给掀翻了。 “哎,客官您里边儿请嘞。”贤义楼的跑堂小二吆喝着嗓子,肩膀上搭着毛巾一看到来人是鹿希甄,还穿的是陆军部军装的鹿希甄……顿时脑袋灵光起来,知道这位客人是二楼天字号包厢的客人,忙不迭的就领着往楼上去。 宋铨和其他几位负责保护鹿希甄安全的护兵,一进贤义楼就面带凶神恶煞,气势汹汹的将一楼大堂的十几张桌子围坐的来吃饭的客人扫了一圈,那眼神如同探照灯,明晃晃的吓得这些来消遣吃饭的客人顿时变鹌鹑。不过是来吃顿饭,怎么就招惹到这事儿了? 还是赶紧吃完了走人,这里不宜久留。 鹿希甄跟着小二哥上了楼,小二哥将鹿希甄一行人领到了天字号门口就笑嘻嘻的退了下去。也可以说是落荒而逃的。 “宋铨跟我进去就可以了,其他的人就留在隔壁的包间吧,叫掌柜的上一桌好菜来让兄弟们解解闷。”鹿希甄吩咐之后,就敲了门,屋里的人朗声一句稍等,而后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下一秒包厢的门被从里拉开。 郁霆烜出现在门口,跟鹿希甄正正经经的打了一个照面,视线一晃就看到了后面高大魁梧的宋铨,不在意的笑了笑。 “请进吧。”郁霆烜很绅士的让开门口,抬手邀请鹿希甄入席。 宋铨对鹿希甄是寸步不离,全副武装的按照高规格的护兵出场模样,等着鹿希甄往席上一坐,就凶狠狠的往后一站,呈跨立姿势。鹿希甄一袭军需官的制服,坐在郁霆烜的正对面,正襟危坐挺拔的如同旱漠里的小白杨。 两人不动声色的已经用眼刀来回交战了几百回合,天字号包厢里一时安静的如同暴风雨道来之前的宁静,饶是经历枪林弹雨都浑不怕的宋铨,背后却冒出了一层冷汗。这诡异的安静还不如争吵不休来的痛快呢。他头脑简单的可怕,真的不管这平静之下的涌动,所有事情都只看表面,才会让他一直活到现在。 他负责鹿希甄的安全之外,就是还要看看这郁霆烜的‘庐山真面目’。军长被军务缠身,好几次派人去打听郁霆烜的动向,在出发到天津卫之前也没有见到真人。所以宋铨今天的任务很重要。郁霆烜的一动一语都要牢牢的记住,回来之后是要报告给军长的。 于是乎宋铨如同陆军部门口安检的弟兄们每次安检一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将郁霆烜扫了个遍,看年纪,这位郁少爷应该跟军长不相上下。再看相貌,跟军长既钢又柔的坚硬之气不一样,这位郁少爷更白面油气一点。 哼,宋铨就是最看不上这的‘小白脸’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除了嘴巴能说话还能干点什么。哪像他们军长啊,脑子好使那就不提了,更重要的是军长的男子汉气概表现在内心和气概上。所有都比眼前这个郁霆烜的不强百倍?所以说,夫人还是很有眼光的,并且夫人这样的大美人,大好人就应该是自家军长的人。这郁霆烜可不能趁着自家军长不在的时候就打他们夫人的主意! 心里想着,宋铨不由得眼神更加凌冽了些,直愣愣的牛眼睛就瞪着一脸高深莫测的郁霆烜。 “这么久不见了,不过是吃顿饭而已,怎么还带了这么一个护主子,凶巴巴的随从来啊?”郁霆烜貌作谈笑风生,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弓起,是一个很危险的姿势。一般来说只有将眼前人当做是自己的猎物才会这样准备。 鹿希甄也算是跟郁霆烜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不为过,即便多年未见可儿时的记忆还是很深刻。时光荏苒,很多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改变或者逝去,但是人的性格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外界后天的干扰不能撼动分毫。 这句话就已经充分的显露出了郁霆烜的不满了,能够这样冠冕堂皇的说出来已经算是给面子了。宋铨作为一个护兵,郁霆烜自诩清高根本瞧不上。 “没办法,陆军部门口都能被打了埋伏,谁知道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现在的世道太乱了,成天打打杀杀,我们这些在陆军部任职的可不是要时刻小心着自己的小命么。郁少爷,你今天怕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鹿希甄改变了一成不变的刻板姿势,反而轻松下来,松懈了身体里的那股劲儿,往椅背上一靠,优哉游哉的翘起了二郎腿。就像是闲话家常一般跟郁霆烜你来我往,打太极一般的来回推拿。 郁霆烜不可能没有听懂鹿希甄这番‘话里有话’,哈哈一笑掩饰了眉眼之间的那丝诧异和惊慌,举起眼前的白瓷酒杯,对鹿希甄说道:“说的极是啊,来吧希甄,我们这么久没有见面了,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当然可以。”鹿希甄也举起杯子隔着宽大的饭桌和上头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而后恍若碰杯似得敬酒,也没有全部喝完,就小口抿了一点。她的酒量有多差,她自己知道。红酒都不敢多喝,更别提高度的白酒。 郁霆烜自然也是知道的,也没有强求鹿希甄讲究‘感情深不深,喝酒一口闷’的江湖道义,面子上到了就可以了。 “不知今天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情要说?公务繁忙,还请郁少爷不要耽搁了。” 郁霆烜笑了笑,“鹿军需官现在当真是日理万机啊,听说这一次打仗,晏家军需要不少军需物资,怎么样?鹿军需官,你作为陆军部的当红军需官,这一次该是要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吧?” “说的是啊,郁少爷家大业大,是不是也要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呢?” 鹿希甄一筷子没有动,来之前管家在公馆里各种好言相劝的让她吃了东西才出门的,所有的东西也都是晏润林早就吩咐好的,不能怠慢。鹿希甄本来就是不贪恋食物的人,若是柳云时和鹿黎俩人过来,怕是无论如何都要动上两筷子。 贤义楼的招牌在全京城都是响当当的,里头的厨子据说有一部分都是从前朝皇宫里御膳房出来的御厨,这年头达官贵人就是为了彰显自己是独一份,挤破了头都要来贤义楼吃饭长长脸,一般人还真的就排不上队了。 不过晏润林啊易靖卓,还有郁霆烜这样的人物可不是一般人,贤义楼的大门随时都为他们敞开着。 “我?”郁霆烜似乎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笑话,站起身来走到鹿希甄面前,身后的宋铨已经左手摸到了枪匣,时时刻刻准备着要掏枪对付不知心怀什么鬼胎的郁霆烜。 郁霆烜根本没有把宋铨这个小小护兵放在眼里,不过是一条看家狗,得了晏润林的命令来盯着鹿希甄的一举一动罢了。瞧瞧吧,你鹿希甄走到哪里都要被人监视着,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么?我看,你过的似乎也没有我想象的好啊。 面对郁霆烜的靠近,鹿希甄没有任何的反应,保持着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姿势,眼神瞥过来看着郁霆烜,没有丝毫的畏惧。她早就想明白了,这些年来大家都在变,如果不想被这个时局淘汰,唯有跟着起伏的浪潮一起变化。即便你最后会变成你当初最讨厌的模样。 鹿希甄的沉着冷静让郁霆烜刮目相看,更加欺近她,着在耳边低声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更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鸿门宴2 “你什么意思?”鹿希甄谈吐平稳,并没有任何的感情波澜。 郁霆烜沉沉一笑,足以跟晏润林那魅惑人心的嗓音有的一拼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明白呢?投桃报李的故事,咱们不是小时候一起学习的么,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咱们就一切都好商量。” “再者,你本身就是我的未婚妻,现在不过是顺应天意遵从父辈的交待罢了。你也要乖巧一点了,在外面玩儿了那么久我什么都没有说,也是时候要回来了吧?” 鹿希甄脸色倏地一变,猛地往后一躲,一直没有先动手的宋铨见状立马就把鹿希甄往自己身后一护,人高马大的往前一拦,鹿希甄整个人就隐没在了宋铨的阴影里。 郁霆烜闲闲直起身子,望着宋铨眉眼之间尽是漠然,“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打扰我们说话?” “我是晏军长的护兵总头宋铨,奉军长之命保护夫人安全。管你是谁,跟我们夫人说话都要客气,否则不要怪我的枪子不认人!”说着,宋铨就给手枪上了膛,枪口正对着郁霆烜的眉心,没得商量。 郁霆烜还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待遇,被一个小喽啰拿着枪顶着脑袋瓜子,实在是一个大笑话,传出去可以笑死人。杀意从桃花眼中闪现出来,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恨不得把宋铨五马分尸。 这人的杀意和凶气太过浓烈了,宋铨眯了眯眼睛觉得这郁霆烜果然不是传说当中的那般简单,他这个大老粗以为所有的公子哥大少爷应该都是跟李祺瑞那样的货色差不多,经不住什么大事儿,还容易脑热容易冲动。做事情不顾忌后果,还觉得自己是大佬,以为有两个臭钱就可以螃蟹似得横着走。 哼,也是了,有俩臭钱也的确可以横行霸道,不过这个郁霆烜是不是打错了主意?敢动他们军长的夫人,想必是活腻歪了! 宋铨心中惊疑却没有害怕,坚定不移的站在鹿希甄身前。枪口晃都不晃一下,针锋相对的下一秒就可能引发一场火拼。鹿希甄冷静了一会儿,从宋铨身后走出来,脸上已经回复了刚才的冷静。似乎之前的变故都是假象。 “刚才他叫你什么?”郁霆烜面色阴沉,问鹿希甄。 鹿希甄点头,“如你所听,我现在才是晏润林的未婚妻,而不是你的。” “我们之间的婚约不过是上一辈的自作主张,当初我回国来找你,可你们郁家告诉我的是这婚约作废了。不仅如此,还将我赶出了家门,我和鹿黎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活到了今天,你这个时候来跟我说履行当年的约定? 不久之前,我也才跟你协商过了,你也同意了这个作废的婚约就此不提,过眼云烟了。怎么?现在来跟我说道理,是不是有点可笑了?” 鹿希甄不相信她和晏润林的事情,郁霆烜没有听说过。不然怎么会有陆军部那样的事情,敢做不敢当还让李祺瑞成了倒霉的替罪羔羊,呵,要来理论也早点来说啊,何苦等着晏润林离开了,亲自登门都不敢,派了鹿昭过来。想到鹿昭,鹿希甄还有一件好奇的事情。 “你跟鹿昭是怎么回事?” 郁霆烜因为鹿希甄毫不犹豫的承认了她和晏润林的关系,正暗自怒火,妒火焚身。听到鹿希甄这么问,以为鹿希甄因为鹿昭的事情生气了,所以稍稍浇灭了一些心中的火焰,挑眉道:“就那么回事儿,还能是怎么回事呢?你也知道,你那个大姐从小就喜欢我,当初我们俩订了娃娃亲的时候,她气的牙痒。” “可是她现在已经嫁为人妻了,你不应该跟她有牵连。女人的贞洁尤其重要,虽然她对我过去不……但是始终是我们鹿家的人,你应该明白。” 郁霆烜不以为然,甚至觉得鹿希甄今天大概是疯了。说的什么都不是很明白,鹿昭这个人心思狂妄,好高骛远,从出生开始就不满于现状,只要能够达到她的目的,别说是这么一件小事情,怕是让她去杀人放火都可以。 也不知道鹿希甄是不是太单纯了,还是故意装出来的,不过郁霆烜都很喜欢。 只要是鹿希甄这个人,香的臭的,美得丑的,他应该都会甘之如饴,难以自拔。 郁霆烜洋洋得意的脸映在鹿希甄的眸子里,这奇怪的男人怕不是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吧?自作多情的后果是很麻烦的,“你不要想多了,只是不希望你连累了我姐姐的名声,我们鹿家虽然已经没有了家族,没有了商号,但是尊严个骨气还是在的。”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情,京城里都在传说你们鹿家有一批富可敌国的宝藏,鹿伯伯都走了那么长时间了,这个秘密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鹿希甄才是鹿家的嫡传女儿,鹿昭这个庶出,怎么会知道这样机密的事情。郁霆烜听父亲说过,过去的鹿家和郁家在京城里可以说是并驾齐驱,所有的产业可以笼括了吃穿用度,可以说是,但凡要活着,就不能不用他们俩家商号里的东西。 可见当时的场景是多么的波澜壮阔,就算现在比不过往昔,可终究在北平城里有过传说。走到外面,大家还是会给三分薄面的。 鹿家有着举国之重的宝藏,这个消息不是空穴来风,沸沸扬扬的在京城里已经传了很久。郁霆烜对于跟鹿希甄的婚约,本来就不赞成废除,不过家中二老见鹿希甄失去了鹿家名号的光,鼠目寸光,瞧不上一无所有的鹿希甄罢了。 后来,这个消息一传出,加上鹿希甄跟晏润林打得火热,郁霆烜就跟中了毒似得心魔而生,想方设法的都要让鹿希甄重新返回自己的怀抱。 原本的计划是让李祺瑞这个棒槌去陆军部挑事儿,若是能够趁机灭了晏润林,最好不过。本来这个计划可以成功的,岂知跟晏润林似乎有了隔阂的鹿希甄忽然乘车赶往陆军部。得到消息的郁霆烜都来不及阻止取消行动,鹿希甄果然替那晏润林挡了一枪,郁霆烜听到鹿希甄中枪之后,掀了桌子都不解气,要不是被知情人劝说快些避避风头,小心李祺瑞嘴巴不严实供了你出来,这晏家如今可是轻易能够招惹的? 这吃枪子可比砍头来的更可怕啊。 郁霆烜这才偃旗息鼓了一阵子,否则早就来寻了鹿希甄把话说清楚了。 夫人?什么劳什子夫人?昨天鹿昭在书信里提到他还不当回事情,只当是鹿昭在吃醋,造鹿希甄的谣言罢了,今日这女人亲口承认又是怎么回事! 鹿希甄听到郁霆烜提到她们家的宝藏秘密,眉头不由得一皱,看来这件事情到底是瞒不了多久了。如今唯有等晏润林回来,告诉他,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他处理。也不能便宜了一些别有用心的小人。 “郁少爷难不成也相信市井留言么?我鹿家的事情我怎么不知晓,若是真的有那笔富可敌国的宝藏,我当初又何必带着鹿黎过苦日子?郁少爷,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要说什么?” 鹿希甄扭了扭快要僵硬的脖子,冷不丁的问他:“陆军部的事情你插手了没有?你对我或者对晏军长到底有何血海深处,非要置我们与死地?” 郁霆烜故作惊讶,一脸无辜解释道:“希甄啊,这饭可以乱吃,话却不是可以随便乱说的。”他走回自己的作为,款款坐下,又喝了一杯酒,抿了抿嘴半晌才说道:“你说的这事儿吧,其实我也是听说之后才知道这世道竟然真的有人敢跟新政府对抗,怎么样那李祺瑞不是才被易团长抓回来了,他说什么了?” 鹿希甄无语,“他说什么我能告诉你么?你不要扯开话题了,是你做的也好不是你做的也好,今天我就要提醒提醒你了,日后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了,此时危急存亡之秋也,国人应当同仇敌忾,共御外地。”而不是窝里横,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就不管不顾! 她故意扯开话题不进郁霆烜的圈套,况且她也是真的不知道李祺瑞到底交待了什么。晏润林没有主动告诉她,她也不敢妄加猜测只能是用一个万全的回答告诉郁霆烜,趁早死了心如果冥顽不灵,最后害的还是自己。 “正是这个道理了,我想说的话竟然都被希甄你说了,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啊。” 没脸没皮的郁霆烜已经快要挑战了鹿希甄的极限,在这里多待一刻她都会觉得是浪费时间。 “若是真的这样最好了,如此说来,郁少爷更是应该出资为前线将士募集粮食药品,毕竟爱国人士,心中牵挂的是更美好的将来。我说的对吧,郁少爷?” 郁霆烜深深的看了一眼鹿希甄,没有吭声,接下来的一步到底要怎么走,还没有定数。 第一百二十六章 鸿门宴3 【写不尽的愁肠百转,道不完的入骨相思。】 郁霆烜最后也没有明确表态,是否愿意响应陆军部鹿希甄军需官的号召,加入军资筹备当中。每一次开战,都意味着大批的银钱、人命还有时间被践踏,换来的或许是胜利也可能是失败。 晏润林此刻应该已经安全抵达了天津卫,不知道他现在做什么呢?鹿希甄从贤义楼出来,抬头看了看晃到了半天边的太阳,心里默默想道。 “夫人,咱们现在回公馆还是……” “去陆军部吧,我担负的职责始终是要做起来的,不能一直只拿薪水不干实事。”鹿希甄对宋铨交代道,微微一弯腰就钻进了晏润林的座驾,门刚一关上,护兵们就左右两边扒上了车门,还是宋铨亲自开车。 贤义楼二楼天字号包厢的窗户,被人推开,郁霆烜居高临下的看着鹿希甄被晏润林保护的跟铁桶一样,没有一个空隙可以插入的离开。阴鸷的脸色伴随着轰然而下的春雨,隐没在了渐渐弥漫开来的雨帘之中。 “早跟你说了,鹿希甄并非池中之物,你是不可能控制住她的。”鹿昭迈着小步子从门口走了进来,遮挡不住的幸灾乐祸,觉得郁霆烜是热脸贴了鹿希甄的冷屁股。 郁霆烜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关上窗户转过身去,看着鹿昭,“你怎么来了?”走到桌前,翘着二郎腿,抓了一把花生米一个一个往嘴里丢。 鹿希甄恍若在自家似得,坐到了郁霆烜旁边的凳子上,身体柔软的跟没有骨头似得,靠在郁霆烜的身上,涂着豆蔻的手挑起郁霆烜的下巴,故作打击地讽刺他说道:“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她已经是晏润林的女人了,不干净的女人你还要?” “怎么?这么说的好像你是干净的?”郁霆烜垂下眼扫了一眼狐狸一样妖媚的鹿昭,不屑一笑。 鹿昭听了这话脸色倏地一变,从郁霆烜的怀里出来坐直身子,“你什么意思郁霆烜?你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我当初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可是清清白白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我强求你跟我在一起了么?”郁霆烜不屑一顾,似乎觉得曾经碰过眼前这个女人都是一件让人忍无可忍的事情。 “你要想继续留在这里,就留下吧,我还有事情要忙。”郁霆烜起身就要离开,鹿昭却似疯了一样起身,拽住郁霆烜的胳膊,不依不饶的追问,“你把话说清楚!我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了你,我恨不得把我的心都掏给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难道我还比不上那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啪…… 鹿昭捂着自己的脸,泪眼婆娑的难以置信的盯着郁霆烜,“你打我?为了那个贱女人打我?” “鹿昭,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说鹿希甄的坏话。不管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她都是我的未婚妻。你们是没有可比性的,你在我眼里跟她相比,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郁霆烜指着鹿昭恶狠狠的警告,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帕子,满是厌恶的擦了擦碰到了鹿昭的手指。 上乘的丝绸帕子用完了就被郁霆烜嫌弃的扔到了地上,抬脚就走了。哪还管身后哭成泪人,脸颊红肿的鹿昭。 “夫人,你没事吧……”小丫头看见郁霆烜的身影从楼梯拐弯处消失之后,才颤巍巍的走进了包厢。 “小朵,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鹿昭捂着自己的脸,无力地靠在墙上,愣愣的问小丫头。 小朵惊恐地瞪大眼睛连忙摇头,“夫人,你很好。只是你从来都不愿意表达出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其实小朵明白你的心。”小丫头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鹿昭,一字一句的说道。 像是被什么触动了内心深处一直小心翼翼包裹了厚重的茧,丝丝缕缕的就要破开了,鹿昭崩溃的抱住小朵,哭的稀里哗啦。这些年所有的真心付出,在那个男人的眼里就是一团恨不得踩在脚底下的垃圾。 泪眼朦胧的看着那块帕子,男人的脚印留在上面,皱巴巴的帕子就好像她千疮百孔的心。可是洗一洗,晾晒之后好像又可以继续用了。为什么活的这么卑微,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宁愿付出生命,宁愿被他骂,宁愿不如鹿希甄。 起码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啊,他想要的鹿希甄可什么都不是,人家高攀了晏润林。高高在上的军长,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你郁霆烜除了为数不多的钱和用不尽的骄傲自尊,你还剩下什么? 郁霆烜,醒醒吧,你跟我一样都是可怜人,爱的人不喜欢自己,却不在乎眼前珍贵的人。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比那个鹿希甄更好,更爱你。 鹿希甄到陆军部的时候,春雨已然瓢泼之势,扒车门的几个护兵兄弟已经成了落汤鸡,宋铨让他们去换衣服,自己则是亲自陪着鹿希甄到了军需处。 陆军部的军需处可不止鹿希甄一个军需官,不过各番号部队都有属于自己的军需官,鹿希甄是晏润林钦点的,负责的当然是晏润林的嫡系部队。这一次晏润林还亲上前线,鹿希甄就更加是不敢怠慢了。 “鹿军需官,您怎么来了?”军需处平日里没有什么人在,大多跟着各部队辗转各地,或训练演戏,或上阵杀敌去了。今儿倒是奇了,三三两两的坐在各自的办公区域,看见鹿希甄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鹿希甄点头笑了笑,“自是来处理公务的。” 宋铨门神似得往鹿希甄的办公桌旁一杵,其他想来攀攀交情,打打热闹套近乎的军需官也就各自散了。如今整个陆军部最大的事情,就是天津卫战役。军长带着易团长上了前线,得到消息在外放养的各个部队不是原地待命就是集结队伍往北平聚拢。就等着晏润林一声令下,剿灭了罗国祥部,吞了整个山东都有可能。 所有部队全部上阵的话,所需的物资数量庞大可想而知,军需处的所有军需官都跟惊弓之鸟似得,神经绷得跟弓箭上的弦似得。鹿希甄拿着文件一个字一个字的扫过,想起晏润林说的话,果真是守业更比创业难。 当初打仗走天下的时候,兄弟们都是有口饭吃,有地儿住有活儿干就可以了。都是抱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念想,后来日子久了,就都是各有各的想法。温饱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们内心的欲望,更多的想要权利,要军队,要枪杆子。 晏润林这一仗若是成了,就会在已有的功勋上再添一笔,那样觊觎北平城这块肥肉的小人们就会偃旗息鼓一阵,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分量。可若是失败了,结果就回事雪上加霜。 晏润林一定会成功,她也不允许他失败。 当前最主要的就是募集物资,最快的送到前线去,北平城这么多名门商户,个个富得流油。鹿希甄从小在这个圈子里长大,其中的门门道道她也懂得不少,兜里的钱都要露出来了,每次上门让他们贡献的时候,又是一个个哭穷,说什么世道艰难养家糊口不容易真的没有闲钱云云。 没有大家何来小家呢?国破了家还能存着?这些利欲熏心的商户们,心心念念的都是等着实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就把口袋里的钱往国外送,拖家带口的往安全的地方避难去。掏钱给这些当兵的,打打杀杀的,也做不了有用的事儿,瞎耽误功夫。 想到这里,鹿希甄就头疼的快要炸开,不管多么艰难总是要去试一试的,那批宝藏不能这么快的拿出来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鹿希甄打算彻底贯彻‘擒贼先擒王’的政策,先去商会会长李仲雄家拜访。 只要李仲雄帮忙说话,或许前方的阻碍就不会那么难了。抬头看看窗外连成线的雨帘,想到郁霆烜和鹿昭纠缠不清的关系,实在是……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都来不及整理。 “宋铨。”鹿希甄将文件装进了档案袋里,整理好了办公桌之后起身喊道。 门神宋铨啪嗒一个转身,军靴磕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了不大不小清脆十足的动静,其他军需官纷纷侧目转过头来看。 “夫人,有什么吩咐?” 鹿希甄:“……在陆军部你还是叫我鹿军需官吧。” 宋铨虎了吧唧,笑了笑:“是夫人……呃不是,鹿军需官,有什么吩咐?” “回去吧。”鹿希甄无可奈何,看了宋铨一眼,率先抬脚离开。宋铨巴巴地跟上,亦步亦趋。等着俩人的脚步声远了,一直噤若寒蝉的其他军需官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叽叽喳喳的说的都是,这都喊上夫人了。宋铨是谁?明眼人都知道那是晏军长贴身不离的护兵总头,看看宋铨都叫夫人了,摆明了这不就是军长默许的结果么? 第一百二十七章 蹊跷 军列碾压着北方三四月份也不温情的春风,将一切都甩在了身后,带着一车即将奔赴前线,保卫身后北平城的家人的军哥,坚定不移的驶向天津卫。 天津站也被驻军提前隔离开来,军车停在车站门口,天津方面相关负责人立在站台,遥遥望着前方。偶尔抬起手腕看看表,呲牙咧嘴的哈着出口还冒烟的热气,在原地跺了跺脚。按照道理,晏军长乘坐的军列应该到了天津卫的,平时有晚点现象也是正常的。不过这天气在这里干等着,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在负责人身后五步一个兵哥,挺拔的小白杨似得,也不凶神恶煞就是让你看着挺畏惧的。兵哥们身后又是一些天津卫各大报社的记者,手里握着小本子,有些冻僵了的手指来回搓着,被哈气了的眼睛雾气蒙蒙的,趁着军列还没有来的时候连忙拿下来撩起衣角擦一擦。 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军列冒着白气压在沉重的铁轨上,发出了迟钝刺耳的声音。轰隆隆之后的刹车声,军列有条不紊的停在了天津卫火车站。 晏润林跟易靖卓两人一前一后的从第一节车厢上下来,单昱和方连清随后紧跟,其他陆军部要职人员也都是一脸的疲惫,却都不敢在镜头面前打一个哈欠。后面的车厢陆续被打开,兵哥们背着自己的配枪,从车上跳下来,很快的集结成队伍。 为了抢头条新闻的记者们,一看到晏润林和易靖卓露面,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似得,方才还被春风吹的昏昏欲睡的神情一扫而光,牟足了劲儿的举高手里的相机,咔嚓咔嚓的一阵白烟冒的控制不住。 负责人见军列终于到站,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去,“军长,属下是天津卫驻军韩师长麾下参谋,师长还在总部坐镇,特派属下来迎接军长。” 晏润林闻言停下,披风被站台肆虐的风吹的鼓起,他看了一眼来人,满意的点点头。对于韩师长的安排,他没有话说。其实也不用派人来接,前方战事吃紧,他们可以自行到天津卫总部去。 “军长,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了,您看……” 一旁的单昱对晏润林耳语了几句,晏润林往一边这次从北平城带来的军队看去,已经都列队整齐,从车站的另一个出口出去了。 “直接去总部。” 晏润林和易靖卓没有任何的逗留,马不停蹄的就赶到了天津卫总部,随行的陆军部诸位同僚已经个个被旅途折腾的如狗喘,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天津卫总部,已经是忙的人仰马翻,韩师长跟众将官围着沙盘,面色凝重。罗国祥部此次不知是不是从天上请来了神兵天将,一路从山东下来竟然是如破竹之势。眼看着要打到天津卫的总部了,韩师长却是无计可施。不得已才请动了晏润林亲自过来坐阵。 此番战役之后,韩师长怕是要从这个位子上下去了,在位之时却控制不住不该发生的事情。作为一军之首,实在是失职。 晏润林一众踏入总部的会议室,韩师长一时的愣神之后,所有人立马敬礼。单昱接过晏润林接下来的披风,挂在胳膊上立在晏润林身后。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晏润林往会议桌的主位上一坐,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缓缓问道。 韩师长立即就将这些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全部道了出来,“罗国祥部现在正在距离我们不到五十公里的镇子上,我军严阵以待时刻准备着将失去的地方夺回来。” “夺回来?”晏润林冷冷地开口,韩师长顿时尴尬不已,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其他天津卫总部的军官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招惹了正在气头上,下一秒就恨不得把他们全部都赶滚蛋的晏润林。罗国祥虽然一直对于北平城虎视眈眈,可是所谓的能力却不是这般的简单。罗国祥到底几斤几两重,在座的没有人不清楚,这一次可以‘直捣黄龙’似得打到这里来,到底是短短的时间内罗国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韩师长这边,根本就是狐假虎威,佯装尽职? “上一份拍到北平的电报,罗国祥距离这里可还是十万八千里,怎么不过我赶来的功夫,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晏润林往高背椅上一坐,军长的气势一览无遗,韩师长被迫问的两腿如斗筛,冷汗从额角滑落,狼狈地不得了。 易靖卓的神情也是少有的严肃紧张,瞄了一眼汗珠如豆大的韩师长,也不方便说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他爹牛气冲天,是晏总理的拜把子兄弟,也是这些人的顶头再顶头上司,可这些跟他都没有任何的关系。在这里,晏润林说的话才是金口玉言,韩师长在资历上比他老,年龄更是比他年长,不论分到哪个角度去说他都没有资格。 “可是,已经是兵临城下了,为什么罗国祥又停了下来,到底是为何意呢?”易靖卓没有话可说,只能绕开了敏感的话题,将心思扑倒了军事之上。 “说说看。”晏润林也不清楚罗国祥的心思,天津卫这边拍过来的电报每次都是报喜不报忧,确切的情况应该只有韩师长本人最清楚。 韩师长摇摇头,老实的回答:“派了侦察员去打探情况,回来都只说罗国祥部如今就停留在那镇子上,除了警戒之外没有任何要动作的预备,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晏润林和易靖卓一对视,皆是无语。这背后存在了太多的疑点,本身晏润林就认为罗国祥突如其来的发难就很蹊跷。 既然罗国祥部没有紧接着发难,晏润林和易靖卓就住到了韩师长在天津卫的府邸。长官到了,韩师长的家眷自然全部被安排到了其他别院。晚饭时间,晏润林和易靖卓两人根本没有食欲,俩人喝了杯酒之后就面对面的坐着,大眼瞪小眼。 “部之,你有什么打算?”易靖卓抓了一把花生米,没正行的打破了屋里的尴尬。 晏润林瞄了他一眼,不知从何说起,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很多东西还没有一个完全的轮廓,跟易靖卓这样头大无脑的家伙也说不出来一二三的。 “部之,来之前你就跟我透露过你怀疑这个罗国祥是别有所图,如今怕是被你真的说中了。我很好奇,当初是什么让你这么怀疑?”易靖卓的‘头大无脑’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可能是因为傻的太过分了,导致晏润林一直都记在心里,直到今天。 说起来这个,晏润林还真的是没有什么想法,他当初这样的念头也是一瞬间冒出来的,行军打仗也有些年头了,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揣测过战场上的局势。他还没有跟罗国祥面对面的对峙,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到底是为什么呢? 离开北平之前,他还是没有跟郁霆烜见过面,他现在的地位想要见一个北平城里做生意的应该是轻而易举,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冒冒失失的去,万一做的不对还让郁霆烜笑话了。在他面前,晏润林有点惊惧的就是,害怕鹿希甄会为此而离开自己。 说到底,大抵还是太在乎了。在乎鹿希甄到底在乎不在乎他。这一次罗国祥的事情,晏润林下意识的觉得跟鹿希甄一定也脱不开联系,可又是如何的联系,他也无从说起。就算和鹿希甄已经达到了一种灵肉合一的程度,但心却没有缠到一起。究竟鹿希甄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他呢? “暂且先看看罗国祥接下来的动静吧,瞧瞧他到底要跟我们玩儿什么花样。”晏润林岔开了话题,没有回答易靖卓的问题。 易靖卓也没有追问,笑了笑也就过去了。 晏润林一行抵达天津卫的第三天,接到了北平城拍来的电报,彼时晏润林也正受到了罗国祥派来的人送的书信,说是相约到城中一家茶楼一聚。罗国祥这是什么意思?晏润林还没有反应过来,单昱就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军长,京城来了电报说鹿军需官……” 一牵扯到鹿希甄,晏润林的太阳穴就不由的突突了两下,顿时手一僵抬头问他怎么了。 单昱有些为难,幸好屋里此时也没有其他人,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就说:“公馆的管家拍来电报说,那个郁霆烜前天跟夫人见了面。” 易靖卓扭头望着不动声色的晏润林,挤了挤眼睛,心想哥们儿,想说什么就说出来,没啥的。 “具体。” 单昱愣了一会儿,后来才反应过来晏润林是什么意思,“管家说了,夫人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过吃饭休息等生活作息还是很正常的,每天都去陆军部正常工作,也没有多大的异常。” “这是好事儿啊部之,鹿希甄见过郁霆烜之后没有任何波动,说明你在他心里更重要啊!”易靖卓嘻哈打岔,打趣晏润林。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喜 晏润林没有做声,挥了挥手让单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易靖卓,没好气的说道:“等到你们家柳云时趁你不在的时候去见了李祺瑞的时候,你就笑不出来了。” “不能这么说啊,我们家云时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李祺瑞那个混蛋他恨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回去见他?部之,不是我说你,你嫉妒了就是嫉妒了,咱们俩多少年的好朋友了,怎么这些事情我还不能帮你瞒着啊?” 晏润林:“……” 当晚,晏润林就煎熬的睡不着,他在想为什么自己一走,那个郁霆烜就找鹿希甄见面。二鹿希甄也去了,见面之后他们会说什么,他不是不相信鹿希甄,而是不相信郁霆烜。那个奸诈小人都可以利用李祺瑞把主意打到了陆军部头上,难保不会对鹿希甄下手。 宋铨也不知道有没有遵从自己的命令,时时刻刻的守着鹿希甄,扎眼皮子的功夫都会出现不同的突发情况。晏润林现在输不起,那个郁霆烜到底是什么意图,也不得而知。一时间所有的事情都涌上了心头,晏润林翻来覆去的难受的慌,索性坐了起来,搭了外套就出了门。 门口站岗的军哥敬礼之后问,“军长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睡不着,随便走走,你们辛苦了。”晏润林拢了拢衣服,抬头望了望皎洁清透的月亮,默默得叹了口气。站岗的兵哥瞧着军长的背影,一头雾水。 晏润林在韩师长的府邸的院子里转了转,百无聊赖,越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越是寂寞孤独。不知道远在北平的鹿希甄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挂念他?那个郁霆烜在鹿希甄身边,时时刻刻就是一个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炸开了。 这个人,要赶快处理掉。留着就是祸患。 晃着晃着,晏润林心里想着事儿就已经走到了天津卫总部发电报的秘书处,值班的年轻军官们一个个眼睛瞪得如铜铃,等着不晓得什么时候,什么重要人物就会拍过来的电报。晏润林进去的时候,军官们纷纷起身敬礼,后半夜的瞌睡虫一个个都吓跑了。 “你们忙你们的,我过来看看。”晏润林摆摆手,掩饰了自己内心其实过来就是要给北平方面拍电报的。 军官们战战兢兢地坐下了,耳通四路眼观八方,看看领导需求什么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来。 晏润林装模作样的在秘书处逛了两圈,看看桌子上的翻译出来还没有送出去的电报,又去查查电报器怎么样。转悠地值班的军官们心里直打鼓,生怕这位传说中青年有为的将才,挑出工作上的毛病。 “那个……” “军长您有什么吩咐?” 晏润林甫一开口,立马就有人反应过来,唰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面向晏润林铿锵有力的问道。 本来自己的私事儿,晏润林不大好麻烦这里的人,战事正在吃紧,所有的通讯频道都应该要留出来防备紧急情况。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了,又被这戴着眼镜的小年轻给唬住了。到了嘴边的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了,挺尴尬的。 “没什么事儿,你们忙,精神着点儿。兄弟们辛苦了,等着回北平一起庆功。” 晏润林的世界里倒是从来没有‘失败’两个字,跟罗国祥这一仗,他势在必得。至于鹿希甄和郁霆烜的事情,他要相信鹿希甄,临走之前的时候鹿希甄那模样晏润林到现在都记得,唯有相信才可以让彼此更加的坚守住。 眼瞎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罗国祥,派人送来的电报让晏润林苦恼的也不知道如何抉择。派人去请易靖卓过来,半天易靖卓也没有动静。不晓得这人又跑去哪里了?这要是被柳云时知道,也不知道易靖卓这小子能不能好了。 这些天鹿希甄一直睡的不大好,辗转反侧胃口不佳。管家那边拍的电报已经不属实了,所以这两天没有得到军长发回来的任何消息的管家,只能去请了医生过来给看看。布莱恩医生主治枪伤,这胃口不好,食欲不佳还睡不好的病也不能请他来,管家着实费了一番心思请了医生过来。 “管家大伯,我姐姐怎么了啊?”才下学回来的鹿黎看到医生出没,顿时有些头皮发麻,连忙问道。 下意识的就觉得不太好,鹿黎小时候不怎么生病,后来生病了也是熬一熬,最多去药店抓药去吃,很快就好了。也没有动辄地就请医生的,现在看病根本看不起,后来鹿希甄看病请医生,那都是因为中了枪。鹿黎就会觉得一旦有医生出现,就是很危急的情况。 管家连忙拖住要去找姐姐的鹿黎,“鹿少爷不要担心,我已经请了医生来看,一切都等医生看完了咱们再说。” 鹿黎急躁躁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在鹿希甄卧房门口转悠了半天,就等着医生出来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鹿小姐,根据我的诊断,您好像是要做母亲了。” “什么?”鹿希甄没睡好,头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医生说了什么,半天反应不过来。 西医大夫措辞了半天终于想好了说法,“鹿小姐,我的意思是您要做妈妈了。我建议您呢立即去医院做一个详细的检查,最好是确定一下孩子的月份,以便后期的检查和养护。” 医生从卧房里出来之后,就被等在门口的鹿黎抓了个正着,“大夫,我姐姐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 “可能是因为天气原因吧,并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好好休息不要动怒更不要劳累。” 鹿黎一听就稍稍放了心,松开医生的收就进了房间。鹿希甄还沉浸在方才的消息中,鹿黎进来并没有让她意识到。 “姐姐,你怎么了?医生刚才不是说没事儿了么?”鹿黎坐在鹿希甄身边,握住她微微冰凉的手,轻声问道:“姐姐你放心,以后啊不管怎么样,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医生,这个消息你能帮我暂时保密?” 医生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眼前的这女人是晏军长的心头好,这孩子无疑也该是晏军长的。但是医生的天职是为病人服务的,既然鹿希甄提出了这个要求,那他自然是要遵守承诺的。 鹿希甄抬眼看了看鹿黎,摇摇头:“没事儿,医生不是说了么只需要休息一阵子就行了,对不对。” “你最近上学上的怎么样?姐姐近日公务缠身,没有时间检查你的功课,等过段时间我得了空还是要抽查的,千万不要懈怠了,姐姐没那么好糊弄。”鹿希甄刮了刮鹿黎的鼻子,让他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鹿黎自然是要听姐姐的话了,乖巧的点头直说好,他缠着鹿希甄又说了一阵子学校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尤其是罗国祥部最近的动静。 “姐姐,这罗国祥跟姐夫他们两军对垒,已经三四天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鹿希甄听了之后有些郁闷,更多的是不理解,罗国祥到底是什么用意?似乎比起打仗来说,他更想的是吸引晏润林到天津卫去。此时又不开战,不干脆的来个痛快的,磨磨唧唧的耽误下去就是要继续磨下去。 不知道外人怎么想,总之鹿希甄觉得这一次似乎并没有意思打仗开战,反倒是罗国祥有意投诚。 山东近来因为闹了饥荒,日子十分难过。这个身份自古以来就是粮食人口大省,靠天吃饭,风调雨顺的时候自然是收成好,粮仓钵满的。可老天要是不眷顾的话,岂不就是灭绝天路。听说今年山东一场雨都没有下过,很多庄稼都在田里枯死了,庄稼人都没得吃,这是一桩大事儿。 罗国祥作为一省头领,肯定是要负全责的。所谓的许多梦境不过都是虚无,罗国祥为了这大家也没法继续下去了。退一万步来说只能是来跟晏润林讲和或者是求军。不过晏润林的性格来说,第一种的情况是最大的。罗国祥若是被晏润林收入麾下,整个山东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他的管辖地。 鹿希甄不敢揣测晏润林的想法,只能是悄然的等待着。不开战不需要浪费弹药,可行军之间,这么多人口每天要吃多少粮食,这都是用度。 “你们这些学生孩子每天都在琢磨些什么?要我说你们应该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成天在这里问我这些姐姐怎么回答你呢?这些事儿呢,都是军事机密,你问姐姐,姐姐也不会告诉你的。” “切,姐姐你这些事情我也不会对外人说的,只是好奇姐夫……”鹿黎点头瓜脑的打趣着,晏润林从他嘴巴里从‘晏大哥’变成了‘姐夫’。他都浑然不知,这倒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管家送了医生出去,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那医生最多就说了一句要尽快去医院检查检查。这话模棱两可的,似乎有大事儿又似乎没有什么事情,管家的这颗心顿时七上八下的,搞得不太安稳。 管家思忖着要不要再给军长拍一份电报过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天公作美,鹿希甄才想了所有罗国祥会做的事情,转眼在天津卫的晏润林就收到了罗国祥的确切的消息。 “部之,这事儿还是暂且不要声张了,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我料想那罗国祥也不敢怎么样。”易靖卓就要拍板决定了,晏润林却是抬手一拦。 “怎么?”易靖卓不解,看着晏润林:“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呢?罗国祥一直按兵不动或许就一直等待你过来,打仗不是他真正的目的,跟我们带着条件议和才是最终的想法。” 晏润林点点头,易靖卓说的正是罗国祥心中所想,可是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若是罗国祥想要和谈,又何必从山东千里迢迢打到了天津卫,都要兵临城下打到他晏润林的家门口了,才说要和谈。 兵戎相见之后,见他亲自过来才发出和谈意愿。若是立即就去了,那他晏润林的地位又是摆在哪里?易靖卓果然是‘头大无脑’从来不往深了思考事情,不过没关系晏润林想着有自己在,这兄弟傻一点就傻一点吧。 单昱和方连清站在各家长官身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不能着急。好歹也要他罗国祥‘三顾茅庐’啊!原本以为这一次行军会是一场特别熬人的战役,不过现在看来,总是可以避免过的。 罗国祥的和谈书仿佛石沉大海,一连过了三天没有任何回应。罗国祥部所有的军官坐在没有阳光的会议室里,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发表意见。如今他们的军队补给已经是捉襟见肘,大后方没有军资补上来,整个军这么多弟兄刚开始还能喝点米粥,如今为了不饿肚子已经是米汤了,一碗里头见了底可能都没有几粒米。 吃不饱没有力气,扛不动枪,军心涣散还怎么打仗?一盘散沙似得军队是抵不过一只精悍骁勇的军队的。罗国祥自认他与晏润林相比,并不能分出个高低来,就算排兵布阵上各有所长,但更多的是他经验比晏润林多的多。从国外军校回来又如何?见识多了国外战争的又如何?这里不是国外洋鬼子们的地盘,而是实实在在的华夏,岂是晏润林这个黄毛小儿能够随心所欲的。 可惜,最后的事实告诉他,风水轮流转,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们这一辈的人年级都大了,随着岁月长河的侵蚀,渐渐的要退出这个历史舞台了。可他背后还有千千万万的鲁地百姓,这天下他已是无心无力了,能做的就只有在最后时刻安排好了百姓们。 若是晏润林仁慈,或许还能给他留一条活路,否则也是万劫不复。 “军长,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办?”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诡异的宁静,“晏润林那小子不愿意出面跟我们和谈,难道我们就要一直的被动的去求他?要我说,不如就来个鱼死网破,反正这一趟我们也都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了!” 罗国祥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那人,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冷冽的笑意,“怎么?没有想着活着回去,就要破釜沉舟,视死如归?我们代表的不仅仅是我们自己,更是我们背后的鲁地百姓。鱼死网破?说的太轻巧了,依照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无力对抗晏润林从北平调来的嫡系部队。” “我听说这只嫡系部队是晏润林苦心训练,一直都在暗地里训练培养,我们都知道晏润林是从哪里出来的军官,多得是想法来让这只嫡系部队变得强大。据说他在学校的时候就受到那些洋鬼子们的青睐,肯定是手段”罗国祥摇了摇头不得不承认似得继续说道,“不是我灭自己的威风,而是晏润林深不可测,他这支部队还没有露过庐山真面目,可想而知这一次他抱着的想法是,那我们练练手。” 岂有此理!怎么他们这群老兵油子还抵不过一个毛头小子?怒从心中生,确实无可奈何,这个会越开就越是生气。 “罢了,他不让步就我让步吧,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怕什么脸皮了。现在看一看,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了人命了。当初做出打仗的决定,恐怕就是错误的。” 罗国祥不知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径自走出了会议室,留的众人面面相觑,低头不语。 “这怕就是我们最后的军场生涯了,到了到了,最后还是败在了晏润林手上。” 前路漫漫,谁真的又知道了自己的最后一部会如何走呢?就好比十年前的罗国祥不知道自己最后会妥协给一个年轻有为的军官,又好比如今的晏润林也不会知道十年以后他会在哪里?又会经历什么事情。 十年以后太过遥远,现在的晏润林都不知道鹿希甄在北平过的怎么样。管家随后而来的电报让晏润林终于按捺不住,也等不了拍电报了,直接在临时办公室里拨通了北平公馆里的电话。 鹿希甄被鹿黎和柳云时各种‘威逼利诱’地喝了药才躺下休息,卧房里的座机就响了起来。是直接从晏润林的办公室里转过来的,鹿希甄莫名地心跳加速,她听从了医生的建议,来检查的第二天就立即去了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 她是背着鹿黎和柳云时,一个人去的,当怀孕的诊断书确认的白纸黑字的告诉她的时候,心中那莫名的感觉到现在她都说不出来。酸酸涩涩的喜悦,夹杂着初为人母的紧张和这件事情要隐瞒晏润林的不得已。她一直在庆幸着晏润林这段时间并没有跟她通话,每次知道晏润林的消息都是从陆军部知晓,知道他平安就好。 她害怕自己听到晏润林的声音,她就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不安,告诉晏润林他们终于有孩子了。晏润林心心念念的都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每一次亲密之后都会抱着她,轻轻地耳语,似乎是在祈求上天,满足他这个愿望。 高兴是高兴,可这个孩子……鹿希甄却认为来的并不是时候。 “喂,润林。”鹿希甄接起电话,拉近披在身上的披风,尽量用自己平常的声音来跟晏润林说话。“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我说么?” 听到鹿希甄温柔的声音,晏润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才平稳地落了下来,带着笑意的声音问她:“这都一段时间了,你都不给我打个电话,拍个电报么?你到底是想我还是不想呢?” 鹿希甄的脸颊红了红,“当然是想你的,可你现在身处前线,我不希望其他的事情分散了你的心思。听说罗国祥没有继续进攻,我猜想是不是他有其他的想法?润林,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呢?” 晏润林不知道鹿希甄这是从哪里听说的还是自己的女人太聪慧了,罗国祥有意和谈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情,不知道着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的她会这么巧合的道出来。不过晏润林心中好奇是好奇,却对鹿希甄没有任何的隐瞒,也说了罗国祥的确有这样的意思。 “润林,我觉得这不失为一件好事情,能不打仗就不要打仗了,大动干戈的劳民伤财。我担心你受伤,就如同那些兵哥们的家人一样担心他们受伤,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没有人不想回家的。”鹿希甄的手又附上了自己尚且还平坦的小腹,眼神里全是柔柔的光,“我想你快点回来,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现在不能跟我说?”晏润林挑起自己的眉毛,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等待着鹿希甄的下话。 鹿希甄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吞了下去,“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快点回来不要太累了。” 鹿希甄不说,晏润林又不好强求,只是管家拍来的电报说的事情还是要关心的,“管家告诉我说你的身体最近不大好,是不是因为军需物资的事情奔波的太累了?我临走的时候是怎么告诉你的,你竟然不听我的?” 鹿希甄:“……” 管家大叔的嘴巴倒是真的挺快,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晏润林就知道了,说什么现在公馆里一切都会听她的,还不是转眼间就告诉了真正的主人了。不过鹿希甄本身就是一个特别能够理解照顾晏润林心思的人,立即转换了态度说:“最近大抵是换季了没有注意,有点咳嗽疲惫,已经看过了医生,吃了药了,没有什么问题的。你不要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了,你的话我不听,那我还去听谁的话呢?” “就你会调皮的跟我说这些哄我开心的话,好吧反正现在天高皇帝远我也管不了你,等着我回去,瞧我怎么收拾你。”晏润林说的轻巧,鹿希甄也根本没有当回事儿,只在这边笑了笑。 俩人隔着长长的电话线,缱绻的话语怎么说都说不够,不过晏润林太露骨的话还是没有说,这种长途的电话,一般都是转接,意味着接线台的职员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很多亲密的话还是以后回家了,两人慢慢说道去吧。 第一百三十章 和谈1 隔日,晏润林带着一夜没有想清楚的鹿希甄所谓的好消息到底是什么,浑浑噩噩的肿着眼睛就被单昱叫醒了。 “军长,罗国祥已经带人到了总部,正在会客室里等着您呢。”单昱等着晏润林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一边分析道:“罗国祥此次亲自前来,想必是带着极大的诚意,易团长已经在招待了,军长如何看呢?” 晏润林扣着风纪扣,扬起脖子偏头撇了一眼眼巴巴等待的单昱,“你觉得我如何看呢?单昱,你最近是不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情做?” 单昱:“……”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单昱觉得自己的一片心意都被晏润林给辜负了,难受极了。撇着嘴跟在晏润林身后,不晓得自己这副官做的每天有什么意思,要看着军长跟鹿军需官每日恩爱两不疑暂且不提,现在都已经到了前线,每天还要被捉摸不透脾气的军长骂上两句。哎呀,仔细想一想,似乎对于自己认识了鹿黎……不,算是结交了鹿黎这个小朋友,才算是自己唯一的一点乐趣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在北平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每天按时练习打枪?有没有好好做功课?最重要的是,有没有想他这个大哥! 这么久了没有一通电话,就连一份电报也没有,果真是狼心狗肺的小东西!等着他回去啊,要是他还有什么事情求自己的话,那都是枉然了,单昱啊单昱你要是还在鹿黎这个小屁孩面前软耳根子,可就是一个大混蛋了。 做人需要自己的原则,继续喂狗的话,单昱你就以后戒酒吧! 思忖着以后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单昱回过神来就已经跟着晏润林到了总部的会客室门口了,还没进门易团长那开朗破天的清脆嗓音就已经传了出来。 晏润林顿住,身后的单昱没有反应过来一头撞到了军长的后脑勺,一声轻微的哎呦消弭于晏军长冷峻威慑的眼眸之中。单昱呲牙咧嘴的揉着自己被撞疼的鼻子,眼泪都快要出来了,酸涩的控制不住。 “军长,咱们怎么还不进去啊?”单昱探头往会客室里看了一眼,而后轻轻问道,“易团长那大嘴巴,要是给罗国祥说恼怒了,这些天的功夫不都白费了么?” 晏润林轻声笑了笑,无言的指了指单昱,“你小子平时是听我骂易靖卓骂的多了,想当然的以为咱们的易团长真的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了吧?单昱,易靖卓可比你还年长几岁呢,怎么样也都比你见识的多,你以后啊可不要凭借第一印象去看待一个人。” “再说要是被易靖卓知道你是这么看他的,我估计他会哭出来。”真无情的打击,单昱撇了撇嘴,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您不说易团长怎么会知道呢?单昱想的天真,以为自家军长是只操心国家大事儿的大英雄,可日后众人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单昱被易靖卓提溜着耳朵问到底是说他‘中看不中用’这话到底是不是他说的时候,单昱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不管是单昱自己还是晏润林,反正都是抱着看易靖卓热闹的想法。谁也别说谁,总之没一个好东西。 晏润林还没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易靖卓蹦跶的比谁都厉害,先是人模狗样的招待着罗国祥坐下喝茶,面上带笑的翘着二郎腿落座在罗国祥正对面的沙发上。沉默了一阵子,倒也是没有着急说什么,时间久了,这名副其实的大嘴巴就按捺不住了。 “罗军长,好久不见真是别来无恙啊?”易靖卓倒也不是说胡话,他之前少年意气风发之时,的的确确跟罗国祥见过一面,不过那会儿还是个毛孩子的易靖卓掩在大人堆里,罗国祥根本就记不住这小子,不过要是直接说了这话,岂不就是破了人家的面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罗国祥着实废了一番功夫,脑海里才隐隐记起来了一些。大约是七八年前,彼时这天下还没有生灵涂炭,一切也都还算是井井有序。当时他罗国祥也不是威风赫赫的山东军长,他跟随当时的长官一同前往了广州,现在主长北平城的晏总理那会儿也还不是总理,却是招待了他们的人。 宴会的时候,广州这边的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出席了,来的人太多,罗国祥大多也就记住了跟他喝过酒的大人。那会儿的小屁孩他的的确确印象不深,只稀稀疏疏的记得晏总理似乎跟他介绍过几个年幼的家中晚辈,可能其中就有眼前这个……不知怎么评价的青年吧。 易靖卓皱了皱眉,有些苦恼,随即开口说:“没事儿,罗军长贵人多忘事,记不得我也不怪你。不过现在呢,罗军长应该是认识我了,以后我们一定会经常见面的。” 罗国祥面不改色,对于易靖卓这近似挑衅的语气始终无动于衷。对于易靖卓这样火爆脾气还暴躁的人来说,无疑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就是白费功夫。对于这样的人吧,还不能立马着急上火,易靖卓可算是把‘乐趣’要等成‘无趣’了。 端坐着跟罗国祥大眼瞪小眼,大半晌的都不见晏润林过来,易靖卓寻思去通知的单昱是不是半路掉到茅坑里了。要不然这城外都应该通知到了啊!这小子果然就是应验了那句老话了,嘴上没毛办事儿不牢么,回去要给单伯伯报告报告了。 等着屋里安静了下来,晏润林和单昱才对眼相望,调整了看好戏的模式之后,单昱这个副官掀开帘子,然后让开道正主晏润林就进来了。 易靖卓如同见到了救星,屁股上按了弹簧似得,直接跳了起来。 “军长,您可终于来了啊,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晏润林面上浅浅温润笑意,内心却在想,怕是你实在聊不过人家了,才等着我来给你解围的吧?易靖卓,你也是极品了。 罗国祥作为主帅自是不着急,可随他而来的人却是一个个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算此行他们前来的目的是找晏润林议和,但好歹也是一方军长,亲自前来,怎么样也是不能让他们等这么久。 等也就罢了,竟然还派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家伙在这里三言两语的埋汰他们,这都是什么意思啊?如此,罗国祥的部下看到晏润林到的时候,都不是很客气。晏润林自然不在意,谁让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手下这么不讨人喜欢呢?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军务缠身实乃分身乏术,罗军长没有责怪我吧?”晏润林说的很有意思,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罗国祥心中虽有怨言,却也是在不好说什么。今日来的目的,也不能在这些小事上耽误时间。 各方终的就坐,罗国祥也不拖延,开门见山地说道:“晏军长,此前我派人来送信约你去城中茶楼商议,不知道是晏军长贵人多忘事,还是根本就不想跟我罗国祥和谈。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如今我本人亲自过来,想必已经代表了足够的诚意了,不知道晏军长现在是什么想法呢?” 晏润林微微挑眉,摊开手说:“哎呀罗军长,这事儿可纯粹是误会了啊,我不知道什么城中茶楼商议的事情啊?你派人给我送过消息,为何我没有收到呢?”说着晏润林还煞有其事的扭头瞪着身后的单昱,“单副官,这件事情你怎么解释?” 哎……单昱心中默默叹气,算了算了,这都是副官应该承担的,就这样吧。单昱很有愧意的低头,承认错误,“军长,是属下的失职,请军长责罚。” “哼,罗军长还在这里,有要事要谈,你的责罚待会儿自己去领!”晏润林凶巴巴的教训道,单昱还及其配合地把头低的更低了,恨不得揣道兜里去了。 罗国祥作为一个老江湖,看够了这俗套的把戏,“罢了,晏军长,这些事情我们都不要再提了,总之我现在都来了,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方才我对晏军长你说的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齐鲁大地自古以来都是军家必争之地,富裕辽阔,百姓们更是勤恳劳作。晏军长,坦白了说其实你们晏家军对我的驻地也早就动了心思吧?”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晏润林也没有必要继续客套下去了,板直身子微微前倾,看着罗国祥笑了笑,“罗军长,小辈也就不瞒你了,的确这齐鲁大地谁不想要呢?只不过小辈很好奇,既然罗军长你已经有了要跟我们和谈的打算,又为何以这种方式来步步逼近?” 晏润林哼笑了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我的情报显示,你的齐鲁之地去年收成不好,今年冬天更是没有落下一场雪。齐鲁是粮食大省,靠天吃饭的营生就是期盼着年年风调雨顺,如今没有了老天保佑,供给不上你们的物资,负隅顽抗的后果就是,全军覆没。”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情人节番外 新历二月十四日,是西方洋人爱侣之间的节日,如同咱们这边儿的七月初七,七夕节。都是互相喜欢的人之间最期待的一天。 自从西方的文化输入国内,中西文化的撞击发生了化学反应之后,甭说是自己家里这边的节日还是西方的节日了,总是热闹的。没有人不喜欢凑热闹,年轻人就更是喜欢了。 晏润林瞒着鹿希甄偷偷地在城郊的香山上新开的番菜馆订了位子,情人节那天,鹿希甄还在军需处熟悉业务工作,晏润林派了单昱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鹿希甄:“……” 单昱自知是不大好意思的,他知道心急如焚的军长更不会过来亲自跟鹿希甄说了,作为首长要秉公办事,不能意气用事。晏润林和鹿希甄在一起的事实,陆军部虽然没有人不知道,不过这还是工作的时间,就开小差的话,实在是起不到表率作用。 所以,单昱这个冤大头就被派过来了,军需处的同僚们眼神各异的看着他,很好奇这单副官到底是几个意思了。 这事儿办了还不算完,鹿希甄和晏润林要去约会,鹿黎这小麻烦可怎么办?他这个万年没有心仪之人的无所事事的副官,被晏军长理所应当的委派了重任,带着鹿黎去练枪也好,吃饭也罢,看戏也不是不可以,总之就是让这小祖宗不要扰了他们的兴致。 天地可鉴,这日子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儿?单昱就算是心有怨言也不能说什么,乖乖的就去鹿黎的学校门口等着接她放学了。 下学的时候,也能看到有情有义的新式男女学生,结伴着要去看电影院新上的电影,单昱这风流倜傥的军哥模样,笔挺挺地立在门口,身后还有一辆别克车,引得周围的女学生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鹿黎跟同班的同学勾肩搭背的一起出来,倒是真的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不对劲,他也不傻,今天这洋节日,他那家大业大还喜欢他姐姐喜欢的要命的姐夫,肯定是要带着他姐姐去哪里约会的。这样也好,没有人管他了,今天就算是不做先生布置下来的作业,姐姐也不大会有功夫管他的。 “哎,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呢咱们就去看皮影戏,我可不喜欢看电影最无聊了。”鹿黎巴巴地说着,压根不把距离他不过咫尺的单昱当回事儿。这下子可太伤心了,单昱一袭军装且还双手叉腰,显得不伦不类,还有点滑稽可笑。 “鹿黎,那穿军装的到底是谁啊?怎么一直盯着你看,是不是你家里什么人?”身侧的同学被单昱的眼神逼迫的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忍无可忍的询问鹿黎。 鹿黎没心没肺的回头一看,惊讶的张大嘴巴,“单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单昱特别气恼,当着鹿黎同学的面单昱也不好发作,放下手缓步走到鹿黎跟前,“当然是来接你了我的大少爷,走吧,上车吧。” 鹿黎鼓着嘴巴,回头看了看背后还在等他的同学们,扬声说道:“抱歉啊各位,家里派人来接了,今儿个不能一起玩儿了,改天我请你们喝茶吧。”说罢回过头来笑眯眯的盯着单昱,一歪头道:“走吧,单大哥你要带我去哪儿玩啊?” 上了车,鹿黎急不可耐地问道,单昱才启动车子就被这么追问一句。 “你不回家,还要干什么去?咦,你这么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单昱把车开进了主道上,一边看着拥挤的路况一边问道,“鹿黎,过些天我可就要走了,你难道都不担心我?” 鹿黎扒在窗户上,瞧着窗外的热闹,没有当回事儿的回复说,“单大哥,你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打一个大胜仗回来的。我寻思啊,等你和我姐夫凯旋归来的那一天,我就带着我们班的同学去城门口迎接你们。怎么样,够不够意思?” 单昱:“……” 没有了鹿黎这个时刻让鹿希甄牵肠挂肚的小麻烦,晏润林的约会行程安排的很顺利。待工作一结束,晏润林亲自开车,载着鹿希甄出了城,将车停在香山之下两人步行上了山。新开的番菜馆,位置很是偏僻,环境却很雅静,今儿个或许是节日的缘故,又或许是这家新开的店,招揽了许多慕名而来的食客。 这个位子晏润林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订到的。他知道鹿希甄不喜欢太过奢靡浪费,更不喜欢‘独一无二’。这样的节日更应该是大家一起度过,才更有热闹的氛围。 服务生穿着讲究的西装,胳膊上搭着白色毛巾,领着晏润林和鹿希甄到了半露的包厢。晏润林很绅士的给鹿希甄拉开座椅,得到了鹿希甄的一句谢谢。 “你这可是在埋汰我了。” 晏润林正坐在鹿希甄对面,两人隔着朦胧的烛光遥遥对望,“如今润林的京话说的可是越来越地道了,我现在都赶不上了。” “这还是鹿老师教的好,今天这个节日,你想吃什么我都答应你。”晏润林为了鹿希甄的身体着想,已经充当黑脸包公很久了,鹿希甄理解晏润林的心意,自然是甜滋滋的痛并快乐着。 服务生从来了晏润林早就准备好的红酒,给俩人面前的高脚杯倒了个杯底,开胃菜上了桌,都是鹿希甄喜欢的甜酸口。 夜幕降临,番菜馆的外围的彩灯闪烁了起来,碎碎星光映在了透明的玻璃上。鹿希甄放下手中的红酒杯,往窗外看了看,这家番菜馆的露天位置也都全部满座,柔弱的烛光摇曳在风中,露出了丝丝的温暖。 多久了,没有在番菜馆里享受这般的生活了?鹿希甄撑着下巴,思绪涌回到了几年前在大不列颠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 都说作为一个学生是最幸福的,每天费尽心思的跟老师斗智斗勇,不过也是为了少做一点作业,又或者是一场有意思的逃课大作战。总之就是在该做什么的时候一定不愿意去做什么,等到失去之后又很渴望回到那个时候。 比如鹿希甄现在,在军需处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才明白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当初上学的时候还好自己没有懈怠,否则这会儿估计她会更加难过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今天这个节日你还是不要去考虑日后的军资物资了,跟我在一起不是让你劳神的。其实我都有点后悔了,当初脑子一热想把你时刻的带在身边,现在一看这军需官实在是有些为难你了。”晏润林说的有些为难,毕竟当初是他的决定,鹿希甄也没有反驳,顺从地接受了自己的安排。 晏润林跟鹿希甄在一起之后就经常学会了自我反省,这是一个好习惯。男人要学会对女人好,长官也要学会对下属好。这两者其实都不冲突,更可以相辅相成。鹿希甄听了晏润林略带自我责备的话,笑了笑。 她伸出手,握住晏润林回应的手,摩挲着男人虎口和手掌上的茧,就很心疼。 “我不是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跟你在一起了,咱们就是一体的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润林,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份你的背景。这么久了,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鹿希甄挫折晏润林的手指,“可以跟你一起分担,是我最幸福的事情。因为你愿意告诉我,不管是开心还是苦恼,我都想跟你一起面对。” 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鹿希甄的脸莫名地红了,“再说了,我都要嫁给你了。你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么,润林我……”下定了决心,鹿希甄抬起头看着晏润林的双眼,“我希望这一辈子都可以跟你在一起,这样每天就都是情人节了。” 说起这个情人节,有过留洋生活的晏润林和鹿希甄自然是明白的,如果现在可以一起伴着优雅的音乐跟着心爱的人跳一支舞,就更加地有意义了。 当然,鹿希甄不知道更加浪漫的是,在这个情人节的夜晚,她跟晏润林的关系更加亲密了。从浪漫的两人世界即将成为三口的温馨之家。 吃着浪漫大餐的是有爱人有能力的大人们的情人节,比如晏润林和鹿希甄,比如柳云时和易靖卓。小孩子们的情人节,单身军官的情人节……不能用一个无聊和尴尬来形容了。 单昱冷着脸坐在驾驶座,透过后视镜里看着后座同样脸色不佳的鹿黎,俩人在狭小的车中你来我往的甩着眼刀。好好的一个洋人七夕节,他跟一个小孩子置气,传出去都是笑话了。 哎,怎么自从遇到了鹿黎之后,单昱就特别郁闷的觉得自己越来越小心眼了。这不是个好现象,单昱好几次都诚惶诚恐的想要躲避,可每次躲着躲着吧,都能让自己把自己打败了。他一个大人在鹿黎跟前,掌握不到主动权已经是很丢人的事情,还有每次都被鹿黎捉住把柄,这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闹市车祸 “你!”罗国祥的随行部下几乎要气到吐血,怒不可遏的站了起来,兵油子说话可不是拐着弯儿的骂人,开口就已经是脏话连篇。 “晏润林,你这个毛头小子别以为你有个做总理的老子,就可以横行霸道,目中无人了。老子们走南闯北,行军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呢!今日过来愿意跟你和谈,也是为了齐鲁大地的百姓。”那人的络腮胡都快要被自己的火气点着了,骂骂咧咧继续说道:“你甭以为现在整个北平城你们晏家说了算,老子们可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打仗这回事儿不过就是你死我活。晏润林,不要用鼻孔看人,小心马失前蹄啊。” 这一番话骂的晏润林微微愣住,他少年有为,背后又有家族支撑,自幼便生活在光环之下的晏润林,即便知道这些东西,也从未放在心上的。 不论是在军事之上,还是对待鹿希甄的感情,他一直都是掌握在手。从未想象过失败是如何的感受。父亲曾经说过,男儿志在四方,做事情就要敢就要狠,就要主动就要大权在握。如今,他已经是一军之长,心爱的女人也在他的官邸,昨晚还跟他诉说相思,缠绵不尽。 有时候,人站的太高了,就被眼前的重重迷雾给误导了。好像自己已经生活在了梦幻仙境之中,你想要的,只要稍稍吹嘘一口气就能够得到了。可惜梦幻就像是孩童们戏耍时用肥皂吹出来的泡沫,触碰之后就会消失。而后从云巅之上狠狠坠落,你想要的一切都成了假象,什么都没有了。 得不到的时候,只是想要得到。得到之后再失去,就注定了是痛苦的。晏润林自知,现在知道和得到的太多了,他似乎就已经站在了雾气弥漫的云巅之上,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过往,他是一个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的的确确,不再是肆意的年纪了。 晏润林的面色阴晴不定,时而皱眉时而舒展开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心思。那人见状,虽然心中直打鼓,嘴上却是不认输的。被罗国祥一把拦住之后,只是大嘴瞥着气,哼哧哼哧的不愿意的坐下了。 易靖卓和单昱的眼光同时落在了晏润林身上,看着晏润林的神情也不敢妄加揣测,只能继续保持沉默了。 “晏军长。” 晏润林愣愣回神,方才还散光的双眸一下子就亮出了精明的光线,看向微微有些着急地罗国祥,终于开了金口,“罗军长,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你前些日子闹出来的这些事儿怎么样也该给我一个交代吧?” 似乎刚才出神的人并不是他,晏润林百无聊赖似得起身,似乎闲话家常一般在会客室里来回踱步。 “罗军长,这大动干戈的,事情闹得不小。不瞒你说,因为你的举兵而下,直到我天津卫。若是小辈来迟的话,罗军长是否还要打到了北平城去才算是罢手呢?”晏润林轻轻笑道,“罗军长,您的诚意似乎不大够啊?” 罗国祥面色铁青,梗在喉咙里的话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他僵在原地没有再说话。 “罗军长,您说的没错,这一桩买卖对我而言的确是有利无害。我们和谈之后,这齐鲁大地一定是我们晏家军的了。罗军长,实不相瞒,对于您,我和父亲还有家中的几位叔伯一直都很敬佩您的,如果罗军长愿意,晏家军中必定有您的位置。” “此番国难当头,那些日本矬子虎视眈眈,野心东北,日月可昭。当前是用人之际,罗军长这样的人物,如果可以共谋大业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罗国祥张口欲言,晏润林先前一步拦住,“罗军长你可回去仔细考虑考虑清楚,再答复我也不迟。今日我们商议之后,咱们就算是真正的谈妥了。罗军长的军队什么时候可以交给我的人接管,还请罗军长回去考虑之后再来商量吧。” 罗国祥一行离开之后,晏润林立即就给北平的晏总理去了电话,电话之中详细的说了罗国祥的和谈蕴意。晏总理自然是喜闻乐见,不用动刀枪,就能收获了齐鲁大地,这个买卖的确非常合适。 “部之,处理好了就尽快回来,你母亲近日跟我商量了你和鹿希甄的婚事。我也听闻了那郁家的事情,我觉得你们的确应该要尽快的公之于众这个关系,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晏总理忽然岔开了话题,说到了鹿希甄和晏润林的婚事。 晏润林沉默了一会儿,“父亲,好端端的要加快我和甄儿的婚事呢?” “这件事情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你母亲似乎很着急,反正那女孩子看着和你也挺般配的,我和你母亲也不反对,成家是好事儿,咱们晏家也的的确确许久没有‘双喜临门’了。”晏总理似乎话里有话,晏润林一时没有想清楚这其中的暗语,只当是父亲大人是认为有些话在电话里说不大方便。 就当所有的事情都在众人想当然的在正轨方向徐徐前进的时候,已经被认可的晏家少夫人的鹿希甄却出了事。 只说鹿希甄跟晏润林说过话之后,一直不得劲的身体忽然就轻巧了起来,第二天无论如何也要去军需处工作。鹿黎和柳云时拦不得,也不好随意进出陆军部,俩人看着宋铨护送着鹿希甄从陆军部大门进入了,才无所事事的到周边逛了逛。等到鹿希甄傍晚从陆军部出来的时候,鹿黎和柳云时就缠着鹿希甄说一起去闹市玩耍。 元宵灯会之后,闹市的热潮就一直没有褪去,鹿黎早就被憋坏了,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和哥哥姐姐一起吃吃喝喝,自是十分期待。 鹿希甄平日里最宠自己的弟弟了,又听了陆军部的人说元宵灯会那日热闹非凡,变戏法的,各种鬼脸面具的,花样的灯笼和谜语……鹿希甄没有跟晏润林一起去,还是有点遗憾的。她也是一个喜欢玩儿的人,被压抑了天性的她也渴望能够纾解这些天来的压力。 宋铨亦步亦趋的跟在鹿希甄一行人身后,其他的护兵散在四周,上一次被鹿希甄说了之后宋铨回去就盘整了一下。再有跟着夫人的行动的时候,他们不能凶神恶煞,不能距离太近,也不能太死板了。军长说了,夫人的话才是最要紧的。 这北平城里一年四季都有的吃食,就是裹了一层甜蜜糖衣的山楂球——糖葫芦。鹿黎记得自己小时候不高兴的时候,姐姐总是会买一串冰糖葫芦来哄他。渐渐长大了,姐姐就总是说男子汉大丈夫,这些甜滋滋的东西都是小孩儿爱吃的。 鹿黎心心念念的童年记忆,就是那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了,插在草把上,买糖葫芦的老爷爷会吆喝着喊道:“卖冰糖葫芦嘞,酸酸甜甜最好吃嘞。” 鹿黎已经控制不住的吞咽口水了,拽着姐姐的胳膊不停的撒娇,鹿希甄抵抗不过只能是同意了。 “云时,你带着鹿黎过去买一串,千万不要买多了。他的牙齿一直都不大好,再多吃下次可就要去看医生了。” 鹿黎吐了吐舌头,才不理会姐姐的这番言论呢。 “宋铨,你去看看鹿黎,叫他不要胡闹了。我去那家元宵铺子等你们。” “夫人……”宋铨想说的是,鹿少爷身边有柳公子,还有他安排的其他护兵,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他可不能离开夫人身边半步,要是夫人出了问题,他在军长面前还要不要活了? 鹿希甄知晓宋铨的后话,伸出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可不要继续说胡话了。“快去吧,我就在那里等你们,不会出事儿的。” 宋铨被说的无奈,只能小跑着去看买糖葫芦的鹿黎为何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了。鹿希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垂下了眼睛最后还是抬脚往元宵小摊走去。 就快要走到热气腾腾的小摊了,人潮汹涌的闹市里竟然开出来了一辆车!横冲直撞地在人群里摸索,受到惊吓的行人们四处躲避。正在买糖葫芦的鹿黎和柳云时回头一看,发现宋铨正在朝他们过来,而鹿希甄竟然距离那无头苍蝇一般的车子不过咫尺。 “夫人!”宋铨拔腿就往鹿希甄身边奔去,却已然为时已晚了。 那车呼啸而来,鹿希甄只看到了刺眼的车灯,之后所有的记忆都混入了疼痛和鲜红的血。似乎在省下蔓延开温热的液体,跌落在地的瞬间,鹿希甄看见鹿黎和柳云时仓皇的脸,还有耳边不断响起的枪声。 周围百姓的尖叫声,四处逃窜的脚步声,孩童惊吓的哭泣声……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大一样了。 朦胧的印象里,只有好疼好疼的感觉,鹿希甄蜷起自己的身体,颤抖的手附上小腹。抖抖索索地说:“我的肚子……好疼,我的孩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夭折 “夫人!”宋铨第一时间冲到了鹿希甄跟前,那车子里的人似乎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见鹿希甄到底没死,还要碾过来彻底了解了她。 散在四周的护兵被惊吓的人群堵在了外围,无计可施只能开枪示警,即便这样再赶过来的时候也只能捉到了那自杀了的司机。 鹿黎精心挑选出来的糖葫芦被脚踏的铺满了灰尘,淅沥沥的糖破碎开来,露出了里头的红山楂。那鲜艳的红跟鹿希甄身上流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 “姐姐!姐姐,你快醒醒啊!”鹿黎跪在鹿希甄跟前,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就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再伸手一触到温热鲜红的液体,少年就愣住了。毕竟还是一个孩子,鹿黎就呆愣的一屁股坐下了。 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血……是血啊,姐姐会不会……会不会死了?”鹿黎惊慌失措,扭头看着同样呆若木鸡的柳云时,“云时哥哥,我姐姐……” “不会的,别胡思乱想,希甄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柳云时还算是在场年纪长权利大的少爷,“宋铨快送姐姐去医院!” 鹿希甄在闹市出车祸的消息当夜就传到了晏总理的官邸,还在行政院开会的晏总理还不知情,晏夫人却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北平总医院。宋铨满身是血地立在廊边,鹿黎和柳云时互相搀扶着靠在另外一边,整个走廊里都是死一般的沉寂,晏夫人错乱的脚步声踩碎了这其中的风浪。 从闹市到医院的路上,鹿希甄就已经陷入了昏迷,殷殷流出来的血浸染了车座。鹿黎和柳云时抱着她,随着她的体温渐低而变得麻木,好似上一秒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会离开了他们。 “情况如何了?希甄到底是怎么回事!”晏夫人见宋铨全身是血的模样,被血晃的晕了神思的晏夫人骂道:“宋铨,你们军长离开的时候是怎么交代你的?你就把你们家夫人看成这样?” 宋铨应声一跪,“属下该死,属下辜负了军长的嘱托!等军长回来属下自会领罪!只是夫人,现在少夫人还在里头抢救,那开车肇事的贼人也自尽在车内,所以这一场车祸并不是意外,而是蓄意的谋害!”宋铨瞪着血红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夫人请放心,宋铨一定将贼人捉来,交由军长处罚。” 晏夫人闭了闭眼睛,单手撑着额头,头晕目眩还未过去,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就急匆匆地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如同被定海神针施了法一样的众人顿时反应过来,晏夫人被小丫鬟搀扶着匆忙上前,“医生,我儿媳妇的到底如何了?” 医生一看来人是晏夫人,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可是依旧掩盖不了悲痛的事实。医生疲惫的摘下口罩,“晏夫人,抱歉,令儿媳……我们尽力了。” 在旁边还心存一丝期待的鹿黎和柳云时顿时泄了气,跌坐在地,满口的不可能。他姐姐明明刚才还教训他说不能多吃甜食,对牙齿不好。为什么这一刻,这一切就已经变得这么多了呢? “晏夫人,您的孙子没有保住……令儿媳的身体也很虚弱,情况不大好。唯恐得知了孩子的事情之后更加接受不了,所以……” 医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表达的不对,看着众人如丧考妣的脸,立即补充说道。晏夫人一愣,乱了的思绪好不容易才回笼,捕捉到了医生的话,“你刚才说我的孙子?” 鹿黎和柳云时也是莫名的看向了医生,那医生顿时满头大汗,磕磕巴巴的解释说:“难道晏夫人还不知道么?里面的这位太太已经有孕两个多月了。那孩子还没有成型,太太落血太多,所以……不过令儿媳的身体休养休养还是无碍的。” “孙子……”晏夫人看着被小护士推出来,仍在昏迷之中,血色全无,脆弱的像是一张薄薄的纸,不用费力地揉一揉就会灰飞烟灭了。 鹿黎和柳云时冲到跟前,推着车一起往外走。晏夫人心乱如麻,全无头绪。鹿希甄有孩子这事儿,怕是晏润林到现在都不知情。总理最近都是昼夜不息的忙碌,说是罗国祥有意投诚,这样一来,估计这事儿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暂且就不能告诉晏润林了,扰了他的心思。晏夫人回头对今天跟着她一起来的所有人说:“这事儿你们都给我揣到肚子里,眼下局势不稳,若是走漏了风声,小心你们的小命。” 鹿希甄好似做了一个冗长的噩梦,那个冥想的世界里一片漆黑,忽然不远处亮起了一束光。一个奶白奶白的娃娃挥舞着小手不停地哭喊,声嘶力竭一般的吸引人的注意。她的心蓦地一疼,挣扎着想要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被束缚住了,细细分辨才发现被血色一般的泥沼拖住,无力前进。 再抬头看去,那原本还白白净净的孩子身上慢慢地染上了血污,孩子的哭声也越来越低了。最后安静了下来,挥舞的小手也垂了下来,这死一般的宁静似乎都是梦境,刚才的一切原来都是假象。 她的孩子,一定是白白胖胖的小可爱,怎么会那样可怜嗯?他有一个英俊威武的父亲,也有一个温柔贤淑的母亲,还有帅气的舅舅和慈祥的爷爷奶奶……他有那么多疼爱他的人,才不会说走就走了。 对了,她还没有告诉晏润林呢,他们有了孩子,小小的一团在她的肚子里,虽然还没有闹腾起来,可血脉的相连却是实实在在的。鹿希甄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小生命活在她的身体里,是她和晏润林的血脉啊,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呢。 可是,为什么,身体好疼,肚子好疼……她到底在哪里? 鹿希甄皱着眉头,满头大汗,发出不安的哼唧,微弱的挣扎着。鹿黎握住她的手,红肿着眼睛,默然。 都怪他!要不是他贪吃,要不是他贪玩,要不是他硬是要缠着姐姐去逛什么闹市!姐姐现在一定是在家里监督他做功课,而不是在这里,躺在病床上,还失去了孩子。姐姐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孩子呢?若是不知道可以瞒着她,也少受一些打击,可若是知道了,又为什么瞒着他们不说呢? 姐夫……鹿黎一想起晏润林,不由的身体一震,“云时哥哥,你说姐姐这孩子的事情……我们到底要怎么办?” 柳云时一脸的愁云惨淡,血色褪尽了的脸上游移不定,惊慌不已。他也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应对,晏总理的夫人亲自赶了过来,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事情想要瞒是瞒不住了。如今也不是告诉晏润林的最佳时机,延误了大事,祸害的是这北平城里的诸多百姓。他们不敢随意安排,只能听从晏夫人的安排了。 “鹿黎,你不要慌张了,你的确要长大了,现在希甄姐姐受了伤,我们做弟弟的就要担当起来。我们要是也倒下了,希甄姐姐还能靠谁呢?”柳云时宽慰着身体到现在还在微微发抖的鹿黎,“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希甄姐姐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打击了,我们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希甄姐姐再担心我们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 晏夫人将鹿希甄安排进了北平总医院最好的私人病房,宋铨亲自把守门口,不认识的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探视。索性晏润林此番战役停歇,不需要大批军资物资跟上,鹿希甄这番断了联系倒也是无碍的。 只能瞒一时是一时了。 远在天津卫的晏润林的的确确被瞒的严严实实,可素来不曾有噩梦的人竟然也会被惊醒。晏润林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粗粗的喘息了片刻,看了看窗外那微亮的日光,慢慢地又往后倒了下去。 看着床顶纱帐,他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噩梦,不由得胆战心惊。他梦到了鹿希甄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心跳蓦地加速起来。好端端的为何忽然做了这么一个噩梦,鹿希甄在北平城,身边有宋铨,还有自己的母亲父亲照顾,应该是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一定是自己多想了,他和鹿希甄分别的久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晏润林明知道自己这么劝说自己压根不成立,最后还是说服了心中挣扎的恶魔。他想要立即回去看到鹿希甄,可罗国祥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处理完。他是一军主帅,不能离开。 晏润林渐渐平息下来的心跳在给北平城的公馆打完电话之后,再次莫名不安了起来,管家在那边说,夫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说是跟鹿黎和柳云时外出玩儿了,后来总理官邸有人打来电话说,是他母亲派人接了鹿希甄到官邸去住了。最近几天闲来无事,就一直都在官邸陪伴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空欢喜 若是被母亲派人接去了官邸,晏润林倒是真的不需要多担心什么。捏着手里的战书,一时半会儿晏润林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鹿希甄睡了三天三夜,连续做了无数冗长的噩梦,白净孩子的离去……还有正在阵前谈判的晏润林,本以为一切顺利却在紧要关头被临阵反水,在易靖卓和单昱的保护之下艰难逃出,留得一命。 一片黑暗之中尽是她这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也不愿意经历的事情。本以为是噩梦一场,可却是那般的真实,好像身临其境。 鹿希甄出了事情之后,鹿黎就一直没有再去学校了。整天整夜的守在姐姐的床前,眼睁睁的看着鹿希甄满头大汗,像是被梦魇了一般的胡言乱语。叫了医生过来瞧,也看不出所以然。 西洋大夫诊治病人看的都是内里,所谓,哪里生病不舒服了就对症下药,不大讲究养生保护调养。鹿黎眼看着西洋大夫皱着眉头直摇头,转头跟身后的人叽里咕噜说了大半天,鹿黎此刻才痛恨自己上外文课的时候不是走神,就是打瞌睡。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姐姐那么好的洋文,他是一丁点都没有学到。 “医生说,鹿小姐的身体已经没有太大的问题了,到现在醒不过来其实是因为心病。”西洋医生后面的小护士给鹿黎解释道,“所以鹿小姐需要她自己来面对,否则别无它法。” 鹿黎抬起头问,“废了半天功夫,你们告诉我的就是我姐姐醒过来只能靠她自己,是这个意思么?” 小护士有些为难的点点头,生怕招惹了这位急躁的小少爷。 鹿黎呵呵一笑,“倒是天大的玩笑了,还说什么这里是全北平最好的医院,全部都是骗人的!我姐姐醒不过来,你们说的竟然还是要怪她自己!”鹿黎愤然起身,一股脑的将什么医生护士都赶了出去。 姗姗来迟的柳云时见此,问了值班的小护士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被告知真相之后柳云时哭笑不得。抬脚要往病房里去,在拐弯处看到了晏家官邸的人。 晏夫人那日来了之后,听说了鹿希甄流产的事情也是大动肝火,在医院里安排妥当一切之后就体力不支,晕过去了。这阵子对于晏家来说当真是内忧外患,北平城里发生的所有事情,还全部都要隐瞒了在天津卫正处于关键时刻的晏润林。 哎,柳云时立在原地没有立刻进去,看着守在病房之外的晏家人,不知道未来到底会如何。 鹿希甄在慌乱之中失去了孩子,昏睡了这些天,不肯醒来也的确是如同小护士说的那般。相由心生,内心太过悲痛了,所以才不愿意醒过来感受这痛楚。还不容易,才可以修得正果了,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彻查了这些天,那开车撞人的司机当场就死了,其他的围观人群也带回了陆军部审问了半日皆是没有结果。所有的事情,像是成了一个死结。抓不住肇事人,就成了无果的意外。这个结果,鹿希甄和晏润林一定都接受不了。 按照晏润林的性子,要是知道他和鹿希甄的孩子被人谋害失去了,不晓得要闹出怎么样的祸端来。柳云时就是感觉这件事情不是一个巧合更不是一个意外,那日的情景细细回想起来,怎么看都觉得是蓄意的。 幕后的指使者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鹿希甄下如此狠手,到底是针对鹿希甄,还是针对晏润林? 易靖卓收到柳云时发来的电报的时候,内心充满了震惊。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家的柳云时还记得自己这个在外的心上人,乐滋滋的从电报室里出来的时候,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根了。来往的同僚们瞧着他们俩的样子,可算是吃了一次惊。 在院子里张扬的浪了一回,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见自己手里的这封电报,他易靖卓也是有人惦记的好不好!易靖卓到了自己屋里的时候屁股都还没有坐稳,拆开电报,老长一封,跟鹿希甄拍给晏润林的‘惜字如金’可是完全的不一样。 “哎呀,果然是我云时的手笔啊,花钱花趁手了,一点儿都不知道存存私房钱。”易靖卓可没有一丁点的不乐意,喜上眉梢的恨不得柳云时使劲的花他的钱,反正他挣钱了就是要给柳云时花的。他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摊开一看,易靖卓的脸渐渐地就变了。 “靖卓,事不宜迟,这几日北平城里发生了巨变,希甄姐姐被人暗算发生车祸。失去了孩子,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告诉晏军长,免得生出事端。盼君早日归来,共商大事。” 易靖卓:“……”这什么意思? 易靖卓将这封电报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多遍,看到失去了孩子这几个字,愣在当场没有品出其中的含义来。 所有的随行人员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罗国祥过几日就要谈判的事宜,整个院子里都还算是安静。易靖卓站起来晃到窗边,往斜对面的屋子看了一眼,那里正是晏润林办公的书房,此刻不少军官聚在里头在开会。至于他这个团长为何会不在场,自然是因为此次的谈判结果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他家柳云时的电报重要。 不过这封电报发过来的内容,却是让他受到了刺激。鹿希甄怀了孩子,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晏润林,就在北平城突发了意外,这个孩子又没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电报里柳云时还说这件事情千万不能告诉晏润林,鹿希甄出意外已经是好几天的事情了,北平城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说明真的是事情严重,也害怕乱了晏润林的心。 可是,易靖卓的眉头不由得皱起,想着昨天晏润林顶着青肿的眼圈跟他说这几日都被噩梦缠身,怎么样都睡不好。还说鹿希甄已经被他母亲接到了官邸去,大抵是不会再出问题了。这话不过才说了,今天这封电报就无情的打破了晏润林自己编织的美好。 就算是柳云时在电报里不提醒他,他也是不会告诉晏润林的。成败在此一举,签下合约这件事情必须是要晏润林亲自在场签订,谁都代替不了。 想到这里,易靖卓已经没有了起初放松的心情,将柳云时拍过来的电报折叠整齐放在了口袋里。摸着口袋里微微褶皱地信纸,满怀心事。 晏润林盖住眼前的文件夹,疲惫的揉了揉眼睛,身后的单昱心领神会的说了一句散会。军官们都各司其职的拿着东西离开了书房,晏润林坐在原地没有动,单昱去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晏润林跟前,贴心地没有打扰。 正要离开,却听晏润林开口说:“单昱,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吧。” 单昱顿住,回答说:“已经准备好了军长,只要明天会面之后签订完成,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晏润林睁开眼睛,眯成一条缝望着书房的屋顶,缓缓说道:“是啊,咱们出来的的确够久的了,也是时候要回家了。” “军长,您这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晏润林坐直身子,喘了口气,酝酿了半天哭笑了一声说道:“说出来我自己都不相信呢,我最近做了太多噩梦,梦到了甄儿在北平不大安全,昨晚更是心跳如雷,可她拍给我的电报里却说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我,又让我十分期待。”缓了一阵,晏润林似乎对于这个好消息十分的期待,“不知道她要告诉我什么好消息呢,单昱,你不如来猜猜?” 去而复返的单昱,重新走到了晏润林身边,这一次倒是没有像刚才那样站在晏润林身后,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却是像晏润林的兄弟一样坐在他身边,“军长,我想,鹿小姐要告诉你的好消息一定是一个也让她十分开心的事情,让单昱来猜测的话,还真的不知道。” 晏润林搓了搓脸,“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是胡言乱语了,可不要告诉甄儿我在这里瞎想了。” 原来还害怕鹿希甄笑话自己呢。单昱自是不会多嘴,不过觉得军长这担心并非是空穴来风,刚才他听到电报室的同僚说,柳云时少爷给易靖卓团长拍了电报过来,还挺长的内容,里面似乎提到了孩子的事情…… 柳云时一个男人,怎么会有孩子?更不会是背着易靖卓跟别的女人生孩子,思来想去就只能是跟鹿希甄有关联。若是鹿希甄真的有了孩子,那当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易靖卓团长是出了吗的大嘴巴,要是被柳云时告知了这样的消息岂不是早就聒噪的冲过来嚷嚷开了! 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也没有来开会,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了。单昱心中的感觉很不好,又不能在晏润林面前表现出来,只好等到回北平,这一切就都回水落石出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纠葛往事 按耐不住的暑热破开了暮春的留恋,在夜风之中肆虐了起来,庭院中摆放的水缸里,锦鲤们掩在莲花之下,躲避热气。冬日时候挂在门口的厚重帘子早就扯了去,换上了透气透明的纱帘,被风轻轻撩起一角,恍惚能够看得到听得到屋子里面的动静。 有女人轻微吃痛的呻吟声,折磨得这个夜都旖旎了起来。 鹿昭只着了一件薄衫,歪在床榻上,散乱的头发被满脸阴鸷的郁霆烜毫不怜惜的抓在手里。为了缓解头皮的疼痛,不得不努力扬起脖子,努力的靠向郁霆烜的手。 “怎么样?疼不疼?”郁霆烜毫无感情波澜的嗓音响起,让鹿昭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分明已经到了热的时候,莫名地浑身发冷。 鹿昭没法点头,眼泪含在眼眶里打着转,被迫扬起的头轻微可见的动了动,“疼,很疼。”疼的头皮发麻,无法安生。 郁霆烜冷笑一声,缓缓松开手,鹿昭得到了解脱瘫坐在地,一时没有言语。散落的头发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 “我以为,你这样狼子野心的女人感觉不到疼痛呢。我这样对你才不过你对希甄的几分,这样就很疼了,你可知道希甄被车子撞到的时候是多疼么!”郁霆烜居高临下地看着泪眼婆娑的鹿昭。 鹿昭心虚的低下头,不敢去看郁霆烜那双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内心慌乱不已,原来这件事情郁霆烜已经知道了。消息这么快传到他耳朵里不足为奇,可是他怎么能够断定鹿希甄这件事儿一定就是她干的呢? 不过,就算是她做的又如何?她这么心狠手辣,她这么不讲姐妹情面,都是为了谁?鹿希甄可是怀了晏润林的孩子,你喜欢的女人要给别的男人生孩子,你倒是无所谓么?我不过是帮你解了你心头只恨,你应该感谢我,而不是怨恨。 郁霆烜,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呢? 男人抄起搭在床头的白衬衫,利落穿上,仰着脖子开始系扣子。一颗一颗的缓慢而魅惑,鹿昭已经看了很多次,可每一次都会被这样的郁霆烜迷惑。或许这就是她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即便郁霆烜对她时而温柔时而狠绝,她都不会轻易离开的原因吧。 郁霆烜挽起袖子,扫开垂落的珠帘,走到了外间。倒了一杯凉茶,灌入喉咙。浇灭了些麻木的火气,才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 扭了扭酸痛的脖子,瞥了一眼依旧我行我素瘫坐在原地的鹿昭,厌恶地神色从眸子闪过。啪地一声放下茶杯,坐在椅子上,开口道:“鹿昭,看来是我对你平日里太放纵了,还是让你会错了意?你敢动鹿希甄,你知道你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么?” 鹿昭这才缓缓回过了一些神思,撑着柔软的毯子站了起来,拢了拢散乱的衣服。整个人像是踏在一团棉花之上,柔弱的找不到任何的落脚点。 “怎样的代价?郁霆烜,我倒是想要听你说上一说。”鹿昭坐在了郁霆烜对面的位置上,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口的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才被干涸之后的滋润了。 鹿昭的面色上染上了几分讽刺,“郁霆烜,你喜欢的那个女人,跟你有婚约的那个女人,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枕边人了。还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你是没有看见啊,不过一两个月大的孩子,显不出肚子罢了。可我却是看的真切。” 说着,鹿昭还学着那日从医院里检查出来,确定了怀孕消息的鹿希甄的样子,抬手摸向了自己的小腹。 “她就是这样的,带着一个母亲的慈爱和怜惜,那种温柔的样子我都跟你说不真切。郁霆烜,我就不相信,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能够无动于衷。那个女人,根本就不爱你了,一直喜欢你一直等着你护着你的人,是我鹿昭。”抬手摩挲着杯子,鹿昭的嘴角露出几分梦幻一般的笑意。 “我这么做都是在帮你,你不应该感谢我么?” 郁霆烜冷哼了几声,“就算她怀了晏润林的孩子,那又如何?那也是我跟鹿希甄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管闲事了?鹿昭,你可要端清自己的身份,我跟你之间不过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的。” “当初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跟希甄变成如今这个地步。她早就回国了,你却瞒着我她的行踪,到最后她对我大失所望,不管我怎么补救都是枉然。她的孩子,不管是谁的,那也是属于她的,你也是一个女人,怎么能够如此心狠手辣?” “我心狠手辣?”鹿昭抬起眼睛,歪着头盯着郁霆烜,缓缓站了起来,捏住衣袖颤着声音说道:“郁霆烜,你现在竟然还有脸面来说我心狠手辣?怎么?她鹿希甄怀的孩子就是孩子,我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郁霆烜浑身一震,神色栗然的打断鹿昭,“你不要再说了,那个孩子就是个意外,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是受苦。我那么做,都是为了她好。” “去你的为了她好,郁霆烜,我鹿昭为了你抛开了作为一个女人应该有的尊严和脸面,死皮赖脸的缠着你,想着有朝一日你这块石头做的心也能被我焐热了。可惜,这么久了你的心里竟然敢只有鹿希甄那个贱人。”鹿昭的眼睛已经变得血红,“她有了别人的孩子,你都可以忍耐,为何当初可以毫不留情的让我喝了堕胎药,让我也失去了我的孩子。” “我现在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鹿希甄既然是你的心头肉,那我也要让她尝一尝失去孩子的滋味。怎么样,郁霆烜我这么做是不是很像你的风格呢?” 鹿昭转过身去,含在眼眶里的眼泪终于滑落,苍白的脸上流过了痕迹。然而,这番话也并没有让郁霆烜有任何的情感波澜,只是从内心深处的再次感觉鹿昭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地疯子了。 这样的疯女人怎么能够继续留在他身边,并且留在这个世界上也是一个祸害。 鹿希甄挣扎着好不容易醒了过来,连日紧闭地双眼困乏不已,酸涩的眼睛看不清眼前的一切。鼻尖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耳边静悄悄地,好像并没有人在。鹿希甄醒过来之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全身的麻木酸痛,尤其是小腹处,好像空落落的失去了原来的感觉。 只这一个念想,鹿希甄就瞪大了眼睛,还打着点滴的手就慌张地探向自己的小腹,原本也平坦的小腹此刻更是快要凹进去了。不知怎的,或许是当母亲的天性吧,鹿希甄就是觉得自己的孩子……跟那般的噩梦联想到了一起,这个孩子是不是真的就已经没有了…… 不可能的……她和润林的孩子!她都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个消息告诉润林,就已经失去了这个孩子。不,好不容易才可以拥有了这个孩子,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这么轻易的就被别人夺去了自己的孩子呢! 鹿希甄哽咽着一次又一次的摸着自己的小腹,失落地窒息地疼痛快要让她整个人晕厥过去。泪水像是破了闸门的洪水,流个不停。哀莫大不过心死,鹿希甄的悲怆全部闷在了心里,哭不出声的压抑让她呼吸不及。 从外打水回来的鹿黎推开房门,看到鹿希甄的模样,顿时慌了手脚,水瓶还没来得及放稳就已经跑了过去。热水瓶破碎之后,才烧开的热水冒着白气腾空而起,弥漫了屋子。紧随其后地柳云时连忙跟了进来,见状回头就去叫医生。 守在走廊上的晏家人,也顿时派人去给晏夫人打电话。 “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鹿黎啊,你说说话,跟鹿黎说说话。”鹿黎攥着鹿希甄的手,防止她胡乱挣扎地碰掉了针头,悲伤过度的鹿希甄梗着脖子,原来苍白的脸已经憋的通红,对于鹿黎的祈求恍若未闻。 鹿黎乱了神思,迷茫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医生护士过来,被扯开了才卸了全身的力气,浑身冷汗的坐在一边。柳云时连忙扶助他,安慰劝说没事儿没事儿。 “姐姐她好像已经知道了,她的孩子……”鹿黎看着被医生护士团团围住的鹿希甄,喃喃自语。柳云时一怔,一起看了过去只觉得这一次的事情对于鹿希甄来说,的确是一次打击。 “都会好的,鹿黎,都会好的。”时至今日,柳云时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来宽慰鹿黎,更不知道一会儿要如何面对鹿希甄。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没的也太突然了。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医生手忙脚乱的给鹿希甄打了一针,方才大乱的鹿希甄渐渐平息了下去,昏昏沉沉地竟是又昏睡了过去。 “病人的情况很不好,醒过来是醒过来了,不过要想身体尽快恢复的话,必定要除掉心中的那个心魔。”小护士知道自家的洋医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自行过去跟鹿黎和柳云时交代。 第一百三十六章 端倪 晏润林和罗国祥终于在所有的和谈事宜准备妥当之后,在天津卫总部签订了合约。罗国祥部全军上下所有人归顺晏家军,即日起一同返回北平,罗国祥继续担任军长职位,只不过军权却在晏润林的手里。 并且在军中还要安插晏家军的人,晏润林的打算安排易靖卓进去,反正这厮最近被易老司令追的恨不得躲到地下去。正好借了这个由头,两全其美。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晏润林和易靖卓都是松了口气,本来还要在天津卫跟罗国祥一道参加了晚会,然而晏润林归心似箭,深感不安。潜意识里觉得鹿希甄在北平似乎出了解决不了的问题。 那一日之后,他再打电话回公馆,管家一直说是鹿希甄在官邸没有回来。然而他打电话回官邸,母亲每次都推脱说鹿希甄不在,不是陪鹿黎去上课了就是陪柳云时去看戏喝茶了。这一次的军需物资又不着急用,自是舍不得让鹿希甄劳累,况且晏夫人也说了,鹿希甄要是进了他们晏家的门,就不必继续在陆军部任职了。 这样也好,晏润林本来也有这样的打算,正好回去之后一并办妥了。易靖卓拖住跳上车就要往火车站赶去的晏润林,他知道北平那边的消息,鹿希甄此刻的情况还没有回转。晏润林现在回去看到她的话,一定又要闹得北平城天翻地覆才肯罢手。 “部之部之,不要这么着急回去啊,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全部处理好,你这个主心骨要是缺席了,谁来做定夺啊?你可不要为难我了,好歹今晚的宴会你要出席,否则外界怎么看我们?”易靖卓拍拍手啪啪地作响,眉毛高挑夸张极其,“可不是要说我们签了合约之后就把人家罗军长丢在身后了不闻不问,这可不是你晏润林处理事情的风格啊。” 晏润林被易靖卓拖的一个趔趄,差点就要翻脸了,听了他的话又不得不把埋怨憋在了嘴里。他深呼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会儿,放开了抓在车门上的手。 “这样就对了嘛,部之啊你就不要太担心了,北平那边一切都好,没有消息不才是最好的消息么。”易靖卓说谎话的时候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心虚地低着头带走了急切地晏润林。等着送晏润林回了房间换衣服,马不停蹄地又到了电报室立即给柳云时发了电报,告知他晏润林的情况,望在北平城安排好一切。 北平城,行政院。 晏总理的办公桌上早就摆上了从天津卫传送过来的军事战报了,和罗国祥的和谈很顺利,不日就会率众北上。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晏总理很高兴,吩咐下来,举宴欢庆。 “总理,夫人方才打过电话来说,鹿小姐的情况不大好,想问问军长何时能够回来。”总理秘书走到晏总理身边,极快地耳语道。 晏总理面带笑意,只是微微点头,秘书会意走了出去没有打扰行政院的各位要员开会。 “恭喜总理,贺喜总理啊,此次罗国祥部不战而降,不废一兵一卒就可以将罗国祥部这么多将士收入麾下,晏军长功不可没。总理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正是正是,总理这下子可算是能够高枕无忧了,两位公子能文能武,晏家军更是所向无敌。这日后,还要仰仗总理的照拂啊。” 行政院的要员们一个个都拍马屁拍上了瘾,说的晏总理满面春风,自是得意。他的两个儿子的确是出息的很。晏润林此次收复了罗国祥部,在如今乱世本就是一桩稀罕事情,而晏润迅,任职海关总长之后为人处世也都是本本分分,业务上就更加是值得称赞了。原本以为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子还要摸爬滚打一番,不过在晏润林带了个把月之后,就可以这样极快的上手了。 孺子可教也啊,加上晏润迅身边有纪亭书照顾,晏总理一直就都很放心。如今最令他忧心的便是鹿希甄了,本打算等着晏润林从天津卫回来就将两个孩子的事情办了的,到时可不就是喜上加喜,好事成双么,如今偏是横中出了这么一叉子事儿!鹿希甄的孩子可是他晏总理堂堂的大孙儿,如今却不知被什么人给谋害没了。 这件事情,不是小事。晏总理只怕自己的大儿子回来之后,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还被隐瞒了这么久,不用想了就已经知道结果。如今只盼望着这事情不会闹得太难看了。 鹿希甄醒了也如同没有醒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明明睁开的眼睛却没有神情,木讷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鹿黎喂什么就吃什么,鹿黎说什么她也照样做什么。这般行尸走肉的活着,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才不会记得失去了孩子的痛楚。 “鹿黎啊,这样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失去了孩子的痛苦希甄姐姐承受不住。只要希甄姐姐能吃能喝,养好了身体,到时候我们再跟她慢慢说。那时候,晏军长也应该要从天津卫回来了,鹿黎,眼下我们最重要的是照顾好希甄姐姐。” 柳云时这番话这些天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鹿黎自己都要听得麻木了,不晓得可以怎么真实的实践下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事,人的心都死了,那他姐姐还如何可以支撑下去呢? 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云时哥哥,那日我们明明身边有护兵保护,为什么我姐姐还是能够被贼人冲撞?你说,到底是谁,能够将我们冲散了,还知道我姐姐有了孩子。”鹿黎肿着双眼,握着又睡过去的鹿希甄的手,跟柳云时一一分析道。 柳云时眯了眯眼睛,想了想说道:“是啊,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了,希甄姐姐没有了孩子让我们无暇顾及当日发生的事情到底存在哪些端倪。你今日若是不提,我还真的想不到那里去了。那一天,那场车祸的确是令人匪夷所思。” “鹿黎,出事之前你们的大姐不是找过希甄姐姐么?好像还去了贤义楼吃了饭,这其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平日里就听说了你们的那位鹿昭姐姐很不好相处,也一直对希甄姐姐颇有怨言,鹿黎啊你知不知道其中的事情呢?” 柳云时毕竟算是个外人,有些事情也是听鹿黎抱怨的时候才知道的。鹿希甄大多是不喜欢讲这些‘家丑’的,所以柳云时对于鹿昭不过是一知半解,坊间流传的都说鹿昭是一个出了名的厉害女人,嫁给了交通部长之后,更是张扬跋扈。 不过在外人看来,好歹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不管什么深仇大恨也不应该到了要命的地步。况且,鹿希甄之前的日子过的十分悲惨,那鹿昭作为姐姐的也没有出来照应。如今难不成是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和称霸一方的晏家大公子即将喜结连理了,上赶着过来抱大腿说亲情了么? 这倒也真的算是人间冷暖了,友情,爱情,亲情,这些七情六欲都比不过一个利益来的重要。 “那个人我和姐姐都不想再提起,云时哥哥,我是真的怀疑她是对我姐姐下手的真凶!” 柳云时大为震惊,看着鹿黎警示道:“鹿黎,饭可以乱吃,可话不能乱讲,如果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明希甄姐姐的车祸跟鹿昭有直接的关系。咱们就不能轻举妄动,你也知道晏军长的脾气,若是冤枉了人,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好歹是行政院交通部长的夫人,没有确凿的证据,别说是晏润林不能随便捉人了,就是晏总理也要给出一个能够说服众人的理由。鹿黎面色几变,梗在喉咙口的话不知要如何告诉柳云时,难道要将那人喜欢姐姐过去未婚夫的事情说出来么? 就算他鹿黎还是一个小孩子,却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光彩。如今虽然姐姐跟郁霆烜的婚约已经解除了,但是其中的缘由也不好透露。小时候鹿黎还不明白,现在长大了,爱恨分明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眼睛里揉不得的沙子’了。 “难道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么?我姐姐受了伤怎么办?我姐姐的孩子又怎么办!”鹿黎低声怒吼着,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他这个做弟弟真的没用,从小被姐姐保护长大到现在该是他一个男子汉要担当起来的时候,却又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上一次让姐姐受了枪伤,而这一次更是变本加厉的害的姐姐失去了孩子,而他失去了侄子。 要是被他查出来到底是谁做了这样的腌臜之事,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柳云时受到了易靖卓的电报,顿时就心道不妙,这么快就要露陷,怕是瞒不住了。这边鹿希甄并没有好多少,晏润林回来一看,怎么会不管呢!哎,罢了,事到如今,就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但愿,这一次不会再伤害到希甄姐姐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对不起你 晏润林离开的时候还是冬日未去,春日含羞。回来却是炎炎夏日,昼多夜少了。虽然没有开战,可和谈事宜更是磨人,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早已是物是人非。 离开的时候还有鹿希甄的相送,回来的时候却不见鹿希甄来迎他。晏润林从军列上下来的那一刻,说不失落都是唬人的。偏生柳云时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巴巴的赶了过来,见到了一身疲惫的易靖卓,立即就迎了上去,俩人也不怎么顾忌,当着集结整队的军士们就搂搂抱抱的,不成体统。 “怎么样,鹿小姐的伤势如何了?”俩人借着恩爱两不疑的由头,暗度陈仓。柳云时无奈地摇摇头,易靖卓这一看就知道了。一直悬着的心就更加煎熬了,晏润林若是知道了可怎么办呢? 晏润林让单昱收拾后续,放任易靖卓跟柳云时说着悄悄话去,自己独自开车直接返回了官邸。碰巧遇到了正要去医院探望鹿希甄的晏夫人,得到消息的晏夫人原本是觉得大儿子还要去陆军部处理了公务之后才会来照看鹿希甄。本来在电报里说的也就是鹿希甄有她照顾,定当放心才是的。 一切都还没有打理妥当呢,晏夫人饶是经历了人生风雨,大起大落的也没法瞒着儿子。所以,晏润林顿时就感觉到了异样。 “母亲,甄儿现在在哪里?” 晏夫人仁爱慈祥地露出了一个老母亲的笑容,握住晏润林变得粗糙的手,看着他眉眼之间的疲惫,心疼的不得了。 “部之啊,你才回来,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希甄那边有母亲照顾你不需要担心的。她陪着鹿黎出门去了,还没有回来呢,等她回来了我让她去陆军部……” “母亲,你还要欺瞒我到何时?”晏润林紧绷着肌肉,“甄儿到底在哪里?” 晏夫人自知欺瞒不过,担心继续拖延下去只能让自己的大儿子精神奔溃,本来就是一个犟种,如今还多了一个痴情种。哎,到底是福还是祸,如今却是真的说不清楚了。 自那一次醒来之后的爆发,鹿希甄就再也没有哭过,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晏润林赶到北平总医院的时候,鹿黎正在病床前,握着鹿希甄的手跟她说以前发生的种种往事,后来找的中医大夫说了,患者这是伤心过度,忘记了过去的话就需要亲人朋友说故事一般的告诉她,唤回她的记忆。不管是痛苦的还是高兴的,都是成全了这一生之中的点点细节。 “姐姐,你还记得我十一岁的时候,有天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满身泥土,脸上还有伤口流了血。那日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事情,总之看上去就是很难熬很难过。可是看到我这般样子的时候,你却不管不顾的要带我去医院里。”鹿黎沉浸其中,似乎真的随着自己的故事回到了当年的十一岁。 “本来就已经没有积蓄的家,变得更加艰难了。姐姐为此昼夜难眠,活生生地瘦了一圈,也就是那之后鹿黎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不愿意再去医院的原因。鹿黎渐渐长大了,睡上几天就可以好的七七八八,鹿黎不想姐姐那么劳累了。” “姐姐,或许咱们一直过着平凡的生活,也挺好的。你一直都没有告诉过我,你是怎么样和姐夫认识的。你那么喜欢他,爱他,虽然你们之间有很多误会,好在都解释清楚了。鹿黎看着姐姐你能够跟你日思夜想的人在一起,也很高兴呢。” 鹿黎低头露出了一丝微笑,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双眼牢牢定在了鹿希甄身上的男人。自顾自的继续把自己深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姐姐你可能还一直以为鹿黎什么都不知道呢。你最喜欢的那本洋人小说里,一直都夹着一张照片。那本书你从来不允许我们碰,就因为那张照片是现在的姐夫。” 晏润林怔住的双眼蓦地睁大,原来,他的甄儿一直都念着他挂着他。可这个骄傲的女人啊,即便是心里再舍不得他,再次相遇的时候也没有告诉他。之后的所有种种,发生的误会,有过的争吵,都像是老天给予他们的考验。 这一次,老天又到底做了什么决定,要来磨炼他们,那份不容易坚守的感情呢? “姐姐,你和姐夫的孩子,没有这个运气来到世界上。不过没关系的,以后你和姐夫还会给鹿黎生很多可爱的小侄子小侄女的,姐夫就要回来了,你快好起来吧。你一定也舍不得姐夫难过的对不对?” 孩子?晏润林再也听不下去了,一阵疾风似得刮到了鹿希甄的床前,鹿黎被吓了一跳,接下来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些,不敢去看晏润林的双眼。惊慌失措的往门外看了一眼,柳云时正赶过来对着他摇了摇头。 还是让他们自己说吧。鹿黎会意正要离开,却听晏润林问:“你姐姐的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鹿黎:“……” “不过才离开了这些天,为什么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怎么?你们难道都知道了就瞒着我这个当事人么?鹿黎,我是你姐夫,也是你侄子的父亲,为什么要瞒着我!”晏润林只看了鹿希甄一眼,那迷离陌生害怕的眼神就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走的时候还是一个好好的人,留在他掌心和嘴角的温度,是那样的痴缠,是那样的令人迷恋。到了他的身边之后,鹿希甄就一直受伤流血,一直伤心流泪。他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他这个军长到底是不是吃干饭的。 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家国百姓,还谈什么抱负理想! “甄儿,我回来了,你看看我啊。”晏润林哽咽着缓缓靠近双眼无神的鹿希甄,男子汉流血流汗就是不流泪的他,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怆。他这么一走,失去的是第一个孩子,也失去了曾经的鹿希甄。 鹿黎立在原地,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晏润林的问题他没有办法回答,孩子的事情他也是出了事之后才知晓的。姐姐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们,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都是一个好消息的,那阵子姐姐不舒服的时候他就应该敏感一点感觉到的,去医院复查的时候他也被姐姐的两句话轻而易举地给说住了。 若是当初跟着一起去了,他就会更加小心保护姐姐了。 这件令人伤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姐夫回来也不至于经受丧子之痛。 晏夫人迟到一步,只见自己的大儿子哭的像一个迷路的孩童,握着鹿希甄瘦脱了形的手,泪流满面。多少年了,她这个做母亲都不曾看到过他这个样子。 “润林。” 鹿希甄终于开口说话了,勾着晏润林的手指也渐渐收紧,“润林,对不起,我们的孩子,我没有……我没有保护好他。” “不,甄儿。”晏润林摇着头,因为鹿希甄的回应而情绪更加激动的他,一把抱住还躺着的鹿希甄,“幸好你还好,幸好我还能够拥抱你。甄儿,你要是再出些事情,你叫我怎么活呢?我怎么样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原来,你要告诉我的好消息,就是你有了我们的孩子。甄儿,我的傻甄儿啊,你怎么可以怪罪自己呢?你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这个孩子,注定与我们无缘,你应该怪的人是我才对啊。 是我没能在你们娘俩身边,照顾你们。甄儿,我在你身边呢,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部之,这件事情我们还需从长计议。”好不容易等鹿希甄吃了点流食,睡下了,晏润林才走到了外边。走廊上聚集了一圈人,来的十分齐全。就差被公务缠身,至今都还没有回来的晏润迅和纪亭书。 晏夫人被自己的贴身小丫头搀扶着,勉勉强强地靠坐在走廊摆放的长椅上,一旁的众人都是晚辈,若不然就是下属。个个闭嘴不言,谨慎的很。晏润林早就褪了全身的精气神,狼狈地靠在墙上。 “母亲,可否告知孩儿当日发生的事情的经过。甄儿失去孩子到底是意外还是有意谋害。” 这是极端的两个结果,一时半会儿没有确凿的证据,这件事情就不能妄下评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眼里,更在人民的眼里。胡乱杀人,并不是一个好法子。鹿希甄去见郁霆烜的事情,除了鹿黎还有柳云时之外,就只有晏公馆的管家知晓,就连晏夫人现在都不知道。 这是一个关键因素,却不能在这里摆开了说。鹿希甄还没有嫁到晏家去,坏了名声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所以,鹿黎和柳云时都没有贸贸然的告诉晏润林,可是看着他焦灼暴躁,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模样,大家也都不敢乱说。 一时间,一筹莫展。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门挑衅 晏润林回来之后,就立即将鹿希甄接回了公馆休养,那日鹿希甄醒过来时间虽短,可她却跟晏润林说了四个字。 ‘我想回家。’ 前脚鹿希甄才被接了回家,后脚鹿昭就上门来美名其曰是要探望自己的妹妹。管家被晏润林三令五申的强调了,不管是谁来,都不准进门来见。 所以管家苦口婆心地在大门口跟鹿昭说道了半天,都劝不走来者不善,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鹿昭。 “额……鹿,鹿小姐,军长吩咐了外人不得见客。夫人如今正在休养,不宜招待客人。” 鹿昭心中火烧火燎的,听着晏公馆的管家叫鹿希甄一口一个夫人的,就更是抑制不住嫉妒的火焰熊熊燃烧。郁霆烜为了她能践踏了属于她的那份真心,心疼她没了孩子,却不在乎她曾经没了他的孩子。 现在,不止是郁霆烜,就连晏润林都被这个贱人迷惑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如今整个晏公馆的人上上下下都要喊她晏夫人,在医院的时候单独地病房疗养着,还惊动了晏总理亲自过问。如此看来,郁霆烜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那个人还痴恋着想要拿着上一辈人的婚约来挽回鹿希甄的心意,简直就是一个笑话,鹿希甄都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爬上了别人的床。就算是自己的妹妹,她也毫不在意,跟她抢男人,罪不可恕。 更让她火上浇油似得不可收拾的怒火,就是因为鹿希甄可以得到郁霆烜的心,却毫不珍惜。踩在脚底下,嗤之以鼻,可却是她如何使劲手段都得不到。为什么老天如此的不公平,不是都说,老天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必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户的么。 她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什么都比不过鹿希甄,谁让她是一个庶出的女儿,自己的娘也不如鹿希甄的娘大家闺秀的多。以至于一纸婚约都落不到她的头上,便宜了鹿希甄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贱人。 现在她屈尊来看她了,竟然还被这般的拒之门外。 门前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她被拦在这里不让进去,以后她的脸面还要怎么放?鹿昭脸上伪装着的笑容再也按捺不住,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还装模作样的名门太太的架子一下子就变得凛冽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管家罢了,竟然也敢在这里吆五喝六的。就算是晏润林的公馆又如何了,她鹿昭从出生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他晏润林要怪罪下来,也要有正当地理由,否则晏总理那边也不好交代。好歹她名义上还是交通部长的太太,在行政院那个太太圈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 “管家,我现在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你去通报一声。我妹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做姐姐的理所应当的要过来探望。你这么拦着我,耽搁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交流,变得生疏了,你负责的了么?” 管家身经百战,才不怕鹿昭这样的角色,一两句话根本撼动不了他内心的坚决。军长说的话,在他耳朵里就是如同陆军部里‘军令’。所谓军令如山倒,他不得不从,况且他甘愿从啊。 鹿希甄小姐已经受了太多的委屈,军长这一次回来心痛的模样更是让整个公馆里的人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动作不当,就点着了军长的心里的火苗。 “这位小姐,我想我把话说的已经足够清楚了,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不懂呢?不管你是谁,以什么名义过来,我们家夫人现在就是不方便见客。如果这位……”管家终于才把鹿昭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一遍,哼哧一声笑了笑说道:“真是很有意思啊,抱歉这位太太,方才我对你的称呼不太准确,现在郑重的通知你,我们晏公馆今日不招待客人。” 管家说完正欲转身离开,却被鹿昭拦住,“你们晏公馆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么?今日当真是叫我涨了见识。” 越是跟麻烦的人纠缠,就越是解脱不得,管家不打算继续跟鹿昭磨叽,摇了摇头进了公馆。鹿昭被卫兵们挡在门外,也不能随心所欲,只能瞪着眼睛生闷气。 “管家大叔,刚才是谁来找我姐姐?”正逢鹿黎要出门去见单昱,约好了一起去喝茶吃点心,就撞见了哭笑不得的管家。 管家正在纳闷,都是鹿家出来的人,为什么差别这么大?云泥之别是什么意思,管家今天也算是涨了见识。 “鹿少爷,这是要去哪里啊?” 鹿黎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师傅找我出去喝茶,姐姐出事之后心情一直都不太好,现在姐夫回来了正好可以出去散散心。” “那快去吧,别让单副官等久了。”管家大叔很是善解人意,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笑了笑,十分了解鹿黎和单昱之间的二三事。 鹿黎被管家大叔这么一搅和就有些忘记了,云里雾里的往门口走去,到了大门口才看到了还不死心的鹿昭。一时间,好心情一下子被雾霾遮住了,闷闷地。 “你在这里干什么?”鹿黎对待鹿昭的态度一直不好,小时候是害怕畏惧,等到懂事了就知道当初的那些害怕和畏惧不过是讨厌。在没有能力的时候麻痹了自己,不敢去招惹就躲着,等到有能力了就想要让曾经自己深深厌恶过的人彻底的明白,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昔日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鹿昭看着鹿黎初显男子气概的模样,就已经明白了鹿希甄以后是更加招惹不得的了。从今以后就是左膀右臂,左右护法了。 鹿黎和柳云时就一直怀疑鹿希甄出事跟鹿昭脱不了干系,现在这家伙还来猫哭耗子假慈悲,到底是要唱哪处戏? “鹿黎,果然是太久没有见面了,让我们姐弟之间的情分都生疏了。所以我才说,这晏公馆的管家的确需要管管了。” “鹿昭,你不要在这里说三道四了,晏公馆可不是你交通部长的地盘,怎么到现在了你还拎不清自己的身份么?到这里来撒野,你倒是胆子不小啊。”鹿黎跨出门槛,逼近高傲的自以为是的官太太鹿昭。 鹿昭挑了挑眉,碍于面子也不能在鹿黎面前失了架子,佯装着无所谓,扭了扭头轻笑了声,“鹿黎啊,这些年希甄到底是怎么教育你的,怎么好端端的给你教成了这么没礼貌没家教啊。” “哎呀,要是父亲在天有灵看到你变成这个没出息的样子,不知道有多生气呢。”鹿昭笑的花枝乱颤,说的话全是字字诛心,鹿黎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每看到一次就能刷新他对恶心的忍耐程度。 管家大叔果然说的没错,门口有疯子,尽量避免。他还真是上赶着来恶心自己,算了吧,鹿黎觉得鹿昭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啧啧爽快的同时,他就已经越过了鹿昭,走了。 “夫人,咱们何必在这里自讨没趣呢?还是快些回去吧,先生出公差就要回来了,若是他知道了您在晏军长的公馆面前这般,肯定又要发脾气了。”鹿昭的随行丫头好心好意提醒道,生怕鹿昭在气头上真的做出了意想不到的决定,到时候篓子捅大了可就不好交代了。 鹿昭横了一眼小丫头,“要你多嘴?我自然有分寸,以后要是再胡说小心你的舌头。” 小丫头被鹿昭的狠心堵的哑口无言,畏畏缩缩的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只盼望着日后生出事端的时候不要牵连到她。 鹿昭在门口自讨没趣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晏润林听到管家报告的时候,头都没有抬。堆积如山的公文已经在书房压了好几天,单昱这厮作为副官倒是尽职尽责的催他看公文处理公务,自己却是做老好人带着鹿黎去喝茶吃点心。 不过他未来的小舅子,能够被单昱这么伺候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怎么样都是为他效力,鹿黎高兴了他这边也就轻松一点。 鹿希甄回家之后显得轻松了很多,刚才吃了东西睡下之后他才有时间抽空过来处理公文。屁股都还没有坐稳呢,管家就来说了鹿昭。晏润林交代了管家其他注意的事情之后,才想起他似乎还没有见过这个传闻中的鹿家大姐。 “管家,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夫人有没有去哪里见过什么人?或者什么人来家里找过夫人,你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要有任何的遗漏。” 管家今日见到了鹿昭,才记起了之前这个鹿昭上过门来见过鹿希甄,后来还约着一起去了贤义楼吃饭。至于跟谁吃饭,那就要问当时陪同夫人一起去的宋铨护兵总头了。管家说完了之后,晏润林点了点头,让他去把宋铨给叫过来,他有话要问。 管家带上门出去找人,晏润林放下手中的钢笔,思忖着原来甄儿趁他不在的时候已经跟鹿昭打过了照面,姐妹之间就算要说什么话也没有必要去贤义楼,晏润林怀疑,真正想要邀请鹿希甄吃饭的人,到底是不是鹿黎。 第一百三十九章 醋坛子 宋铨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在校场上训练的时候被管家叫走,他就知道自己还是逃不过军长的法眼。 一路上思绪万千,他一个大头兵的脑子哪里能有文人的脑子灵光,夫人之前跟他们都说了,这件事情不能说出去,尤其是不能告诉军长。这其中的缘由,饶是他是个大脑袋愣头青,也知道为什么。 如今正是两面为难,一面是正牌上司,另一个是正牌上司的心头肉,这样下去自己又要如何办呢?哎,为人属下着实不易,还要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宋铨委屈的觉得,自己应该要两份薪水才是。 晏润林正在办公室里噗嗤噗嗤的生闷气,好不容易解决了天津卫那边的麻烦,终于可以回家了,却没想到家里的麻烦比外面的更难处理。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一件大事的成功总是可以让一个人功成名就,可一个人的失败却是体现在了点点滴滴。 他晏润林在外声名赫赫,到头来在家里却是什么事情都处理不好。每一次对鹿希甄说的,不管出什么事情,我都会护你周全,如今看来却是一个笑话。他所有的承诺都变成了虚无破灭的泡沫,一触即破。 “军长,您找我。”宋铨拘谨的已经是满头大汗,在晏润林面前他永远都是小心翼翼,跟在鹿希甄面前的放松自在是不同的。或许这就是一个属下对于上司的畏惧吧,毕竟晏润林在外人眼里都是一个狠角色,作为他的下属自然要公私分明了。 晏润林见到宋铨,都不用再开口就已经告诉了宋铨,这段他不在的时间里,鹿希甄去过哪里?做过什么事情?见了什么人,尤其是陌生人,就更应该要跟他详细报备。 “嗯……”宋铨揉了揉鼻子,犹豫不决。晏润林眉头一皱,大手在桌子上用力的一拍,中气十足的说道:“宋铨,你现在是胆子越来越大了,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宋铨顿时慌张不已,愁眉苦脸的说道:“军长,您真的是愿望属下了,不是我不听您的话啊,而是您之前说过,在我保护夫人的这段时间里,是怎么样都要听夫人调遣的。”是您让我事事都听夫人的啊,那夫人说了那件事情不能告诉你,那我也不能违背夫人的意愿。违背了夫人的意愿,不就是违背了您的意愿么。 夫人不高兴,你就不高兴。你不高兴,我们就很难过。我们一难过,这不是整个气氛都不太好了么。都影响大家的心情,军长,这一定不是你想看到的。 宋铨为自己的深明大义都快要感动的痛哭流涕了,岂知晏军长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什么意愿不意愿的,我现在就是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军长,那属下可就真的实话实说了,属下也不想瞒着您,更不敢为自己开脱,只是这件事情实在是没有办法。瞒了您这么久,是属下的失职。”宋铨半晌之后才说了这么一段话,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 晏润林头痛欲裂,只觉得现在自己的威严越来越不顶用了,就连宋铨都不听他的话了。看来,以后要换一种方法布置任务了。宋铨这样的死脑子,一点都不知道灵活变通。以后还是换个人在鹿希甄身边吧,比如单昱就不错,人聪明也足够灵活,还跟鹿黎关系很好,可以更好的跟鹿家姐弟在一起。 不错,这是一个很好的预想。 思绪一瞬间就跑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晏润林点了点头,染上宋铨直接进入正题,不要再左右而顾其他。 “军长,夫人的大姐那日上门拜访,跟夫人聊了聊,却没有想到引得了鹿少爷不高兴。之后就听说夫人的大姐约了夫人三天后在贤义楼吃饭,本来鹿少爷和柳公子也都阻拦了夫人,说夫人的大姐心肠歹毒,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担心夫人这次去,是一场鸿门宴。”宋铨这些话早就在脑子里通畅的过了好几遍,所以在晏润林跟前说的时候,如云流水。 “虽然最后夫人答应了让我一同前去,可到了那里也才知道,真的是一场鸿门宴。为了不让鹿少爷和柳公子担心,夫人只身前往。到了贤义楼,进了包间才发现里面的人,不是夫人的大姐。而是另外一个人……”说到这里,宋铨很机智的及时刹车。 跟随晏军长这么多年了,宋铨这些脑子和眼力见还是有的,咱们军长样样都精通,却不知道他最大的一个毛病,那就是,爱吃醋。 宋铨自小跟晏润林一起长大的,同时还有晏润迅和纪亭书,几个小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实属平常。晏家对于自己晚辈的教育,也不是很苛刻,更不在乎什么门第,所以他才能够跟少爷公子们一同玩耍。 晏润林小时候就已经初显了端倪,在吃醋这方面可谓是天赋异禀,后天更是被升级到了无法可观的地步。他自己倒是不大清楚这个毛病到底有多么的害人呢,作为大哥,却是一直被弟弟让着。 哥哥乐此不疲,弟弟也心甘情愿。在纪亭书和宋铨看来啊,晏润迅对于自家大哥的宠爱,天地可鉴。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晏润林变得更加男子气概了,这毛病也就改了不少。尤其是骨子里的骄傲,让他就算是现在吃醋了也不会说出来。 宋铨本来以为自家军长这毛病应该是不存在了,没想到遇到鹿希甄之后……似乎变得更加厉害了。哎呀,看来军长这一辈子都离不了醋坛子这个称号了。夫人,日后,您可要多多保重啊。 “继续说,吞吞吐吐地,是要吊我胃口?”晏润林的火气已经在头顶冒了半天,继续被宋铨耽误下去,就要烧着了。 “军长,夫人去见的人就是您一直想要见见的,郁家少爷,郁霆烜。”宋铨噤若寒蝉,盯着晏润林,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果不其然,醋坛子军长晏润林不负宋铨所望,气的脸都要绿了。良好的教养和多年来的隐忍让他暂时还可以压制住,不瞬间爆发出来。 “很好,你先出去吧。”晏润林双手交握撑住额头,心力交瘁。 此时此刻,无忧无虑的鹿黎到了跟单昱约定好的茶楼,公子哥单副官早早地就已经包好了包厢,各类干果和茶水已经摆满了一桌,点心的单子正放在桌上,等鹿黎过来自己挑选。 “这位少爷,您里边请。”门外传来了小二的声音,单昱收敛起嘴角的笑意,抓了一把瓜子一粒一粒地往嘴里扔。 下一秒包厢的门从外被推开,鹿黎出现在了单昱面前,瞧着自家师傅那混不吝的样子,鹿黎有些后悔,当初自己太年少,太轻狂,看错了人,拜错了师傅。 “鹿黎你来啦,可真叫我好一阵等。”单昱一只脚踩在另一个板凳上,活生生一个土匪头子的模样,仰着脖子继续往里面丢瓜子,一边像是在这红尘里过尽了千帆,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打动他的心。 “都说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鹿黎小徒弟,咱们都多少个春秋没有见面了,你都不想师傅的么?”单昱贼兮兮的眼睛里带着一股玩味,他就想看看鹿黎被自己一逗之后恼羞成怒的模样。 然而,单昱还是太年轻了,鹿黎是个孩子这个事实已经是之前的事情了,孩子总是会长大的,一件小事就可以。单昱的内心深处还一直希望鹿黎依旧是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可惜啊,老天不允许。 鹿黎认命的叹了口气,接受了自己已经拜了这样不靠谱的师傅的事实,坐在另外一边,喝了一口热茶,才觉得方才见到鹿昭被引起来的怒火平息了一点。 “怎么了这是,我约你出来喝茶你不愿意啊,一副我欠你钱的样子。师傅难道还差你的了,这么久没见了,你不应该对我温柔一点啊。” 老天爷,我觉得您还是给我一个痛快点的。鹿黎看着单昱肉麻恶心的模样,闭着眼睛,还是眼不见为净。今天真是出门没有看黄历,每件事情都不顺从自己的心意,人活着,还真的很累。 已经过了夏至,白天时间越来越长,炙热的暑气笼罩了整个北平城。蝉鸣蛙声响成了一片,一切都变得懒洋洋的了。对于一个病人来说,早就分不清早晨下午晚上了,屋子里放了几盆冰块,渐渐融在了一起,些许的冰冷气息消散在了空气里,解除了些暑热,让鹿希甄觉得舒服许多。 睡的多了,头脑都不大清醒了,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也缓不过来这阵子劲儿。费劲地撑起上半身,手往外一触,就不慎打倒了床边的茶杯,听到动静的小丫鬟连忙从外间冲了进来,惊喜的喊道:“夫人,您醒了。” 鹿希甄疲惫的点点头,“是啊,我睡了多久了。” 小丫头将床帐拉了起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扶着鹿希甄靠坐在床头。 第一百四十章 妥帖的丫头 暮色四合,喧闹了一天的城市,渐渐地归于了平静。晏润林在书房里处理完了公务,吩咐厨房做了清淡的菜品送到鹿希甄的房间里。刚走到廊下,就听到了屋里传来了鹿希甄和伺候的小丫头的声音。 “夫人不知道,您昏睡的这些日子军长有多担心,每天每夜的都守在您身边呢。方才是单副官来了,说是有公务要处理,军长这才离开了一会儿。要是军长知道夫人醒过来了,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茶盏碰撞的清脆声响,惊动了神思恍惚的晏润林。 这个小丫头倒是不知道是哪里的,挺会说话的。留在甄儿身边说话,倒也是可以解解闷的。善解人意些,有分寸些,自是最好的。 鹿希甄喝了两杯水,才觉得神思清明了不少,“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我好像都没有见过你。” 小丫头立马惶恐地给鹿希甄行了礼,“夫人,小的名唤小粒,是管家新招来的丫头。以后夫人有事情尽管告诉小粒,小粒力所能及一定办妥。” 原来是新来的啊,鹿希甄和晏润林心有灵犀的一同想道,怪不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灵巧的丫头。 “你快起来吧,我有点饿了,想吃点东西。”鹿希甄苍白的笑了笑,看着小粒一脸温柔的说道。 小粒大喜,夫人想吃东西了,这些天昏睡迷迷糊糊倒是醒过来几次,却是连口水都没有喝完就又昏睡了过去。好几天了,都没有正正经经的吃过一次饭了。眼看着瘦了许多,怪不得军长要心疼呢。 “夫人你且等等小粒,这就去给您准备吃的。您躺着不要动,小粒去去就回……”小粒喜上眉梢,正要出去叫人去准备膳食,晏润林恰好推门而进,小粒险些跟他撞了个满怀。 这一下子可谓是失去了三魂七魄的,小粒的腿一软就要倒地,被跟在后面的宋铨及时扶助。俩人一对眼,竟然闹了一个大红脸。 晏润林当做没有看到,吩咐宋铨和小粒先下去。 “可是军长,夫人要吃东西……”小粒支支吾吾的说道,还看着晏润林的脸色,半晌没有动弹分毫。 晏润林瞥了一眼白脸的小粒,说道:“厨房马上就会送了饭菜过来,我还能饿着夫人不成?” 小粒低下头,心里想着军长真是爱开玩笑,怎么可能会饿着夫人呢?半推半就的就被宋铨给拉了出去,留着私人的空间让军长和夫人相处。 鹿希甄早就听到了晏润林的声音,心跳如雷鼓,这一番闹腾的她没有精气神隐瞒晏润林孩子的事情了。也不需要继续隐瞒,只怕是晏润林回来的当天,他就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全经过。如今,恐怕要来质问她了,为什么会失去了孩子,又或者是是否去见了不该见的人。 在医院里的时候,晏润林说的话,她虽然听得断断续续,但是她还是了解晏润林的心意。这样一想,倒也是没有原来的紧张了。 晏润林掀开珠帘进了屋子,带来了外间炎热的气息,卷的屋里都乱了氛围。望着靠坐在床头的鹿希甄,两人默默无言相看,只觉得一时过尽了千帆,一切都变得近在眼前,蒙了一层若有若无地薄纱。 要看看谁先掀开了。 “军长,饭菜到了,是否现在就用。”俩人对视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护兵的声音。 晏润林收回眼神,朗声说道:“送进来吧。”而后就走到了床边,一把抱起鹿希甄,女人被抱在了怀里,垂着头也没有反抗,乖巧的任凭他抱着自己走到了外间。 丫头们已经将厨房做好的饭菜摆在了桌上,还温了一壶热酒。鹿希甄的肠胃本来就不大好,如今失去了孩子,身子骨受到了重创,需要慢慢的疗养。大夫早就嘱托了晏家的人,鹿希甄的后期休养很重要。稍有差池,可能就会落下不能根治的毛病,也就是所谓的后遗症。 女人这辈子最关键的几个时刻,鹿希甄都快要经历了,不过作为母亲才是更加重要的蜕变。整个晏家上上下下都很担心鹿希甄再也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晏润林也自是知晓的。瞒着鹿希甄是让她不要有心理压力。 丫头们盛好了两碗鸡丝粥就站到了一边等候,鹿希甄本以为晏润林会把自己放下来,然而这人根本没有打算放下自己,依旧抱在怀里,让她窝在自己的胸膛,一只手腾出来端起碗,喂她吃饭。 鹿希甄:“……”这就不用了吧,她受伤的地方又不是双腿,更不是双手。她可以自己走路,可以自己吃饭。不需要晏润林做到这个地步,再说了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脸皮薄啊,晏润林又不是不知道。 “怎么不吃,刚才不还喊着饿了,鹿黎告诉我你生病不舒服的时候最喜欢喝的就是鸡丝粥了。原来你们家里的那位姑苏厨子做的,你更是喜欢。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人将那老师傅从姑苏带到了北平城。给你做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晏润林吹了吹一口粥,送到了鹿希甄的嘴边。 “你要是喜欢吃了就多吃一点,还想吃什么就告诉小粒,让她去厨房里说。你最近真的瘦了不少,我担心你继续下去会吃不消的。” 晏润林痴情如初,像是打算就此结束了,忘掉不美好的过去,只要他们还可以继续厮守在一起。就都不是要命的问题。 没想到,鹿希甄没有想到晏润林竟然会把鹿家以前的厨子找来,自从鹿家衰落之后,原来家里的丫头小厮,厨子马夫一个个的都被散了回家。鹿希甄所有儿时的记忆随着大家的离开,一点一滴的淡化在了风中。 这鸡丝粥,不用尝,就闻这个味道,鹿希甄都可以清晰地回忆起那个微胖的厨子伯伯,每一次自己生病的时候,只要她想吃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给她熬粥。那个时候,父亲母亲还有弟弟都会守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她红了眼睛,所有人都会变得慌张。那个时候啊,多幸福多开心。 父亲母亲都在自己的身边,照顾着她和鹿黎,无忧无虑的只要慢慢长大,就好了。为何一个王朝的覆灭却要让他们家一同受到牵连?为什么她的父亲母亲双双离开人世,当初的所有所谓的世交朋友一个个的都变成了陌生人,她和鹿黎流落街头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个人伸出援助之手。 就连现在想要跟自己恢复婚约的郁霆烜,也都没有站出来说过哪怕一句话。如果当时郁霆烜出来以她未婚夫的名义,帮他们鹿家度过难关,不说风光依旧,哪怕艰难维持着这个京城里还能有一个叫做鹿家的存在也好啊。 可惜,当时做了缩头乌龟,如今却是厚着脸皮来跟她提当初的婚约。鹿希甄从来没有恨过一个人,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可以让郁霆烜回头的条件,是不是他也听到了传言,说她鹿家有批宝藏,富可敌国。 否则,一个人为何可以这样快的转变心意,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也要感谢郁霆烜的坚持啊,不然她怎么能够等到晏润林呢?鹿黎那日在病房里说的话,鹿希甄不知道晏润林到底听到了多少,这个人会不会笑话她,一个女孩子意思按不矜持,竟然会放着他的照片在身边。 更重要的是她是如何得来了他的照片,鹿希甄脸皮更加的红了,温度越来越高,像是发烧了似得。晏润林感觉到了鹿希甄体温的变化,连忙放下手中的碗,往她的额头上探去。晏润林听自己的母亲说,人的额头和手掌的体温是不一样的,一般探的不太正确,只有两人的额头相抵,最直接的感受才可以评估出来。 想着,晏润林就已经抱着鹿希甄的头跟自己的靠在了一起,“是有点热,甄儿,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鹿希甄慌张的摇摇头,往后撤了撤身子,生怕晏润林又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来。她都快要不好意思的烧着了,这个人怎么能够这么冷静的还不自知啊? “去叫医生过来看看……”晏润林转身就让一旁伺候的丫头们去找医生,鹿希甄连忙拦住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晏润林,“那个,我很好不需要看医生。” 嗯?晏润林继续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给他一个理由。鹿希甄无奈,只得凑近晏润林的耳朵小声说道,“这么多人伺候着,我不好意思。你抱着我不算,还要喂我吃饭,润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我自己可以的。” 晏润林挑眉,原来这小妮子是不好意思了,看来婚事的确要快些提上日程了。给了他们彼此一个合适的身份,旁人就算是想说什么也不能够了。 “好吧,只要你吃饭,怎么样都随你。”晏润林尊重鹿希甄的意思,将她放了下来,不过吃饭这件事情还是要他来喂。 第一百四十一章 重伤而归 鹿希甄失去了和晏润林的第一个孩子,消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正逢罗国祥到京,晏总理自是少不了宴请招待一番,从此以后,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是兄弟就要互相照顾,罗国祥又是难得的将才,晏润林和晏总理果然是父子同心,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个罗国祥将来必定是位居高官的。 一直在外出差好久没见的晏润迅也拍了电报到北平,说很快就会从南方启程北上,无论如何也要赶在大哥和希甄姐姐的婚礼之前回来。 鹿黎过了这个夏天,就要从学校毕业了,根据鹿希甄原先的安排是要送他去国外的,有能力去不同的国家感受文化,学习知识是很荣幸的一件事情。原本以为这个计划是提不上日程了,没想到遇到了晏润林。就算鹿黎的志向是上战场,鹿希甄也断然不允许他在没有完成学业的情况下去做这些梦想。 风平浪静之下总是波涛汹涌着,鹿希甄和晏润林依旧如初,可晏润林越是对她好,鹿希甄就觉得越内疚。她有好几次跟晏润林手牵手在公馆的后花园里赏荷的时候,都想要坦白一切。告诉她,为什么会去跟郁霆烜见面。跟郁霆烜见面之后又说了什么。 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鹿希甄害怕自己的盲目和冒失会打乱了她和晏润林之间,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 拖着拖着,就拖到了晏润迅回来的日子。 电报上说的好好的,晏润迅处理完了南边的公务,和纪亭书马上就乘坐专列返回北平,岂知途中出了岔子。 好好的人离开北平,回来的时候却是重伤。晏润林接到消息亲自去火车站迎接,同行的还有布莱恩医生。 晏润迅中的是枪伤,北平总医院的医术不错,但晏润林更相信布莱恩的能力。布莱恩也认了命,他现在似乎已经成了晏家的私人医生,几乎是随叫随到。你不到,那你就要被荷枪实弹的兵哥们抬到晏公馆去。 这样闹腾的不好看,他也不喜欢,布莱恩自觉的跟着晏润林的车到了北平火车站。 纪亭书的胳膊被吊了起来,挂在胸前行动不便,灰头土脸的从车上下来,看到晏润林的时候,愧疚不已。他是晏润迅的副官,被军长派过去的时候,就说了自己的工作。他自己还老神在在的拍着胸脯保证,就算是自己死了,也绝对不能让晏润迅掉了一根毫毛。 如今变成这般,他已然是没有脸面在晏润林面前说甘愿受罚了,叫他去死都不为过了。这一次晏润迅会伤的这么重,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救他。 提及此事,纪亭书立在晏润林跟前,行了军礼,等候晏润林的问话。 “辛苦你了,先回去好好休息,事情我们稍后再议。”晏润林派人把纪亭书送回去,自己走向了专列,车上正有早先一步赶到南边接应的兵哥,几个人抬着昏迷不醒,只简单抢救了的晏润迅。 “军长,二少爷的情况不大妙,需要立即抢救。” 布莱恩这阵子没学会什么,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在刀口下讨生活,本来就是要谨慎小心点。在晏家他都可以算是救命恩人了,若是按照中国的古话来说,那可就真的是做牛走马都还不清的。 “请把病人,抬上车,送到我的诊所去。我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做手术。”布莱恩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军长就是要让自己跑这一趟,留他在诊所里岂不是更能充分的准备? 晏润林调用了陆军部的军车,将布莱恩和晏润迅一起送上了车,自己陪伴在晏润林身边,看着年轻的弟弟,面无血色的躺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心中蓦地升腾起一股哀怨。 若是当初听了母亲的话,不让元之掺和到这尔虞我诈的纷争里,只做一个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书生,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情。可是,家国天下,纷纷扰扰的,早已经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了。 元之若是不参与到其中,只能是成为了外人眼中的弱点,终究有朝一日会成为大麻烦。晏润林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让鹿希甄都直接进了陆军部。不管虚职还是实干,终究拥有一个庇护的身份,一般人都要畏惧三分,不一般的人动手之前也要动动脑子。 只是这一次,晏润迅南下处理公务,是行政院和陆军部都批准的,临行之前晏润林还特地从身边挑了几个能人随行。公事上能帮助处理,武力值也非常可观,无论怎么说,都是以一当十的好种子。 刚才他不过扫了一眼,就已经发现了自己派出去的人只回来了三分之一,个个还都挂了彩。他不禁心中讶异,这一次到底又是谁,竟然敢对他弟弟下如此杀手。 晏润迅被推进了手术室急救,还在行政院开会的晏总理亲自派人过来询问,晏润迅的情况。晏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直接昏了过去,鹿希甄和鹿黎正在官邸陪伴,所以没有过来。 纪亭书半路上也被送到了布莱恩医生的诊所处理伤口,他的中弹部位在小臂,子弹打穿了他的胳膊,没有留下弹壳,穿透伤只要不伤及主要动脉,不大出血就没有大碍。纪亭书很快就处理包扎了伤口,被小护士摁着要打破伤风的针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害怕打针,每每伤风咳嗽的时候,他总是会默不吭声的扛着,再不然就是吃吃药,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上医院。晏家的医生更是躲着走。 从小就是晏家兄弟和易靖卓拿来说着玩儿的笑话,纪亭书也不争辩,事实摆在这里,说破了嘴皮子都没用。 纪亭书打完了针,才是真真的被去掉了半条命,不顾小护士的阻拦就是要去手术室外头等着。晏润迅的情况太糟糕,在回程的路上已经高烧了好几次,火车上的医生连连摇头,说无能为力,说学艺不精,说听天由命。每一句话,说的他的心就凉上了一度,他说要保护的人,到头来却冲到了他的身前,帮他挡枪中子弹! 纪亭书,你还真是失败。作为一个副官,最起码的工作都没有完成,以后你还敢说什么忠心耿耿呢? “你不好好休息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这里有我看着你就放心回去吧。”晏润林看到纪亭书颓废狼狈的模样,就算心中有无数的问题要问,有责备的话要说,此时此刻也不能火上浇油了。 “军长。”纪亭书舔了舔已经干裂了的嘴唇,“是我的失职,总长他为了我才……” 晏润林伸手拦住纪亭书接下来的话,他这个傻弟弟他还不知道么?打小就围着纪亭书屁股后头转,就连他的话都是看心情好不好来决定听不听的。纪亭书就算是放个屁,他都觉得是香的。到了如此地步,他还能看不出来什么? 晏润迅喜欢纪亭书,离不开纪亭书,才从广州赶往大不列颠留学的时候,就闹个不停。几乎月月好几封信的往家里邮寄,三句话里离不开纪亭书。这些年,要不是他晏润林足够机智,这事儿怕是早就被父亲母亲知道了。 母亲知道倒是不怕,本来就是一个孩子高兴自己就高兴,甚至不止一次的开过玩笑说道,元之这么喜欢跟着你,亭书啊你不然就带好了我们元之之类的话。可是玩笑终究是一个玩笑,纪亭书知道他自己跟晏润迅是不可能的。所以才一直没有给晏润迅回应,所有的书信好似石沉大海,在大不列颠的晏润迅更是没有收过一封来自于纪亭书的亲笔信。 回来之后,晏润林做了一回老好人,顺水推舟的将纪亭书安排给了弟弟做副官。本来身边最放心的人就是纪亭书了,他去带带晏润迅也是最方便的。 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晏润林想,他还是低估了弟弟对于纪亭书的心意。都可以到了为他去死的地步了,以后怕是还有更大的风波等着他们。 “行了,我都知道。这里人多嘴杂,有些话就不要乱说了。”晏润林瞥了一眼纪亭书,一起长大对于彼此的一言一行都熟记于心的纪亭书瞬间就明白了晏润林的意思,顿时就闭上了嘴。 “既然你要在这里等着,那就等着吧,哎……我这个傻弟弟。” 不知道这话是晏润林的一句真心话,还是故意说给纪亭书听的,反正纪亭书听了之后的脸色更差了。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许久,走廊上的人也是聚集的越来越多。最近他们晏家不大太平,不是这个出事儿,就是那个出事。行政院和陆军部的同僚们都是如芒在背,生怕有一天这些血腥要命的倒霉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着北平城里不太平,南边也不太平,要不是先前有了晏润林收复罗国祥部的喜事儿,还真的就是一应俱下了。未来还未可知,都需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姐夫是晏润林 晏家官邸,院中的喷泉哗啦的流水,行政院官僚的太太们纷纷驱车而来,探望晕倒的晏夫人。 鹿希甄从后厨端了药过来,正一勺一勺的喂着晏夫人,鹿黎乖巧地坐在另一边,说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借此来引开晏夫人心中的悲怆,姐弟俩一直深受晏夫人的欢心,况且鹿黎也早就把晏润林当做自己的姐夫了。 年幼之时,母亲故去,他鲜少得到母爱。自小到大就在姐姐的保护下成长,如今他好不容易再次拥有了一个家,晏夫人对于她的关心和呵护,就像是弥补了以往的缺失。 晏润迅哥哥,那样温情和善的人,竟然也会被有心之人盯上,除之而后快。鹿黎想要亲上战场杀敌的决心就更加坚定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国破山河,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清除外患,安内清河。 “晏娘亲,你快喝药吧,元之哥哥肯定会没事的。”鹿黎温驯地如同一只小奶狗,蹭着晏夫人的手,祈求道。 晏夫人好似一瞬间老了十岁,精致的面容上显露出了不堪的疲惫之色,她握了握鹿黎的手,只说:“好孩子,晏娘亲现在不想喝药。晏娘亲担心你元之哥哥,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 鹿希甄放下手中的勺子,默默叹了口气,千言万语说不尽,等待一个人的消息是最折磨人的。如今晏润迅更是危在旦夕,作为母亲担心自己的儿子是情理之中的,她也很担心晏润迅这个与世无争的孩子,卷入了尔虞我诈之中,要怎么样才可以保的齐全。 “夫人,各家太太们都在厅里等着,想着来探望您。”伺候的丫头推门而入,来告知晏夫人近况。 晏夫人疲惫地摇摇头,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见人了,“好生招待着各位太太,出去就说我喝了药睡下了,不方便见客。” 小丫头应下了,退了出去。 晏夫人叹了口气,看着鹿希甄说道:“希甄啊,我听元之说,你是他在大不列颠求学时候的姐姐,以前他写信回来的时候总是跟我提到一个女孩子,说是温柔大方,善解人意。也跟我含蓄的说他哥哥喜欢这个姐姐,还要我在他们的父亲面前,尽量不要提起给他们找亲家。”鹿希甄闻言笑了笑,低着头没有说话。 晏润迅那时候就喜欢黏在她身后,大不列颠作风开放,恋爱自由。大多数同学都以为晏润迅对她有爱慕之意,而她却是不好意思接受,欲拒还迎的吊着人家的胃口。本来在大不列颠就备受瞩目的东方女生,鹿希甄又长得清纯漂亮,不少绅士对她发出邀请。 鹿希甄正好借着晏润迅着莫须有的挡箭牌,也算是挡掉了不少烂桃花。说起来,晏润林倒是要感谢自己的弟弟了,要不是晏润迅,鹿希甄还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跟晏润林再遇见的缘分。 “真的看到你的时候,我也终于明白了,部之起初从德国回来的时候整日泡在军营里,丝毫不谈儿女私情。按照我们晏家在广州的地位,部之这个年纪早就应该成家了。不过每次只要我们稍稍提起,部之都是极其冷漠。哎,说起来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没有完全答应元之的请求,还是有些对不起他们兄弟的。” 鹿希甄摇摇头,“伯母,您不需要这样责怪自己,我和润林之间,算是上天恩赐,给予了我这段可遇不可求的缘分。日后,我一定会在您膝下照顾您和伯父的,润迅也不会有任何事情的,他是个好孩子,一定会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 “希甄啊,鹿黎都喊我晏娘亲了,你怎么还一口一个伯母的,听起来很生分啊。”晏夫人笑了笑,终究脸上才落了些颜色。 鹿黎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姐姐,晏娘亲可是在那些个太太跟前介绍你已经是晏大哥未过门的媳妇了。所以啊,你可要还是继续叫晏娘亲伯母了?” 这个帮腔深得晏夫人的心意,摸了摸鹿黎的头。鹿希甄捏了捏鹿黎渐渐圆润起来的脸,“你要是再在家里磨着不娶上学,待你姐夫回来,我可要告诉他的,让他帮我教育你了。” “哈哈,晏娘亲你听,我姐姐都已经把晏大哥当做自己的如意郎君啦。”鹿黎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得到了稳定的靠山,靠在晏夫人的怀里,瞧着脸红的姐姐高兴的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偷到了母亲藏起来的糖果。 去而复返的小丫头又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悦的意味,“夫人夫人,军长刚才打了电话回来说二少爷已经抢救过来了,那洋医生正在配药给二少爷日后的休养做准备呢。军长说了,夫人不要担心,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布莱恩医生好歹一个大个子,却被晏润林提溜到了一边,逼问半晌获得了肯定的答案才放了人去配药。可怜做了几个小时手术的布莱恩医生,还被逼得这样没有人权!真是粗鲁啊晏军长,以前似乎不是这个样子。 晏润迅被医护人员从收手术室里推了出来,苍白着的嘴唇和脸色,看上去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纪亭书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常年握枪的大手,带着厚重的茧子摸了摸晏润迅的头。含在眼眶里的眼泪,隐忍了这么久在看到晏润迅从手术室里平安出来的那一刻,没出息的流了下来。 一旁众人看着纪亭书的样子,内心都很吃惊。是个人都知道,纪亭书跟在晏军长身边这么多年,流过血流过汗,就是没有流过眼泪。哪怕是红眼睛都不曾有过,这一次哭的稀里哗啦毫无形象。看来是真的担心晏润迅的伤势了。 看来传言之中的晏家兄弟和纪亭书关系匪浅,果然不假。 “好了,不要耽误医护人员的工作,你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晏润林扯开纪亭书,让小护士们推着还在昏睡的晏润林离开了。纪亭书的眼睛还粘在晏润迅的身上,等到车子拐弯看不见人影了才跟着晏润林的脚步走了。 布莱恩的诊所‘洋气’的很,之所以说洋气,是因为这家伙医术高超,作为从大不列颠千里迢迢而来的治疗枪伤的高手,到了北平城就一直都是名门贵族争相邀请的人物。这年头乱的很,有些权势的家里头都有枪药,关键时刻自保是十分必要的。 不过这个洋人有良心的很,更是有胆量。不畏权贵,更不趋炎附势。他的这个诊所,倒不是有钱有势就可以进来治疗,被他赶出去诊所的权贵多的数不过来,不过晏润林倒是一个例外。 应该是英雄所见略同,或者是惺惺相惜,总之布莱恩对于晏润林的照顾和忍让,真的是北平城里的权贵看着都眼红。不过吧,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看看晏家的人接二连三的出事情,啧啧,还是不要跟布莱恩沾上关系为好。 这个诊所的地段不大好,作为治疗病人,休养调理身体却是一个最佳去处。僻静安宁,也正是布莱恩当初选择这里的原因。 晏润林背着双手,挺着笔直的腰背,走在布莱恩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打理好的小花园里,身后跟着还凄凄惨惨戚戚的纪亭书,简直煞风景。 “你们这次去南边,到底是处理什么公务?我离开北平的时候,元之还在海关总署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也不派人告诉我一声呢?” 纪亭书一五一十的回答说:“南边的经济财务出了问题,尤以港口码头走私严重,南边的人处理不好,来电让总理派人处理。行政院的人一直对于军长您和二少爷身居要职颇有怨言。”纪亭书顿了顿,继续说道:“军长您他们自是不敢得罪,二少爷才回国不久,还没有什么建树,行政院那帮老顽固就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刁难二少爷。”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晏润林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行政院的那群老狐狸终究是乱了阵脚,惹不得他就打润迅的主意,倒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既然元之事情处理的十分漂亮,怎么又会在返程的路上出了意外,那些人到底什么来路,你知道么?” 纪亭书茫然的摇摇头,“那群人来势汹汹,竟然可以混入专列,伺机动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纪亭书的神情一冷,“军长,属下怀疑是行政院里有人,动了歹意,想要……” “我知道了,亭书啊,还记得当初我把你安排在元之身边的用意是什么吧。”晏润林转过身来,盯着纪亭书,问道了他的心眼里去。 纪亭书低眉顺眼,“属下明白,辜负了军长的用心,是亭书没用。” “我现在跟你说这个,可不是让你自责的。润迅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你就在他身边好好守着吧,若是还有差池的话,你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晏润林拍了拍纪亭书的肩膀,兄弟俩一时无言,各自明白。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喂我吃 晏夫人马不停蹄赶到了医院,看到住在重症监护室的晏润迅,松了口气。 人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鹿希甄站在一旁探头探脑,听了医生和护士的话,也就放下心来,感觉一道炙热的视线焦灼的定在了自己身上。她抬头望去,正是晏润林的眸子,这个男人的眼神里总是充斥着复杂的情感。 最近的麻烦太多,晏润林的压力有多大,她不是不明白。他一是一个愿意把所有事情都抗在自己肩膀上的男人,想要保护家人,想要保护人民,想要保护这个家国。然而……家里人接二连三的出事,他们的孩子,他都没有能力保住。 如今,还有什么资格,说着上战场的豪言壮志? 纪亭书被晏夫人下了死命令去隔壁的病房休养了,这一次出门晏夫人就总是觉得心中不安。眼皮子跳来跳去,在官邸的佛堂里烧香拜佛了那么久,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即便是保养得当也经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孙子,不能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不成,大儿子已然困于陆军部,难以抽身,可是晏润迅可以。不过上任不久,没有建功伟业,也没有出过纰漏,现在下任想必也没有多少人说话。况且,行政院的那帮老家伙,肯定是巴不得斩断了总理的左膀右臂。 彼时天下大乱,战火连绵,居无定所之时,大家的心是向着一处的,大家的力气也是往一处用的。如今局势稍稍平稳了些,一些人就按捺不住了,也想要分一杯羹了。见不惯晏家从广东北上来坐了暂时的总理,想方设法的要把他们晏家推下台去,甚至是蚕食了他们的武力。 晏夫人虽未一介女流,却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鹿希甄走到晏润林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勾起了他的手指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晏润迅的病房。布莱恩医生坐镇,已经抢救过来了,就一定能够化险为夷。 “你在这里一整天了,吃饭了没有?” 夏日的热情一点都不收敛,晏润迅的手术结束的时候是傍晚,此刻已经是深夜了。深夜的街道十分安静,偶尔吹来阵阵凉风,撩拨的人心荡漾。迈出布莱恩医生那灯火通明的诊所,出了这条巷子,外面的大街上,时不时还能瞧见连夜开店挣钱的店家。 挑着扁担卖着爽口的凉粉的小贩,正晃着手里的铃铛,吆喝两声招揽生意。 鹿希甄见状,说道:“暂且回不去公馆了,你也不能饿着肚子。不如就吃两碗凉粉吧,我给你调,一定和你胃口。” 晏润林没有作声,由着鹿希甄拉着自己过了马路,鹿希甄叫停了卖凉粉的小贩,点着脑袋犹豫了半天,最后伸出一只手。 “老板劳烦,五碗凉粉。” 小贩喜上眉梢,热情的吆喝道:“好嘞,凉粉五碗~” “老板,我来调味可以么?”鹿希甄刚才才对晏润林许下了诺言,这会儿要是老板不答应才是尴尬呢。 小贩老板极好说话,从木桶里舀出一碗凉粉放在鹿希甄跟前,“太太您请便,到我这儿吃凉粉的啊,大多都是太太给先生调味的,一家人知道彼此的口味,调出来的才更好吃。” 鹿希甄言笑晏晏的点头,小贩老板继续盛凉粉去了。晏润林一个大个子就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微微垂头瞧着自己的太太为他精心调料。 不过一碗凉粉而已,却包含着了五味更多的是一个女人对于一个男人的眷恋和照顾。他是什么口味,鹿希甄再清楚不过了。 五碗凉粉,鹿希甄很快就调好了味道,献宝似的端起一碗递给了晏润林:“虽然比不上公馆里师傅做的味道,但你现在饿着,一定也会觉得是饕餮盛宴的。” 晏润林看了看经过鹿希甄之手变得极其有食欲的凉粉一眼,挑眉正经地说道:“我太累了,手都抬不起来了,甄儿不如你喂我吃吧。” 小贩老板:“……” 看看这小伙子,年轻力壮的怎么吃饭还没力气了?这还套着一身军装呢,就这体力能在军队里打仗了?哎呀呀,果然啊不靠谱啊! 小贩老板背过身去,忙碌着自己手下的活儿,又有循声而来吃凉粉的顾客了。 他要是不转过身去,那位年轻的夫人又怎么会好意思真的喂呢,哎呀呀年轻人呐,就是喜欢这一套假把式。 鹿希甄很感激小贩老板的心意,鹿拉着晏润林走到一边,两人齐刷刷的坐在了马路牙子上,就像是一对儿患难夫妻。如果可以换件破洞的衣服,就更加的应景了。 脸红的鹿希甄将凉粉囫囵个的拌了拌,想要让酱料入味,吃起来才更加的爽口。用勺子舀起一口,让晏润林吃下去。我们的晏军长也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张口就吃了。 他在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更不在乎此刻是否那些偶尔驶过的汽车里是否坐着他的熟人,要是被看见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又会大做文章,说什么这样深更半夜的在路边吃凉粉,有损于他们晏家的脸面,更有损于陆军部的颜面…… 这些大道理他早就听腻了,什么都不如自己开心最重要了。 五碗凉粉在鹿希甄越来越快的投喂当中很快就见了底,晏润林其实一丝饱意都没有,不过这东西吃多了肠胃不受用,所以鹿希甄询问是否还要再买几碗的时候,他拒绝了。 还是回到公馆让厨子师傅给自己做几个大菜吧,他一顿不吃肉就难受的慌,体力跟不上,他真的会力不从心了。 鹿希甄将碗还给了卖凉粉的小贩,跟晏润林反身往布莱恩的诊所走去,蓦地,晏润林一把抱起身旁的女人,闪入了旁边的一条小胡同。 晏润林将鹿希甄紧紧搂住,鹿希甄的背靠在凹凸不平的胡同墙面上,还没反应过来,男人炙热的唇就已经欺了过来。 像是要将她拆骨去肉一般,吞入腹中。胸腔内的空气被掠夺的一干二净,鹿希甄的脸已经憋红了,她却没有丝毫的反抗和挣扎。 她明白晏润林的痛苦,她知道晏润林心中的无奈和愤懑,她不能帮助他,如果这样可以让晏润林拥有一些安全感和勇气,她愿意。 晏润林感觉到了温热的血腥味,渐渐回笼的神思让他脱身,依旧迷离的眸子盯着鹿希甄那还在流血的唇,喘着粗气舔了舔。 “甄儿,我的甄儿……” 鹿希甄抱住他,点头说:“润林,我是你的甄儿啊,你不要害怕,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晏润林卸下全身的防备和力气,堪堪的凭借着鹿希甄身后的墙壁整个人靠在她的肩膀上。两人抱着一起顺势坐了下来。 胡同里的风似乎比外头的更加清爽些,透入人的骨子里,竟然生出了寒气。鹿希甄摸着晏润林的头,抚着他的背,试图让他情绪渐渐平稳下来。 良久,晏润林才闷声开口:“甄儿,你以后不要再去陆军部了,嫁给我之后就在家里陪陪母亲。” 鹿希甄眨了眨眼睛,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晏夫人才跟自己提起,转身晏润林就付诸了行动。其实,她也明白为何会这样安排,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出门也存在着被有心人安排谋杀,更何况出门站在光天化日下,下手的机会就更多了。孩子的事情,鹿希甄还不知情,她心思再缜密也不愿意往自己的亲人身上想。所以,她听从了晏润林的安排。 日后嫁给了他,再去陆军部就职,那些同事们只怕更会阿谀奉承她了。在他们的眼里,她能够进陆军部成为军需官,不过就是爬上了晏润林的床。 也罢了,晏夫人总是一个人在家里,的确需要陪伴。成了晏家的媳妇,最主要的就是孝敬公婆,留下子嗣。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是支持你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晏润林捉着鹿希甄的唇又是一阵亲吻,天知道他到底有多么的无助?在天津卫连续半月没有鹿希甄的消息,他就已经乱了心神。不想往坏处去想,觉得自己的担心就是多余的。鹿希甄无论如何一定都会平安无事的。 然而回来之后,看到了失去了孩子,苍白脆弱的如同一个木偶的鹿希甄,他抓狂的快要发疯。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瞒着他?若是鹿希甄这一次没有逃过劫难,跟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一起去了,他要怎么活? 母亲说的对,他们晏家已经足够招人眼红了,守业更比创业难。总要有人偃旗息鼓,几次发生在鹿希甄身上的恶性事件,就是别人在给他提醒。继续张扬下去,吃亏的终究是你自己。 这天下太大,他要防备的人太多,他在的时候尚能保得鹿希甄太平一时,可他不在的时候呢? 不过才收复齐鲁的罗国祥,偌大的华夏依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内忧外患令人堪忧。他不可能安于一时,更不可能因为儿女私情丢下家国大事。所以鹿希甄,必须要提前安排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初露端倪 鹿希甄没再去陆军部上班,晏母派了人过来收拾了她日常办公的东西,整个军需处一天都是战战兢兢。 本来还寻思着抱未来军长夫人大腿的美梦落空了,似乎最近又有什么新苗头。军长的弟弟返京路上遭遇袭击,生死未卜,晏家这次消息封锁的格外严谨。全北平的报社都钻不了空子。任凭各种关系开始也打不进内部! 为了保密,晏润迅很快就从布莱恩医生的诊所转移到了晏润林的公馆里,他原本的公馆不能回去,原本派去的人也大多都是新手,心思不够缜密。再说已经出了事情,晏润林也不放心把自己的弟弟放任在外。还是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更安全。 布莱恩医生也被‘请’到了晏公馆,晏润林是多么的霸道的人,布莱恩早就知道,不吃硬的。他自己老老实实来还能客气相待,如若不然……算了,还是不要这样去预想了。 鹿希甄和晏润林自从那晚之后,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都没有怎么见面。晏润林身上压着鹿希甄和晏润迅两人被谋算的事情,还有罗国祥的部队的整编,整天整夜的都泡在陆军部里不能回家。 他那边忙着,鹿希甄这边也没有闲下来,晏母也从官邸搬到了晏润林的公馆住,说是方便照顾自己的儿子。还有要准备晏润林和鹿希甄的婚事了,这个事情一拖再拖,最后搞不好还会变成有心之人利用的把柄。 既然已经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他们晏家自然就会承认她这个媳妇。再者晏母是不顾及市井上的那些传闻的,鹿家到底有没有富可敌国的宝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自己的儿子相知相爱,作为一个母亲,期盼的也不过是孩子幸福,一家团聚罢了。 这一天,布莱恩医生才从晏润迅的房里出来,就碰到站在廊下发呆的鹿希甄。外国人的好奇心呢,一直都很重。对于优雅美丽,善良大方的东方女人就更是有一种爱慕。他的爱慕没有任何歧义,就是纯粹的欣赏。不得不说,晏军长的眼光是极好的,这位鹿希甄小姐,当真算是他在北平这么长时间,看见过最美的人了。 中国有句古话说的极好,“自古红颜多薄命”。这位鹿小姐经过他诊治都好几次了,这一次听说没了孩子,也是很可惜了。这样的美人生出来的孩子也一定特别好看。 “布莱恩医生,润迅的情况如何了?”鹿希甄回过神来发现布莱恩医生立在自己不远处,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 即便知道这个大胡子洋人没有坏心思,鹿希甄还是觉得不大舒服。 布莱恩医生却是无所谓的,双手一摊,磕磕巴巴的说道:“当然,晏军长的弟弟……病情正在渐渐好转,过不了几天,我想,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最好了,鹿希甄松了口气,面上好不容易有了点笑容。 “这些日子辛苦您了布莱恩医生,日后我们一定重金酬谢。”鹿希甄客客气气,礼貌大方。俨然有了作为女主人的气势和样子。 布莱恩医生抖抖肩膀点头说道:“鹿小姐,如果可以的话,以后你和军长结婚的时候……我的意思是,我也想要喝杯喜酒。” 他一个洋人来到中国不少年了,就是没有真的参加过一次国人的婚礼,这边的凤冠霞帔太美丽,太有魅力了。他觉得比他们大不列颠的婚纱精致许多,手工做出来的喜服,充满了人情味和祝福。 “这是自然的,布莱恩医生算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了,一定会请您到场的。到时候可要多喝几杯,才算是尽兴了。” 布莱恩甚是满意,乐滋滋的走了,鹿希甄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曲廊另一头,才叹了口气。这阵子,她算是知道了即将嫁为人妇是多么的辛苦。 准备结婚,看上去似乎并不难,可真的开始筹划的时候,却是一点一滴所有的细节都要注意到。晏润林在陆军部太忙,无暇顾及。晏母派去做礼服的人据说都是在办公室里量了尺寸,至于其他的细节他都不会参与其中,不是说晏润林不期待,只不过是局势使然。 鹿希甄倒是不介意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她心里想的更多的就是她的孩子。到底是谁这么恨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要置她于死地。她醒来之后,私底下逼问了柳云时,刚开始这人还口风很紧,不愿意说。最后鹿希甄不得不用了自己最讨厌的法子,哭哭啼啼的,折磨得柳云时脑仁疼,低头认输。 柳云时告诉她说,那天她已经被撞倒在地,浑身是血的虚弱不已。可那开车的人不仅没有落荒而逃,反而是加足了力气要彻彻底底地了解了她! “希甄姐,看来这个人是刻意地针对你,不管你有没有怀这个孩子,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说,这件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柳云时说的话到现在还在她的耳边回荡,是啊她也知道这件事情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她从前不过是鹿家的嫡女,从小被养在深闺里,不曾见过几个外人,后来被父亲一意孤行的送到了大不列颠求学。那个时候母亲十分担心,她一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女孩子家家,到了国外要如何照顾自己。 回来之后就遭遇了家族破败的事实,而后就是落魄千金带着弟弟艰难生存的故事了。她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什么人,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郁霆烜和那个从小对她就不友善,不给好脸色的同父异母的姐姐鹿昭了。 不过……她宁愿自己是想多了,毕竟也是一家人。鹿昭就算是心思再歹毒,也不会害的她这样。 鹿希甄心地善良,毕竟是对自己的亲人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可晏润林不会。他暗自派出去的人手段狠辣,很快就有了进展。 北平,陆军部,军长办公室。 晏润林正端坐在办公桌后方,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搭在桌上,盯着眼前的资料,眸子之中晦暗不明,让人看不透神色。单昱站在他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军长,事情果然很复杂,我们沿着那位自杀了的司机身上顺藤摸瓜地摸上去,发现了这个。” 单昱指了指晏润林面前的资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那个跟鹿希甄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司机为什么会豁出了命,都要解决了鹿希甄的证据。 这个司机,是个单独领着自己女儿的父亲,他老婆早几年得病死了,只留下来一个孱弱多病的女儿。小孩子身体不好,整天都是病恹恹的,不能去上学,更不能出去玩儿。男人看着心里着急,一直努力的为孩子寻找治病的方法。 不管是北平总医院或者是乡野秘方,能试的他都试了。可还是没有任何的效果,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日渐消瘦,最后面对的就是死亡的时候,蓦地眼前出现了一丝生机。 这个生机就是雇了他去杀鹿希甄的人。 那个人答应了他要给他的女儿看病,国内看不好就送他们父女去国外。反正只要事情办成了,都好说。 病急乱投医,走投无路的父亲别无他法,只能向上天祈求,所有的罪孽都降在他一个人身上吧。他的女儿还小,都是无辜的。 于是,拿了定金买了船票准备带着女儿前往美利坚合众国看病。开车跟踪被杀的对象到了闹市的时候,这个司机有一点慌乱,不管心里做了多足的准备,事到临头还是会害怕会犹豫,会退却。 反正已经有了到美利坚合众国的船票,加上手里还有的钱,或许足够了?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眼神一晃,他看到了人群之外,自己那孱弱的女儿正被人捏在手里,面色痛苦难忍。 这个司机知道,如果他不下狠心的话,那死的就是他的女儿。于是……启动车子狠狠地冲着鹿希甄撞了过去。 女人被撞出去之后,倒在了不远处的地上,殷红的血瞬间在她的身下蔓延开来,司机颤抖的手停不下来。他的眼前乱成了一片,耳边尽是人群的尖叫声。吵吵嚷嚷的乱成了一锅粥。 耳边忽然炸裂开了枪声,司机浑身一抖,看向自己的女儿所在的方向,已经不见人影了。慌不择路的他见穿着军装的大汉们朝着自己扑了过来,顿时倒车要往那个女人再次压去的时候,一颗子弹已经穿过了挡风玻璃,打到了他的额头上。 最终……他还是没有保住自己的女儿,不知道,没了他这个爸爸,是否还有人会为了她去操心。 “现在这个司机的女儿,在郁家的别院。”单昱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的人查到了郁家就暂时收手了,害怕打草惊蛇惊动了对方,这个司机的遗书我们是从他家里发现的,可能他的女儿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不然这封信也不可能被他们的人找到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冠冕堂皇的理由 晏润林的脸色阴晴不定,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情绪。只是那双有力的手交缠在一起,用力的交握着,爆出青筋,压抑着内心的火气。 他冷厉的眸子扫着文件,直到下面最后一行,‘郁家少爷郁霆烜嫌疑最大’。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单昱瞬间就明白了晏润林问的那个人是哪个人,立即回答:“正在本家,我们的人正在盯着,有任何动作会立即汇报的。” “去准备份厚礼,也是时候要去拜访拜访郁家了。”晏润林合上文件,面色沉郁,单昱忙不迭得应声走了。 郁霆烜这个人,晏润林早有耳闻,素来都不是一个会主动招惹麻烦的人。不知为何,晏润林竟然会响起李祺瑞说过的话,他说有人针对他和鹿希甄,尤其是他晏润林,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把他拥有的全部毁掉,一个不剩。 恨他的人数不胜数,可跟鹿希甄有过节的也就只有郁霆烜了。这个人,果真是心狠手辣,对一个女人都能下得了狠手,并且这个女人曾经还是他的未婚妻。 也或许就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这样的不择手段吧。上一次陆军部事件,虽然最后以抓捕李祺瑞草草结束,可晏润林知道事情原本没有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 李祺瑞一家人被他安排人关禁在城郊的一处小院里,平日里哪里没有什么人,城郊如今都是荒废之地了,住在那里的都是一般的穷苦老百姓。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家老爷子也答应过他,只要留的他儿子李祺瑞的性命,他保证看好他,不再让李祺瑞出来惹是生非。不过扣押禁足李家人也不是长久之计,晏润林捉摸着派人秘密送李家人南下去广州,那里才是他们晏家的大本营。 有易伯伯看着,也更加放心一点。 …… 郁霆烜自打那次跟鹿昭见面之后,一连这么多天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联系都不曾能有,那个女人已经是胆大妄为了,明目张胆的就敢动鹿希甄,看来自己的一些所作所为让她误会了。以为爬上了他的chuang就是郁家的少奶奶了,愚蠢。 鹿昭派来联系他的人被堵在门外,郁家的门都进不了,郁霆烜的冷漠和疏离无疑让鹿昭更加的暴躁和不安。 那个晏军长也从天津卫胜利归来了,晏家在北平城的地位越来越稳固,鹿希甄这个贱人就要成为晏家的大少奶奶了! 为什么,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觉得胜了鹿希甄一筹,这个女人却总是要在关键时刻的捅她的心窝子?没了郁霆烜,她竟然还有一个晏润林。 一个男人比一个男人更加优秀厉害,而她却只能可怜兮兮的祈求着郁霆烜的喜欢。就算是被他弃之如履,就算是被他亲手做掉了他们之间的孩子……她都可以不在乎了,只要还可以拥有这个人,就好了。 “夫人,您还是快吃些东西吧,不然先生又要责怪了。”鹿昭的贴身丫鬟皱着眉头好言相劝。 这位难伺候的夫人,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本来就身子骨差些,如今更是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就这个鬼样子,别说那郁家少爷了,就连一向对夫人百依百顺的先生也怕是不会喜欢的了。 何必为了一些小事情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女人,本身没有才华和能力,要是连自己的容貌和身体都保护不好,还哪里有资本去跟别人比呢? “我不吃,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来责怪我的不是?”鹿昭尖牙利齿,通红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小丫头看,吓得小丫头半晌不敢说话。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顶嘴,怕是能被夫人给吃了下去! 不吃便不吃吧,反正作践的是你自个儿的身体,与我何干?小丫头收拾了东西,走出了鹿昭的卧房,合上门就很不屑地啐了一口,摊上这样的主子,真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 单昱亲自开车,将晏润林的专车稳稳停在郁家大门口的时候,郁家的看门的小厮愣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你下去看看。”晏润林坐在车上动都不动,招呼了单昱下去交涉,总不能这个郁家面子大的他晏润林过来都闭门不见客吧? 单昱下车,一身陆军部的军装,就让郁家的小厮的腿肚子打抖了。纷纷愣在原地,不知作何。 “陆军部晏军长前来拜访,不知郁老可在府上,方便见面?”单昱客客气气,一副今天来郁家纯粹就是晚生拜访前辈,闲话家常的作客。无关国事无关民生,不需要这么紧张害怕。 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小厮立马推推身边的同伴,小声说道,“我去禀报少爷,你在这里看着。” 腿脚发软的小厮撞开了身后郁家的大门,冲了进去,留下其他同伴跟单昱大眼瞪小眼,慌慌张张。 我有这么可怕么?单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背过身去,看着依旧坐在车里老神在在的自家军长,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种得罪人露面的事情就都要他来,一会儿谈判的时候就又是军长出头了。 真是的,这副官的活儿可真不好做! 鹿希甄正在晏公馆的后厨里,挑选新鲜的食材,她回来以后就经常亲自下厨做饭给鹿黎和纪亭书吃。晏润迅还没有完全地苏醒过来,每天只能依靠布莱恩开的营养液和偶尔的流食维持消耗。 等到他好了啊,想吃什么鹿希甄都会给他做的。 “今天军长晚上不回来用饭了,夫人您还是让我们来吧。”后厨的厨娘们围在鹿希甄身边,努力的劝阻着,高高在上的夫人怎么能来这油烟味十足的地方呢?军长雇了她们来,给了她们一个吃饭的生计,要是以后夫人每天都自己做饭,那她们还有什么留下的必要呢? 为了保住饭碗,也需要察言观色这一套手段。 鹿希甄挑选好了食材,笑了笑说:“还是我自己做吧,不过劳烦你们帮我切菜吧。” 也好也好,好歹不是干看着军长夫人做饭,她们哪怕是打打下手也好啊。厨娘们端了菜走到了一边案板前,各司其职。 鹿希甄走到锅灶边,等着烧火的丫头添柴燃火,准备开始炒菜了。望着厨房里忙碌的人们,她的心里又想起了晏润林今天不回来的事情。哎,都多少天了,晏润林都没有回来过了,外界已经将他们即将成婚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可新郎官始终不露面,就有一种这场婚事不过她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那天说的执子之手,与子成说犹在耳边,一生一世都会照顾她的话,也回荡在耳边。晏润林应该是不会欺骗她的吧,这么多事情都是跟他一起经历的,鹿希甄才觉得不算是苦难不算是承受不了的。 一些事情,要看跟什么样的人一起经历承受。跟晏润林在一起,所有的困难都不再是困难了,她爱着这个人,一辈子都爱着,所以,暂时的分别无关紧要。她要做的是支持晏润林的工作,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 厨娘们将切好的菜放到了鹿希甄的手边,方便她用,烧火的丫头也已经将锅灶烧好了,鹿希甄回神就准备做饭了。 鹿黎回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都找不到姐姐,问了管家大叔才知道,姐姐又去后厨做饭去了。于是带着也好久没有来晏公馆的柳云时往后厨方向去了。还没有走到后厨所在的院子,一股饭菜的飘香就随着热风荡了出来。 “好香啊,希甄姐姐的手艺还是这么棒,我啊都快要被希甄姐姐把嘴给养刁了。”柳云时嗅了嗅空气中‘家’的味道,幸福的说道。 鹿黎骄傲的一仰头,“那可不么,我姐姐的手艺啊一直都是这么好,我都觉得贤义楼厨子做的菜都不如我姐姐的呢。以后啊,咱们也少出去吃饭了,让姐姐给咱们做就好了。” “你丫,就是小孩子。”柳云时揉着鹿黎的短发,一股脑的揉搓,给帅小伙子的头揉的跟鸡窝似得。鹿黎岂能忍得了,打打闹闹的跟柳云时闹到了后厨。 鹿希甄已经两个菜出炉了,听到自己两个弟弟的吵闹声,就无言的笑了笑,多好啊,生活还可以这样的安逸美好。 鹿黎不洗手就在盘子里捡了一块肉吃,鹿希甄拍他的手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喜笑颜开的吧唧嘴。 “你洗手了没有,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了?” 鹿黎混不吝的回应,“这有什么,姐姐以后你莫要再拘小节了,咱们铮铮男儿不在意这些细节的。” “哼,你倒是为你吃饭不洗手找了一个足够冠冕堂皇的理由啊。鹿黎,姐姐可是不记得有这样的教过你。”鹿希甄白了一眼鹿黎,头疼的不知道这小子以后要怎么教育了。 反正,都是晏润林给惯坏了,说男孩子糙一点没有关系,心思足够缜密就可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请情敌喝喜酒 柳云时去晏润迅的卧房喊一直衣不解带守在他身边的纪亭书吃饭,鹿黎乖乖弟弟的帮着姐姐盛饭倒茶的,好像一瞬间,他们又回到了鹿家的大院里,姐弟俩等着父母的到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饭。 “姐姐,最近都不怎么见到我晏大哥,陆军部真的有那么忙么?”鹿黎盛好了饭,放在鹿希甄跟前,有些抱怨似得说道:“你们都要结婚了,可他一个新郎官,整天见不到人,又不是姐姐你一个人的事情。” 鹿希甄皱眉打断鹿黎的话,“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我和你晏大哥的事情你少管了,你最主要的就是念好书,最近你们学校的老师倒是很少找我去谈话了。很好,还算是你最近识相的老实了点。” 鹿黎撇撇嘴,挑起碗里的白米饭不情不愿地说道,“我不乖也不行啊,晏大哥派了两个穿军装的送我上下学,原来我每天还可以跟同学们一路说说笑笑回来呢,现在啊他们看到那两个人立马就跑了,根本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呢。” 晏家最近成为了众矢之的,鹿希甄和晏润迅接二连三的出事情,晏润林不放心还在上学的鹿黎,所以特地派了两个人时刻保护他。一番好心,却不想拖累了鹿黎结交朋友。鹿希甄心里明白,却也不能责怪晏润林,这都是为了鹿黎的安全考虑,她也希望自己这个长不大的弟弟能够明白。 这个孩子似乎不经夸,前不久她中枪休养的时候,鹿黎安安稳稳的在她身边,老老实实上课做作业,她说什么就做什么,才让鹿希甄宽慰了一阵子,如今又恢复到了原样,一点都没有正经的样子,这个孩子,真是太难管教了! 在国内太不安全,鹿希甄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要把鹿黎送到国外去。 姐弟两还没有把话说清楚,柳云时带着纪亭书就走了进来。鹿希甄连忙招呼他过来坐,“纪副官快过来吃饭吧,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吃什么,一直都是我做什么你吃什么。改日,你告诉我你喜欢的,我做给你吃。” 鹿希甄担心纪亭书不好意思,又说:“不用觉得麻烦,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和润迅都是我弟弟,照顾你们是应该的,你不要太见外了。” 坐在鹿希甄对面的纪亭书,胳膊依旧绑着绷带,吃饭还是不大方便。他跟晏润迅一样,快速的瘦了下去,脸色十分不好,一点都不精神。鹿希甄知道,这是担心晏润迅造成的。这俩人,也是说不清楚的关系,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到了哪一步,不好干涉。 不过晏润林跟她打过招呼了,纪亭书和晏润迅的事情暂且不要挑明了说,等一切都回归到了正轨,他会想办法来解决的。 “夫人,夫人,晏二少爷醒了!”几个人在一桌上心神不定的吃着饭,如同嚼蜡。小丫头的话却如同久旱甘霖,喊得众人喜上眉梢,如同重生。 纪亭书拐着胳膊就往外跑,鹿希甄和鹿黎还有柳云时愣在原地,赶到晏润迅房间的时候,纪亭书已经抱着晏润迅快哭出来了。 “你这样……我只会感觉自己很没用的。”晏润迅还是很虚弱,躺在床上不得动弹,想要抬手碰碰纪亭书安慰他都力不从心。 纪亭书哭的稀里哗啦,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严肃正经,禁欲冷冽气息,鹿希甄站在一边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希甄姐姐,你来啦。”晏润迅苍白地对鹿希甄一笑,还是好几年前在大不列颠的那个样子,白白净净,单单纯纯。 鹿希甄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嗯,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布莱恩医生过来再给你看看啊?” 晏润迅摇摇头,虚弱的说道:“不用了,我想布莱恩医生应该对我们晏家的人都厌烦了吧。我很好的,不需要再看了,啊……不知道还要这么一直躺下去多久呢,希甄姐姐你知道的,我最怕的就是,哪里都不能去。” 在大不列颠的时候,晏润迅最是闲不住的华夏学生,每天课下了都要找点乐子。自己玩儿还不够,还要带着华夏的留学生和大不列颠各国的学生混做一团,国家之间的纷争总是讲不清道不明的,他们作为求学之子没有任何的办法,更不想掺和到一起。 晏润迅活泼开朗,好客大方,很快就跟大家混的很熟。鹿希甄后期能够跟一些人结识,也都是晏润迅的功劳。 “你很快就会好的,到时候你想去哪里啊,你哥哥都不会阻拦的。”鹿希甄是话中有话,纪亭书冷静下来之后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后话。 “你大哥和伯母商量了,打算要停了你在海关总署的总长之位。”鹿希甄干脆挑明了说,“我在陆军部军需处的军需官职位已经暂停了,你大哥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我相信你一定会明白他和伯母的苦衷的。” 晏润迅自然明白,这个海关总署,他虽然早就不想做了,可是他这段时间接触了海关的工作之后,才深刻的发现,已然千疮百孔的华夏,本该是万众一心,护国卫土的时刻,依旧有不少人在发着国难财! 刚开始抱着混日子的想法去海关总署混饭吃,可在每一次的开会和签批文件的过程中,在大不列颠学习多年的经济财管的晏润迅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和纪亭书暗地里追查了很多的压在海关总署的旧案,发现了一个北平城就已经有不少商号逃避关税,私自夹带违禁物品入境,甚至还有不少人,坐着见不得人,上的不台面的勾当! 这一次南下最主要的就是追查郁家一批货物的行踪。想到这里,晏润迅为难的看了鹿希甄一眼,只觉得内心千万句话说不出口,这个郁家表面上似乎按兵不动,韬光养晦,实际上在暗地里操纵着北平城里的鸦片买卖。 昔日能够跟皇商鹿家齐名的郁家,存在的意义还不如鹿家没落的好。 他会遇害,也是早就预料到的,就是因为在南方追查到了郁家买卖鸦片的确凿证据,加之行政院里有人跟郁家狼狈为奸,才导致这么晏总理上台之后一直没有发现郁家的狼子野心。 看来,要想彻底的站住脚跟,行政院的内奸和郁家都必须要铲除!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让其他还有异心的人擦亮眼睛,到底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希甄姐姐,拜托你去跟我大哥,还有我母亲说。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有能力承担一定的后果。这一次就算是我长大的代价,日后,我一定会在海关总署,继续做我的海关总长,继续查违禁品,继续抵制鸦片买卖!” 晏润迅说的决绝,纪亭书欣慰地笑了笑,不顾众人在场握住他的手,“少爷,亭书定与你共进退!” …… 正在郁家喝茶的晏润林可不知道他一直担心的弟弟晏润迅,真正变得男子汉了。他端坐在客座的主位,单昱站在他的身后,笔直的跟郁家院中的青松无二。 郁家老爷子满头华发,坐在主位,看上去慈眉善目,根本不像是会买卖鸦片荼毒百姓的黑心商人。 晏润林狼一般的眸子扫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传说中自己的情敌,郁霆烜。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来到了主人家里,总是要客随主便的,晏润林才不会跟这个不知所谓的情敌一般见识,还失了自己的威风面子。 “不知晏军长今日登门,是有何要事啊?”郁家老爷子宝刀未老,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 晏润林嗯了一声,放下茶盏,赞赏道:“都说郁家的茶是全京城最好喝的茶了,今天一尝倒也是没有白来一趟了。” “晏军长,有什么话不妨就直说吧,老夫听闻不久之后你就要和我的故交鹿家的嫡女鹿希甄成婚了。不知道,今日你来,可是跟这件事情有关联呢?” 晏润林又是一声嗯,“倒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郁老您啊,没错,今日前来,是亲自给您老拜帖的。还希望晚辈大婚当日,您可以出席啊。”说罢,身后的单昱就适时的站了出来,递出了晏润林亲笔书写的大红请柬。 请柬是晏母精挑细选的,上头的雕刻纹路十分精巧细致,大红双喜字,鸳鸯牡丹,龙凤双飞,喜气的东西都在上头了,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很是考究。配上晏润林刚劲有力的字,就更是相得益彰了。 郁家老爷子的随从恭恭敬敬接过,又转到了老爷子的手里。这无疑是个下马威,全北平城的人应该都知道,当年的鹿家和郁家可是结了娃娃亲的,这鹿希甄原本要嫁的人可是郁家独子郁霆烜的,如今换了人,还要他们郁家亲自上门去喝喜酒? 这个巴掌打的真是十分的响亮十分疼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冤家路窄 郁家老爷子的脸色果然变得不大好看,吭了一声却没有打开看,就直接放到了手边的八仙桌上。 “晏军长,今天你若是只为了送这份请柬,老夫倒是觉得是多此一举了。你晏军长的婚礼,怕是全北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想要掺和上一脚。我小小的郁家怎能劳驾你亲自登门拜送请帖呢?”郁家老爷子的语气里有着方才还没有的疏离和不悦。 晏润林不以为意,这些迂腐的老顽固,还自恃清高的很,把面子看的比命还重要。许是当初对于鹿希甄的不管不顾,不闻不问觉得羞愧了。愧对了当初世交故友的嘱托了,早就忘了当初的那个娃娃亲了。 如今他找上门来,可不止是单单送份请帖这么简单,而是为了鹿希甄出一口恶气。还有为了已然过世的岳父岳母,讨还一个公道!他们的女儿吃了那么多苦,都是因为这个郁家见死不救,冷漠无情! “怎么不见郁家公子,近日北平城里热闹的很,郁老爷子想必也是知道一二的吧?”晏润林答非所问,偏生生就把话题扯到了郁霆烜的身上。 终于进入了正题,单昱期待的小眼神露出了看好戏的光芒,他算是近距离的接触到了吃醋而大发雷霆要找一个垫背的军长了吧?这可算是罕见的,回去之后告诉别人,一定都不相信的。 郁老爷子也是老江湖了,摆摆手,倚老卖老的不在乎:“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大半截身子都入了黄土,哪还有心思去管外面的事情,只想着能够身体无恙的多活几年罢了。晏军长到底想干什么?” “晚辈能干什么呢?您这位德高望重,在北平城的商号里依旧名声赫赫的老爷子,我自然是不会犯糊涂跟您作对了。不过呢,我这个人是一个快意恩仇的人,不招惹我也就罢了。可要是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我觉得这件事情就没有那么好处理了。”晏润林的白色手套一直没有取下来,说完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的,就是把手旁的茶盏一碰。 茶盏摔落在地,碎了。 “郁老爷子,还望到时晚辈能看到您和令郎了。”晏润林也不多废话,起身便走了。单昱跟在身后,也没有跟郁老爷子告别,抬头挺胸的一起出去了。 整个郁家的人都在晏润林的专座离开了大门,才算是松了口气。 “老爷,那位已经离开了。”郁家管事儿的忙不迭的过来传递消息,面上泛白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郁老爷子一动不动地端坐在主位上,垂下眼睛看了一眼做工精致的大红喜帖,啪的一拍桌。管事儿的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了,憋着站在原地,望着老爷子一脸茫然。 许久之后,老爷子才开口说,“少爷去哪里了?” 管事儿的不敢怠慢,马上说,“少爷今儿一大早就出门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这个孽子啊!”郁老爷子拍桌显得更加生气,捏着手里的请帖,甩到了管事儿的跟前。“等他回来你把这个拿给他看看,叫他立即来书房见我。” …… 单昱三心两意地开着车,一个劲儿的透着后视镜里看着晏润林,把车子开的颠簸来颠簸去的。 “不想当司机的副官不是好兄弟。”晏润林抬眼看过去,“你不好好开车,看着我干什么?” 单昱嘿嘿一笑,“这不就是好奇么,军长咱们现在去哪儿啊?陆军部还是公馆?” “不是军长我跟你说吧,你都快一个月没回过家了,你和鹿小姐的婚事呢你也基本没有参与过。这可不能怪我没有告诉你啊,这婚姻大事可是女人这一辈子看的最重的一件事儿了。” 单昱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给晏润林说着男女之间如何相处的模式和方法,“军长,你应该现在听我的,咱们回公馆去。反正陆军部的事情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了,正是你和鹿小姐的关键时刻,那个郁家的混小子说不定会在你们俩结婚之前闹出什么来。” “你说你要是不在鹿小姐跟前守着,这万一出点啥事儿的,你要怎么办呢?”单昱似乎也只是跟晏润林打声招呼,自己直接就把车往公馆方向开去。 晏润林阴鸷的眸子瞪了一眼单昱,原本还赢了一局的快活立马就变得荡然无存了。看样子,这个副官做的有点太舒服了,需要练练这个说话的技巧。 单昱的嘴可能是乌鸦嘴上身了,这家伙开玩笑似得跟晏润林说了那么一嘴,还就真的变成了现实! 车子不过才拐过了公馆所在的胡同弯儿,嘴巴臭眼睛尖的单昱就看到了晏公馆门口停的黑色别克。晏公馆门口正有一个司机模样的人在跟门岗的兵哥说话,那辆黑色别克车的后座上正伸出一只手。 “糟糕!”单昱心里叫了一声,拍拍自己的乌鸦嘴,早不说晚不说,偏偏今天说了还就碰到了!去他家里的时候人不在,倒是回自己家了,这人送上门来了,瞧瞧这玩意儿闹得,真是冤家路窄啊。 嘀嘀……喇叭声响起,单昱看到了那车里的人收回了手,邪性地笑了一声,“军长,我看咱们还是回来对了。” 晏润林又不瞎,也早就看到了停在他家门前的那辆车。心想单昱是的的确确要去锻炼锻炼了,这嘴巴太臭了!这个郁霆烜也是胆大妄为,竟敢真的到他家里找鹿希甄! 门岗的卫兵跟司机交涉了半天,也不见这来人说清楚到底有没有跟军长说过,还是约好了时间,这军长都快一个月没有回来了,也不能是来找未来军长夫人的吧?乱七八糟的说不清楚,听到了喇叭响声,这才松了口气。 “我们军长回来了,你在这儿等会儿吧。”门岗的兵哥撂下那司机,小跑着到了单昱才停下的车子面前,晏润林放下车窗玻璃,那兵哥立马汇报了刚才的情况。 晏润林只是挥挥手让他回去,也没有从车上下来。单昱眯了眯眼睛,觉得今天这事儿啊没完。 “军长,咱们就这么坐着啊?都到自己家门口了这要是不下车是不是有点胆怯的意思啊?”看热闹不嫌事情大,众人拾柴火焰高么!军长,咱们今儿就给那家伙好好的干一下子,让他知道鹿小姐到底是谁的人! 晏润林闷闷的哼了一声,要他一个副官多事,他下不下车看自己心情。谁来都不做数,这个郁霆烜果真是有意思。 “那我先……下去了啊。”单昱琢磨着也挺久没有见到鹿黎了,自己的上司在陆军部加班呢,他可不也得跟着一起熬夜不睡觉。吃不好休息不好的,他都憔悴了!这一次趁着军长新婚,他也给自己放回假啊。 上次鹿黎说想去城外香山上的番菜馆子吃果子冻,正好可以带他去了。嘿嘿…… 单昱甩着手下了车,大摇大摆的经过了郁霆烜的车子,走上门前台阶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那郁家的车子里,那郁家的少爷啊,那模样别说还真的听俊俏的。 按照单昱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这个郁霆烜可以用一下词语来形容,这个俊美少年郎呢,很邪性,看上去风度翩翩,白白净净的,怎么都是一个书生气息十足的贵公子啊。不过眼睛毒的人呢,都能够看出来,这小子不会一个省油的灯。 哎呀,军长的夫人呢,本来也就是美艳的可人儿。没遇到军长之前有这样的才俊喜欢也是应该的。咱们军长这下子应该要提起精神来对付情敌了,前方道路漫漫,我们军长还需要慢慢琢磨应付啊。 两辆车停在晏公馆门口,怎么看怎么滑稽,门岗的兵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半会儿真不知道要怎么做了。管家着急忙慌的要去通知鹿希甄来,单昱却是拉住他,“哎,这事儿还是我去说啊。” “哎呦单副官呐,这还有一件大喜事儿呢,咱们家二少爷醒过来了,正吃饭呢!” 单昱大喜,“是么,那我先去看看,你在这里看着啊,不要出什么事儿。军长有分寸,只要不出乱子就可以了。” 一路疾行,单昱就卷到了晏润迅的房里,靠坐在外间的鹿黎瞧见他,一时之间有些诧异。是不是姐夫也回来了啊,好事儿! “你在这里等着我别动,我一会儿找你说点事儿。”单昱安稳住已经起身的鹿黎,又风风火火的冲到了里间。 “哎呦我的二少爷嘿,你可算是醒了啊,你要是再这么躺下去,我们的纪副官还不知道要怎么哭呢!” 单昱嘴贱,这是大家伙儿心里透明白的事情,平时也就鹿黎不怕死的跟他较量着。纪亭书的面色冷哼哼的,懒得搭理他。只是一心一意的喂着晏润迅吃东西,可那厮没有一点的自知之明,上赶着来凑热闹的,真的太叫人无语头疼了。 晏润迅可能是真的饿到了,好久没有吃东西了,一碗粥下了肚子才觉得身上有了力气。看到单昱打趣纪亭书,也只当做是个玩笑话了,咧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针尖对麦芒 “单副官,是不是军长也回来了,他现在在哪里?”鹿希甄给晏润迅擦了擦脸,收拾妥当了转过身来问道。单昱跟晏润林是上下属的关系,应该是形影不离的,鹿希甄太久没有见晏润林了,心却是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那么熟悉的人了,竟然会觉得有点紧张。 未来军长夫人的问话,即使是军长来了,那也是不能不搭理的。 单昱换了开玩笑的表情,严肃认真地说道:“军长正在大门外呢,有些突发状况,可能正在处理吧。鹿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外间的鹿黎走了进来,捏了捏单昱的后背,“我姐夫既然都回来了为什么还不进来呢?大门口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去看看。” “姐姐你在这里等着我啊,弟弟一定把姐夫给你带回来。”鹿黎安抚了有些莫名地紧张的鹿希甄,给柳云时使了一个眼色。 也行,单昱带着鹿黎和柳云时正要往外走呢,鹿希甄追了过来说:“别给我捅娄子了,你姐夫这阵子太累了,别胡闹知道么。” 鹿黎自然是不敢忤逆姐姐的意思,吐了吐舌头拖着单昱就跑了,柳云时摇头笑了笑,“希甄姐你放心吧,鹿黎冒冒失失的,还有单副官和晏军长在呢。你快回去吧,我跟过去看看,别担心啊。” 晏公馆的大门口还真是剑拔弩张的很,单昱这混蛋故意的把车停在了郁霆烜的车前方,郁家的司机愣在门口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呢,自家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说好了来晏公馆也不下车,不知道心里盘算的是什么。 这晏家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啊,轻易得罪不得的。哎呀,他今儿是真倒霉,碰到了自己值班上岗,自家少爷正好还就是这么一出,真要命。 鹿黎窜到了门前,正好看到憋在车上半天没有下车的郁霆烜打开车门,大长腿往外一迈,淡青色的袍子一摆露了出来,整个人欣然而立,气质出众,难得一见。 “他怎么来了?”鹿黎的脸色比茅厕里的石头还要臭,甩开单昱拉着他胳膊的手,质问道:“你刚才那兴致冲冲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就是因为这个人来找我姐姐了?” “你什么人啊你这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姐姐和我姐夫因为这个人还发生过误会,你不帮着劝阻也就罢了,还上赶着让我姐姐来,想看戏是不是啊?我给你演一出怎么样?” 单昱有些后悔了,这一出闹得也不是他心里想的么,那他本意是好的不是,这在大门口闹得也不好看呢。鹿小姐过来可不就是要解决事情的,鹿黎你这样说可是冤枉我了。 单昱,委屈巴巴。 “鹿黎,多年没见你了,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我么?”郁霆烜负手而立,对着鹿黎和善的笑了笑,佯装一个心疼小孩儿的大哥哥。 也没有问题,若是鹿家没有落魄了,鹿希甄怕是早就跟郁霆烜成了亲,现在孩子都有了好几个了吧。 鹿黎才不会理会郁霆烜这一套,“哎呀,我的记性一直都不太好,这位是谁我还真的不知道,跟我这么熟么?” 小孩子脾气,郁霆烜也不放在眼里,撩起一边的衣摆往鹿黎走去,一只脚刚踩到了台阶上,身后就有了动静。 “姐夫!”鹿黎这一声炸了开来,郁霆烜的面色一沉,回头看向一身戎装,英气逼人的晏润林。他不下来,他就不下来,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呢?不过,这眼里的杀气,倒是挺足。哼,果然吃醋这事儿不止女人会啊。 鹿黎跑到晏润林跟前,小男生的个头一天窜一点,小一个月没有见了,晏润林是真的觉得鹿黎高了不少。而且越看跟鹿希甄越想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眉眼张开了望着都比之前俊朗了不少。 这小混蛋长大了,以后肯定也是一个让女人又爱又恨的混世魔王了。晏润林就喜欢鹿黎这么给自己面子,在那个郁霆烜跟前这样称呼他,比刚才去郁家说的那番话还要带劲还要爽快! “姐夫,你可回来了,我姐姐这段时间可是忙的都没时间休息了。”鹿黎可劲儿的说给晏润林听呢,挤眉弄眼的活生生害怕晏润林理解不了自己的意思,眨巴眨巴地十分费劲,看在晏润林眼里又有点滑稽。 晏润林嗯了一声,“那就快进去吧,别在这里耽误了时间。” 经过郁霆烜身边的时候,晏润林还是面子功夫做的十足,寒暄道:“这位是……” “姐夫,这谁也不是,你快进去吧,我姐姐还在等着你呢。还有啊,润迅哥哥也醒了,正在吃饭呢,都等着你去看看呢。”鹿黎拽着晏润林不让他跟郁霆烜说话,就怕那个不怀好意的人在未来姐夫呢面前说点什么。 小单纯还不知道自己的大老虎姐夫其实什么都知道了,可怜巴巴的还想凭借自己的一两句话就想给精明的晏润林糊弄过去,单昱都不忍心看小鹿黎这样了。两只老虎跟前,小鹿可不是没有活路了么。 “晏军长,久仰大名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郁霆烜,不知晏军长可否知道啊?”郁霆烜也是不惊不饶的,毫不避讳晏润林打量他的眼神,冰冷的眸子里更是深若寒潭,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杀戮,在两个人的视线之中无声的展开了。 晏润林狭长的眸子一眯,“原来是郁霆烜郁大公子啊,客气客气了,晏某不过是在陆军部吃碗饭罢了,行军打仗的时候还是需要你们这些商贾大家帮忙呢。” “今天登门是何用意啊?郁大公子难不成是来祝贺我的?” 祝贺?郁霆烜的眉头微微一皱,心里冷笑,这婚你结不结得成还未可知呢。不要高兴的太早了,谁能笑到最后才是真赢家。 “你们都是怎么当差的啊?郁家的大公子来了,你们还敢给挡在门外不让进去?是不是门岗站的太久了,忘记了军队里的一些规矩了?”晏润林回头就劈头盖脸的对着门岗委屈扒拉的小兵哥们一顿骂。 兵哥们说:“不是军长,是这位公子的人话说不出清楚。咱们公馆最近来太多人了,我们也是为了夫人和少爷们的安全着想啊,我们……” “行了行了,说你们两句你们还委屈了?”晏润林的作风陆军部从上到下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这声音都变了,兵哥们立马就萎了,愣在原地低着头不吭不响的。 少说话,多做事。这个道理是亘古不变的。 这训话,一个下马威到底是给看的,郁霆烜不是不知道。他看着晏润林趾高气昂,威风凛凛的样子,他的心就好似被千万只蚂蚁抓的痒痒的。眼红啊,是个人应该都会眼红的,晏润林现在拥有的,以后他也都要得到。 “郁大公子,快请进吧,这些有眼不识泰山的小兵,得罪了你还望不要见怪啊。”晏润林客客气气请道。 郁霆烜低头一笑,“好说好说,晏军长何必这样责怪自己的属下呢?都是尽心尽力的为了你们好啊,最近这晏家还真的是麻烦不断啊,晏军长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开口,郁某可以帮到的,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话间,一行人就进了大门,进门的时候鹿黎被单昱拦住了,“你别凑热闹了,军长什么都知道了,你丫还是老老实实地在自己该待的地方待着吧。大人说话,小孩子还是少插嘴了。” 哼,他都长这么大了,为什么大家还是把他当做小孩子?他都会开枪用炮了,他可以保护自己的更可以保护姐姐了。那个郁霆烜就是不安好心,肯定是知道他姐姐要和晏大哥结婚了才过来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纯粹是不安好心。 “郁公子先稍作片刻,晏某去看看胞弟,很快就回来。”到了正厅,晏润林略带歉意的对郁霆烜说道,“单昱,你在这里陪着郁公子聊聊天,千万不能怠慢了客人。” 晏润林走在前头,脚步沉稳没有任何的变化,鹿黎抓耳挠腮的着急的很。晏润林不动声色地笑了起来,脚下步子一停,身后的鹿黎刹不住车一头就栽到了晏润林的后背上,他这姐夫块头大还硬的很,给他撞的鼻子疼。 眼泪哗啦的就下来了,鹿黎捂着鼻子还不敢吭声,委屈巴巴的。 “姐夫,你怎么走着走着还停下来了呢,我现在可是不大好了,鼻子都要塌了。”鹿黎吃痛的揉着自己那还算坚挺的鼻子,不明所以的问道。 “鹿黎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你姐夫我说啊?”晏润林转过身来,瞧着鹿黎的小模样,就觉得好玩儿。这小子啊,鬼心思越来越多了,跟着单昱屁股后头太久了,整个人都变得鬼精鬼精的。 鹿黎撇了晏润林一眼,有点不着落的,他这话要怎么开口呢,说还是不说?怎么说?这都是很难的,姐姐说了这事情不能他来管,可郁霆烜都找上门了,事态再不控制就快要刹不住车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套话 “姐夫,那个郁霆烜不是个好人,你怎么还让他进来咱们家呢?”鹿黎旁敲侧击,很是忧愁烧心。 晏润林点点头,很是诧异的噢了一声,“我家鹿黎的眼光真的是越来越好了啊,你快跟我说说他怎么不是一个好人了?” 鹿黎来劲了,抓着晏润林的手,急不可耐地抱怨,倒苦水。 “姐夫你是不知道啊,那个郁霆烜简直就是个人渣,是个禽兽败类啊!咱们都是堂堂的七尺男儿是不是?姐夫你总是教育我说,男人啊要顶天立地,要保护女人要保护自己心爱的人。”鹿黎顺带着拍了晏润林的马屁,小心眼还挺多的。 面部表情丰富夸张的很,晏润林觉得鹿黎以后就算是不带兵打仗啊也可以去做电影明星了,小模样也不差,演技还这么精湛。别人不管怎么样啊,反正他呢,就是想看鹿黎说下去,说说郁霆烜那个王八羔子到底多么可恶。 “那家伙可不是,我们家落难的时候,他就缩着头不出面,这人一点都不真诚。妄为一个男人了,我姐姐带着我辛辛苦苦的,他那会儿在哪里呢!现在倒是跟我们那个大姐成了一丘之貉,知道你们要结婚了,就来抱大腿说好话了,姐夫你说这人是不是不能招惹?” 晏润林打算顺着鹿黎的话说下去,套出来更多的内情。 “你姐姐和他什么关系啊,你这么生气?你们鹿家落难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帮你们啊?鹿黎,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姐夫来替你们解决。” 鹿黎:“……” 好像他刚才情急之下,一时激动说漏了嘴,可是单昱刚才不是说他姐夫什么都知道了么,这什么情况啊? “鹿黎,姐夫平常都是怎么教你的啊?要说实话,这个人要是真的不好,姐夫就没必要给他好脸色看了,欺负你和你姐姐,那就是姐夫的敌人!”对付小孩子要有对付小孩子的方法,鹿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晏润林了解的很。 看来他是十分讨厌郁霆烜,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十分有利的局面,哎呀什么样的人可以名声差成这样?鹿黎好像还从来没有这样的讨厌过一个人,看来这个郁霆烜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 鹿黎挠了挠头,逐渐成熟英气的剑眉都快要纠到一起了,“姐夫,你这是故意套我的话呢,果然单昱哥哥说的没错,我还是太年轻了。” “好吧,既然都说到这一步了,那鹿黎就跟姐夫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了。”鹿黎长手一指,“那个郁霆烜落井下石,我和宋铨大哥都怀疑我姐姐的车祸跟他有关系。还有我那个一直嫉妒我姐姐的鹿昭,我们的那位好大姐也脱不了干系。” 晏润林说:“你和宋铨有没有确切的证据?为什么你们会怀疑到你们的大姐鹿昭?鹿黎,把话全部给我说清楚。” 思考片刻,鹿黎慎重地说道:“我姐姐之所以会去贤义楼赴宴,还不都是我们的大姐亲自登门来请的。姐夫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门岗。我那位好大姐啊,尖酸刻薄是出了名的,十分不可气。门岗的几位哥哥也一定都是记忆深刻的。要不是她虚情假意的,我姐姐也不会上那个当!” “去了之后才发现那个混蛋对我姐姐没有死心,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突然全部出现了,来找我和我姐姐的麻烦。姐夫,你一定要帮我姐姐讨回一个公道啊!” 那个鹿昭和这个郁霆烜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狼狈为奸来找希甄的麻烦,晏润林的脑子里很快就理清了路线,看看这样子那个鹿昭也是要提点提点了,这个女人怕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敢大着胆子来招惹他的女人。 就算是鹿希甄的姐姐,也不能不知分寸。 “好了,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呢是咱们男人之间的秘密。你不要告诉你姐姐,免得她担心。”晏润林揪着鹿黎的耳朵提醒他,“你姐姐可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你不能给她添堵,不然皮肤就不好了。女人都是爱美的,你小子可注意着点。” 鹿黎嗯嗯的点头如捣蒜,顺着晏润林的手劲儿,减轻自己的痛苦。他姐夫说的话就跟圣旨一样,他还能不照办呐? 晏润迅的身体还是比较虚弱的,听到自己的大哥回来了,也想着等着见大哥一面呢。可左等右等都不见晏润林过来,最后没撑住靠坐着就睡着了。鹿希甄让纪亭书安置好了晏润迅,刚才饭吃到一半,现在晏润迅休息了,他们还是要继续吃下去的。 “鹿小姐,我还是不吃了,我看着他比较安心。你快去吃吧,不然军长回来看到你憔悴的样子,可要心疼了。” 纪亭书竟然也学会开玩笑了,鹿希甄诧异的挑挑眉,望着他忍不住地笑了笑,感慨的说道:“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果然不假啊。纪副官是多冷冰冰的一个人啊,终究一天也是会被捂化的。” 冰山纪亭书也终于开窍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过身去给晏润迅掖了掖被子。鹿希甄俏皮地咳嗽了几声,悄悄出去了。背着身子正在关门,腰间就多了一双有力的手,拦腰就把她抱了起来。 “啊……”鹿希甄短促的尖叫了一声。 惊慌失措之余看到了晏润林近在咫尺的脸,轻松下来的同时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撇了下去。“这么久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都忘记家里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在了,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我伤心难过嘛?”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鹿希甄顾不上其他的,就紧紧的搂住晏润林的脖子,在他的怀里难过的抽噎起来。近一个月的委屈终于在晏润林出现的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他越是安慰鹿希甄就越是难受,哭的不能自已了。 晏润林担心打扰到晏润迅休息,就抱着鹿希甄往廊下走,没走几步就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鹿黎,小子一边儿去,你姐夫跟你姐姐有话要说。 得嘞,姐夫。鹿黎有模有样的跟晏润林敬了个礼,转身就忙不迭地跑了,鹿希甄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到了鹿黎消失在拐角的身影。都吓得忘记哭了…… “刚才是不是鹿黎跟着你一起来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我这个样子他看到了,以后都要笑死我了!”鹿希甄锤着晏润林的胸口,怪他,什么事情都怪他。 晏润林哭笑不得的承受了她这无来由的一顿拳头,鹿希甄能有什么力气呢,打在他身上都跟挠痒痒似得。抱着人走到了后花园的小凉亭里,晏润林才开口说:“好了好了,这都一路了,好多人都看见了,你以后是不是都不在我这个公馆里待着了?你可不要忘记了啊,你是这个公馆的女主人,是我晏润林的老婆!” “他们敢说你什么啊?我们俩恩爱亲密,他们可得高兴呢。再说了,鹿黎是你的弟弟,做弟弟的怎么能说姐姐的不是呢?要是他真的说了什么,你来告诉我,我帮你教育他还不成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鹿希甄也不是不识趣的人,“那好吧,你这么厉害,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下来不?”晏润林拍拍鹿希甄的后背,问道。 鹿希甄红着眼睛红着脸,摇摇头不乐意,“不,我就要你抱着我,我特别想你,这么多天了,没有见面,你难道就不想我么?” 头一次啊,今儿个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晏润林煞有其事的伸头往外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挂在高头,望着应该是从东边升起来的。那是怎么回事儿呢?我家的鹿希甄今天怎么就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了呢? 以后啊,要是每天都可以这样说,他晏润林就满足了啊。所有的公务全部都带到家里来做吧,我们家的小媳妇这么可人,他可舍不得离开她了。 “好好好,我抱着你,我想着你,你啊可算是开窍了,我觉得这一次的分离让我们都成长了很多。准备好了么,我要跟你成为一家人了,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一家人。”晏润林又将鹿希甄搂到怀里,“这一次,你就是我晏家的人了,我晏润林名正言顺的夫人了。” 鹿希甄嗡声的嗯了一声,靠在晏润林的怀里,感觉时光静好,一切安稳。原来经历过的那么多的事情,在一瞬间里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人生苦短,怎么样才能够遇到此生所爱,相守在一起。遇到了晏润林,就已经是上天眷顾了,经年之后再次相遇,鹿希甄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表达了。他不知道的,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等待他,盼望他是多么的难过。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就要堂堂正正的成为晏润林的女人了,这一刻她真的等了太久了。这个男人,一生一世的,不管荣华富贵,她都会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第一百五十章 明争暗斗 【人终究会被其年少不可得之物,之人困扰一生。】 鹿希甄靠在晏润林的怀里,两个人互相依靠地在凉亭里看着院里的夏日景色,本来这公馆就是前朝王爷的府邸,勾栏画壁,飞檐斗角,百年古木矗立其中,正是一年到头最热的时候,蛙叫蝉鸣热闹非凡。 凉亭之下的小河,碧绿的河水里橘色的锦鲤正三五成群的慵懒堆在一起,在这个夏天里,一切都变得懒洋洋的了。鹿希甄忽然觉得有些乏了,这些天也是一直没有休息好,担心晏润迅担心晏润林,担心这一对晏家兄弟。还要操心结婚的事情,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了,好不容易晏润林回来了,她的心事儿也就淡了。 “困了?” “嗯,有点儿。”鹿希甄眼皮子沉沉的,头靠在晏润林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的下一秒就能睡着了。 晏润林轻柔地哼哼了两声,“那就好好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别害怕。” “嗯,那你抱着我,哪儿都不要去。我就眯一会儿,伯母一会儿该来了,她说今天要带我去百货公司看婚纱样式……”话还没有说完,鹿希甄就已经进入了梦境,香甜的睡了过去。 看婚纱?不是说要凤冠霞帔的么?晏润林看了看睡着的鹿希甄,望着她毫无防备的样子就笑了笑,算了,这事儿不管怎么样吧,都按照她们女人的意思来。 晏公馆大厅里的单昱,转来转去的不停地张望着门口,“哎呦我的好军长,你可真厉害啊,怎么去看元之就看到现在都不过来呢?这人还在这里呢,你怎么不过来呢?” 郁霆烜倒是没有任何的负担,坐在沙发上品茶吃点心,优哉游哉的十分轻松自在。优雅地翘着二郎腿,还不忘招呼单昱和柳云时,“两位也坐下来一起喝茶吧,还真的是晏公馆的手艺啊,跟北平城里的老字号点心铺子做出来的点心都有的一拼了,我今天可算是没有白来了。” 柳云时:“……”这郁霆烜的心可真大,到这里了还有心情吃东西呢。 单昱摆摆手,还说着客套的官场话呢,“我就不吃了,郁公子你吃吧,那个我去找找我们家军长,可能是润迅醒过来了他高兴,忘记了时间。” “柳少爷,就麻烦你在这里跟郁公子聊聊天了啊,我马上就回来了。”也不等柳云时答应,单昱就脚下抹油溜之大吉了。 一连串的在后花园里转悠啊,刚才到晏润迅的房里没看见军长和鹿小姐啊,纪亭书说鹿小姐早就离开了,他都没有看到军长过来。那这是咋回事儿?俩人跑哪里去了,就连跟在晏润林屁股后头的鹿黎都不见踪影了。 “真是急死人,那郁公子还在客厅里坐着呢,这主人不到场还不如刚才在门口的时候就干脆不要让人家进来呢。” 单昱一边走一边唠叨,晃悠到了凉亭附近,往四周一扫终于在凉亭里看到了晏润林的身影,连忙穿过五彩的花圃,踩着凸起的石子路朝着凉亭中心走过去。一走近才发现,晏润林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出了鹿希甄别无他想。 “军长,你这……”哎呦,鹿小姐还睡着了,单昱顿时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给刹车了。艰难的吞咽了口水,放低声音又说:“军长,那郁公子还在客厅呢,我们怎么办?” 哦,对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在呢。他把这茬给忘了,可是现在鹿希甄在他怀里正睡的熟,他可不能喊醒了她。 “这样吧,那边还是你负责一下,我一会儿过去就成了。”晏润林抱着鹿希甄慢慢起身,生怕惊醒了她。对着单昱挤眉弄眼的,让他赶紧撤退,不要在这里碍事儿了。 抱着鹿希甄到了卧房,给人刚轻轻地放到了床上,怀里的人就醒了。晏润林低着头,望着她询问,“怎么才睡这么一会儿啊,是不是我动作太重了,你快继续睡,我哄你睡。” 鹿希甄眨巴着还迷糊的眼睛,慵懒的哼了两声,握着晏润林的手就又睡了过去,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确定晏润林一直没有走才沉沉的睡了。 确定鹿希甄睡着了,晏润林才抽身从卧房里走了出来,单昱还在廊下等着他呢。他才不会傻到跟郁霆烜一桌子喝茶吃东西,那心没有那么大,演技还不够。 “军长,咱们还是一起去吧,不然我应付不了。那小子啊,表面功夫做的那是这个!”单昱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晏润林挑了挑眉,没有搭理他。 柳云时可就比单昱强太多了,早前在北平城里就是善于应酬的王公贵族,前朝还没有覆灭的时候,皇宫里他都来去自如,最是明白尔虞我诈和人情冷暖。郁霆烜而已,在他眼里还不算是一个让他畏惧的角色。 叫他喝茶,那便喝茶吧,叫他吃点心,那也就跟着一起吃吧。虽然晏公馆厨子的手艺他已经都试了无数次了,不过郁霆烜没有说假话,的确晏公馆的厨子手艺极好的。百吃不厌,外面还真没有。 “柳公子怎么会跟希甄认识?听说柳公子是前朝的外姓贝勒爷,受极了恩宠。”郁霆烜放下手中的茶盏,继续说道:“就算是前朝覆灭了,柳公子也没有变得落寞,在北平城里的地位一如当初。” 柳云时也大方承认了,他的那些事情还真的不是秘密了,没关系的也不算是不能说的隐私。 “郁公子原来对这些市井上的传闻这么感兴趣啊,没错,那些事情是的的确确发生过了,不过也都是前尘往事了。不提也罢了。” “至于我跟希甄姐之间的关系呢,这我就不方便多说了,郁公子只要记得,希甄姐是我的姐姐就好了。”柳云时跟身上没有骨头了似得,直接瘫在沙发上,跟郁霆烜好像一点都不见外似得。 柳云时的性格是遇强则强,他不是不善于心计,只是跟鹿希甄和鹿黎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亲情和温情让他都快淡忘了小时候的遭遇和经历。今天再看到郁霆烜,尘封在骨子里的躁动的情绪就全部涌了上来。 他和鹿黎都怀疑这个郁霆烜和鹿昭勾搭在一起,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还要谋害鹿希甄。这就没法容忍了,也不得继续纵容下去了。 “郁公子……和我希甄姐姐是什么关系啊?过不了多久就是我希甄姐姐和晏军长办喜事儿的好日子了,想必是特意过来恭喜他们的吧?” 柳云时笑意晏晏,真心实意的问郁霆烜,好像自己真的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不过是一个关心自己姐姐的好弟弟,郁霆烜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最后一笑了之。 …… 晏润林在半路上吩咐了赶来的管家,让他去厨房说做一桌子好菜,还要把他从德国带回来的洋酒拿出来,今天他要跟郁霆烜好好的聊聊。男人一喝酒了,一般什么都说出来了,这人都送上门来了,更不能轻易地让他走了。 “军长,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小子要是想骗酒喝你就老实点儿,你先把鹿黎给我找到,带着他一起过来。你嫂子这边就不要打扰了。”晏润林警告单昱,让他速速动作起来。 “嫂子?”单昱摸了摸自己的脸,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啊对了鹿希甄以后可不就是他嫂子了么。这一下子转变了称呼,还反应不过来了。 晏润林踏进客厅的时候,正看到柳云时跟郁霆烜你一言我一句的,好像聊得不错。 “这是说什么呢,好像很开心啊。” 柳云时一看到晏润林过来,立马就收敛起了懒散不可一世的模样,“晏军长,你可真的是让客人久等了。” 晏润林抱歉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这可是巧了啊,我那弟弟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我可要多多跟他说说话,郁公子应该可以体谅的吧。” “那是自然,听闻晏二少爷在回京的路上遭遇了袭击,可大好了?” 晏润林往主位的沙发上一坐,唉声叹气的,“说的是啊,这年头实在是太乱了,多谢郁公子关心,我弟弟啊可算是醒过来了。这人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只是以后我们晏家的保卫工作要做的更好了。” “你说是吧,郁公子?” 郁霆烜迎合的笑了笑,拿起桌子上盘子里的一块精致的点心,“晏军长啊,怎么不见希甄过来啊?我跟她好久没有见面了,有很多话想要跟她聊聊呢。” “哦,你问我夫人啊?刚才被我哄睡着了,这些天她太辛苦了,我不在家里,她又要照顾鹿黎这个不省心的,也要照顾我那费心的弟弟。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的,我回来了她可不就要好好休息么。” 晏润林故意皱眉道:“这不是这么说的啊郁公子,你今天来难道就是找我的夫人?啧,这可不太巧了,你今天没来对了。如果真的有急事儿,我就让鹿黎去叫他姐姐过来,如何啊?” 再好的教养,再好的忍耐力,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郁霆烜的忍耐已经快要到极限了,紧紧握住的双手显露出他的暴躁。晏润林全部都看在眼里,面上的笑意就更加的轻松快意了。 半晌,调整好了呼吸和心情的郁霆烜说道:“这倒是不用了,既然睡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吧。这么不凑巧,我就不打扰了。”郁霆烜站起身来,是要走的意思。 第一百五十一章 意乱情迷 “郁公子不忙走啊,我刚才已经吩咐了厨房略备薄酒,来者都是客,你有是跟我的夫人相识,我自然是要招待一番的。”晏润林热情的要留住郁霆烜,表现自己作为男主人的威严和作为鹿希甄的未婚夫的周道。 这饭怎么能够吃的下去,郁霆烜面子周到做的极好,“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了,让晏军长见笑了。”说什么他也不会留下的,郁霆烜挺直腰杆的连忙告辞,在这里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了。 …… “哎,那人呢?”鹿黎进了饭厅,扫视一圈没有看到郁霆烜,好奇的问道。 晏润林咳咳的咳嗽了两声,鹿黎立马噤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旁的丫头给他盛好了饭,放在他的跟前。鹿黎二话不说,端起来老实吃饭,再不敢说一个字。 倒是后进来的单昱,没脸没皮的问晏润林,“军长刚才大费周章的要坐一桌菜,还要管家大叔去拿你在德国珍藏的酒,怎么这人没有留下呢?” “我这一桌子菜倒是都封不住你的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惦记我的酒了。来吧,一起喝一杯,你给我悄悄的不要声张了,今天的事情你们都给我把嘴管严实了,要是希甄知道了,我拿你们是问。” 晏润林让身后的伺候丫头给自己跟柳云时还有单昱面前的杯子斟酒,鹿黎还是个小屁孩,还不能喝酒。眼巴巴的看着也不允许,闷头吃饭来纾解内心的烦闷。 …… 晏夫人从官邸赶到晏公馆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四合,她听说小儿子醒过来高兴的什么都顾不得了。在家里准备齐全了晏润迅喜欢吃的东西,所以才来的迟了。 “你们家军长呢,还有我的儿媳妇和小宝贝鹿黎,怎么都不见踪影?”晏夫人进了晏润林公馆的大门,一个人都没有瞧见,只有一脸心事儿的管家出来迎接。 管家跟在晏夫人身后恭恭敬敬的回复说:“少夫人午后才歇下了,是军长吩咐了不能打扰的。军长和鹿少爷还有单副官和柳公子几个人吃午饭的时候喝了点酒,现在都在休息呢。没有出来迎接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夫人。” “嗯,原来这样,这帮孩子也太胡闹了,怎么能给鹿黎喝酒呢?”晏夫人加快了脚步往后院走去,还吩咐管家说,一会儿去厨房做些醒酒汤,这些不省心的孩子真的是让人操心啊。都快要成家了怎么还不安下心来呢? 晏夫人看了晏润迅之后,叮嘱了纪亭书也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能自己累趴下了。转身就往晏润林和鹿希甄的房里走去,这俩孩子早就在一起了,她啊可高兴的很了。这孩子的事情,要想彻底的过去,就要尽快的再要一个。 婚期在即,免不了忙活。他们晏家不是小门小户的,晏润林的身份更不一般。加上鹿希甄家里原来在北平的地位,这事儿,不说大操大办,也必须要给办的热热闹闹。行政院啊陆军部什么的,还有鹿家过去的朋友都要招待的十分的周到。 这阵子从订酒店、确定宾客名单到敲定了婚礼请柬就已经是头疼脑热了,这还有一大堆事儿都没有确定,而且请柬大多都发了出去,眼下可要加快速度确定好其他的东西。 鹿希甄一直觉就不多,被晏润林哄睡下之后,没多久也就醒了过来。隐隐约约的闻到了一股酒味,她摁了摁太阳穴缓解了多日的疲惫。 披上蚕丝的披风走到外间,就看到晏润林衣服都没有换就没形没象地躺在贵妃椅上睡着,晏润林的酒品很好,喝醉了也都是轻轻浅浅的呼吸,不说撒酒疯,就连胡言乱语都没有。鹿希甄不是第一次见到醉酒的晏润林了,可是每一次看到他醉酒,都觉得十分好玩。 她屏住呼吸蹲在晏润林的跟前,伸出食指沿着晏润林棱角分明的脸一点一滴的描绘着。这个男人真的是受着上天的眷顾,怎么可以长得这样的好看,这样的让人迷恋呢?她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看都喜欢。 噗嗤……鹿希甄竟然这么看着晏润林的脸就傻呵呵的笑出了声,她连忙捂住嘴生怕惊醒了晏润林,还偷看晏润林的动静,十分的俏皮十分的可爱。 呼,还好还好这个男人没有醒过来,她还可以认认真真的看他了。 “你这个人,要是可以陪在我身边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有多高兴。但是呢,我也知道,你是背负了家国安稳的人,一心一意的是要为了大事儿活着。没关系啊,我知道你的抱负,更是因为你的抱负我才更加的喜欢你。”鹿希甄小女人般的对对手指,十分的羞涩,这些话只有趁着晏润林喝醉酒才能说出来。 当着他的面儿,她可是说不出来的。 “现在全北平城应该有很多女人都羡慕我,嫉妒我,恨我吧。毕竟你这样的男人,她们可是求而不得的,我鹿希甄也是赶上了缘分,遇到了你。虽然等了这么久,我真的一点都不后悔。” “你啊,以后一定要对我好,不然我真的会很伤心了。你说过,会给我一个家的,会照顾我一辈子的。我现在只有你了,没有了其他的依靠,要是再失去你我怕是不能活的。” “润林,我爱你。真的爱你,比你爱我还要爱你。” 鹿希甄捂着脸,靠坐在贵妃椅边,自说自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贵妃椅上醉酒的男人已经缓过神来,眉毛颤动,狭长的眸子缓缓睁开。不动声色的继续听自己的小女人说着一直不愿意说出来的心里话。 “反正,你以后就是要对我好,你答应了娶我,就是要跟我一生一世的。我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你要是喜欢了别人,那我就离开你了。躲到一个你走遍天涯海角都找不到的地方,让你备受煎熬,就让你想着我念着我,却得不到我。” “那样的滋味,你一定受不了。我怕你疼,也怕你伤心,可是那时候我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晏润林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大对劲,这个小女人的脑袋瓜子里到底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呢?前面还说的好好的,后面怎么就悲情了下来,还说了些没变没着的话。 心思一动,手下一动,就拽着渐渐开始悲伤起来的鹿希甄到了怀里。“胡思乱想什么呢,真是担心你啊我的甄儿,让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再说,要是我真的有异心,那我早就在德国回来之后喜欢上别人,跟别人在一起了。说的胡话,真的是要打你了哦。” “你还要打我啊?我都还没有嫁给你呢,你怎么就说打我了?”鹿希甄很当回事儿的,望着晏润林,一定就是要把话说清楚的模样。 晏润林乐不可支,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女人有意思了。当初自己在大不列颠的时候果然没有看错人,鹿希甄啊,你真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啊。 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居高临下的跟鹿希甄对视,“鹿希甄,你说你爱我。那你知道我多爱你么?” 鹿希甄:“……” “你在大不列颠等我的这些年,我也在德国等你,在国内等你。成天成夜的想着你都睡不着觉,你是我的人,我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并且你此生之后都是我晏润林的人了。” 男人逼近鹿希甄,“我知道你在大不列颠的时候是怎么想我的了,你的哪本书里有我的照片啊?要不要那天拿出来也给我拜读拜读呢?” “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鹿黎那个小混蛋出卖了我!”鹿希甄被晏润林揭了老底,面颊顿时红霞一般绯红。 晏润林得意一笑,“哼哼,你啊自己做的事情还不好意思承认呢,喜欢我就喜欢我吧,现在我们都要结婚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来,再说一遍刚才说的话,‘你爱我多过于我爱你’再说说吧我的亲亲甄儿。” 鹿希甄抵着晏润林的胸膛,往后仰脖子不愿意接他的话,她刚才说出口都后悔了,怎么还能够当着他的面儿说呢?没羞没臊的,她可真不知道晏润林还是这么一个喜欢欺负人坏人呢。 “快说吧快说吧,我的宝贝甄儿啊,我就喜欢听你说这样的话,你可别不好意思,以后我可是要跟你说一辈子的。” 晏润林浅浅吻着鹿希甄的眉眼,鼻子,最后吻到了嘴唇,缠缠绵绵的恩爱着。许久没有接触到彼此的两人,根本都不能停止下来,干柴烈火的,一点就着。鹿希甄都快要把持不住,顺从了晏润林的心意了。 屋外忽然传来了动静,仔细一听还是晏夫人的声音。这一下把鹿希甄给吓得清醒过来,推着晏润林急的都快哭鼻子了,“快不要闹了,伯母好像过来了,润林你快停下来啦!” 晏润林的双手握成拳头,趴在鹿希甄的身上喘着粗气,染上了情yu的脸更加英俊迷人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箭在弦上不能发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晏润林再刹车就是伤害自己的身体!真是自己的亲妈啊,早不来晚不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偏巧这个时候来! “可是甄儿,我好难受啊……”晏润林这是真的难受了,刚强的身子都在颤抖,撑在鹿希甄耳边的双手青筋暴起,语气里都是难耐的火苗,要他现在停下来,可算是要了他的命了! 鹿希甄心疼晏润林,抱着他也是手足无措的,她也想他了……可现在不是时候不对么!长辈都亲自过来了,可不能继续胡闹了。“你快点起来吧,等到伯母走了,随便你怎么样好不好?” 晏润林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体内腾腾燃烧的火焰压了下去,翻身下床,像是斗败了的狮子整个精气神都不太好了。这一番鹿希甄撩拨了他,现在只能看着不能吃,太折磨人了。 鹿希甄背着他整理好了衣服,脸上的绯红和情yu却还没有退散,屋子里隐隐约约的情爱气息,让她慌张的去开窗户。一转身看到晏润林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不忍,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你不要这样啊,不然伯母进来还以为我们吵架了。” 晏润林哀怨的抬起头,深邃的眸子看了看鹿希甄,那团火焰还没有完全熄灭,有一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意思。 “你要是为了我好,还是离我远一点吧,不然我可顾不了那么多,就想吃了你。”晏润林说的咬牙切齿,难忍难耐。 鹿希甄听话的闪到了一边,刚晃悠到了门口,晏母就在外敲门问道:“部之,希甄啊,你们大白天锁什么门?”问完之后,晏母似乎知道了什么,站在屋外立马悄声,身后的丫鬟护兵也都一个个的悄声不语。 他们军长的确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一个月没有回家了,和夫人可不是浓情蜜意的,大白天的这样其实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夫人以后还是见怪莫怪了,习惯就好了。 “啊,那个要是不方便呢……就不要开门了啊,妈一会儿在过来。”晏母朝后头挥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咱们不要打扰了好事儿。 一行人刚转过身,身后的卧房门就打开了,“伯母,您快别走,我们……没什么事儿。”鹿希甄打开门,可怜巴巴的喊道,晏润林也出现在她身后,却没说话。 晏军长的心情现在十分不好,不发火也是看在自己来人是自己母亲的面子上。知子莫若母,晏母一眼就知道自己来的不凑巧啊,坏了儿子的好事了。 呵呵讪笑了笑,晏母脸皮也薄,愣在原地是进去不是,出来也不是的。鹿希甄回应一笑,迈出门槛,走到晏母的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伯母,快进去吧,我知道你来找我们一定有事儿要说的。” 说好了一起去百货商场看婚纱的,鹿希甄都记在心里,差点被晏润林的热情给耽误了。长辈跟前,还是要有规矩的。她母亲生前就经常教她告诉她,女孩子嫁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细节,对于婆婆就更要是恭敬尊重了。 就算是委屈了晏润林,那也不能耽误了跟婆婆说好的行程。 晏母进了自个儿儿子的卧房,过来人都有点不大好意思了。身后的小丫头们纷纷低头红了脸,到底还是跟着晏夫人过来的,没有经历过晏公馆的磨炼。 “希甄啊,咱们约好了下午三点去百货商场挑选婚纱的,那头的负责人给官邸已经打了电话,说是准备妥了。现在没有什么急事儿,咱们就快过去看看吧。” 鹿希甄乖巧温顺点头,起身收拾了自己的手拿小包,对着镜子整理了仪容之后说:“伯母,已经好了,咱们现在就去吧。” “那成,部之啊,你是在家里待着呢还是跟我们一起去看看?”晏母起身,拍拍冷着脸坐在一边的晏润林的肩膀,“妈建议你呢跟我一起去,你媳妇儿穿婚纱,可是最好看的时候。你不去做做参谋以后可不要后悔啊!” 我媳妇儿最好看的时候?他倒是不认为是穿婚纱的时候,而是……什么都不穿的时候。晏润林懒洋洋的起身,“母亲,前阵子你给我去电话不是告诉我,我和甄儿的婚礼是中式的么,怎么又要看婚纱?” 晏母掩着嘴笑了笑,戳了戳晏润林这不太灵光的脑袋,“你呀,所有的心思都在公务上了,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的婚姻大事!” “我问你的时候是中式,但是西式我们也要准备。母亲我终于等到你结婚的一天了,可就要大操大办一场。我的儿子,娶的可是鹿家的大小姐,难道不应该两场婚礼都办一次么?你啊,听我的,什么事情都往后放一放。” 晏母拽着晏润林,“走吧,一起去。”晏母一边走一边对管家还有闻风而来依旧醉醺醺的单昱吩咐,“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晏军长成婚之前,所有的事情,不论公私不论大小,全部都往后放一放。要是耽误了军长的婚礼,你们一个个的都可给我小心着点儿!” “是,夫人!” 单昱的声音比管家都洪亮,这下可好了,他终于可以休息休息了。 晏润林亲自开车,带着母亲和夫人前往了北平中心最热闹的,有钱有权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出入的百货商场。 百货商场的经理亲自在门口迎接,看到晏润林的专车过来立马就笑脸相迎,“晏夫人,晏军长你们可终于到了啊。” 晏母点点头,嗯了一声,拉着鹿希甄在自己身边说道:“怎么回事儿啊?没看到我儿媳妇在这里,怎么不打声招呼呢?” 百货商场的经理一头冷汗,“这……晏夫人,我这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晏军长的夫人。您看?” “那就军长夫人吧,也免得你分不清,怎么样了楼上都清人了么?今天可是给我儿媳妇挑选婚纱,你可不能耽搁了。” “晏夫人您就放心吧,我早都安排好了,昨天刚从法国新来了一批高定婚纱,款式模样都十分的新潮,想必晏夫人和军长夫人看到了都会喜欢的。” 晏夫人很满意,对着经理点点头,“要是事情办好了,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经理狗腿子的欢迎,忙说着都是托大家的福,以后还需要多多关照云云…… 原本看好的婚纱全部都被单独的保管了起来,鹿希甄一上楼就被服务生带去了试衣间换衣服。晏母还在挑选昨天法国新来的那批婚纱,跟经理时不时地说上两句,倒是晏润林百无聊赖,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等着看自己的新媳妇儿穿着婚纱是什么模样。 这婚纱都是洋人的玩意儿,在德国的时候,他和易靖卓经常跑到军校附近的教堂去,看着大胡子教父手拿《圣经》对着一男一女问着最普通的问话。 女人们都是穿着洁白的婚纱,手捧娇艳的鲜花,头上罩着同样的头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新娘子的面容,更透露一股神秘感。男人们也都是大多相似的黑色燕尾服或者西装,戴着蝴蝶结,深情的望着他的新娘子。 而后交换对戒,深情相拥,在上帝的见证下两个人结为了夫妻。 跟他们华夏的中式婚礼,虽然形式不同,却是异曲同工。他们这里的爱情可不需要上帝见证,而是月老。不穿婚纱西服,而是凤冠霞帔和大红袍子。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晏润林倒是觉得中式婚礼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不过母亲既然说了中西式都办,那他也不多说什么了。反正他是一定要亲自掀开鹿希甄的红盖头,把这个女人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娶进门的。 试衣间的帘子拉开,晏润林回过神来,看了过去…… 只见鹿希甄一袭洁白的婚纱,洋人设计师专门按照鹿希甄的尺寸修改了之后,更显得鹿希甄的身材玲珑,宛若这夏日荷塘里的一朵含羞待放的莲花。 一头乌发被设计师挽成了当下最流行的发髻,故意垂下的两缕头发,更加媚人心神。鹿希甄按照女服务生的话,在晏润林眼皮子底下转了一圈,不好意思的问道:“润林,你觉得怎么样?” 晏润林:“……” 很好,非常好,太好了!他除了看直了眼睛,也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了。他的女人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鹿希甄等不到晏润林的回答,只看着他的眼神就娇羞一笑,“那我再换一个给你看,你觉得那个好,咱们就定那一个好不好?” “嗯,都听你的。”晏润林起身,走到鹿希甄身边,也不在乎旁边服务的人的眼光。一手搂住鹿希甄那被婚纱勾勒出曼妙的腰肢,亲昵的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穿什么都好看,外在的我都不在乎,我喜欢的人是你,你不穿我才最高兴呢!” 鹿希甄羞愤地看来晏润林一眼,蜷起的拳头锤了捶晏润林的胸膛,“真不害臊,这么多人呢你胡说什么啊!” 第一百五十三章 婚纱和凤冠霞帔我都要 “那又怎样,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我们这样有什么害怕的,她们敢说什么?”晏润林搂着鹿希甄的腰,鹰眼一般锐利的眸子扫视一圈,旁边的服务生们纷纷低头,看都不敢看,还敢说什么呢? 鹿希甄真的对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办法,霸道无理,还认为自己做的都对。可她偏偏就是喜欢他呢,越霸道越喜欢。 还未新婚,已经燕尔。 “希甄啊,你看看这几款你喜欢哪一个啊,试一试要是尺寸不合适呢就叫设计师给改改,咱们今天啊,就要把婚纱给定下来了。”晏母使唤着女服务生们将看上眼的婚纱纷纷拿下来,刚一回头,就看见自己那不分场合的大儿子搂着鹿希甄,正卿卿我我呢。 哎呀,这小子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分不清轻重缓急呢,怎么她就生了这么一个好色的小子呢?哎呀,这以后不知道希甄这小身板子,能不能承受得住呦。 晏润林混不吝的一点儿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倒是鹿希甄推开了他,赶忙又进了拉上帘子的试衣间。 “儿子啊,既然人都来了,也正好去试试西装吧。妈给你挑了好几套,你自己去穿穿,合适了就跟希甄一起出来给我看看。最后好决定啊,你这个孩子,结婚的大事儿你都不着急,妈还能给你操一辈子心啊?” 晏母让身后的经理把配套的西装送到了晏润林跟前,由着这个麻烦的小子自己挑选。长大了的孩子不由娘啊,自己的想法多的很,她说话可不好使了。 “母亲,我打算穿我的军装结婚,不想穿西装,您能理解吧?” 晏母一副我早就知道你会说这样的话,她当然能理解了,随即挥了挥手让经理拿着衣服退下了,她走到晏润林跟前,“你这样倒是很像你的父亲,我跟你父亲结婚的时候他啊就是不愿意穿西装,就要穿着军装跟我在一起。”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晏母竟然也有些少女怀春的模样了。 “不过呢,那会儿吧西装挺贵,又少,我呢跟你父亲结婚也没有办的多大,母亲一直都觉得有些遗憾。所以你的婚事,母亲一定要给你办的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晏母给晏润林整理好了军装的衣领,也佩服自己啊。 看看自己的大儿子,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大男子气概配上这身合适地军装真的是迷倒万千少女。怪不得希甄那孩子那么喜欢呢,喜欢好啊,赶紧再给她生一个大胖孙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过日子。 晏润林由着母亲给自己整理衣服,双眼带笑的听着母亲回忆过去和父亲的事情,还觉得挺亲密有意思。蓦地眼神一冷,视线定在了楼下的首饰专柜,那冷漠的男人和正在拽着他看柜台里的首饰的女人,不是郁霆烜和鹿昭还能是谁? “怎么了儿子?”晏母发现了儿子的不对劲,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了下去。还没有看个真切明白的呢,就被晏润林半抱着转了个圈,背对着楼下了。 “哎呦你个混蛋玩意儿,想把你妈给吓死啊!”晏母没好气的捶了晏润林几下,这孩子一点儿都不稳重呢,亏得刚才她还欣慰半晌,都是白瞎了。 晏润林无所谓的支开话题,“母亲你快去看看甄儿,她在里头这半天没有出来,是不是那婚纱不大合适,我正好去上个卫生间成不?” 晏母指了指晏润林,了然知晓他在这里待着呢,一时半会儿的不是不行,时间久了就觉得烦躁。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那快去吧,尽快回来,别让我们等着急了。” …… 晏润林沿着百货商场的旋转楼梯,一步一步脚步沉稳地下了楼,并没有着急的过去说话,斜靠在楼梯的扶手上,瞧着眼前的一出戏码。 郁霆烜的脸拉到了脚底,他被鹿昭拽着在首饰台看了半天,女人叽叽喳喳指着这个又说着那个,贪得无厌的嘴脸。他看着就恶心难受,这个鹿昭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说了有重要的事情说,见面之后竟然以鹿希甄的安慰威胁他。 “郁霆烜,你不陪我逛街的呼啊,你知道我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那个鹿希甄,她不要想要好过!” 这个女人彻彻底底十足的疯子,郁霆烜在她雇人去撞鹿希甄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过来,他怎么当初会招惹上这样不靠谱的女疯子? “霆烜,我觉得这个镯子十分的好看,你觉得我戴上的话会不会更好看?”鹿昭指着玻璃橱窗里,躺在红色绒盒里的一只碧翠的玉镯子问郁霆烜。 男人的反应很冷淡,薄情的眸子只匆匆瞥了一眼,应付似得说了声好看。想买就买吧,快点。 郁霆烜算是疯了才会答应这个女人的要求,到了这个百货商场里来,进进出出的都是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要是被认识的人看到了,他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这个女人难道就不怕自己的丈夫知道么? 她不要脸,他还要脸了。 “你是不是很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逛街啊,郁霆烜。”鹿昭让柜员把这镯子包起来,手中的小扇子一摆一摆地不知道是在扇风还是以此来掩饰内心的慌张和不自信。 男人的脸明摆着明知故问几个字,自然是不愿意的很,有这会儿闲工夫,他还不如想想怎么跟鹿希甄联系上!那个女人竟然真的要嫁给晏润林了! 天知道他从晏公馆回去之后,被老爷子的贴身伺候的人送上请柬,那抹鲜艳的红映入他眼底的时候,他恨不得反身回去将晏润林碎尸万段!方才在他府上,那个阴险狡诈的小人竟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请柬都给他送到家里去了,还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打定了主意不让他见鹿希甄。就等着把她娶回家去吧。听老爷子的人说,那个晏润林一副似乎并不知道他过去跟鹿希甄有过婚约,就像是一个晚辈来给北平城里有名气的长辈正常的拜访,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 这个晏润林的城府果然真的很深,他们俩这么久了才针锋相对交手了一回。他竟然就不明就里的失败了!这口气如何都咽不下去,他一定要在他们的婚礼之前见到鹿希甄,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了! “郁少爷,这是夫人看上的镯子,已经包好了,是现在付账还是日后到您府上去取?”柜台的销售员将包好的镯子递到了郁霆烜的眼前,很走程序的说道。 鹿昭因为销售员的称呼,喜笑颜开,笑的花枝乱颤的。“现在就付钱,现金。”她从小手提包里取出钞票,递给那人,还多给了小费,谁叫这个人这么会说话呢? “你刚才喊她什么?夫人?本少爷还没有成亲呢,哪来的夫人!”郁霆烜一巴掌拍在了玻璃橱窗上,手劲儿夹杂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怒火蓬勃而出,那玻璃柜台不堪重击,刺啦卡列的竟然裂了开来。 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在楼上招待晏夫人的经理,一瞧楼下发作的客户是郁家少爷,那经理就面露难色,“晏夫人,这会儿有点麻烦,我先去处理,您先慢慢挑选。” “嗯,去吧,都是来买东西的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 经理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到靠在一楼看好戏的晏润林,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了。这边的一尊大佛都没有送走,另外一边就又来了一个罗刹,都是不好招惹的人,他稍有怠慢都能落下话柄啊。 “哎,慢着。”晏润林拦住要上前解决问题的百货商场经理,“这件事情我来帮你处理,你上楼去帮我母亲和夫人继续挑选,千万不要让她们下楼来。” 经理面露难色,那头的郁霆烜都快要把人小姑娘给吓哭了,他这个负责人要是不过去可不就是没有好好工作吗? “出了事情,我来负责。你的上司那里我给他打电话,保准不需要你承担任何的责任。还有今天所有的损失,我晏润林承担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百货商场的经理也就不再为难了,一步三回头的转身上楼去了。晏润林挑了挑眉继续看好戏,并没有打算要去处理郁霆烜这个大麻烦。 “你这么生气干什么!这个小姑娘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怎么,我是你夫人你就这么不情不愿的么?郁霆烜,就连演戏你都懒得在我面前演了是不是?” 男人的厌恶已经快要达到顶峰了,郁霆烜甩开女人挽在他胳膊上的手,“鹿昭,你还要不要脸了?我一直以来这么容忍你,你还不知足竟然越来越过分了。你如今美梦做到头了吧,还妄想成我郁家的少奶奶,你够不够这个资格啊?” 当着众人的面被揭穿了底子,鹿昭那精心捯饬的妆容扭曲在了一起,人群之中似乎有人已经认出了她来,窃窃私语的夹杂着不屑的嘲笑和冷冽的讽刺。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和郁霆烜继续假装表面和平。 第一百五十四章 谁能得意最久呢? “鹿昭我告诉你,我已经容忍你很久了,你要是能继续跟我在一起,那咱们就还这么凑合着。不过你以后呢要是再继续跟我叽叽歪歪,动不动叫我出来陪你逛街吃饭,我这话你就当我白说了。” 郁霆烜铁青着脸甩开鹿昭垮在他胳膊上的手,就要往外走去。身后蓦地传来一阵有力的掌声,其余人的窃窃私语就全部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几次三番的都可以遇到郁公子呢,看来我们之间的缘分匪浅啊。”晏润林直起身子,步伐稳重的向郁霆烜走去。 期间瞥了一眼鹿昭,这个传说中的鹿家大姐,啧……同样骨子里都流淌着鹿家的血,差别却是那么大。就连鹿黎闹脾气的时候都比这个头大无脑的女人强百倍。 郁霆烜本来就一肚子的火气,在晏公馆受到的待遇,回家之后老爷子叫人带给他的大红请柬……还有现在这个鹿昭作来作去的,他已经够烦的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晏润林,这是什么缘分,简直就是天公不作美! “郁公子有这位佳人相伴,怎么能够大动干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女士难堪呢?”晏润林好似翩翩少年郎,裹杂着军人的冷冽气质,瞬间迷倒在场的未出阁少女。 可惜了,晏军长就要大婚了,请帖全部发了出去,还有一种要大操大办的意思。晏夫人恨不得将所有北平的名门望族请到,操碎了心。 郁霆烜的情绪已经达到了眸中临界点,他邪性地笑了笑,望着晏润林笑里藏刀,故意找茬还一副好人的样子,实在是有趣的很。或许自己可以拥有这样的对手,也是一件好事情。 “晏军长此话何意啊,我跟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说起来晏军长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位夫人可是你们行政院交通部长的太太,还有就是……鹿家的大小姐。” 晏润林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苦恼的摇摇头道:“是么?我陆军部和行政院经常举行庆功宴,前不久欢迎罗司令的晚宴上,交通部长王部长还亲自前往了,怎么那个时候没有看到这位太太呢?”说着,他还仔细的看了看鹿昭,好像要在记忆里搜查这个人,看看是否真的曾经打过照面。 “还有啊,这京城鹿家的大小姐,我记得只有我的未婚妻鹿希甄,可不曾听说过还有这么一位的存在啊。”晏润林歉意的笑了笑,觉得鹿昭真的是一个什么都敢说的女人。堂堂前朝皇商,就算是落魄了,名正言顺的传人也一直都只有鹿希甄和鹿黎。 倒不是他太把嫡女庶女看的太过严重,也不是说本身是十分在乎一个名分地位的俗人。而是这个鹿昭实在是没有资格,抢了鹿希甄的名号。 鹿昭本以为这个晏军长出来,是给自己挽回面子的,点醒沉溺过去的郁霆烜。没想到这个狡诈沉闷的男人竟然是来踩自己一脚的,哼,她算是看清了男人的嘴脸,需要你的时候可以下跪求你,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连路边的破鞋都不如。 …… “经理,你怎么又回来了?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晏润林一个卫生间上到整个人失踪,晏母只好亲自为不省心的儿子挑选配套鹿希甄的婚纱。 经理从口袋里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晏夫人,那边的事情有人处理了,我还是过来为您亲自服务吧。” 晏母也就不再多问,鹿希甄已经连续换了十几套婚纱了,折腾来折腾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有了。最重要的是,更加关键的人物她的未来夫婿晏润林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最后还是她自己和晏母决定了一套婚纱,是经理强烈推荐的来自于法国设计师的高定婚纱。 “伯母,润林之前跟我说,凤冠霞帔还有喜袍他会办好的,那咱们是不是就回去了?”鹿希甄透露出一点点承担不住的疲惫,这一段日子就像是一个噩梦,那么多的事情一瞬间压在了自己的身上,特别想要睡一觉。 晏母让经理将挑选好的婚纱和其他配饰精心包装,送到晏公馆去。 “这就回去了,部之这孩子也真的是拎不清轻重的,说去上卫生间怎么就不见回来了。咱们也不等他了,不如就先回去吧。” 一旁的经理大惊,晏润林刚才交代他的可是要拖住晏夫人和军长夫人的,这就挑选完了?现在下楼的话可不就是要撞到正面上去了,这可不成,他还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需要养活。 “晏夫人,您且稍等,我们百货公司还有许多的新产品,很适合西式婚礼的,您需不需要再看看呢?” 女人的天性真的是逛街,晏夫人听了之后就十分有兴趣,不过鹿希甄的脸色的确不太好。晏夫人立刻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经理能够混到这个地位,自然是有十分的有眼色。 “晏夫人,我们百货商场里有专门的贵宾休息室,不如就让军长夫人先去休息休息,您在这里继续看看如何?” “怎么样希甄?不如就这么安排吧,你们现在都挺忙的,出门一趟不容易的,你去休息休息我在这里继续看看,你和部之的婚礼没有最好的,只有更好的。”晏夫人显然是较真了,外界越是风言风语的,她就越是要办的风光。 经理连忙开口道:“军长夫人,休息室就在楼上,距离下面的柜台远些,安静。我这就带您过去休息休息,等你醒了来亲自看看如何?” 逛街买东西是最熬人的,鹿希甄也不想扫了晏母的兴致,笑着点点头随着百货商场的工作人员上了楼,只是在转身的瞬间,似乎看到了楼下那两个人有些眼熟。不过疲惫的身体和神思让她无暇顾及了。 楼下的战场无形之中更加的激烈了,围观的太太少女比比皆是,堵得整个百货商场是水泄不通的。谁能想到,今儿来买东西解闷儿的还能瞧见这高高在上冰冷冷的晏军长和郁家出了名的难伺候的大公子,在这里闹腾了起来。 “晏军长,你话说完了我就先告辞了,我可没有兴趣在这里演戏给那些人看。”郁霆烜皮笑肉不笑的算是打了声招呼,也不管鹿昭被丢在人群之中,抬脚就要走。 晏润林却是不打算结束这件事情,紧跟着开口问道:“郁公子回去之后不知道是否收到了我晏某亲送的请柬。希望到时郁公子可以大驾光临,参加我和希甄的婚礼呢。” “素来听闻过去郁家和鹿家是世代交好的,你跟希甄还有鹿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么说来你也就算是希甄的朋友了。既然是希甄的朋友,那也就是我晏润林的朋友。所以郁公子一定要抽出时间,来喝一杯喜酒啊。” 此话一出,人群之中顿时就热闹了起来,不少知晓当年郁家和鹿家内情的太太们交头接耳,说的不可开交。 ——“哎呦,怕是这年轻的军长不知道吧,那鹿希甄跟郁霆烜可是有过婚约的,虽然最后没有成事,但起码有过这么个事儿,也不晓得怎么就心那么大还邀请人家去喝喜酒。” ——“话虽如此啊,但要我说这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婚约婚约的。你也不想想当是鹿家落魄的时候,那鹿希甄一个弱女子带着自己的弟弟,可怜的在大街上食不果腹的时候,可也没看见他们郁家遵守当年的婚约啊。” ——“就是就是,这个晏军长看上去可比那个郁公子有气势的多了,而且我听说啊,晏军长多年不曾陷过花丛留恋不忘的,唯有对这个鹿希甄情有独钟。好像两个人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在那个大不列颠就有过一面之缘了。所以啊,选择是没错的,要我选,那肯定也是晏军长了。” 的确,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个混乱的年头有钱有气质没用了,只有枪杆子更有用。若是这个人在家里优越,还气质出众,可不就是不二人选了。 “晏润林,我今日不想跟你把话说的太清楚,不是我郁霆烜畏惧你,而是为了希甄着想。你不必在我面前强调你和希甄要结婚的事情,我已经收到了请帖,你放心,我郁霆烜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会去讨一杯喜酒喝的。” 晏润林欣然接受,歪了歪头,“既然如此,晏某就恭候郁公子了。” 两个男人针锋相对,由头正是鹿希甄。看着郁霆烜急赤白脸的跟晏润林表明关系,鹿昭的嫉妒心就不由地燃烧了起来。女人们质疑声和对鹿希甄好命的感叹,一层一层地枷锁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为什么她就是要那么的卑微? 这个晏润林有什么了不起?哼,这个乱世出英雄的年代,这个晏家又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又有谁知道呢?鹿希甄,可以安安稳稳做这个军长夫人又能多久?说不准,这个晏润林也不过是跟郁霆烜一样,只是看上了他们鹿家的宝藏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做我的女人 闹剧在郁霆烜和晏润林的相背离开结束了,鹿昭灰头土脸的跟着郁霆烜一起离开了。看热闹的太太小姐们自是明白,今天在这里看到的不过是之后茶余饭后的闲话罢了,却是不敢随便乱说,妄加揣测的。 晏家如今的气焰高的很,这北平城里的天,说变也就变了。不过没变之前,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晏润林上了楼,对着经理点了点头,事情办的还算不错,前途无量。 “你要是再不来,我真的怀疑你是掉进坑里了。怎么叫你跟我们一起逛街,是不是很无聊很不愿意啊?”晏夫人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对于大儿子的表现十分不满意。鹿希甄穿婚纱,都可以中途溜号,这不是让女孩子伤心难过么? 晏润林四处看了看,没有瞧见鹿希甄,那试婚纱的试衣间帘子也都是敞开的。人呢? 晏母冷哼一声,“你也是要做丈夫的人了,自己妻子的身体不舒服你也不注意一下,部之啊,你之前可是十分贴心的,最近这是怎么了?” 这还用问?应该问母亲您啊,今天本来好好的……要不是您猴急猴急的要来看婚纱什么的,我现在跟甄儿不是在公馆的卧房里休息么! 这话晏润林也不敢直截了当的说出来,默默吐槽了一番,问道:“甄儿去哪里了?” “你媳妇儿有些累了,去休息室里休息了。我这边已经快要挑选好了,你去叫她吧,你们俩一起看看,再决定到底要那些吧。” 晏润林遵旨,忙不迭的上了楼,休息室门口还有等候传服务的女服务生。看到晏润林过来,弯腰行礼问好道,“晏军长,您有什么需要的么?” “不用了,你下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 “是。” 女服务生应声离开了,晏润林打开休息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合衣歪在沙发上睡着了的鹿希甄。女人的眼皮底下是淡淡的青色,神情之间疲惫无疑,像是真的累的很了,睡的还很沉。 晏润林叹了口气,觉得母亲方才教训的很对。他在陆军部处理公务就可以连续那么多天不回家,让受伤的弟弟住在家里。鹿希甄不可能不管,虽然公馆里的人早就把她当做是未来的女主人,不过这女人却是一点做女主人的自觉都没有。 任何事情都要亲力亲为,照顾晏润迅都是如此。要不是亭书告诉他,他倒是真的不知道原来鹿希甄照顾人的本领那么高呢。 这个傻女人,一直就喜欢操心,芝麻点大的事情都能够上心许久。热心肠,傻乎乎的,怪不得那么招人喜欢呢。是他晏润林的女人啊,心中有大事的女人啊。 他真是个混蛋,明知道她没有休息好,还忍不住体内的蠢蠢欲动,想要跟她更亲密的合为一体。真的是精虫上了脑,不管不顾的了。 晏润林放慢了脚步,轻轻地落在鹿希甄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深情的看着她沉沉的睡颜。方才和郁霆烜剑拔弩张的刚硬之心也一下子化成了绕指柔,这样的宁静他不想打破,如果可以跟她就这样的享受现世安稳,也是一种奢侈啊。 …… 郁霆烜才上了自家的轿车,鹿昭下一步也跟了上来,坐在旁边,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还使唤司机开车,郁家的司机为难地看着自家少爷,等着他开口发话呢。 “开车,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郁霆烜怒气冲天,司机一个哆嗦,脚下一踩油门,车子就滑了出去。 按照郁霆烜的吩咐,将车开到了城中偏僻的小巷里,司机把车刚停稳,就被郁霆烜赶下了车。 “走远一点,给我看好了不准有人过来打扰。” 司机顿时明白自家少爷要干什么了,连忙跑走了。鹿昭的心砰砰直跳,捏着小帕子的蔻丹手,紧了又紧。 郁霆烜狂躁的解开自己长袍的领口盘扣,侧过身子拽着鹿昭,放到在宽敞的后座上。猩红的双眼好似一头饿狠了的猎豹,“你就这么想跟我纠缠不清,想要成我郁霆烜的女人?” “是,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我一直都希望可以把你从鹿希甄的手里抢过来。事实上,真正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而不是她。这就足够了,你这辈子都得不到她了。郁霆烜,你醒醒吧,难道我就真的没有她好么?”鹿昭哽咽着嗓子,梨花带雨的搂着郁霆烜的脖子。 “我是真的喜欢你,比起鹿希甄来说,我才是更加适合你的。我们同样都有想要的东西,同样具有野心。以后不要再对我恶言相向了,我希望我们可以珍惜在一起的所有日子,霆烜你说好不好啊?” 鹿昭很主动的抬起双腿,摩挲着男人的劲腰,勾/引意味十足。 郁霆烜甩了甩头,只觉得自己到如今的执着和坚守都不过是个笑话,是啊,那个女人都要嫁人了。就算是他现在告诉她,当初她落难的时候他不出面,是因为被父亲关在了家里,扣住了双手逃脱不得,她也是不会相信的了吧? 她就那样的伤透了他的心,她主动上门要跟他解除婚约,她说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还是放在心底里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那么他呢?他也同样将她视若珍宝的放在心里很多年很多年了啊,为什么就得不到一丁点的青睐呢? 那个晏润林,几次三番的要踩到他的头上来,告诉他鹿希甄是他夫人的事实。那又怎样?看似坚守严格的陆军部,还不是被李祺瑞带人轻而易举的给捅破了。他晏润林可以躲得过一次,他就不相信晏润林还可以每一次都那么好运,有鹿希甄给他挡枪! 这个晏家,根本不属于这里! “霆烜,我好想你……快要了我吧!”鹿昭渐渐高涨的情绪和控制不住从嘴边溢出来的呻/吟声,刺激的郁霆烜脑子里最后的一丝神经彻底的崩断了。 想要得到的,就不能舍不得,就不能妇人之仁。抢过来,留在自己身边,控制在自己的手心里,才是实实在在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鹿希甄,你迟早有一天还是要回到我的身边。这一辈子,你要不是我的女人,要不就让我亲手毁了你! 停在偏僻小巷里的黑色别克不久就摇晃颠簸了起来,男人的喘息和女人高亢的呼声,让守在巷口的司机脸都绿了。只能感叹世风日下,一个司机都要遭受这样的折磨了。 …… 鹿希甄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已经渐渐昏暗,看不大清切了。她神思一顿而后就是慌张不已的窜了起来,“糟糕了!” “糟糕什么?”相比起她的惊慌失措,晏润林倒是显得很从容,合上手中的洋文书本,放到了茶几上。走到了鹿希甄身边蹲下,抱着她的头蹭了蹭,温柔的问道:“睡的还好么?” 鹿希甄:“……” 晏润林将人整个的搂在了怀里,才醒过来的鹿希甄睡眼惺忪,朦朦胧胧的所有的感官都慢了半拍。 “我睡了多久?伯母呢?她会不会等着急了?” “你放心吧,母亲早就先回去了,她要操心的事情还有很多。方才打电话过来说,我叫师傅做的凤冠霞帔和袍子已经送到了公馆,她已经看过了,说是十分的满意。等着我们回去定夺呢。” 鹿希甄这才点点头,沉吟了一声道:“这么快就全部定好了啊?我还以为要去量量尺寸才好呢。” “还需要量么?你身体的每一处我都比你更熟悉,我直接记下了,告诉了做衣裳的师傅,让他直接做了。花色样式我也问过了各家的太太们,她们都说十分好看。想必你也会喜欢的,不然就去重做。你是我晏润林的夫人,必定是要跟旁人与众不同的。” 晏润林说的情话,是鹿希甄听过全天下最动人的情话了。 像是十分娇羞的新媳妇,低着头含羞靠在丈夫的怀里,一副任凭君便的模样说道:“你以后就是我的夫君,我的丈夫了。你说什么,甄儿就听什么。你让甄儿做什么,甄儿就做什么去。一切都听你的,你喜欢的我一定也是喜欢的。” “这么听话啊,甄儿你要是还能够像在大不列颠那时,将我一脚揣下了床,才是让我觉得惊喜呢。”晏润林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松手,一次又一次的调侃鹿希甄,屡试不爽。 鹿希甄捂着脸,想起自己在大不列颠的时候对晏润林的种种,都十分不好意思。她那个时候怎么会知道,这个爬上了她的床的男人日后真的会成为了她的丈夫。并且,还能够如此亲密恩爱呢? 只道是世事无常,过去的自己永远不知道将来的自己到底会遇到什么,就如同她现在幸福着,要成为人妻跟晏润林在一起。而将来,又会是怎样的生活?她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了。 厮守一刻是一刻,长相守,太难也太遥远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喜之日1 正是北方九月,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金灿灿大丰收的节气。城外香山上的枫叶正渗透着耀眼的红,潺潺的溪流渐渐缓和了下来,悠扬的往山头的深处而去。 晏公馆和晏家官邸还有易公馆三处此刻人潮攒涌,宾客喧闹。 鹿家的老宅子已经被新zheng府征用了,纵然是晏总理也不好说腾出来当做聘礼迎娶鹿希甄,所以鹿希甄的娘家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易公馆。 因为筹备婚礼的晏润林忙的不可开交,还有正在养伤的晏润迅身体还未休养妥当,以至于陆军部和海关总署的事情统统压在了易靖卓的身上,易公馆所有大小事务全部归柳云时管了。 不过就算是易靖卓大概也会同意的,柳云时一直把鹿希甄当做姐姐,从他们家里出嫁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鹿黎和柳云时在易公馆布置的喜气洋洋的大堂里,招待着来往的宾客,要说到易公馆来的到底还是以前鹿家的老相识了。鹿老爷子人虽然不在了,但过去的情分老朋友们依旧挂在心里。 今天是老朋友女儿的大喜日子,无论如何都要过来凑凑热闹,送上贺礼喝杯喜酒。 易公馆后院,新房里。 鹿希甄端坐在梳妆铜镜前,小巧的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晏润林亲自请老师傅徒手制作的凤冠,古言常说:【双凤翊龙凤冠冠,以皂縠为之。附以翠博山。】上头的纯金打造的凤凰展翅高飞,口含珍珠,再点缀以大富大贵的牡丹花,金叶子装饰,两边的珠翠镶花十分的富丽好看。 大红手绣了龙凤双飞的喜袍,配以大衫霞帔,贵气喜气彰显无遗。它的形状宛如一条长长的彩色挂带,每条霞帔宽三寸二分,长五尺七寸,绕过脖颈,披挂在胸前,下端垂着金色麦穗和珍珠。 白皙的双手指甲上涂了鲜艳的蔻丹,拿着鲜红的胭脂纸递到唇边抿了抿,新娘子的气质顿时更盛了。 按照常理,待嫁的新娘子总要有娘家的女性长者为其梳妆打扮,还有最重要的梳头。可惜,鹿希甄的母亲亡故,家中更是没有说得上话的长辈,鹿黎和柳云时两个男孩子也不能够来这屋里操办这些。唯有在晏润林来迎亲的时候,背着姐姐出门去。 其实鹿家也不是没有人了,鹿昭……只可惜这个姐姐还不如没有,鹿希甄只要一想起自己的姐姐和过去的未婚夫那不轨的来往,就已经是羞恼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偌大的北平城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还不知道能够隐瞒多久。 那天发生在百货商场里的闹剧,鹿希甄一直都不知道,这阵子忙碌和晏润林成亲的大事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压根不知道外头的市井传言,晏润林挑选的丫头婆子更是口风紧的,一点舌头都不敢在鹿希甄面前嚼。 “夫人,吉时就快到了,您的红盖头要披上了。还有这苹果你也要记得拿在手里呢,图个平平安安的吉利。”晏家的老手婆子,走到鹿希甄的身后再帮她看了看凤冠霞帔,看看是否齐整了。 鹿希甄的脖子都快酸了,这头上的凤冠太重了,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来气了。从易公馆到晏公馆其实距离不远,平时开车不过十来分钟。可是今天晏润林大婚,却要绕着北平城里绕一圈,最可怕的是,鹿希甄是坐轿子。 请来的轿夫也是北平城里出了名的抬喜轿的师傅,成亲之日前几天,好吃好喝伺候的精神倍儿十足的。就是为了抬轿子的时候拥有饱满的精气神,此刻就等在晏公馆门口,等着晏润林出发去迎亲。 常年军装在身的晏润林今儿头一次换了中式的喜袍,大红的颜色衬得原本就俊朗英气的晏润林更加翩然风度有力。晏母也是贵气的一套华服在身,洋溢着喜气的脸上是止不住的欣然。 “部之啊,以后你可就不是一个人了,工作虽然很重要,但是你的家庭也同样要看重。你和希甄这孩子呢经历了那么困苦,把人娶回家了就要对人家好,照顾人家。” 晏润林长身而立,英气潇洒,晏母满意的直点头。迎亲的队伍已经准备妥当,等在大门口了,晏总理在外厅招待来宾,忙的脚打后脑勺。 同样身着长袍,大病初愈的晏润迅也凑合了过来,望着自家大哥穿喜袍的稀罕样子,连连叫好,“大哥,你这样子真是俊朗的很,我敢保证希甄嫂子看到你这样的帅气啊,一定喜欢呐。” “你羡慕啊?那什么时候你也结婚了吧,也体验一把当回新郎官,感受新婚的趣味吧。”晏润林看着自己的弟弟,别有意味的说了句,眼神还连带着瞥了瞥他身后一身戎装的纪亭书。意思是可不能只想不说,耽误了好事儿。 晏润迅嘿嘿一笑,回头看了看纪亭书,两人的眼神一撞上迅速的又错开了。电闪火石间两个人的心跳砰砰砰的加速。 “夫人,吉时已到,出发迎亲。” 晏润林骑上带着红绸大花的白色骏马,这也是他常年养在马场的坐骑。晏润迅、纪亭书还有赶来的易靖卓和单昱等人纷纷戎装上阵,一溜烟的帅哥愣是给这秋日的北平城里增添了几分春意。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穿过了几条长街,一路吹吹打打的到了易靖卓的公馆。 “部之,不如我先进去看看啊,这好歹我也算是未来军长夫人的半个娘家人是不是?”易靖卓翻身利落的下马,招呼一打就窜了进去。 易公馆里的人早就听到了门口的喧闹声,顿时手忙脚乱的忙活了起来,鹿希甄所在的新房里更是忙的人仰马翻。喜婆连忙将一旁的鸳鸯红盖头遮在了鹿希甄的头上,遮挡住新娘子的面容,手中的苹果被紧紧的捏住。 “吉时已到!花轿到!” 司仪响亮的吼了一嗓子,像模像样穿了一声喜庆长袍,越发抽长的俊朗少年鹿黎连忙窜到了新房门口。等着喜婆们将盖上红盖头的鹿希甄扶了出来,立马蹲下。 “姐姐,今儿就让弟弟背着你出娘家的门,日后你跟姐夫的生活一定是美满幸福的。”鹿黎越发健壮的身体背起瘦弱的姐姐,轻而易举。柳云时又在旁边帮衬着,稳稳当当的没有任何的问题。 易靖卓迈着大步走到了中庭,就瞧见了背着新娘子的鹿黎和一起过来的柳云时。 “我这就赶忙去告诉新郎官去,他久等了的新娘子可是终于要来了。”易靖卓略带调戏的意味,逗得在场的人都是哈哈大笑。 鹿黎哼笑一声,对着身旁的柳云时说道,“云时哥哥,我看你家这位易大哥需要管教管教了呢。”话还没说完,就立马脸色一变,吭哧喘气的都不敢大声了。 他姐姐今天最大,谁都比不上!不过这手劲儿倒是见长了,掐的他老疼呢。几步路就走到了大门口,鹿黎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条路是这样的短暂,他的姐姐,就真的这样嫁给了晏大哥,成为了晏家人了。 易公馆周遭被堵得满满当当的,讨喜气吃喜糖的老百姓们来来往往的。那司仪立在门口,看到鹿黎背着鹿希甄出来了,立马又是喊道:“涂一只红豆满枝,绣一幅鸳鸯戏水。不说西楼月,幽幽灯花属星河;不说芭蕉雨,烁烁红烛滴滴墨。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有幸在各位的见证之下,两位共同经历风雨,同心相知的新人,解缨结发,相续终身!” “花轿到,迎新娘。” 晏润林下马,昂首阔步的上前,走到鹿黎跟前,一个眼神意思你小子还不快把你姐姐交给我。 鹿黎今儿头一次胆子大了,他可是娘家人今儿的主要任务就是刁难新郎官。老一辈的人都说了,要是新娘子轻而易举的被接走了,那可是不能够的,日后地位的问题,特别严重的!即便鹿黎知道,未来姐夫对于自己的姐姐肯定是百依百顺,然而好不容易得到的治理晏润林的机会,不可错失。 “晏军长,你今儿可要是答应我们三个条件,我们才能将希甄姐姐让你接走。”柳云时适当开口,表达了娘家人的意思。 晏润林斜了一眼旁边的易靖卓,什么意思显而易见。你们两口子对话去吧,那三个要求,你去问! 易靖卓也不在意,嘻嘻哈哈的问自家的柳云时,“说吧,什么要求啊?我们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怎么还不能满足得了啊?” “那可未必,易靖卓我告诉你啊,今儿我们这三个要求可是明明白白的说给晏军长的。”柳云时搭理都不搭理易靖卓,看着晏润林一五一十的说道:“第一个要求呢,就是礼金。咱们可是娘家人,不把我们哄高兴了,你可是别想着了。” 幸好是有备而来的,晏润林感激自己的母亲,准备充分。招了招手,单昱立马凑上前来,大份的红包毕恭毕敬的送到了柳云时跟鹿黎的跟前,只一眼那分量就是沉甸甸!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喜之日2 鹿黎满意的点点头,柳云时自然而然的说了第二个要求,“第二呢,就是要你啊……”柳云时指了指鹿希甄没有穿鞋的一只脚,“我们希甄姐姐的一只鞋子找不到了,需要你立刻找到一只一模一样的来。” 晏润林:“……”这又是哪一出啊?他现在去哪里找一只一模一样的来啊?好你个柳云时,果然是逮着了机会就可劲儿的折腾我呢。你可想好了,你和易靖卓的事情当初可还有我来帮你们说话的。 易靖卓眼看着事情不妙,连忙拖着柳云时到了一边,“云时你可别闹了,你们这要求也太高了,可别耽误了吉时!” 柳云时笑了笑,也知道不大可能,立马顺着台阶下来,又说:“那就劳烦新郎官吃了这东西吧。” 说完,身后的陪嫁小丫鬟将一盘盖着红绸布的东西,掀开一看,一盘子糯米糕……还不给配水喝,这家伙一盘子吃下去可不就是要噎坏了。 晏润林制定不能亲自上阵,身后的几个兄弟也不是白来的,“你们快上吧,耽误了我大喜的日子,可都紧着点儿。” 单昱和纪亭书还有易靖卓认命的上来吃,一阵子狼吞虎咽的差点儿噎死!这玩意儿整的,什么挡门游戏啊…… “好了,最后一个你快说吧。”晏润林等不及了,眼看着自己的新娘子在鹿黎的背上呢,柳云时和鹿黎这俩小混蛋,他可算是记住了。 柳云时大发慈悲似得,“最后一个对于晏军长来说一点儿都不难,不过就是对着我们希甄姐姐说句誓言。” 盖着红盖头的鹿希甄紧张的拧着鹿黎的脖子肉,好家伙疼的可是鹿黎啊,当着大家的面儿还得装出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娘家人的样子,这给他整的比被刁难的新郎官还要难受呢。云时哥啊你可快点吧,我真的快要顶不住了。 一群吃的口干舌燥的伴郎们退到了一边,缓着劲儿呢。晏润林也用不着他们了,又上了一层台阶,跟鹿黎都快面对面了,未来的小舅子快被自家姐夫的威严和气势给唬到了,恨不得立马将姐姐传交给姐夫。 “甄儿,当年在大不列颠的时候,我说过一句话,却不知道你是否听到了。” 晏润林当年跟鹿希甄一个房间休息的时候,他彻夜难眠,深夜时分的时候不知道同床的鹿希甄十分安睡了,好似触景伤情一般的念了一句:“良人属我,我也属她。她在百合花中牧放群羊,我的良人哪,你要转回,好似羚羊。” 这么多年了,这句短诗里的句子,鹿希甄一直都深深的记在心里。她的良人啊,穿越芬芳百合花丛,走到了她的身边,终于可以再相见了我亲爱的少年郎。 “良人属我,我也属她。她在百合花中牧放群羊,我的良人哪,你要转回,好似羚羊。”晏润林的语气如同当初那晚的清冷皎洁的月色,随着男人清亮的嗓音缓缓而来,透露着万千深情,一如既往。 “你们快不要闹了,鹿黎,云时。”鹿希甄都要听得热泪盈眶了,她若不是顾忌着新娘子的含蓄和规矩,早就扑倒了晏润林的怀里去了。 “好了好了,咱们希甄姐姐都发话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了。鹿黎,快点儿吧。”柳云时一个眼色让鹿黎放人,这才不情不愿的把姐姐让晏润林接了过去。 大门口的司仪乐呵呵的扬声而道:“新娘子上花轿了!” 锣鼓仪仗队吹吹打打的,一时间炸裂开来又热闹了起来,鹿黎凑到花轿旁边,“姐姐。”这一声姐姐,却是真正喊得鹿希甄掉了眼泪,她的弟弟还没有一个安稳的将来,她却要离开他了。 嫁作他人妇,很多事情就都是力不从心了。 鹿希甄被喜婆搀扶着上了轿子,晏母精心准备的八抬大轿一抬起,就很是大气喜庆。晏家的迎亲队伍,从易公馆出来之后,出了胡同巷子,直接就上了大街。 晃晃悠悠的八抬大轿有规律的晃动着,晏润林胸带大红花,昂首挺胸的在前头,接受沿街庆贺的老百姓们的祝福。鹿黎和柳云时骑着马随在了鹿希甄的嫁妆后头,收着尾。绕城的行程过了一半,抬嫁妆和抬轿子的师傅们就额头见汗了。 …… 晏府官邸,今日是人潮涌动,高朋满座,热闹非凡啊。那府邸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晏总理的长子,陆军部的高官晏润林成亲,北平城的大小官员,不论亲疏,不论官位高低纷纷赶来道贺。远在广东的叔叔伯伯都提前赶来祝贺镇场,好似要跟北平城的官员较劲,一定要比出一个高低似得。送来的贺礼一个比一个的贵重,一个比一个显眼。 就看晏家府邸的酒席圆桌摆放,那些官员坐着的位置,谁跟谁一桌,谁跟谁距离最远一眼就能够瞧出来。咱们的酒桌文化最是有意思,尤其北平的官员和广东的晏家嫡系‘分道扬镳’似得,一看就知道双方不对付。 晏润迅在南方返程北上的路途中,遭遇了袭击,晏家的人明里暗里的调查之后将矛头指向了行政院。虽然不知道内贼是谁,却要提前小心提防,此番前来参加晏润林贤侄的大婚,倾巢出动,就是为了让北平的人瞧瞧,他们晏家不是没有人了,甭以为他们远在广州手就伸不到北平了。 这件事儿不能轻易的结束,今儿的大喜日子不能闹事儿,就以后再解决。 “晏大哥,咱们今天来喝贤侄的喜酒,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礼数不周到,你老哥可不要介意啊。咱们都是粗人,胡闹惯了,跟坐办公室拿笔杆子的文人不一样啊,全身上下也没有那股子酸气,你可别嫌弃弟兄们给你丢人啊!” 晏总理知晓老家人背后的意义,“你们这是说的哪里话啊?我当初不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么,文人有文人的作用,武将也有武将的用处,咱们要文武结合的和谐相处,达到一个中庸的状态。” “你们都是我的生死兄弟,刀剑无眼、尸体堆里活下来的生死之交。你们的脾气我都知道,今天你们能大老远的过来参加犬子的婚礼,我晏某啊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待会儿多喝几杯啊,不要束缚不要收敛!” 广东来的晏家嫡系嘻嘻哈哈的大笑起来,笑的让行政院的各位官员面面相觑,面色不善。双方人马暗地里尔虞我诈的时候,只听到府邸的管家吆喝了一声:“大少爷迎亲回来了!” 就在这时,府邸之外又是一阵喧哗,锣鼓喧天,不少小孩子涌到了门口想要看新娘子。晏总理和晏夫人立马笑容满面,比起招待客人的时候,笑容那是真心实意的多了。 从易公馆一路跟着到了晏家府邸的司仪,呼哧带喘的站定,“落轿嘞,新郎三射箭——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 晏润林下马从单昱的手里接过弓箭,弯弓比箭,随着司仪的话,“一射天,天赐良缘,新人喜临门。” 晏润林一箭向天射去。 “二射地,地配以双,新人百年合。” 晏润林又是一箭向地射去。 “三箭射轿门,射中新娘芳心定乾坤!” 哐啷一声,箭羽的嗡嗡声响彻了鹿希甄的心思,她紧张的握着手里的红苹果,手心里都是汗。 “新郎踢轿门,新娘踢轿门。” 晏润林撩起长袍衣摆,踢了踢轿门,鹿希甄也轻轻一踢,还了一次。轿夫们将轿子一压,一旁的喜婆连忙上前掀开轿帘,晏润林的手往前一伸,鹿希甄看的真切,芊芊细手交给了男人有力的大手中。 司仪乐乐呵呵道:“双双恩爱到白头,天长地久永相伴啊!” 喜婆将一根红绸递上,一端在鹿希甄的手里,一端在晏润林的手里。新郎在前牵引着自己的新娘,跨上晏家府邸的台阶,只见前方有一马鞍,司仪立即喊道:“一块檀香木,雕成御马鞍,金龙携玉凤,花开并蒂莲。” 晏润林抬脚一跨,鹿希甄跟着一起跨了过去。两人跨过了晏家府邸的门槛之后,又见到一火盆。 “新人跨火盆,红红火火,一春又一春,莲步跨火盆心涟漪,新娘笑意红火喜。面前炭火盆,燃尽了邪气,烧尽了隐晦污浊,今后新人平安度年,日子红火火。” 晏润林扯了扯红绸,鹿希甄立马会意,盖着红盖头也遮挡不住她幸福的笑意。俩人相携而来,终于进入了喜堂。晏家官邸的高堂之上,大红喜绸满目喜气,晏总理和晏母已经端坐在正中的八仙桌两边的太师椅上。 喜婆们递上红木尺,从新浪的脚跟量到了头顶,“此乃天长。”而后又从新娘的头顶量到了脚跟,“此乃地久。” 喜婆们又在新郎新娘的眉毛前虚剪一刀,“此乃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喜婆们将红木尺和剪刀放回了灯斗之中,取出了同心锁,在晏润林和鹿希甄的腰间扣上了锁弓,“此乃顺眼顺耳,和睦相称。”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喜之日3 大堂两边已经围满了观礼的亲朋好友,纷纷露出喜色点头称赞,这新郎官俊俏,新娘子莲步轻巧,真的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司仪挪步到了晏总理的前侧,晏润林和鹿希甄肩并肩的立在大堂中央,等着司仪喊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拜天地之后,晏总理和晏母连说了几声好好好,接收了众人的祝贺。司仪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送入洞房!” 鹿希甄被喜婆们送到了洞房去,晏润林却是留在了大堂里招待宾客。新郎官是众人围攻的对象,逮到了机会就要彻底的灌醉才算完事,不过晏润林今天准备的十分充分,拖着几个弟兄挡酒,自然是易靖卓、单昱还有纪亭书等人。 平日里晏润迅的酒量也十分不错,奈何身子骨还没有好透彻,只能敬酒之后老老实实跟着一起凑热闹。晏总理和晏母也不大管年轻人们胡闹,他们也有他们要招待的人。 原本这新房自是要设在晏公馆的,可是晏母说既然都成婚了,这就一定要住在家里了。她好不容易盼来了儿媳妇,怎么还能让出去住呢?小儿子还没有成家在外头住着去,事事也方便,鹿希甄留在晏母的身边,她才觉得安全。 晏润林原来的房间被晏母扩充了,将两间屋子打通,收拾地利落齐整,布置的红火幸福。大红的龙凤喜烛闪着红黄的火焰,雕栏的喜床上是手工刺绣的大红喜被,干果齐整的摆放在红木圆桌上,银杯银壶散着浅浅清冷的光。 鹿希甄规规矩矩端坐在喜床上,双手依旧捧着那苹果,眼睛看不到只能凭借更加聪敏的耳力分辨,喜婆和陪嫁丫鬟忙忙碌碌的走来走去,忙活的热火朝天。后院隐约能够听到前院的热闹,觥筹交错,划拳喝酒。 上花轿之前,鹿希甄被鹿黎逼着吃了点东西,差点没在绕城的花轿里吐出来。现在坐在这里倒是觉得鹿黎做的没错了,要是那个时候不垫点儿,现在怕是肚子都要咕咕叫了。不晓得,晏润林要招待到什么时候了。 …… 前院大堂,酒席之间,晏润林一圈敬酒下来,脸颊微红显然有了几分醉意。身后挡酒的易靖卓等人更是摇摇晃晃,双眼迷离了,折腾的已然抵挡不住第二轮的攻击了。 布莱恩举着酒杯,三敬晏润林,别别扭扭的用中文说道:“恭喜你,晏军长。也感谢你让我真正的看到了中式的……婚礼,真的是大开眼界了,实在是太美妙了,我喜欢!” 晏润林仰着脖子就喝了酒,都要喝醉了还不忘客气道:“谢谢你啊,布莱恩。既然高兴了,就多喝几杯啊,喜欢这样的婚礼以后我也帮你操办操办啊?” 布莱恩哈哈哈笑了起来,觉得十分有趣,缠着晏润林又是喝了几杯,两个人都是承受不住的样子。 晏母眼瞧着不成,连忙上前阻拦,这大喜的日子要是喝的烂醉,洞房花烛夜可如何是好呢? 这群混小子,可是一点儿都不叫人省心呢。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了,还要秃噜着嚷嚷要闹洞房!这个洞房能让他们闹了?根本不可能! “元之,你送你哥哥回新房去,靖卓!你们几个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啊,今儿个谁赶去闹洞房,谁的耳朵就甭想要了啊。” 易靖卓识趣的退到了后面,找自家云时去了。纪亭书也罕见的晃晃悠悠跟着晏润迅一起搀扶着晏润林往后院去了。单昱无趣,孤军奋战的滋味不好受,支着头四周看了一圈,发现小不点鹿黎鬼鬼祟祟的要往后院去。 “哎,你要去哪儿啊?”单昱手脚麻利的穿过人群,抓住鹿黎的衣领子,“你没听见晏伯母说什么,赶去闹洞房小心你的耳朵了!” 鹿黎瞪着单昱,瞬间就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他耷拉着肩膀,委屈巴巴的说道:“我舍不得我姐姐,还不能喝酒。我根本就不能抒发心中的烦闷,你说我怎么办啊?” 小男孩儿似乎一转眼就长大了,单昱微醺的双眼里浓浓的是心疼,他也算是看着鹿黎长大的了,一个男人最关键的蜕变时刻,他能够陪伴在左右,真的是不容易。他那么稀罕这小子,哪里能够看的了他难过伤心呢? 这儿都是大人们的世界,是利益熏心,尔虞我诈的世界。不适合鹿黎,也不适合他。懒得应酬和虚情假意,想也不想的拉起鹿黎,往外走去,“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时候随便你怎么难过怎么哭。” 经过酒桌的时候,摸走了两瓶没有开封的小瓶白酒,在乱糟糟的人群之中,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天色渐完,晏家官邸的长廊下连排的大红灯笼衬着昏黄的灯光,发出暖暖的光芒。晏润林左脚踩右脚的,折腾了好一阵儿才到了新房门口。 “大哥!今儿是你和希甄姐的大喜日子!弟弟我啊,祝福你们,百年好合啊!”晏润迅的手里还拎着酒壶,磕磕巴巴的说着,纪亭书算是看清了,从小到大呢,他都要尽心竭力的照顾晏家兄弟。 乐此不疲。 鹿希甄听到了屋外熟悉的声音,双手搓着红苹果,那劲儿都能够掰开苹果了。喜婆和陪嫁丫鬟连忙端起需要用的干果和东西列在喜床的两侧,等着新郎官进来。 “元之啊,你要记得咱们兄弟之间说过的话,你呢也要幸福!我和你啊,都是一样的,喜欢一个人就认定了这辈子都是这个人了。你呢……”晏润林指了指一脸担忧的纪亭书,哈哈笑了起来,“你啊,傻小子似得,喜欢就要赶紧说了。你放心,大哥一定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晏润迅的脸已经是大红了,可能是醉酒,可能是不好意思了。总之他摇着头笑着将晏润林一推,“一夜春宵值千金啊!” 晏润林踉跄的摔着进了门,缓了好一阵儿才直起身子,朝着里间走去。鹿希甄听到他的脚步声,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心跳如擂鼓,咚咚咚的撞击着她的胸腔,恨不得要飞出来。 男人坐了下来,距离她咫尺,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还未喝酒就已经醉了。 “郎才女貌结姻缘,举案齐眉共琴瑟。喜秤一杆挑喜帕,从此称心又如意。”喜婆将托盘盛放的喜秤送到晏润林跟前,男人拿起来,挑着鹿希甄的红盖头一角,整个的挑了起来。 鹿希甄含羞待放似得缓缓抬头,不敢去看晏润林的眼睛,只微微偏过头去,躲闪着。一旁的小丫鬟又将喜酒和杯子递上,“喝下交杯酒,缠绵永相久。” “甄儿,来,我们的交杯酒。”晏润林从托盘上拿起两只被红线牵在一起的银杯,一只自己拿着,另外一只递给鹿希甄。 “从今以后,你我就是夫妻了,日后还望老婆大人多多照顾了。”晏润林的酒杯碰了碰鹿希甄手里的杯子,俏皮的说道。 鹿希甄垂眸回答:“夫君为天,以后希甄一定都听夫君的。” 两人手臂交错,饮尽杯中酒。喝酒的同时,喜婆蹲下来将两人的喜袍衣摆打成了个同心结,小丫鬟从两人的鬓边取下两缕头发,用红绳捆在了一起,递给他们。 “千丝万缕,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 繁琐复杂的规矩程序之后,新房里回归了平静。喜婆和丫鬟们退了出去,只剩下鹿希甄和晏润林坐在床上,相顾无言。 鹿希甄一直僵着不敢动弹,倒是晏润林难耐的解开了复杂的盘扣,露出了大红喜袍里的白色里衣和凸起的喉结。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越发沉下来的眸子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鹿希甄看,鹿希甄的心里直打鼓,觉得今晚自己轻易是逃不了了。 龙凤的红烛摇曳的火光,折射出了散乱一地的光影。鹿希甄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就已经被男人扑倒在床上。 可是她头上贼重的凤冠还没有取下来! “等等……润林!”男人火热的唇已经贴着她白皙欣长的脖子吻了上去,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后颈,控住的她动弹不得,无法拒绝。醉人的酒气从男人的嘴里过渡了过来,燃烧的鹿希甄整个人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殷红的唇被男人捉着玩出了花样,呼吸都困难的鹿希甄的抗议声微弱的几不可闻。握成拳头的手也无法成功的将男人从自己的身上推下去,只能努力的仰着脖子,追随男人的节奏才不至于沉沦迷失。 凤冠霞帔被晏润林轻而易举的解了下来,天知道这个男人暗地里已经练习了多少遍,就是为了防止这麻烦的东西影响了他的洞房花烛夜!不是没有跟鹿希甄亲密过,然而今夜却是之前都比不上的。 他们是夫妻了,真正的在一起了,鹿希甄之后再也没人敢觊觎了。就连那个郁霆烜!也不能够了!晏润林想起方才酒席上,郁霆烜强忍着怒意来跟他喝酒祝贺的嘴脸,就觉得痛快。成婚之前,几次三番的想要派人进来给鹿希甄送信,约她出去,都被他的人给拦截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那个人果然是冲动派的人,着急了就狗急跳墙了。他以为就凭他现在的权势地位,还有在鹿希甄心目中的地位,他可以比得过自己?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晏润林艰难的撑起身体,饱满的额头沁出了汗珠,他抓着鹿希甄的手到自己的衣袍上,“宝贝儿,给我解开。” “你自己……” “现在你是我的媳妇儿了,为夫君宽衣解带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晏润林嘶哑的嗓音压抑着难耐的情yu,“怎么还这么害羞啊,将来你跟我可是要坦诚相见的。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像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儿……” 鹿希甄垂着眼眸,不为所动,晏润林叹了口气,自己解了衣带,搂着脸红的已经是煮熟了的虾子的女人,彻底的遵守了当初彼此的诺言。 “你是我的良人,我也属于你。” 一夜春宵难为情。 …… 单昱喝了酒不敢冒险开车,只能让司机将他和鹿黎送到了郊外的香山上的番菜馆。这家番菜馆,也是晏润林经常带着鹿希甄来迟烛光晚餐的地方。 “你先回去,明日一早过来这里接我们回去便是。” 司机开了车返回了城里,单昱则是带着一头雾水的鹿黎徒步上山。晚间的香山,不是漆黑一片,而是影影绰绰之间,散落的灯光和清冷的月光交织成一片,落在了偌大的林子里。漫山的红叶开的灿烂,渐渐萧瑟的秋风婆娑而过,全山上的枫叶欢快的舞动了起来,按耐不住秋叶的孤寂。 “大晚上的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啊,怪渗人的。”鹿黎紧紧拽着单昱的胳膊,靠着他汲取人气。 单昱醉醺醺的,口条却还是清楚的,“你害怕啊?”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吐槽鹿黎,看来也不是醉的一塌糊涂。 “谁怕啊!”鹿黎死鸭子嘴硬,不过扣着单昱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却是出卖了少年内心的慌乱。 他不是胆子小,只是对一些鬼怪的东西有些畏惧,从小可能是受到了母亲的影响。鹿家原本内院里有一座专门的佛堂,是鹿希甄和鹿黎的母亲用来专门抄经诵经的地方。还喜欢给他们说过去从老人一辈嘴里听到的故事传说,鹿希甄当时已然长大,没有当回事儿。 现下是讲究科学,讲究唯物主义了,可不是唯心主义老思想了,什么妖魔鬼怪,牛鬼蛇神的都不可信了!然而小鹿黎却没有这些思想,害怕还特别喜欢听。 听的多了就开始半信半疑,小时候有那么一阵子还总是疑神疑鬼的,天一黑就不敢出房间,夜里还总是做噩梦被吓醒哭……反正就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是不会告诉单昱的,免得多一个把柄在他手里,日后闲来无事就拿出来说道两句。这个人什么心思什么心眼,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两人相携而行,一路没有在说过话,很快半山腰处那家番菜馆的灯光显露出来,越往前走越靠近,就能看到稀稀拉拉的人影。 今天是晏润林大婚的日子,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就都去晏家官邸喝喜酒了,平日门庭若市的番菜馆倒是冷清了些。 门口的服务生见有客人上门,笑脸相迎客客气气,“请问几位?” 鹿黎一路上瞥着的怒气没处发,此刻没好气的说道:“两个人,看不见啊?” 无辜的服务生:“……” 服务生将一看就不是很好伺候的两位客人,带到了全店视野最好的位置,反正今天也没有那么多客人。 “需要点什么呢?”服务生小心翼翼,不能招惹到了一位酒气熏天还穿着军装一看就惹不起的大人物,以及一位看上去好像逃婚出来的小少爷……反正,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单昱打了个响指,活脱脱的风情场上的老手做派,鹿黎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什么人啊这是? “两份牛排,两份羊排,还有前菜你看着上,最主要的是果子冻要管够。”单昱迷离的桃花眼眯了起来,专注的看着对面的鹿黎,“我的这位小朋友,最喜欢吃的就是果子冻了。” 服务生:“……”好诡异好诡异。 “好的,两位稍等。”服务生连忙跑路,留下一脸深沉的鹿黎。 对面的单昱师傅,好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那眼神色眯眯的,越看越来气。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果子冻?”鹿黎佯装镇定的开口问道,内心却是波涛汹涌,天知道这个到底有没有醉酒的人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单昱的头太痛了,一双细长的大手撑着下巴,少女的样子,看的鹿黎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嘟嘟囔囔了半天,单昱才说道:“哎呀,好像是嫂子告诉我的吧。”单昱皱着眉头很不舒服似得,“嫂子说,你一直都很喜欢吃番菜馆子里头的果子冻,好长时间没有吃了,应该很想吧?” “哎,你那个忙忙碌碌的姐夫也真是的,明明说了要带你一起下馆子,可是每次呢都只是带着你姐姐,所以啊!今天我带你来吃,以后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都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啊?真把你自己当什么了?鹿黎白眼翻上了天际,对于单昱乱七八糟的称呼也是一头雾水。一会儿嫂子一会儿你姐姐的,颠倒来颠倒去的,没有层次。这根本不像平常的精明的跟只狐狸似得单副官! 服务生很快就端上了前菜,丰盛的可怕。鹿黎瞪大眼睛问道:“这么多?” 服务生毕恭毕敬回答:“是的先生,这里是本店所有的特色前菜,方才您对面的这位先生说,将好的前菜全部上来,这不都是了么。两位先慢用,牛排和羊排还有一阵子才能上菜,还请耐心等待。” 不需要耐心等待了,前菜吃完恐怕就要饱了吧? 鹿黎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堵得慌,哪里还能吃这么多东西?看单昱那样子,在迎亲的时候吞了一盘子的米糕,黏糊的要命,这会儿又喝了这么多酒,那些米糕在胃里都泡发了吧……还有胃口吃东西? 还两份羊排,两份牛排!太可怕了。 “吃吧,今天想吃什么点什么,我请客!”单昱振臂一挥,大方的让鹿黎大跌眼镜。 鹿黎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化惆怅为食欲。以吃垮单昱为己任!前菜被吃的七七八八,单昱一直都是支着下巴看这鹿黎吃饭,一口都没有吃。 服务生将两份牛排两份羊排送上了桌,肉的香味扑鼻而来,鹿黎本来觉得都吃饱了,却还是忍不住。拿起刀叉正要继续胡吃海喝的时候,单昱突然开口了,“你吃这么多,怎么一点都不长肉?” “羡慕吗?” 单昱不屑的切了一声,“男人就要强壮有力,你个白斩鸡还一天到晚的光荣的很啊?”说着说着单昱还不知足的上了手,在鹿黎的胳膊上捏了捏,皮包骨头似得,真不知道这么多粮食都吃到哪里去了! 鹿黎面色一沉,什么玩意儿!我不过才吃你请的第一顿饭,马上就嫌弃我吃的多了?那你点这么多,不吃掉岂不是很浪费?废话那么多,喝醉酒的,不分男女都是麻烦。 “不过没关系,我啊就喜欢你这样的白斩鸡!”单昱哈哈呆笑了两声,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哎呀,你好好的上学就可以了,剩下的风风雨雨就让我来替你承受啊。” 单昱说睡着就睡着了,留下鹿黎对着一桌子的东西发呆。服务生将店内的果子冻全部端了上来,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 鹿黎看着再吃的果子冻,再看看趴下晕过去似得单昱,“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好?” 单昱:“呼噜……呼噜……” 鹿黎苦笑,默默的吃着单昱精心好心为他准备的果子冻。甜甜的,滑滑的,如同姐姐当初第一次带他吃的口感和触觉。可为什么心情,却是大不相同了呢? …… 翌日清晨,窗外的秋风呼啸而过,似乎成了亲之后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鹿希甄全身酸痛的睁开了眼睛,模糊游离的意识渐渐回笼,大红的床帘遮挡住了外头的一切,不过掀起的一角可以看到床下散落的喜袍还有洁白的里衣。 只一低头,男人的胳膊揽过自己的腰,扣的很紧,动弹不得。 鹿希甄转了转头,看着床帐上方,一时无意。之前在晏公馆的时候,跟晏润林在一起,没有一种身份的枷锁。退一万步说,也是好聚好散。现在,她从晏公馆搬到了晏家官邸,成为了晏军长的太太,晏总理的大儿媳。 似乎无形之中,在幸福美满的基础上被套上了层层的枷锁,一切都需要小心翼翼。入住了晏家官邸,一言一行都在众人的眼睛里,表现的好了自然无话可说,但若是表现的不尽如人意了,作为一个儿媳妇,肯定有人会在晏母面前说三道四。 第一百六十章 敬茶 哎,想这么多干什么呢?鹿希甄的手攀上了男人的胳膊,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充盈了她彷徨许久的心。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吧,她是堂堂正正的晏家人了,晏润林的结发妻子。郁霆烜,那个人应该不会再纠缠了吧。 过去的口头婚约,早已经是前尘往事了,昨天他也在场喝了她和晏润林的喜酒,应该是放下了吧。 按照她对郁霆烜的了解,他不可能是一个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的人。但愿,以后的生活可以平平稳稳,不出意外。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晏润林的声音蓦地响起,鹿希甄的神思顿时回笼,依着男人的手劲缩到了他的怀里。 “我在想……你,跟我,真的就成了夫妻了。我之前在大不列颠曾经梦到过。” 晏润林吻了吻鹿希甄的后劲,慵懒的问道:“梦到了什么?” 鹿希甄怕痒,缩着脖子往一边闪躲,憋着笑意说:“我梦到了你结婚了,可是新娘不是我!” 晏润林作乱的手顿住,愣了半晌不解的问道:“我一直都特别想问清楚,你这个小脑袋瓜子到底在相携什么?” 男人的双手将鹿希甄整个人翻了过来,两人眼对着眼,鼻子对着鼻子,呼吸清晰可闻。刚才因为怕痒而抖动的身体,牵扯到了痛处,眼泪都快出来了。 “怎么了?好端端的还哭了?”晏润林又是一阵上下其手,检查着鹿希甄的身体到底是哪里痛。 鹿希甄连忙阻止他,“你别闹了,我没事儿……快起来吧,还要给爸爸妈妈敬茶呢!” 这倒是提醒了晏润林,常年在军营里养成的作息,即便是醉酒也没有影响到他。今天想要破例,是为了鹿希甄着想,昨晚最辛苦的是新娘子了,可是需要好好休息的。 “你先睡着,我叫人进来。”晏润林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男人高大的身材,精瘦的腰身,怎么看都是万千迷人的。 晏润林到衣橱里新取了白色衬衫,利落穿上,将只脱下一天的军装穿戴整齐了之后才走出了房间。廊下一排端着东西等候吩咐的丫鬟,“去伺候大少奶奶吧,都小心着点。” “是,大少爷。” 在晏家官邸,所有的佣人喊晏润林都不是军长而是大少爷,对晏润迅也是从来不叫总长而是二少爷。 鹿希甄已经换好了衣服,只让丫鬟们伺候着盘头梳妆,一个看穿着和戴饰明显就和其他丫头们不一样的一个大丫头,为鹿希甄收拾好了一切才恭恭敬敬的说道:“大少奶奶,我是日后伺候您的丫头,我叫小妍。” “小妍?” “是的大少奶奶,夫人派我来做您的贴身丫头,以后大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尽管招呼小妍。” 鹿希甄起身,将小妍由上而下的看了一遍,倒也不是不礼貌的打量,不过是好奇晏母给自己送来的丫鬟是什么样的为人。在鹿家作为嫡系大小姐,鹿希甄虽然心地善良,却还是有心计的。 否则她和弟弟鹿黎如何能在大姐鹿昭作威作福之下还毫无病痛的活到了现在,一想起鹿昭,鹿希甄才想起昨日她大婚,竟然没有看到她。不过那交通部长倒是到了,和行政院的一帮人跟晏家广州嫡系,你来我往的一点儿都不退却,没闹起来却是拼了一夜的酒。天儿擦亮的时候,一群醉鬼才从晏家被司机给带着离开了。 新娘子进门的第二天一大早是要给公婆敬早茶的,鹿希甄和晏润林牵手来到了晏家官邸的正厅,晏总理和晏母高坐在太师椅上,不过晏总理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脸颊的坨红还未散去,并且不只是醉酒的缘故。 不过晏母倒是一脸慈爱的笑容,看到鹿希甄和晏润林蜜里调油似得恩爱分不开,更是欢喜。他们晏家啊,最近真的是喜事连连啊,要是老二的婚事也解决了那就最好了。 “父亲母亲,孩儿来给你们敬茶了。”晏润林一如既往的,跟父母闲话家常似得打了招呼,鹿希甄却是羞羞答答,对着晏总理和晏母福了福身子。 “父亲母亲,儿媳来给你们敬茶了。” 晏夫人身后的丫头立马端着托盘上前,晏润林先端着茶杯递给父亲母亲,晏总理的面色好不容易的缓和下来,喝了茶,在茶杯底下压了红包。晏润林敬茶之后,鹿希甄莲步上前,新媳妇模样十足的敬茶。 给晏润林跟给鹿希甄的红包厚度是明显的不一样,新娘子嫁到自家来,自然是要对她更加好的。 “谢谢父亲母亲。” 晏母看着鹿希甄就很喜欢,可人疼的大儿媳妇,看上去起色还不错。看来昨天自己的儿子还算是有分寸的,没有乱来。 “希甄啊,以后你就要跟我这个老人家经常在一起了,可不会嫌弃无聊无趣吧?”晏母只要一想到未来自己打牌不再是三缺一,就觉得无比高兴。日后姐妹们的聚会也可以带上自己的儿媳妇了。 所以说生儿子的好处,也是有的,她也只有在晏润林成家之后才感受到了快乐吧。 鹿希甄掩唇笑了笑,只觉得晏母十分有趣,好久没有体会到家人的温暖了,日后住在晏家官邸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呢。看来自己之前所有的顾虑都是多余的,她实在是想的太多了。 “母亲说的哪里话?儿媳自然是要陪在母亲身边的,很多事情儿媳还不会做,还要母亲教教我呢。” 这些话鹿希甄自小就很会说,有时候说的是真情实意,有时候说的却是虚情假意,不过此刻,她可以保证,百分百的真情实意。 …… 晏润林敬茶之后就去了陆军部,繁忙的军务压在身上,堆积了多天的军务,即便有易靖卓帮忙,却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晏润林亲自决策。 鹿希甄回到了房间,吃早餐的时候没有看到鹿黎,她嫁到晏家之后鹿黎自然也是跟着一起过来,本来晏母就喜欢鹿黎喜欢的紧,总说自己的两个儿子不如鹿黎可爱听话之类的,还专门在官邸给鹿黎安排了房间,重新装修,喜好全是按照鹿黎平时谈话之间透露出来的。 这么一看,晏母对于鹿黎的喜欢非同寻常。 小妍果然从清晨之后就一直跟在鹿希甄的身后,鹿希甄有一些的疑问,都会立马帮忙解答。的确,若说在晏公馆,鹿希甄倒是不需要有人伺候着,但是到了晏家官邸,有些规矩还有要注意的事项,是的确需要搞清楚的。 “鹿黎怎么不见踪影,到哪里去了?” 小妍果然什么都知晓,立马回答道:“鹿少爷昨日被单副官带走了,回来的司机说他们去了城郊香山的番菜馆,单副官说了今天一早去接,刚才司机已经开车去接了,想必很快就会回来的。” “夫人不必担心,有单副官在,鹿少爷不会有事儿的。” 鹿黎身边有单昱在,鹿希甄自然是放心的,只不过这样出去也不跟她说声,却也是无可奈何。昨日的情形,她倒也是可以理解了。 “他回来了之后立马叫他来见我。” “是,大少奶奶。”小妍一直都很毕恭毕敬,对于鹿希甄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单昱和鹿黎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司机师傅就已经等在了昨天晚上下车的地方,两人上车之后分坐两头,少见啊。司机迟疑地来回看着后视镜,印象里单副官对于鹿少爷一直都很热情,就是那种上赶着的献殷勤。 今儿这么冷漠淡然,倒是头一回见呐。不大对劲,这要不要向大少奶奶禀报呢? 两个人昨晚在番菜馆旁边的酒店里休息了一晚上,单昱睡的呼呼,什么都不知道,倒是鹿黎一夜未眠顶着一双熊猫眼看着单昱睡了一晚上。一觉醒来看到鹿黎的脸色很不对劲,单昱就察觉到了不妙,怀疑自己昨晚喝醉了之后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哎,果然是喝酒误事,以后他和鹿黎是不是就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啊? “单副官,军长已经到了陆军部,您是否直接去陆军部呢?”司机善意地提醒道,其实也是晏润林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他,才得知了单昱这家伙带着鹿黎出去过夜,顿时心中惊讶,意思让单昱立马就赶去陆军部。 “那就去吧。”司机应声将车开向了陆军部,等到拐过巷子已经看到陆军部大门的时候,单昱终于开口道:“鹿黎,不管我昨晚说了什么,都请你不要放在心里。昨天,我喝醉了,都是胡言乱语。” 鹿黎没有回答,看着单昱下车,笔直的背影利落果断的步伐,才喃喃开口:“真的么?你说的话,我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么?” 司机:“……” 晏润林正在办公室里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顺带心里问候今天厚脸皮告假的易靖卓,他一个新郎官都没有告假,这小子居然好意思以昨日米糕吃多了不舒服为由不来上班,当真是惯坏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争执 “报告。”单昱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还带着宿醉之后的嘶哑。 晏润林头也没有抬,只回答了一声进来,单昱推开门走到了晏润林的办公桌前,敬了个军礼。 “还知道回来,你倒是带着我的小舅子昨晚去哪里了?”晏润林明知故问,他就是要听单昱这小子到底还要跟自己说什么。 单昱垂眸避而不答,却说:“军长,单昱请求到前线部队去。” 晏润林正在批阅公文的手一顿,钢笔从纸上划过,留下一道显眼的痕迹。他缓缓抬起头,略带诧异的问道:“我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都没有。” “那你要去什么前线部队?你走了,我去哪里找个副官过来?” 单昱顿了顿,说道:“我觉得鹿黎不错,他一心一意的想要为国效力,倒不如放在身边省心。” 晏润林这才听出来了单昱话里的意思,这个小子看来昨天跟鹿黎是闹翻了,一大早的还被自己叫过来,心里不舒服了闹脾气呢。 “可是鹿黎是我太太的心头肉,她不想鹿黎参加部队当兵你也是知道的,你突然给我这样的建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单昱还是不回答,“军长,希望你答应我的请求。我父亲从小就说我胡作非为惯了,还一身的大少爷脾气,总是不好好做事。他把我派到你身边,也是想让我磨炼磨炼。这一次,罗国祥部的收军整编,也终于让我看清了一些。” “罗国祥部如今回到了齐鲁,虽然那罗国祥已经归顺了我们,而咱们晏家军也派了可靠的人一同管理,我觉得还是不大放心,世道如此,人心难测。军长你应该要多做考虑才是。” 晏润林挑眉,反问:“你觉得你合适?” “是。”单昱斩钉截铁的回答,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军长,也让我去历练历练吧,到时候回来一定不会给你丢人。” 晏润林起身,摆手不敢当的调侃,“你小子心里有些话呢,现在不愿意跟我说,但是我猜测也是跟鹿黎有关系的。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现在还是不能答应你。” “军长!”单昱想要再次的劝说争取,晏润林却是摇头,“你等我考虑考虑。齐鲁之地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罗国祥部本来人马众多,再加上这一次我们从广东调了嫡系部队合编进去,全部放在齐鲁你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你也说了,是前线了,就要知道那里马上可能就要开战了。” “单伯伯虽然将你送到我这里来,嘴上说是要严加管教你,改了你一身的臭毛病,但是你应该也知道他的本意不过是希望你越来越有出息。再怎么说你还是单家的独苗,你要是出了岔子,你母亲怎么活?” 单昱被晏润林的这番话说的沉默不语,他只是不想继续留在北平城和鹿黎抬头不见低头见了。或许分开一段时间,也可以让自己冷静一下,好好想一下心里那蠢蠢欲动的情感到底是兄长对弟弟的关爱,还是…… 晏家官邸,鹿黎刚进门就被小妍派来的人请到了鹿希甄的房间里。彼时鹿希甄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杯热气飘然的茶水。 “姐姐,我回来了。”鹿黎进门,打了声招呼。 鹿希甄闻声抬头,看着脸色极差的鹿黎,皱眉问道:“你昨天怎么一夜未归?真的让姐姐担心。” “对不起,昨天看不得你出嫁,心里舍不得难过的很,单昱大哥就带我出去散散心。”鹿黎似乎很云淡风轻,“单昱大哥带我去了你和姐夫经常去的那家番菜馆子,吃了好多东西,到现在我都还撑的。” 鹿黎合上书,放在了一边,说道:“听你这个话里的意思是怪姐姐和你姐夫去吃番菜的时候没有带你一起去了?你单昱大哥就是太宠着你了,以后你我怕是管不住了,他要是能够制得住你倒也是好事儿。” 鹿黎讪笑了一声,没有接话。鹿希甄心下了然,鹿黎这个样子一定是心里有事,所以转身对小妍吩咐,“去准备点茶点吧,我们姐弟俩聊聊天。” “是,大少奶奶。”小妍很有眼力劲儿的退下了,还带上了房间的门。 等着人走了,鹿希甄看着鹿黎又问:“好了吧,现在人都走了,你有什么话要跟姐姐说的,就尽管说吧。” 这命里的小魔星啊,哪里是来做她鹿希甄的弟弟的,明明就是来讨债的一点儿都不叫她省心。现在住在晏家官邸了,不止有个晏润林姐夫在上头管着,还有晏总理和晏母呢,鹿黎可不能继续人性的为所欲为了。 鹿黎叹了口气,苦笑一声解释道:“我的好姐姐,你要我说什么啊,我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啊,不过是昨天跟单昱大哥一起去了番菜馆子,我们两个男人能怎么样啊?单昱大哥也不能带我做什么坏事。” “姐姐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你而已,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以往可是不会如此急躁的,也罢,你要是不愿意说我逼迫你也没有意思,你也长大了,我也不好事事都管着你。”鹿希甄摸了摸鹿黎的头,“你姐夫跟我说过很多次,说是要让你长大有自己的想法。不过姐姐是舍不得你,担心你出事。只要你注意安全,不做冒险的事情,姐姐就由着你去。” “还有,你快要毕业了,不如就准备准备去国外吧。” 鹿黎立马脸色一沉,他是极少跟鹿希甄这样相对的,知道姐姐的不容易和辛苦所以才会什么事情都听鹿希甄的,可是现在呢?他真的不想被束缚了。 “姐姐,我不想出国去,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鹿希甄不解,“怎么了?我记得当初父亲送我出国的时候你可是哭着喊着的要跟我一起去的,后来还经常给我写信拍电报说,你要去国外念书的。” “父亲母亲是一直想送你出去的,可是家里发生了变故,不得不作罢。然而现在,你肌肤有足够的能力将你送出去,你为何不愿意了呢?”鹿希甄不忘提醒鹿黎道:“你答应过你姐夫什么,你难道自己也忘了?” 鹿黎当初答应晏润林,各种保家卫国的方式都可以选择,就是不能进入部队到前线去。他也知道自己作为鹿家的独子肩上背负了什么,可事与愿违,当初的想法总会随着时光的流逝发生改变。 “反正我现在不愿意出国去,姐姐你就不要劳烦姐夫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鹿希甄终于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指着鹿黎的鼻子头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你有自己的打算?鹿黎啊鹿黎,我果真是管不得你了,你现在是很出息的,姐姐能力不够,你是不是也就不愿意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了?” 鹿黎低着头,没有火上浇油却也没有安慰姐姐,他知道一直这样下去姐姐每次都会用一样的法子来逼迫自己就范停止的。 姐弟俩对峙许久,没有一个人愿意松口。鹿希甄疲惫的瘫坐下来,果然跟晏润林说的一样么,这个孩子终究有一天会从自己的怀抱里飞出去,外头广阔的天空对他才是有最大的吸引力。 小妍端来了各色的点心,像是没有看到鹿希甄和鹿黎之间的争辩,说道:“大少奶奶,大少爷方才打来电话说,他今天会回来用饭。” “嗯,我知道了。” 小妍也为鹿黎倒了一杯热茶,之后自觉地就走了出去。 “好,你要去哪里的事情我们暂且不提,我跟你姐夫会商量的,你反正不要想着入伍的事情。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就是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 鹿黎没有再顶嘴,将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好,他也没有必要继续招惹鹿希甄生气。姐夫对于他的教育跟姐姐是完全不同的,他没有任何担心。 鹿希甄见自己的弟弟平息了下来,也松了口气,过好眼下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以后的事情……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鹿黎,现在我们住在了晏家官邸,跟过去在晏公馆不一样的。你做事情不能由着性子了,你听姐姐的,以后老老实实的,不要出纰漏,母亲虽然很喜欢你,但你也不能恃宠而骄明白么?” 鹿黎点头,“放心吧姐姐,这些规矩我还是明白的。我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你和姐夫还是赶紧给我生一个小侄子吧。” “还说不会给我丢脸的,这又是说的什么话了?你呀嘴巴还是这么的直,可要注意的。”鹿希甄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好了,快吃点东西吧,昨天吃的再多也是无用的,早饭没吃你的胃会不舒服。先吃了东西再喝茶。” …… 晏总理留在了行政院,绸布开空回来一起吃饭。晏母在饭桌上怪罪了几句,还要鹿希甄不要介意了,这个家就是如此的,男人们都忙的不可开交,女人们倒是整天闲来无事,无趣的很。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上前线 晏润林踏进饭厅的时候,就听到自己的母亲在无情的冲鹿希甄控诉他们晏家男人。 “希甄啊,以后你要习惯的,他们男人啊一忙起来公事,根本顾不得我们这些女人的。我以前呢,在家里除了约了其他官员的太太们来打牌,就是一起喝喝茶。实在不行也就只能是看看书了。” “不过现在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啊不服老都不行了,眼睛不大好用了,看书看不了多久就乏了。” 鹿希甄为晏母夹了一筷子菜,说道:“母亲不需担忧,日后儿媳陪着您解闷儿。” “哈哈哈,好啊,我啊可就盼着那俩臭小子赶紧成家娶媳妇儿回来跟我一起做做糕点,泡泡茶的。现在终于好了,你到我们家来了,还带来了鹿黎。”晏母冲着鹿黎笑了笑,说道:“我啊,不知怎么的就是这么喜欢这孩子,鹿黎啊以后你就是晏娘亲的儿子了,等你长大了,晏娘亲也给你找一个好媳妇儿!” “到时候我就有三个儿媳妇了,不用找那些官太太也够一桌子麻将了。”晏母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觉得十分的有意思。 晏润林无语,觉得自己的母亲生了儿子,娶儿媳妇完全就是为了凑一桌子麻将打牌似得。 不过母亲的这个愿望怕是要落空了,纪亭书似乎从小到大看着母亲打牌都没有学会,以后怎么努力怕也是无望了吧? 晏润林在饭后逮了鹿黎到书房谈话,鹿黎没想到自己姐姐真的是言出必行,这么快就把事情捅到了姐夫这里,刚才在饭桌上也没有见他们提起这事儿啊?难道说,他们之间真的是心有灵犀? “姐夫,我不是故意气我姐姐的,你就放过我吧。”鹿黎保持着主动认错的态度,希望能够在足够理智,同样身为男人的姐夫这里得到理解。然而,晏润林和鹿希甄通气都没有过,压根就不知道鹿黎这混小子是气完了这个,气那个。 “怎么?你还招惹你姐姐生气了?”晏润林拍了鹿黎一巴掌,点着小子的头让他坐下,自己则是一副长辈的样子军姿坐姿。 鹿黎心中懊悔,完蛋了!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不就是他么? “姐夫,你找我过来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啊?是不是我可以去当兵了?”鹿黎转而不晓得是怎么想到了这上面,兴致一下子上来了,特别高兴。 晏润林无语,这小子果然还是没有死心。怪不得他姐姐那么担心,这样的心思不断了就一直都不能安心下俩。迟早都是一个隐患。 “单昱今天去陆军部跟我说,他要去前线部队。要去齐鲁的罗国祥部。”晏润林盯着鹿黎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们俩昨天不是去吃番菜了?按照常理来说,单昱都是很顺着你的。而且……他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但是他却一直留在我身边做一个副官,对你还是这么照顾。当初他教你用枪,我就和你姐姐怪罪过他了。” 晏润林毫无置疑的说道:“要不是这个家伙,你也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心思要去部队了。” 鹿黎沉默不语,他没有想到单昱竟然请缨去前线,打仗好像还是遥不可及的事情,不都说单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贵公子,到这里来也不过是在晏军长的手下混个样子,给家里的老子看看的。 似乎,真的不是那个样子。起码他看到的单昱不是传说中的那样什么都不愿意做,而是沉稳内敛,反而是做了什么都不愿意说的。默默无闻的做了很多事情,却不希望别人故意说什么。 可能因为他家世背景让很多人都戴着不纯的眼光看着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也不过是背后有人。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些事儿啊,都是说不准的。 鹿黎很感激单昱教会自己用枪,告诉他男子汉应该有所作为,人生自古谁无死?孰轻孰重都是在一念之间,泱泱华夏,子民之中总是要有人甘愿奉献的。 他们在撕破那层纸之前,是聊过很多的,单昱一直都想去前线感受真正残酷的现实。那样或许才能够彻底的将内心的荒芜全部拔除。可偏偏他早不去晚不去,就是要在昨天之后,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去前线? “那……姐夫答应了吗?”鹿黎搅着衣摆,很紧张的问道。 晏润林的眼神不是白练的,一看鹿黎的神情就知道他和单昱之间肯定有了过节,否则两个人也不能这样避开眼神说话。 “我在考虑,他那么诚恳和决绝,似乎就算是我不答应,他大概也是要通过其他方式去的。” “姐夫,他走了谁做你的副官呢?我觉得姐夫要慎重考略,况且姐夫你以前不是说过了么?说单家就只有单昱这一个孩子,那他要是去前线了,家里应该也是不同意的吧?” 对,肯定是不同意的!鹿黎希望晏润林可以拒绝了单昱的请求,让他老老实实的在陆军部待着,前线……实在是遥远并且可怕,似乎总有一种去了之后再回来就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他不敢想象。 “我没有理由拒绝他。”晏润林摇摇头推翻了鹿黎所有的幻想。 鹿黎不明所以的看向晏润林,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姐夫?他说去就去?那你的副官谁来做?” 晏润林用下巴点点鹿黎,“你啊。” 什么?鹿黎觉得自己的姐夫在开玩笑,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竟然可以做副官?根本不可能! “单昱跟我推荐你,他说他离开以后就让你来接他的班。他说你十分渴望要去做些实事,他很相信你。” 鹿黎:“……” 晏润林话音一转:“鹿黎,你凭什么让单昱这么相信?凭什么可以胜任我的副官?” 鹿黎一时之间,脑子混乱不已,他的确是没有任何的经验,也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为什么单昱就那么的相信他呢?那个人,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不行,他要去找单昱说个清楚! 晏润林看着鹿黎拔腿就跑,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处理的太棒了,有什么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呢?鹿黎还是个小孩子,单昱的做法或许是激进了一点,却是对长不大的小屁孩十分有用。 希望他们可以说清楚,晏润林头疼的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些天事情太多了他分身乏术,鹿黎和晏润林之间的事情啊,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 鹿昭正坐在卧房的梳妆镜前,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伺候的丫头站在一边低着头等候吩咐。交通部长又是喝了个烂醉推开了屋门,丫头惊恐地抬头往老爷那边看了一眼,一瞬间的功夫就立马收回了视线。 “你,出去。”交通部长指着小丫头,面色不善的吼了一声。小丫头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鹿昭,愣是没有动作。交通部长面色一沉,顿时甩了手中的酒瓶,“如今我在这个家里是说话不顶用了吧?一个小丫头竟然都不听我的话了?” 小丫头慌忙不已,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鹿昭缓缓而起,对小丫头挥了挥手,小丫头才连忙落荒而逃,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鹿昭看都不看交通部长一眼,走到床边坐下,撩起才卷的头发,慵懒不已。 “你……没有什么对我说的么?”交通部长脸颊双红,语气里的冷漠和疏离,被戴了绿帽子的愤怒混在一起。 鹿昭不屑道:“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况且,你这样质问我的语气到底是什么意思?” 交通部长怒气冲冲的走到了鹿昭跟前,托起她的脸扑鼻而来的酒气,“鹿昭,我容忍你不代表我怕你,只不过是敬重你爱护你,可你对我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你当我是好欺负的?” “你以为你是谁啊?鹿家的大小姐?哈哈哈哈……”交通部长的嗤笑声都在刺激着鹿昭脆弱的心,本来看到晏润林娶了鹿希甄就已经是受到了打击,还有郁霆烜那吃味不服的表情……所有的所有,都在她的心里堆积着。 这个老不死的还回来讨伐她? “我告诉你,我当初娶你也不过是看着你身上流着鹿家的血,虽然不纯……但起码也有啊,我以为你也知道一点什么鹿家的宝藏,可惜了你这个鹿家的庶女,根本就没有资格知道你们鹿家的秘密!” 交通部长的手下一使劲,将鹿昭掀翻在床上,饿狼扑食似得趴在她的身上肆意的啃咬着!这个女人,胆大妄为,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跟那个郁家的小杂毛眉来眼去,公然出场!把他当死的么?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鹿昭激烈的挣扎着,内心深处涌上来的恶心的感觉让她无地自容,这个男人何时也变得这么不讲道理这么粗鲁了?她的身子只有郁霆烜可以碰!其他人都不要妄想! 交通部长红着眼,恶狠狠的抬手就是扇了鹿昭一巴掌,“你这个biao子!给老子戴了绿帽子还要立牌坊啊?什么东西!”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死鸭子嘴硬 鹿昭被一巴掌打翻在了床上,火辣辣的触感让她觉得自己那半边脸应该是红肿了,这个男人竟然敢这样的对她!怎么敢? “怎么了?这么看着老子?鹿昭,你别以为你还是以前高高在上的皇商家的大小姐,我娶了你,已经是恩赐你了!” 以前的喜欢和心动,早就被鹿昭的冷漠和无视淡化的干干净净。交通部长的心里现在只有恨了,这个心根本不在他这里的女人,给他戴绿帽子还要毁了他前途的狠心女人!似乎也真的没有必要强留着,要不是今天晏润林特意到交通部请他喝茶,他可能一直都会装作不知道。 艰难的维系下去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有所谓了。 “你跟我之间没有了爱情,现在我也不想跟你假装亲情了!我们离婚!”交通部长摆摆手,双眼发红似得,“你心里有别人,我就放你去找那个人,日后不要再跟我有任何的瓜葛了,鹿昭,我们就这样断了吧。” 鹿昭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依旧是醉醺醺的毫无斗志的颓废窝囊的模样,可是每一次的吵架,都是他最后放下身段来求得她的原谅的!这个男人是爱她,舍不得她的。恨不得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比郁霆烜更爱她。不,郁霆烜根本就不喜欢她,多看一眼都觉得耽误时间,怎么还会爱她为她费尽心思呢? 可是一直将她要留在身边的男人说了什么?要跟她离婚?要放她走? 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鹿家早已被新政府征用了,郁霆烜那里从来就没有她的逗留之地,她那所谓的弟弟妹妹也都是恨不得离她三尺远的。如今,她还能够去哪里?除了这里,她哪里都不能去了,乱世当头不过是想要一个可以遮风避雨,过太平安生日子的地方罢了。 “不,我不要。”内心深处的呐喊一直在告诉她,如果真的冲动的答应了她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交通部长已然全身无力,坐在了床边,盯着屋子里的某处发呆,听到了鹿昭的意见之后也没有丝毫的波澜。 “你还是走吧,我们继续这样下去也不过是彼此折磨。我为了你已经放弃了一次晋升的机会,那时候我还喜欢你,爱着你。可是现在,我不会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的。” 鹿昭泣不成声,原来所有的骄傲和骨气全部丢到了尘埃里,她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这个男人抛弃。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抛弃她,可是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她的。 为什么?他会突然这样的坚决和大发脾气? 为了她放弃过一次晋升的机会?不会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这个男人已经是交通部长,掌握了北平城的交通大权,已经是这个部门最高的职位了,还有什么上升空间?又是谁可以给他这样的机会! 鹿昭不禁想起好几天前,跟郁霆烜逛百货商场的时候遇到的晏润林。 那个面冷心也冷的冷血男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难道他已经查出来了什么,鹿希甄的车祸,还有他们那个未出生就离开了孩儿…… 想到这里,鹿昭就心灰意冷,双手发凉的瘫坐在了床上动弹不得。 …… 晚饭的时候,晏家官邸的饭桌上没有看到鹿黎的身影,晏母问了两句,鹿希甄不明所以然而晏润林却是帮忙打了掩护,只说鹿黎有要紧事情要办,今儿这晚饭怕是不用在家里吃了。 晏润林开口,晏母自是不再多问,鹿希甄疑惑的看着晏润林,不知道这个男人跟自己的弟弟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被晏母念叨的鹿黎此刻正在陆军部外头徘徊,陆军部门岗的兵哥们早就对鹿黎认了个脸熟,整日里一同进出的不是晏军长,就是单副官,身边都是厉害的人物长官。可是现在已经是过了正常时间,除了高级长官旁的人都不能随便进入的。 就算是鹿黎,也不成。 “我就是想找单昱单副官,你们就通融通融让我进去吧。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耽误不得的。” 鹿黎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窜来窜去也没有一个更合适的紧急借口,难道是要让他说这么晚过来其实是要跟单昱摊牌的?这话没法说出口。 陆军部的门岗兵哥面面相觑,一脸为难。这……一边是晏军长的小舅子,一边又是陆军部的规矩,得罪了那边都是要挨罚的!哎,这到底是怎么才好呢?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我进去?”鹿黎已经快要被磨完了耐心,干脆挑明了说。单昱就在这道大门之后,咫尺的距离却好像远隔天涯。 陆军部的门岗兵哥为难的开口道:“鹿少爷,您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当职的了,陆军部有规矩说是这么晚了不能够再进了,除了有晏军长的手令或者让晏军长给我们电话通知允许一下,否则我们谁都不能开这个先例啊。” 鹿黎了然,不过是姐夫的一通电话罢了,他可以拿得到。 “可否让我用用门岗里的电话,我给晏军长打通电话,可行?”鹿黎立马就想到了这个法子。 陆军部门岗的兵哥立马让开,将鹿黎让进了狭小的门岗亭子里。不料才走进去,门岗里的电话就响了,一旁的兵哥接起来,正是晏润林打来的电话。 “好好好,是的军长,我们立即放行。” 兵哥点头如捣蒜,面带笑容的立马答应,挂断了电话之后转头就对鹿黎说道:“实在是不好意思了鹿少爷,方才军长打了电话过来让我们放行,您现在可以进去了。” 鹿黎真的觉得他姐夫是天神在世啊,他需要什么就立即给了他什么,一直以来都在帮助他。要是没有姐夫在,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走多少弯路呢。 “单昱!” 鹿黎直截了当的冲到了单昱的办公室,姐夫说了单昱这些天一直都住在办公室里,哪里都不去,准备做交接工作呢。他倒是速度快的很,一丁点儿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 “单昱,你给我出来!你在里面为什么怎么不出声!”鹿黎来势汹汹,一点儿都不收敛,也不害怕陆军部的其他还在值班的同僚听到来看热闹了。 正在整理文件的单昱听到了鹿黎的声音,手下的动作一顿,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早晨的时候才跟自己发了脾气,这一天都还没有过呢,倒是也找上门来了。 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脾气?真的是个小孩子! “单昱,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闯进去了!”鹿黎半晌没有听到单昱的反应,觉得火气都快要上脑门了,这个杀千刀的单昱,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男子汉大丈夫的责任心! 要是早就有了去前线的决心,又何必对他那么好呢?还有那家伙一点儿都不知道分辨,若是对一个人特别好,超过了朋友之间,长辈之间的那种关心,就要想一想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从第一面开始,就喜欢逗弄他,后来又要教他打枪还要让他学会摆阵补兵的兵法……他喜欢什么,想学什么,那个人就会给他什么!哪怕是他要天上的月亮,那个人恐怕也会摘下来给他的。 想走就走,哪有那么轻松简单的! 屋里的单昱被鹿黎的这番话语说的没招儿了,他默默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东西呆愣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一会儿见鹿黎要说什么了。 继续这样下去也不过是让陆军部其他人看笑话了,鹿黎这个人的脾气他是真的再了解不过了,想而不得的话,是会抓狂是会生气的。 “单昱!” 看看吧,这个家伙一点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将来就算是到了陆军部,跟在晏军长的身后怕也是要吃点亏的。在这个陆军部里,就算是晏润林军长本身,也是要遵守很多的规矩的。 这倒是他欠考虑了,鹿黎那么爱自由的人,这孩子啊……如果能够保证这一份的纯真不消失,真的是最好了。 单昱急忙到了门前,手刚触到了门上,鹿黎这小子就已经是控制不住的踹门进来了。 单昱:“……” 鹿黎双目圆瞪,怒气冲天,凶神恶煞的,一副要生吞了单昱的模样。单昱无可奈何,将人放了进来,看了一眼外头果然有不少好奇的人已经伸出头来看好戏了!陆军部还是要整顿纪律的! “你怎么来了?”单昱冷漠的开口问道。 鹿黎愤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的窜到了单昱的跟前,跟他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的质问单昱道:“你是什么意思?我还不能来找你了?” 单昱主动的别开眼睛,绕过了鹿黎往办公桌走去,解释说:“那倒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你早上的时候还不愿意的搭理我的,怎么现在倒是来找我了?” “我高兴来就来,不高兴跟你说话就不跟你说话了,难道我要做什么事情还要跟你报备不成?”鹿黎还是死鸭子嘴硬! 第一百六十四章 离别是为了相聚 单昱知道鹿黎怕是已经从晏军长哪里听到了他要离开陆军部,到前线去了的消息。这个人生气起来就是嘴皮子不饶人,他要是再多说一句,鹿黎一定是要说上十句才会舒服。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要坚持下去。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的。 继续整理着文件资料,还收拾出自己的私人用品,以备过些日子手续办下来了,说走就走的。 鹿黎眼看着单昱旁若无人的继续收拾,气愤不已!也不管姐姐平时是怎么教他规矩的,眼下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冲到了办公桌跟前将单昱的东西一通的打翻到了地上。 “你还整理!我有话要跟你说!”鹿黎拽着单昱,霸道的很。 单昱妥协,放下手里的东西,无奈的看着鹿黎,“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 “你说,你是不是真的要去前线了?丢下我一个人就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单昱,你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 果真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单昱点了点头,承认了。 这件事情迟早也是要让鹿黎知道的,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过来找他当面对峙,过去的小孩子果然是长大了。 “是了,过往我一直都在逃避责任,不敢面对现实。一直都不曾想明白的一件事情也终于想通了,我父亲对我的期望和期许我也终于明白了。在晏军长的手下我也磨炼了一段时间,现在就是理论十足实践不够,可以去前线看看战况,可不是最好的成长机会。” “鹿黎,你也长大了,你也会明白我的选择。我相信你也知道了,我举荐你做晏军长的新任副官,或许你也可以学到不少的东西。” 鹿黎拒绝听单昱说这些有的没的大道理,“你觉得我可以,可你问过我没有?我想去么?我愿意做姐夫的副官么?” “你以为你做了好人,可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你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就擅自做了决定,真的可以么?单昱,你不能走,我不允许你走!” 鹿黎说来说去的混乱不已,不过单昱听的明白,这孩子就是舍不得自己离开吧……看来自己也不算是痴心错付,也不是一厢情愿。 很好了,也足够了,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明白了鹿黎的心意。这孩子还小呢,不明白心里的想法,暂时说不出来也是可以原谅的,他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决定,这一次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下一次相聚。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愿意留下来,哪怕是为了我,也不能么?”鹿黎忍到了最后,终于脱口而出,希望可以用自己的真心感动单昱,让他留下来。只要他可以留下来,自己就算是说出来内心深处的话,也无不可的。 单昱深深的看着鹿黎,似乎要把这个人的模样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如果以后在前线饱受相思之苦的话,也好用现在的点滴来慰藉自己了。 “不能,鹿黎,军令如山倒。我已经向军长主动请辞,过几天委任状就会下达了。在这里,是没有人情可讲的,也不能讲人情,等你到了这里工作,你就会明白的,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你也终会圆满自己的理想。” 单昱摸摸鹿黎的头,“时间会过的很快,我们也将会再次重逢,鹿黎,我希望你可以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尽快成长起来。” 鹿黎可怜巴巴拽着单昱的袖子,眸子之中的隐隐泪光才让少年气息一览无遗。不论经历的再多,也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啊。自己说这么多大道理,他也不一定会全部明白,但愿自己的这番努力日后可以收获到最好的结果。 “我都说了这么多,你都不愿意,看来你对我的情义也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深厚。”鹿黎松开了手,觉得今天这次来倒是多余了,姐夫说的话也并没有任何的作用了。他到底还是没有留得住单昱,他说的话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做到。 但愿这一次的离别,是为了下一次最好的相聚。 …… 晏润迅的伤势痊愈之后,就回到了海关总署复命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他的身体被这一次的受伤伤了元气,就算是痊愈了也还是不太精神,久坐之后也是十分的疲惫。纪亭书时刻的陪在身边,寸步不离,什么重活累活都不准晏润迅自己亲力亲为。 “亭书,我又不是纸糊的,哪里这么弱不禁风?你把我想的也太弱了,我也不是一吹就倒下去的纸老虎,你什么事情都拦在我前面帮我处理了,那我这个海关总长何苦还一直坐在这里呢?”晏润迅苦口婆心的劝着一直忙个不停的纪亭书,在他面前晃得他头都要晕了,一会儿这样不允许,那样也不可以的,简直比自己的母亲管的还要宽呢。 纪亭书很是当回事儿的看着晏润迅,严肃认真的回答他:“总长你可是不能这么说的,我现在就是要告诉你的,这么多工作一两天也是处理不完的,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要是再因为这些小麻烦而不舒服了,岂不是因小失大?” 嗯,纪亭书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板着脸严肃认真对着他说大道理,神情几乎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好吧,他倒是很少听大哥的话,反倒是纪亭书的话他是很相信的,他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那就去贤义楼吃饭吧,大哥今天来了电话,说是在贤义楼订了包间,要给单昱那小子践行的。”晏润迅提议道。 纪亭书也听说了单昱主动请缨的要调往前线的事情,乍一听说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的,单昱这个人不是外界传的游手好闲,而是自由豁达的很。他敢作敢当,也敢说很多别人不敢说的话,心直口快极其潇洒。 他也想去前线奋勇杀敌,保卫国土保卫家园保护人民,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晏润迅这里,他不放心别人,只能是所有事情亲力亲为了。 “好的,我处理完了这些公文就走了。” 晏润迅撇撇嘴,若是此刻有人进来的话,看着纪亭书批阅公文,而他这个名义上的海关总长倒是闲来无事的坐在一边喝茶,倒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了。 贤义楼二楼的包间里,鹿希甄和鹿黎还有柳云时早就赶到了,一群并没有什么正经事要做的“闲人”赴宴总是很积极的。鹿黎面色不善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对于要点什么菜无动于衷。 柳云时和鹿希甄不明所以,只是觉得这孩子今天大概又是哪根神经没有搭对,臭脸子又摆出来了,一点儿都藏不住心事的。 “好了,暂且这些,先去做着,等人齐了我们再点。”鹿希甄将菜单递给贤义楼的小二,淡定的吩咐道。 今儿都是贵客,小二都比平时更加机灵了十倍,忙不迭的收了菜单下去准备了。包间的门被带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鹿希甄不解的问不晓得在闹什么脾气的鹿黎,“你这是怎么了,这一天天的拉着脸,一点都不朝气。我看你,就是被你姐夫给宠坏了,没大没小的,没正行。” 鹿黎哀怨的看了鹿希甄一眼,心里想着若是告诉了姐姐,他可能要去陆军部做军长的副官了,才是真的没正行了吧! 单昱说了,这件事情姐夫是知道的,不过按照目前的状况来说,姐夫应该还没有跟姐姐商量呢,不然姐姐怕是早就要把他尽快的送出国去了。 “希甄姐姐,我看啊还是不要追问鹿黎了,他可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什么话都藏不住了。莫不是不能说的,他也不会这样苦大仇深的样子了,咱们也就不要逼迫他了,等着日后他想说了,一定会告诉我们的。” 柳云时在一旁适度的开口解围,希望这姐弟俩啊可不要继续因为一些小事情磕磕碰碰的了,总是这样倒也是乐趣,这才是一家人在一起的正确方式。 “好的吧,我也明白了,俗话说的好‘儿大不由娘’了,我这个姐姐哪里还能事事都管呢?鹿黎啊,反正你高兴就好了,我啊也不逼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了。”鹿希甄顺水推舟,也实在是分身乏术了。 晏母最近总是有意无意的催着她要为晏家的香火准备准备了,还总是惋惜第一个孩子的离开,悔不当初。老人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鹿希甄也总是明白的。 生一个孩子,这个家庭才算是圆满了,而她也就会有了新的寄托吧。鹿黎呢,她也可以尽快放手了吧。 “姐姐你又说这样的话了,到底是管我还是不管我,你每次都让我很自责。”鹿黎觉得姐姐的套路十分的深,嘴上说着不管,等到事情真要发生的时候又是不管不顾的冲上去了。哎,姐夫实在是说的太对了,这女人心海底针,实在是可怕。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合体下套 自打晏润林和易靖卓在贤义楼铲除了王麻子的势力之后,这个贤义楼就差不多成了晏家兄弟宴请宾客的最佳地点。 晏润林大婚的时候也曾考虑过在这里大办酒席,最后还是被晏母那要在官邸热闹的提议给中止了。今天在这里给单昱践行,倒也不算是埋没了贤义楼的招牌。 纪亭书终于赶着饭局的时间,处理完了所有堆积未处理的公文,轻松的伸了个懒腰摆摆手说:“可以了,咱们走吧。” 晏润迅百无聊赖的起身,走到纪亭书身边打趣说道:“我越来越觉得我这个海关总长的位子是可以让给你做了,亭书,你是不是觊觎我这个位置很久了?” “是的总长,我觉得我的确有这个能力担任这个职位。”纪亭书不苟言笑,十分的认真,似乎真的有谋朝篡位的野心。 晏润迅抖抖肩膀,搂过纪亭书的腰打了个响指,“走吧,我今天就跟哥哥去说,我可以回家休息了,让你来顶替我,如何?” “可以,我相信军长一定会同意的。”纪亭书微微扬起嘴角,随着晏润迅的话头继续走下去,只要这个人高兴就好了,随便打马虎眼也没有关系了。 晏润林和易靖卓姗姗来迟,带着今天饭局的主角单昱都是最后登场,鹿黎本来还在包间里跟柳云时你来我往的斗嘴呢,看到最后进来的单昱立马噤声,乖巧的不像样子。 鹿希甄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觉得他今天又是十分的不对劲了,这孩子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等了这么久,你们可终于来了。”柳云时优雅地换了个舒服的动作,瞥了一眼自觉坐在自己身边的易靖卓,言不在此。 易靖卓嘿嘿傻笑装不懂,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柳云时的手,恩爱根本不分场合不分人物,总之就是在一起就要黏糊着,根本不管旁人的眼光和心情。 小二将菜单再次送了上来,鹿希甄跟晏润林说了原先已经点的菜,再让晏润林决定今天到底喝什么酒。这贤义楼的招牌好酒就是祖宗传下来的老方子,经过繁杂的工序,还要看老天心情最终酿成的桂花酒。 这桂花酒可不是每一天都可以喝到,储存的工艺十分复杂,最后能够保存到现在这个炎热的季节实在是不多。当真是有价无市的好酒了,贤义楼家大业大的,也不畏惧权贵,不过晏润林就是有这个面子,他这个人一出现,不用说了,一定是不能缺少桂花酒的。 “晏军长,我们掌柜的吩咐了,今儿桂花酒管够,甭怕不尽兴。”小二利落的转达了在楼下忙活的支不开身来亲自为晏润林服务的大掌柜的话,满脸的尊敬和讨笑,看的在场的人都是忍俊不禁。 “果然还是我晏大哥的面子大呢,前些日子我想来喝这里的桂花酒,掌柜的可是理会都不理会我的,还说桂花酒啊早就卖完了。”单昱委屈巴巴的摊开手说道:“看看今天又是保证管够管尽兴了,这是什么道理呢?” 晏润林不接单昱给自己下的套,揪住重点问道:“你前些日子怎么一个人过来喝酒啊?难不成心里不高兴,就要来喝闷酒?” “这不不成了,贤义楼的掌柜的是最珍惜自家酿造的桂花酒了,你要是高兴了来讨碗酒喝也就罢了,若是面色不善,嘴上还冷冰冰的不近人情,那可别妄想了。”晏润林终于点到了正题上,“谁招惹你了,喝酒怎么也不叫上我们呢?” 单昱:“……” 其他的人听的莫名其妙,但是鹿黎心里却跟明镜似得,肯定是那天之后的事情了。这个单昱,好端端的喝什么闷酒,被姐夫知道了又是一阵打趣,实在是太坏了。 晏润林也是点到为止,不再开玩笑,故意叹了口气,对单昱旁边的鹿黎说,“不甘心啊不甘心,我这么好的副官就要去前线了,这以后我身边的副官位置到底谁来接替呢?” 他看看晏润迅身边一双眼睛就知道黏在弟弟身上的纪亭书,又瞧瞧低着头要羞愧到尘埃里的单昱,这一个个的竟然都敢离开他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了。当真是过分的很。 “怎的?单昱走了,父亲没有给你指派其他的副官来就任么?”鹿希甄连忙问道,很是担忧。陆军部的军务有多忙,她也是经历过的,若是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晏润林一个人的身上,岂不是要累死人了? 晏润迅插嘴道:“嫂嫂莫要担心了,无论如何哥哥总是会有新的副官的,只不过这个人选还要看您同不同意。” 今儿个几个男人是打定了主意要让鹿希甄应下了让鹿黎来担任副官的事情。早就在陆军部“密谋”好了的众人,个个如同豺狼,就是要让鹿希甄这个小兔子答应也要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的。 鹿希甄眉头轻皱,想起这些天鹿黎的诡异举动,还有这单昱说去前线就要去前线的行为……一桩桩的分开来倒是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若是心思稍微缜密些,总是能够找到有联系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的接话问:“怎么还需要我来同意?陆军部的事情,都是由你大哥说了算,何时轮到我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陆军部是晏润林做主不假,可鹿黎的主却是需要你这个做姐姐的来做的。 “嫂嫂,我们的意见是,鹿黎也老大不小了,马上就要从学堂里出来了,如今世道混乱,人心险恶。若是没有一个稳定体面的活计可以做,那也是无妄的。虽然我晏家如今是独当一面,可将来的事情没有人能够说的准的。” 晏润迅对于鹿希甄惊讶的神情恍若未闻,继续说道:“鹿黎的心思我们都是知道的,嫂嫂您的担忧我们也是明白的。不过事情需要一件一件的去办,理所应当的是要根据轻重缓急分个先后对不对?” “等等,你们的意思都是让鹿黎接替了单昱的职位,做你大哥的副官了?”鹿希甄的态度已经是一百八十个大转弯了,脸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了个干净,面色更是煞白,连同看向晏润林的眼神都变得冷冰冰。 晏润林聪明的闭口不言,倒是一个劲儿的对着其他几个人使眼色,今儿这事情要是不敲定了,那他回去也是要受罪的。 “姐姐,一直以来鹿黎都是听你的话,你说什么鹿黎就做什么。可是鹿黎如今终于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姐姐为何就不能满足了鹿黎呢?”当事人之一鹿黎终于开口了,语气之中的害怕和颤抖,显示着小孩子冲撞着家里长辈的惶恐和担忧。害怕长辈伤心难过却又遗憾自己若是不争取这一次的机会,将来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事情,依旧在遗憾当初的不坚决。 “你这是在怪我对你太过独断专行了?是不是鹿黎?其实你一直都不是很愿意按照姐姐安排好的路去走,我想要送你出国去,你躲躲藏藏的不愿意,现在倒是在这里找到了一帮好帮手了,帮着你一起来跟姐姐作对。你应该很高兴吧?” “甄儿,你不能这么说话。”晏润林不悦的看着鹿希甄,觉得她的话说的有些太过了,在座的也都不是外人,不过都是为了鹿黎好,方式方法不同罢了,怎么能够说出这样伤人心的话来呢? 鹿希甄冷笑一声,转而看向晏润林,“你倒是在这里装好人了,这里头要是没有你的主张,他们几个赶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润迅是什么性子的人,你以为我不够了解?还有鹿黎,没有你这个做姐夫的在背后撑腰呐喊的,他敢这么胆大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晏润林,你不要说话!” 所有人:“……” 我的乖乖,大嫂发火了,生气之中的女人招惹不得,得让她说了痛快之后冷静下来,才能继续好好商量着来了。 然而鹿黎并不打算这样,他今天是铁了心的要跟鹿希甄唱对台戏了。 “姐姐,我不喜欢你给我安排好的路,你也不要怪姐夫,更不要怪其他人。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的主意,因为我也足够了解你的脾气,如果我答应你了出国的事情,将来是不是我要跟谁在一起,也要接受你的安排?!” 单昱诧异的扭头看向鹿黎,震惊于他的胆大心细,更是难以置信鹿黎竟然会在这个场合下差点暴露了他们之间的事情。 万万不可,这会儿一股脑的全部倒出来,怕是会让鹿希甄承受不住,万一再惹出了祸端,怕是军长都不能够站在他们这一边了! 晏润林距离鹿希甄最近,他已经清楚的感受到了鹿希甄的心情起伏过大,瞬间就可能要晕厥过去的样子,连忙制止鹿黎,“好了鹿黎,你也有错,有事情好好商量怎么跟你姐姐这样说话?” 鹿黎悻然的闭嘴了,固执的跟头拉不回来的倔牛,那态度摆明了就是也不会缓和更不会屈从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醉不归 鹿希甄眼睁睁的看着鹿黎跟自己唱对角戏,深呼吸都喘不过气来,晏润林急忙将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担忧的问道:“怎么样了?你不要这么激动,不过都是商量着的事情,你何必这么较真?” 好端端的送行饭送行酒,若是因为鹿黎能否给他当副官,让鹿希甄怒火中烧影响了身体,可是因小失大了。 恰逢掌柜的亲自来给晏润林他们传菜,这才让包间里的尴尬气氛稍稍缓和了些,鹿希甄坐直了身体,离开晏润林的怀抱,胃口全无。 “晏军长,好久不见您过来了,招待不周还望多多担待啊。”掌柜的一张笑脸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晏润林长的,乐呵呵的一点儿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这恭维的嘴脸啊就算是诚心实意的,那也太……让人看不下去了。 “无妨无妨,倒是麻烦掌柜的了,这贤义楼的生意这么好,还要给晏某来传菜,当真是受不起的。”晏润林起身,跟掌柜的握手打招呼,十分的讲究礼仪跟为人的客气。 掌柜的几十年的老江湖了,眼力劲儿十分的厉害,早就察觉到了包间里的不对劲,跟晏润林寒暄客套完了之后就立即找了家借口离开了。临走之前,还是让晏润林等人尽兴,一阵风似得就刮下了楼。 这一顿饭,大家伙吃的各怀心思,掌柜的说的“尽兴”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出现,鹿希甄提前离席,晏润林自是也不会久留。 “你们吃好喝好了,我买单,单昱,临走之前再来家里吃顿饭,我父亲母亲都很想念你的。” 晏润林和鹿希甄离开贤义楼之后,其他人才算是松了口气,晏润迅敲打敲打了鹿黎,怪道:“鹿黎,刚才我们都在帮你说话,你就不要跟希甄姐姐顶嘴了,希甄姐姐的身体不太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鹿黎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自己刚才的话的确说的有些过分了,姐姐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一心一意的也是为了他好的,而他却一直不理解,固执己见不管姐姐的心意,盲目地喜欢一个人,盲目的想要进入军队,盲目的想要为了这一腔无处挥洒的热血而寻找一个发泄口,真的是没有一点想到他其实还有一个柔弱的姐姐。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那样的。”鹿黎喃喃开口,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真心悔改的小孩子,祈求得到别人的原谅。 众人只能是无奈的摇摇头,只是觉得鹿黎的成长还需要一段时间,或许单昱的建议的确是准确的选择,都说军队里是最锻炼人心的地方,再有自己特色的人到了这里也会全部被磨成圆滑的圆。 所有的天性到这里都要被抹除掉,剩下的所有的心思都应该在保家卫国上,舍去了小家保全整个大家。 “好了好了,今天不是说好了是给我践行的么,你们啊就不要一个心事重重了。更不要怪罪我们鹿黎了,嫂子那边你们还需要多多上心了,过两天我就要去前线了,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兄弟们,你们难道不敬我一杯酒么?” 单昱起身,举起酒杯,召唤着剩下的好哥们儿们一起碰杯畅饮,“今日咱们就不醉不归吧!” …… 晏润林一路都没有得到鹿希甄的一个好脸色,担心她的身体鞍前马后,嘘寒问暖的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他知道今天算是真的招惹了鹿希甄了,这个女人的脾气跟鹿黎比起来,就是半斤八两,姐弟两个都是倔脾气,那受伤害的就是他们这些无辜的人啊! 鹿黎是否要去陆军部担任他的副官,这事儿还有待商榷,没想到鹿希甄竟然会这么上心,哎……晏润林想起来母亲昨日找他的谈话内容,他一个堂堂男子汉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其实,他也是真的想要跟鹿希甄再要一个孩子。 布莱恩跟他说过鹿希甄的身体状况,受过了几次重创之后,鹿希甄的身体一直都不大好,调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点起色,按照目前的这种状况还是不大建议立即要孩子的。这件事情,晏润林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告诉晏母,更不敢告诉鹿希甄,所以……比起鹿黎的事情来,他倒是觉得自己的麻烦更大了。 车子开到了官邸,鹿希甄径直就回到了卧房,晏母身边的小丫头看到了鹿希甄的脸色,觉得不大好,立马就跑去禀报了晏母。 整个晏家官邸,上上下下都被晏母下了死命令,要看着鹿希甄的脸色说话,做事。要是大少奶奶有一点儿的不舒服,或者脸色不好那都是要立即禀报的。谁闯的祸就谁负责! 小丫头心里明镜似得,大少奶奶是跟大少爷一起回来的,看来是大少爷惹得大少奶奶不高兴了…… 晏润林跟着鹿希甄后脚也回了卧房,看到女人沉闷的躺在床上,衣服都不换,还是耿耿于怀的样子就无可奈何。他这是招惹谁了,怎么所有的责任都往他身上推啊? “你不要生气了,伤身体。布莱恩说了,你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动气动怒,母亲大概也跟你说了吧,要孩子的事情……” 晏润林清了清嗓子,还不太好意思说呢。 鹿希甄一个鲤鱼打挺翻坐了起来,动作那是相当的干脆利落啊,瞪着晏润林说道:“生孩子?我嫁给你就是要给你生孩子的么?” 鹿希甄词不达意,她的心里压根就不是这么想的,天知道她多想给晏润林生一个孩子。也不算是弥补,只是当初那个孩子的离开,至今在她心里还是一个打不开的结。她心里放不下,作为一个女人,哭一哭,闹一闹还能够得到缓解,可是晏润林呢?他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却不能说出来,碍于一个男人的身份,坚持着,生怕会影响了她的心情。 她果然是变了,鹿黎也说的没有错,她这个做姐姐的,变得尖酸刻薄了起来,好像原来所有的事情都跟过去不一样了。 原来的她……哪里会是现在这样的小家子气,动不动争风吃醋,还什么事情都希望别人听她的,一点儿都不能忤逆! 这样的自己,真的是太让人讨厌了,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或许,晏润林也会讨厌的吧……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甄儿,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说出来让我帮你一起解决。如果就是为了鹿黎,我还是那句话,他已经长大了,迟早是要自己出去飞翔的。” “是,我知道他迟早会长大的,你看今天他的翅膀就已经很硬了,有你们在背后撑腰他的翅膀只会硬的更快!” 晏润林:“……” 鹿希甄一直没有得到晏润林的答复,颓然的歪倒在床上,自暴自弃似得说道:“对不起,我今天的确是有点冲动了,打扰了你们给单昱践行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心里莫名的烦躁,虽然知道鹿黎有自己的想法,但就是不忍心放他去军队里。” “我答应过爹娘,一定要让鹿黎平平安安的长大,成家立业,延续我们鹿家的香火。”鹿希甄说到这里,自己都笑了出来,“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很可笑,我这样在国外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竟然还这么传统保守,认为有后代才是最关键的。可是刚才你让我生孩子,我却是另外一种态度,润林,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无趣啊。” 晏润林不解的看向鹿希甄,问她:“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你在我晏润林的心里是什么地位,难道还需要我重复的告诉你?鹿希甄,你这样说真的是太伤我的心了。” 好像真的是受到了打击,晏润林愤然起身就要离开,鹿希甄仓皇的拉住他的衣摆,哭腔立马就显了出来,“别走,润林。” 晏润林哪里舍得鹿希甄这样,刚要转身将女人搂在怀里安慰亲吻一番,晏母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怎么了?晏润林,你到底是要做什么?想对我的儿媳妇做什么事情!” 下一秒,晏母就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眉宇之间尽是要活吞了自己儿子的气势。 “母亲。” 鹿希甄立马坐直身子,下了床站到了晏润林身边,抹了抹眼泪低着头不敢让晏母看到。晏润林也是挺直了身子,一副要坚守检阅的模样,在家里头这个无聊的大儿子还是这副做派,真的是很无趣了。 “你们还知道我是你们的母亲啊,刚才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晏母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来回打量着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两个加起来都快要一甲子的人了,还成天的像小孩子似得斗嘴,叫外人看见就是一大笑话! 晏润林和鹿希甄噤声不语,在晏母跟前,两个人都是不敢造次。在这个官邸,晏母的地位那是比晏总理还要高的。可以忤逆晏总理的意思,却不敢违背晏母的命令,今天在母亲这里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离别的车站 晏润林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不敢有一丝的懈怠。鹿希甄也是同样的表情和动作,两个人都是一副要接受首长检阅的严肃状态,心中已经暗暗筹谋,一会儿要怎么应付晏母的问话。 丫头们将茶水点心端到了桌子上,大丫头一个眼色就全部退了出去,晏母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犀利的眼神在晏润林夫妻两人身上激光灯似得扫了一遍,“你们俩到底是在干什么?” 没有干什么啊……母亲。 “做贼心虚”的两人,面面相觑,晏润林还是男子汉大丈夫的做派,赶忙就护在鹿希甄跟前,沉声说道:“母亲,今天是给单昱的践行酒,我多喝了两杯跟甄儿为一件事情辩驳了两句,很正常的交流罢了,并没有什么争执。” 晏母挑了挑眉,“单家那小子真的要去前线了?” “是的母亲,今天命令刚刚下达,三天以后他就要前往齐鲁,罗国祥那边有我们信得过的人,我们也可以更加放心一点了。” “这孩子从小都是这样,敢说敢做,不顾及后果。不过倒是顶天立地的好孩子,我们这些老家伙啊对于你们这一代都是抱着十分的期待。现在有人能够为你分忧,我觉得是好事一桩,不过你还是要上点心,他们单家就这小子一个宝贝疙瘩。真的要是出了事儿,还是真的不好交代的。” 晏润林颔首,这些事情他早就安排妥当了,单伯伯那边他也是第一时间通知了,果不其然。这些老司令老军长的,都是活要面子的,个个都比着自己的儿子是否功勋伟著,职位的高低,手下将士的多少……从自己年轻的时候就要比杀敌多寡,现在老了也要继续比下去。 年轻的这一代,尤以晏家兄弟最为出色,如今外头喧嚣尘上的传言就是鹿希甄,晏家的大儿媳妇,背后的势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富可敌国的宝藏,打仗养军队就是一个烧钱的活儿,谁有钱谁才能够维持军队,谁才能维持如今已经拥有的地位。 “所以你们为了单昱这个小子要去前线,这个问题争执不休?”晏母终于回归到了正题上,晏润林和鹿希甄就知道他们是根本逃不开这一劫了,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晏母能够在晏家这个当家主母的位置上久坐不动摇,没有手段和手腕,又怎么能够管理这么大的家业,人前人后的都是风风光光,体面有姿态的,给晏总理长足了面子。 尤其是晏总理如今的地位,竟然没有三妻四妾,取个十几房的姨太太给晏家开枝散叶的。这么多年了,就跟晏夫人伉俪情深,也难怪了,晏夫人这个女人自己足够争气,生养的两个儿子也是出息的很。 人家要是还坐不稳晏家主母的位子,那整个偌大的北平城还有哪个女人可以到这么完美呢?所有京城里的官太太们围着晏夫人鞍前马后的转悠,得了什么好东西也都是首先想着晏夫人的。 这这样的女人交往的深厚了,或许也能学习到一些技巧,留住自家男人的心。 “倒是说话啊,一个个的哑巴了?” 鹿希甄低着头,不肯言语,她对于晏母的态度也是跟对晏润林一样的,这对母子,都是谜一样的存在,倒是自己的老公公和小叔子晏润迅还比较能够轻松相处。晏母对于鹿黎的态度呢,也是可以看的很清楚的。 喜欢,掌心肉似得一丁点都舍不得受伤,碰坏了一个角怕都是要大发雷霆,追究责任的。当初自己两个儿子都要去参zheng参军的时候,她作为一个母亲就十分的不同意,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乖巧的小宝贝团子,就一心一意的想要留在身边好好培养保护着。 不用说,如果鹿黎要去陆军部给晏润林当副官,这个事情暴露给了晏母,最后挨骂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鹿希甄歪头看了看晏润林,偷偷摸摸的捏了捏他的衣角,示意他快说话。她也是想好了,如果晏母这边松口了,那她也没有必要继续执拗下去了,随着鹿黎和大意见一起走吧,终归是要放开手的了。 “母亲。”晏润林得到了鹿希甄的催促,终于开口道。 晏母放下手中的茶杯,嗯了一声,“洗耳恭听啊。” “单昱要离职去前线了,我以前的副官亭书也去了润迅那边,所以到了今天我身边就没了可以用的人,我们的意思是鹿黎现在也长大了,也是一心一意的要参与到军队里来的,所以……” “所以你们要把鹿黎这个孩子也送到陆军部去?” 晏润林:“……” “你们兄弟俩,已经上交给了zheng府,我年纪这么大了没有人陪在我身边。鹿黎这个宝贝疙瘩,才来家里多久啊?你们就又盯上他了?”晏母面冷语气更冷的提点着晏润林,“你一个堂堂的陆军部军长,若是想要寻找一个副官还不是一道命令的事情?要是你不好意思决定用谁,也不用头疼,我让你父亲下道命令如何?” 鹿希甄就知道,晏母舍不得鹿黎也参与进去,立马顺势爬了上去,说道:“母亲,我原先的意思是鹿黎已经到了可以出国读书的年纪,若是双亲还在世的话,也是一定要送他出去的。” “希甄啊,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不过妈劝你还是不要想了,如今国外的世道也不太平,我也不想鹿黎一个人大老远的去那些地方,就在这官邸待着,有我们晏家在的一天我就可以护着他一天。” 鹿希甄:“……” 晏母的霸道和独断还真的是……鹿希甄现在终于知道了晏润林的脾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可是母亲!”晏润林还想要挽救一下,晏母却是甩手就走了。 这事情闹得,一点儿都没有头绪,绕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到了这里所有的决定权全部都握在了晏母的手里。晏润林和鹿希甄都没有了权利,不过鹿黎本人的意愿也是十分的重要,一个人想要做成什么事情,十辆车都拉不回来的。 …… 开往齐鲁的列车缓缓驶出了北平站,鹿黎愣在原地望着冒着白气,渐渐加速消失在了视线里的火车,整个人心魂都跟着那辆列车上的人一起走了。 “得了吧,鹿黎,回去吧。记住单昱说过的话,现在的离别是为了未来更好的相聚,你要努力的成长起来,跟他一样,顶天立地。”柳云时搂过鹿黎的肩膀,大哥哥一般的开导着情窦初开就已经很不幸的为情所困的小少年。 失魂落魄的鹿黎收回了视线,点点头说道:“云时哥哥,我知道的,副官那件事情到现在都还没有落实,我需要立即去处理一下了。你回去吧,不然易靖卓又要来找我的麻烦了。” 柳云时无语,捏了捏鹿黎还带着一点儿婴儿肥的脸威胁道:“你个小屁孩子,倒是一点都不嘴下留情,我对你这么好,你就一直打趣你云时哥哥?” “对了,你啊要是实在没有地方去呢,就来云时哥哥这里,好歹给你吃穿用度,饿不死你好不好?”柳云时嘻嘻哈哈的,看着鹿黎吃了苍蝇的表情,就觉得心里瞬间痛快了。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要是还败在了毛头小子的手里,这北平城里的名号可就是要臭掉了。 鹿黎面无表情,告别了柳云时,急急忙忙地往晏家官邸赶去。单昱离开的前三天,鹿黎一直跟他在一起,看看香山上最后的红叶,认认真真的吃一顿番菜,还一起看了电影去公园里划了船……深刻的觉得时间的流逝果然是世间最无情的东西。 三天三夜没有回家了,晏家官邸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管是晏母还是鹿希甄,做母亲和做姐姐的愣是一个电话也没有给鹿黎打,更没有派车去把人给接回来的?这小子心思是真的玩野了,竟然敢夜不归宿还是一连三天! 反正知道是跟单昱在一块儿呢,两个女人都单纯的以为这是小孩子舍不得自己的师傅了,想要一起吃饭叙旧的,倒也是不担心的。 “小少爷好。”晏家官邸的人看到了鹿黎全部都尊敬的打了招呼,鹿黎微笑着点头匆忙的跑过了前院,呼哧带喘的额头冒汗的到了前厅里,晏母正在跟几个来作客的官太太们喝茶聊天呢,见着几天没出现的小宝贝疙瘩了,破天荒的没给一个好脸色。 鹿黎立马就消停了,放慢了步伐调整呼吸走到了晏母身边,怯生生似得喊了声,“晏娘亲。” 晏母不似往常,恨不得将鹿黎搂在怀里嘘寒问暖的呵护一阵子,面色不变的嗯了一声,看了一眼鹿黎说:“回来了。” “嗯,晏娘亲,鹿黎有些话想跟您说的。” 晏母知道这小兔崽子要说什么,还没有平息的怒火又被燃起了,哪里能够平静下来听他说话啊? 不耐烦的挥挥手,“先回屋去吧,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吧。” 鹿黎察言观色一番,衡量权重,乖巧的点了点头,对着在座的各位官太太行了礼就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决定 三天的归宁之期,鹿希甄并没有娘家可以回,所谓鹿昭这个大家的官邸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且不说她不愿意去,晏润林也是不会同意的。 况且,晏润林已经对交通部长通过气了,估计这几天所有的事情也都尘埃落定了吧。交通部长连续请了好几天的假,晏总理好不容易回来吃顿饭,在饭桌上还提起了这件事情,稀罕的摇头说:“这交通部长可是一个工作模范,最近为了升职更是尽心尽力,忽然就告假一段时间,一下子还真的不大适应了。” 晏润林心中了然,知道交通部长这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那个红杏出墙毫无羞耻心的女人,就不应该顶着一个行政院里高官太太的名头,在外头人尽可夫,四处招摇。 以为找了郁霆烜当靠山,就高枕无忧了?这个女人还真的是目光短浅,也或许真的是头脑简单吧,以为她做过的事情,其他人都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呢。晏润林贴心地为鹿希甄夹了一块鸡肉,“多吃点,你都瘦了。” 鹿希甄心中感应到了晏润林的意思,交通部长是何许人也她不知道,不过的的确确是大姐的夫君,她却是明白的。 “你也多吃点吧,听说陆军部最近又是忙的人仰马翻了,罗国祥那边似乎要跟驻守东北的军队联合起来,反攻压境的倭寇矬子了?”鹿希甄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于当下实事却了解的充分。 心思不是一个单纯豪门太太该有的缜密,她斜了一眼安安静静吃饭,一点都不插嘴的鹿黎。往常这个时候,这孩子早就叽叽喳喳的参与了进来,国家大事,残卷风云。颇有规划将来指点江山的魄力,少年英雄初长成,我家儿郎雄姿英发正当年。 尤其还是跟单昱有关的,已经是齐鲁前线了,还一去就赶上了开战,要说这个想要历练成长的单昱也是挺幸运的了。 晏总理听鹿希甄提到了这事儿,也顺便问了两句,“部之,这打仗不是儿戏,一定要部署周密和规划谨慎,罗国祥部毕竟还是才归顺的,即便和我们晏家军合体整编了,也不能完全放心,单昱那边你一定要多多提点招呼,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立即汇报明白吗?” “父亲您放心,即日我将亲赴前线,跟罗国祥还有单昱等人共商大计。祸害我国民的外敌入侵者,必定诛杀不待。”晏润林举杯与晏总理碰杯,气势杀伐,语气果断,眼神狠厉。好像已经在他的身上嗅到了弹药的硝烟味道。 饭后,鹿黎追着他的晏娘亲去了,晏总理又被行政院的一个电话给叫走了,晏润林对鹿希甄说道:“你在家里好好休息,陆军部这些天的情况你还是知道的,我怕是今晚不能回来了。” 鹿希甄靠在男人的怀里,十分的委屈,嗔怪道:“你每天都这么忙,今天还说什么要去齐鲁了。你也要去前线?” 晏润林拍拍鹿希甄的后背,柔情轻语道,“是啊,父亲也说了,这事情不能怠慢了,我需要亲自过去,不然他们也拿不定主意,在战场上分分秒秒的都是战机,错过了就是翻盘的机会。” “甄儿,你明白的,外敌入境在即内忧不堪治理,元之那边也是焦头烂额,烟土之流卷土重来,看似安乐的北平城里其实早已经是暗潮汹涌了。如果你在家里觉得无聊,就去海关总署帮帮元之吧,他的身体也还没有痊愈,你这个做大嫂的就费费心吧。” “这还用你说?”鹿希甄白了一眼晏润林,捏着他胸前的胸章问道:“鹿黎到现在还在求母亲同意他去陆军部去做你的副官,若是母亲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同意了,你要是去前线的话,那他作为你一个堂堂军长的副官是不是也要随行同去呢?” 晏润林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别担心,母亲不会同意鹿黎的请求的。” …… “晏娘亲,你就让我去吧,姐夫那边现在是多么需要人手啊,鹿黎也是七尺男儿,铮铮傲骨,志在四方的。为什么哥哥们还有姐夫都可以沙场戎兵,鹿黎就不可以呢!” 鹿黎好话歹话都要说尽了,嘴皮子都要磨破了的软硬兼施,都没有撼动了晏母坚定的心。这些天了,马上齐鲁都要开战了,他这边还是没有成功的完成了单昱的愿望,如果他现在跟不上单昱的脚步,那以后可怎么办?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否会越来越远? 不成,姐夫今天的话提醒了他,再不定下来过些日子开拔去了前线,他怎么能用合适的名义跟去呢? 只要想到这么快就可以跟单昱并肩作战了,实在是太刺激太快乐了! 晏母风雨不动安如山,不管鹿黎怎么咋咋呼呼,她都没有任何反应,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晚上行政院的高官的太太们约了打牌,凑了两桌子,热闹的不行。她作为领头人,不能晚了。 “鹿黎啊,你不要继续浪费时间和花费功夫了,晏娘亲是不会同意的。”晏母挎上了刺绣精美的手提小包,看着一脸惊慌的小屁孩子,着急的满头是汗,再刚硬的心还是要柔软下的。 其实本来她也快要被鹿黎的坚持不懈给打动了,去做了副官倒也不是不妥,只要平时让晏润林多多照顾就好。可是眼下,大儿子都要去前线了,鹿黎这个节骨眼上做了军长的副官,必定要随军前往,不可怠慢的。 所以鹿黎无论如何是都不能做这个副官了,晏母拧了拧鹿黎的耳朵警告他说道:“你最近给我老实一点,不要打什么歪主意,要是胆敢擅自做主,小心晏娘亲收拾你。” 鹿黎“气急败坏”地看着晏母消失的背影,心中已经打好的主意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对不起了姐姐姐夫,晏娘亲晏爹爹,鹿黎做这样的决定,是鹿黎自己的想法,不怪你们任何人。 秋日的暖阳好似被寒烈的冷风吹到了身后,萧瑟的北平城里更是孤寂寥寥,陆军部的戒严也越来越严格,就连进入北平城里的车辆人员都被严加盘查了,近日也有传言说北平城里的各大学校会提前放假,让学生们留在家里,免得聚在一起议论实事,惹出麻烦。 这帮青年学生,一个个十分的逞能,冬日里的冷风刺骨的刮着疼,他们却是都只穿着学校配发的学生服装,家里配置的棉袍被闲散的放在教室里,落灰。 “鹿黎,你姐夫可是陆军部的晏军长啊,快说说吧,最近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年轻气盛的男孩子们围坐在中心人物鹿黎身边,想方设法的打听着有关于军事,前方战线的最新情况。 虽然他们都是行政院高官的子女,可他们的父亲回家都是凶巴巴的很板正,根本不会跟他们透露任何的情报。再说了,他们父亲知道的消息哪里比得上鹿黎姐夫还有晏总理知道的多和快啊。 本来他们就都是唯鹿黎马首是瞻的,如今就更是恨不得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就差对着鹿黎喊大哥了。 鹿黎一声立领的黑色学生装,头上的帽子被摘下来在手里玩儿的飞起,面色冷冷的似乎对于周围的这些奉承,他并没有任何的心思。 “哎呀鹿黎你倒是快说说啊,你姐夫有没有说过前线什么时候开战?还有啊,咱们北平这里还安全不安全啊,我母亲很着急的,说是要带上我去香港躲一躲呢。” “就是就是,我觉得这一次不像是空穴来风,这一次一定会有作为的了。北平城外头的驻扎处,日夜训练,热闹的不成。晏家啊,还从广州调了军队过来,就是为了这一次的对付倭寇。” “看来啊情况不妙,我回家之后跟我母亲商量商量了,鹿黎啊,你今天是怎么了?都不说话,咱们好歹是同学一场你也给我们透露点儿消息呗,也好让我们回家准备准备是不是啊?” 乱七八糟的声音炸裂开来,吵嚷的鹿黎彻底的爆发了,将帽子捏在手里一挥,喊道:“你们别吵了,瞧瞧你们一个个的都吓成什么样子,说的都是什么话了啊?” 鹿黎一个个的指着刚才开口说话的改正过来,“去什么香港,去什么外国?躲什么啊,就你这点胆量以后最好不要跟外人说你认识我鹿黎啊。” “还有你,知道这么多事情了,你还来问我干什么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城郊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军队集结,我都没你清楚,我看以后我们都听你的吧成不成?” “还有你!”鹿希甄怒吼了一通,“要走就赶紧走了,过去我们一起谈论国家大事,一腔热血的要为国效力,保卫祖国和家园,保护家人和人民的事情你们是都忘记了。我鹿黎啊,也是目光短浅,不知道一直以来我认识的好朋友们都是胆量小,没担当的胆小鬼!”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有喜了 鹿黎甩下话就气冲冲的走了,剩下一群男孩子面色晦暗,跟吃了屎一样的憋屈尴尬。面面相觑之余,更多的是内心的反思。因为鹿黎的话而感受到的震撼,或许一直以来的坚持早就被家里人的三言两语给磨光了。 一下学,鹿黎就立马跑到了城郊,四周转悠了一圈,还真的如同同学所说的:在郊外这里已经集结了大批的军队,每天都是严格训练,所有的动态都是恍若前线,根本就是在为作战准备。 看样子,等不了多久了。鹿黎心里念叨着,也觉得自己准备的日程也需要加快速度了。 鹿希甄这些天感觉十分的疲惫,每天晨间醒来的时候就头晕,恶心想吐。连续的吃饭都是胃口不佳,吃一点儿就难受的要晕过去,晏母心焦不已,要给晏润林打电话通知他回来看看。 这都是结婚的人了,怎么还成天的忙着工作一点儿都不顾着家里,媳妇儿都生病了,也不说回来看一眼,这男人啊事业心太重也不是一件好事儿。 “母亲,陆军部那边最近事情太多了,润林忙也是应当的。可能是天气转变我没能适应过来,受了风寒吧。母亲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我休息两天就能好了。”鹿希甄说话都费劲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 晏母嗔怪道:“你还是好好歇着吧,就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有精神给那小子说话呢,我现在就去给他打电话,一定要让他回来看看。”晏母说着就往电话边走去,还说:“就算是在忙碌,他也要回来看看的啊,以前不顾家里也就罢了,如今有了媳妇儿了,可还是要注意的。” 鹿希甄无奈,笑了笑觉得母亲说的也对了,晏润林又是一个多礼拜没有回家了,陆军部的事情越多,她的心里就越慌了。这就意味着晏润林离开北平,离开她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心里的事情想得多了,压力过重,可能身体吃不消了。 这一病,倒是折腾了好些天还一直没有起色,好的不太快反倒是每天躺着还越来越疲惫劳累了。 陆军部那边,晏润林才开完会踏进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震天似得响了起来。身边没有了副官,晏润林也没有麻烦秘书室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亲力亲为,他把帽子放在了桌上,然后接起了电话。 “喂,我是晏润林。” 晏母本来就在气头上,听到了晏润林这样的嗓音和态度,她的火气就更是不打一处来,“我找的就是你晏润林。” 晏润林:“……” “母亲,您怎么会打电话过来,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晏润林的态度立马就变了,毕恭毕敬的,很是小心谨慎。 晏母冷哼道:“我要是再不打电话啊,你媳妇儿在家里生病的不好,你怕也是不会知道的了。我告诉你,这通电话就是让你立马回家来,否则我就亲自去你们陆军部!” 这个关键时候了,晏母也是不能顾及了晏家一直以来的规矩了,什么女人们都不能干政参政的,都是迂腐的话。都崇尚自由了,怎么还有这么多思想是封建腐朽的,没用的。 所有的事情都让男人们干了,那女人们就只能是在家里等着他们回来,想的倒是美。 晏润林冷静的听着母亲气急败坏的撂了电话,尴尬地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寻思过来了。好像真的不少天没有回去了,这寒冬腊月的,天气不好,也没有照顾鹿希甄让她现在生病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来人。” 门口站岗的卫兵循声而来,“军长,有何吩咐。” 晏润林将帽子帅气利落的翻戴上头,整理了军装之后说道:“我需要回家一趟,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立即联系我,不要怠慢了军情军务,明白不明白?” 卫兵脚后跟咔哒一声靠拢,敬礼道:“明白!” 晏润林驱车回到晏家官邸的时候,医生已经给鹿希甄看完了病,晏母看到大儿子回来脸色不善,搭理都没有搭理,直接问了医生,“不好意思医生,我这大儿媳到底是怎么了,可否告知我们呢?” 医生面带浅浅笑意,收拾好了诊断需要用的东西,“晏夫人,恭喜您了。大少奶奶啊不是生病了,而是有喜了!” “什么?” 在场的三位直接亲属异口同声的问道,诧异之情难以言表。 医生沉了沉气,重复了一遍,“好的晏夫人,我再正式地说一次,大少奶奶这是有喜了,时间不大长,所以表现出来的症状是受凉,恶心想吐,身体不适。” 这一个消息炸的晏润林和鹿希甄这一对要做爸爸妈妈的人半晌回不过神来,倒是晏母一扫面上的阴霾,语笑嫣嫣的跟医生攀谈道:“谢谢您了医生,快快快,我们出去好好说说,你给我说说我大儿媳的身体状况,我们需要注意什么。” 医生随着晏母一同走出了晏润林和鹿希甄的卧房,所有伺候的丫头们也全部都退了出去,晏润林浑身的寒气还没有散尽,他愣在原地看着还半靠在床上的鹿希甄。自己的女人呆愣在床上,好似还陷在震惊里。 “甄儿。”晏润林缓缓走近,鹿希甄听到声音转动了眼珠,看向他,“润林,我刚才听到的是真的么?” “嗯,是真的,甄儿。恭喜你,你要再一次的做母亲了。”晏润林的大手抚上鹿希甄毫无血色的脸,,双眸柔情似水,缠缠绵绵的情义绵延不绝,是根本舍弃不得的心满意足。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在他们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来了,离开了。遭受的打击是无法预计的,晏润林都不敢承认自己是一个钢铁做的,不是刀枪不入,不是没有任何感情的。他们是多么希望可以再一次拥有自己的孩子啊…… 老天有眼啊,再一次的给他们送来了孩子,在他们期盼的时刻,着实不易啊。 “甄儿,这不是梦,这个孩子是实实在在的在你的肚子里。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是我们未来的小宝贝啊。” 鹿希甄被晏润林抱在怀里,两个人颈项交缠,鹿希甄的下巴搭在晏润林的肩膀上,一字一句的说道:“是啊润林,这真的不是梦呢,我要做母亲了,也恭喜你……也要做父亲了。” 到现在为止,晏润林都很庆幸自己一直以来的守口如瓶,没有告诉鹿希甄当初事情的真相。若是说了,可能会给鹿希甄造成不必要的心理压力,看看现在,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没有可以的违背初心和本意,老天才会可怜他们,赐给他们一个孩子。 上一次,他不在,更不知情,没有保护好他们母子。这一次……却是同样的,他即将开拔前往前线,还是不在鹿希甄身边照顾。不过不同的是,现在他有父亲母亲在,还有润迅这些做弟弟的在,不再是鹿希甄一个人承受着,所以……这一个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润林,你不能一直陪着我们,不能看着孩子一点点的长大了,我好害怕……”鹿希甄的话才到了嘴边,顿时就被晏润林吻住了嘴唇,这个小女人心中的焦虑不安,他都明白都懂得。 都怪他自己,没有给她应该有的安稳和平安喜乐,他作为一个丈夫即将也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他没有尽到应尽的义务。这一切,都要等到他回来之后才能好好弥补了。 吻到了情动,晏润林就有些控制不住,才将鹿希甄宽松的睡袍褪了一半,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动鹿希甄。 晏润林又是半路刹车,趴在鹿希甄的身上喘气,“不成,你有了身子,我不能……” 同样按耐不住情yu的鹿希甄早已是绯红的脸,多日来不曾这样亲密的举动让她比晏润林还要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可是,晏润林说的对啊,眼下真的实在是不能随心所欲,刚才好像也没有问医生能不能在怀孕的时候做这样亲密的事情。 “一会儿我去问问,不然我们这一次分开又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可以见面,甄儿,我十分渴望你的。” 鹿希甄羞红了脸,锤了捶晏润林,“别胡说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好意思问啊。” “我去问,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晏润林翻身下来,平躺在鹿希甄身边,多日来的连轴转让他的精神紧绷,忽然被这样的消息冲昏了头,一下子都松懈了下来。 鹿希甄侧过身子打量着他,轻声问道:“累了?” “嗯,还真的是有些疲惫了。” 鹿希甄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侧脸,冒出来的胡茬都扎人了!“那你好好睡吧,我陪着你,有事情我会叫醒你的。” 晏润林看着鹿希甄笑了笑,“好啊,你可以及时的叫醒我,不要舍不得我就让我多睡了,知道吗?” 鹿希甄叹气道,“我一个做妻子的舍不得自己的夫君,难道还不可以么?既然都回来了,就放心的睡吧,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啊。” 晏润林百口莫辩,转眼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章 纠正吃饭 “医生,我大儿媳的身体情况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你给我仔细说说吧。”晏母拽着医生仔仔细细的盘问着,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医生也尽职尽责地把所有的注意事项告知了晏母,还说最好要定期去医院检查。刚才的诊断不过是大略的查看,想要确定更多的更详细的内容,是要仔细检查的。医生说到最后,皱眉问道:“晏夫人,敢问令儿媳是否曾经落胎过?” 晏母面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也不能隐瞒医生,点头说道:“是,大概是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这就对了,方才我为大少奶奶检查的时候察觉到了,我建议大少奶奶去医院里做个详细的检查。” 晏母了然,她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鹿希甄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本来就是担忧生养孩子困难,没想到突如其来的惊喜。这一次真的就是老天的恩赐,一定要倍加珍惜。 …… 晏母在鹿希甄和晏润林的卧房之外等了半晌,不见儿子出来,听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小了低头笑了笑就悄悄离开了。 晏润林这一觉睡的极其安稳和香甜,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床头柜上晕黄温暖的小台灯。鹿希甄已经不见踪影,外头的天早就黑透了,窗帘都被拉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 他舒展了身体,觉得精神满满,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正是晚上的九点钟。早就过了晏家官邸吃晚饭的时间,算一算鹿希甄应该是陪着母亲在客厅里聊天。 晃到客厅的时候,果不其然,鹿希甄正陪在晏母身边,还有几个行政院的太太们。都这么晚了,一起喝茶吃点心,看来是约了夜场的牌局了,不过他的甄儿如今的身子可是承受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孕妇最不能做的就是熬夜通宵,还喝茶的! “哎呦,今儿个倒是真的凑巧了,竟然能看到晏军长呢。” 先看到晏润林的官太太出声招呼着,一旁的贵妇也紧跟着打趣,“可不是么,这些天了一直都没有看到部之的影子,这陆军部的事情太多,总也要回家看看的了。” 晏润林谦虚的接受了批评,对着众位再坐的官太太们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真是对不住了,军务繁忙实属无奈,部之以后是会多多回来的了。” “你不回来啊怕是都不成了。”晏母正经的插话道:“你媳妇儿如今不同往日了,你要加倍的关心和照顾才是,母亲能做的也只有那么多,你自己也要多多上心才是了。” 鹿希甄怀孕的消息,刚才已经被分享过了,作为过来人的官太太们自然是要多说两句话,传授些经验了。 什么女人这一辈子,经历的生活不过都是如此的,可以用三个身份概括了:结婚前是公主,结婚时是皇后,结婚后呢就是老妈子一辈子曹老操心的命。 这怀孕的时候尤其是身份最为显贵的时刻,男人们无论如何也都是会百依百顺的,多过分的要求都可以满足。所以啊,撒撒娇都是必备的。鹿希甄呢,是晏润林的妻子,又是晏家的大儿媳妇,这身外之物和名利地位都是不用担忧的,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时局的变化,毕竟那关乎着他们夫妻两能不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这孩子的父亲能不能一直陪在身边。 女人怀孩子辛苦的很,做什么事情都费劲,晏母刚才说的也十分有道理。晏家可以给予鹿希甄的也不过是外在的物质条件,鹿希甄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但起码的关心和内心的安稳,是只有晏润林才可以给,才可以满足的。 “我知道了,润林一定会谨记在心。” 鹿希甄坐在晏母身边,害羞的低着头想要将所有的声音都挡在外头,她怀孕的消息不过就是一顿饭的功夫,好像全北平城里的人都知道了似得。 这不,原本已经推掉了牌局的行政院的太太们,齐刷刷的全部赶来,还从一桌变成了两桌。方才还一起说着今儿个,一定是晏母可以赢钱的,双喜临门才是最好的了。本来这打牌就是这些贵太太们聚在一起打发时间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开心,赢钱输钱的谁也不在乎,能够跟晏母坐上朋友的,谁手里还缺那么点零碎小钱呐? 今儿个有眼力劲儿了,让晏母多胡几把,也是应当的了。 “好了好了,我们说多了人家也是不领情的,时间也不早了,让希甄带你去吃饭吧。她刚才啊可是特意给你留了菜的,你要感激知道不知道了?” 晏母一直都在点晏润林的脑袋瓜子,臭小子应该要有点记性了,来之不易的孩子就要倍加珍惜。无论如何这一次鹿希甄是任何意外都不能出的了。 “母亲,您就和各位伯母们好好打牌吧,我带着希甄先走了。” 晏润林牵着鹿希甄的手忙不迭的跑了,从小就不喜欢被一大群念念叨叨的女人包围着,现在就更是头疼了。他可不想让鹿希甄最后也变的跟那些喜欢说家长里短的太太们一样,不知道担心点别的,就喜欢管闲事。 不过今天的闲事倒也是管的没错的,反正都是为了鹿希甄好,讨伐他两句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厨房里的菜还温着,忙碌的厨娘丫鬟们看到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携手走了进来,顿时都心中了然的退了出去。晏润林也不让鹿希甄来做事情,将她安置好了,自己去端菜盛饭的。 鹿希甄晚饭时候吃的也不多,看到晏润林端上来的菜莫名觉得有了胃口,忍不住的小声说道:“润林,我也想吃了,你能不能给我也盛一小碗饭来吃。” “当然是没问题的了,你现在可不能饿着,胃口就算是不好也要逼着自己吃一点,如今你是两个人吃饭了,可不要让这个小家伙折腾坏了你,不然他生下来我可是要打他屁股的。”晏润林板着脸对着鹿希甄的肚子一指,做爸爸的气势都出来了。 鹿希甄哭笑不得,轻轻抚摸着肚子骂道,“你在胡说什么呢,他还这么小,哪里知道你说的那些话。还有你竟然还要打他屁股呢,我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我这不是进行提前教育,免得他将来不听话呢。”晏润林笑了笑,端着两碗米饭走到鹿希甄对面的椅子面前坐下。 鹿希甄面露难色的盯着眼前满满的一大碗饭,“润林,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啊……”这一碗也可以算是鹿希甄一天的量了,哪能一顿就吃下去呢? 晏润林倒是无所谓的摇摇头说:“别担心,不是还有我在这里,你吃不完就给我。你先吃着,不用顾虑。” 唔……鹿希甄点点头,端起饭碗来小口小口的扒拉着,晏润林已经是半碗饭下了肚子。见鹿希甄小兔子啃萝卜一样的小口小口吃东西就觉得可爱。 他夹了一筷子菜送到鹿希甄的碗里,“你啊,吃饭少也是有原因的,这么小口小口的,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呢?要我说,你啊要改变习惯。稍微快一点点,吃饭的时候也多吃点菜,尽吃白米饭,怎么能够营养均衡啊?” “该不会……你一直都是这么吃饭的吧?”晏润林好奇的问道,他跟鹿希甄婚后倒也是没有什么机会一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偶尔的几餐在一起,他不是被父亲抓住谈话,就是被母亲提醒,鹿希甄吃饭的动作他倒是从来没有认真的观察过。 现在好了,仔细一看发现了问题,的的确确需要改正的。 鹿希甄老实点头,依旧小口小口吃饭,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吃有什么问题。再说了,这都多少年了,还记得第一次跟晏润林见面的时候,大不列颠吃番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不过国外的东西吃起来的的确确只能小口小口的,倒也没有奇怪的地方。 所以晏润林现在才发现这个怪癖,倒也是有情可原的,鹿希甄觉得是能够被原谅的。 “好,从今天开始,你吃饭呢,可以细嚼慢咽,但一定要大口一点,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按时吃饭,不能按着自己的小性子阿里,不然我是会生气的。”说着晏润林还把脸色一沉,好像鹿希甄真的不好好吃饭,他真的会要打孩子屁股似得。 鹿希甄也不跟他一般见识,点点头,继续吃饭。这一次是真的大口了一点,很快就把饭吃了小半,而晏润林却是已经是第三碗下肚了。 “你还说我,你吃的这么快当心胃受不了呢,你担心我但是也要照顾好自己的。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能不能也照顾好自己,不让我担心嗯?” 晏润林自知理亏,也放慢了速度,这一段饭吃的,夫妻两个人为互相纠正彼此吃饭的状态了,也是十分有趣的了。瞧得厨房外头的厨娘丫鬟们个个新奇的很,自从大少奶奶嫁进来晏家,官邸的气氛都不一样了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跟定你了 鹿黎整天的人影不见,踪迹难寻,再回到官邸见面的时候才知道了短短几天,他竟然错过了这么多! “姐姐,我要有小侄子了吗?”鹿黎一阵风似得刮进了鹿希甄的屋子里,莽莽撞撞的钻到了鹿希甄的床边,还冰冷的手就握住姐姐的纤弱的手腕,急切的求问道。 鹿希甄被鹿黎吓了一跳,冰凉的双手的触感让鹿希甄回过味来,拍了拍鹿黎的手骂道:“你成天的不知道在哪里乱跑,一回来就抓着我的手。这么凉冰冰的你也不知道暖和点了再进来。都知道你马上要有小侄子了,还不稳重一点。都是要做叔叔的人了,千万不能冒冒失失到了,你没有被母亲看到吧,不然又要挨骂到了。” 虽然鹿希甄真的认为鹿黎就是欠教训,多多管教才是最关键的。 “哎呀姐姐,这些都不重要啦,你快说说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啊!”鹿黎摇晃着鹿希甄的手,急不可耐。 鹿希甄拧了拧鹿黎的耳朵,恨铁不成钢似得回答道:“昨天才确定的,你问姐姐什么时候的事情,姐姐又哪天会知道呢?” “哎呀姐姐,真的是太好了,你有了宝宝我也就可以放心的……”鹿黎紧急刹车忍住了就要吐口而出的话,嘿嘿一笑。 鹿希甄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追问道,“怎么,你要放心的去干什么啊?去陆军部给你姐夫做副官么?鹿黎,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想了,母亲没有答应,那么你姐夫也是不敢让你去的。你心里的那些小心思还是收敛一点。” “你姐夫最近很忙,你不要给他找麻烦了,再说现在外头很乱,学校既然放了假就是要让你们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待着。你也就安分一点了,不要让姐姐担心好不好呢?” 鹿希甄是真的没有精气神管一直长不大的鹿黎了,身体似乎越来越疲惫了,感觉整个人都不大舒服。走两步都会很劳累,动不动只能躺在床上休息一下。还好当初就辞了军需官的职务,不然现在哪里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在家里待着呢? 其实,对于鹿黎的心愿她也是心中充满了愧疚的,不知道现在的阻拦到底是对还是错。将来,要是出了差错,可能后悔都来不及。 不过算了,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鹿希甄希望以后鹿黎怪她的时候可以不要有太深刻的怨念,他要知道,这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好啦好啦姐姐,我知道了,我最近心里有点烦闷罢了,现在想通了没有什么想法了。既然单昱都去了前线,那么姐夫一定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姐姐你就安心的休养吧,鹿黎一定乖乖听话。” 像是一下子转变了性子,鹿黎乖巧的让鹿希甄有些不适应了。这人总是神奇的,说变就变,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鹿希甄得到这样的答案很满意,拍拍鹿黎的手说道,“好啊,这才是我的乖弟弟嘛。母亲和姐姐都是担心你出事才会一直阻拦你的,你就不要一意孤行了,留在咱们的身边也让我们心安一些了。” 陆军部那碗饭根本不好吃,鹿希甄亲身经历过,遭遇的危险可想而知。她和柳云时还有晏润迅都被有心之人利用伤害了,她担心鹿黎会因此也遭受迫害,晏润林真的不是万能的,没有办法任何事情做到面面俱到。 所以,做好自己本分之内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姐姐,对不起,鹿黎恐怕会让你失望了。现在你有了孩子,那样做弟弟的也就放心了不至于离开的时候留恋不舍,难过担心姐姐没有人照顾。 姐姐,答应我也答应你自己,为了你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鹿黎笑嘻嘻的看着姐姐,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不听话,顽皮任性的坏孩子。为了自己想要的就可以为所欲为,不顾及身边亲人的感受,他……对不起姐姐的养育之恩。 陆军部和城郊驻守的军队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拔的准备,计划在三天之后,随着晏润林的调令赶赴齐鲁,与罗国祥部回合再北上进入东北,跟虎视眈眈东北甚至整个华夏的倭寇矬子来一场国家存亡,民族大义之间的较量。 这群军人的身后是万千的家庭和千万的百姓,有他们自己的亲人,也有陌生人,然而为了整个国家的安危,他们选择站在了前面。 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们都是骨子里流淌着滚烫华夏的血液的铮铮男儿,他们都是有满腔热血和毕生的理想,他们愿意为此理想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易靖卓面色沉郁的快步走到了晏润林的办公室,将手中的文件砸在了桌子上,恶狠狠的问道:“这就是你的命令?部之,你的脑子是不是坏了?这根本不应该是你能想出来的, 正在办公的晏润林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火冒三丈的易靖卓一眼,“怎么,我的命令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晏润林,你忘记了么,柳云时是我易靖卓这辈子最看重的人,你竟然要让他去做随军副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件事情,晏润林轻笑一声,放下笔起身直视着易靖卓说道,“你可以去问问柳云时,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决定的,再来责问我也不迟。” “再说了,当初不知道是谁在我面前说的,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把他困在自己的身边,还有什么先吃到嘴里其他的事情都好商量了。对了,你似乎还说过,要仿照我一样将自己喜欢的人留在身边,不如就做个副官呢。” 晏润林啧了一声,好奇说道,“靖卓啊,你帮我想想,这个决定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情是柳云时自己自己跟你强调的?” 晏润林挑眉点头,不然他是吃饱了没事情干,专门做这种被兄弟踹门、甩脸子还要发脾气的得不到好的事儿?除非他是真的脑子不好用了。 易靖卓得到了晏润林沉默的肯定,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公馆,柳云时正在准备行李,当然是背着易靖卓。 “看来你是真的隐瞒着我,跟军长提了这个要求,云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柳云时放下手中的衣服,愣在了原地,看着易靖卓气急败坏的脸,就知道自己这样的隐瞒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奈何,他还是要去勇敢的尝试,希甄姐姐都可以去陆军部做军需官陪在晏大哥的身边,为什么他不能呢? 一个女人尚且可以做到如此,他一个男人更是应该勇敢的走上正面战场,不能让易靖卓一个人孤零零的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都知道了,就没有必要问我了,我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就不会改变的。” 易靖卓上前抢下柳云时手里的衣服甩到了一边,捏住他的肩膀再次询问道:“你认真一点对我说,到底是怎么想的?前线多危险你不知道么,跟着我一起去要经历什么,你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柳云时抬起眼睛看向易靖卓,许久没有见面的两人面对面的机会自然是越来越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继续多久,总之柳云时很珍惜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钟,全部都是来自于这个男人给予自己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要跟你一起去。靖卓,喜欢的人不管是做多么危险的事情,是都想要在一起的。哪怕是一起死去,离开这个世界,我都觉得是值得的。”柳云时抬起手摸了摸易靖卓的面颊,坚定不移的说道:“我跟定了你,这一辈子就是不离不弃。” 易靖卓:“……” 良久,房间里才传出来两人低沉的交谈声,“云时,你这又是何苦来呢?” “这哪里是苦,我跟你在一起干什么都是开心的。靖卓,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我希望跟你在一起。” 易靖卓情深难耐搂住了柳云时,亲吻着他的头,喃喃说道:“怎么办?云时,我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如果我不喜欢你的话,我不让你来易公馆的话,你一定不会跟我一起去的。”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好,还是放开他让他更加自由的飞翔更重要呢? …… “各位同僚,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在陆军部集结,准备前往齐鲁跟罗国祥部回合,共御外敌!”晏润林拍板命令道,陆军部会议室的长条会议桌两边的穿着军装,各种军衔的军人起身,敬礼。 一天的准备时间,就是为了给所有即将前往前线的将士们跟亲人们团聚的时间和机会。 “你今天竟然破天荒的回来了这么早,太阳是要从西边出来了吧?”晏母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晏润林,只觉得自己的孩子们一直都是忙忙碌碌的,也终于是当爹了,晓得家庭的重要性了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军开拔 晏润林讪讪笑了笑,没有在客厅里看到鹿希甄,自然没有多多停留。回到了卧房之后,看到的是鹿希甄熟睡的侧颜,恬静美好,温顺柔弱。好似怀孕之后鹿希甄整个人都变的柔软了起来。 没错,是柔软,他一直渴望的宁静和依赖。 “嗯……你回来了?”鹿希甄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看到了坐在床边正低着头看着她的晏润林,还是禁不住的面颊一红,抬起手遮住半张脸。 晏润林缓缓低头吻了吻鹿希甄遮住脸的手背,“怎么了,害羞了?这样看看你,你怎么还是会不好意思啊?” “我哪里知道的啊,还不是怪你的眼神太炙热了……我到现在都受不了的,润林,你以后还是不要这样看我了吧……” 鹿希甄扭扭捏捏的,晏润林唉声叹气的抽回手,“也看不了多久了,甄儿,我明天就要出发了。” “什么?” 鹿希甄一个机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全身的疲惫让她在听到晏润林就要离开的消息,顿时就头晕眼花了。 晏润林连忙扶助她,担忧的问道:“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的离开?” “那你为什么这么突然的走呢?”鹿希甄抓住晏润林的衣袖,哽咽着追逐的问道,“润林,我不放心你才是,前线那么乱,我怎么可以立刻知道你的消息呢?” 说到这里,晏润林搂住怀里的女人,轻声呢喃道:“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最让我忧心的就是你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只要你照顾好自己,我就可以放心的在前线指挥打仗,早日结束这一场战争。” 鹿希甄明白晏润林话中的道理,他若是牵挂太多,就会分心难以集中力量专心指挥了。那样影响到的就是所有的将士,她一定要听晏润林的话,如此才可以早日团聚。 …… 全北平城里的老百姓都恨不得涌到火车站,为保家卫国的热血男儿践行。交通部派了人做了现场管制,好不容易才开辟了一条道路,行政院的各位高官也随着晏总理纷纷到场,场面很是壮大。 一身戎装的晏润林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听着易靖卓的报告之后,点了点头,下了命令。所有的将士们陆续登上军列,他们的家人红着眼睛,却没有一个人哭出声来。这是去前线打仗,他们不能哭,应该笑着盼望着等待他们的儿子还有丈夫回家来,安安稳稳的过太平日子。 “部之,父亲等着你凯旋归来。”晏总理走到晏润林跟前,作为父子之间的心有灵犀,一个眼神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晏润林回以一个敬礼,装作漫不经心地在往来来往往拥挤的人群之中扫描着,明明是自己不让她来的,现在这样到底是抱着什么呀的期待嗯?晏润林,你果然是个大傻子了,晃了晃心神,他正要收回心神。 “别看了,你媳妇儿想过来,不过你母亲拦着她。这里这么乱,人多鱼龙混杂的,你媳妇儿曾经的经历……她还是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为妙。” 作为父亲自然是知道儿子的心里在想什么,宽慰道:“你放心,家里有我和你母亲在,你媳妇儿一定是安全的。只要你安全,她也放心。” 晏润林抿唇不语,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腔的自信和沉着。 “谢谢父亲,儿子一定不会给您丢人的。” 军列的各个车厢大门被陆续关闭,送别的人群也渐渐的散开了,所有的将士笔直的端坐在位置上,没有平时离别时候的探头难忘,依依不舍。 海潮一般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小小的包围圈,中间护着的就是忧愁难舍,红着眼睛的鹿希甄。她戴着宽帽檐的黑色圆帽,将巴掌大的脸遮了大半。怀孕之后的鹿希甄,竟然比之前更加瘦弱,每天被劝说的吃那么多营养品也没有找补回来一点,最近更是因为担忧晏润林而变得郁郁寡欢,胃口越来越差。 在官邸祈求了半晌,才征得了晏母的同意,赶在军列离开火车站之前来看了一眼。而她也如愿以偿的看到了晏润林,那个一身戎装,英气逼人,不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中心的男人。这样优秀的男人啊,就是她鹿希甄的丈夫,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他们都会等着他回来的,只希望这一场战争可以尽快的结束。 军列伴随着嘈杂的声音,冒着白烟轰隆隆的驶离了北平城火车站,也同时带走了所有家人的心思,一颗颗舍不得的、盼望着地的红心。 …… 陆军部并没有因此而空下,依旧每天忙碌不停,被留在这里的人员一个顶十个的用,他们要做的也不比在前线打仗的将士们轻松。 三天前,收到了齐鲁发来的电报,说是晏军长已经带着大部队抵达了齐鲁。不日已经和在齐鲁的罗国祥部汇合整编,即将开拔前往东北备战。 陆军部忙到脚打后脑勺,而晏家官邸此时也是闹得人仰马翻。所有的人将晏家官邸还有北平城里鹿黎经常会去的几个地方翻了个底朝天,也都没有找到鹿黎! “大少奶奶知道这件事情么?”晏母面色苍白,却佯装镇定从容的问道所有去找人的下属。 “自从大少爷离开北平城之后,大少奶奶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一直都在屋子里歇着不曾追问过鹿黎少爷的行踪。”带头的人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还担忧的看了看晏母的脸色,生怕会因此遭到辞退。 晏母闻言松了口气,想了一阵之后忽然恍然大悟般的吩咐道,“你们快派人给齐鲁发电报,让大少爷在那边查查,看看鹿黎是不是跟到了那边!” 不用想,晏母都知道鹿黎那小混蛋可以跑去哪里,没有在她这里得到允许做晏润林的副官。没有允许去往齐鲁,所以就一意孤行的计划着混在队伍里一起上车跑了! 这个孩子实在是太大胆了,如果这件事情被鹿希甄知道,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已经做过了全面检查的鹿希甄,情况很不稳定,医生再三交代说了孕妇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大起大落,更加不能受刺激! 可是现在,晏润林前脚离开去打仗了,鹿黎这个不省心的也跟着一起跑了,这两个男人是纯粹的想要折腾坏鹿希甄么? 晏母气急,摔了手中的杯子,言令禁止这个消息传到鹿希甄那里。 两个弟弟,一个跟着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走了,另外一个根本就不顾及她这个姐姐的感受,为了心里的梦想就跑了!一时间,鹿希甄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昏昏沉沉的躺在卧房的大床上,浑身无力,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 “医生,这如何是好?”晏母急的满头大汗,毫无平日的镇定冷静,担忧的看着快要陷入昏迷的鹿希甄。这才几天啊,好好的人怎么就昏睡不醒了呢? 正在为鹿希甄检查的洋医生唉声叹气,似乎鹿希甄的状况真的不太妙,晏母更是心惊胆战了。若是鹿希甄出了问题,她可怎么跟自己的儿子交代呢? “夫人……我建议,送这位太太去医院里,嗯,让我们时刻观察,以防意外发生。”洋医生几乎用尽了毕生的语言能力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和建议,晏母没有犹豫直接答应,连夜的就派车送了鹿希甄到医院里。 晏家的第一个孙子,本来就是被当做宝贝揣在兜里藏在怀里的,晏母百分百的重视而日理万机的晏总理也赶到了医院看望鹿希甄。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我们晏家的这个大孙子,还有我的儿媳妇,需要什么统统说出来!” 洋医生知道这晏家的背景和实力,自然是欣然点头,晏总理和晏母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商量着鹿黎失踪的事情。晏总理得知消息之后面色铁青,控制不住声量的骂着鹿黎的不懂事,这个孩子一点儿都没有想后果,说走就走,胆大包天! “你小声点,希甄好不容易才睡着。”晏母还瞪着眼睛阻拦道,让晏总理注重场合。 晏总理悻然闭嘴,沉声道:“鹿黎的事情我负责,儿媳妇这边就要你多多费心了,儿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这个媳妇儿了。” “这我明白,无论如何都要把鹿黎给抓回来,要是他有问题,怕是希甄也活不了!” 晏母这并没有夸大其词,鹿黎和晏润林在鹿希甄心里一样重要,谁出了事情怕是都不能活下去。 所以,鹿黎的行踪如今是最重要的。 晏家官邸的人办事的效率都非常高,很快就得到了齐鲁方面传回来的电报,说军长正在彻查此事,找到鹿黎之后就会立即派人将他送回北平,让他们放心。 看到电报的晏母还是没有松懈,鹿黎既然可以让他们毫无知觉的上了火车跟到齐鲁去,也就做好了不被发现的万全准备!怕是晏润林如今也是心烦意乱,无从下手,只好先传回来消息让她宽心。 第一百七十三章 遣送 单昱瘦了,也变黑了,似乎褪去了在北平城里最后一点点的纨绔气息。鹿黎远远的看着正在给将士们训话的单昱,心跳加速,紧握的手心里殷殷地冒着汗水。 “军长已经到了,你们最好把十足的精神拿出来!”单昱威风凛凛,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就可以让一个人有这么大的变化,前线果然是一个锻炼人的好地方。 鹿黎太过于专注的看着帅气的单昱,浑然不知自己这样的行为在旁人眼里看来是多么的诡异和不同寻常。大战在即,整个军营防区里都是紧绷的状态,任何一个行踪可疑,鬼鬼祟祟的人都会被当做是敌人派来的奸细抓起来! “什么人!在这里偷偷摸摸的看什么呢?”蓦地,鹿黎背后就响起了几声紧张中带着威严的询问,还没有转过身去,下一秒就已经被观察他很久的巡逻兵哥给逮住了。 鹿黎跟在单昱后面没有少学擒拿术,然而在这里他没有用出来,本来就已经是偷摸跑来的了。现在还这么不走运的被抓住,实在是不凑巧。 “各位大哥,不要紧张,我不是坏人。我是咱们营区的,我新来的不懂这里的规矩。”鹿黎企图通过说些识趣的好话,让这些人松开他,免得招来更多的人。 尤其是单昱和自己的姐夫! 奈何巡逻的兵哥太过耿直,好说歹说都不给鹿黎这个面子,嚷嚷着,“你别说话,不管你解释什么都是没用,去跟我们见长官!” “哎哎哎,你们听我说啊,我这个小人物还是不要去见长官了吧,我真的不是坏人啊!”鹿黎情急之下几乎快要脱口而出,自己是晏军长的小叔子这句话了,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嗓音,“住手。” 抓住鹿黎双手的兵哥们顿时松开了手,站了个笔直昂首挺胸的不敢造次。鹿黎本来就被压着头,这会儿更是缩起来恨不得做乌龟了。 “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不要声张,去忙你们的吧。” 被命令的巡逻兵哥们转身离开,原地只剩下了一脸阴郁的单昱和低着头不敢见人的鹿黎。 许久,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来往的将士偶尔有视线投过来看的,单昱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抓着鹿黎的领子就带着他往人少的地方去。 “说,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到了人少的地方,单昱拽着鹿黎到自己的跟前,尽量平静的问他。 鹿黎依旧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解释,“我也想来这里看看,有你在的地方,我都想来看看。” 单昱:“……” “我也想光明正大的过来,可是姐姐姐夫不允许,晏娘亲更不允许。我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成为姐夫的军需官,不偷偷来我怎么可以见到你?我怎么可以完成我们约定好的成长?” 鹿黎越说越脱离了正常的轨道,单昱觉得这个孩子的脑子当真是有问题的了,怎么可以觉得所谓的约定就一定要去完成?还是用这么偏激的法子? “够了鹿黎,我想看到的成长起来的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你太让我失望了!”单昱冲着鹿黎低吼道,不可理喻的失望刺痛了鹿黎的眼睛。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谁?这个人为什么还是不能理解他?竟然还责怪他? “既然你不愿意看到我,那我走好了。” 鹿黎红着眼睛,转身就走,单昱铁青着脸抓着鹿黎的胳膊喊道:“你别闹了,鹿黎你这么做真的是一点没有担当,一点没有男子汉的责任的。你姐姐现在什么状况你不知道么?你有没有想过她要是知道你跑到这里来,她会着急成什么样子?” 在齐鲁的单昱也得到了鹿希甄怀孕有喜的消息,整个齐鲁的晏家人都高兴的不得了,终于晏家有后了,都是由衷的为晏总理和晏润林感到高兴的。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晏军长的夫人其实在此之前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那件事情被隐瞒的很紧密,跟晏家关系不亲密的根本不知道。 单昱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旁敲侧击的得知了鹿希甄再次受孕已经实属不易了,这一次能够拥有孩子真的是万幸,用晏伯母的话来说就是菩萨保佑了。要是保不住这个孩子,恐怕这一次牵连到的不止晏家本身了。 如果鹿黎跑到了这里的消息被在晏家官邸的鹿希甄得知,单昱用脚后跟来想都是一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在事态严重之前,他觉得鹿黎应该立即返回北平,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晏家官邸。这样的话还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鹿黎也就不会因此受到牵连和处罚了。 “我立刻派人送你回去,趁着军长还不知道。”单昱拽着鹿黎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鹿黎就算是想要反抗也不得本领。 然而单昱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距离派车的办公室不过咫尺的距离,却正好看到了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晏润林……祸不单行,这会儿是想着躲起来都没有地方可以藏身了。鹿黎本能地往后一闪,缩在了单昱身后,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动作引起了晏润林的注意。 “单昱,你怎么在这里?” 晏润林一步一步走近,锐利的眼睛往他身后一扫就已经看到了畏畏缩缩的,生怕被他发现的人。 能跟单昱这么亲密无间还害怕自己的人,除了自己的小叔子,晏润林实在是想不出来第二个人了。这个臭小子,竟然真的跑到这里来了,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到了齐鲁竟然都没有人发现,难道真的是最近的管制还不够严格么? “军长,我……” 不等单昱的瞎话编完,晏润林就径直将他身后的鹿黎给拽了出来。小孩子穿着一身明显跟自己不合身的军装,松松垮垮的可怜巴巴,缩着肩膀低着头好像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敢面对他这个姐夫。 “鹿黎,你有胆子一起跟着我们跑到了齐鲁,就没有胆子做好被我们发现的准备么?”晏润林说完话,鹿黎依旧是低着头,没有作为。这一下算是彻底惹毛了晏润林。 “还不抬起头来给我看看啊!”一生气手下的力度就没有掌握的晏润林,捏着鹿黎的小下巴往上一抬,这一看就更是心里上火,在鹿希甄心里眼里都是宝贝疙瘩的鹿黎此刻灰头土脸的,一看就是没有吃好没有睡好,还提心吊胆的害怕被发现……折腾的这么一大圈,已经瘦了的样子。 这小子,也算是可以吃苦了,竟然真的跟着到了这里,看来跟单昱的约定果然是可以算得上是“情比金坚”了。 鹿黎撇开眼睛没法跟晏润林对视,现在是完蛋了被姐夫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也是没有地方跑了。最后的命运一定就是回北平,无处可逃。 …… 晏润林吩咐了后勤处给鹿黎做点饭,前线情况紧急,加上齐鲁的收成不好,于是条件艰苦,非比寻常。随行的将士军官们也都是吃的一样,晏润林治军严谨更是不会给自己的小叔子开小灶了。 他可跟鹿希甄完全不一样,对于鹿黎的教育问题虽然一直存在分歧,不过毕竟鹿黎是鹿家的人,未来怎么做要干什么,还是主要要听鹿希甄的。 “你小子慢点儿吃,别噎着了我跟你姐姐也没法交代。” 晏润林用手中的皮带敲了敲鹿黎的头,一边还让单昱给他盛汤。 所谓的汤也不过是水里加了几片菜叶子,漂了点油花。鹿黎倒也不是过去养尊处优的鹿家小公子了,跟着姐姐在会馆里什么苦没有吃过呢?如今的日子,能够吃饱喝足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哪里还有资格挑挑拣拣的? “姐夫,我……” 晏润林做了一个不想听的手势,说道,“你给我打住吧,你的事情我们吃完饭再说。至于你担心的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姐姐如今还不知道你到了这里的情况,不过也是因为她的身体状况不太好。” “鹿黎啊,姐夫在外头已经让你姐姐很担心了,母亲拍来电报说你姐姐已经被送去了医院住院观察了,身边没有一个知心亲密的人陪着怎么可以?你云时哥哥也跟着易靖卓一起到了前线来,现在你姐姐身边也就只剩下你了!” 晏润林一想起今天凌晨从北平发来的电报内容,就愁眉不展。鹿希甄的情况堪忧,母亲那字里行间的担忧他不是不明白,更不是看不懂,只是如今他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在这里继续下去,然而鹿黎不一样。 他也不想责怪鹿黎什么,男人到了这个年纪总是叛逆有了自己的想法,渴望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做想做的事情。 “吃完饭,立刻回去,我已经安排好了车,鹿黎这一次你最好还是老实一点,姐夫没有心思来管你。我希望你可以真正的成长为一个男人,真的知道承担责任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七十四章 探望 晏润林被一通电话紧急叫走,而鹿黎也没有看到柳云时哥哥,听单昱说他和易靖卓在半途就跟晏军长分开了,去了齐鲁的另外一个驻地,集结那边的队伍等着出齐鲁的时候一起回合。 “鹿黎,我想对你说的话就是军长对你说的,之前对你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了。我都是说的气话,实在是不好意思。” 单昱拎着晏润林吩咐的包袱,里面都是给鹿黎准备的路上吃的干粮。开车的兵哥早就在车上等着了,鹿黎晃着走到了一边,开门上车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觉得自己的确需要醒一醒了,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姐姐需要自己照顾。 车子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单昱停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激荡,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看到鹿黎的时候,内心之中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或许在齐鲁这片大地上荡来荡去毫无定所的一颗心,终于寻找到了一个可以落下来的地方吧。 这个人啊,在这里太危险,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军长说的对,成为男子汉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是只有上前线打仗的这一条唯一出路。 …… 鹿希甄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这几天竟然还总是梦魇,血淋淋的,满是硝烟的战场上。寻寻觅觅的却总是难以找到内心之中想要找到的那个人,晏润林和易靖卓,还有柳云时……更可怕的是她竟然还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鹿黎…… 为什么?为什么鹿黎会出现在那里? 晏母看着鹿希甄在睡梦中都是一种极度不安,恐慌不已的状态就十分的担心。这样下去,怕是孩子不保的。 “医生,你说的治疗方法一点用处都没有,我儿媳妇的身体状况怎么越来越差了?”晏母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天知道她这些天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承担的责任有多重,鹿黎一点消息都没有,鹿希甄这边也一点都没有起色,眼看着鹿希甄瘦下去,只能干着急。 医生也是一脸的为难,“晏夫人,令儿媳的情况我只能用说她是心病太重,想要好转必须放下所有的事情,解开心魔。” 晏母皱眉,要说晏润林的上前线的事情,按照常理来说鹿希甄担心是没错的,鹿黎的事情她还不知情也不能说是令她烦忧的理由,更重要的是……晏母心中想的就是曾经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有关于鹿家宝藏的事情。 鹿希甄所在的医院是北平城里管理良好的私立医院,医院里的医生技术自是不用怀疑,这一次晏总理还特地派了卫兵站岗,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到鹿希甄休养身体。晏母更是每天都在这里守着,所以晏家人对于长孙的期待,不言而喻,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间接的造成了其他人的探望是难上加难了。 郁霆烜不过才走到了走廊入口处,就已经被守卫的兵哥给拦了下来。这些兵油子眼里除了晏总理,那就是晏军长了。凭的谁来他们也不会放行,再者眼前这个男人,说好听点是书生气息浓重,说难听点,就是小白脸一个! 他们这些大老粗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收拾的比女人还要麻烦的小白脸,自然更加不会给好脸色看了。 “对不起,前面闲人免进,你回吧。” 听听,这样的话多不客气啊,说的还真让人窝火。郁霆烜是什么身份啊,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贵公子,如今竟然在这里被几个兵痞子给藐视了? “你们……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来探望我的老朋友,怎么?你们军长不让我进去么?”郁霆烜依旧风度翩翩,一想到是晏润林不放心他在鹿希甄身边的那种小心翼翼,就觉得痛快。 过去的那场婚约还是有威慑力的,嘴上说的那么无所谓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个结的吧。也是了,没有几个男人真的可以胸怀达到不计前嫌的地步。晏润林可以伪装到今天,他郁霆烜已经是足够佩服的了。 兵哥们一点儿都不客气,立正的姿势一点儿都没有动摇,盯着郁霆烜的眼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好意思,没有晏总理和我们军长的手令我们是不会放行任何无关人员进去的,让你回去了。” 这人真烦人了,都想要上手打人了。 郁霆烜眉头皱在一起,不可理喻的盯着面前两座山一样的野蛮人,气急败坏的想着这个晏润林也就只有这点手段了吧。 哼,要是没有这个军长的身份在,他跟自己相比就什么也不是。 晏母此时刚好从医生的办公室回来,看到了被拦在走廊外头的郁霆烜,心中不由得一紧。这个时候他过来干什么,鹿希甄跟这个小子曾经有过婚约的事情,晏润林一紧全部告诉她了,临走之前还特意的跟她嘱咐了一定要注意这个叫郁霆烜的郁家大少爷了。 “夫人!” 一直没有给郁霆烜好脸色的兵哥们看到晏夫人立马就变了脸,正经严肃的敬礼立马让开放行。郁霆烜看了过去,见到贵气十足的晏夫人,立刻就联想到了这位夫人的身份,礼貌客气的打了招呼。 “这位是?” 郁霆烜自我介绍道,“晏夫人您好,我是郁霆烜,希甄的好朋友。” 好朋友?亏这小子敢说得出口呢,要是部之没有告诉她,恐怕至今她都还被蒙在鼓里吧。说实话,这样长相的小伙子,她这个年纪的女人还真的挺喜欢的,白白净净的还带着一股女人天生就无法拒绝的书生气息。 “原来如此啊,不过希甄现在的确是不太方便,你还是回去吧。”晏夫人才过了关卡,那两个门神似得兵哥立马就站回了原位。 郁霆烜被拒之门外,看着晏夫人走进了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面色淡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转身很快的离开了。 晏母才走到病房里,一直昏昏沉沉间接性过来几次的鹿希甄又醒了,侧着脸瞧见了身边的晏母,努力的扯开嘴角笑了笑,“母亲……” “别说话了希甄,你醒了啊,有没有饿?母亲去给你弄点吃的吧,你睡了这么久了,一会儿吃完了东西我带你出去转转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吧。” 鹿希甄疲惫的点点头,刚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可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已经怀孕快要四个月了,可是身体状况极差的她根本不显怀,看不出来是一个怀孕的人。 就算没有一点胃口,鹿希甄还是逼迫自己喝了一碗粥,食物到了肚子里鹿希甄才觉得有了点力气,光是靠坐在床头这么一个动作就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这样,怎么能够保得住肚子里的孩子? 晏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方便推行的轮椅,鹿希甄堪堪的坐在上面,由着晏夫人推着她到医院后头的小花园里散步。 久违的新鲜空气,让她疲惫忧愁的内心舒适了很多,所有的浊气一喷而出似乎所有的事情在这一瞬间都过去了。 “希甄啊,医生说了,你最近的状态不错,以后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保持下去,养好了身体才能够生养孩子。”晏夫人推着轮椅缓缓的走在平坦的小路上,故作轻松的跟鹿希甄聊天似得说道:“孩子,就当是为了你肚子里的宝宝,你也要坚强。母亲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呢,不要害怕。” 鹿希甄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是的母亲,我知道的。我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不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会这么疲惫辛苦。” “没关系了,你本来就是吃了苦的孩子,母亲都知道的。以后母亲在你身边,照顾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宝宝,等着部之回来所有的事情母亲都让他来做,你就在一旁看着就好。” “你想想,看看部之那样严肃的人,遇到小孩子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一幅场景呢?一定是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鹿希甄跟着晏母的话一起想下去,不禁笑出了声,还真的不知道晏润林遇到小宝宝的时候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场景呢。应该是很有意思的,她想,晏润林一定会喜欢他们的孩子,即便是手足无措也一定是兴奋的。 “真巧啊,希甄。” 鹿希甄正在幻想着将来和晏润林一起照顾新生小宝宝的情景,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招呼给惊醒了。 “你怎么还没走?”晏夫人看着眼前的郁霆烜,讨厌的情绪全部表现在了脸上,这个小子到底想干什么!看来以后光在走廊里安排卫兵已经不足够,回去要跟晏总理商量一下,是否可以在整个医院里都安排人手。 郁霆烜悠然的走到了鹿希甄跟前,还蹲了下来看着瘦弱不成样子,跟当初的鹿希甄判若两人。 “怎么了希甄,才多久不见面,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郁霆烜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很心疼舍不得的样子,看在晏母眼里简直是年轻人一点儿都不懂得分寸! 第一百七十五章章 不速之客 鹿希甄倒是一点都不慌张,甚至还安抚地拍了拍晏母的手,浅浅一笑道:“如你所见,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不过跟你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她和郁霆烜的过往早就化作了肉眼不可见的云烟,消散不见了,如今她已经嫁做人妇还有了爱情的结晶。不管这个人还会来说什么,她都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了。上一次的事情,她还犹记在心,她的孩儿被坏人害死了,而那个坏人是谁,好像也有了确切的答案了。 这一次,谁都不要妄想再来伤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是自己保不住,也不能让孩子再出事了! “我们之间似乎有很深的误会,希甄,我们能否单独谈谈?”郁霆烜说这话却看向推着鹿希甄,一脸敌意的盯着自己的晏母。 晏母对于郁霆烜的态度嗤之以鼻,这么没教养的小子,真的是郁家的独苗?看来郁家的香火不盛也是有原因的,这样的小子要多了也不过是叫人笑话的。 “我的儿媳妇没空跟你说话,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郁家的小子还是要有点分寸的吧。” 郁霆烜不可置否,对于晏母这样的话根本没有丝毫的动摇和决心,他微微一笑,恍若无人的跟鹿希甄直接开口说道,“我不过是希望我们之间可以把话都讲清楚,既然你不肯给我这个机会,其实我也无所谓这里还有谁在场的。” “你!”晏母被郁霆烜反将了一军,顿时觉得面子挂不住,正要开口叫人过来强硬赶走郁霆烜,乞料鹿希甄率先开口道:“母亲,既然如此就让我跟这位郁先生单独谈谈吧,这里都是父亲的人,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郁霆烜也的确不敢将鹿希甄怎么样,他今天来不过是要问鹿希甄,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晏母拗不过鹿希甄,只好三步一回头的往一边走了,嘱咐了在院子里站岗的人一定要盯住了郁霆烜,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立马就要上前阻拦,大少奶奶的安全是第一主要的。实在不成,也可以动用武力手段,要负责的事情她全部承担。 眼看着晏母离开,郁霆烜才悠悠然的走到了鹿希甄的身后,接替了晏母的位置推着鹿希甄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步透气。 私人医院的环境十分优雅幽静,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和偶尔经过的病患们都是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多么过分的喧哗。虽然已经是冬天了,但是花园里竟然还是五彩缤纷,生机盎然的。 悠悠的香气被寒风裹杂着变得清淡了,鹿希甄被晏母裹得严实,并没有觉得多么寒冷,只是身后的这个人却让她没有一点的安全感和信任感。 大概在花园里转悠了好几圈,鹿希甄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你说有话跟我说,那就赶紧说吧,我没有多少的时间跟你在这里浪费。” 鹿希甄说话的时候很费力,只不过现在的她根本不想在郁霆烜面前弱下来,这个男人的心思深沉的如同一眼看不透的海水,到底隐藏着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今在这里,她怕是要更加的小心提防了。 “干嘛这么着急,我们多久没有见面了啊?”郁霆烜似乎真的在犹豫和思考,半晌接着说道:“啊……上一次见面是在你跟晏润林的婚礼之上了,才过去多久啊,你竟然就又有了身孕。” 又有了身孕?鹿希甄心里一咯噔,她虽然一直怀疑却从来不愿意相信,为什么到了最后跟她面前承认的人竟然真的是郁霆烜。 “哦,我刚才似乎在话里透露出了什么,按照你的聪明才智应该猜出了什么,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呢?你的孩子,已经回不来了。” “这一个……能不能保得住,还很难说。” 鹿希甄沉着的面色一变,扭过头去看郁霆烜,质问道:“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如果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那我果然还是浪费了时间,郁霆烜,你最好搞清楚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我的孩子是晏家人期待出生的长孙,你要是再敢对我做出什么事情,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是么?”郁霆烜松开手,走到了鹿希甄的跟前,皮笑肉不笑的蹲下看着她,调笑道:“很有意思了,鹿希甄,你以为晏润林那个人真的能够保护你和你肚子里孩子平安喜乐么?”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你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根本不会离开你了。” 鹿希甄好不容易才舒缓了的心情再次被郁霆烜的几句话给挑了起来,失去孩子的痛楚和身体的虚弱让她难以平复下来,想要推开郁霆烜却被眼前的男人给握住双手,紧紧的攥在了手里,还很疼。 “鹿希甄,我告诉你,最好不要跟我作对。你和我的婚约,我一直都没有承认解除,你也最好不要太得意了,晏润林可以得意到几时,谁也说不准。” 只有我,郁霆烜才可以给你鹿希甄一辈子的幸福安宁。 鹿希甄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答应了跟他单独聊聊的。继续说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她也不想自虐了! “你赶紧走吧,最好不要再来了。之前的事情我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还有我的那个好姐姐,只要跟这件事情有关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鹿希甄瞪大眼睛,咬牙切齿的警告郁霆烜,她要不是身体情况不允许,一定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拭目以待了,鹿希甄。” 郁霆烜这位不速之客的拜访,让鹿希甄的心情一落千丈,晏母将她推回了病房,在一旁看着她的表情,觉得十分不好,也不晓得她跟郁霆烜到底说了什么。 “希甄啊,若是在这里待着觉得不舒服了,咱们就回官邸去。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家里最方便最舒心了,不过是请医生和大夫过去,也不是什么问题。” 今天郁霆烜的到来让晏母心中的警钟再次敲响,这里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也不知道那个小子到底是怎么样混进来的。 郁家,看来也的确需要去拜访一下了,让他们管好自家的孩子不要再出来招惹麻烦了。 “嗯,母亲,我也真的不想要在这里了。在这里待着让我有一种窒息感,可能回到家里去我也会觉得舒服一些吧。” 鹿黎不喜欢医院,鹿希甄也同样的不喜欢。这个地方,生老病死,从出生到死亡,最开始的降临到最后的离开世界,都跟这个地方扯不断联系,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也是有原因的。 说到了鹿黎,鹿希甄才惊觉似乎真的有段时间没有看到鹿黎了,前几天身体不大好精神恍惚的也没有多想了,现在……这孩子还是不见踪影,到底一天到晚的跑到哪里去了,不着家! “母亲,鹿黎去哪里了?” 晏母微笑的脸微微一沉,不露声色的帮忙打掩护,“小孩子嘛心总是野的,鹿黎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就喜欢在外头跑跑闹闹的不着家,你放心,我派了人跟在他身后的,不会出事儿的。” 鹿希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心中烦躁,更是一团乱麻,听到晏母这么说也就没有多想了。 …… 鹿黎一路无惊无险的抵达了北平,到晏家官邸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送他回来的军哥连夜赶路,早就疲惫不堪,得到消息的老管家立刻安排好了一切,让军哥休息。鹿黎则是被第一时间带到了晏母的跟前。 从医院里搬回来的鹿希甄早早的就在卧房里睡着了,晏母逮着鹿黎到了偏厅里,揪着小孩子的耳朵一顿教训。 “你的翅膀果然是长硬了,还敢背着我们跟着你姐夫跑到齐鲁去?鹿黎,你不知道前线打仗是多么危险,你不知道随时都会丢掉性命么?”晏母看着鹿黎紧皱在一起的眉头,心软的松开手,嘴上却还是不停的说着。 “我给你说,你最好这次给我长了点记性!你姐姐的身体情况不太好,你是她弟弟她最亲近的人,你一定要照顾好她,多关心她明白么?” 鹿希甄没有喊疼也没有利用过去自己惯用的小可怜手段,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冒冒失失的跟到了大前方,给这么多人带来了麻烦,姐夫说的对,要是姐姐知道了他跑到了前线去,还不晓得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还好,姐姐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情况。要不然,他怎么赎罪都没有办法挽救的了。 “晏娘亲您放心,鹿黎知道自己这一次做错了,以后一定会乖乖的陪在姐姐的身边不会再做出出格的事情了。”认错的态度倒是十分的诚恳,晏母看着鹿黎瘦了一圈,风尘仆仆的一脸疲惫,也就没有再责怪了。 晏母瞧着小不点鹿黎倒也是真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了,这么大点的糯米团子,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的长大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确幸电报 鹿黎离开齐鲁的第二天,集结的晏家军开拔北上,奔赴东北。前方战事越来越紧急,大多的电报都传回了行政院和陆军部,晏家官邸这边是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好消息坏消息统统被阻拦在了鹿希甄的卧房之外。 好似一夜之间真的完全变了一个人似得,鹿黎真的老老实实待在官邸哪里也不去。即便有要好的同学约他出去喝茶看电影,他都委婉地拒绝了。 在医生的精心调理和鹿希甄的积极配合下,鹿希甄的身体状况渐渐见好。晏润林离开的时候不过深秋初冬的模样,转眼间就已经进入了寒冬腊月,掐着指头算算似乎也没有多久就要过年了。 又是一年新春到,跟晏润林在一起之后,时间都变得快了。一转眼,他们两个啊既然都快要认识十年了。流逝的光阴,就在无情的诉说着发生过去的点点滴滴。 身体渐好,鹿希甄的肚子也就渐渐隆起,可以看得到微微圆润的小腹,那里头有着着装的生命力。 时不时的鹿希甄也会问起在前线的晏润林到底是什么情况,晏母和鹿黎都是心有灵犀的报喜不报忧。的确,刚开始大部队抵达东北的时候的确不大适应,从广州调过来的晏家军从小到大都是在南方长大的。 一年四季都是暖和的可以穿短袖的广州,根本没有冬夏之分,突然的调到了东北来,一路上不适应的将士不在少数,病倒了的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随行医队每天都忙的焦头烂额,也没有抵挡住控制不住的气候不适,还好抵达东北之后驻扎了营区,年轻将士们的恢复能力还是很可观的,调整了几天也就都活奔乱跳了。 大战在即,也是新年伊始,北平城里的百姓们似乎并没有前方战事吃紧而又任何的忧愁,该过年的一样准备过年,欢欢喜喜的热闹非凡。 晏家官邸也红红火火的在大门口挂上了红灯笼,前厅后院廊下也都纷纷收拾了干净,来往的丫头小厮护兵们也都腿脚麻利,毫不拖泥带水。 鹿希甄靠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行动不便,怀孕过了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忽然就张开了似得,吹气球似得大小显得她本人更加瘦小柔弱了。 这北方的寒风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她给吹倒了…… “姐姐,晏娘亲说了,你要是累了就回房间去休息了,不要在这里等着了。晏爹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完会回来呢,你现在不能这么熬的。” 鹿黎一脸为难,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希望鹿希甄能够以大局为重。 “我知道的,别担心我现在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能不能扛得住我也知道,我不会硬抗的,等父亲回来我还要向他打听你姐夫的消息。”鹿希甄似乎真的有点累了,双手撑着沙发努力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柔弱无力的手缓缓抚上了高高隆起的小腹,嘴角连带着温柔的笑意,继续说道:“你姐夫这一走竟然都一个多月了,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是昏昏沉沉没有清醒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姐夫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你和母亲也不愿意告诉我,既然如此我也只好跟父亲打听了,你就不要一直在我面前晃悠了。” 鹿黎悻然闭嘴,却没有离开,老老实实地落座在了一旁的沙发,陪着鹿希甄一起等。 大厅里悬挂的时钟铛铛铛的响了大概是有了十下,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然而下午打电话回来说要回家用饭的晏总理和说好了去迎晏总理的晏母都没有出现。 鹿希甄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砰砰加速的心跳让她快要承受不住。正在此时,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有了反应,激烈的动作了起来, “唔……” 鹿希甄吃痛的捂着肚子往沙发上一倒,豆大的汗珠已经落了下来,鹿黎紧张的凑了过去询问,“姐姐,你没事儿吧?是不是肚子疼?” 已经被疼痛折磨的说不出话的鹿希甄无力的摇摇头,突如其来的阵痛感让她几乎有种孩子下一秒就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错觉。 “来人!来人啊!”鹿黎手忙脚乱,只知道姐姐很疼,却并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慌张之下只能开口求救,听到动静的丫头们纷纷跑了进来,见状大惊失色,慌不择路的四散离开,有说叫管家来的,也有说直接去请大夫的,更有人说去通知总理和夫人回来的…… 一时间,晏家官邸乱成了一锅粥。 彼时,正在行政院总理办公室的晏总理和晏母都是一脸的忧愁,两人面前的红木桌上放着一份最新从东北传来的电报,上头短短几行字,却已经将这几日东北前线发生的所有事情概括的清晰明了。 “总理,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对希甄保密,她现在的身体经不住这样的打击,看她那肚子的情况怕是生产的时候也不会很顺利……” 晏母面色苍白,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成了拳头,强忍住不颤抖不哭出来的悲怆和哀伤,竭尽全力的保持冷静。 她对面的晏总理的脸色也不好看,铁青着说道:“我也是这么打算的,那边的情况是否属实,还有待商榷。这封电报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还需要调差和落实,回去之后就不要在儿媳妇面前提起了,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 晏母跟着鹿希甄一起受煎熬,女人怀胎十月是最辛苦的时候,处处都要小心提防,这不能吃那不能碰的,一切都要以孩子为主。 “总理,部之他……真的已经……” 晏总理抬手拦住晏母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跟你说了不要担心,我已经派元之和亭书赶过去查探虚实了。你回去千万不能在儿媳妇面前露出马脚,免得她也跟着一起忧心。” 话虽如此,可晏母到底也是一个母亲,心中牵挂孩子,这样的情绪怎么能够完美的遮掩住呢?所以晏母心事重重的返回晏家官邸,看到大厅里还灯火通明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鹿希甄突然的腹痛惊动了整个官邸,晏母前脚刚刚踏进门,管家就一脸惊慌的过去禀报了鹿希甄的情况,晏母鞋子都顾不得换就连忙去了鹿希甄的卧房。 已经被医生检查过,好不容易才睡着了的鹿希甄,毫无血色,一旁的鹿黎紧紧的拽着姐姐的胳膊,生怕自己一松手姐姐就会离开他远去了。 看到晏母,鹿黎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抓住。 “别害怕,鹿黎。” 鹿黎却出口依旧带着哭腔,“晏娘亲,我姐姐到底是怎么了,刚才真的快要吓死鹿黎了。” 一直都替鹿希甄调理身体的洋医生,有惊无险的叹了口气说道:“本来……病人就有滑胎的可能,要是再经受外界的影响,很有可能就会落胎……我需要你们家属,配合我直到孩子安全的出生……” “知道了医生,麻烦您了。”晏母回答的干脆,拍拍鹿黎的头希望他可以尽快的平静下来。 心思缜密,感触敏感的鹿黎直觉的感受到了晏母的犹豫,好像有什么话想要说却又不敢直白说出口。 晏母送走了洋医生,折回来看鹿希甄,一脸的忧愁。晏润林对于鹿希甄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她这个做母亲自然是最清楚的。如果鹿希甄是一个随风而飞的风筝,那一定也会将自己另一端的线毫无保留的放在晏润林的手中,同样的自己的儿子也会这样做。 夫妻本是同林鸟,能够修成此生的夫妻缘分,就一定有超乎于常人的默契。按照鹿黎的描述来看,鹿希甄这样的情况也是突如其来的,难道这还不足够表明她和晏润林之间的纠缠有多么深刻,多么的剪不断理还乱吗? 没有落实的情报,晏母也宁愿选择不相信,在晏总理没有彻底的敲定之前,晏润林在前线下落不明的消息她一定会对鹿希甄守口如瓶。 …… 一到年底,所有的行政单位都在打一场“硬仗”,多得是有心之人趁着年关做些偷鸡摸狗,灯下黑的事情。 晏润迅和纪亭书在海关总署已经熬了有大半个月,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公文和查不完的海关。从各国进口来的舶来品如同寒风一般,呼啸着刮着就进来了侵占国内的商品市场。这并不是一件好事,相反的倒是一件不容乐观的严重事实。 接到大哥晏润林在东北前线战场失去行踪的消息之后,晏润迅立即就带着纪亭书秘密出行,避免闻风而动的报刊记者,连夜出了北平城。 情况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却也没有那么糟糕。好消息是电报之中失去行踪的晏军长已经被找到,坏消息是晏润林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跟倭寇矬子的第一仗打的漂亮,为了振奋士气,晏润林亲自带兵上阵,虽然取得了不错的战绩,可他自己也付出了代价。 第一百七十七章 身负重伤 晏润迅冲到了行军医帐里的时候,晏润林正浑身是血的被医生救治,被强制留在简单设置手术室之外的是挂了彩的易靖卓,还有单昱……个个狼狈不堪,惨不忍睹。 “元之,对不起,我们没有保护好部之,让他经受了这样的伤害,嫂子那边我们要怎么交代啊?” “我大嫂那边应该还不知道,只要姐夫救治回来就好了,行军打仗谁没有受伤的时候?你们也不要太过于责怪自己了,现在最主要的是要救治回来大哥。” 晏润迅往身后仅仅一尺白布遮挡起来的手术室里看了好几眼,不确定的问道,“如果治疗的条件不够,我建议立即将我大哥转移到大后方去医治。这里,你们可以顶住么?” 易靖卓的额头还殷殷的往外冒着血,“元之,你赶快带大哥离开这里,这里的事情我和单昱会看着办的,那群该死的倭寇矬子迟早要滚回他们老家去,部之这里就需要你多多费心了。” “我明白,靖卓哥,你们保重。”晏润迅点头道,等到医生给晏润林急救,稳定了情况之后立即就派人带走了还在昏迷之中的晏润林。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中不可一人无主帅。晏润林离开的消息也是被严加保护的秘密,军中上下除了高级将领,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晏润林重伤的消息不过才传回了北平城,晏总理手里的电报都还是热乎的,郁霆烜那边就已经得知了所有的情况。 “少爷,那位晏军长恐怕是朝不保夕,命不久矣,可靠的消息,他这一次算是彻底的栽了跟头。” 郁霆烜悠然的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哎呀,可惜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认定的对手,却没有想到这么快他就把自己给作死了,你说,我以后还要去哪里找乐子啊。” “少爷说的是。”来禀报的人嘴角沁出得意的笑容,点头哈腰的附和道:“下一步要怎么做,还请少爷指示。” “不着急,我估计那晏润林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轻易的死了,他恐怕还不知道鹿希甄背负的那个秘密呢。” “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晏家也快要要从顶峰上下来了,能够帮助他们坚持下去的只有鹿家的秘密了。” 郁霆烜挥挥手,让人下去。 “鹿希甄,我倒是要看看你在知道晏润林重伤不治的消息之后,还能不能这么淡定从容?” 晏母一大清早的就被晏总理的一通电话叫去了行政院,鹿黎也去盯着厨房给鹿希甄熬的药膳怎么还没有送过来,卧房里只剩下鹿希甄一个人。 一个不起眼的且样貌面生的小丫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精明的不像是一个只会端茶倒水的伺候人的丫头片子,探查了周围的情况之后,迅速摸进了鹿希甄的卧房。 听到了动静的鹿希甄没有动作,只是费力的开口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也不想出去,就想躺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来人并没有任何的停止,径直地走向了鹿希甄的床边,“大少奶奶,小的受人之托有一封信要交给您。” “你到底是谁?”鹿希甄睁开眼睛,撑起上半身来,披头散发的就像是一个没有睡好的女鬼。 小丫头不多言语,将袖中的一封封口的书信掏了出来,甩在了鹿希甄的面前。 鹿希甄讶异于这个丫鬟的不礼貌的举动,垂下眼眸看了看眼前的书信,问道:“这是什么?” “大少奶奶打开之后看看不就知道了么。”小丫头微微仰起头笑了笑,转身就离开了。 鹿希甄盯着那个丫头的背影,漂亮的眉头皱在了一起,显得更加的沧桑了不少。她伸出手拿起床上的信封,取出了里面的纸张。 …… “姐姐,快起来喝了药膳,还热腾腾的呢。”鹿黎端着才从厨房里送出来的药膳,兴致冲冲的进了卧房,嘴里的话还没有全部说完,就被眼前的状况惊呆了。 鹿希甄手里捏着一张信纸,已经哭的像是一个泪人了,听到鹿黎的声音抬头看来,追问道:“你姐夫到底怎么了?” “姐夫?姐夫什么也没有啊,姐姐,你是不是太想念姐夫了,才会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啊?” “你们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鹿希甄举起信纸,信誓旦旦的质问道:“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说你姐夫在前线身负重伤,危在旦夕!你们却一直瞒着我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鹿黎,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姐夫对于你姐姐来说有多重要啊!” 鹿希甄不晓得是哪里来的力气,从床上翻身而下,颤颤巍巍的走到了鹿黎跟前,“他是我的丈夫,也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他要是出了事情,我和孩子还怎么活!” “姐姐,你不要这么激动,医生说了你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大起大落。姐夫那边的事情,鹿黎什么都不知道呀,鹿黎真的没有瞒你什么!”说着鹿黎的眼睛瞟到了鹿希甄手上的信纸。 “是了姐姐,这封信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拿来给你看,就是让你担心让你害怕,故意刺激你的!姐夫在前线有那么多人保护,他还是那么的骁勇,怎么可能轻易出事呢?” “一定是这样的,姐姐,你冷静下来好好的想一想,到底是什么人最希望你和姐夫出事?” 鹿黎的话让鹿希甄如同醍醐灌顶,她的脑子一片混乱,还有点刺痛的感觉。她泄了气似得身子一软,鹿黎连忙搂住她,将她整个人护着走到了沙发边。 鹿希甄的身子越来越沉,都快要负荷不住肚子的重量,走起路来都十分费劲,双腿的浮肿更是严重,怀孕最辛苦的时候晏润林还不在身边,很多事情她没有办法跟晏母开口,更不好意思跟鹿黎这个半大的小孩子说。 所有的辛苦和折磨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 “我想起来了一些,不久前郁霆烜到医院里找过我,跟我说了很多有关于我和肚子里孩子的事情。” 郁霆烜?鹿黎一听到这个名字,浑身的汗毛就炸了起来,随时随地都做好了要跟这个人摊牌的准备。 “他到医院去做什么?姐姐,他是不是又跟你说了什么话,才会……” 鹿希甄哼笑了一声,“他还会跟我说什么丫,无非就是拿着我和他过去的婚约纠缠不清罢了。” “这个该死的畜生,揪着前尘往事不松手一直来找我们的不痛快,到底是什么居心?”鹿黎的双眼里好似都冒出了火花来,恨不得将郁霆烜碎尸万段。 鹿黎悠悠的叹了口气,瞥了一眼鹿黎说道:“你或许说的也对,这封信可能就是他派人故意送来给我看的,你姐夫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受伤呢。鹿黎啊,姐姐刚才太激动了,说话有些不注意,你就原谅原谅姐姐。” 鹿希甄真的太久没有得到有关于晏润林在前线的任何消息了,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她一直都是这么宽慰自己的,天知道她这些天究竟是怎么熬下来的。若不是肚子里的孩子让她一直坚持着生活,她恐怕早就已经放弃了吧。 她有时候想着,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如果她没有身孕也可以陪着晏润林一起前往战场。就好像柳云时陪着易靖卓,纪亭书陪着晏润迅一样。 能够陪着心爱的人,出生入死也是一种不同寻常的体验。 可是,每次有这样想法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超级大混蛋,竟然会对已经在自己身上,跟自己成为了一部分的孩子萌生不期待,甚至是不想要他的想法。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她也的确该要给晏润林留下血脉。 刀剑无眼,子弹无情,晏润林的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真的没了,她不能让晏润林的血脉就此断送了。不惜一切代价她都要保住这个孩子,就算是要她说出鹿家的秘密,她也会毫不犹豫。 金钱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人生自是有情痴,只要能够帮到晏润林。父亲的遗言又算得了什么? “姐姐,你说的是哪里话啊,你心情不好担心姐夫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了。”鹿黎起身将药膳端了过来,送到鹿希甄跟前,贴心的哄着胃口不佳,却不得不吃的姐姐好歹吃上两口。 鹿希甄打起精神来,强迫自己吃了几口,鹿黎再喂的时候,她摆摆手,“我吃不下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消息,我就是心里慌慌的。鹿黎啊,你帮帮姐姐,去打听打听你姐夫的消息,好不好?” 舍不得看到姐姐伤心难过,鹿黎只有点头答应,满怀心事的走到了客厅外,却听到了晏娘亲的声音。 “从今天开始,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好好伺候大少奶奶!有关于大少爷的任何消息都不能在她面前提起,还有,大少奶奶临盆在即,你们都要给我注意了,大少奶奶和晏家的长孙出了任何的差池,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第一百七十八章 鹿家的秘密1 晏夫人的话音刚落,鹿黎就听到了一片响亮的回应,“是,夫人。” 鹿黎好奇,好端端的为什么在这个家里就不能提起姐夫这个人了?难道姐姐的感应真的是准确的,还有那封书信……郁霆烜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会比行政院和陆军部都早一步确定? “夫人,大少爷他……”站在队伍最前头的老管家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上了年纪的人总是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这已经好些天了,晏家官邸的气氛一直都不大对,新年的一点喜气都不曾沾染,连带着大少奶奶有喜的消息都不曾大张旗鼓的操办过。夫人又忽然对他们下了这样的命令,难不成外头的传言,会是真的? “这你们就不要问了,按照我说的做就好,大少奶奶那边你们全部把嘴给我闭紧了,就连鹿黎少爷那边也不准透露一点风声,明白了吗!” 尽管心中有诸多的疑惑,不过众人还是根据主子吩咐的照办了。站在门外的鹿黎听得真切,攥紧的双手缓缓地松开,心中的不安被证实的时候的挫败和空落落一时间竟然无处抒发。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那可怜的姐姐怎么办呢? …… “东西的确交到了鹿希甄的手上了么?”郁霆烜面对半开的窗户而立,望着窗外渐渐飘落的雪花,声音比寒风还要令人刺骨战栗。 身后的人赫然就是那天冒充伺候的小丫头混进了晏家官邸,并且见到了鹿希甄之后传递书信的小丫头! “少爷,您亲笔的书信是我亲手递到鹿小姐的手上的,当时她还追问了我究竟是什么人,小的敢确定她的确会看到晏润林在前线身负重伤,不治身亡的消息!” 小丫头回答的斩钉截铁,似乎确定了鹿希甄百分百就会了解到,然而晏家到现在并没有丝毫的动静传来,石沉大海似得没了响应。这不是郁霆烜要的结果,他不知道鹿希甄现在是什么情况,东北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晏润迅亲自带着晏润林离开了东北,之后就再打探不到任何的确切消息了。 好像他们也担心晏润林这个主帅重伤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会影响军心士气,消息封锁的格外紧闭。如今北平城里的消息也不过是三人成虎,不过这对郁霆烜来说也足够了。在这样战乱纷飞的时刻,一点点消息都可以被夸大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老百姓的想法永远都是他们交了税钱,养活了军队,理所应当的他们这些人就应该保护他们。尤其是那些达官贵人们,怀里揣着钱财不愿意松手,害怕国家要他们募捐,又担心不募捐的话他们又没有了保障。 一时间,乌烟瘴气的,晏总理在行政院忙的连年都没有回家过。 年夜饭该办还是得办,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礼数不可废,晏母和鹿希甄还有鹿黎凑合的吃了两口,守了岁。老管家带着人在院子里噼里啪啦的跟着跨过十二点的钟声放了一通鞭炮,这个年才算是稀里糊涂的过完了。 晏润迅这一去也去了一个多月,期间偶尔传来几分电报,说是晏润林已经被带到了齐鲁,在当地的医院里养伤。东北也是频频传来捷报,易靖卓和单昱领军有方,和倭寇矬子激战了几场,已经控制住了东北的局势。 只是好消息之中有一个影响心情的坏消息,鹿希甄是无意之间听晏母跟广东那边的晏家人说的。 打仗太消耗物资军备,这背后来支撑的就是金钱白银。 晏家之所以能够入驻北平并且坚持了这么多年,晏总理也能在总理这个位置上安安稳稳的坐着,都是有原因的。广州很早就已经开通了通商口岸,多数的舶来品都经由广州入国,国内的商品也多是从广州运到香港,再由香港运送到世界各地。 华夏的茶叶、丝绸还有陶瓷自古以来就备受世界瞩目,多得是外国人用钱来交换。所以,在广州独大的晏家,几乎垄断了所有的舶来品市场。虽然说是垄断,却也不是土匪头子不讲理的搜刮民脂民膏,打劫得。 晏家能够在广州这块地盘上这么有威严和权利,自然跟当地百姓的拥护分不开的。晏总理北上成为了主持整个华夏大局的总理之后,广州的老百姓就更是干劲十足了,每年交税永远的都冲在最前面。 鹿希甄也是最近才听说晏家在广州,甚至是北平城里都有家族的产业在,做生意的目的是为了挣钱。挣钱的目的又是为了养活越来越壮大的军队,养活将士,购买武器……这些开支可想而知。 如今在战场上,人力物力损耗严重,若是没有足够的补给跟上,恐怕也是亡羊补牢。易靖卓和单昱还能坚持多久,谁都说不准。加上没有晏润林在场坐镇,东北严峻的气候形势更是雪上加霜。继续这样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母亲,我想或许我能帮上忙。”鹿希甄挺着快要临盆的大肚子,缓缓走出。才挂断电话满脸愁云的晏母蓦地抬起头盯着她,难以置信。 鹿希甄被晏母的大丫头搀扶着,身后靠了软垫坐在了沙发上,已经八个多月肚子,滚圆的如同西瓜。鹿希甄瘦小的身子总给人一种不堪重任的错觉。 晏母揉了揉隐隐跳跃的眉心,疲惫的问道:“不好好休息,怎么又跑出来了。刚才我通电话你都听到了?” “是的母亲,我都听到了。”鹿希甄倒是一点都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母亲大概也听说了,鹿家有一个富可敌国的宝藏的秘密。” 晏母的眼神晦明不清,隐隐灼灼之间透露着些许的期待,如果鹿家真的有这批宝藏,按照鹿希甄现在跟晏润林的关系,一定不会看着晏家陷入困境而袖手旁观的! “这个秘密,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市井闲话的传言,我父亲当年病重之时,留了书信千里迢迢邮寄到了大不列颠。虽然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可我坚信,这笔宝藏就是真的。我父亲是不会骗我的。” 当年,鹿希甄受到父亲托人带给自己的书信的时候,看到了其中夹杂的一张纸条,上头言简意赅的告诉了她一个最明确的信息,就是鹿家就算是如今没了皇商的名号,将来也是都要统统讨回来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鹿希甄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说:“我父亲告诉过我这么一句话,任何事情只要留下一丝丝的希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母亲,若是真的现在需要这笔宝藏才能渡过难关,希甄绝不退缩也不会舍不得。” 钱财乃身外之物,更何况这一次的行军打仗关乎着整个民族的存亡,这样的紧急的时刻她要是还没有主动醒悟的心思,或许是真的太迟了吧。 “希甄……”晏母的眼中终于渐渐升起了一股希望的火苗,松了口气似得拥住鹿希甄,万分感激。 鹿希甄平静的开口继续说道:“鹿家的这个秘密,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就连鹿黎这么多年也一直都被蒙在鼓里。”鹿希甄想,或许一直不肯放过自己的郁霆烜,也相信他们鹿家真的有这个宝藏! “母亲,我想,立即见到润林。”鹿希甄话音一转,竟然绕到了晏润林的身上。算起来,他们之间已经有三四个月没有任何的联系了,距离上一次的“被受伤”之后,鹿希甄竟然还是丝毫不知道晏润林到底去了哪里。 鹿黎、晏母还有极少看到的晏总理以及晏家官邸上上下下的所有人,见到她都是沉默寡言的,更别说给她晏润林的消息。被身子拖累只能待在官邸里,为了孩子的安全她忍了一切,最后只能是一拖再拖,直到现在。 难以想象,若不是她恰好偷听到了并且愿意出手相助,这个家到底还有多少事情要瞒着她。 “希甄……对不起,不是母亲不愿意告诉你,而是军事机密,就连母亲也是不知道的。”晏母叹了口气,悠悠道来,“你父亲这连续一个周没有回来了,行政院和陆军部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各方的消息纷至沓来,我们都不知道应该相信哪一个?” “但是,我们确定部之是安全的,他也答应过你会回来见你还有他这未出生的孩儿。希甄啊,就当是为了他,你也一定要坚持下去。” 这一番话压根没有起到定心丸的作用,鹿希甄反倒是觉得晏母是话里有话,什么叫做就算是为了晏润林,她也要坚持下去?这个勇敢英俊的男人,哪里会让她那么担忧呢?他说到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到的。 所以,他一定会回来的! 鹿希甄苦不堪言,就快要承受不足双重打击的痛苦,深呼吸之后终于说出了有关于鹿家宝藏的秘密。 “宝藏不在别的地方,就在北平城内。我父亲当时给了我八个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一百七十九章 鹿家的秘密2 什么意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晏母眉头紧皱,并没有参透鹿希甄父亲留下来的这八个字到底蕴含的是什么意义。 偌大的客厅里,原本侯在一边伺候的丫头们已经全部被晏母退了出去,只有鹿希甄和晏母两个人。袅袅升起的热茶烟气,缓缓腾到了空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严寒的冬日,在没有男人的晏家官邸,也没有丝毫的冷清。 暖烘烘的地热,让鹿希甄冰凉的手脚得到了一丝慰藉,她努力的蜷起身子,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 “原本,我也不知道父亲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接到这封书信的时候我甚至很惊讶,原来我鹿家,真的有这样的实力。” “父亲一直对我和鹿黎都是严格管教,相信母亲你也知道了,我和鹿黎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叫鹿昭。是行政院交通部长的妻子。” 晏母听到这里,打断鹿希甄,不确定的说道,“那个鹿昭……真的是你姐姐?” 鹿希甄虽然很不想承认,可骨子里流淌着的鹿家的血液,鹿昭始终跟她还有鹿黎有牵扯不断的血缘关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也是摆脱不掉的。 说来也奇怪。 她一直排斥,一直不愿意相信的事实,竟然在历经千帆之后也慢慢的承受了。这一种的感觉就像是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窜涌了起来,所有的骨骼别敲碎了而后又重新的生长了起来! 大概要感谢鹿昭和郁霆烜两个人对她和晏润林的所作所为吧,要不是上一个孩子失去的痛楚一直不停的刺激着她。她有如何可以在无限的阴影里,存活下来。 她抬起头,平静的看向晏母,点头应和道:“是的母亲,鹿昭,的的确确是我和鹿黎的姐姐。” 晏母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又问,“那你不知道,她其实已经跟交通部的部长离婚了么?” “什么?”鹿希甄这一次的惊讶并不是装的,而是由内而发,她不可置否的摇头道:“怎么可能呢?她……” 晏母叹了口气,没想到鹿希甄真的不清楚,不过也是正常的。那个鹿昭在行政院的太太们圈里一直都不受待见,如她这个年纪的女人一般都会称呼她为狐狸精,还有不省油的灯!年轻貌美却妖艳不知检点的女人,总是会被中伤。 鹿昭和交通部长离婚的消息在她们这群太太们的圈子里,还广泛的流传了一段时间,无不都是拍手称赞的。还说这个交通部长啊当初遇人不淑,好好的一个男人偏偏就喜欢了一个水性杨花的狐狸精,如今在外头被戴了绿帽子,回家了还要看人脸色。 最要命的是,这顶绿帽子的另外一个主角,就是鹿希甄以前的未婚夫,郁家大少爷郁霆烜! 碍于晏家的面子,那些太太们也不敢妄加揣测,在晏夫人跟前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别提说到这些流言蜚语了。总之所有的怨恨都说到了鹿昭身上,但是晏夫人心中也是很膈应的,联想到了自己儿媳妇和她姐姐还有前未婚夫这三个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就脑仁疼。 为了鹿希甄安安静静的养胎,晏夫人也推掉了所有的牌局,过去经常来晏家官邸作客喝茶打牌的行政院高官太太们,也好久没有见到人影了。 也难怪了,放这事儿在谁的身上都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还没有心大到那个地步! 一时间,周围连落针都是可闻的。 “也是前阵子的事情了,那会儿我还是不太清楚你们的关系,也就没有告诉你。如今,你那个姐姐,听说好像已经住到了剪刀胡同的一个四合院里,那里的房产……” 晏母欲言又止,鹿希甄心领神会。在北平城里四合院一直都是有价无市,能够住四合院的都是达官显贵,富贵人家。尤其是剪刀胡同,那里的房子如今是什么价格,她也是听说过的。 郁霆烜在那里有几处房产,鹿希甄之前就知道,鹿昭会跟交通部长离婚多半也是有郁霆烜的功劳吧?这两个人,真的叫人恶心,鹿希甄想到他们俩之间的苟且,胸口就一阵窒息,快要晕厥。 “罢了,他们的事情希甄也不想多管,母亲,希甄想要告诉您的是,鹿家的宝藏就在鹿家原来的祖宅里。” 鹿希甄的话音未落,晏母何等聪明?立马就想到了已经被新zheng府占用的鹿家祖宅!那么多的东西,整理宅子的时候也没听说有什么发现,若是有暗道或者有机关,倒还是说得过去。 “希甄,我这便叫你父亲派人去你家祖宅。”事不宜迟,晏母连忙拿起手边的听筒就要拨号打给日理万机的晏总理,保养得当的手指飞速的转了电话拨号器之后,顿时又停了下来,挂掉了电话。 鹿希甄眼睛一亮,点头说道:“是了,母亲,这么重要的事情千万不能在电话里说。”谁都知道这电话线路都是靠接线员接通的,晏总理可以听到的内容,电话局那边的电话员也是可以听到的。 晏母起身,利落的说道:“我这就亲自去一趟行政院,希甄你就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让鹿黎陪在你身边,我很快就回来。”说罢,晏母一阵风似得就卷了出去,鹿希甄如释重负,一直压在心底的秘密,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以这样的一种情况说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番举动到底能不能帮到晏家,能不能解决了东北前线晏家军的困境!但是此刻,她唯有做一些事情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只要有所作为,晏润林就会平安,就会很快的赶回来,见她还有即将出生的孩儿! …… 齐鲁的北风,比北平城的更加肆虐,临近海边,更是刺骨。 齐鲁总医院中的一间病房,重兵把守围的跟铜墙铁壁似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奈何冬日里哪里有什么飞虫? 穿着不同于一眼望过去一样颜色,一个款式的制服的年轻男人,脚下生风,胳膊夹着一份文件,面带微微笑意弯儿也不打的直接就进入了这间病房。 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床上的男人胡子拉碴,沧桑不已,不过就算是这样也遮挡不住他身上凌冽的气质和睿智的气息。 “大哥,好消息。” 来人的眼睛里和语气里都带着难以遮掩的笑意和喜气,好看的大手将文件递给病床上的英俊男人,一边说道,“嫂子果然是我们晏家的福星呢,原来鹿家有宝藏的事情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这样前线的物资紧缺,军备不足的问题就可以顺利解决了,我们也就可以早日的将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倭寇矬子给赶出去了!” 男人翻开文件夹,锐利的眸子扫着文件上的寥寥数行,开口之后的声音如同腐朽的锯子锯着老朽的木头,“她怎么样了?” 晏润迅了然大哥口中的这个她,指的是谁,连忙说道:“大嫂的身子越来越沉了,也就在这两天要临盆了,父亲母亲对于你的消息控制的很严,大嫂一直都没有你的确切消息。” 悠悠的叹气之后,晏润迅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继续说道,“可是大嫂是何等聪慧的女人,她怎么又会猜不出你的情况呢?这一次,大嫂能够说出来他们鹿家的秘密,我想一定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她……希望可以帮到你,帮助我们晏家站稳脚跟,不受威胁。” 晏润林的眸子渐渐泛红,他心爱的女人怀着他的孩子,已经足够辛苦了。他不仅没有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在她身边陪着她,反而还让她担心忧虑,那个女人的心思是多么的缜密和敏感,他再清楚不过了,天知道这段时间她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如今,她还把她一直守在心底,不肯轻易说出的秘密说了出来,就是为了帮助他度过这一次的劫难,他到底要怎么感谢她才好呢? 这个傻女人,也是他晏润林的妻子啊…… “大哥,你的身体也快痊愈了,东北那边靖卓哥和单昱哥会处理妥当的,你不妨就秘密的返回北平吧。我想大嫂生产的时候也希望你可以陪在她身边吧。” 只要有了足够的军需物资跟上,东北那边就不是问题,那群嚣张的倭寇矬子也不比他们好多少,想要侵犯别人的领土,杀害别国的子民,就要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想要打持久战?他倒是要看看倭寇矬子们怎么样解决紧缺的物资问题! 晏润林费力开口:“也好,尽快收拾我们立刻启程。” “好。” …… 晏总理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快,很快作为行政院某部办公地点的鹿家祖宅就被秘密的控制了起来,晏总理寻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让整个部门的职工放假,并且根据鹿希甄提供的图纸,在夜晚悄悄实施。 为了保险起见,晏总理挑来的人也都是用宋铨带领守卫晏家官邸的护兵,热血的汉子们动作麻利不怕苦不怕累,很快就寻找到了鹿家宝藏存放地的入口。 第一百八十章 长久之计 得到消息的当晚,鹿希甄不管晏母怎么劝阻,还是让鹿黎送自己抵达了鹿家祖宅。这座宅子,世世代代的鹿家人在这里出生,离开。新zheng府虽然占用了他们家的宅子,不过祖祠却还一直留着。 鹿希甄先是祭拜了鹿家祖先,而后来到了鹿家宝藏的入口处,已经被晏总理派来的护兵重兵把守了,见到挺着大肚子赶来的鹿希甄,纷纷行礼喊道大少奶奶。 “姐姐,下面阴气太重了,现在你怀有身孕还是不要下去了比较好。”鹿黎还记得鹿希甄的身子不适,然而鹿希甄的倔强和坚持,是晏润林都没有办法撼动的。 “我没事,虽然已经找到了地窖的入口,可是父亲当年说过,只有鹿家人才能够打开大门,找到宝藏。如果没有我,就是你也没有办法打开的。” 鹿黎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啊……鹿希甄想起了自己临去大不列颠之前,父亲把她叫到书房里,跟她讲了鹿家的传世秘密。其实,这份所谓的富可敌国的宝藏,很早之前就有了,并不是外界所传的那种是鹿希甄父亲攒下来或者是发现的。 彼时,父亲意味深长的告诉了她所有的真相,事情原委就是在她出生的时候,作为鹿家的嫡长女,她的血液已经融入了地窖中的机关。 往后如果要是局势有变,留不住这份鹿家的秘密,她有义务作为鹿家的嫡长女,将它用到该用的地方去。 什么时候才是该用的,鹿希甄觉得这个时候就是该用的,不但是为了晏润林而是为了华夏的百姓。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继续阻拦姐姐了,但是你要答应我,咱们一会儿下去了一定要保重身体,你不是一个人了,要是肚子里的宝宝出了事儿,我可是没有办法跟姐夫交代的。” 鹿希甄点点头,敲敲鹿黎的脑袋瓜子说道:“你倒是越来越出息了,还晓得替你姐夫管着我了。” “那是自然,姐夫说了,他不在的时候就要我来保护你,那样也是男子汉该有的作为。现在晏爹爹一直都在忙,家里就只有我一个男人在,当然要保护你和晏娘亲了!” 信誓旦旦的小男人,挺着还不算结实的胸膛,隐隐约约还存在的稚气,让鹿希甄看的竟然眼眶一热。 她不想鹿黎这么快长大,她希望自己的弟弟可以快快乐乐的,所有的烦恼都让她这个做姐姐的来承受和担当就好。一个人,长大的标志就是心智成熟,而之所以心智会成熟,就是因为他遭遇了自己根本不想遭遇的问题。 鹿黎的成长,就是这样,鹿希甄想,或许这样是最好的选择。命运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去跟上天较量。她也没有了精力和心思去管鹿黎,相反的这么久以来,要是没有鹿黎在自己身边,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真的坚持下去。 当初之所以认了柳云时做了自己的弟弟,也是因为那个人啊,跟外表看上去根本不是一个人。心中多么痛多么苦都非要忍着,打碎了的牙齿都会和着眼泪吞到肚子里。钢铁心肠也不为过了吧…… 直到后来柳云时遇到了易靖卓,炼钢化成了绕指柔,柳云时所有的心眼和心思全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了。因为他真心喜欢,想要这辈子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一个同他一般,外人跟前擅长做戏,到了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会褪下面具,看到的就是伤痕累累,不堪重负的一个内心空虚的可怜人。 是啊,这个世界上,哪个人不会戴着伪装的面具呢?人前善良人后心狠手辣,斗不过是求生的一种不可缺少的手段。哪里有百分之百真诚的人?哪里有真心付出的人?这个世界上,唯有干净真挚的爱情,才可以感动融化一切,甘愿放下过去所有的眷恋,只为了跟这个人一起携手走下去。 无论前路漫漫,最后的归途是悲是喜,自是一起承担,风雨同舟的。 鹿希甄和鹿黎缓缓走下陡峭狭窄的阶梯,地窖之中的空气浑浊稀薄,进入鼻腔的统统都是刺鼻难闻的尘土气息。鹿希甄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恶心,用手上的帕子捂住鼻子,低声让鹿黎尽量快一点。 在这密不透风的地方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没有办法继续下去,她都快要吐出来了。 很快,两个人来到了密室的入口处,晏总理和宋铨等人正对着复杂的门口花纹图案研究,却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连忙回头看去,晏总理一看到是鹿希甄,眉头紧锁,责怪的却是一旁的鹿黎。 “这里岂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快带你姐姐上去,这里对孩子不好!”晏总理挥手赶人,浑然忘记了这地方是谁告诉他们的了。 鹿黎委屈巴巴,看着姐姐进退两难。鹿希甄摇了摇头,对已经背过身去的晏总理说道:“父亲,我必须来这里。” 晏总理:“……” 是了,这里是谁家的地盘,他怎么倒是忘记了?这里虽然已经已经成功进入,却始终找不到打开密室大门的方法,眼看着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了,奈何停滞不前,苦煞人心。 “父亲,我来吧。”鹿希甄让鹿黎将她搀扶到了密室大门口,宋铨指挥着手下的护兵们统统让开,担忧且紧张的看着军长夫人,难以言语的一种心情闷在心中,无处可说。 晏总理依旧保持着作为领导人的沉稳,泰山一般的冷静,看着鹿希甄不方便的挪动到了门口,不晓得从哪里取出了一柄小刀,划破了食指,滴了血液到密室门口旁边墙壁上的凹槽中,然后伸手扭动了一旁的开关,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听到了不小的动静。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鹿希甄自己,其他人都震惊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缓缓开启的厚重,带有年代感和沧桑的大门。 “快止血,你如今的身子还这样的胡闹,当真是不要命了不成?”晏总理心中的喜悦也不过是一时的,很快的就被鹿希甄食指上的红色给惊醒了。 难不成现在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不顾后果,看着眼前的事情就忘记了之后还要负责,说做就做虽然是勇气可嘉,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事情仅仅靠勇气就可以的。 “无碍的父亲,儿媳自有分寸。”鹿希甄用帕子压在伤口上,迫住了血。 鹿黎收到了晏总理的眼神警告,将鹿希甄搀扶住,就要往外走去的时候,只听见已经率先进入到密室之中的护兵传来了几声惊呼。 晏总理脸色一变,连忙冲了进去,鹿希甄拽住鹿黎的手让他转身不能走! “姐姐!” 都说密室之中多暗道和机关,说不准当年父亲并没有说全,或者连他都不知道这个密室里到底有多少的秘密!从小到大,他们姐弟几乎不曾见过父亲来到这后院,更别提这个地窖了。 守护一个秘密已经是最为悲伤,最为折磨的事情,背负着责任和重担就更加难以沉浮。鹿希甄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那双圆润的眸子,惊惧的盯着密室的门口,心神不定。 “怎么了!”晏总理进入了密室,发现那些护兵一脸震惊,并没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意外更没有人伤亡。 宋铨一脸的无措,指着密室里堆积如山的箱子,喃喃道:“总理……总理您看,这么多的……” 他这一辈子恐怕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银财宝,满目的璀璨,琳琅满目的好看极了。那句话说的真的是太对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能够拥有这么多的钱,什么事情办不成啊? “没事儿瞎咋呼什么,惑乱人心!”晏总理板着脸训斥了一顿个个面若木鸡的护兵。宋铨不好意思的低头,走到了旁边,晏总理冷哼一声,走到了一个箱子面前,抬手就掀开了箱盖。 一锭锭码放整齐的小黄鱼,摞的周正,散发出隐隐的光芒。叫人挪不开眼睛。 “总理,这么多的钱,一定可以一解燃眉之急!”宋铨还是忍不住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护兵们手中的手电筒的光白亮亮的,交错的在堆成山的箱子之间扫来扫去。晏总理面若冰霜的脸终于有了一些暖意。 压在心头的重担终于可以轻松一点了,大概也正是中了宋铨说的话了,有了鹿家的这批钱财,暂时可以渡过这一劫。可是将来呢?这里的财物总是有限的,用完了也就没有了。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想要源源不断的得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物,就必须要有法子维持现状。 鹿家是前朝大名鼎鼎的皇商,最出彩的也就是经商之道,做生意了。鹿希甄既然都之道这个宝藏的秘密,也必定跟着她的父亲学习了不少游泳的经商道理,若是可以将她送到广州那边,接触了那边的生意,不知道是否可以更好的发展贸易,不仅仅让广州的舶来品生意红火,更重要的是带动了华夏的产业链,将这个生意可以越做越好呢? 如此一来,不也正是合了所有人的心愿? 第一百八十一章 早产 晏总理虽然已经努力的封锁了消息,然而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似乎总是可以无所不知的郁霆烜很快就得知了鹿家的传世宝藏已经被鹿希甄说了出来。 “她为了帮助晏润林渡过难关,竟然真的愿意说出鹿家的秘密!”郁霆烜的脸黑如锅底,怒不可遏的挥手将八仙桌上的精致茶杯一扫,噼里啪啦的声音乍起,一旁的鹿昭却始终安稳不动。 这有什么好动气的呢?古话早就说过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鹿家的传统就是传嫡传长,那么带着这个秘密的鹿希甄有朝一日自然会选择全盘托出。不然,你郁霆烜也不会这么‘痴情’吧? 说实话,若是她知道这个秘密,怕也是早就为了留住郁霆烜的心说出来了,然而事与愿违,她的父亲并不曾将她放在眼里。这样的秘密,又如何会告知给她呢? 所以,她恨鹿希甄,恨她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这么多。 “少爷,昨晚晏总理就亲派宋铨带着部分财宝秘密前往齐鲁了,想必为了补充前线军需,该是要购买军火、药品还有粮食的。” 郁霆烜冷笑道:“不然要这些钱干什么?” 传递消息的小厮低下了头不再言语,等候郁霆烜的吩咐,只听见他缓缓开口说,“你去告诉齐鲁那边的人,给我咬住价格,就算是刀架在了脖子上,枪口顶在了脑门上,也给我咬住了晏家军!” 郁霆烜缓缓收起手指握成拳头,“不管金山银山,总有可以用尽的那一天,我倒要看看他晏家,远水怎么救得了近火!” 小厮领命而去,经过鹿昭身边的时候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嘴角的冷漠,是郁霆烜根本看不到的。 屋里恢复了平静,郁霆烜收敛了微微贪婪的眼神和越发控制不住的勃勃野心,任由着丫头们打扫屋子里的狼藉,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冷静温润的贵公子。 “这些日子你倒是乖了许多,怎么?转性了还是觉得我以前说的话没错啊?” 郁霆烜以前总是将鹿昭跟鹿希甄比较,不是他看重血统,什么嫡女庶女的,而是这层身份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鹿昭的确风情万种,妖娆美艳,可这都是满足贪图一时欢快的需要。如他郁家这般的门庭,总是接受不了一个庶出的女儿当少奶奶的,更别提这个鹿昭早已是人妇,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卑躬屈膝的低jian。 当初一时糊涂,中了这个女人的计,被缠上也觉得是自己的魅力无限,后来相处的久了,他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疯子,还是一个疯女人,黏糊的像一块甩不开的牛皮糖,难缠的很。 “郁霆烜,我鹿昭扪心自问,这么多年对你付出了多少的真心,就算是没有回报,我也认了。谁让我鹿昭就是这么没有理智的喜欢你呢?可是,鹿希甄如今已经嫁给了晏润林,还第二次的怀了那个人的种,你以为你这么做,还能得到什么便宜?” 鹿昭疯癫似得笑了笑,大红的唇轻启,吐出了戳中了晏润林内心深处最不能碰触的逆鳞! “你啊,就算最后得到了鹿希甄,你也讨不到好处了。宝藏,早就会被晏家掏空,而你只不过是要了别人穿过的破鞋罢了。” 下一秒,啪的一巴掌甩到了鹿昭涂抹的精致的脸上,郁霆烜的眼睛里愤怒的可以喷出炙热的火焰,冰冷的声音刺痛了鹿昭渐渐麻木的心。 “你最好给我搞清楚,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还敢那样说鹿希甄?鹿昭,我告诉你,要不是还念着过去的那么点情分,你觉得你这个被休了的女人,我郁霆烜还会稀罕?” 对了,就是这样,郁霆烜你继续说下吧,让我痛苦让我麻木,那样的话我就不会还对你心存留恋了。你想要的,我曾经冲破一切都想要帮你得到,可是现在,我再也不会傻乎乎的帮助你了。 鹿希甄的孩子你不允许我去碰,你怕她就这么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宁愿以后去接受鹿希甄和别人的孩子,都不愿意接受我和你的孩子……郁霆烜,你果然好狠的心。 鹿昭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滚热的皮肤触感让她久久回不过神来,越是疼痛她的眼神就越是冷漠一分。往日的情分啊……就让它随风而去吧,以后,谁还知道谁是谁呢? …… 宋铨带着大批的鹿家藏宝抵达齐鲁,如同神明天降,及时雨一般的滋润了苦苦等候后援补给的晏家军。 与此同时,晏润林在晏润迅和纪亭书的暗中安排之下,悄悄返回了北平。许是老天故意如此安排,在晏润林抵达北平当天,一直被当做瓷娃娃照顾的鹿希甄,跨过后花园石子路前的一个小坡的时候,动了胎气,早产。 准备十足的晏母很快的安排好了一切,稳婆和医生,中西结合。她始终还是觉得不动刀是最好的选择,女人的身子太虚弱,稍有不慎这一辈子就会落下了病根,她可不能让鹿希甄以后上了年纪,受苦遭罪。 晏润林和鹿希甄的卧房大门紧闭,鹿黎和晏母焦急的守在门口,还有待命以防出现紧急情况的洋医生,就连布莱恩都被鹿黎捉了来,坐镇。 布莱恩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轻松的手术不做,偏偏要让女人们吼得歇斯底里,硬生生地将小孩子生下来?听听里面的动静,平时看上去柔弱不堪的鹿希甄小姐,竟然都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里间的情况混乱不堪,鹿希甄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嘴里咬着毛巾防止用力的时候咬了舌头。稳婆的额头豆大的汗珠就没有停过,这位少奶奶的肚子里可是晏总理的长孙,一点差池出不得! “少奶奶,您用力,虽然很累请您为了孩子一定要坚持住。” 实在是太瘦弱了,稳婆接生了一辈子,见过的孕妇没有成千起码上百,从来都没有见过如鹿希甄这般身子娇弱的产妇。骨盆小的不盈一握,哪能生出来个孩子?若是想要自然生产,是真的要受罪的。 鹿希甄嗯哼不清的,听了稳婆的话无力的点点头,随着稳婆的声音一次又一次的用力。一旁的丫鬟们端着热水,帕子……看着大少奶奶痛苦的模样,不禁后背冷汗直冒。 “少奶奶,再用力,快快快,看到了孩子的头了!” 稳婆大喜,尖叫出了声。鹿希甄的眸子波光潋滟,泛着热泪昂起头,攥紧拳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门外的几个人也听到了稳婆这句话,急躁躁的就冲到了门跟前。 “晏娘亲,我姐姐怎么办!我姐姐她……” 鹿黎未经人事,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像是一只在汪洋大海上没有方向,随波逐流地呆头鹅。 晏母按住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说出来的话不知道是宽慰鹿黎还是也在麻痹自己,“别担心,那稳婆是全北平城最有经验的了,她接生从来没有出过问题,再说了这边还有洋医生,鹿黎你要相信你姐姐她一定可以的。” 鹿黎点点头,又想起了姐夫晏润林对他说过的话,大丈夫要处事不惊,才能让身边的人有信心面对所有的艰难。 随着鹿希甄最后的力气,孩子破天的哭泣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稳婆接着孩子,大喜道:“生了生了!” 晏母和鹿黎对视一眼,也都是情难自禁,几乎就要破门而入。稳婆将刚出生的婴儿交给身边的人去清洗打理,看了一眼半睡半醒状态的鹿黎,再看她的肚子,怎么还是鼓的? 难道,是双生儿! 不妙!这位少奶奶的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可以将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已经是奇迹了,这还有一个如何能够顺产下来呢?就算她是菩萨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稳婆犹豫之间,鹿希甄已经晕了过去,现在的情况紧急万分,第二个孩子若是不及时生产,就会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经验十足的稳婆立马走了出去,向晏夫人禀报,第二个孩子怕是没法自然顺产,只能依靠西洋医生开刀了。 “什么?你说希甄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晏母震惊的问道,往稳婆身后看去。 稳婆连忙点头,急速解释道:“是的晏夫人,大少奶奶孕期时候肚子就大的不似常人,有两个孩子也是情理之中。双生儿本就稀罕,如今又是紧急时刻,还望夫人尽早定夺啊。”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啊!”晏夫人转身让身后的洋医生连忙带着他们的人进入产房,还叮嘱了布莱恩医生,一定要母子平安! 西方人总是喜欢说一句,尽力而为。布莱恩知道鹿希甄的底子,这第二个孩子能不能跟他的母亲一起平安健康,的确要看上帝是否垂怜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双生儿 局势虽然动荡,可东北那边频频传来的捷报,却让老百姓们安了不少的心。摇曳的灯笼随着乍暖还寒的初春夜风,晃荡着。 灯火通明的晏家官邸,后院。 时不时传来了女人柔弱却痛苦的声音,鹿希甄已经快要精疲力尽,嘴里含着的参片都不能提起她的力气。天知道她的肚子里为什么还有一个小家伙?难道老天可怜她那第一个还没有见过面的孩子,这一次还给她两个宝贝? “大少奶奶,您要用力啊,孩子在肚子里久了会闷死的!”产婆眼看着鹿希甄一丁点儿的力气都没有了,湿乱了的头发粘在满是汗水的脸上,唇色已经没有了色彩,苍白的像是一个纸人。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继续耽误下去,怕是不成。 产婆着急忙慌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瞥向一边还在准备手术的洋医生,啐道:“真的是皇上不急急死了太监,这准备的功夫都能接生一个孩子了,要不是大少奶奶身体支撑不住,哪里用得上这些洋男人啊?” 布莱恩对于接生孩子,对待孕妇这样的事情总是手忙脚乱,并不是所有的医生都可以镇定自若的面对生死的。他的老朋友晏润林现在不在北平,他的老婆却要在这里这么辛苦的生孩子,倒是一点儿都不耽误! “嘿,伙计,无论如何你都要保证母子平安啊。她们可是我朋友的妻儿,我布莱恩第一个不允许她们出事儿。” 什么时候中文这么流利,布莱恩的脑海中充满了疑问。 主刀医生耸了耸肩,实话实说,毫不说一点没有依据的包票。“你知道的布莱恩,作为一个医生,要做的就是努力的保证患者的安全。现在是两个生命在我的眼前,我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 卧房成为了手术室,床榻成为了手术台,产婆还有端着水时刻准备着的小丫头们变相的成为了护士。手术立刻进行中,布莱恩作为副手,一直给主刀医生最完美的配合。 产婆和小丫头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开膛破肚生孩子?简直是匪夷所思!她们的大少奶奶还能继续活么? 被麻醉了的鹿希甄一下子就没了动静,屋外的晏夫人和鹿黎眉头微皱,凑到了门边想要打探个究竟。 “夫人,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管家撩着袍子衣摆,一脸的欣喜迈着小步子挥着手喊道。 晏夫人和鹿黎闻言,回头看向老管家,“什么?” “大少爷被二少爷从东北接回来了,已经进了大门,我连忙过来告诉您呢夫人!”老管家似乎很高兴,激动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晏夫人大喜,拽着鹿黎的手说道,“快快快,快让大少爷过来,他的妻儿还在里头呢。” “是了,夫人,老身这就带大少爷过来。”管家转身就匆匆离开,差点被门槛绊倒。 此刻屋里的手术已经进行到了一半,第二个婴儿已经被技术精湛的主刀医生顺利地从鹿希甄的肚子里取了出来。因为在母亲的肚子里待的时间太长,哭泣的声音已经有些微弱了,哼哼唧唧的娇弱让产婆抱着她,心都快要化了。 “哦,孩子有些羸弱,建议送到医院里去看护。”一旁的护士连忙将襁褓里的婴孩接了过来,遮住了头部抱到了外面。 晏夫人和鹿黎等着房门打开的瞬间,看到护士抱着嘤嘤哭泣的小婴儿,脸上的喜悦之情无以言表。鹿黎浑身都在颤栗,走到了护士跟前,看着被护士掀开盖在头部上的小被子,娇嫩的,五官都皱在一起的小侄女。 “晏夫人,恭喜您了,第二个宝宝是个可爱的小女孩。”护士怀中的婴孩闭着眼睛,哭的柔弱。晏夫人瞧着都快要心疼死了。 这个时候的鹿希甄正在被做最后的缝合,主刀医生的技术比想象中的要更加精湛,很快的结束了手术之后,也跟布莱恩医生一起走出了房间。刚好遇到了千里迢迢,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晏润林。 “嘿,伙计,你终于回来了啊。”布莱恩看到了晏润林,双眼都要放光了。 晏润林哪里顾得上跟布莱恩寒暄,捂着腹部还没有痊愈的伤口,快速走到了护士跟前,低头看着她怀里的婴孩。那是他和鹿希甄的女儿啊……他们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孩子。 “儿子,你看看她多小多软啊,她还有她的哥哥,简直跟你和希甄一模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晏夫人爱怜的摸了摸小孙女的脸蛋,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晏润林从母亲的话里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扭头问道:“我还有一个儿子?” “是的,晏军长,您的夫人为您生育了一儿一女,双生儿,也就是你们华夏喜欢说的龙凤胎。” 主刀医生气喘吁吁,方才不够充分的手术条件,让他也是捏了一把汗。还好鹿希甄足够勇敢和努力,坚持了下来。 “她现在怎么样?布莱恩,你们给她……” 鹿希甄这样的身体,晏润林怎么还能不知道呢?生养一个孩子都已经足够吃力了,两个孩子肯定是不能够坚持下来的,那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生下来的? “ok,放轻松晏军长,您的夫人现在很安全,我已经帮她做好了缝合,建议送您的夫人和孩子去医院观察,等到康复之后再接回来如何?” 晏润林一听,就知道了鹿希甄这是又动了刀子!生孩子是最折磨女人的,这一辈子做了母亲就算是真正的女人了,他的甄儿,给他生了两个孩子,而他现在才赶了回来,都没有陪她一起度过这样艰难的时刻。 “部之啊,你快进去看看希甄吧,母亲去准备一下车子待会儿接她们母子仨人到医院去。”晏夫人一手扯着鹿黎一手扯着晏润迅,还喊了布莱恩医生等人迅速的离开了。 卧房已经被手脚麻利的丫头们收拾了干净,床上的被子也都换成了的干净爽落的新被子,鹿希甄虚脱了似得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麻醉的效果还没有过去,还在昏沉沉的睡着。 晏润林沧桑的如同在深山老林里住了十几年,扎人的胡子已经快要跟鬓角的头发连到了一起,瘦了一圈的人都快要撑不住英气的军装了。 “甄儿,我回来了。” 因为受伤的缘故,男人的嗓音越发的低沉嘶哑了,晏润林牵起鹿希甄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蹭着他的脸颊,感受着许久未见的人儿那样让他贪恋的温度。 “你快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睁开眼睛看看我们的孩子啊。” 床上的女人依旧闭着眼睛,浅浅的呼吸着,并没有因为他的几句话而立即醒过来。柔情似水的看着他,心疼的摸着他的脸,情不自禁的搂住他,落下滚烫的眼泪说着想念。 “甄儿,我们又饿了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母亲说,他们跟我们长得很像,尤其是女儿,小巧的脸,轻轻的声音就跟她的母亲一样,我想啊,长大之后一定也是一个跟你一样的小美人吧。” “还有啊,因为你的慷慨解囊,东北那边的事情才能这么快的解决掉。我晏润林何德何能,这辈子能够娶你为妻,能够和你拥有孩子?” 晏润林依稀记起,跟鹿希甄成婚之前,他的父亲,晏总理跟他彻夜长谈的时候说过的几句话。 父亲说,鹿家在京城里的地位依然稳固,虽然鹿希甄和鹿黎的父母不在了,可是名气声望依旧可以让各大商号的掌柜的纷纷买账。加上他们初到北平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鹿家的事情,那样的秘密传闻,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鹿家拥有的富可敌国的财富,多少人眼红的都想要得到,天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自然想要探取免费的钱财。 晏总理还特别强调了郁家的独子郁霆烜,他跟鹿希甄有过婚约是不争的事实,当初传开了鹿希甄和晏润林的婚事之后,商会的会长还特地找他谈过话,说什么当初鹿老爷是他的好朋友,他女儿的婚事早前就已经定了下来,虽然故友不在了,他这个做伯伯的还是要管。 说到底,这些人都是为了鹿家的秘密财富才会这么热心,晏总理也是明人不做暗事,这样一笔钱若是囊中之物,军队的开支就可以解决了。每年的军费开支总是让晏总理愁坏了,光靠广州那边的生意,也是捉襟见肘。 “部之,我看希甄也是一个很有担当很有见识,并且是很有自己想法的一个新时代的女人,既然你们之间互有心意,父亲和你们的母亲自然是要支持你们的。” “部之,你要记住,这世界上所有的姻缘都是缘分天注定的。你和希甄这个丫头在大不列颠相遇,过了这么多年还可以相遇相知相爱,这就说明了你们彼此才是天定的一对。我希望你们可以一直相携走下去,你会发现,你的媳妇儿啊是一个真正的宝贝疙瘩。”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东方女人 鹿希甄是他的宝贝疙瘩,父亲说的没错,他的媳妇儿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最有才,最让他舍不得迷恋的女人。 才生完了孩子的鹿希甄昏昏沉沉,模糊的意识里她似乎听到了许久不见的晏润林的声音,男人热烈的气息,她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醒来的时候,入眼的尽是刺眼的白色,意识渐渐回笼之后她才明白过来,自己似乎又住到了怀孕时候休养的那家私人医院里了。 娘亲曾经对她说过,那会儿娘亲生她和鹿黎的时候,阵痛了三天三夜,最后哭的连力气都没有了。产婆对他们的爹爹说,继续耽搁下去,孩子和大人都会保不住。要让爹爹做出选择,要大人还是要孩子。 这样的抉择对于一个深爱着自己妻子,又期待着他们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来说,实在是太残忍,太无情了。 但是,结发妻子若是离开了,留下了才出生的孩子,那样孩子又多可怜呢?正要说保住大人的时候,他们的娘亲凭借着最后残存的意识,哀求着鹿老爷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孩子的生命,她若是失去了孩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娘亲最后还是靠着自身的力量,作为一个母亲的使命,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保住她和弟弟性命的坚持,平安的生下了他们。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黄花大姑娘,听到娘亲的描述只觉得这个世界上,娘亲实在是太伟大了,将来若是她做母亲的话……是否也可以如母亲这般无私伟大,保住自己的孩子。 第一个孩子的离开,让她万念俱灰,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跟着那个无缘的孩子一起去了。可能老天觉得她还不配做一个母亲吧,所以收回了小天使。 这一次,她拼了命都要护着的孩子,老天垂怜,可以让她和孩子都平安无事。鹿希甄不敢想象,若是她跟孩子之间任何一方出了问题,晏润林回来之后将会是怎么样的心情。那个让人心疼的男人啊,哪里就像是外界所说的那样冷血无情,冰冷无趣呢? 这个世界上,分明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为了生存为了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不得已戴上了伪装的面具。 晏润林,在她的心里,就是这个世界上无与伦比的美丽。 “你醒了啊。”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将鹿希甄游走的神思拉了回来,她的眸子聚在了眼前人的身上,再也挪不开。 晏润林刚刚出去打了热水,拧了热毛巾,抬起鹿希甄的头,先是给她擦了擦后脖子,然后将她缓缓的放了下来,转过身去在还冒着热气的盆里投了投。 鹿希甄迷恋的看着男人的背影,以为自己在做梦。远在东北指挥打仗的男人怎么就一下子来到了自己的跟前,依旧那么温柔体贴,依旧那么温润善良。 “润林。”她喃喃的开口喊道。 男人扭头冲着她笑了笑,嘴角的笑意还往返不去,她呆呆的好似又看痴了。 “怎么了?这么傻看着我,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我听着呢。”晏润林又回头大力的洗着毛巾,拧干之后,坐回了床边。 带着热气的毛巾贴上了鹿希甄的脸,让她惬意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男人的细心呵护,怀孕的时候,半夜会经常抽筋。小腿的麻木连带着全身都僵硬了,痛的汗珠都滑落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呼吸之后也不能缓解麻痹之后的痛楚。 那个时候,她是多么的渴望,晏润林在她的身边,男人的身体一年四季都跟个火炉一般。如果他在的话,一定会把她的小腿捧在怀里,有节奏有规律的按捏,还会小声的哄着她,轻轻地亲吻她安慰她……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个时候,梦想成真了。 “对了甄儿,我们的孩子,你还没有见到。待会儿,我抱着你去看看他们,母亲和鹿黎正在那边,一步都不愿意离开。” 一提到孩子,晏润林的嘴巴也是乐的合不拢,没有发现鹿希甄的表情有什么不对。继续的自顾自的说道:“甄儿,真是辛苦了你,为我生下了一对儿女。恭喜你啊,做了母亲,也感谢你,让我做了父亲。” “润林,你说什么?他们?一对儿女?”鹿希甄仰起头,艰难的抓住晏润林的手不确定的问道。 晏润林短暂的失神之后,心疼的搂住鹿希甄,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的亲亲甄儿,我都忘记了你吃了那么多苦,到现在才醒过来。好吧,让我正式的告诉你,我们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真的么?” 晏润林宠溺的吻了吻鹿希甄的鬓角,肯定确定的回答她,“当然是真的了,我的甄儿,以后你就不再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女孩子了,而是两个小宝宝的母亲了。我和你,还有很多要学习的,比如,如何做好父母?如何教育好孩子?如何让他们健健康康的成长?” “老天爷,真的把我的第一个孩子还给我了么?润林,你说是不是啊?”鹿希甄微微的哽咽着,不充分的安全感让她唯有抱紧了晏润林,才能够相信,刚才晏润林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 简单的擦洗之后,鹿希甄的元气就恢复了不少,她央求着晏润林立即带着她去看看护士照顾的孩子。 “哎呦,鹿黎你看看啊,你的小侄子和小侄女哦长得多么水灵多么好看啊!”晏夫人带着鹿黎趴在玻璃窗外,瞧着里间的两个被护士精心照顾的小不点,一直说个不停,笑的合不拢嘴。 鹿黎什么话都不会说,嘿嘿嘿的就知道眯着眼睛傻笑。 “哎呦我的傻儿子,怎么能把你的老婆就这么抱过来呢?毯子没有披么,很容易着凉的,你不晓得现在的天,是多么容易感冒的吗?”晏夫人看到鹿希甄被晏润林就那么穿着单衣抱了过来,过堂风吹的还有点儿凉飕飕的,要不说这男人还是一点儿都不靠谱呢。 晏润林健步如飞,轻轻松松的抱着鹿希甄,闻言立马用自己的后背面对身后的过堂风,将鹿希甄放到了玻璃窗跟前,让她看看自己辛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软糯的两个小不点被一蓝一粉的小被子裹住,眼睛还紧紧的闭着,小手没有意识的胡乱挥舞着。 这就是她的孩子啊,她的心肝宝贝疙瘩们啊。 果然跟母亲说的一样呢,那眼睛鼻子还有嘴巴,多像晏润林啊! “部之啊,医生说了过几天孩子就可以让希甄自己带了,所以啊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顾希甄,女人呢,要想照顾好孩子,那实在是太辛苦了!” 晏夫人不由得担心,鹿希甄能不能照顾两个孩子。光是生下来就已经是元气大伤了,这要是再费心费力的照顾,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精力。虽说孩子的确要让母亲带才会更加的亲近,但是……她还是要顾全大局。 就找两个奶妈吧,分担一下分担一下。 接下来的日子,鹿希甄果然做回了乖宝宝,晏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吃什么就吃什么,让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睡觉,生物钟准时的比在大不列颠上学的时候还要精准。 晏润林回到北平的消息还是对外封闭的,这些日子他不是在医院里陪着鹿希甄,就是由晏润林亲自接送回到官邸,秘密处理一些前线传来的公文。 最新的消息回来说,东北那边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的粮店还有药店,所有相关的店铺统统坐地涨价。宋铨他们乔装打扮成了老百姓的样子,特意走访了几家东北的老字号商铺,得到的消息都是说,局势动荡,物资紧缺。 按照常理,这似乎也并没有说不过去的地方,可是现在……晏润林却并不认为事情就是那么简单的。 “我过去叫你调查的郁家所有的产业的事情,结果怎么样?”晏润林盯着桌子上的文件,很不乐观的表情。 晏润迅嗯了一声,连忙回答道:“结果跟我们预想之中的一模一样,郁家的产业并非明面上的这些,暗地里在全国各地都有隐形的商号,尤其是东北那边,有名的老字号背后真正的主人就是京城地郁家。” 说着,晏润迅又将另外一份文件递给了晏润林,“大哥,如今我们虽然有了大嫂家的财产作为支柱,但也只是暂时的。我觉得父亲说的很对,想要长久的得到源源不断的财富,就必须要从源头上抓住机会。” 这个源头上的机会,指的是谁,晏润林知晓的。他也清楚的了解鹿希甄的本事和能力,然而……鹿希甄的身体,还不能操劳。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要缓一缓,男人们的事情如今还要让女人来承担赚钱的责任。 说出去都有些不好意思。 “好的大哥,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没有错的。父亲也不过是建议,没有说一定要大嫂去做的。我只是想说,在大不列颠的时候,大嫂,是非常优秀,让洋人都竖起大拇指称赞的东方女人。”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请自来 晏润林内心虽然焦急,却没有在鹿希甄的面前露出丝毫的焦虑,被隔离在医院里的鹿希甄也是一心一意的沉浸在了两个孩子的世界里,哪里还顾得上许多,为了早日亲自照顾孩子,拼了命的要养好身体。 这日,晏润林在官邸处理公文,晏润迅和纪亭书被海关的事务拖住了手脚。偏偏鹿黎也被晏夫人叫回去去拿鹿希甄的换洗衣物,一下子医院里除了晏总理派来看守站岗的护兵们,再没一个直系的亲属在场。 每天中午,护士总是会把孩子抱到病房里跟鹿希甄熟悉熟悉,亲近亲近。鹿希甄正一会儿女儿一会儿儿子的,忙的是目不暇接,外头却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谁!我可是你们军长夫人的亲生姐姐!我妹子生了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我这个娘家人还不能来看看了?这倒算是一个什么破规矩?” “这位太太,晏总理吩咐,除了晏家的人,其余外人没有他的亲手批文是不允许进去的。咱们不管你是谁,只认总理的批文。” 来者何人啊? 鹿昭是也。 她听说了鹿希甄生孩子的消息,心里是既嫉妒又期待。她嫉妒鹿希甄竟然可以再次幸运的怀上了孩子,上一次的事故明明那么严重,这个女人竟然还有能力生育!而她却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够做母亲了。 她期待鹿希甄在生孩子的时候出意外,就此跟这个世界上再见,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然而,后来一连串传来的消息全都是好消息,鹿希甄生了儿子不说,竟然连带着一个女儿!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双生子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凭什么那个女人总是可以那么轻松地的就得到了这一切,而她费劲了心思,却再也没有了期待中的发展。 难不成,真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用尽了心机想要除掉鹿希甄而后快,然而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她竟然还是比不过那个女人! “晏总理公务繁忙,哪里有这么多的时间,管理家务事?我叫鹿昭,是鹿希甄的姐姐,也就是你们晏军长的姐姐!你们竟然敢对军长的姐姐出言不逊,别以为拿总理出来压我,我就会怕你们。” 鹿昭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除了很多,为了出门不被人看出来,天知道她临行前对着铜镜花了多久的妆,扫了多少的粉! 自从她回去的日子开始,郁霆烜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听不得任何一个人说任何一句抹黑了鹿希甄说的话。 但凡她提起来,郁霆烜就会火冒三丈,抓起来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招呼。心如死灰,却还是没出息的,该死的喜欢着那个根本不爱她的人。 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 护兵对于眼前三番两次,三天两头就过来挑事儿找麻烦的女人,无力辩解。原本都是战场上经历过生死杀戮的爷们儿,对付女人却是柔弱的好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鹿昭的不依不饶,让他们十分的头痛,总理下的命令不得违抗,可眼前的女人要真的是军长夫人的姐姐,事情闹大了又不好收拾!真的是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一筹莫展。 正在头疼欲裂的关键时刻,身后的病房门打开了,护士走了出来神色栗然,皱着眉头毫不客气的喊道:“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你以为是你家啊,这位太太,不管你是谁都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在医院里,向来都是这样的,所有的病患都很惊恐于医生和护士。这些人可是操纵着他们的命运,得罪不得。 护兵们顿时住了嘴,鹿昭也是说话也是说话也不是,尴尬的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砰的一声,房门被哐当的咋上了。鹿昭无语,正要开口说话,面无表情的护兵们一声不吭的往前挪了一步,意思无疑就是请你赶紧滚蛋。 碰了一鼻子灰的鹿昭,轻咬红唇,扭捏了半晌才不情愿的转身离开了。 小护士回到了病房里,面对鹿希甄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另一副嘴脸,笑嘻嘻的抱起另外一个鹿希甄实在顾不过来的婴儿,轻轻哄着。 鹿希甄抬起头问道,“刚刚外面是怎么了?那么吵,是不是有什么人要进来看我?” “啊,不是,就是有人故意在外面找事的。您不要担心,更不要过问了,现在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体,孩子最好是要吃母乳的,那样身体素质比较好哦。” 说来奇怪,鹿希甄虽然身体状况不大好,但是奶水却还是足够一个喂养一个孩子。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开始真正的喂养,就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她不能够厚此薄彼,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做不到公平对待的话,实在是没有办法开始。 鹿昭的不请自来,很快就被报告到了晏润林那里,此刻的晏润林身边缺少了单昱和宋铨,他的左膀右臂。做什么事情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听到了这件事情之后,他的眉头微皱,冷声问道:“她没有进去吧。” “报告军长,站岗的护兵和巡查的护士拦住了她,不过她说的话却不怎么好听。”负责每天准时向晏润林报告鹿希甄情况的一位长官,准确明白的报告道。 那张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晏润林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知道廉耻这两个字怎么写?都被丈夫休掉,暂居在郁霆烜的私宅里,见不得人的身份怎么能够让她光明正大的找上门去,还说什么她是他的姐姐? 简直可笑之极。 “医院那边给我盯紧一点,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立即来向我汇报,那个鹿昭还有郁霆烜,还有跟这两个人有任何关系的人,统统给我拦住,不能让他们影响了少奶奶的心情。” 晏润林的命令跟晏总理的命令如出一辙,来汇报的长官点头了然,瞬间明白。 最近的事情全部都聚集到了一起,晏润林想要抽出时间去照顾鹿希甄和他们的孩子,却都不能。 国还未安,难安心然。 他需要做的事情还有更多,心中的不安和愧疚只能埋藏着,把所有的事情都隐藏在心里,等着东北的大军凯旋归来的时候……他就可以带着一颗完整的心,回到妻儿身边。 …… 东北前线,硝烟弥漫,烽火燃烧。 单昱灰头土脸的从壕沟里钻到了位于阵地右后方的隐蔽指挥所,掀开了伪装的帘子,呸呸呸的吐掉嘴里的砂石,骂骂咧咧的表达了内心的不爽和窝火。 正在沙盘面前跟诸位参谋还有团长分析敌情的易靖卓,轻描淡写的打趣,“看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刚才是不是又跑去战地医院了?” “就你知道了,快点儿做你的事情吧,小心你家柳云时过来诊治你!”单昱摘下帽子,混不吝的拍拍上面的尘土,大摇大摆的晃到了电报机前,戴着耳麦的发报员们个个都是严阵以待,手下的笔刷刷书的在草纸上滑过。 看到单昱过来,立马顿住,要敬礼道:“单副官……” “好了好了坐下来,别动了吧,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单昱按住年轻小伙子的肩膀,瞄着草稿纸上的电报记录,唔……并没有来自于北平晏家官邸,或者是私人电报处的加急电报! 该死的,那个小混蛋是不是有了侄子就忘记了他这个师傅了? 这都回去多久了,没有了任何的消息,除了前些日子发来的电报里提到了鹿希甄生养了一对双生儿之后,他跟鹿黎的联系就似乎断了。 战时频道紧张,发报员们每天都无数的电报要翻译和整理,来来回回的都是要让他们头疼脑热的紧急事件。他不好意思因为私人的事情来占用频道,只能是日盼夜盼的希望鹿黎这个偶尔有良心的小家伙,可以主动的给他拍一份电报。 字数可以不用多,寥寥几字,只要让他知道,他安好别牵挂就可以了。 然而,如今看来,那家伙怕是都快要忘掉在这里吃土的师傅了吧…… “单副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被单昱按住肩膀的发报员,忍耐不住的问道,短暂的懵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是不是有要紧的电报要发,您说,我立刻发出去。” 随时做好了准备的发报员,严阵以待,久等单昱开金口了。要说什么,对谁说的,都要尽快的确定。 单昱:“……” 还是算了吧,他摆摆手示意发报员继续工作,百无聊赖的走到了一边。易靖卓正好结束了短暂的作战会议,被分配到任务的参谋和各级别首长迅速的出了临时指挥所,经过单昱身边的时候,纷纷取笑了两声。 全都是仰仗着易靖卓这个后台,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 单昱的面部表情非常丰富,都懒得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了,他一天到晚的多少事情都要忙,心里还念着某个没有良心的家伙,心情糟透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暖暖的,很贴心 谈情说爱都是次要的,在前线的将士时时刻刻要关心惦记的是如何尽快的解决眼前最大的麻烦。 单昱捏起办公桌的几张纸,很快的甩开了脑子里的纷乱思绪,问易靖卓,“这都好几天了,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可以跟那些麻烦的商号达成协议?再不买回粮草,将士们都喝西北风么?” 这些天让他们头疼觉得难以对付的不是被赶出了几十公里外的倭寇矬子,而是东北这边所有销售食品药品的商号老板们。 一直停滞在高价格的商品,不仅让他们犹豫不定,最重要的是还牵连了整个东北的老百姓。 如果只是针对他们,那他们也不会这么为难,可以直截了当的带着人直接上门去商量平价购买了。然而,现在可悲的一视同仁,让他们无计可施。 易靖卓一腔的闷气无处可发,只能摊手无奈的耸肩,“单昱啊,我觉得你还是要赶紧出马,好歹你跟鹿黎……” “哎,你不要乱说话啊,我跟鹿黎什么事情都没有!” 单昱急赤白脸的解释道,刚喝到嘴里的一杯热水噗的吐了出来,十分的尴尬。易靖卓一脸我都懂得,没有什么要解释的,你小子果然还是太年轻了,喜欢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隐藏的住啊! “成了成了,你俩小屁孩的事情我还懒得管了,别废话了,赶紧带着我家柳云时过去一趟,我家云时那么见多识广,一定有法子搞定那群人。” 柳云时现在正在战地医院里,救治重伤将士。原本跟着易靖卓一起到了前线之后,他是想做他的随行副官的,然而战场上刀剑无眼,易靖卓始终没有同意,最后把他安排到了战地医院。 也不晓得柳云时到底是天赋异禀,还是他做什么事情就是这么轻而易举,总之才到了战地医院一段时间,他就很快的容纳了进去,简单的医护包扎还有打针统统掌握。现在,还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讨人喜的长相,战地医院的医生护士们,甚至是接受治疗的病人们也都十分的离不开他。 说起来,易靖卓和柳云时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柳云时的心里现在也只有战地医院的事情,他俩都在一处,距离也不是很远,但是就是没有见过面! 单昱很是贴心,转而说道:“这样吧,还是你带着柳少爷去吧,我孤家寡人一个没关系的。你们俩这么久都没有见面了,也该要有个合适的机会说说话了。” “我还真是谢谢你了,这么贴心?”易靖卓拿起桌子上的军帽,利落翻了上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微微整理了下衣领军装,拍拍单昱的肩膀。 单昱皮笑肉不笑的开了两句玩笑,“别感谢我,我就是这么贴心。” …… 易靖卓亲自开车赶到了战地医院,最近战事暂停,里头的伤号也就比往常少了许多。不过依旧可以把病床排到了外围,不少伤兵都躺在了大院子里简单铺就的床上。 直接长官莅临,能够动的伤号纷纷起来敬礼,易靖卓只能连连点头打招呼,一路脚步不停的往里面走去。 柳云时正在给伤号换药,微微弓着身子低着头,耐心的跟伤号寒暄分散他的注意力,另一边手下不停的忙碌着。因为麻药稀缺,除了需要手术的伤号可以用,其他的伤员就只能生生的挨着疼。 “再忍忍,过些天药品就可以补上来了,你的病情正在好转,过些天咱们就可以一去回去了。家里的亲人还在等着呢,无论如何要抱有坚定的信心。”柳云时收拾了纱布和药品,起身转头,看到了一身戎装的易靖卓,如过千山万水。 两个人在战地医院的廊下并肩而过,柳云时手上端着托盘,侧过头去看着易靖卓。 虽然许久未见,但是他心中的想念却是分毫未减,每一天他在战地医院里看到不断的有伤号被送进来的时候,他的心就越发的焦躁不安。 有时候,他甚至会害怕自己在看到下一张担架的时候,如果出现的是易靖卓的脸,他会是怎么样的一番心境。 “前线的战况如何了,怎么今天有时间过来?” 易靖卓负手而立,柳云时也只能停住脚步站在了一边,“怎么了?” “云时,我今天过来也不是没有公务,只不过现在我要说的是私事。关于我们两个人的私事。” 柳云时洗耳恭听,看着易靖卓,心里坦荡荡。 “这些天,你希甄姐姐将鹿家的宝藏秘密说出来之后,宋铨带着人护卫运送部分财物到了东北。虽然钱财已经到了我们的手里,可现在市面上的粮食和药品,还有纱布之类的东西纷纷抬价,快要是有价无市的恐怖状态。” “再多的钱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浪费,你们战地医院的情况是什么样子,你想必也是心里明白了。所以我今天来找你……” 柳云时抬手顿住,打断了易靖卓的话,“等等,你不是说要跟我说的是我们之间的私事么?” “怎么好端端的全部扯到了正经事上面?” 易靖卓有些汗颜,局促不安的他压根不像是北平城里风流无限,游刃有余的易大团长。这样的易靖卓着实有点罕见的,只不过柳云时现在没有这个功夫来仔细辨别。 “好吧云时,我其实是想求你一件事情,你在银行里工作过,并且还是前朝赫赫的贝勒爷,见过的世面大了去了。” “你是想让我去帮你游说那些固执的商号掌柜的,还是希望我来出面,镇压他们?”柳云时哭笑不得,都快要被易靖卓的这几句话,给逗得回到了过去。 易靖卓叹了口气,婉转的继续表达自己的想法,“其实,你知道的我本来没有那样的想法,只是如今捉襟见肘,实在是眼下的形势不容乐观。原本总理的意思是让你希甄姐姐亲自出马,然而她才生了孩子,身体虚弱,必须静养。” 就算是不生孩子,依照晏润林的脾性,大概也不会轻易让鹿希甄出来承担着这些。 这个想法也立即遭到了柳云时的反对,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不成立的!让希甄姐姐出来,那还不如真的让他去好了! “我知道你也舍不得鹿希甄,所以,为了前线所有的将士们不再做无谓的牺牲,云时,这件事情只能拜托你了。” 任重而道远,易靖卓明明知道那些老顽固很难对付,可如今实在是没有其他的法子了。说来奇怪,那些顽固的老头子们看到他们穿军装的上门,那脸可以拉的比驴长。可是对待其他老百姓还是和颜悦色,还对涨价之事感到抱歉。 这其中说明了什么问题,不言而喻。 柳云时也知晓背后的艰难,在战地医院里,每天面对生死转瞬,他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办成了这件事情,说不准真的可以帮助这些年轻人早日回到母亲的怀抱,家人的身边,免受这样的苦难。 “好,我答应你。不过这件事情最后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我却不敢保证,如果你放心我去做的话,我会尽全力。” 或是在银行工作的时候,严谨的性子让柳云时很快的说出了一个中肯的答案。不是不帮忙,而是这个忙最后能帮到什么程度,却是要实践了之后才明白的。 易靖卓亲自开车,将柳云时送到了东北最大的一家粮号,“我就不进去了,免得耽误你施展才华。” 柳云时下了车,随意的挥挥手,“去一边等着吧,不要让别人看到你跟我是一伙的,影响不好。” 易靖卓:“……”敢情他就是一个开车的了? 换了便装的柳云时,看上去不过像是一个教书的先生,温文儒雅,彬彬有礼。虽然都喊教书匠是臭老九,不过面对他这样的书生气息十足,一看就十分好说话的老实人,一般人都会给几分好脸色。 果不其然,商号里的小伙计看到了柳云时,连忙笑嘻嘻的迎了上来,“这位先生需要点什么?” “不好意思,店小二,近来物价飞涨,单薄的薪水都快要养活不了自己了。今儿个来想打听打听,今日的粮价又是多少?什么时候这价格才能恢复到以前呢?” 日子太难过了,他们还要不要活了? 店小二无奈的叹气,低声跟他解释道:“看您就是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教书先生啊。这国家大事儿,社会新闻你都不晓得呢。” “怎么?这还牵扯颇深?可也没有见报纸上刊登消息呢,涨价的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柳云时故作不明所以,单纯的眼神让小伙计都快要缴械投降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怎么还有这只读书不顾死活的书呆子?饿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没吃饭! 店小二看看后头正在拨算盘忙着盘账的掌柜的,靠近柳云时,假装看米然后好心的给他解释,为什么这个价格涨的这么突然! 第一百八十六章 爱国青年 “这位先生,你有所不知啊,最近前线的炮火不断,打的那是一个热火朝天。咱们这些小老百姓都是吃的老天爷饭,上头不晓得压了多少层大人物,眼下只能是上面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小伙计似乎对于平白无故就涨价这件事情也很愤慨,拽着柳云时的衣袖继续打子弹似得,“你不知道了先生,我们掌柜的有次教训我们的时候,说漏了嘴。说是这涨价是北平那边的少东家传来了话,说是东西就算烂在了仓库里,都不允许卖给前线的那些晏家军啊!” 北平那边的少当家?跟晏润林有牵连的并且有过节的,屈指可数。要说有这么大能力的,还真的只有那一个人了。 “原来这个样子啊?不过这是为什么呢?那些晏家军,我可是听说都是从广东那边调过来的,那么些个南方的将士们,哪里习惯北边的严寒呐?好像前些日子都说,不少将士们在军营里都生了病,需要药草治疗,可是军需处那边的人过来采购,却是被拒绝在门外!” 小伙计拍了拍手,恨铁不成钢似得骂道:“可不是么!那些南方来的士兵啊,前些天过来买粮,我看着那手上都是冻疮,脸全部都肿啦,可怜兮兮的还扛着枪。跟我们掌柜的谈价格的也是十分有礼的,一点儿兵痞子的味道都没有。” “都是些好人,大老远的过来帮助我们抵御外敌,辛辛苦苦的遭罪不说,好多人啊年纪轻轻的还丢了性命!哎,不是我这个小伙计乱说话啊,也不晓得北平那边的少东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倒是乐的清闲在北平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吃饱穿暖不用愁的!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艰难啊。” 看来,这位小哥对于自己的少东家十分有意见。柳云时赞同的点点头,那样的货色也的确让人恶心透顶了。 “说的也是了,这兵荒马乱的每天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好不容易盼来了晏家军帮我们驱赶倭寇,他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奋勇杀敌。而这后面却是掉链子,连他们最起码的温饱都不能保证,这不就是伤透了人心么!” 柳云时适当的表现出一个作为读书人的爱国之心,愤懑之情溢于言表,激动的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正在柜台上算账的掌柜的,似有察觉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向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店小二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拽着他赶紧往一边走去,“哎呦我的好先生啊,你说话可要小心点了。虽然我也是看不惯的,可小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份工可以养家糊口了。” “跟你明说了吧,这价格啊对老百姓是不作数的,你不需要担心你的薪水不够买粮的。掌柜的说了,但凡是看到穿军装的进来,就一定要咬住价格不松,爱买不买。再多的钱,都是按照规矩来的。” 店小二拿过柳云时手里的麻袋,忙不迭地给他装着大米,呼啦啦的几盆大米装到了袋子里,店小二掂了掂,觉得差不多就上了秤,算了帐让柳云时去付账。 掌柜的笑脸相迎,手在算盘是拨拉了几下,爽快的说道:“托您照顾,一共三块银元。” 柳云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三块银元,放在了掌柜的面前,掂量了手中半麻袋大米,叹气,“哎,也不知道这些能够坚持多久?这仗要是不打完,还不晓得什么时候能过的上安稳的日子。到时候要是被那些倭寇冲了进来,我看再多的大米药草压在手里,也不过是便宜了那些矬子!” 掌柜的:“……”摁在银元上的手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十分的尴尬。 “掌柜的,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柳云时一副热血青年,有志之士的模样,让掌柜的紧张的豆大的汗珠都要落下来。 自从粮价上涨之后,可谓是一片怨声载道的。东北这边的学生们自发组织起来,上街游行示威,谴责他们这些商号发国难财,坏了良心!还说应该让他们上前线去对付倭寇矬子,凭什么在这里坐地起价,不顾百姓将士死活! 有时候甚至还有人对他们打打骂骂,冲着商铺扔鸡蛋菜叶,恨不得封了他们的店才好。后来好不容易缓解了,最后还是失去了民意。 所有的情况都上报给了北平总店,那边传来的回复却是凉透了人心。 “少东家说了,人皮两张嘴,上下一碰说的话都是狗屁,那些人也就是一时冲动,真的家里没粮了,也会舔着脸皮上门来买,到时候给他们的价格按照平常正常价格就好,其他的尤其是当兵的,不管说什么都是涨价后的价格。” 不管他们有多少钱,不管他们态度怎么强硬,都不可以松口。这些当兵的受人管制,不敢乱来。若是敢动手抢东西,少东家会在北平这边负责,告到总理那边,到时候看他们怎么收场。 这是一出戏,至于是唱给谁听得,他们不得而知,只觉得一定是跟晏家军有关。 “呵呵,这位先生,我们也不过是按照总店的意思照办,恕我不能回答了。”掌柜的收了钱,继续低头扒拉算盘,算账。 柳云时了然点头,他想,他应该知道怎么来解决了。 他拎着半麻袋的大米走出了大门,身后柜台之后的掌柜的立马唤来小伙计让他悄悄跟过去看看,这位相貌不俗的先生到底是什么来路。莫不是军中派来的人故意打探虚实的? 小伙计忙点着头,悄悄的跟了出去。柳云时何等聪慧,早就让易靖卓把车停在了两条街之外的隐蔽处。自己则是带着这好不称职的粮号小伙计在路上兜了好几圈。后知后觉的小伙计反应过来自己被发现之后,懊恼不已。再一转眼,柳云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易靖卓焦急的等待着柳云时,车子旁边的地上已经落了十几根烟屁股,云雾缭绕之中依旧可以看到他的脸色,很差。 心中七上八下的,担心柳云时万一暴露了身份,那粮号的人故意刁难他,又该怎么办?为什么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实在是让人担心。早知道这样,他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柳云时去冒险的。 终于,在易靖卓抽完最后一根烟,将烟屁股狠狠地用皮鞋碾压,打算去找柳云时的时候。一个人影拐弯,径直的朝着他走了过来。 情绪泛滥的易靖卓不管不顾的,走过去就把柳云时搂在了怀里。满身的烟味,浓密的化不开。让柳云时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到嘴边的话,要怎么说出口了。 …… “你确定要在这青天白日的,一直抱着我?”柳云时被易靖卓勒的有点疼,这小子到底是犯什么神经? 易靖卓一个深呼吸,是柳云时那令他安心的味道,“我担心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易靖卓放开人,将柳云时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的意外,反而还带回来了半袋大米,才放心的问情况。 “要去调查事情,自然要循序渐进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口更是吃不了一个大胖子!我的易团长,这么简单的道理,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柳云时将半袋大米扔到了后备箱,自己则是打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 易靖卓哭笑不得,也坐上了车,警惕的双眼将周遭扫了个遍,发现没有尾巴才启动车子离开了。 一路上,柳云时将他在粮店里跟店小二还有跟掌柜的说的话,统统告诉了易靖卓。两人分析道,这件事情,出了郁家的人也没有那个人愿意这样光明正大的跟晏家作对了!并且,这件事情,郁家的老爷子还不知情,而是郁霆烜的一意孤行。 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情,还需要北平那边一起努力。 “你放心吧,那个小伙计告诉我了,只要不是穿军装的,去买粮食和草药啊都是按照正常价格的。所以我打算去军营里找些人,看上去不是那么凶神恶煞的,装作老百姓去购买粮食。” 柳云时提议道:“并且,还不能去的太频繁,不然会被发现。到时候的后果也很糟糕,我们怕是负担不起。” 易靖卓点头,明白的回答:“你说的建议我会采纳的,人手我来安排,你需要做什么也快告诉我们,能帮忙的一点全力以赴。” “这样就差不多了,若是安排的太过滴水不露,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就这般马马虎虎的先做着,好歹能解决了现在军营里粮草短缺的麻烦。” 两人说做就做,易靖卓将柳云时放在了战地医院,自己则是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军营,把事情的真相跟单昱做了汇报,然后调动了所有在外巡查的人手,立即返回,以便随时配合那边的动静。 “不如就挑选十个人吧,然后十天作为一个轮回,让他们一个个的接着来。今天买粮食,明天药草,要做到混不知鬼不觉,还不能被熟人看到。” 易靖卓做了最后的补充发言,单昱举双手赞成。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两边不讨好 单昱做事儿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从晏家军里挑出了几个东北当地的新兵蛋子,给了他们银钱,由押送财物到东北的护兵头子宋铨带领,去东北的各大粮号收购粮食。 这么大批量的采购,精明的商号掌柜的肯定要多问上几句,搞清了事情事实,才会开仓放粮。 理由都编好了,宋铨是南方过来的商贾大家,因为今年南方闹涝灾,大片的良田被淹了,根本没有收成。饿殍遍野,惨不忍睹,为了接济百姓,他们家的老爷亲掏腰包,派他们来东北采购,多少的粮食都收购。 要说宋铨也不完全是一个粗人,临行之前跟鹿希甄秘密报告了之后,被她告知,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需要用到南方那边的人,只要告诉东北那边商号的掌柜的,来买粮的是南方织造大户吴孟一便是。 这个吴孟一……宋铨还真不知道是哪个,不过既然大少奶奶这么说了,他照办就是。 果然,宋铨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颇有些土匪气势的上了第一家粮号,也是东北城里最大的粮号。那天柳云时去打探了虚实,掌柜的似有察觉,这些天一看气质不凡的上门买粮,都是小心翼翼,十分谨慎。 “几位老板,是来买米还是买面啊?”掌柜的亲自出了柜台迎接,生怕怠慢了他们。 宋铨这些年也是老大坐习惯了,拍拍马屁的功夫也没有白练,身后的新兵蛋子们倒也是十分妥帖,给伺候的活脱脱的大老板模样。 “当然是来买米,你们粮号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宋铨说话还带着些广东的口音,去了北平之后硬生生的给掰过去了不少,现在更是南不南,北不北的,很奇怪。 不过越是奇怪的腔调,似乎掌柜的疑心就越轻。 宋铨身后的几位大兵倒是有些耳熟,一个个的大碴子味道,要说他们是南方的,掌柜的头被砍掉都不会相信的。 平常都是笨嘴笨舌的宋铨,如今不知道怎么蜕变成了能言善道的老滑头,老神在在的冲着掌柜的,指了指身后的人,说道:“不要想太多了,我们从南方过来自然是人生地不熟的,如今呢……找了这些兄弟们过来,给我镇镇场子啊。” 宋铨本人就五大三粗的大块头,身后那些年轻力壮的新兵蛋子,更是身材魁梧看着就十分难对付。 掌柜的了然点头,这世道,出远门都是这般的防范。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人生地不熟的总要找几个熟门熟路的才是。尤其他们这边的物价,最近也是涨的有些过分了。 “不知道是南方哪位大老板,竟然这么大的善心,要自己掏钱买粮赈灾啊?”掌柜的让店小二倒了茶,上了糕点,伺候的宋铨屁颠屁颠的。 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宋铨说出了鹿希甄告诉自己的那个名字,他本以为不过就是一个差不多的商户老爷的名字吧,哪里知道掌柜的听了之后,脸都绿了。 吴孟一……南方几省的生意都是他罩着的,能力多大都可以比得起他们北平的那位少东家了。 本来他心里还嘀咕,这南方几省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购买东北几省的粮食来赈灾救济。原来背后的靠山是南方的吴孟一啊! “掌柜的,明人不做暗事,我们家老爷也是发善心帮助南方几省的老百姓。虽然力量有限,不能做的面面俱到,但是这次带来的钱款,按照没有涨价之前的价格收购你们的粮食,那是可以彻底的搬空的。” 宋铨翘起了二郎腿,冷笑道:“就是不知道掌柜的现在愿意给我们什么价格了。是跟我们家老爷一样有善心呢,还是昧着良心在这里发国难财了。” 掌柜的一身冷汗,他不过一个小小分号的掌柜的,权利最大也就只能在这家粮号里了。其他的铺子,也不是归他管,更不是他一两句话就可以左右的了的。 如此一来,只能退而求其次,掌柜的赔着笑脸说道:“这位老板,您看您来的太突然了,一下子要了所有的粮食,那东北的百姓以后吃什么?这件事情,我还是需要问问我们少东家的意见。” “人命关天,你报告给你们少东家,还需要多长时间!”宋铨面色一沉,啪的一声拍在了身旁的四角桌上,唬的掌柜的一哆嗦,着实委屈。 宋铨不是狐假虎威,而是真的上火烧心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些该死的经商的,不顾前线将士的死活,肆意抬高物价,故意跟他们过不去!要是耽误了时机,让倭寇矬子有机可乘,到时候倒是要看看这些人还有什么嘴脸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您别激动,我们少东家如今从北平动身了,正在赶来东北的路上。若是您方便的话,可以让我们的少东家跟您面谈,到时候商量价格,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说。” 掌柜的想要把锅甩到少东家的身上,他可不想因为买粮的问题招惹到这些有钱人。要是自己家里的粮食,他才不管这么多,肯定早就给卖掉了。 宋铨顿时有点心慌了,郁霆烜那厮可是见过他的真容的,这要是见了面,恐怕是不需要谈了,直接走人滚蛋吧。 “你们少东家,是哪里人啊?怎么从北平过来的,难道不是你们东北的么?”宋铨明知故问,就是要跟掌柜的多浪费点口舌,让他知道他们其实都是很难对付的。 掌柜的讪讪一笑,搓着手一副老奸巨猾的圆润模样,“这您就不知道了,虽然我们这些店铺都是开在东北的,收的也是东北黑土地种出来的粮食,不过老板却是实实在在的北平人。” “也是了,要不是有那么雄厚的实力,也不能说涨价就涨价吧。”宋铨皮笑肉不笑的对掌柜的寒暄道,又问:“那你知道你们少东家为什么忽然涨价么,如今东北岌岌可危,那些当兵的多不容易啊,天寒地冻的再吃不饱穿不暖,受了伤还没有药草救治,多寒心啊。” “要是这些人都走了,外敌入侵最后怎么办呢?” 这话在短短的几天之内,掌柜的竟然听到了两个人说。为什么呢?难道说眼前的这些人跟昨天的那位教书先生,都是一起的?为的就是要来套他们的话么? 难不成,是北平那边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动作,要过来调查他们,惩治他们了? “这些事儿,小的可不知。虽然国难当头,可老百姓的东西那也是实打实的靠血汗换来的,军队那边需要,花钱来买就是。每年老百姓上交的税收那么多,总不能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的预算吧?” 掌柜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谁都是有脾气的,再说了他就是一个小小的看点的人,哪里知道为什么要涨价啊。上头传了命令下来,下面的人自然就是要照办的。 这年头,打工也不容易,养家糊口的想吃口饭罢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不来大家哪里来的小家啊,什么老百姓不老百姓的,难道那些当兵的生下来就是当兵的料吗?他们也有家人,他们也有妻儿的额,为什么你的嘴巴里能够说出这么冷漠的话来!” 宋铨内心之中的火把终于被点燃了起来,不管不顾的拍着桌子,喷着火气。十分的不爽,十分的不愉快。天知道为什么这事儿闹到最后,最难受的竟然是他们这些为国效力,却得不到理解和回报的人啊? 宋铨身后的东北大兵们连忙摁住不太冷静的老大,出来之前,易团长可是说了,如果宋铨这火爆脾气不能控制住局面,甚至还能把事情往糟糕的方向发展,他们就一定要在事情没救之前,连忙遏制。 可别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的事情,又给这家伙给倒腾没了。 果然,他们都是有先见之明的,这位从北平赶过来的晏家军老油条,脾气似乎真的不怎么好啊。 掌柜的被吓的不轻,一时半会儿脑子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宋铨到底都说了什么,反正就是知道了这两边都不能得罪就是。心里只盼着,他们的少东家赶紧到这里,东北最近,可真是不太平。 …… 北平正在渐渐回暖,春日的艳阳高挂在天空之中,毫不吝啬自己的温情给世间万物。鹿希甄的月子已经做完,被晏夫人从医院里接回了晏家官邸,双生儿分别被奶妈照顾着,小心翼翼。 听了医生的话老实休养的鹿希甄,如今的奶水虽然不足以保证每天都可以喂养两个孩子,却是能够保证,一顿喂养的话,两个宝贝疙瘩是都可以吃饱的。 伤势渐渐好转的晏润林还是没有对外公布,已经返回北平的消息。至今外界还在宣传着,晏家军在东北的赫赫战功。颂扬着他们的奉献,更是捧的晏总理如同天上的太阳,不可或缺。 一时间,连带着北平的气氛都微妙了起来,这谁能够知道呢?说是天气有变化,可如今非但不下雨,还是大晴天。 这个广东来的晏总理,怕是不会那么轻易倒台的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再次告白 晏润林径自回了卧房,鹿希甄刚用了饭,披着披肩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消食儿。两个小婴儿各自躺在摇篮床里,优哉游哉的熟睡着。 奶妈们见他进来,连忙退了出去,鹿希甄走过去接过他的外套,笑了笑轻问:“今天倒是提前回来了,怎么样了?” 晏润林无声的笑了笑,走到了儿女身边,晃了晃他们的床,哄得小孩子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睡的更加香甜。 鹿希甄问的是东北那边的事情,晏润林心知肚明,虽然波澜曲折,不过幸好现在迎刃而解。不过那边新提出来的一个南方几省的商贾大佬吴孟一……这个人他是知道的,虽然晏家在广东可以一手遮天,主要贸易的对象是老外,可国内大部分的产业,尤其是南方的舶来品大多线路和渠道,却都是在这个叫做吴孟一的老爷子手上。 吴家在南方几省的地位,堪比当年的皇商鹿家和郁家联合起来。华夏一直都是南方经济较为发达,尤其几个通商口岸打开之后,国外的东西蜂拥而入,对于华夏传统的工业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这些现象就早就了前王朝的没落,还有皇商的消失。 鹿家不是没有足够的能力,不过是一个时代陨落的牺牲品罢了。一直都是如此,每一个时代新的开始,必定是脚下踩了无数的血淋淋的尸体。 鹿希甄何等聪睿,晏润林的闭口不言,一猜就知道了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乐观。宋铨一定是说出了吴孟一的名号,并且已经抵达东北的郁霆烜,就要跟所谓的南方派来买粮赈灾的负责人面谈。 说到底,郁霆烜还没有完全的掌握了郁家的实权,小方面倒是可以瞒着他家的老爷子做做主,然而要跟吴孟一当面面谈,他还不够格。 “父亲昨天找我谈过话了,如果真的需要我做些什么,父亲母亲还那么信任我,我觉得我可以帮上忙。” 鹿希甄准备的半天的措辞,到了晏润林跟前说出来的时候,竟然又是这样的磕磕巴巴。她不知道晏润林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华夏如今已经比过去开放民主了许多,然而一个女人出面去做些经商的事情…… 之前也是有先例,在历史上也不难寻找有能力的女人。 “父亲说的话,也是我想要跟你商量的,最主要的是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晏润林转过身来,看着鹿希甄轻轻问道。 鹿希甄看着晏润林,望着他憔悴的面容,满脸的胡茬,乱糟糟的并不是很精神的样子,她就知道最近的事情的确压的太多了,这个男人不太能够承受的住。 “我的想法就是,你需要我的时候,不管要我去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鹿希甄斩钉截铁的回复说道,“虽然我是一个女儿家,但是我父亲自我年幼的时候就一直带着我做生意,我七岁的时候就会看账本了,十二岁的时候跟着父亲第一次南下到吴伯父家,见识了舶来品生意。” “随后,我出国远赴大不列颠,学习的也正是经济发展。相信我和润迅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我们华夏的经济发展模式,需要进行巨大的变革。我国虽然地大物博,发展小农经济是不可豁免的,可是其他的资源,也要好好利用。” 鹿希甄悠悠说道:“这个世界,将来不仅仅是靠小农经济,人力的精益化才是未来的追求。” 鹿希甄的一番话震惊了晏润林,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样的话竟然是在自己的老婆嘴里听到的。 当初在德意志的时候,他跟易靖卓喜欢跟开朗并且对于他们国家不是那么带有偏见的外国人做朋友。 彼时,他们认识的几个美利坚的学生,几个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在提到这个经济发展模式的时候,那些国外的朋友们一致认为,人工的经济迟早是会被机器所替代。 效率的提高,也会让商家们不得不选择。传统的工艺固然是不能用机器代替,可大批量的制作却是势在必行。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萌生了如今鹿希甄嘴里的那种冲动,人工的精益化结合机器的高效率,必定能够事半功倍。 谈公事,不能影响到孩子。鹿希甄跟晏润林来到了隔壁的书房,两人坐在沙发上,分析了如今北平的情况,还有东北那边成功的几率,加上如今南方的商贾大佬牵扯了进来,一时间,几方势力混杂在了一起,混乱不堪。 “东北那边不需要担忧,最后一定会解决的。郁霆烜我还是比较了解的,那个人心大,所以养成了眼高手低的错觉。”鹿希甄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嗤笑道:“他那个人好胜心特别强,不撞南墙不回头,就算是闷声吃了亏也会装作不知道。” 晏润林十分赞同鹿希甄对于郁霆烜的描述,然而心中渐渐泛起来的酸味又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他和鹿希甄的两个孩子都出生了。郁霆烜……这个所谓婚约上的未婚夫,并不能拿过去的事情来践踏他们现在的感情了。 他相信,鹿希甄比起了解郁霆烜来说,更加了解的人肯定就是自己吧。 公事公办,不能牵扯到私人感情了。 “润林,我知道你的沉默代表了什么,只不过我想要告诉你的是,自打我喜欢你的那一天,我的心里也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了。” 鹿希甄走到晏润林的面前,水光潋滟的眸子熠熠生辉,还没有等男人回答就已经主动上前搂住他的腰。 “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润林,你想要的,父亲想要的,只要我能够帮助你们,就一定会倾尽全力的。如今,我不再是单纯地一个叫做鹿希甄的女孩子了,而是晏润林的妻子,两个孩子的母亲,晏家的媳妇。” 话已至此,晏润林的内心早就感动的一塌糊涂,天知道为了这个女人,他都迷失了多少次?又迫使自己在迷失之中艰难的走出来。等到了这一天,他们两个是要携手共进,一起守护这个家了。 …… 郁霆烜抵达了东北之后,马不停蹄地进了宋铨做过‘思想动员’的工作的那家粮号。原本他才没有打算到这边来,北平那边一摊子的烂事儿处理都处理不完,而这边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来,逼得他要立即赶过来的原因,就是军队里竟然派人来玩儿把戏了! 粮号掌柜的见到少东家现身,忙不迭的从柜台之后走了出来,“少东家您可算是来了,这么久了终于是早盼晚盼的把您给盼来了。” 郁霆烜满脸的疲惫,连日的赶路让他都没有时间休息,而到这边来也只预留了两天的时间。除了这一家,他还要跟东北这边的所有掌柜面谈商议,时间紧张的很,没有时间废话。 “那些人呢,不是叫你约了他们今天在店里见面么?”郁霆烜顺着掌柜的指引往店后的大堂走去,不耐烦的说道,紧皱的眉头示意了他的不开心。 掌柜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战战兢兢地抱着粮号的账本,颤颤巍巍地说:“您不知道啊,那些人难伺候的很。明面上十分好说话,暗地里总是找我们的茬。这些天,咱们店里的粮食,已经好多天卖不出去了。” 这天气,粮食虽然不至于坏,可更可怕的是口碑,良心受到了东北老百姓质疑,这以后的东西怕是都卖不出去了。 这店呐,也迟早是要关掉的了。 啪的一声,郁霆烜的手拍在了桌子上,晃悠的上头的茶盏溢出了水。跟着郁霆烜一起过来的人,站在他的身后不敢轻易出声,只能干着急的挤眉弄眼的给掌柜的使眼色。 还好,解救掌柜的及时雨很快就出现了。 宋铨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门,眼熟他们的店小二连忙狗腿子似得将他们迎了进来。 “你们掌柜的呢?说好了今天下午给我们答复的,怎么现在我们来了,你们倒是磨磨叽叽的,耽误工夫。” 好不容易做了一次土豪的宋铨,这些天怕是大老爷假装上了瘾,面对坏人啊,他本来就一直很有底气。他是真的想见见那郁霆烜,他听说了军长跟他正面交锋之后,都说这人比较难对付。 所谓秀才遇到兵,那有理还说不清呢。他就不信了,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可以治得了郁霆烜的了。 敢跟他们军长叫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重量! “这位老板,我们掌柜的还有我们少东家,正在后头等着您呢。”店小二想要把烫手的山芋赶紧扔开,轻易的不能在这里耽搁着。 宋铨闻言,挑眉说道:“挺好,那还不快带着我进去啊!” 掌柜的正好满头大汗的跑出来,看到宋铨双眼都放光了,二话不说的就带着人连忙朝着后头去了。所有的麻烦事儿,就让他们这几位一把手自己说去吧,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为了混口饭吃,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什么国难财 宋铨一个拐弯,就进到了后庭大堂。郁霆烜一袭素色长袍,端坐在正座上。 看到来人,他的嘴角微翘,果然跟他预料之中的一模一样。不论在北平还是在这东北,能够跟他叫板的人,至今为止,也只有鹿家的人了吧。 如今鹿家没落了,他们郁家留下了星星之火,韬光养晦了这么久,吃的苦实在是太多了。苦到老爷子都不敢再出山了,即便商会的会长几次三番的上门来找,都不能够勇敢的去面对了。 所以说,这个时代淘汰了一批人,就要有新的人顶上来。 他家老爷子不敢,那就让他来吧。羽翼丰满了的雄鹰,自然要飞上蓝天自由的翱翔了。 晏润林可以的,他郁霆烜又为什么不可以呢?想到这里,郁霆烜放下手中的茶盏,没有起身。 宋铨这个做护兵的,还不到他站起来迎接的资格。 “这位就是我们的少东家了。”掌柜的带着宋铨一行人来到了郁霆烜跟前,做了介绍之后,笑嘻嘻的又说:“少东家,这位就是一直说要购买了咱们东北所有粮号里的粮食的南方来的大主顾。” “成了,这里没有你的事情,带着那些人赶紧走吧。”郁霆烜挥挥手,让掌柜的带着宋铨身后的那些喽啰都出去。 新兵蛋子要说最有的气势,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这个什么少东家,他们又不是认识的,管他是谁,他们也都只听长官的调遣。在这里,他们的长官就是宋铨,长官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其他人说什么都不好使。 “醒了,你们就先出去吧,我和这位少东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生意上的事情。”宋铨也是架势十足,毫不畏惧。 废话,跟在晏润林身后这么多年了,见多了大场面了。光是这么一个小少爷,养尊处优的能做什么啊,半天嘴里吐不出来一句话的,也是可笑了。 宋铨大大咧咧混不吝,还不等郁霆烜邀请他坐下,就已经很不客气的坐在了郁霆烜旁边的位置。 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郁霆烜也知道,这只‘狗’身后的靠山是谁,如今的局势下,到底还是要忌惮着点儿晏润林的。 不过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以后的事情,谁又能够说的准呢? “这位兄弟是南方来的?”郁霆烜以退为进,一步步的跟宋铨浪费时间,顺便绕晕了这个小子,来一个釜底抽薪。对于没脑子的人,就得用这样的方法。 宋铨的肚子里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的说辞,叽里咕噜的说道:“那是了,我们家老爷可是南方几省赫赫有名的吴孟一,这次派我过来找郁少东家购买粮食,也是为了解决南方几省百姓的吃饭问题。” “哎,想必在北平的郁少东家应该也听说了,南方几省今年去年发大水,春天的时候也没有停过下雨。人口多了,需要的粮食也就多了。这涝灾一直治理不了,田里的粮食就全部死了。” 宋铨唉声叹气的,演技满分的在郁霆烜面前花式诉苦,“所以啊,我们家老爷呢看不下去了,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南方的老百姓们挨饿受苦啊。您是不知道了,那卖妻儿换粮食的负心汉可不是少数,甚至啊……还有吃人的呦!” 南方涝灾是事实,具体的灾情北平那边也有专门开会,报纸上更是三人成虎的夸大其词。一时间,北方几省也是募款捐粮的,可这些东西哪里足够南方几省的开支呢? 所以提到吴孟一来上门买粮,郁霆烜是有些惊讶,却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的。 “光靠我们这边的粮号里的粮食,怎么能够解救南方几省那么多人呢?要我说,你们家老爷倒也是心善的很了,这么大一笔开支,倒是真的说讨就讨了啊?” 宋铨口袋里有钱,什么都不怕,挺直了腰板说道:“关于钱的问题,郁少东家还是不要太担心了。我们吴家的财力,支付这些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说了,郁少东家的为人我们家老爷也是有所耳闻的。” “在灾难面前,有能力帮助别人的人,有良心的人,都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郁少东家,您说,是吧?” 郁霆烜迎合的点点头,哼笑着搓起了自己的手指,假装无所谓的开口道:“你说你是南方吴孟一老爷子派来的人,可我听你的口音嘛,怎么都带着那么一股子京腔。怎么?这位兄弟是不是经常游走在北平啊?” 宋铨的喉咙一梗,忽然不晓得说什么,他真的是原原本本的广东人,说话怎么都是跟北平这边的人有区别的,尤其念的书也不多,所以更带着一股子改变不了的家乡口音。 虽然在北平也混迹了不短的时间了,可还是比不上晏润林他们这些当官的说的顺溜。 “这都被郁少东家听出来了,小时候跟着我家老子在北平拉过两年的黄包车,后来被吴家老爷子可怜,带着一起南下去了。说到底,我老家还是南方的,就跟郁少东家是土生土长的北平人一个道理。” 顺着坡一起下,该怎么说还是怎么说,宋铨觉得这个郁霆烜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难对付。 “成吧,既然话都到了这个地步呢,我们郁家也不是小气的人,更不是黑了心的要发国难财的人物。吴家老爷子这么有魄力,老当益壮的,我这个晚辈当然也是要鼎力相助的。”郁霆烜起身,走到了宋铨的跟前,琢磨了一阵子。 又转过来说,“不过这一锤子的买卖,也不能够由你这么一个小跟班的来跟我决定吧?而且,购买我们郁家东北粮号的所有的粮食,这么大的事儿也好歹要容我回北平去跟我家老爷子商量商量吧?” 此话有理,宋铨也没有任何理由逼迫郁霆烜立即答应他们,不然这事儿不就露陷了。再者,最近另外一批乔装打扮的军士们,分批购买了粮食,一解燃眉之急。进展的非常顺利,他这边倒也是不大需要着急。 军长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儿着急了也没有办法拿下。郁霆烜那样的人可不是个傻子,轻易不好对付。 “那好,郁少东家贵人事多,说的也在理。正好了,你回去商量,我也回去告诉我们家老爷,就说这郁少东家啊慷慨解囊,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宋铨笑嘻嘻的打着马哈,转过身去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郁霆烜眯着眼睛看着宋铨等一行人离开的背影,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 宋铨和郁霆烜当面过招的消息很快就被拍成了电报,传送到了北平陆军部。彼时,晏润林的伤势已经痊愈,终于光明正大的进出陆军部,不怕外界的杜撰猜测了。 一直被反对成为他副官的鹿黎,终于得到了鹿希甄的首肯,到了陆军部来,暂时帮忙。这份电报,就是鹿黎走马上任之后,接触的第一份工作。 “姐夫……不是,军长,这电报上说的事儿,进展的还算顺利么?”鹿黎身上的副官制服穿的倒也是笔直帅气的,一看就成长了不少。 晏润林瞅了他好几眼,将电报看了一遍,放在了桌子上。 “进展的还算是顺利,你这么关心倒是让我很惊讶了。我说,你是不是更想知道的有关于单昱的消息啊?” 这两个小子,倒是一个肠子,连彼此关心都这么相似。 这么倔强的梗着,倒也是有意思的很了。 “哎呀姐夫,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啊,我压根就不是那么想的。他那个人,能力有多大我又不是不知道的,在前线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我是真的很关心宋铨护兵总长到底办事办得怎么样!” 鹿黎无力的解释道,脸红脖子粗的嚷嚷着了都要。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啊,不是就不是吧,搞得我好像逼着你承认什么似得。不过呢,我也可以告诉你,单昱那小子是的确在前线混的不错,我很看好他。有关于宋铨这事儿吧,鹿黎啊,我还是很想知道,这个郁霆烜,过去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晏润林对于郁霆烜的了解,仅限于在鹿希甄嘴里听到的只言片语,还有自己亲自交锋的短暂几次。虽然找了人在北平城里打听,可得到的结果都是这郁家少爷,风度翩翩,不问世事,在古代啊,那可就是风流才子,风花雪月了。 这样的人,哪里有时间花在做生意的尔虞我诈上啊,分明都是没有任何的闲心思的。 晏润林相信,比较了解他的,除了鹿希甄就是鹿黎了,这一对姐弟跟他的交际是最深刻的。好吧,他承认,那个婚约就是他心里一直不会忘掉的梗,只不过他会深刻的埋在心底。 鹿黎皱眉,没有想到,晏润林会问这样的问题。有关于郁霆烜的记忆,都是儿时的了,他只记得,起初听到这个名字,就被他固像化的认为自己将来的姐夫啊,除了这个人,怕是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吧。 第一百九十章 刨根问底 鹿黎的脑子飞速的运转,想着如何告诉现在的姐夫,有关于过去可能是作为自己姐夫的为人。这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不容易做到十全十美,搞不好,还能影响到了姐姐和姐夫的感情。 实在是为难了他,这副官还需要解决这些事情么? “那个,姐夫,这么跟你说吧。有关于郁霆烜呢,我所有的记忆就停留在我十岁的时候。那个时候,父亲母亲还在,定下了姐姐的婚约之后,那个郁霆烜呢,也不是经常上门来拜见。听说他也是一个留过洋的人,那段时间并不是在国内的。” 鹿黎绞尽了脑汁,自动过滤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可怜巴巴的用尽了心思。上学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认真的应付过教书先生们检查功课,现在好不容易做了副官,还要经历这么难做的任务。 “你接着说,我听着。”晏润林也收起了自己的视线,不让鹿黎有精神上的压力,低着头继续忙碌手里的活儿。 陆军部的公文就没有一天的少,如今东北那边送过来的情报,雪花一般,飞到了陆军部的各个部门。最后又被整理到了他这个军长办公室,每天就算是挑灯夜战,都过目不完,批阅更是痛苦。 如今的晏润林也不是过去的单身汉了,一心一意的顾着忙工作就成了。短短几年时间,不仅变为了丈夫,还成了父亲。家里的老老少少,都等着他回去团圆呢。孩子还巴掌大似得,他可是舍不得离开的。 今儿个要是再不抓紧,可能又要留在办公室里过夜了。几天没有回去了,孩子的变化应该是不小的。 晏润林的视线撇开了之后,鹿黎身上的压力果然是轻松了不少,他遵从姐夫的指令继续说道:“好的,军长。” “那郁霆烜留学呢,好像是去美利坚,当年跟姐姐订婚之后呢,并没有立即碰面。姐夫你也是知道的,那个时候的婚姻,就是父母包办,媒妁之言么。我父亲挺看好郁霆烜的,并且跟他的父亲呢又是莫逆之交,拜把子兄弟。” “和我姐姐第一次见面,是他从美利坚回来的时候吧,父亲带着姐姐去了码头陪着郁霆烜的父母一起接他。那天回来之后,我好奇的问姐姐,未来姐夫是个怎么样的人。” 鹿黎似乎跟着自己的描述回到了过去,沉浸到了所有的回忆之中,“姐姐当时说,这个人不简单。” “只有这六个字?”晏润林头也没有抬,反问道。 鹿黎拍着手,啪啪的响啊,立马急赤白脸的解释道:“哎呦我的好姐夫,你可就不要为难我了吧,我说的话那可是句句属实啊!要是有欺骗你的话,那这可就是天打五雷轰的!” “行了行了,你个小孩子成天胡言乱语的还敢赌咒,让你姐姐听到了又要说你了。我不过是问一句,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鹿黎悻然扭捏了几下,觉得在晏润林面前,他所有的情绪都隐藏不住,轻易地就会被各种调配,都管不住了。 “真的就只有这六个字了,现在来看我觉得我姐姐说的一点都没错啊,这个郁霆烜可不是真的不简单么。是吧,军长。” 鹿黎鬼精灵似得,倒是这一句不喊姐夫呢,而是喊了军长了! “所以说,你姐姐那个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个郁霆烜的不对劲了?那个时候你姐姐多大了?” 鹿黎没有任何的犹豫,回答了晏润林,“我姐姐出国的前一天,因为姐姐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并不是很想去接这位传说中的未婚夫,还跟父亲起了争执。” 谈到鹿希甄,鹿黎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叽里咕噜的停不下来,生怕晏润林错过什么似得还要黏上去说个清楚呢。 “我姐姐呢,不是旧时代的传统女人,小时候在教堂做礼拜,认识了一位教母先生,跟着她学习了不少国外女性的生活方式。最重要的是女人就要独立,要冲破封建桎梏,获得新生自由!” 晏润林赞同的点点头,他的女人果然非同一般,就是这么与众不同的。 “所以呢,她对于和郁霆烜的婚约,是十分抵制的。不过碍于母亲的劝说,她还是去了。所以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呢,她不喜欢那个郁霆烜,见了一面之后我姐姐就出国了,到了大不列颠之后,还遇到了姐夫你哎,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不是。” “你倒是会拍我的马屁,鹿黎,你的嘴皮子可是跟你姐姐不一样的。不过我很喜欢,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当初你们落难的时候,求助郁家的时候,为什么郁家的老爷子会不承认这段婚事呢?” 按照那一次的见面,郁家老爷子说话的语气,还有为人处世的态度和方式,都不像是能够轻易毁掉约定好的婚约这样的见利忘义的人。老朋友出了事故离世,留下了孤苦无依的儿女,没有了去处,吃不好穿不暖的,流露街头。 为了好听,为了面子,也要出面来照顾照顾的吧。 过去的皇商,连在一起还是两家的名号,到了这里,没落了就忘记了曾经的来往,这传出去,是要坏名声的。 “具体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了,那时候我好像生了病,姐姐无路可走,只能放下尊严上门求救。我晕晕乎乎的被姐姐抱在怀里,却也清楚记得,那郁家,根本就没有让我们进去!” 所以,具体的原因是什么,鹿黎不得而知。晏润林十分不解的是,既然都把人拒之门外了,为什么后来又要帮助鹿希甄在银行里找了一份工作?这郁家的人,是不是都精神不好,喜欢干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事儿? “算了吧,军长,扯了这么远,您问这个事儿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跟宋铨护兵总长现在办的事儿有什么联系么?” 晏润林点头,教导鹿黎说:“当然是有联系的。这世间万物,生来死去,发展的过程都是有必然的联系的,到了最后所有的复杂都会归为简单,你过去看不清楚的事实都会水落石出,不再困扰你。” “有这么一句话,叫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郁霆烜那个狐狸,不好对付,一定要小心谨慎。” …… 晏家官邸,鹿希甄将写好的书信盖了红戳之后,叫来了院子里站岗的一个卫兵,说道:“快点派人将这封信送到南方的吴家,一定要亲手交给吴孟一老爷子,见到了老爷子就说,鹿家希甄拜见,请他老人家速来北平,有要事相商。” 卫兵一看这书信盖了军长专用的加急红戳,连忙点头,保证完成任务的口吻说一定送到之后,就赶紧离开了。 鹿希甄站在廊下,抬头看向天空,湛蓝无边,晴空万里。 这北平的天,可是许久没有这么晴朗过了。 鹿希甄的月子才刚出,北平的天儿就渐渐的热了起来,晏夫人依旧每天派人给鹿希甄做参汤,熬燕窝粥,大批大批的补品,吃的鹿希甄都快要生理性反胃了。以后,怕是对这些补品都要过敏了。 “大少奶奶,夫人传话来说,今儿个二少爷要回来,叫您早些准备好了,要去饭厅用饭的。” 小丫头传了晏夫人的话之后,就退了出去。鹿希甄看着摇篮里的两个一天比一天见着就长大的孩子,愣愣出神。 自从坐月子以来,她所有的饮食基本上都是在卧房里解决的,坐月子是不能吹到冷风的,北平的暮春还是乍暖还寒的时候,早晚温差大,晏夫人担心她受凉,干脆就允了她在卧房里用饭了。 今儿个倒是特殊了,晏润迅回来吃法啊……那倒是为什么要专门去饭厅用餐呢?一时的不理解让鹿希甄有些头疼,不知道这么重要的饭局,晏润林会不会回来? 东北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到现在也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愿她的那封书信能够及时送到吴孟一老爷子的手里。要不然,那个诡计多端的郁霆烜,还不晓得要使出什么手段来,模棱两可。 晏家官邸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饭厅里的人也从来没有这么齐全过,就连平日里不见面的晏总理竟然都破天荒的回来了! 鹿希甄裹着披肩,慢悠悠的到了饭厅里,正巧碰到了刚好从陆军部回来的晏润林和鹿黎两人。随便问了两句今儿个鹿黎在陆军部的表现种种,又提醒了鹿黎一定要恪尽职守,不要给晏润林添麻烦云云,闲话家常罢了。 所有人在晏总理就座之后,都各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坐了下来。今儿个的晚饭很是丰盛,怎么看都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儿要宣布。 鹿希甄不解,看了一眼晏润林,希望这人能够给她解释解释。都说,一孕傻三年,她害怕自己也变成那样。 “没事儿,别担心,一会儿我们吃我们的,不管润迅说什么你别管就是了。”莫名其妙地,晏润林说了这么一句话,倒是更让鹿希甄不知所以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什么都听他的 晏家的男人,都是大忙人,个个身居要职,背负了千万百姓的生死。 这么一顿简单的团聚在一起吃的家常便饭,很不容易。晏夫人似乎很高兴,连带着劝了几次酒,喝了几杯上了脸,甚至有些胡言乱语了。 鹿希甄才出了月子,还不能喝酒。 晏润迅身边的纪亭书,这个人,走到哪里都是那一副板板的样子,不苟言笑,谨慎严肃。喝了几杯酒之后,也很不争气的脸红了,却还是佯装镇定,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姿态,看着都觉得累了。 对于晏润林在饭前说的那句话,鹿希甄刚开始还不太明白,莫名其妙的盯着晏润迅看了一会儿,这位小叔子啊,还是跟过去一样,天真可爱,并没有因为在海关总署的沉沦而改变一丝一毫。 发现她看他了,也是大方的笑了笑,没有其他多余的问题。 “元之啊,今儿个你特意打电话通知我们都回来吃饭,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我们说?” 晏总理因为还要回到行政院加班,滴酒未沾。脑子清醒的很,眼睛看到的自然也明朗的多。 晏润迅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酒杯起身,扫了一圈在座的所有亲人,“我的家人们,今天我叫大家一起坐下来吃个饭,没有别的其他用意,只不过咱们一家人,每个人都太忙,还经历了不少的事情。过年的时候,都没有在一起吃个团圆饭,今儿个就算是补上了,尤其我,还多了两个小侄儿。” 晏润迅举起酒杯冲着大哥晏润林还有大嫂鹿希甄敬酒,他们二人自然也是要回礼的。晏润林一个人喝了三杯,提前祝贺自己的好弟弟,希望他这一次可以一招的胜。 “嗯,拐弯抹角的,神神道道的。到底什么事情,快说。” 晏润迅笑了笑,走到了晏总理的跟前,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他,说道:“父亲,这杯酒,儿子敬您。” “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晏总理打趣的说道,手下的动作却没有游移,接过小儿子的酒杯仰头就喝下了。什么酒都可以不喝,唯独这样的敬酒不能不喝。 一直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纪亭书,放在桌下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 “父亲,儿子有事情求您,希望您和母亲可以答应。” 晏总理哈哈哈的大笑,想当然的说道:“就是了,你小子跟你哥哥两个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心里在想什么我都能研究的清楚,所以说,有什么事情要说?” “能做到的,不过分的,自然是能答应就答应了。” 晏总理看了一眼有些微醺的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位夫人啊,总是不清楚状况,喝了这么多酒,怕是不能做出明确的决定了。 “父亲,儿子……有喜欢的人了。” 晏润迅看了一眼纪亭书,嘴里没有犹豫的吐出了这句话。 看上去像是喝醉了的晏夫人,听到这句话之后立马来了精神。双眼瞪得发亮,拽着小儿子的胳膊问道:“快说说,哪家的千金小姐?母亲有没有见过?你什么时候喜欢的,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们?” “母亲,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晏夫人似乎误会了晏润迅的这句话的意思,毫不在意的挥手说道:“平常人家的女孩子……也没有关系,早就对你们兄弟说过了,我们晏家娶媳妇不看重门第地位,什么门当户对的都是扯,只要你们喜欢,她们还能够对你们好,照顾你们就足够了。” “你看看你嫂子,多好的一孩子啊,跟你哥哥结婚,如今也有了两个孩子。在我们晏家最紧要关头的时候,自家的秘密宝藏都愿意贡献出来。元之啊,你要是也能够遇到一个你嫂子这样的好女人,母亲是一万个同意的。” 晏润迅点点头,赞同母亲说的话。他的这位大嫂,本身是多么优秀的一个人,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他喜欢的人,也是万里挑一,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好的。 “母亲,儿子自幼没有在你们的身边,在大不列颠求学,好不容易回到了你们的身边,没有什么事情要求你们,只有这一件,希望父亲母亲可以遵从我的意愿。” 晏润迅缓缓说道:“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求而不得;很多事情,无法实现。尤其是感情,父亲母亲一定都明白的,儿子看着哥哥嫂子生活的幸福美满,也很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里面是自己喜欢的人,每天可以一起醒来睡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一起面对。” “靖卓大哥,喜欢的人是柳少爷,虽然易伯父竭力阻止,最后还是被靖卓大哥和柳少爷的真诚,海枯石烂都不变的爱感动到了。如今,他们两个生死相随,一起前往前线,枪林弹雨都一起经历。” 晏润迅怅然若失,笑了,“儿子也很渴望这样的感情,喜欢的人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更不是图了我一个身为晏家人,一个海关总长的名号的人。” 易靖卓和柳云时的事情,晏总理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自己的老朋友千里迢迢北上来管,不由分说的还将易靖卓那混小子揍了一顿。不过还是没有任何作用,按照他对易靖卓的了解,可不是轻易妥协的人。 真性情的孩子,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来虚的。 “你这么说,难不成你跟你靖卓哥哥一样,喜欢的人也是个男人不成?”晏总理看向一直安安静静坐着的纪亭书,蓦地蹦出了这么一个问号。 围观群众晏军长和其夫人表示,父亲果然是做总理的料,这些事儿都能辨别的清楚,心思敏锐的程度果然可怕。 晏润迅也不遮掩,走到纪亭书身边,拉起他还将两个人的手十指相扣。这一幕,还是让晏总理很刺眼,周遭的温度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晏夫人都清醒了不少。 女人的情感总是丰富的,就连晏夫人这样见多识广的,也不能立刻接受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的事实。 “你怕是疯了吧?元之,你告诉母亲,你到底是怎么了?”晏夫人拍桌而起,晏润林和鹿希甄纷纷起身,不敢怠慢。 晏夫人指着低着头不做声的纪亭书,声音颤抖的问道:“你怎么能够喜欢亭书呢?他可是从小跟你们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好朋友!你……” “是啊,母亲,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亭书呢?自打亭书八岁那年跟着父亲一起回来,进到后院的时候,那一眼我就喜欢他了。只不过那个时候还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儿子只想着自己有的亭书也一定要有,儿子喜欢的不喜欢的,亭书也要喜欢和不喜欢!” 怪不得当年安排晏润迅出国的时候,他百般的不情不愿,甚至为了不去大不列颠还装病,好说歹说都没有作用。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在。 出国的话,就不能跟纪亭书朝夕相对了,作为两个少爷的陪读,纪亭书自幼也接受了教育,读书识字样样不差,在晏家这样的家庭里,养就的性格都是刚毅坚强的。晏润迅自幼娇弱,白白净净的,好像翩翩美少年,画里出来的一样。 晏夫人细思极恐,原来这份欢喜不是一时的,而是永久的。 “亭书,你说,你和元之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晏夫人觉得自己的儿子魔怔了,稀里糊涂的说什么喜欢男人了。 纪亭书自幼就乖巧懂事,虽然晏家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可该有的规矩他始终没有忘记。这样的孩子,晏夫人自是打心眼里喜欢的,可是现在,她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只盼望着这孩子拒绝了晏润迅的心意,让他回归正途,娶妻生子。 “夫人,亭书……什么都听总长的。” 纪亭书没有抬头,握紧晏润迅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有丝毫的退却和游移。 晏夫人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等到的是这么一个结果。 晏总理一直没有吭声,只是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问晏润林,“你弟弟的事情,你这个做大哥的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晏润林没有回答,反而是此生无声胜有声,他的确是早就知道了,怕是在十几年前那一个安静的午后。 父亲从北方秘密考察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朴素,一脸怯怯的小男孩儿,模样看上去跟自己的弟弟差不多大。对上他的眼神,片刻的惊慌之后就回归了宁静。 他弟弟的眼神,从此就发生了变化,世界里不再只有他这个做哥哥的,反而是亭书前亭书后的。 亭书,是原来就有的名字。一个八岁的孩子清楚的记得自己的名字是什么。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姓,后来姓纪是因为当初在大街上捡到他的那位军官姓纪,后来在一场战役中,重伤不治,过世了。 那位军官年纪轻轻,没有成家,于是亭书为了报恩,做了他的儿子,随着他姓。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欢而散 重情重义,这是晏润林对纪亭书一直以来的印象和评价。 弟弟晏润迅自小就是一个感情细腻,柔情的男儿。母亲说过,那是因为元之更加像她的缘故,而自己更多的像父亲,刚毅勇敢,所有的情绪只藏在心里,不轻易告诉别人。 所以,会喜欢上纪亭书,晏润林一点都不奇怪。面对父亲的质问,他选择保持了沉默,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看来,只有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一直以来被闷在鼓里,被你们耍的团团转。” 晏总理没有再问鹿希甄,一看那个表情,没有过多的惊讶,反而是一种鼓励的期许和支持的样子,心里就无限感慨。 他这两个儿子,从小就没有让他多费心,学业优秀,为人诚恳有个性,所有晏家内部的老人都说,他这辈子最成功的事情就是有这么一双好儿子。 到头来,最后还是在小儿子的婚事上,栽了一个大跟头。他这个做父亲的失职,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儿子的喜欢跟别人的喜欢不一样,整天忙着批公文,管大家。忽略了小家,忽略了对于儿子们的教育,他是有错的。 纪亭书这个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是清楚的。这个孩子如果是个女孩子,他的确有将她许配给自己两个儿子中的一个的想法。然而,同样身为男儿,怎么能够有这样不该有的情感! 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过去都是沾花惹草,令他们这些糟老头子忧愁名声,最后却是喜欢了男人。 一个易靖卓也就罢了,如今还多了一个晏润迅和纪亭书! “不成,你们的事情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的,元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和亭书这辈子就只能是兄弟,其他的关系,绝不可能!” 刚才还醉酒的晏夫人,神思全部一瞬间清明了过来,她挥挥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脸色比晏总理的还要差,恨不得要上手给晏润迅一个巴掌,看看这个孩子到底能不能醒悟过来! “母亲,为什么你就不能祝福我呢?我除了亭书,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任何人的。”晏润迅也索性把话摊开了说,没有丝毫的商量的余地下了最后的通牒,好像这一次不是破釜沉舟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这样跟你母亲说话?”晏总理终于开口了,面色铁青,将手中的筷子一甩,饭厅里顿时寂静的鸦雀无声。 晏润林和鹿希甄不敢掺和进去,可也不能看着晏润迅这么没有章法的跟父亲母亲摊牌,一时间陷入了僵局,尴尬的不得了。 蓦地,一直保持沉默的纪亭书开口了,“总理,夫人,如果你们是嫌弃亭书的身份,那亭书恳求,批准亭书上前线,为国效力,立下军功。到那时,再来上门求情,希望你们可以给亭书这个机会。” “你的身份不是重点,亭书啊,我以为你会明白的。”晏夫人疲惫的开口道,恨铁不成钢。 晏家的这几个孩子,她是从小一起带着长大的,生了几次病,喜好是什么,一个小动作,她都可以猜得透他们的心思。可偏偏没有看出来这些孩子们心中的想法,什么情情爱爱的,哪里是可以在众人面前随便谈论的? “夫人,古人说‘爱恨离,贪嗔痴。’人都是七情六欲的,我和元之……心意相通,彼此欢喜,我希望可以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是守着他,只要在他的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他为了我做了这么多,如果我现在什么都不说,那就是无情无义。” “你们倒是有情有义了,是不是我们不答应你们,就是我们无情无义了?亭书,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和你晏伯伯是怎么对你的,有目共睹。那是把你当做亲儿子的让你长大了,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晏夫人的质问,让纪亭书没有颜面在开口,他的心中有愧,对不住晏总理和晏夫人。可他有害怕辜负了晏润迅,到头来两头为难,夹在中间着实是太难做人了。 晏润迅哪里能让纪亭书受这样的委屈,将他护在了自己的身后,自己独自面对晏夫人和晏总理的夹击。 “父亲,母亲,能否听我一言?” 晏润林按住了鹿希甄,自己站了起来,解围道:“元之和亭书的事情,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你们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不如就像易伯伯那样,试着去接受一下吧。说不定,他们真的就是彼此的命中注定呢?” “你又在胡乱说什么,你弟弟的事情,你一开始就知道却瞒着我们。你这个做大哥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你一直就放纵着他们?” 晏润林倒也没有晏夫人说的那么不管事儿,可感情的事情,岂是一个人说阻挡就可以阻挡的呢?没有那么简单的,晏润迅多喜欢纪亭书,他是真的再清楚不过了。 就说之前的那个意外吧,本来是纪亭书挡在晏润迅跟前的,这是身为副官的最重要的任务。在紧要关头,是要拿自己的命去保护长官的性命的。可哪里知道,晏润迅竟然能将纪亭书抱着转了个身,自己实实在在的承受了那颗子弹! 喜欢到连命都不想要了,他还能怎么阻拦?他之所以站出来帮忙说话,都是因为害怕这两个直肠子的家伙,会不顾及后果,说白了搞不好都会私奔呢! 要是真的私奔了,倒也真的算是风花雪月了。 “你的帐我稍后再跟你算,别高兴的太早了。”晏夫人指点了晏润林,让他不要在这里添乱,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 这一次的家庭宴会不欢而散,晏润迅说什么也不管晏夫人说的话,带着纪亭书离开了晏家官邸。 晏总理则是沉着脸,回了行政院。 晏润林带着鹿希甄回了他们的屋子,晏夫人唉声叹气的忧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润迅太鲁莽了,要跟父亲母亲公开他和纪亭书的关系,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这么贸然的说了,闹了这么一个结局已经算是好的了。” 鹿希甄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看着晏润林,担忧的说道。 “是啊,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父亲母亲会阻拦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还好,有易靖卓在前面开了头,父亲最起码不会像母亲那样说那么多了。最难过的一关,还真的是母亲。” “原来以为母亲是会支持的,以前好像也提过这个事儿,好像母亲那个时候的口风不是这样的。” 晏润林叹了口气,“母亲这是害怕了。” “害怕什么?” “我和润迅先后都受了伤,危在旦夕。她害怕润迅以后没有人照顾,万一……要是没有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呢?” 原来如此啊,鹿希甄了解的点点头。她想她是可以了解晏夫人的想法的,没有哪个母亲可以接受自己的孩子一个个的受伤,那样的担心是理所当然的。 “母亲那么生气,要怎么办呢?” “没事儿,不要去跟母亲提这个事情,过不了两天母亲自己会想通的。母亲虽然难说话,却也是明事理的人,她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我们好。这一点,我相信润迅也是可以明白的。” 但愿如此吧,鹿希甄不由得为晏润迅和纪亭书担心,渴望的爱情求而不得,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痛心的几件事情之一了。 “对了,东北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鹿希甄转开心思,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晏润林也坐了下来,两个人趁着孩子睡着了好好聊聊。 单昱拍回来电报说,郁霆烜已经从东北返回了北平,意思是说要跟家里的老爷子商量商量才能决定。还有就是他可能要见吴孟一老爷子本人,确定是不是真的是他要买粮食赈灾。 “如果真的是这样,不如就让我南下一趟,去拜见吴伯父,他跟我父亲是拜把子的好兄弟,当年对我和鹿黎也是多有照拂的。我相信,只要说明了原因,他一定愿意帮助我们的。” 在民族大义面前,没有什么可以阻拦的。 “也只能这么办了,只不过你离开的话,两个孩子怎么办?他们都还那么小,母亲不在身边的话,不太好的。” 鹿希甄歪着头,笑道:“到时候就只能麻烦晏军长了,既当爹又当娘了。这件事情太重要了,耽误不得,前线那么多将士,他们的身后还有东北三省,以及整个华夏的老百姓呢。” 孩子们长大了,也一定会理解我的。鹿希甄想着。 郁家,大堂。 郁老爷子手里捧着紫砂壶,端坐在正位上,郁霆烜坐在下首,跟他禀报着江南吴家想要购买他们东北粮号的粮食去赈灾的事情。 “这是好事儿,还说什么买不买?都是华夏人,南方的老百姓受灾,我们岂能坐视不管?” “爷爷您的意思是,送给吴家了?”郁霆烜的语气不太好,显然不能理解自家这位老爷子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那么多的粮食,就这么白白地送出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才是最疼爱我的人 “怎么?你在质疑我的决定?”郁老爷子宝刀未老,老骥伏枥,身子骨硬朗的很,精气神也是十足的好。 “不是,爷爷你要是想发善心,也要分个时候分个场合。南方的涝灾那么严重,那吴家家财万贯,富得流油。最近因为做舶来品生意,颇有称霸的气势。我们郁家好不容易从艰难的时期挺了过来,现在不正是最好的时机么?” 郁霆烜的双眼喷着火气,十分不满老爷子的决定,他觉得这份善心,是莫须有的,不合时宜的。 “郁霆烜,你果真是我的好孙子啊。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了这么大,请了那么多的教书先生,叫你为人处世的道理,可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当初鹿希甄和鹿黎的父母双亡,家族没落,留宿街头的时候,郁老爷子念着往日的交情,想要把这对可怜的姐弟接回来,好歹也是订了亲的亲家,无论如何也不能由着两个可怜的孩子在外头自力更生。 奈何,郁霆烜竭力阻拦,甚至是以死相逼,怎么劝都没用。郁老爷子也怪自己,那时的犹豫不决,舍不得亲孙子,竟然也就顺应着,就连鹿希甄上门求救都没有理会。 最后还是良心不安,在银行里帮鹿希甄找了一份差事,好歹有一份正经的工作可以领取薪水,养活自己和弟弟。 没想到,最后这位曾经的孙媳妇竟然跟晏军长还有那么一段缘分,最后还喜结连理,轰动了一时。 可能是年纪越来越大了,太多的事情力不从心,人之将死,就会开始整理从出生以来所有经历过的事情。有后悔,有无奈,也有痛快和心甘情愿。 对于鹿希甄和鹿黎,他是惭愧的是愧疚的,他想将来自己百年之后到了底下见到鹿家的两个人,都抬不起头来,没有颜面面对他们了。 自己的这个好孙子,狼心狗肺,坏了良心,作孽啊。 “爷爷,我到现在也没有觉得我当初的决定是错的,您别忘了,要不是我,咱们郁家也会落的跟当年的鹿家一个下场!” 郁霆烜愤然起身,义愤填膺的说道:“爱guo有什么用?为了黎民百姓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被大浪淘沙,被时代淘汰了?” “想当年鹿家的名声在北平是多么的响,那些受了恩惠的人一口一个大善人的叫着,有困难了都上门去寻求帮助。可是等到鹿家受到牵连,被灭门的时候,倒也不见那些受了恩惠的人站出来,哪怕是说一句公道话呢。” 郁霆烜冷笑道:“您还说我不通人情,在他们困难的时候不拉他们一把。我的好爷爷,您是忘了那个时候我们郁家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么?” 人情冷暖,唯有自知。 “鹿家帮助了多少人,到头来不还是那么一个下场,我们又何必重蹈覆辙,做傻事讨不到好。” 郁老爷子恨不得晕过去,他握着拐杖的手用力的将拐杖在地上敲了几下,咳嗽不清的说道:“我今天算是看清你了,我郁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孽子,说的话句句诛心,你以为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么?” “现在郁家还是我说了算,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不要跟我废话,你在东北做的那些混账事情我都知道。竟然敢私自哄抬价格,还不买给军队粮食?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安逸都是靠着那些将士在前些流血送命才换来的!” 郁霆烜不以为然,说道:“那又如何?我们这些商号每年要上交多少税,那个晏润迅,一个海关就扣押我们多少舶来品,他们有的是钱,怎么还拿不出钱来买粮食不成?” “你……” 多说无益,郁老爷子就要气的晕过去了,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宽慰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是要坚挺几年的,否则郁家的好名声就要全部败在郁霆烜这个孽子的手里了。 郁霆烜看着自己的爷爷气的不轻,也就闭了嘴,可这件事情还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一时僵持不下,也是有些尴尬的。 …… 江南,烟雨纷飞的春日里,一切都被笼罩了雨雾里,显得很不真实,像是名师大家笔下的山水画。 吴家老宅,后花园八角亭。 吴老爷子正端着手里的鱼食小盅,逗弄着微雨之下湖中的锦鲤,一片一片的鱼儿争先恐后的聚集过来,然后又散开来。 廊下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行色匆匆的穿过了曲折的回廊,手里拿着一份信,面色焦急。 “什么事儿,这么慌慌张张的?”吴老爷子气定神闲的,将手中的小盅放在了一旁伺候的小厮的手里。 来人双手将书信奉上,毕恭毕敬的说道:“老爷,是京城鹿家的大小姐鹿希甄派人送来的书信。” 吴老爷子挑眉,拍拍手,朗声说道:“哎呦,这丫头倒是终于想起来我这个老头子了,这么久都没有联系了,突然来了消息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 老爷子的表情十分的丰富,来人也跟着一起提心吊胆的,迫切的想要知道这里头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吴老爷子看了书信之后,眉头紧皱的在了一起,将书信叠好放在了手里。 “鹿丫头有急事儿了,去准备准备,过两天跟着我去一趟东北吧,似乎也有些年数没有出过远门了,这一次,老头子倒是要看看,这外面到底发展成了什么样子?” 来人恭敬的说是,隐隐的带着些期待。 北平的鹿希甄很快就收到了吴家的回信,吴老爷子已经准备北上,亲自前往东北去接触郁家的商号。若是不行,来北平也是在考虑之内的。 “这么久都没有联系了,没想到这么久了,老爷子也还记得我。”鹿希甄将手中的电报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感叹的说道。 晏润林点点头,“是啊我也没有想到,吴老爷子如此通情达理,情深义重,想必对于你也是十分疼爱的了。” “那是自然的,老爷子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父亲母亲最最疼爱我的人了。”小女生的骄傲和宠溺,让晏润林笑弯了眉眼,为什么看着这个女人这么可爱呢? 不过,那句话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啊。 “甄儿,你不觉得你这句话说的有些不对劲么?我在这里呢,难道我不够疼爱你么?” 鹿希甄眯着眼睛打量着晏润林,噗嗤一笑,觉得这个男人吃醋实在是太可爱了,立马撒娇的摇着手,“是啊是啊,我都忘记了,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你了。在这个世界上,你才是对我最好的人!” 倭寇矬子的战斗力虽然彪悍,却也经不住华夏将士和人民的万众一心,同仇敌忾。加上地理优势和气候优势,以及兵分两路的计策,晏家军也成功的得到了粮食和药品,在物资上也要压过倭寇矬子一头。 很快,单昱和易靖卓打的小矬子落败而逃,滚回老家的消息就传到了北平城。霎时间,北平城的消息如同雪花一般散落在各个角落。 打了胜仗,扬眉吐气,的确大快人心,恨不得举国同庆! 消息也是传来的很及时,晏总理正在行政院按例召开的会议上被几个北方官员‘围剿’,这个总理的位置,一个人坐的太久了,总能招人眼红。尤其晏总理,这个从南方发家的人,凭什么一直在这里? 晏总理也是不急不躁,坐在总理的位置上,一如往常。 倒是下面的那几个官员,你来我往的唱着好几簧,打配合打的有些糟糕,不过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却是明白的。 让他走人,哪有那么容易? 正是争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机要秘书将东北发来的捷报当众宣读了,那一群北方官员立马闭了嘴,不敢言语。 “如此甚好了,各位同僚,既然我们打了胜仗,不如就暂且放下这些不重要的事情,等待将士们凯旋归来吧!” 晏总理嘴角噙着的笑意,带着不容抗拒的必胜,他的背后可是有堂堂的晏家军坐镇。那些有心之人怕是要失望了,可惜了可惜了。 与此同时,吴老爷子也抵达了东北,掌柜的们一见到真人,顿时毕恭毕敬,立马给郁霆烜打了电报,在北平养尊处优的郁霆烜,实在是没有想到,还真的可以让吴家的老爷子亲自出马。 看来这一次的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既然如此,就按照老爷子说的办吧,南方的吴家暂且还得罪不起,不过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怕也不会白白拿了我们的东西。”郁霆烜头也不抬的说道,而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说:“忘了跟你们说了,派人盯紧了吴家老爷子,看看他到底是被谁请出山的,我倒要看看,什么人真么有手段!”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郁霆烜还是不愿相信。 …… 在东北鏖战了几个月的晏家军,早就疲惫不已,能够坚持到现在也纯粹是心中的那口气。敌人都打到了家门口,他们身为铮铮傲骨的军人,如何能够坐以待毙,袖手旁观?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最幸福的事情 如今,终于打了胜仗,将那群小矬子打回了老家!让他们知道,华夏已经不再是一条沉睡的巨龙。 单昱整理了所有的机密文件,让档案室的人负责运送,带回北平。在东北的这段日子里,也发生了不少不容可观的事情,所有的麻烦和隐藏的敌人,他都记录在册,等待晏军长和晏总理的处理。 “好了,你们先行回去,记住一定要小心行事。” “是,团长!” 单昱升了官,被晏润林口头升职也成为了团长,跟易靖卓如今也是平起平坐了。 档案室的军官们抱着箱子陆续离开,单昱则负责将不重要的文件全部就地销毁,片刻都不能耽误。 易靖卓一袭军装的出现在了门口,跟档案室的几个小子打了招呼,径直的就走到了正在焚烧文件的单昱身边。 “我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启程回北平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易靖卓另有深意,单昱怎么会不明白? “行,我这边也就这点事儿了,处理完了留立马回去收拾行李。倒是你,柳医生怎么还没有消息?” 提到柳云时,易靖卓就深深的叹了口气,挥挥手烦躁的说道:“可别提了,他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我啊,眼里心里的只有他的那些个伤员。” 单昱噗嗤一笑,挥着手里的文件打趣道:“哎,易团长。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柳少爷那么关心伤员,不也是为了你好么?” “怎么又是为了我好了?” 单昱无语,他到底要怎么跟这个大个子解释呢?打仗倒是厉害的很,在情商方面,差的离谱。 “你倒是说话啊,吊老子的胃口?” 单昱撇撇嘴,摇摇头说:“说真的,我心疼柳少爷啊,怎么遇到了你这样的木头。你这个样子,他到底是怎么接受你的?” “你的一团之长吧,柳少爷成为了军医之后呢又救治了不少伤员,这群众基础就打的十分坚固。我可是听说柳少爷如今的名声好听的很,人缘也是最棒的,易团长,有这样的人喜欢你,可不要做梦都能笑醒了。” 原来如此啊……易靖卓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柳云时的心意,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得劲。 那些天忙着打仗的时候,心思都扑在了战场的格局上,没有时间来关心儿女情长。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所有的战事都结束了,他和单昱都立了军功,一回北平一定会被晏总理表彰的。 这一下子他家的老头子应该也是可以放心的了,他可是凭借了自己的实力,获得了大家的认可。而他喜欢的人,也是晏家军将士们爱戴的柳医生! 他喜欢的人,从来都是最好的。 正在战地医院里给伤员换药的柳云时忽然打了个喷嚏,手以哆嗦,给那位伤员疼的嗷嗷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柳云时立马抱歉的说道,笑起来的样子让人看着就算有一肚子的气,也不好意思朝着这样的人发出来了。 那伤员看上去年纪不是很大,十七八岁的模样,因为在一次冲锋中,被打中了腿部,送到了战地医院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处于休克中了。战争的残酷,总是在一秒钟夺去无数人的性命。 但是柳云时想都没有想,他跟伤员的血型一样,已经熬夜工作了好几宿的状态下还献血了。最后不堪疲惫,晕了过去。 自此以后,这位小兄弟就一直喊柳云时哥哥,成天的护着,不允许别人欺负柳云时。 “哥,是不是有哪个大姑娘在想你呢?” 柳云时愣了愣,浅浅的笑了笑,可那小屁孩却还是不甘心,一直追问道:“我娘说了,这人连着打喷嚏的时候,就是有人在想你了。如果哥你现在脸还发烫的话,那就一定是了。我娘可从来都不骗我的!” “是么?” “是啊,我娘说了,我命大福大,就算上了战场,那炮弹都要绕着我飞的。她说,我一定会活着回去,给她养老生胖孙子呢!” 小屁孩笑的天真,他的确活着回去了,他娘果然从来都没有骗过他。 柳云时只是觉得好玩儿,要是被这个小孩子知道了,他的那位‘大姑娘’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除此之外,还是他们的长官,那个嘻嘻哈哈,整天没有正行的易靖卓团长,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呢? 终于上好了药,柳云时松了一口气,将带血的纱布扔到了盘子里。给小屁孩消毒之后,说道:“马上就要回家了,你可要老实听话一点,不要惹事儿。你不是跟我说你娘包饺子特别好吃么,那回去了我可是要尝尝的。” “没问题我的哥,要是我娘知道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一定会感激不尽的。别说是一顿饺子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给哥摘下来呢!” 跟小孩子耍贫嘴,长辈永远都占不到便宜。 柳云时跟伤员们闲话家常,很快就换好了药,这些伤员被晏润林专门派来的列车运送,要比其他的将士优先待遇。对于这一点,他还是很佩服晏润林的,这样的军长,怕也是没有人不喜欢的吧。 端着一盘子刚换下来的纱布,刚要掀开帘子出去,那门帘就已经被人从外面掀开了。映入眼帘的,除了易靖卓,不作他想。 柳云时恍惚的想起了刚才那小哥说的话了,现在,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想他的人,除了鹿家姐弟,最亲密的人也只有眼前的这个人了吧。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接你的了,你们院长那边我已经打好了招呼,明天我们就要回北平了,今天我想带你到处看看。听说这东北有很多美食,来了这么久遭了那么多的罪,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们也是要享受享受的是不是?” 柳云时挑眉,按照他以前的思想和习惯,那肯定是非常乐意的。不过现在,虽然有些变化,不过要看陪伴自己的人是谁了。 易靖卓,他当然是没有条件要应允的了。 “那好吧易团长,盛情难却啊,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柳云时说的俏皮,易靖卓听着觉得有趣。 能够在劫后重生,跟自己喜欢的人说说笑笑,或许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来到这里的时候,冰雪还未消融,离开这里的时候,天气依然凉爽。微风弗来都带着香甜的气息,柳云时闭着眼睛,在车上小憩。 连轴转了多天,是个机器都会发热罢工。凭着一口气和强悍的意志力坚持到了最后,终于获得了成功。 他想要让易靖卓的父亲看看,他柳云时不仅仅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前朝贝勒爷,而且也是一个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够做成什么的厉害人物。配易靖卓,绰绰有余。 况且,喜欢一个人自然要有可以接受的能力,谁叫他喜欢的人那么厉害,受人尊崇和敬礼,他可不甘心落后。 正在开车的易靖卓扭头看了一眼柳云时,心疼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忽然感激了单昱的提议。 “你们家那位啊,好胜心强的很,我算是看出来了,只要跟鹿家姐弟有亲密关系的人啊,就一定都是胜负欲极强的人。” 他想要得到的认可,拼了命都要得到,这样的人很让人心疼,那就只能让爱他的人多多照顾了。 “到底要拿你怎么办呢?”易靖卓打着方向盘,将车拐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里,熄了火。 柳云时再醒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他从易靖卓的肩膀抬头,尴尬的发现他好像在这人的军装上流了口水…… “那个……我们怎么在这里?不是说要带我去品鉴一下东北的美食,看看美景的么?”柳云时扯开了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着实不太好意思。 易靖卓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处那片难以言喻的潮湿,挑眉说道:“我的宝贝儿辛苦的在半路上睡着了,我自然是要让他休息够的,不然哪里来的心情和胃口欣赏呢是不是啊?” 这么体贴,果然是易靖卓的风格。 “那好吧,我现在已经休息好了,所以易团长打算带我去哪里长长见识?”柳云时苦着脸转过身来,对着易靖卓很认真的说道:“说真的,虽然我也习惯了医院里的艰苦条件,能够吃饱就要感谢天地了,可我挑剔的胃和嘴每分每秒都在督促我,要宠爱他们一下了。” 可以想象,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贝勒爷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就算是落魄了之后,吃的薪水还不够去番菜馆挥霍两顿的,柳云时也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不过那个时候,都是用的李家那位公子哥的钱。 自打跟易靖卓在一起之后,受了好几次伤不提,还可怜兮兮的跑到了前线来,成了医生了!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易靖卓带着柳云时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的,像是在走复杂的迷宫,好不容易见到了光亮,还能看见袅袅炊烟升起,饭菜的香味,已经勾动了柳云时肚子里的馋虫。 第一百九十五章 热火朝天 一个小院落,不大的店面,院中规整的安置了几张方桌,长条板凳围在四周很是周正。正在吃饭的客人们操着正宗的东北大碴子味道的方言,正在聊东北大捷的消息。 “还甭说了,我觉得那晏总理就是了不起,别看是南方发家的,到现在不也是在北方称王称霸的。关键是呢,保了咱们这东北三省老百姓的安全啊!” “就是就是,要不是他们,我们还不知道要遭受多久的罪呢。这打仗可不是过家家,说不玩儿人家就能轻易罢手的!这场战役持续了这么久,咱们这边消耗的人力物力也是承担不起的。” 私房菜的热闹是大酒楼的豪华比不上的,在这里没有什么达官显贵,没有什么权利地位,大家来这儿就是为了吃饭的,没有其他的想法。 在这里能谈天说地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老百姓,他们知晓的消息是最快的并且以最快的速度传播下去。 比如现在,易靖卓一身军装站在了这里,立马就变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们好像都在看你,你知道么?” 易靖卓又不是瞎子,他哪里不知道啊? “走吧,你不是说饿了么,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易靖卓率先走到了一张刚才空出来的桌子边上,对着柳云时招招手。 全场的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柳云时挪到了易靖卓的身边,老老实实的坐下了。跑堂的小二搭着毛巾,麻溜的跑了过来,“两位……军爷,要吃点什么。” “这个称呼听起来总是怪怪的,我们可不是什么军爷,就是普通来吃饭的客人,小二不必紧张,我们不会吃霸王餐的。” 柳云时可能只说了一个冷笑话,店小二嘿嘿的讪笑了两声,擦了擦桌子免得自己的手不知道放在哪里。 “不知道你们这里最受欢迎的菜品是什么,给我们推荐一下吧。”易靖卓问到。 店小二轻车熟路的报了一串儿的菜名,独特的东北口音让柳云时不禁笑了开来,说真的,京片儿跟东北话相似的很,而且京片儿当初就是从东北传过来,被同化了的方言。 所以听起来,格外亲切。 在医院里的时候,因为晏家军中大多都是南方过来的,说话很快,并且带着方言,他很多时候都听不懂。 不过时间久了,倒也不那么难理解了,他还特意让那些伤员说的慢一点,偶尔还能学上两句,在嘴皮子里溜半天,十分有意思。 “那就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吧,够我们两个人吃的就成,别多了浪费。”柳云时最后拍板,店小二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去忙活了。 方才那些聊得热火朝天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也不碰杯大口喝酒,也不畅快聊天大口吃肉了。 “继续聊啊,没关系,不要因为我在这里就影响了大家的兴致,我觉得你们说的都特别对,我能理解。”易靖卓笑了笑,缓和了一下气氛。 “我觉得你这样说了他们好像更不想说了,咱们来这里是不是不是时候?”柳云时喝了一杯桌子上的热茶,润了润嗓子。 易靖卓无语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才是最合适的。 算了,就不要说了,老老实实的等菜吧。柳云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让他歇一歇,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人看着很眼熟,看那军装上的军衔也不低啊,莫非就是那晏家军的长官?” “哎呦,你说起这个我就知道了。”一个戴着瓜皮帽,喝了一口辣酒的大块头男人低下头轻巧的继续说:“我七大姑的八大姨的侄子,在晏家军里某了一个差事,他见过晏家军里的两位长官,就是不赶巧去的迟了,没有见到晏军长。” “那你倒是说说啊,那边坐着的那个是不是你那个什么什么的侄子见过的长官啊?叫什么名字啊?” 瓜皮帽子的男人摆摆手,摇头说道:“你们这是问的什么话啊,那我侄子回来也就是说说,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是个人都长这个样子。不过根据我的经验来看,那个人级别不低!” 废话,那级别是个人也能够看出来不低了。 众人切了一声,抓起一把花生米往嘴里丢,时不时的还偷摸的看一下易靖卓和柳云时,关注着他们的动静。 私房菜的速度总是不同寻常的快,店小二朝气满满的端着盘子来传菜了。 “哎,两位客观,这是本店的招牌菜,东北乱炖,锅包肉还有地三鲜!” 三盘子菜上了桌,还带着新鲜出炉的热气儿,让人十分的有食欲。 两碗香喷喷的白米饭,也摆到了他们两个人的面前,其实是要喝杯酒的才能体现现在的相聚。 不过易靖卓惦记着柳云时的身体,精气神都还不好呢,哪里能够喝酒?还是好好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还有菜没有上来呢,两位客官先吃着,不要着急。” 易靖卓看着桌子上的菜,分量可是童叟无欺的,足够他们两个大男人吃饱了。就不要上菜了,免得浪费食材。 “两位客官,我们掌柜的说了,这一顿他请客,你们二位尽管吃。” “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跟你们家的掌柜的不沾亲不带故的,怎么的就要请我们吃饭呢?”柳云时夹了一块实在的锅包肉放在了嘴里,那种甜中爽口的滋味,让他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两位有所不知,我们掌柜的最敬重的人就是军人,你们二位不就是么。我们掌柜的说了,军人能来我们这个小店吃饭,就是给足了面子,让我们这个小店蓬荜生辉。” 言重了…… “所以两位不需要有任何的负担,只要好好的在这里吃好喝好,那就是让我们掌柜的真正开心的了。” 这……真的是盛情难却了,没想到东北人民的好客,是这么的深沉。 易靖卓和柳云时大快朵颐,吃的畅快,只觉得在安定的环境里可以吃到好吃的饭菜,得到大家的认可,是对得起当初的付出的。 “感谢你们家掌柜的盛情款待了,这里的饭菜是真的很棒。” 易靖卓可能是长官真的做的太久了,不论到哪里说话都是带着一股子官腔,比如现在,说的那个冠冕堂皇,义正言辞的,柳云时没有笑出来已经是给了十足的面子。 北平的迎接仪式出乎意料的隆重,军列缓缓停在站台边的时候,凯旋而归的将士们都还没有下车,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就已经响彻了北平的天空。 车门打开,易靖卓和单昱陆续下车,整理了着装,走到了晏润林的跟前。 “军长,我们回来了。” “欢迎回来,辛苦了。”晏润林只在两人的肩膀上拍了拍,兄弟之间的默契,是不需要言语说明的。 单昱看了一眼晏润林身后,同样是一身戎装,衬托着越发成熟的鹿黎,很欣慰。 到最后,这个人还是成为了副官,做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日后可以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可以自由翱翔了。 “嗯……祝贺你。” 鹿黎干干巴巴的说了这一句话,让单昱不晓得怎么回答,两个人莫名的盯着彼此,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话要说。 晏润林咳嗽了两声,又跟易靖卓和单昱说道:“这一次你们两个立了大功,晏总理说了要召开表彰大会嘉奖你们这些在此次战役中立了军功的将士,尤其是你们两个。” 易靖卓点点头,自以为这话就是没毛病,这一次的战役可是他向父亲证明自己实力的最佳时刻。 还有柳云时,这个人,也是憋着一口气,走到了最后。这一次,他要带着他堂堂正正的回家去。 “希甄姐呢?好久没有看到她了,还有两个宝宝,一定都是面捏的似得。”柳云时懒得跟晏润林扯这些军务,他最着急的就是赶紧看到鹿希甄还有两个小侄子,出门一趟,从来没有这么久。 一提到自己的娇妻和两个孩子,晏润林浑身的杀伐气息就弱了很多,他带着笑意的说道:“她们都在家里,本来你希甄姐倒是也要来的,不过呢,我不允许她来。” 其实,鹿希甄也是被两个孩子拖住了手脚,时刻都离不开母亲的两个小孩子,总是喜欢围绕在父母的身边。母亲身上的淡淡奶香,让他们可以睡的更加香甜。加上晏夫人觉得鹿希甄这个月子就是还没有出,哪里能够出去吹风? 立夏已经过了,可北平还没有真正的热起来,为了身子骨,鹿希甄还是要乖巧听话的。 “好吧,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赶紧回去吧,我可忍不住了。” 柳云时二话不说,就甩下了还要去陆军部开会的易靖卓,上了晏家官邸的私车。鹿黎撇撇嘴,也被晏润林挥挥手的回了家。 晏家官邸的外景又变得不一样了,柳云时不得不感慨,这一次他的确是出门太久了。久到这个家都添了两个小家伙了,小孩子软软糯糯的,看着就很讨人欢喜,抱在手里更是舍不得松手了。 “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你啊,真的是胆子大了,说去就去了。”鹿希甄给儿子喂了奶粉之后,交给了一旁的奶妈,一行人轻声细语的走出了房间,到了外面的小客厅里。 第一百九十六章 凯旋而归 晏夫人早就安排好一切,果盘和解热气的绿豆汤都已经上了桌,丫头们也都退了出去,给了足够的空间让许久未见的姐弟们聊聊天。 柳云时也毫不客气,就把晏家官邸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大赖赖的坐在了沙发上,倒了一杯冰镇的绿豆汤,仰着脖子就咕嘟咕嘟的喝下了肚子。 太久了,没有这么惬意的吃过甜品了,哪怕只是一碗绿豆汤。 “你慢点儿吃,谁还能跟你抢了?”鹿希甄给一旁的鹿黎倒了一杯,看着这个小口小口的喝掉了,微微责怪的看着柳云时。 原本都是贵公子做派的柳云时,不论在哪里的言行举止都是十分斯文的,吃东西何时这样的粗鲁?其实,鹿希甄倒是不介意吃相的,不过吃了太快,还是冰镇的东西,总是不舒服的。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是不知道我这一次去了前线,是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化。在战场上,哪里允许你细嚼慢咽的装少爷啊,炮弹时刻在你的耳边爆炸,泥土盖在了饭上,你都要无条件的吃掉。” 为了活命,任何艰苦的环境都要承受下来。一次战争,让柳云时蜕变成了一个可以在任何逆境下都适应的小能手。鹿希甄早就听说了柳云时在前线的所作所为,她没有想到,那个时候看上去弱不禁风,还总是喜欢给自己撒娇的小孩子,也可以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抛弃了过去的身份,过去的显赫地位,踏踏实实的为了喜欢的人,做着过去可能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在她的身上,柳云时的身上,还有晏润迅的身上……她都看到了。如果心中有爱,就可以努力的完成一切。 “说真的,你很让我佩服,你那么勇敢的跟着易靖卓就那么义无反顾的上了战场,你知道我的心里是多么的激动吗?要不是那个时候我有了身孕,我可能也会跟你做一样的选择,跟随着心中的那个人,踏上了走向战场的那条路。” “不管那条路多么艰险,多么危险,只要可以跟那个人在一起,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怕。” 鹿希甄意味深长的感叹道,可是心中又很感激,上天可以给予她和晏润林这两个孩子。就像晏润林说的,他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就是为了他身后的她们。只有需要被保护的人的安全受到了威胁,他们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才会充满了热血! “对啊,我这么努力这么拼,一开始的确是为了可以得到易靖卓父亲的同意,他凭什么觉得我是个男人就配不上他儿子了?其实,这样的想法的确是有些偏差的,到后来,在战地医院里,看多了生死,忽然就看开了。” 柳云时将手中的碗放了下来,说到了严肃的话题,立马正经了下来。 “在生死的面前,什么爱情和亲情,什么友情和欲望,都是白话。做自己想做的,活在当下,不留遗憾就是最棒的了。希甄姐,你现在做了母亲了,顾忌的多了,孩子成为了你生活的全部,你不能只是为了晏润林的活了。” 虽然你们彼此相爱,可如今有了爱情的结晶,这个家庭越加的完整了。将来,鹿希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一个姐姐了,更是一个母亲了。在孩子面前,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他们重要了。 “是啊,每个阶段都在经历不同的事情,你和鹿黎的事情,我以后也没有精力去管了。他那么想去陆军部,我怎么阻拦都没用,你们的姐夫也一直劝我,男儿志在四方,不能永久的在巢里寻求庇护,你们始终都是要长大的。”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不要一副老妈子的口吻说这件事情,这人长大了本来心思就不会在家里了。其实鹿黎已经很乖了,再说了送到晏军长的手下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如今已经不同往日了,晏家军的威望和名气,传遍了整个华夏。”柳云时压低了声音,信誓旦旦的说道:“您那位公公啊,怕是要在总理这个位置上永久地坐下去了!” 柳云时的话也并非是空穴来风,看看如今主流报纸上对晏总理的夸赞,不绝于耳。老百姓们也都是纷纷好评,很满意晏总理的为人处事,并且南方那边的赈灾还有到当时晏家军被有人故意断粮的事情曝光之后,评论更是一边倒。 也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郁家狼心狗肺,当年不顾情谊不肯救济老友的儿女,任由他们流落街头,食不果腹也不愿意让两个孩子进家门。如今不晓得在哪里想了什么法子,竟然还要在北平城里东山再起? 最可怕的是,似乎这个趋势越来越厉害,就快要成真了。又传来说,这一次晏家军在东北物资短缺,寻找郁家在东北的粮号购买粮食还有药房购买药品的时候,都被拒绝了。不然就是恶意抬高物价,一时间闹得民不聊生,最后晏总理出面都没有用。 好像,还是晏家的长儿媳亲掏腰包,找了南方的吴老爷子出面,买了郁家的粮食和药品解决了晏家军前线将士们的温饱问题和南方涝灾,没有饭吃的灾民们的温饱问题。 这样的民族大义,竟然都是出自一家,那个家还恰巧就是姓晏了。这不是老天都在帮他们么?所以说了,有时候运气是偏爱有准备的人的,更是偏爱有良心的能做事实的。 可是树大招风,很多事情远远没有眼前看到的这么简单,柳云时的话让鹿希甄不由得眉头一皱,也不知道这样的太平日子可以过多久? “担忧什么,活在当下,希甄姐咱们还是不要提这么纠结的话题了,这绿豆汤真好喝,再给我来一碗。” 鹿希甄释然一笑,把绿豆汤递给了柳云时,现在回来了什么想吃都可以吃了,辛苦了这么久可要好好补一补了。 陆军部的会议持续到了深夜,易靖卓和单昱做了汇报之后,就是晏润林根据带回来的文书审批。这一场战役的成功,燃烧了大批经费,付出了很多鲜活的生命,整个华夏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啊! 幸好最后的结局是完满的,赶走了那群不知死活,觊觎别人国土的倭寇矬子,保卫了华夏的国土。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吧,时间也不早了,最近大家都辛苦了,回家以后好好休息调整。” 晏润林都拍板了,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吗? “你们俩不要走,今晚去我家,喝酒。”晏润林指了指易靖卓和单昱,单纯的转达了一声。 易靖卓和单昱对视一眼,他们今天除了晏家官邸还有哪里可以去吗?自家的心肝宝贝疙瘩都还在那里呢,再说了他俩的家可不就是晏家? 这场饭局是晏夫人主导的,年轻一辈的孩子上了战场,经历了生死平安回来,接风饭就一定要吃好的。 她和鹿希甄亲自下厨,柳云时和鹿黎在一旁多事儿的帮忙打杂。并不是很能帮上忙,却倔强的要在厨房里待着,说是也要学学怎么做饭,将来也不至于把自己给饿死。 看看这话说的,晏夫人立马就不高兴了,板着脸纠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道:“你们俩啊,都是我心里的宝贝疙瘩,怎么还能饿着了?以后只要晏娘亲在,就不会让你们有这一天。” “哎呀好啦好啦,晏娘亲我们就是说着玩儿的,其实就是也想学着做做菜。云时哥哥,大概是想做给易团长吃吧?” 这个话题扯的很快,柳云时是真的服气鹿黎的,这么快就把话头引到了他和易靖卓的头上。 提到易靖卓,晏夫人也是惆怅的叹了口气,将炒好的菜放到了一边的托盘上,暂时停下手来跟柳云时聊天,“靖卓这个孩子呢,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小子缺心眼,嘻嘻哈哈的不知道每天在乐呵什么,但是呢性格开朗,很招人喜欢。” “我这两个儿子呢,一个太独立,整天板着脸冰山似得,跟他父亲一个样子。另外一个呢,从小就被送到了国外,跟我们也不经常在一起,这不前几天又跟我们有了分歧,一直都没有回来。” 晏润迅和纪亭书的事情,柳云时还不知道,所以听到了这里不是很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呢,转念一想,能够让晏润迅跟家里人闹翻的,除了和纪亭书的感情,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这么叛逆了。 “易靖卓呢又是从小在我们家长大的,调皮的很,鬼精灵似得。我是十分疼爱他的,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病不在了,我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晏夫人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了,当着柳云时的面也没有顾忌。 “当着你的面呢,我也是有话说话的,易靖卓这小子喜欢你,我没有权利干涉,你们小孩子之间的感情,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本来我不是很能想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能够为了一个人要跟家里闹翻?” 第一百九十七章 表彰 易靖卓跟他父亲闹腾的多么厉害,晏总理和晏夫人都是知情的。 “不过后来呢,靖卓找到我,跟我说啊……” ——“晏娘亲,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母亲,如今儿子遇到了自己的幸福,希望母亲可以帮我劝劝我爹。云时是一个好人,我跟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 柳云时愣在原地,默默的听着晏夫人说道:“可能我现在说这些呢,你会觉得我是故意在帮他说好话,又或者是在给你警告。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不过是作为一个长辈,真诚的希望你们可以开心快乐,没有忧愁的过下去。” 晏夫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可能我说的太多了,你们会觉得我啰嗦。这些天,我也在想,到底要不要答应了元之和亭书的事情,都是我看着长大的,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这些孩子啊,一意孤行,做的很绝总是让我们这些长辈很难做。” 鹿黎撇撇嘴,他现在不敢跟晏总理和晏夫人提起他和单昱,免得这两位脑子里的最后一根稻草都被压断了,怕是不能好了。 他还是明智的决定拖一拖,度过了这一阵的危险期。如果他们能够同意晏润迅和纪亭书,那么以后应该也不会多加阻拦他和单昱吧? 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堆到了一起,好不容易捷报传来,怎么样也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鹿希甄全程都没有开口,手底下灵活的做完了事儿之后,终于开口道:“全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回来了。母亲,不然我们先去收拾一下,这一身的油烟味,不合适。” 晏夫人点点头,被鹿希甄搀着双双离开。 夜晚时分,夏天的到来让白昼的时间越来越长,可晏润林一行人从陆军部回来之后也是黑透了天。英俊潇洒的男人们身穿军装制服,走到哪里都是威严并存的。 “元之呢?怎么不见他小子的身影啊?还有那个跟屁虫纪亭书,好歹也是接风宴,人不到齐就没意思了啊。” 易靖卓混不吝的,他跟单昱在一起就是两根老油条!说什么也不是晏润林一个人能够轻易对付的。况且,也是跟柳云时一样,才回来的根本不知道前段时间晏家官邸发生的纠纷,嘻嘻哈哈的恢复到了以前那个没正行的样子。 晏润林只是应了一声,“根据你的说法,他们两个今天的确是应该回来的。” “怎么?你那意思他们俩又不在北平啊?是不是又去南方调查了?”易靖卓琢磨不透了,拍拍手就分析了,“那元之可是海关总长哪里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去跑啊,这……也太不符合规章制度了吧?”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不回来住了,他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公馆。这个家一直在这里,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易靖卓这种混不吝大大咧咧的人,最害怕的就是遇到晏润林这种人,高深莫测不说还最喜欢把话说一半,简直急死人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进到了饭厅里,丫头们也正端着盘子一个个的上菜,鹿黎和柳云时已经坐桌上了,就是不见晏夫人和鹿希甄。 “晏娘亲和我姐姐去换衣服了,今天这么多的菜都是他们亲自下厨的,你们可不要错过了。” 晏润林拍拍鹿黎的头,“人都还没有到齐,你的屁股倒是坐的稳了。” 鹿黎吐吐舌头,灰溜溜的站了起来,看到风尘仆仆的单昱撇撇嘴,老老实实站在了一边,等着所有人都来了再入座。 “不是军长,这在现场的不都是同年龄的人,还说什么长幼的。立马开始吃饭也是没问题的。” 单昱护犊子不要护的太明显,是个人都有眼睛都能看得出来的好不好?晏润林冷哼一声,懒得搭理这俩活宝,安排了其他人坐下,鹿黎想站着就站着吧。 作为他的小叔子,也不能太丢脸了,鹿黎倒是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不过这个道理还是要说的,以后注意一点准是没错的。 你们两个都还没有在一起呢,倒是着急的很,小心我参你们一本? 晏总理在行政院开会,准备表彰大会和近期华夏的各项工作部署,已经来过了电话说是不回来了,但是一定要招待好了易靖卓和单昱。 是那种不沾亲不带故的招待,是那种对有功将领的款待。 几个人在饭厅里胡天海地的乱聊了一会儿,单昱不停的回答这鹿黎的问题,这个家伙半路跑到了前线的事情,至今鹿希甄都不知道。单昱也是极少说起,只能庆幸鹿黎赶紧被送走了,不然后面的开战还不知道要危险成什么样子了。 “你们都回来了啊?是不是等久了,怎么也不去派人叫我们一声哦?”晏夫人和鹿希甄很快的就出现在了饭厅,在外头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几个中气十足的男孩子,激动地讨论着什么,一进去立马就安静了。 易靖卓最是油嘴滑舌了,笑嘻嘻的说道:“哪里哪里啊?我们也不过才到的,再说了等您不也是理所应当的么?” “好了好了,救你最会说话了讨我开心了。”晏夫人拧了拧易靖卓的耳朵,受不了的阻拦道。 易靖卓嘿嘿傻笑两声,特别有意思。单昱也跟晏夫人打了招呼,这在座的都是知根知底,沾亲带故的,没有什么可在意的,随意一点,就当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家常便饭罢了。 晏家在北平的声望和地位越加稳固,得益于所有人一条心,更重要的是根本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让老百姓过上安宁的日子。 这一次的表彰大会上,晏总理也不避嫌,着重的提到了鹿家。众所周知,鹿家的长女鹿希甄成了他晏总理的大儿媳妇,江湖市井传言的鹿家宝藏,也不过是鹿老爷子多年来做生意积攒的银两,就是为了一朝一日,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两位亲家都已不在了,可是晏总理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为这个国家做出的贡献。他们知道,也应该让老百姓们知道,尤其是郁家的人,在战争的时候发国难财,日后是要被后代戳着脊梁骨的! 表彰大会的召开,就在行政院的会议厅里,北平城里的记者们都被邀请而来,见证这一时刻。 晏总理和晏润林作为主要代表人,致辞之后就是针对此次抵御外敌的工作报告,以及日后对于东北的战后修复,还有闹得厉害的南方涝灾的后续事项,一项一项的给全体国民作报告。 单昱还有易靖卓等代表军官个个正襟危坐在台下,笔挺的军装上扣着代表他们军衔级别的徽章,在会议厅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晏润林做完了发言之后,从鹿黎副官的手里接过此次陆军部和行政院联合评选之后,要表彰和嘉奖的个人名单。 “我泱泱华夏,几千年来都是铮铮傲骨,不服输不罢休的精神。此次东北战役,我陆军部更是人才辈出,无惧生死。保卫了华夏百姓,守护了领土完整!这就是我们华夏一直要铭记的,懦弱就要挨打,唯有坚强不息,才能够无惧世界。” 会议厅里的掌声不绝于耳,各位记者朋友更是咔咔照个不停,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时刻,这是一个足以让全部华夏百姓欢呼雀跃为之骄傲疯狂的时刻! 接下来的授勋仪式,就是晏总理和晏润林一一为各位立功将领发放,表彰大会也在此刻进行到了最高潮。 …… 晏家官邸。 “母亲,怎么突然让我和润林回广东老家了呢?”鹿希甄抱着女儿,轻轻摇晃着问道。 好好的在北平,也结束了战火,一切都是百废待兴的时候,晏润林作为陆军部的首级长官怎么能够抛下这么大的摊子一走了之?况且这事儿,晏润林也没有跟她提起过,哪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安排的行程吧? “这事儿以后再跟你们解释了,现在快去简单的收拾一下行李,你们俩带着孩子还有鹿黎柳云时一起回去一趟。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去解决。” 晏夫人的神情很焦急,可鹿希甄能够看得出来也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儿,可这心里没底,也不知道回广州到底是为了什么? 对了,似乎前几天从广东传来的消息,晏润迅和纪亭书因为公差返回了老家大本营,现在还在家里没有离开。莫非母亲是想……鹿希甄看着晏夫人,似乎有些了解了。看来母亲还是心软了,舍不得儿子了。 此去路途遥远,两个小孩子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鹿希甄的身体才将将养好了些,晏夫人也是被逼无奈,只能让鹿黎柳云时也跟着一路随行。柳云时在战地医院做了医生的事情,她都听说了,有一个可靠的人照顾,也放心一点。 反正易靖卓的本意也是要带着柳云时回去见见他父亲的,倒不如结伴一起回去,路上都可以互相照顾。 从行政院赶回来的男人们,看着客厅里已经收拾好的大包小包的行李,以及旁边抱着孩子的鹿希甄和柳云时,大眼瞪小眼。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想要孩子吗? 晏润林率先走到了鹿希甄身边,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发,再看看怀里的儿子正睡得香甜,不解的问道:“收拾了这么多东西是要去哪里?” “母亲说让我们一起回广东一趟,说是那边有要紧的事情需要我们处理。”鹿希甄轻声在晏润林耳边继续说道:“我倒是觉得母亲是舍不得润迅了,不是正和纪亭书在广东处理公务么,加上易靖卓要带着云时回去,母亲的意思就是让我们一起回去,把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 原来如此,看来担忧的一切都将会有最好的结果。 “好吧,那我再去收拾一下,跟父亲汇报一下,我们就立刻出发。” “嗯,母亲已经安排好了车,车票也都买好了,就在两个小时以后,你可快点儿了。”鹿希甄贴心的提醒道。 “这么着急跟我会老家啊?那里可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的叔叔伯伯,阿姨婶婶,还有很多兄弟姐妹都在那里,你是我晏润林的妻子,丑媳妇也总是要见公婆的。” 只不过这里的公婆换成了亲戚朋友了。 “我觉得你应该对我有信心,晏军长。”鹿希甄推了推晏润林,让他赶紧去处理事情,不要在这里油嘴滑舌,耽误时间了。 一旁的易靖卓一脸无语,走到柳云时身边,傻了吧唧的盯着他怀里的小糯米团子就不知道要说什么。 该死的天知道他为什么觉得柳云时抱着孩子,会这么的母性光辉?他们俩这辈子在一起……怎么拥有自己的孩子呢? 看上去,柳云时似乎很喜欢小孩子,而他……却剥夺了他做父亲的资格,心里的惆怅油然而起,难过的表情控制不住。 柳云时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一般的看着易靖卓,耐心的问道:“你怎么了啊?怎么这么一副表情,今天不是接受表彰了么?还是你觉得带我回去有难度,不想带我回去见你父亲了?” 易靖卓嗯了一声,柳云时立马就变了脸,要不是怀里还抱着希甄姐的孩子,他肯定是要跟易靖卓好好说道说道的。 “不是,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易靖卓脑子可能真的是糊涂了,竟然没有听出来柳云时说的是什么意思。 回广东啊? 柳云时哼了一声,懒得搭理这个没头脑了,反正希甄姐姐去哪里他就去哪里的,不跟柳云时回去,那就跟希甄姐回婆家好了。这个混蛋他也是白白期待了,简直要气死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晏家官邸出发,抵达了火车站,包了整一节的车厢,宋铨作为护兵总头带着几个兄弟一路随行保护。 “休息一下吧,从北平到广东,远的很。”晏润林和鹿希甄带着孩子们一个包厢,其他人就各自按照心意去分配吧,只要到时候下车的时间,人是齐全的就可以了。 “润林,我总感觉母亲这一次是有其他的目的。一开始我觉得的确是为了润迅担心,但是后来呢又觉得那话里有话,有其他的意思。” 鹿希甄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想了半天又想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纠结的想了半天脑子都有些疼了。 “到了家里不就知道了,不要想这么多了,一切都有我在。” 晏润林吻了吻鹿希甄的眼睛,让她快点闭上眼睛不要胡思乱想了,他们可是一点儿都不能再出任何事情了。 破坏和战乱终将会过去,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终于要开始平稳幸福的生活了。 这厢柔情蜜意,你侬我侬,易靖卓那边可就不是这样了。 因为一句无意识的‘嗯’,易靖卓被柳云时给了很久的臭脸,他背过身的躺在床上,不说话。 易靖卓倒了一杯热水,轻轻的坐在了床边,讨好的说道:“云时,口渴了吧,快喝点儿水,我觉得你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才从东北回来又要坐这么久的火车跟我回家,实在是太辛苦了。” “我辛苦什么?又不是跟你回家,自作多情啊?” 柳云时讥讽道,往里头挪了挪,要远离易靖卓的靠近。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的,那会儿我不是看你抱着润林的孩子,我心里不得劲儿。”易靖卓缓缓说来,柳云时却是一下子被点燃了炸药桶。 “你什么意思啊易靖卓?我抱的可是我希甄姐的孩子,你不得劲儿什么啊你?我就纳闷了,一开始你也不是这样的人啊,是不是厌倦我了,怀疑我了?” 柳云时的眼眶微红,就是不争气的要哭出来的样子。 “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我什么时候厌倦你了,怀疑你了?还有,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就还是什么样的人。你在我易靖卓的心里就是唯一,我的意思是看着你好像很喜欢孩子的模样。” “……” 知道自己一时脑热误会了易靖卓,柳云时倔强着不愿意的道歉,气恼的又背对着易靖卓,尴尬的不得了。 “你说你,倒也是跟以前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这么小孩子气。其实,我想了很久了,我们在一起……以后是没法生孩子的。那你呢?” “你想要孩子吗?”易靖卓的声音在寂静的包厢里悠悠传来,伴随着火车行驶的哐当哐当声,敲击着柳云时的内心。 是啊,易靖卓说的没错,他想要孩子吗? 一个属于他和易靖卓的孩子,一个会叫他父亲的孩子。 火车在铁轨上飞速的运行,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火车早已离开了北平,朝着广东行进。这一节包厢都是自己人,宋铨带着人时刻在车厢接头处巡逻,外人根本靠近不了。 易靖卓的问题仿佛一颗重磅炸弹,在柳云时的心里瞬间炸裂,一片虚无。 孩子的事情,柳云时还从来没有想过,不过经易靖卓这么一提,似乎深藏在心底的一个秘密终于被别人给挖掘了出来。 “你怎么会这样问?”柳云时猛地转过身来,坐了起来面对易靖卓,这个男人的思想总是那么与众不同,想一出是一出。 就看我刚才抱了个孩子,你就要这么矫情? “就是我俩也到了这一步了,你不觉得我们之间,也的确需要考虑孩子的事情吗?”易靖卓啧了一声,继续说:“以前吧,我觉得咱们俩在一起,也挺好的。可是自从润林他们有了孩子以后,我就觉得我们之间缺少点什么。” “哪又怎么样?你羡慕啊,你羡慕我也生不了!” 易靖卓:“……” 这个问题是难道才是柳云时心中最关键的吗?他们要讨论的问题也不是谁生孩子啊,而是要不要打算要一个孩子!柳云时有的时候的想法总是那么与众不同,令人出乎意料,捉摸不透。 柳云时和易靖卓的想法是截然相反的,他却是觉得这个问题是关键的,不死心的一直追问:“到底是你自己想要孩子,还是你真的在乎我的想法,想要一个孩子?” “这……云时,你都要把我绕糊涂了,我不过就是觉得我们总是会老的,如果可以有个孩子,以后老了也有照顾我们的人。又或者,哪一天我遭遇了不测,离开了你,你也不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那样我也能够放心的下……” 柳云时的眼泪夺眶而出,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一点都没有男子汉的气概。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他爱上了一个根本让他没有办法拥有理智的人,这个男人现在还在问他,想不想要一个孩子? 拜托,他要是一个女人的话,别说一个孩子了,三四个都为他生了吧! 该死的,一定是有其他的女人在他心里占据了些许地位了,要不然好端端的提什么孩子。也是了,女人可以为他生孩子,他们家就他一根独苗,他父亲还那么看重他,怎么可能允许他真的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一辈子? 所以他才会是那样的反应,他根本就没有想着要真的带他回老家去,面对他的父亲,说一辈子在一起的话。 柳云时可悲的想到,他这一生活到了现在,竟然也只是跟一个男人这样的纠缠不清。小时候贵族的身份没有持续多久,王朝灭亡,亲人逝去,苟活在这个世上,本以为李祺瑞能够照顾他,最后也不过落得了那样第一个下场。 所以,这个易靖卓的出现让他觉得这一生好像又有了希望,他应该还是被上天眷顾的人吧,不然这么优秀的人怎么能够喜欢上他,还是那么平白无故。 这个世界始终是公平的,想要什么就注定要失去什么。 柳云时的眼泪如同滚烫的火山熔岩,喷涌而出,灼烧了易靖卓的身心,难过的没有言语来安慰。 两人这样的气氛一直僵持到了广东,都没有丝毫的缓和。 南方的夏天,潮湿闷热,空气里都带着一股子的海水的味道,骄阳好像被罩了一层的雾气,并不能很好的散发自身所有的热气。 列车平稳停在了站台,晏家军大本营的气势非比寻常,鹿希甄从列车进入南方开始就已经感受到了。现在已然在中心地带,晏家的标志处处可见,来接车的人列了一排,威风凛凛。这阵仗,还真的是不得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矫情 晏润林抱着儿子,率先下了车,鹿希甄则是抱着女儿由鹿黎护着跟在后面。宋铨一行人在收拾行李,倒是柳云时和易靖卓两个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互相谁都不愿意搭理谁似得。 这一路上的模样,鹿希甄是全部都看在眼里的,问了柳云时那小子又是执拗的什么都不愿意说,只是告诉她不用担心云云……这都闹成这样了,不担心才是真的有问题吧? “晏军长,欢迎您回来啊。” 来接车的人,军衔是营长,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却是干练十足。 晏润林抱着孩子不方便,没有敬礼,只是点点头问道:“都安排好了?” “是,这边请。”营长让开了身子,这片土地大概没有人比晏润林更加清楚了,他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啊,他们晏家的大本营。 “走吧。”晏润林冲着鹿希甄笑了笑,示意她走在自己的身侧,不要丢了。 晏家向来都是纪律严明的,不迂腐却也不是那么的先卫。晏润林让鹿希甄走在自己的身侧,就是在告诉所有人,鹿希甄是跟他一样重要的存在。一旦有紧急危险的情况,都要保证她的安全。 一行人,坐上了晏家的专车,滑过了一大片的樟树林,终于在尽头处隐约看到了影影绰绰的角楼和隐约传来的号令声。 “这就是我的家了,甄儿。以后,这也是你和孩子的家了。”晏润林侧头对鹿希甄真挚的说道。 已经回到了故乡,他就想要告诉鹿希甄所有有关于他的事情,哪怕是日常的点滴都要全部坦白。 唯有彼此了解,才能知道你的过去,判断你的将来。 晏润林对于家人的眷恋程度之深,是常人想象不到的,他这个人外冷内热,心思缜密。一般人见识到了都会觉得是个难对付的角色,其实不然,肉眼可以看到的并非是真实。 “对啊,你的家就是我的家,有你和孩子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鹿希甄轻轻拍着熟睡在怀里的女儿的后背,小家伙天生就很喜欢笑,见到谁都笑嘻嘻的。不同她的哥哥,冷冷冰冰的,还这么小就是一副老谋深算,内敛的样子。 跟他爹一个样,是在没意思。鹿希甄甚至都有点忧愁了,男孩子要是小时候就这么严肃,那也太没有童年了。 不过这样也好,哥哥成熟勇敢一点,才能更好的保护妹妹。男孩子像晏润林一些,就更好了,总是要继续延续下去的。 车子渐渐深入到了樟树林深处,葱葱郁郁的绿色结束了很多人的观赏视线,鹿希甄不得不感叹,南方植被的生命力的顽强。 这个时候,北平的天气虽然逐渐热了起来,可很多花都还没有盛开,含羞待放的小模样特别招人。 跟这里是截然相反的,鹿希甄都忘记了儿时从北平城跑过的地方,记忆比较深刻的就是小时候父亲总是喜欢带着她和鹿黎一起去后海乘凉。 北方的夏天是大玻璃碗倒扣了过来似得,干闷。偶尔有一丝凉风吹过来就能让你畅快不少。鹿希甄从下火车那一瞬间开始,就感觉到了这边的热情。潮湿闷热的感觉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里……她还是有些适应不了。 好不容易车子终于停了下来,鹿希甄松了口气,对着晏润林笑了笑。 坐在副驾驶的营长连忙下来开车门,鹿希甄手忙脚乱的哄着不晓得怎么就醒过来的女儿,担心小孩子水土不服。 “快进去吧,外面的确有点热,不要让孩子们热到了。”晏润林也不顾大庭广众之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现在他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家人,不能有一个人再出任何的问题,哪怕是这样的小毛病。 晏家本家,气派十足。混有浓烈西方气息的洋楼,占地巨大,院中的喷泉呼啦啦的喷着水,忙碌的不得了。 晏润林和鹿希甄抱着孩子匆忙进了本家大厅,鹿黎等人则是一头雾水的不明白这到底在绕什么。为什么这晏家像一个迷宫,气氛异常的紧张。 说起来晏家本家,复杂的很。 晏总理虽然如今是如日中天,在晏家军里也占据了总要的核心位置,可是毕竟如今是天高皇帝远。很多人事调动安排,晏总理是毫不知情的,撇开每年一次的会议报告他能够见到这些人,其他时候根本顾不过来。 一个家族变得强大强势了,就会从一开始同仇敌忾走到土崩瓦解,劳燕分飞。 所以,晏润林今天的所作所为是足够让另外一派乐翻天的,目无法纪,竟然敢带着女人擅自无视了晏家的规矩,看来晏总理也是忙着政务,不搭理军事了?更不管管自己家里两个一大一小的混世魔王? “我怎么感觉这里有些压抑啊?润林,这里真的是母亲说的那样吗?” 晏夫人临行前对鹿希甄千叮咛万嘱咐,到了晏家,一举一动一定要做到满足。但是总觉得回去之后若是被人看不中,哪怕练再难的武功,也并不能让他喜欢的人感受到。 晏总理两个儿子在北平zheng府位居要职的消息在晏家军本部早就传开了,有人祝福有人嫉妒,这都是说不准的。 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的晏总理和他的两个儿子在晏家军的名望和人气越来越高,却是常年不在大本营。虽然有易靖卓和单昱的父亲在这里镇守,也是岌岌可危。 晏家兄弟在北平遭遇了两次的突然袭击,总是让晏夫人心里不放心。虽然跟郁家也有牵连,可大本营里要是也出了问题,那就是四面楚歌,腹背受敌。 “别担心,所有的事情这一次我都会处理好的,你只要一直跟着我就好了。”晏润林给了身边的鹿希甄一个微笑,他只有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这个道理他是老早就明白了。 一行人终于全部到了正厅里,南方的老宅子在阴雨的天里显得晦暗不明,隐隐约约的透露着一股子沧桑的垂暮之气。 年轻朝气的士兵们穿着晏家军独有的军装,扛着枪硬挺的立在门口,像是广东特有的碧天榕树一般。 一对双生儿似乎不能很好的适应南方湿热的气候,在父亲母亲的怀里双双醒来,哇哇哭的特别伤心,鹿希甄不想耽误晏润林办正事儿,就跟奶妈抱着孩子去了侧厅休息。 晏润林看着鹿希甄和自己的孩子离开视线,身上的气氛和脸上的表情就立马发生了变化,那股子潜在的柔情全部收敛了起来。 “看来,我们这一次回来倒是真的对了,从大门进来走到这里,时间也不短了。倒也没有人拦住我们,这位营长,不如你告诉我,这里的其他人呢?”晏润林冰冷的语气吐出来的话像是冰渣子,扎的亲自去火车站迎接的营长刷刷的冒冷汗。 “晏军长,这……不瞒您说,晏家军大本营如今已经不同以往了,有那么几位司令心生间隙,在半年前就带着手下的兵撤离了广东,不是投靠了别处就是自己占山为王,成了山大王了!” 广东是舶来品生意的主要关口,跟洋人的来往最是密切,近来华夏成了那些洋人眼中的肥肉,都想凑上来咬一口,抱着不单纯的心思,着实叫人不能放心。 “什么!”晏润林略带诧异的反问,他跟晏总理意料之中晏家军大本营这里出了问题,并且这边好歹还有单昱和易靖卓的父亲在,情况也不至于糟糕成这样。现在突然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这位营长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得,好不容易等到了晏润林回来,倒苦水一般的发泄道:“晏军长,我是易司令手下的一位营长,今儿个是奉了易司令的命令在火车站接你们的。要不是易司令,咱们晏家军还不知道要散成什么样子!” “此话何解?你把话都给我说清楚!”单昱从这位营长的嘴巴里听出来了猫腻,刚才只提到了易司令,去没有提到他的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营长红着眼睛看向单昱,声音竟然哽咽了起来,“单副官,令尊单司令在半年前就已经……就已经……” 单昱的身形不受控制的晃了晃,鹿黎担心的连忙上前抱住他,“你还好吗?” “你说,我父亲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否则小心我杀了你!”单昱挣脱开鹿黎的搀扶,揪住营长的衣领,麻痹着自己一般的摇着头,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营长哭哭啼啼的,不忍说出口一般的断断续续的说道:“单司令为了阻止其他的司令领兵出走,站出来说了一番振奋人心的话,还枪毙了第一个动摇军心的团长。虽然一时压制住了那些司令的心思,却在当晚赶回来的路上,被人打了埋伏,身受重伤,不治身亡……” 不治身亡……单昱的脑海里瞬间只有这四个字在盘旋,他不能想象自己的父亲在重伤的时候,生命垂留之际,是多么的思念他,多么的想念他,可惜他从小就没了母亲,被父亲辛辛苦苦养大,还不能让父亲省心,才不得不将他送到了北平晏润林的身边。 第二百章 噩耗 如果自己争气一点,他就不用去北平了,那样父亲在阻拦别人的时候,他就可以一起站出来帮助父亲。那样父亲在被人打埋伏的时候,他就可以抱着父亲,为父亲挡住那一枪……那样的话,父亲就不会离开了! 为什么……当初的自己那么幼稚?为了一两件不重要的小事情都可以跟父亲争吵不休,闹得不可开交?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孝子,他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连父亲下葬的时候都没有在身边。作为一个儿子,他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的父亲,还没有见过他这一辈子最喜欢的人,父亲……你让儿子以后怎么办? 单昱的麻木和呆愣让鹿黎极度不安,他凑上去抓着他的胳膊摇晃,希望他可以清醒过来。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总是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不及时的走出来就会永久的在那个世界里。 没有痛苦,自然也没有幸福。 “单昱,你醒来,我们还在呢。你还有我……对啊,你还有我呢。我求求你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要这样的折磨自己好不好?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你不要这样吓我啊!” 晏润林等人也是震惊不已,这都半年过去了,他们在北平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根据这位营长的意思,看来是晏总理都被埋在了鼓里,毫不知情。否则,晏润林他起码也会被提前通过气,好给单昱做做思想工作。 单昱的父亲和易靖卓的父亲,还有晏总理三个人从小就是好兄弟,这么多年了风里来雨里去,都是不离不弃,同舟共济。晏总理可以拥有今天的地位和名望,背后就是靠着这两位兄弟在晏家军大本营里的镇守。 可是人都没了半年了,他们回来了才知道。易司令为什么也瞒着不说呢,期间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单昱涣散了的眼神,因为鹿黎的怒吼渐渐的聚集到了一起,他呆呆的看向鹿黎,扯开嘴角,却比哭了还难看。 他说:“鹿黎,我是不是特没用?我一直都是父亲眼中不成器的儿子,从来都没有让他放心,更没有在他有生之年做过一件可以让他脸上觉得有光的事情。” “以前,他就总是说,晏伯伯的儿子,易叔叔的儿子怎么样出息,怎么样厉害了。而我却是一个花花公子,风一吹都能倒的绣花枕头。” 单昱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还能怎么办呢?现在我好不容易在战场上,立了军功,还得到了表彰。我的这枚徽章,我还等着他看了以后能够拍拍我的肩膀,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嘴上还是严肃的教育我,继续保持,不能骄傲……” 鹿黎抱住单昱,摩挲着他的后脖子,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明白的你的感受,单昱,我们都是一样的。父母在的时候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只有等到他们都离开了才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你的父亲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你千万不能自暴自弃,你要坚强,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 “是啊单昱,我们都在这里,单叔叔的仇一定要报,你等着,我们一定不会放过那些出走的人,更不会让那个打埋伏的人逍遥法外。” 易靖卓红着眼睛揉着单昱的头,他的这位好兄弟现在有多难过,他想他是可以感受到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怎么会不知道单昱的父亲对于单昱来说,占据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查出来了吗?”晏润林周遭的气氛变得更加冷冽,好像下一秒就要吃人似得。 这话问的不清不楚的,可营长却是听懂了,立刻回答道:“都查出来了,那些出走的司令,他们手下的兵马数量多少,易司令都叫人清楚的记录下来,还有埋伏单司令的人,就是出逃到了云滇的马三炮马司令的人。” “因为当初在会议上被单司令杀鸡儆猴的那位团长,是马三炮的房下小舅子,当时在会议上马三炮就跟单司令对峙了起来,奈何人数众多,被劝说开了。谁能想到,那厮狼心狗肺,竟然忘记了单司令对他昔日的恩情,竟然派人在单司令每天必经之路上埋伏,实在是让人寒心!” 晏润林又问:“但是易伯伯在哪里?” “易司令正巧去了江浙一带练兵,不在大本营,听到了单司令遇刺的消息也是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哪里知道回来的时候,单司令已经神志不清,却还是拉住了易司令的手拜托他千万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单昱副官。” “为什么?”单昱问道。 营长回答说:“单司令说了,你在前线备战,不能轻易分心。拜托了易司令无论如何都要等你打了胜仗回来之后,再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所以……” “所以你们瞒了我这么久,我这半年来在前线风里雨里,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能够坚持下来是为了什么?”单昱质问道:“我就是为了做出一番事业来,让我的父亲看看,他的儿子不是只会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也可以立军功,也可以保护大家,也可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是,现在这些统统都做到了,他却再也没有办法告诉父亲,父亲希望的事情他都能够做到。 晏润林拦住情绪激烈的单昱,让那营长下去,继续说下去,单昱非要疯了不可。 “靖卓,你即刻动身前往江浙,告诉易伯伯我们已经回来的消息。还有派人去通知那些出走的司令,现在还愿意带着军马回来的,饶恕他们的叛逃之罪。”说到这里,晏润林的眸子寒光一闪,带着猩红的杀气。 “要是那些人执迷不悟,不知悔改……就不要怪我们不留情面!” 易靖卓和柳云时才落地广州,又立刻前往了江浙寻找在江南练兵的易司令。驻守在广东大本营的兵马虽然比之前少了不少,却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没有了主心骨的晏家军,恍若一盘风一吹就会散掉的散沙,晏润林的到来正是时候,群龙无首的人心聚不齐,他们需要的就是有人引领他们,带领他们走向正轨。 不过……晏润迅回到了这里,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内情!即便家人之间因为感情的问题有了隔阂,可这么大的事情,晏润迅又不是小孩子了一定是不会乱来的,他肯定会在第一时间里打电报回来告知他们的。 “二少爷呢?前些天他们不是回来过了吗?人呢!处理公务了这么多天也该处理完了!”晏润林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晏润迅现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心中的恐惧渐渐升起,让他心烦意乱。 鹿黎搀扶着单昱走到了一边,紧紧抓着这人的手,希望自己的温度可以给他些许的安全感。不要害怕,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振作起来面对。 那些伤害了你的人,我都会亲手的解决的,单昱,这个世界上你还有我可以依靠。 “军长,二少爷和纪副官三天前已经离开了这里,具体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晓啊。”负责安排具体事宜的军官一脸为难的回答道。 “三天前就离开了?难道你们就没有安排人跟着二少爷吗?如今广东这边的局势多么紧张,你们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晏润林气急败坏的骂了脏话,没有人能够明白他现在心里有多么焦急! 一行人立在大厅里,不敢出声,生怕惹怒了晏润林。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我找!”晏润林怒吼道,一股脑的将不相干的人全部赶了出去。 焦躁的在原地走了几圈,不时的看看失魂落魄,还沉浸在父亲去世的消息中难以自拔的单昱。回来之前,鹿希甄跟他说,这一次回来的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复杂。 对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当务之急是要立即告诉远在北平的晏总理,来势汹汹的叛逃出走根本不是一时的冲动! 是有人,见不得他们在北平独大,想要来分杯羹了! “鹿黎,你立即去给北平方面发电报,把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一定要让晏总理在北平方面做好部署,不能再出错误!” 晏润林命令鹿黎履行作为副官的职责,有关于这方面的工作安排,鹿黎在陆军部的时候就已经被培训过了。这些小事儿,应该不是问题。 鹿黎虽然放心不下此刻的单昱,却是军令不能违抗,站了起来敬礼说是就忙不迭的跟着一位小兵去发报室了。 单昱歪靠在一边,怔住了,不做声。 “单昱,振作起来,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你父亲的仇还等着你去报呢,那些人都不得好过!”晏润林拍拍单昱的肩膀,希望自己的好兄弟可以挺过这一关,将那些歹心的人全部消灭,保护还在的人。 …… 两个孩子一直哭闹个不停,鹿希甄和奶娘不论怎么哄都没有办法。看着两个糯米团子哭的眼睛红肿,喉咙嘶哑,她就心疼。 第二百零一章 杀戮 “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鹿希甄抖着怀里的儿子,问着同样手忙脚乱哄着女儿的奶娘。 奶娘的经验总是比鹿希甄多的,可她现在却也是说不好为什么这俩孩子哭的根本停不下来了。 “大少奶奶,我也不知道这到底回事儿,小少爷和小姐或许是受不了这南方潮湿的气候,又或许是这座宅子那股子气息太重了……小孩子总是最干净最单纯的,肯定是眼睛看到了什么不不干净的东西。” 奶娘年纪不小了,思想里带着的传统观念依旧顽强的存在着,所以说起来这么邪乎的事情还真的是像模像样的。鹿希甄都快要被吓到了。 抖着怀里的儿子,又让奶娘坐到自己的身边,母亲身上的气息应该能够让孩子们感觉到安全感,果然,两个双生儿彼此靠近了,也能感应得到。哭泣的声音立即就弱了下来,哼哼唧唧的十分可怜。 晏润林就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听到两个孩子的低泣,眉头就皱了起来。 “孩子们怎么会哭的这么厉害?”收敛了怒气和杀意的晏润林走到了鹿希甄的身边,逗弄着好不容易才快要睡着了的儿子和女儿,满脸柔情。 鹿希甄抬头看了看晏润林,无奈的笑道:“哎,其实也没什么,可能是不适应新环境吧,小孩子娇滴滴的,就是要哭一哭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的。” “对了,外面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刚才我好像听到争吵的声音,是不是有棘手的事情不好处理?”鹿希甄关心的问道,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她还是真的有些好奇的。 晏润林默默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跟鹿希甄说明。他不知道这个消息,在鹿希甄看来到底算是如何的一个问题呢?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可是不知道,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这个世界上,什么是好事,什么是坏事,还真的说不准。 “怎么了?这么犹豫是不是什么事情不能讲?其实你不需要瞒着我的,说出来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分担一下,出出主意也说不定呢?” 晏润林淡淡的说道:“单昱的父亲……去世了。” “什么?”鹿希甄一惊,声音难免大了一些,怀里的孩子顿时就被吓到了,睁开眼睛看了看父亲母亲,小脸一皱,哇的又哭出来。 这一哭就是连锁效应,奶娘怀里的小丫头也跟着自己的哥哥大哭了起来,顿时间又是热闹的不行。 “哦,我的宝贝儿们不要哭了啊,都怪母亲的声音太大了……”鹿希甄手忙脚乱的抱着孩子们低声哼唱着,晏润林闭了嘴坐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鹿希甄和奶娘好不容易将孩子们哄好了,放到了一旁的贵妃椅上并排睡着,“你在这里照看着,我跟军长说点事情去。” “是,大少奶奶。”奶娘自是不敢多言。 鹿希甄跟晏润林往外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单昱在来的路上不还说,他的父亲在这里等着他们回去呢?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鹿希甄难以置信的追问,根本无法相信这事儿真的发生了。 晏润林也不愿意相信,却不得不承认,单昱的父亲的确在半年前就牺牲了。 “他是为了保全我父亲的家业,才会被叛逃的那群别有用心的人给刺杀了。说到底,是我们晏家欠单昱的,单伯伯的这个仇,无论如何都是要报的。” “那是自然的!这样正义凛然的男子汉就是要万人敬仰的,单昱的父亲是条好汉,而单昱自己也是军功赫赫,那个杀害单伯伯的人查出来是谁了吗?” “已经确定了,是一个叫马三炮的司令,因为跟单伯伯杀了他的一个亲戚,他就怀恨在心动了杀意。”晏润林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将那个叫马三炮的碎尸万段。 鹿希甄亦是义愤填膺,挥舞了小拳头,呐喊道:“那样的人一定不能让他死的太舒服,要凌迟处死!要在单伯伯的墓前解决了他,祭奠单伯伯的在天之灵!” “好好好,恶人的确也接受应有的处罚,不过你说的太吓人了。甄儿,你已经是个母亲了,千万不能在孩子们的面前表现出这么……”晏润林扭着头,不想说出后面的两个字。 鹿希甄却是懂的,眯了眯眼睛笑了笑,“怎么啦?你觉得我说的有点吓人还是觉得我这个人很血腥?晏军长,你就不知道我的为人了吧,敢爱敢恨,有仇必报的!” 怎么会不知道呢?要是不知道,还怎么跟你在一起?就是因为你敢爱敢恨,有仇必报,我才会这样的喜欢你啊,甄儿,你是天底下不可多得的女人,我晏润林这辈子真的是值得的。 易靖卓办事的速度跟他大大咧咧的性格一样,马不停蹄的奔到了江浙之后,哪里顾得上江南烟雨之地的吴侬软语,温柔背后的波澜壮阔。带着柳云时就往练兵演习的校场去了,一路上出乎意料的顺利,这一点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对于他们一行人从北平返回广东晏家大本营的动静,可谓不小。那些叛逃的前任司令们肯定在广东留下了眼线,最早的得到了他们的消息。 可是这么久了,那些人安安静静的躲在暗处竟然没有一点动作,也是十分的有意思了。易靖卓不像是其他的人,看上去马大哈没心思似得,其实内里十分的细腻,这一点的不对劲被他想到了,他也不管晏润林是不是也注意到了就立马拍了电报发回了大本营。 他们几个人之间是有专用的电波密码的,翻译的密码也只有他们几个人才能看懂,这是他和晏润林在德国军校学习摩斯密码的时候,自己参透领悟出来的一趟密码。 回到华夏之后使用的频率也没有那么多,只有在最紧急的时候用一用,比如现在这个时候。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柳云时的身子骨比以前硬朗多了,在东北战场上锻炼下来的毅力也超乎常人。现在跟易靖卓后头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倒也没有丝毫的吃不消,反而更加精神和有力气。 易靖卓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回答道:“你问。” 柳云时坐在副驾驶,颠簸来颠簸去的,他看了看易靖卓终于突破了自己的好奇心,“为什么这件事情发生了这么久,真的可以做到滴水不露。” “你什么意思?”易靖卓不解的看了柳云时一眼,问道。 “我来给你分析分析吧,按照你们之间的关系呢,其实这些事情瞒着你们倒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刚才那位营长说,这事儿是连晏总理都瞒着的,他们怎么可能会不通气呢?” “还有,就算是你父亲真的忍住了什么也没有说,那那些人呢?”柳云时口中的哪些人是谁,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 是啊,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是父亲有心真的瞒着远在北平的晏总理,那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根据那位营长的言辞,出走的司令和现在依旧坚持在大本营的司令数量是不成正比的。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暗地里到底有多少人对晏家如今的地位和得民心的虎视眈眈。 柳云时的这番话,真的是说到了点子上。 “厉害了我的云时,每一次在最紧张的时候都是你在我身边尽力的提醒我,这么重要的消息我和部之竟然一下子都忽略了。哎……也是单伯伯去世的消息对我们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嗯,我都明白的。”柳云时平静的回应了一声。 关于这一点,他恐怕是最能理解的了,恐怕真的没有人能够比他更懂得这其中的悲伤和无奈了。 一个王朝的陨落,一个朝代的更迭,伴随而来的是没有办法没有退路的接受。为了生存,一朝从天上掉到了地上的不适应,也为了这条乱世之中的活命全部都挺了过来,这一辈子么,似乎熬一熬也就全部都过去了。 那个李祺瑞说的也没错,他就是一个空架子,徒有前朝贝勒爷的虚名,说高了那是还有一个所谓的称号呢。说白了吧,他就是一个一无是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还那么不符合社会主流的喜欢男人,总是走到哪里都要被鄙视被唾骂到哪里的。 就是这样的自己啊,也琢磨着活到了现在,好像人生也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 一切都会过去的。 单昱心中的伤口会渐渐愈合,亲人的离开是最令人痛心的,不过,没有越不过去的梗。 “靖卓,我和你的事情就暂且不要跟你父亲说了吧,先把手头上所有棘手的事情全部说了,我们有机会再提吧。” 易靖卓愣了愣,感激柳云时的顾全大局,善良妥帖。点头应了一声好。 颠簸的山路终于结束了,易靖卓的脸就是门卡,守卫的门岗们一看到是他立马就放行让他们进去了。 易司令才从山上下来,满脸疲惫,几天几夜没有休息了,年纪也大了根本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劳累。刚脱了帽子到办公室,屁股都还没有坐下呢,他办公室的门就被冲开了,许久没有见到的易靖卓走到了他的跟前 第二百零二章 下落 易司令面前的两个孩子,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半年前发生了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事发突然,好友临终之前又拉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将他离开的消息传出去,不能打扰了正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单昱。战场上的战机是千变万化的,不能有丝毫的懈怠。他不想单昱因为自己,而误了大事。 “这个消息隐瞒了这么久,就算是您答应了单伯伯不告诉单昱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晏总理对这里的情况都不知情?父亲,您难道不觉得您很有必要回答一下我们的疑问吗?”易靖卓的神情十分严肃,他盯着自己的父亲,一动也不动,希望能够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伯父,不是云时多嘴,难道你不告诉晏总理,晏总理就会不知道吗?我们比较好奇的是,您没有告诉晏总理是因为你答应了单昱的父亲,不过那些叛逃的司令呢?”柳云时踱着步子缓缓走着,犀利的眸子盯着易司令。 这个时候他不是作为易靖卓的爱人来跟易司令见面,而是一个华夏的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又或者是晏润林妻子的弟弟,为了自己的姐姐,他是需要对有关于晏家的所有事情都记挂在心上的。 其实,他对于单昱父亲的去世的消息,在最初的震惊之余,更多的就是好奇。半年的时间,怎么样也会有消息泄露出去,可竟然真的能够隐瞒的滴水不露…… “那些人肯定也在北平安插了人手吧,毕竟要时时刻刻都盯着身在北平的晏总理还有其他人的动静才对。既然有人叛逃,这么大的事情,您也能瞒着晏总理这么久啊?”柳云时不得不怀疑易司令是真的别有用心,到底为什么要隐瞒这样的事情? 易司令毕竟是老江湖了,混迹沙场和政局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事情没有见识过?对于柳云时这样的年轻人的质问,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老爷子将手握在一起,仰起头盯着柳云时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在怀疑我对晏总理有异心?” “伯父,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只是对于这件事情是真的很好奇。”柳云时皮笑肉不笑的对上了易司令老谋深算的眼神,无所畏惧。 对于玩心计,柳云时也是一向很有信心的,作为前朝的宫中人,小时候什么样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没有见识过。男人们玩儿的心计一定都是在身份地位和权利上,而女人其实比较简单,不过就是为了争宠,高人一等罢了。 所以说,玩儿心计男人从来都是比女人更厉害的。只不过更多的时候男人们不喜欢玩心计罢了。 柳云时冷哼一声,挑眉看着易司令问道:“伯父,我的问题或许你可以继续回答了吧。” “我凭什么回答你啊,你以为你是谁?别觉得跟我的儿子纠缠不清,你就可以来管我们的家事!” 易司令的脸色一下子沉了起来,面对柳云时也不再是之前在北平的沉着冷静,拒绝和无视,现在更多的是仇视和冷漠。 这个孩子知道的太多了,也太聪明了。跟他的儿子在一起无疑是一个定时炸弹!他的儿子他最了解,外强中干,其实老实得很,心思最是单纯和善良,很多事情不会考虑的那么多,也是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一个团长的原因了。 晏润林那小子都是军长了,凭什么他的儿子到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团长?更可气的,这傻孩子还一直傻乎乎的跟着晏润林屁股后头,任劳任怨的。从来没有为自己的未来想过。 他年轻的时候就处处都被晏总理压一头,想要得到的东西都需要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而晏总理呢?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有为他这么努力才得到的一切而为难过呢? 可那又怎么样,他们是好兄弟好朋友,他和单昱的父亲都是因为晏总理才能从乡村来到了城里,成为了管理众多将士的司令。拥有了大宅子,车子还有旁人的害怕和敬畏。 很多事情,这些东西得到的久了,也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好。现在身上背负的反而成了一种无形的枷锁,上了年纪以后,想的事情多了,当年的那些单纯的情谊……保持到现在或许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伯父,怎么就动怒了呢?我和靖卓过来不过就是想要请教您这个问题罢了。既然伯父觉得我没有资格询问您,那不如就跟我们一起回广东吧,晏军长正在那里恭候您的大驾呢。” 柳云时一点儿都没有生气,他优哉游哉的坐在了易司令的对面,望着他的怒火中烧悠然自得。 一旁的易靖卓的眉头皱起来的都可以打结了,他在自己的父亲和柳云时之间来回摇摆,很为难。 易司令愤恨的哼了一声,拍桌而起,也没有说立马就离开更没有说什么时候走。留给易靖卓和柳云时不过一个生气的背影…… 看自己的父亲离开之后,易靖卓叹了口气,试探性的跟柳云时商量道:“云时,他好歹是我的父亲,你跟他说话能不能客气一点?” 柳云时斜着眼瞟着易靖卓,“你觉得我应该客气一点吗?易靖卓,不会到现在你还觉得你的父亲跟单昱父亲的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吧?” “你不要乱说,都还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不想……” “所以……有了证据你才会相信?证据怎么来的?难道是掉下来的么,你觉得你光是在这里维护他,单昱的父亲就可以活过来吗?在你的心里到底什么才是正义什么才是对的呢?易靖卓,我不希望我和你之间最后也会因为无可奈何的事情,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了。” 柳云时说的这话并不是恐吓,他的眼睛光亮如天上的烈日,直晃晃的照到了他的眼里和心里。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还没有想好,你不要逼我了。”易靖卓移开了视线,不愿意直视柳云时炙热的眼神,他害怕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胡思乱想。他的父亲,怎么会跟单昱的父亲事情有扯不断的关系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所有的真相最后都会水落石出的,我相信我的第一直觉。” 易靖卓:“……” 当夜,晏润林就收到了易靖卓紧急发回来的电报,男人的身影被摇曳的灯光拖的老长,他看着白纸黑字,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为什么回来解决润迅的事情,现在竟然演变成了一场筹划已久的阴谋? 单昱的父亲离奇去世,半年之后他们才看破了真相,本以为马三炮就是幕后真正黑手的时候,更多的阴谋却在不停的浮出水面……越来越多的人物牵扯了进来,还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如果最后的结果是意料之中的那样恐怖,那么他们该怎么办嗯?单昱和易靖卓之间……他们的友情,并肩作战的生死之交,又会何去何从呢? “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鹿希甄披着裸色披肩走到了晏润林的身边,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晏润林摇了摇头,沉默的将手中的文件递给她,“你看看吧。” 鹿希甄轻巧的接了过来,仔细认真的看了起来,她的反应跟晏润林真的是一模一样,眉头紧皱。 “这事儿……这么深呐?” 晏润林点点头,“恐怕比我们眼前看到的还要更深。” “如果这样的话,那太不妙了,要不要跟北平的父亲母亲商量一下?万一一个处理不当,后果或许会很严重的。” “这个我明白,我也打算好了,先找到元之再说。单昱那边就先让鹿黎照顾着,你也知道的他们俩的感情比较深。” 晏润林最后的那一句话,已经算是提前给鹿希甄打了预防针,可是鹿希甄此刻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件麻烦的事情,并没有感受到晏润林的别有用心。她点点头,“嗯,这样也好,他的情绪那么的不稳定应该也要有个人陪着。” “嗯……我是这个意思。”晏润林哼了一声答应着。 鹿希甄忧愁的感伤起来,女人的心总是柔软的,下午的时候还说着那么犀利的话。可是到了晚上,这个时刻看到了纷繁复杂,牵扯到了无数人的各种感情的事情,她又开始担心开始恐惧。 晏润林伸手搂住鹿希甄的肩膀,抽走了她手中的文件,“乖了,别看了,困了就去睡觉吧。今天都累了一天,带孩子也辛苦了,这边的事情有我就可以了。必要的时候,我会把你们娘仨送回北平的。” 这里不够安全,山雨欲来风满楼,真正的暴风雨才要开始,他必须要保护好鹿希甄还有两个孩子的安全。 “润林,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以后不管风里雨里,我们都要在一起的吗?我想,其实我们真的可以一起面对,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累赘。我相信孩子们也希望我们一家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在一起的。” 哎……晏润林就知道鹿希甄一定会这样的回答他,真的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一个让人舍不得放手的女人。 晏润迅的消息也在第二天破晓时分,传到了晏润林的耳朵里。彼时,晏润林不过才躺下休息了个把小时。 疲惫的鹿希甄枕着他的胳膊,眉头紧蹙的浅浅睡着,半夜两个人准备休息的时候好不容易爬上了床,两个鬼灵精怪的小家伙又开始闹腾了。 第二百零三章 阴云笼罩 奶娘一个人根本管不住两个混世小魔王,鹿希甄无奈苦笑的让晏润林先休息,她去照顾孩子。 折腾下来,天都要擦亮了。南方的日出时间总是比北方要早一点,去调查晏润迅消息的那位营长急匆匆的穿过了长廊,皮靴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的清脆响声,就像是深夜寂静里的打更人发出的提示声音,让人心提了起来,根本忽略不得。 晏润林的眼睛蓦地睁开,宛如一头随时准备好的猎豹,看到猎物就扑上去,撕咬杀戮。 铛铛铛……年轻的营长在门外有规律性的敲了三下,静静的等候里面的动静。晏润林低头看了看鹿希甄,尽量的不打扰她,披上了军装外套,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外面。 “情况怎么样?”晏润林刚出了门外带上房门,看见一脸焦急的年轻营长,冷静的问道。 那营长看了看晏润林身后的卧房,明白的压低了声音跟他快速的报告说:“情况不妙,二少爷原本是去了广西调查广东舶来品走私的事情,几天前忽然断了联系,并不是偶然。” 清晨的广东,湿润的不像话,并不是那么的暖和,晏润林此刻更是被营长带来的消息刺到寒冷刻骨。 “继续说。” “我们的人去了广西之后,立马就得知了二少爷在马三炮的手里的消息。好像是马三炮故意放这个消息出来,引诱我们过去,尤其是晏军长您……” 晏润林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对年轻的营长吩咐说:“我知道了,你去准备人手,我们尽快动身去广西,在此之前,不论马三炮说什么你们都派人跟他斡旋,前提是务必要保证二少爷的安全。” “对了,还有你们要对大少奶奶守口如瓶,联系北平那边,让北平反面派人回来接她们母子仨人回去。” 年轻营长连忙应是,转头原路返回离开了。 卧房内的鹿希甄在晏润林起床离开时就已经醒了,屋外的动静并不大,鹿希甄将两人之间的对话听得断断续续,并不真切。 “怎么醒了?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天还早呢,你多睡一会儿,两个小孩子还香甜的睡着,好不容易有清闲的时间,就不要操心了。”晏润林轻轻的坐在了床边,为鹿希甄掖好了被子,声音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 鹿希甄歪着头,不打算回答晏润林的这个问题,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晏润林,想用另外一种攻势来攻陷晏润林的心房。 这个人,不论自己说了多少次,他都不会讲所有的事情告诉自己,昨天晚上彻夜长谈,说了那么多话,浪费了那么久的口水,似乎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罢了罢了,这个男人在大不列颠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不就是这么刻板的模样么。说到底,在国外接受了那么多年的开放式教育,他的骨子里还是比较保守的。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有些事情现在都还没有确定,告诉你也不过是让更多的一个人担心罢了。听我的话,乖乖的睡吧。” 晏润林的话语或许真的有催眠,令人安心的功能,鹿希甄竟然迷迷糊糊的真的就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是大亮了,一睁眼就抖了一个机灵翻身而起。 喊了几声晏润林,都没有人应声,倒是在外间抱着孩子的奶娘听到了声音,急冲冲的进来了。 “大少奶奶,大少爷一大早的就出去了,吩咐我们不要吵醒您,让您好好休息呢。” 鹿希甄伸出手,奶娘连忙就将手中的小姐送到了鹿希甄的怀里。 鹿希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渐渐张开了的五官,更加像晏润林了。看上去很是英气呢。都说女儿更多的是像父亲,果然不假,小奶宝宝窝在她的怀里,一闪一闪的大眼睛盯着她,很喜气。 “小宝贝啊,你是不是认识母亲了啊?什么时候才能开口喊妈妈啊,你父亲又去忙了,咱们就乖乖的在家里等他回来好不好啊?” 奶娘一脸慈祥的笑容站在旁边,看着这对母女的温情对视,还有那温馨的话语也很让人觉得圆满。 “小少爷呢?” “小少爷还在睡呢,昨晚上就闹了一次,倒是比他妹妹更乖巧的。大少奶奶真的是好福气啊,一双儿女,都那么的听话可爱,连我看着都觉得讨喜的不得了。” 是啊这天底下,可不就是自己的孩子最可爱了,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才真正的明白,平安喜乐才是最重要的。 一家人可以团聚在一起,其乐融融,才是真的幸福。 ……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应该会明白的,晏润迅从来奢望的都不多,只是想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这么难? 在北平的时候父母不同意,跑到了广东老家来出公差,还‘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被有心之人捉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本来是带着纪亭书一起处理广东最近舶来品生意的走私问题,没想到被人敲了闷棍,打包一起带到了这里来。并且‘这里’到底是哪里,还真的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头绪! 这间小黑屋,没有一丝的光线,每次知道大概的时间都是凭着那些人来送饭菜的时候,打开了那小小的方格,外头若是日光便是白天,若是烛光就是黑夜。计算下来,他已经被关在这里四天的时间了。 一开始进来,他和纪亭书都是分开关押的,不晓得那个人现在在哪里,过的怎么样。 根据他的猜测,他还有一层晏家的关系,好歹也是晏总理的儿子,晏军长的弟弟。绑他的人应该是有所企图,不会轻易对他怎么样。可是纪亭书就不一样了,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晏家的一个养子,现在也就是一个区区副官,能做什么当真呢? “亭书,等着我。”晏润迅靠着冰冷的墙壁,心中无底的乞求着,希望那个人可以听到他内心深处的祈祷,安然度过这段暗无天日的日子。 间隔了一堵墙的小黑屋的门突然打开,几个身穿军服的小哥冲了进来,拖起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的纪亭书就要走。 “你们干什么!要带我去哪里?”纪亭书冷静的问道,声音的温度比这件小黑屋还要低上几度。 “要你走就走,哪来那么多废话?快走,我们司令还在等着你呢。”几个小哥凶神恶煞的十分不可气,纪亭书心中了然,看来关押了他们几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却是利用小黑屋这样的方式来考验他们的心理能力。 他们应该不会轻易动晏润迅,现在过来拉他走去问话,可能是因为小黑屋的考验计划失败了,他和晏润迅没有一个人心理防线崩塌,安安稳稳的待在了小黑屋里。 也罢,这样一来他起码可以确定晏润迅到目前为止是安全的。 许久没有重见天日的纪亭书,乍一接触到刺激热烈的光线,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几天以来没有吃好睡好,精气神和力气都不如平常,脚下无力的被几个野蛮无理的大头兵拖扯着前行了一阵,眼前的视野发生了变化。 宽敞明净的庭院,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花草,他在此刻却无暇的欣赏。接连着被拖到了一个小厅里,整个人被摔倒在地,有些狼狈。 “司令,人我们带来了,您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行了,你们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打扰,其他的事情都推后处理。”一个带着岁月沧桑质感的深厚声音响起。 趴在地上的纪亭书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抬头去看,那个人的背影……实在是太熟悉了。 马三炮……这个人怎么会对他和晏润迅做这样的事情?难不成,他也是那些叛逃司令中的一员? “哎呦,亭书真的是对不住,手下的那些人下手没个轻重,怎么对你也这样的无理?”刚才还冷漠无情的男人,一下子就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纪亭书被他小心翼翼的搀扶起来,一脸懵。 “来来来,坐坐坐。”马三炮把纪亭书搀扶到了椅子边坐下,自个儿也坐到了主位。招呼一旁伺候的丫头端上了茶水和点心。 “看看你,最近脸色怎么这么差,一定是那些混蛋没有遵照我的安排,没有照顾好你啊。” 纪亭书的脑子缓了一阵子,好不容易终于反应了过来,“马司令不必这么客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您那样邀请我们过来,肯定不只是要照顾我们这么简单吧……” 马三炮的伪装笑脸瞬间就收敛了去,啧了两声,说道:“既然亭书兄弟这么直接,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马三炮冷笑了两声,冷冷的看着对面的纪亭书问道:“如今的形势,亭书兄弟应该看得很清楚了,那晏总理在北平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广东这边早就是空巢一个,哪里还有什么支援军啊?” “这一次东北战役的大获成功,只能说是他的运气好,那晏润林没有死了,也是老天不长眼!” 纪亭书心中大惊,原来晏润林被刺杀并不是倭寇矬子们干的好事儿,更不是偶然不巧合!原来幕后黑手竟然是马三炮!或者说是,以马三炮为首的叛逃司令们! 第二百零四章 别有用心 “晏润林不死,我们心里的大患就是一天不除,还有那个晏润迅,好好的不在那什么劳什子的大不列颠儿的做他的甩手娇贵少爷,偏生回来做了海关总长的位子。这也就罢了,那晏家老头子想要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在行政院和陆军部都占领有利位置,掌握实权,无可厚非。” 马三炮嘿嘿了两声,呸了一口就是破口大骂:“谁家他娘的那王八羔子是现在堂堂正正的总理呢?那单家的小杂种和易司令的儿子也是争气啊,竟然还真的把那群倭寇矬子给从东北赶回了老家,要不然,那晏老头子还能在北平稳坐总理之位?” 纪亭书漠然的看着马三炮,并没有做任何的回应,只感觉这场面有些许的尴尬,或许马三炮也感觉到了。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善,走到纪亭书身边,凶神恶煞,连方才的伪装都懒得装了。 “纪亭书,今儿个把你找来不过是想要奉劝你一句啊,好汉不吃眼前亏。罩子要放亮一点了,要知道什么才是最自己最好,跟对了人将来才能是吃香的喝辣的,升官发财,香车美人样样不愁啊。” 权利、地位、势力、女人……男人或许最喜欢的东西,马三炮统统都给纪亭书罗列了出来,这意思已经不能再明显了。 在官场也混迹了不少年的纪亭书怎么会不懂?他看着马三炮那近在眼前的丑陋的嘴脸,就低低的笑了起来。 怎么样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反应的马三炮,皱着眉头盯着晏润迅,狐疑的认为这小子怕是在小黑屋里是有反应的,只不过到现在才发出来罢了。 “马司令啊……”纪亭书终于开口说话了,马三炮点点头,期待着纪亭书的‘悬崖勒马’。 纪亭书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缓缓站了起来,竟然生生的比站在他跟前,佝偻着腰没有精气神的马三炮高了一个头。 “亭书兄弟,你我相识多年了,我也算是你的半个兄长了吧,你听大哥的话没错。只要选对了路,以后走下去,大鱼大肉,好酒美人,一样都少不了你的。” “做你的春秋大梦啊!”纪亭书的一句话彻底粉碎了之前马三炮浪费的所有口水劝说,他肯定不会让马三炮轻易得逞的。 从小到大,受着晏家的恩惠长大,吃穿用度,上学看病都是晏家给的。他的再生父母就是晏总理和晏夫人,这么说都是一点儿不为过的。 还有现在,他喜欢的人……也是晏家人,无论如何他都没有理由也不能够背叛晏家。否则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 本以为会有好消息的马三炮,被纪亭书的‘春秋大梦’四个字彻底的刺激到了。他的眼睛怒睁,瘦骨嶙峋的手已经抹上了枪匣子,就要抽出里头的手枪,解决了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纪亭书! 这个混账小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他这么做可是真的为了他好啊。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自己好。 晏家大本营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纪亭书的名号,虽然不是晏总理和晏夫人亲生的,却胜似亲生的。两个儿子多年不在身边,只有这个‘养子’时时刻刻,不离不弃。加上晏总理对他的有意栽培,如今的纪亭书早就是一个十全十美的晏家人了。 纪亭书从小来历不明,为人更是一板一眼,很认道理不喜耍赖顽皮。所以,也是有不少朋友。 比如这个马三炮吧,的确比他年纪大,可他们有时候就是能聊得起来。越是人少的时候,越是能够看出一个人的真实内心,纪亭书是颗好苗子,以后只要好好栽培,多来几次实战经验,就会更加优秀的。 为什么这么多年,晏总理那个老爷子为什么能够一直屹立不倒,也是有原因的。他这人,命好,不仅好还硬。 一直都有可用之才为他做事,自己的两个儿子争气也就算了,谁叫这个老头子就是种好呢?可是易靖卓还有单昱,乃至眼前的这个纪亭书,还有其他晏家军里的年青一代,都前仆后继的扑在了这个老头子身上。 也真是让人嫉妒啊,其他那几个怎么分都是跟晏家老头子有扯不清的关系,可是纪亭书不一样了。说到底也就是一个从外头领回来的小野种,爹妈都不知道是谁,一直到现在都跟着晏总理,或许就是为了报恩吧。 要是报恩的话,这么久了那恩情也就换完了。他们这群人一致认为,纪亭书是最先可以争取的对象。 这会儿可能也是老天帮他们,就碰到了晏润迅那不长眼的小子带着纪亭书不怕死的跑回来调查舶来品走私的事儿。关于生意钱财上的来往,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作为?知道点什么,就敢单枪匹马的带着人回来。 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太可笑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眼高手低,太自以为是了。 “亭书兄弟,你就不要这么倔强了。老哥我也是为了你好,在晏家军里你撑破了头也不过就能做到一个团长的位子。可是到我们这里,司令你也不是不可能的。看看现在,还是一个小小海关总长的副官……我记得,你以前是晏润林的副官对吧?” 纪亭书沉默不语,空气中的尴尬一直持续不散,马三炮越说越急躁。怎么这个纪亭书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来,说话这么费劲呢? “怎么样?一直都没有得到重用吧?以前在陆军部,跟着军长后面做副官还是十分了不起的。那走到哪里都是高人一等,别人都要抱着你的大腿求着你,看你的脸色。虽然转到了海关总长那边,你的地位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可是亭书兄弟啊,你不觉得晏家的人根本就不看重你吗?” 马三炮背过手去,仰头感叹了一声,“哎呀,我这个老哥呢也是多花了心思,为你的前途着想。你不领情也就算了,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强扭的瓜不甜,不是真心为我们做事儿的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纪亭书眯着眸子,寒光一闪,明白了马三炮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既然不能成为垫脚石,也不能再让他们这些绊脚石继续存在,唯有杀人灭口才能让整件事情全部结束。 “马司令,这么快就着急了?看来,劝降的口才并不怎么样啊。”纪亭书悠悠然的说出口,冷静沉着的看着马三炮,开始了他的斡旋表演。 “既然是想要劝说我成你们的人,马司令是不是要人来给我解开这个锁链啊?毕竟我这个样子,似乎也不是跟你们能够公平谈判的吧?” 纪亭书举起自己的手,哐啷作响的链子啪啪的打着马三炮那伪装的令人可笑的嘴脸。马三炮嗯了一声,门口的兵哥进来掏出钥匙,解开了纪亭书手上的镣铐。 纪亭书的功夫多厉害,马三炮是清楚的,这小子从小就是一个练家子,后来开始练枪技术也是一流,很是了不得。晏润迅关押起来都没有这些外在的工具束缚,直接往小黑屋里一扔就得了。 不得不防啊,纪亭书这样的人,不能用就必须杀。 纪亭书的手一得到解放,先是活动着绕了绕手腕,活动活动。拧巴的脖子都发出了老朽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就能断了。 这些天,也是十分的疲惫和无奈了。 “马司令,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我也不是不明白的人,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不过……我很好奇,单凭你们的嫉妒心,就敢冒这么大的奉献,叛离晏家军忘记你和晏总理的兄弟之情。” “你不要扯其他的,就说你愿不愿意入伙,跟我们一起干吧!”马三炮挥挥手,让纪亭书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 纪亭书优哉游哉的翘起二郎腿,跟刚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马三炮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个闪失,他这条命就被纪亭书解决掉了。 “马司令,我的配枪都被你们的人给摸走了,我手里哪里还有可以伤害你性命的家伙事儿啊?再说,这里里外外到处都是您的人,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的监视之下,您说……我纪亭书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玩儿的啊。”纪亭书拍拍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 随后又加了一句:“还有,我现在的顶头上司还在你们的手里呢,您说我怎么敢轻举妄动,以卵击石啊。” 晏润迅如今是纪亭书的死穴,他跟晏润迅之间的感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晏总理和晏夫人的为人,为了顾全晏家的脸面是万万不会公之于众,在外人面前怕是谈都不会谈起。 所以,眼前的这个马司令根本不会知道他们俩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 不过,面子上,他跟晏润迅还是上下属的关系,还是养兄弟的关系。 情理之中,却又是情理之外。凭借着这么两层关系,他就已经是一个很复杂的存在了。倒是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能够将所有的寄托放在他的身上,的确是让人很惊讶。 第二百零五章 斡旋 “哈哈哈哈,亭书兄弟这是说的哪里话啊,我马某可是从来都没有要威胁你的意思,只不过,现在这个世道上,总要手里握住一点别人的把柄啊,弱点的,才好苟活你说是不是啊亭书兄弟?” 纪亭书很是认同的点点头,“说的正是,不瞒马司令,我纪亭书这些年在晏家军的手下做牛做马,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就像是刚才马司令说的,混到今天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副官罢了。” “哎,说到底,还是我不受晏总理的信赖,否则我哪里能够还在这里当一个副官,你说是不是啊?” 马司令一拍手,食指晃了晃说道:“就是这么个意思了,亭书兄弟,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啊,实话跟你说了吧,晏总理就是把你当做了一个外人,否则你看那晏润林才多大年纪就做了陆军部的军长,手底下多少小兵供他调遣,你以前不也是么。” “对了,还有你现在的顶头上司,那晏润迅。这小毛孩子我可是真正的一点儿都瞧不上的。” 马司令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唉声叹气的觉得晏润迅这人压根就是一个没用的废柴,怎么还能够当上海关总长,管理货品走私的事儿呢?晏总理那老头子也是不中用了,要不然也不能老糊涂成这样了吧。 看看上任之后出过的问题吧,有那么几件大案子虽然处理的不错,也做了不少改革整理的大动静,可是呢……得罪了不少人,多了不少的仇家。 这买卖可就真的一点点都不划算了,这么做是图什么啊,整个国家上上下下的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就是那海关总署的海关总长的位子。 哎呦,这活儿不好干,晏润迅这小毛孩儿能够做成这样也是十分不容易了。马司令说到这里呢,不由得还是露出了那么一丝丝的赞赏。 “哎呀,不过呢,比起晏润迅我还是更加忌讳他哥哥晏润林的,那可是出了名的惹不得。皮笑肉不笑的,老谋深算,比他那老爹还不好对付。如果不在最合适的时候干掉他,我们……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纪亭书算是知道了这个马司令最后的想法在哪里了,心思果然细细想到了就觉得令人十分恐惧,之前好像也说到了晏润林在东北战场上的那场意外。原来都是他们的安排,玩玩没有想到,内忧外患…… 最可怕的是后院着火,自家人打自家人。 恐怕到今天,晏总理他们都还觉得那场刺杀意外就是倭寇矬子怀恨在心,派的杀手来要他的命。 “马司令,没想到你们还这么有野心呢,叛离了晏家军不说,还想要吃掉晏家军,易换旗帜,重新做人啊。” 这件事情,纪亭书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发生的,他心里暗中计算,在这里跟马三炮浪费口舌也不是办法,一定要见到晏润迅,确认他安全无误,才能做后面的打算。 “马司令,您说的话我也考量过了,亭书觉得马司令说的很有道理。不过马司令也知道我纪亭书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就算是要叛离晏家军,不做晏润迅的副官,我也一定是要跟他当面说的。” “这……”马三炮游移不定,总觉得事情没有可能进展的这么顺利,纪亭书答应的有些爽快啊,还提出了这样模棱两可的要求,该不会是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纪亭书知道马三炮这个老狐狸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人狡猾的很,轻易怕是不会答应,只不过迫在眉睫,就要看自己的分量在马三炮这些人的心里,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那么的重要。 晏润林派出去营救的人马,很快就抵达了广西马三炮驻扎的营地周围,率先派出去的一批人回来禀报好不容易打探到的消息。 “队长,线人说了目前没有得到二少爷被惩罚的风声,不过昨天马三炮已经将纪亭书从地牢里提了出来,好像两个人单独说了很久的话,具体内容不大清楚,不过似乎是马三炮要劝降纪亭书。” 纪亭书是什么人,整个晏家军有头有脸的人是都清楚的,这一次来的军长更是明白。眉头紧皱,让他觉得事情似乎变得更加麻烦了,要命偏偏军长不在这里,如今要怎么行动,还需要请示,这来回的时间,也是耽搁不得的。 “这样,派发报员立马给军长拍电报,将刚才的话简单明了的报告给军长,希望军长给予下一步行动意见。尽快。” 小兵领命而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生怕在这段等待军长答复的时间里,马三炮蠢蠢欲动,动了二少爷。 “你们几个跟着我一起去,去看看那个马三炮到底要玩儿什么把戏。”营长还记得晏润林说的,尽量跟马三炮斡旋,拖延时间。 …… 单昱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出房门了,颓废的像是一个无用的废人。鹿黎守在房间里,看着靠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单昱,沉默的好像也是一个心死了的人。 提心吊胆了一路,想着见到单昱父亲之后,他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怎么样才能给单昱的父亲留下一个好印象,怎么样才能让单昱的父亲喜欢自己,也能够为自己骄傲……想了那么多,回来之后遭遇的却是单昱父亲在半年前离开的消息。 他一个外人尚且没有办法立即接受,更何况是单昱这个做儿子的呢? 他心里难过,心里遗憾,心里不好受。鹿黎都明白,这个世界上关爱自己,严厉要求自己的人啊,说走就走了,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就如同当初姐姐远在大不列颠,没有见到父亲母亲的最后一面的时候,那样的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样悲怆啊大哭,跪在逝人的墓碑前,说破了天都不能够挽回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子欲养而亲不待,父母的希冀还有临别之前的担忧不舍,在那一瞬间化成了无数的压力和催泪弹。 姐姐能够挺过来,还带着年幼的他度过了那段最难过的岁月,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就是他姐姐。 可是,真的看到了亲人离开自己的时候,真的是可以心中无悔无憾吗?鹿黎心中压抑了那么久,一直都没有告诉鹿希甄。 可能这件事情成为了他心中不可再次揭起来的阴影,那个时候也不过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子啊,看到前王朝的没落,看到父亲母亲活生生的在他的眼前离开……还要保护他的安全,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母亲拽着他的手,不断的流出眼泪,嘴里喃喃的念着姐姐的名字。 这样一句句的呼唤,在大不列颠的姐姐根本听不到,可他却听得真真切切。他知道,母亲更加放心不下在外国的姐姐,生怕没有了他们的维持,姐姐在国外会受到欺负。而姐姐如果不能回来,他还这么小,又该怎么活呢? “黎儿,如果……你姐姐回不来了,你也要记得……长大了,去寻她。”母亲的手渐渐的冰凉,却是更加使劲的拽住他的手,“这个世界上,只能你们俩相依为命了……如果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就去找你的鹿昭姐姐……鹿黎啊,为了活下去,没有什么苦是吃不了的。” 差点儿就要去找大姐鹿昭了,他最讨厌的人。幸好,姐姐千辛万苦的赶了回来,风里雨里的都要带着他一起。 那种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离开,你却无法挽回无能为力的时候,可能比没有见到最后一面还要令人悲伤。 单昱,快点振作起来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 鹿黎起身,倒了一杯热茶,走到了单昱的身边,缓缓蹲了下来,将茶杯塞到了单昱冰凉的手里。再将自己的双手握在上面,这个人,需要自己的温度。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人在等他,一起走下去。 对面的人缓缓抬起头,涣散的眼珠麻木的转动着,那可怜的热度一点点的在上升,从手心开始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好像眼前的这个人,又让自己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恢复了跳动。 是不是应该活过来了呢,单昱,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爱着你,担心你,以你为傲啊。 茶杯落地,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热茶撒到了地上,冒着热气腾起不见。鹿黎被单昱拥在怀里,两个人相顾无言,此时无声胜有声,都明白这其中的意义。 太好了,原来你还在这里。 晏润林收到了营救晏润迅方面发来的电报的时候,同时也收到了易靖卓在江浙使用秘密电台拍来的电报。 两份电报没有一个是好消息,仿佛在这么一瞬间,他所面对的局面进入了死局。一筹莫展,毫无头绪。 “军长,情况不妙啊,根据现在的情报,很大的可能是易司令才是幕后的真正黑手。下属猜测,易团长还有柳少爷可能此番也不能及时赶回来了。” 一旁的单昱指着墨色桌面上铺着的两份电报,神情严肃的说道。 第二百零六章 原来你还在这里 “嗯,这个我知道,只不过这一次,倒还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指望着他去搬救兵,没想到还掉入了狼窝。” 晏润林合上了文件,看向单昱,拜托他似得说道:“单昱,我很高兴你能够振作起来,也很欣慰你面对所有和你父亲去世有关的消息,都能够镇定自若。这很好,唯有冷静的思维和想法,才能够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军长,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这一次我不再是孤军奋战了,起码这个世界上还有我要守护的人。所以,我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杀死我父亲的仇人,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以祭奠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晏润林点点头,知道单昱想要守护的人是谁,虽然这件事情到今天都还没有告诉鹿希甄,可是看目前的情况大概也是隐瞒不了多久了。 “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让元之脱险,本来应该我这个做大哥的亲自前往的,可是这边的烂摊子更是一团乱,无从下手。所以,元之和亭书的安全我只能拜托给你,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将他们带回来。” 如此重任,单昱任重而道远。 晏润林也着实是走不开,实际上已经被掏空的晏家大本营,就是一盘散沙,需要有人来从上到下,由内而外的整理。还有鹿希甄母子三人没有安排好,等到北平方面派人来接了,他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了。 如此,才能继续处理接下来的事情,两边的事情都是耽误不得的,他只能让单昱出面亲自前往广西,在第一时间做决定,如何营救晏润迅和纪亭书。 “放心吧,军长,单昱一定圆满完成任务,将元之和亭书带回来。” 两人正在商量对策,一个小兵背着枪匆忙而来,见到晏润林就立正报告说:“报告军长,外头有一位姓吴的老爷子,说是要见军长和军长夫人。” “姓吴的老爷子?”晏润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来人到底是谁,不禁的反问道。 倒是单昱反应的还挺快,犹豫的回答说:“莫非是当初帮助我们一起演戏给郁霆烜看的那位名震江南的吴家老爷子——吴孟一?” 如果真的是他来了,那可真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晏润林连忙叫门岗放人,自己则是加快步子,亲自出门去迎接了。 …… “老爷,您说咱们今儿个能见到这晏家说话顶事儿的人吗?老奴听说这晏总理可是在北平哪里都没有去呢,您来找孙少爷,怕是要扑个空了。” 一个看上去跟吴老爷子年纪差不多的勾着背的管家模样的人,歇歇缓缓的说道,似乎很是着急。 倒是吴老爷子神仙自若的,毫不慌张,站在门口挺直的腰背放佛一棵屹立不倒的常青松般,精精神神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已经年过七旬的老人家。 “哎,话不能这么说。既然有消息说我吴家的血脉流落至此,我这个吴家的老头子自然是要过来寻上一寻的。甭管等多久,也甭管要吃多少苦头了,哪能比得上我的小孙子这些年在外头受的罪啊?” 吴孟一拄着拐杖的那只手,随着自己说话的节拍一下一下的在地上敲打着,更加坚定了他的信念和想法。他都是黄土埋了大半截身子骨儿的老头子了,如果能够在有生之年找到亲孙子,回家认祖归宗,继承家业继续吴家的辉煌,他也是死而无憾了。 两个人等着唔通报的小哥一阵子,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却极其有震慑力,稳重的脚步声传来。 不知道为什么,凭着这么一股子直觉,吴老爷子就觉得一会儿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这个晏家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晏润林脚步匆忙却稳健的往大门口走来,大老远的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吴家老爷子。 “有失远迎,吴老请不要见怪。”晏润林走到吴孟一的面前,不卑不亢的打了声招呼,待吴老爷子点点头,浅浅笑了笑之后,才回头跟来报告的小兵厉声教训道:“有贵客来访,怎的能够挡在了门外,不让进来?” 那跑去通知的小哥着实委屈的很,挠挠脑袋低着头不敢言语,心里却是嘀咕着,军长你也从来没有吩咐过有一个吴老爷子要来拜访的呐! “吴老,您里面请,手下的人都不大懂事,怠慢了您。请您不要见怪了,晚生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吴孟一抬手阻拦道:“哎,这话不是这么说的,也不能所有的人都认识我,晏军长可不要迁怒了他们。” 晏润林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不苟言笑的样子一如当初。对所有人走这个样子,并没有因为其他的关系而表现出了亲疏远近,吴孟一为此很是赞赏。不悲不喜的,小伙子倒是很有原则的。 鹿丫头可以找到你这样的如意郎君,倒也是足够幸运了。 吴孟一到访的消息,传到鹿希甄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好一阵之后了。 “吴伯父到了?怎么现在才过来跟我说?”鹿希甄激动的站了起来,披在肩膀上的丝绸披肩顺势滑落。一旁伺候的奶娘连忙捡了起来,抖了抖,复而搭到了鹿希甄的肩膀上,可千万不能受凉了。 来传话的还是那位小兵哥,他第一次见到军长夫人,大家都说军长夫人美若天仙,气质出众,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极好听的,好温柔啊。 “夫人,军长吩咐的,说是他和吴老爷子还有要事相商,至此才让我这个时候来告诉您。许是这阵子已经商量完了事儿,夫人您现在过去也是无妨的。” 传话这事儿,最容易得罪人了。小兵哥这个时候才看出来,也是十分不容易了。他局促的站在原地,不敢随便动弹,耐心的等着军长夫人动身,他可是要保护军长夫人安全的。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我便现在过去。奶娘,抱着小少爷,咱们一起去见见吴伯父去。”鹿希甄自己抱起身旁闹着玩儿的小女儿,带着奶娘一起前往晏家的会客厅。 吴孟一此番前来,目的并不是只有单纯的看望许久未见的鹿希甄小丫头,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本来北上去见郁霆轩谈判,不过是帮鹿希甄一个不足挂齿的小忙,哪里知道这一次北上之行,竟然得知了二十多年前一个吴家的秘密。 吴老爷子膝下共有二子,长子吴培钊喜爱文学,更是热衷于拍照记录,年轻时候游历各国,如今更是已经有十余年没有回过家,见过面了。自始至终都是以文字为伴,景色为妻的吴培钊,已经过了三十岁,还是孤身一人,来去自由。 小儿子吴培霖倒是颇有吴老爷子年轻时候的魄力和胆识,刚过十八就差不多接手了吴家在江浙一带将近一半的产业,生意做得也是风生水起。事业有成,家庭也很是美满,在吴老爷子的主持之下,跟当地的一位名门闺秀喜结连理。 二人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婚后一年就有了吴家的长孙吴若熹。在大儿子身上期盼了多年抱孙子的愿望终于在小儿子这里如愿以偿,吴老爷子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个吴家的长孙更是成为了整个吴家的掌上宝物,吴老爷子甚至都说了将来吴家的财产都是要给这个大宝贝孙子的。 走到哪里都舍不得丢下的吴若熹,从小就跟在吴老爷子的身后,果然如同吴老爷子说的那般,吴若熹面相如母亲那般斯文俊美,性格却是如同他父亲吴培霖那般沉着稳重,很有自己的想法。 几岁半大点的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门道,可是吴老爷子一直坚信:“一岁看小,三岁看老”的规矩,坚信自己的这宝贝大孙子将来一定是能够成就吴家事业的人。 一时间,整个吴家都传说着,恐怕着吴家偌大的产业将来都是要属于二少爷吴培霖的了。谁叫人家自己有能力,还生了这么一个可人疼的宝贝疙瘩,瞧瞧吴老爷子每天带在身边,亲自教育着,都说明了什么呢? 风言风语传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以至于在外十余年都没有回过家的长子吴培钊竟然破天荒的出现在了吴家老宅里。 原本吴老爷子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大儿子,心里甚是高兴满意,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还让在分店查账的二儿子吴培霖立即赶回来,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人老了,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了,奢求的最简单的也不过就是天伦之乐了。 哪里知道,这大少爷吴培钊回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这么一桌子简单的饭菜,而是跟吴老爷子挑明了话,要分家,要财产。 这还了得了,吴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可人还不是老糊涂。看着离家之时不过也才三十出头,英气逼人的大儿子回来时候的狼狈不堪,风尘仆仆,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么多年,他在国外能够来去自由,没有任何忧虑欣赏各国风景,见识了不同的风土人情,都是谁的功劳啊? 要不是他这把老骨头还在,要不是他小儿子吴培霖有出息,若是只指望着大儿子吴培钊,这个吴家怕是也早就不见了。到那个时候,看这位有理想的‘诗人’还拿什么去玩儿去欣赏美景。 第二白零七章 登门拜访 好不容易想起自己在这儿还有一个家了,知道回来看看了,竟然一开口就是提分家的事儿,还敢大言不惭的要了一大半的家产去。到底是谁给的这个脸? 难道这么多年了,一点儿感激之心都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要钱,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 吴培霖倒是在饭桌上没有着急说什么,他的妻儿也都是本本分分的不直接参与,一切都听他的安排。反倒是吴老爷子情绪激动的拍着桌子,指控着大儿子的无理取闹,这么做怕是要失去人心的。 “这么多年你弟弟辛辛苦苦的守护着这份家业,我们吴家能够在江浙坚持做这么多年生意,还拥有这么好的名声和口碑,靠的是什么?”吴老爷子拍着梨花木的饭桌铿锵有力的质问道。 吴培钊闷声不语,大嘴捂憋气的跟吴老爷子继续杠着,他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几句话就能轻易打发的了的人。 “你不回答?那我这个老头子替你回答!”吴老爷子气势汹汹的代替大儿子回答道:“那是靠着吴家人兢兢业业的做工,恪尽职守的解决了客人们的需求。而这些,这么多年了你一丁点儿都没有付出,就这样,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胆量,敢到我和你弟弟面前,要这份家产啊?” 说到这里,大儿子吴培钊似乎也颇有怨言,不解气的回答说:“爹,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和二弟可都是您的亲生儿子,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的我就不能拿吴家的财产了?难不成,这些天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就因为二弟成家有了个儿子,您就要把吴家所有的产业交给他!” 吴老爷子气的胡子都快要翘起来了,胸口猛烈的起伏着,呼哧带喘的让他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吴培霖眼见着事情要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这才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他扶着气急了的吴老爷子坐下,略微安慰。这一举动,又让吴培钊看不下去了,冷嘲热讽的说道:“二弟,你可别再我面前演戏了,彼此知根知底的,装的这么辛苦,图的什么啊?” “大哥,我这么做从来都不是为了装给谁看。爹已经上了年纪,经不住你这么逼问和跟你置气了。” “怎么?这家产我不跟爹要,还能跟你要?爹刚才说得对,我这些年的确在外面花了不少钱,可我花的也不是你吴培霖的那一份,而是属于我吴培钊的那一份。吴家这么大的产业,我吴培钊拥有多少,我想我们都应该清楚吧。” 吴培钊的大言不惭,让吴老爷子气到无话可说,只能颤巍巍的点着手指头,不可思议的盯着他。 “爹,您别生气了,既然大哥想要吴家的产业,咱们也不能不给。按照道理来说,大哥的确才是吴家的长子,他该有的咱们也不能少他的。” 吴培霖看着吴培钊的眼睛,跟吴老爷子说了这番话,其中带有的深意也着实耐人寻味。 “培霖啊……” “爹,我都明白的,您不要担心了。儿子会处理好的。”吴培霖安妥了吴老爷子的心,最后决定,给大哥吴培钊吴家的一半财产。 可是这吴培钊拿到了这一半的财产之后,不仅没有好好打理吴家的店铺,反而是继续挥霍,继续游历各国做美梦去了。 吴老爷子无计可施,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吴家另外一般产业在大儿子的手里就咋么毁了,私下里找了吴培霖谈话,叫他顺便帮忙照看一下。免得最后还是吴家落了坏名声。 二儿子的所作所为,没有丝毫半点能让吴老爷子挑出毛病来,到头来他最对不起的就是二儿子吴培霖一家人。 吴老爷子回忆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似乎很感伤,满是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了后悔和痛苦的神情。 全程晏润林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生怕打断了吴老爷子的回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务事儿,果然是让人最头疼,却也是最无可奈何的。 他现在遭遇面临的不也正好是吴老爷子二十几年前同样遭遇的吗?处理不好,可能的后果就是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当事人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晏润林可以理解吴老爷子现在的想法。 四个字就可以概括:悔不当初。 如果当初自己的态度强硬一点,立场坚决一点,不去让吴培霖趟吴培钊店里那些生意的浑水,或许之后的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那么自己的大孙子吴若熹,也就不会在六岁那年离开他,一失踪就是二十几年了。 晏润林听到这里,大概也明白了吴老爷子来的用意,只不过他们晏家这里怎么会有跟吴家又关系的人呢? “晏军长,老朽今天来呢,就是想要跟你要一个人。” 晏润林点头,抬手让吴老爷子开口,不要有任何的犹豫,“如果润林能够帮得上忙,一定在所不辞,竭尽全力帮忙找到这个人。” “哦哈哈,也不至于竭尽全力那么夸张,我要的这个人呢就在晏军长身边,现在好像是做了令弟的副官。” 晏润林瞬间明白过来,吴老爷子今天要找的人原来就是纪亭书。果然是自己大意了,在晏家跟他们一直在一起,亲如兄弟的人也不过就只有纪亭书这么一个人了。 不过,当年的那个小男孩怎么会跟江南赫赫有名的吴家有关系?又为什么过去了这么多年,吴家的人才有了有关于当年丢失的小男孩的线索呢?一时间太多的问题充斥了晏润林的大脑,他无暇顾及其他。 再者,现在纪亭书也根本不在这里,情况并不是很好。晏润林在考虑要不要跟吴老爷子直接的说,担心吴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消息。 就在这个时候,鹿希甄和奶娘抱着两个孩子匆匆而来,还没有踏进大厅就听到了她的嗓音。 “吴伯父,您可终于有时间来啦。” 拧着眉毛的吴孟一,乍得一听到鹿希甄的熟悉的声音,眉头就舒展开来,麻溜的站起身来。晏润林也是一起站了起来,脚步自觉的往门口方向挪动。 从鹿希甄的手里接过了一直闲不下来的小女儿,看着奶娘怀里又睡着了的儿子,真的是宠溺的笑不出来,傻小子成天到晚的就知道睡觉,一点儿都不像个哥哥。 “你来的正好,我正在忧愁不知道怎么面对吴老爷子,你快帮我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晏润林的话说了一半,才敢过来的鹿希甄并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吴老爷子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 她疑惑的看了看晏润林,不解的眼神里充分表达着到底是有什么事儿没法告诉吴老爷子,忧愁个什么劲儿? “你快去吧,现在什么都不要问,快去快去。”晏润林微微推着鹿希甄,希望她赶快帮自己解了这个局。 鹿希甄挑眉眨着眼,顺着晏润林的手劲儿往前走去,晏润林则是抱着爱笑的闺女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 “希甄丫头,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子,这么活泼这么爽朗。”吴老爷子慈爱的笑着将鹿希甄抱在自己的怀里,觉得这个孩子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化,即便是结了婚,有了孩子,性情一如既往的洒脱。 这样就很好啊,不会因为这个世界的不善良而改变自己的最纯真,吴老爷子看到鹿希甄的现状,心中甚是欣慰。自己的故友的在天之灵,也能够安息了。 “谢谢您吴伯父,您这么忙,还是我的长辈竟然让您过来看我,真的是太不应该了。应该是我带着鹿黎去江南看您的。”鹿希甄亲昵的挎着吴孟一的胳膊,边走边说,“吴伯父,上次的事情真的是太感谢您了,大老远的去东北……” “哎,这事儿不能这么说,虽然的确是因为你的邀请,不过也是为了人民百姓们好。我吴某能被江湖上的各位看得起,能够给我这些面子,也算是我能够为大家奉献的绵薄之力了。” 吴孟一很正常又似乎很无所谓的解释说道,希望鹿希甄千万不要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心神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话虽这么说,可是您帮了我和润林也是实实在在的,东北那场战役可以获得成功,也有您的功劳。您可千万不要推辞了,我和润林对你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将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请您一定要跟我们说。” 身后的晏润林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自己家的宝贝儿为什么总是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刚才好不容易才逃离了吴老爷子的那个话题,恐怕在鹿希甄这里又要接续连接上了,真的是完美搭配,不要太可怕了。 “正好了,希甄丫头,咱们这么久没有见了本不应该这么快的进入到正事儿,不过吴伯父当下真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帮忙。希望没有麻烦到你们。” 鹿希甄自然是不会拒绝父亲多年的好友吴伯父的请求,她顺其自然的点点头说:“您直说,希甄能够帮忙的一定在所不辞。” 她的眼神太过真诚,吴老爷子一瞬间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了,这样的事儿跟鹿希甄说是不是有些太麻烦了。吴老爷子看着鹿希甄,又转头看了看抱着孩子,好像自己并不存在的晏润林,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之中的某些不平常。 “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我跟晏军长说的那个请求,没有那么容易可以达到?” 鹿希甄有些不明所以,所以晏润林刚才跟她说的那件事情,就是吴老爷子已经说过的那件事情吗? 到底是什么事情?她有没有权利知道? “不是不是,吴老,您要找的人现在不在这里,更具体确切的说是他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 第二百零八章 往事不能回味 “什么?”吴老爷子的震惊全部表现在了脸上,八字眉恨不得倒了过来,“什么危险?怎么个危险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不能跟我说说?” 吴老爷子拽着鹿希甄的手,蓦地紧张起来。失散了将近二十年的宝贝孙子,好不容易才有了些许的蛛丝马迹,如果真的有什么闪失,他怕是牺牲了整个吴家,他也会才所不惜的。 这个世界上,跟自己还有血缘关系的,只有这个孙子还有当年拿了分到手的财产继续游历世界去的,如今不知是死是活的大儿子吴培钊了。 鹿希甄连忙从晏润林的怀里又把小女儿抱了过来,哄着她不要被这严肃的气氛给吓唬到而哭了。 晏润林让鹿希甄抱着孩子稍微走的远一点,他走到吴老爷子跟前,安慰他说:“吴老,我们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亭书和我弟弟正在一个叫马三炮的人手里,那个人的驻扎地正在广西,我已经派人过去营救了,吴老您就安心的在这里等着我的人带他们回来如何?” 吴老爷子毕竟是一个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短暂的惊讶之后还是很快的平静了下来,不过年纪终究还是大了,听不得更是见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发生,他的双手微微的颤抖着,控制不住内心的担心和害怕。 这样纷乱的年代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怎么能凭晏润林这么轻松的一句话就真的放下心,在这里安心的等待呢?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的孙子都不能再出任何的意外了。 当年孙子在自己的手里丢了之后,儿子一蹶不振,儿媳妇更是悲痛过度,不久之后就离世了。儿子也因为妻儿的相继出事,遭受了莫大的打击,承受不了,让他不得不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个时候的吴家,差点儿就没落了,差点儿就一蹶不振了。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就是心中还有一个没有完成的愿望。如果能够在有生之年找到孙子,让他回归吴家认祖归宗,那他也算是给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有了一个完满的交代。 那他也无愧于吴家的列祖列宗了。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不论花费多少都不在话下,只要我的孙子可以安全的回来,我吴某人什么都愿意付出。” 晏润林有些头疼,面对吴老爷子的焦急他虽然都明白,可是他根本不能告诉老爷子其中的厉害,事关晏家内部的管理和整顿,至今还是个绝密,不能够轻易的告诉旁人。即便是吴老爷子也不能够轻易说出来。 “吴伯父,您就相信润林的话吧,他说出口的事情就有做成的相当大的把握,您不要担心了。在这里休息两天等着润迅和亭书回来就好了。” 不过……吴老爷子怎么会这么着急见纪亭书呢?鹿希甄有些着急,看着晏润林很着急的希望可以从他这里得到一些讯息。 “既然如此,我吴某人就要在晏公馆多叨扰几日了,不知是否方便?”吴老爷子有些淡淡的失落,这一次过来就是希望能够立刻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孙子,为什么一路坎坷一点儿都不顺利呢? 那个马三炮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带走他的孙子和晏家的二少爷……刚才他在大门口等候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里的气氛并不正常,好像最近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 这个时候过来,可能真的不是时候。 “当然当然,吴伯父您就不要跟我和润林见外了,也把我们当做您的亲人就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希甄丫头答应过您了,任何时候都会站在您身边的。您就不要有任何负担的住下来,亭书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过……吴老爷子怎么会这么着急见纪亭书呢?鹿希甄有些着急,看着晏润林很着急的希望可以从他这里得到一些讯息。 “既然如此,我吴某人就要在晏公馆多叨扰几日了,不知是否方便?”吴老爷子有些淡淡的失落,这一次过来就是希望能够立刻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孙子,为什么一路坎坷一点儿都不顺利呢? 那个马三炮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带走他的孙子和晏家的二少爷……刚才他在大门口等候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里的气氛并不正常,好像最近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 这个时候过来,可能真的不是时候。 “当然当然,吴伯父您就不要跟我和润林见外了,也把我们当做您的亲人就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希甄丫头答应过您了,任何时候都会站在您身边的。您就不要有任何负担的住下来,亭书很快就会回来的。”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暂时安排了。 …… 正在最前方的单昱还不知道晏家大本营这边,到了一位来找亲孙子的吴老爷子,更不知道一直被他开玩笑的纪亭书竟然是江南大亨吴孟一吴老爷子的孙子。 马三炮拗不过纪亭书的执着和坚持,在第二天终于同意了纪亭书的请求,不过见面的地点必须是他说了算。为了安全起见,马三炮让人给纪亭书手上上了撩子,用黑布蒙着眼睛带到了关押晏润迅的小黑屋。 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光明的晏润迅,猛地听到了从大门方向传来的动静,眼睛疲惫的睁开,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更不要耍什么花招!我们司令交代你的事情,尽快说完,不要耽误时间。” 带纪亭书过来的小兵哥语气十分不善,对上了纪亭书毫无情感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微微恐惧着吞咽口水。 “看我干什么,赶快进去。”说罢就粗暴的把纪亭书给推了进去,反锁了小黑屋的门。 被外头大片灯光和烛光忽然刺了眼,晏润迅的眼睛里短时间内竟然是一片金星,他闭上眼睛没有看清来人的面貌。可朦胧的轮廓和刚才那个人嘴里说的话,已经让他的心里知道了来人是谁。 纪亭书适应了黑暗之后,慢慢走到了晏润迅身边,他悄无声息的蹲了下来,在黑暗之中摸到了晏润迅的肩膀,并没有着急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待了一阵子,不知道是多久之后,黑暗之中响起了晏润迅微微嘶哑了的声音。 “你……怎么才过来救我啊。” 纪亭书跪坐在晏润迅的身边,轻轻的将人搂到了怀里,“对不起,来晚了。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是不是吓到你了。” “这里的确是很黑,可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我们俩时时刻刻都是一颗心,那样我就不害怕了。现在你不就是来到我身边了吗?亭书,我们一定能够出去的对吧。” 晏润迅带着所有的希望,他在黑暗之中仰起头看着模糊不清的纪亭书的下颚,身体轻微的颤抖着。这一次被关在这里,毕上一次中弹还要可怕,那种遥遥无期的等待,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得到解脱的恐惧……是最让人害怕的。 好歹上一次,他还能够感受到纪亭书在自己身边,这一次等待了这么久两个人才见到面,他心里很没底。 两个人还没有诉尽相思,外面看守的小兵哥就不耐烦的用枪杆在门上用力的撞了两下,“没事儿别闲聊了,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纪亭书和晏润迅一顿,两个人的神情都是一敛,温婉柔情瞬间消散在了紧张之中。晏润迅拽住了纪亭书的胳膊,悄声的在他耳边问:“你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在他背后给他温热安全感的男人沉闷的嗯了一声,“抓我们来的人是晏家军中的一个司令,叫马三炮。不过现在来说,他已经脱离了晏家军,在广西这边自立为司令了,还带走了晏总理的兵马。” “什么?你的意思是有人叛逃了?”晏润迅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握住纪亭书的手,下意识的手心里已经开始冒出了汗。 他之前回到老家大本营的时候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不过当时有易伯父在他也没有多想。这么多年,他们留学在国外,父亲和母亲北上在北平。老家这边的事情都是单伯父和易伯父在帮忙打理。 去年易伯父还因为易靖卓和柳云时感情的事情,特意北上去北平找了父亲商量,是不是要把易靖卓带回老家来教育的。 如果……事情真的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那么去年那个时候易伯父想要将易靖卓带回老家来,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是不是事情的发展走向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易伯父想要在某些事情发生之前就带走自己的儿子。晏润迅眯着眼睛,不自觉的想起了过去学习到的知识,前朝有皇亲贵戚想要造反的时候,就会想方设法的把京城里的亲人给提前带走。 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在谋反的过程中,自己的亲人会在这里被当成了人质,作为要挟他们的筹码。 所以……晏润迅实在担心自己现在脑海里的想法已经变成了现实,到底是为什么呢?易伯父不会是那样的人的。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就不能胡乱说。上一辈之间的交情我们还不是了解的那么深刻。所以现在最主要的是我们两个要安全的离开这里,一切都等脱困了再说。” 第二百零九章 寻亲 晏润林点点头,他明白利害的,只是他刚才在握纪亭书手的时候摸到了冰冷的金属链条,那些人竟然给纪亭书上了链条?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们? 为什么他没有? “别担心,就算是上了链条,我也有能力保护你的安全。现在你只需要听我说,按照我的计划开始,我们就能够安全的出去。” …… 马三炮派人送纪亭书去跟晏润迅做最后的谈判的时候,这个时候也有了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司令,外面有人说要跟我们谈判,想要亲自跟您谈。”来人迅速的禀报道,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似乎这一次找上门来的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马三炮还没有等到纪亭书那边的好消息,这边又是什么人来搅局啊? “不见不见,管他是什么人,我统统都不见!竟然还要跟我谈判?什么东西啊就要跟我谈判?” “司令,来人说他们是晏家军的人,是受晏润林的命令过来找您谈判的。看来他们那边是知道了晏润迅和纪亭书在我们的手里了。” 马三炮一拍桌子骂道,“什么?晏家军的人还敢到我这里来,找我谈判?到底是来搞事情的,还是来砸我场子的!” “司令,那到底见还是不见,他们那阵仗和架势可不是轻易能够打发走的。您的意思是……” 马三炮刚想要挥挥手说不见不见,让那群小王八犊子彻底滚蛋,他现在哪有什么功夫跟这些人见面?只要一会儿纪亭书出来告诉他,已经跟晏润迅撕破了脸,那么他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可笑的是纪亭书竟然也相信了自己的话,只要他肯答应归降投靠他们,他就会按照当初的约定把晏润迅给放了。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玩笑,人都已经到手了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走呢? 只要晏润迅能够在他的手里,那晏润林就不会轻易的动他。自己的弟弟啊,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儿吧? 根据马三炮多年的经验来看,晏润林可是把他的这个弟弟当成宝贝疙瘩的疼爱,从小就照顾的不得了。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让晏润林也尝一尝失去的滋味。 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美满的完成,并不是你们晏家什么都可以办得到的。 如果晏总理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没了,是否还能够继续在北平安生的做自己的总理呢?马三炮笑了笑,已经提前享受了稳操胜券的快感。 单昱带着人在门口,面若冰霜,心里只要想到他们现在是被叛军拒之门外,不允许被见面的时候,心中的怒火就腾的烧了起来。 可是情势所迫,没有办法,晏润迅和纪亭书毕竟现在在他们的手里,为了他们两个的安全就必须要委屈求全。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是哪里知道刚才进去通报的小兵哥跑出来,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们司令现在很忙,没有时间见你们,你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什么?竟然还没有时间见我们?你们的司令算是个什么东……”单昱身后一直在这里的营帐,有些接受不了。哪里有叛军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这群人难道都忘记了当初是谁给他们一口饭吃的吗? 还我们司令我们司令的,在他们的心里司令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晏总理!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永远不要再说是我们的晏家军的人! 可是哪里知道刚才进去通报的小兵哥跑出来,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们司令现在很忙,没有时间见你们,你们还是改天再来吧。” “什么?竟然还没有时间见我们?你们的司令算是个什么东……”单昱身后一直在这里的营帐,有些接受不了。哪里有叛军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这群人难道都忘记了当初是谁给他们一口饭吃的吗? 还我们司令我们司令的,在他们的心里司令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晏总理!这群忘恩负义的家伙,永远不要再说是我们的晏家军的人! 单昱拦住冲动的营帐,自己走到前面,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不妨再麻烦帮我们带一句话给你们司令吧。” 小兵哥站在台阶上,“你们说吧。” “告诉你们司令,好好照顾我们家晏润迅和纪亭书,如果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少了一根毫毛,就小心你们的小命。” “你们?”那张扬跋扈的小兵哥指着单昱,难以置信的问。 单昱用枪挑开了小兵哥的手指,冷冰冰带着杀气的说道:“我单昱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手指头指我了,今天我看在你过去还算是晏家军的一份子的面子上,就不要了你的命了。以后,不要再这么指人了,我不想将来晏家军被骂的那么惨。” 小兵哥被单昱手里的枪吓到了,双腿不由得打怵发颤,可是为了撑住面子他不得不坚持站在之里,听着单昱的教育和记起来曾经他们也真的是晏家军的一员的事实。 单昱无功而返,晏润林在出发之前已经说过了,要记住千万不能惹怒了马三炮。这个人表面上看上去是一个什么都能够逆来顺受,特别会说场面话的人,比易靖卓还要厉害的笑面虎的功力。实际上是一个心狠手辣,什么都做的出来的恶魔。 在晏家军这么多年,他都已经错杀了多少人?每次想要惩罚他的时候,这个人总是能够找到理由为自己开脱,加上晏总理他们又不是轻松就能对自己的生死兄弟下手的人,自然养成了这个家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晏润迅在他的手里,还真的是说不准会遭遇什么。 晏润迅在晏润林乃至整个晏家的地位,单昱也是很清楚的,他也是同样把晏润迅当成自己的弟弟。根本不可能让他手一点点的伤害。 “单副官,难道我们就真的这么轻易的离开了?那个马三炮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还了得了?二少爷和纪副官可还是在他们的手里,晚一天解救出来就多一分危险,我们一点儿都耽搁不得!” 营长着实着急的不得了,他已经到了广西快要十天,这十天除了每天从线人那里得到些许的蛛丝马迹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消息了。这怎么能够放得下心呢?刚开始还能够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安慰一下自己,其实那都是给自己一个理由罢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单昱岂是能够不明白的,不过救人着急不得,马三炮更是不能轻易的惹怒了。今天他说的那番话,应该是可以传达到马三炮耳朵里的。 那人听了自己的话一定是会大发雷霆,火冒三丈的。那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也会同样起到震慑作用,晏润迅和纪亭书暂时一定是安全的,马三炮竟然想到了要绑走晏润迅就应该是想要借晏润迅来达到自己的某种难以达成的目的。 这个目的一定是需要晏润林来满足,所以在他跟晏润林提出条件之前,那他就不会轻易对晏润迅动手。 “切不可轻举妄动,晏军长既然会派我过来就有他的道理,我们一定要稳住马三炮,不能够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出了事情,我单昱一力承担。”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营长也不好说什么了,他悻悻的站到了一边十分的不爽,独自的生着闷气去了。 晏家军什么时候在自己人的面前这么窝囊过?其实最可气的就是在这点,他们受气窝囊的不是在别人那里,而是自己人这里。曾经一起同甘共苦的弟兄们,如今楚河汉界,划分的那么清楚,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忍受。 什么顾全大局什么为了最后的胜利,都tm是放屁! …… 纪亭书刚跟晏润迅交代完了他们的计划,门口看守的兵哥就已经开门冲了进来,非常粗暴的将纪亭书拉扯起来,嘴上还骂骂咧咧的说:“说完了吧?说完了还不快走两个人在这里墨迹什么?两个大男人靠的这么近,叽叽歪歪的还是不是男人了?” 晏润迅趁着外头朦胧的烛光和摇曳的灯光,好不容易跟纪亭书来了一个眼神的交流,他微微的点头,忽然毫无征兆的怒吼了起来。 “纪亭书!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晏家待你不薄啊,我父亲把你带回我们家来,一直都是把你当做亲儿子对待。我和大哥对你也是亲兄弟一般,你今天竟然要背叛我们投靠叛徒?” 晏润迅撕心裂肺的呐喊和质问,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儿,他无力的靠坐在原地,怒气冲冲的瞪着站起来被看守的人拉住的纪亭书,有一种今天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意思。 来带人离开的守卫见状立马了然,他得意的笑了笑,看来这一次能够在司令面前邀功了。这纪亭书投靠了他们,他们就更有把握吃掉身在晏家军大本营的晏润林了。 就算晏润林有通天的本事,身边要是没有了这些得力干将,也是废人一个了。 第二百一十章 双面夹击 在晏家军这么多年,他都已经错杀了多少人?每次想要惩罚他的时候,这个人总是能够找到理由为自己开脱,加上晏总理他们又不是轻松就能对自己的生死兄弟下手的人,自然养成了这个家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晏润迅在他的手里,还真的是说不准会遭遇什么。 晏润迅在晏润林乃至整个晏家的地位,单昱也是很清楚的,他也是同样把晏润迅当成自己的弟弟。根本不可能让他手一点点的伤害。 “单副官,难道我们就真的这么轻易的离开了?那个马三炮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还了得了?二少爷和纪副官可还是在他们的手里,晚一天解救出来就多一分危险,我们一点儿都耽搁不得!” 营长着实着急的不得了,他已经到了广西快要十天,这十天除了每天从线人那里得到些许的蛛丝马迹之外,就没有其他的消息了。这怎么能够放得下心呢?刚开始还能够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安慰一下自己,其实那都是给自己一个理由罢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单昱岂是能够不明白的,不过救人着急不得,马三炮更是不能轻易的惹怒了。今天他说的那番话,应该是可以传达到马三炮耳朵里的。 那人听了自己的话一定是会大发雷霆,火冒三丈的。那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也会同样起到震慑作用,晏润迅和纪亭书暂时一定是安全的,马三炮竟然想到了要绑走晏润迅就应该是想要借晏润迅来达到自己的某种难以达成的目的。 这个目的一定是需要晏润林来满足,所以在他跟晏润林提出条件之前,那他就不会轻易对晏润迅动手。 “切不可轻举妄动,晏军长既然会派我过来就有他的道理,我们一定要稳住马三炮,不能够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出了事情,我单昱一力承担。”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那营长也不好说什么了,他悻悻的站到了一边十分的不爽,独自的生着闷气去了。 晏家军什么时候在自己人的面前这么窝囊过?其实最可气的就是在这点,他们受气窝囊的不是在别人那里,而是自己人这里。曾经一起同甘共苦的弟兄们,如今楚河汉界,划分的那么清楚,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忍受。 什么顾全大局什么为了最后的胜利,都tm是放屁! …… 纪亭书刚跟晏润迅交代完了他们的计划,门口看守的兵哥就已经开门冲了进来,非常粗暴的将纪亭书拉扯起来,嘴上还骂骂咧咧的说:“说完了吧?说完了还不快走两个人在这里墨迹什么?两个大男人靠的这么近,叽叽歪歪的还是不是男人了?” 晏润迅趁着外头朦胧的烛光和摇曳的灯光,好不容易跟纪亭书来了一个眼神的交流,他微微的点头,忽然毫无征兆的怒吼了起来。 “纪亭书!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晏家待你不薄啊,我父亲把你带回我们家来,一直都是把你当做亲儿子对待。我和大哥对你也是亲兄弟一般,你今天竟然要背叛我们投靠叛徒?” 晏润迅撕心裂肺的呐喊和质问,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儿,他无力的靠坐在原地,怒气冲冲的瞪着站起来被看守的人拉住的纪亭书,有一种今天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意思。 来带人离开的守卫见状立马了然,他得意的笑了笑,看来这一次能够在司令面前邀功了。这纪亭书投靠了他们,他们就更有把握吃掉身在晏家军大本营的晏润林了。 “晏润迅,我今天之所以过来还跟你说一声,就是因为我还念着你们晏家对我的恩情,我对你说的话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考虑。我觉得马司令说的对,我在你们晏家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你们给了我什么啊?”纪亭书的演技炸裂,跟晏润迅两个人上演了一场真正的战役。 “我们虽然一起长大,可是给了我什么呢?说到底,我不过还是你们晏家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否则为什么易靖卓是团长,那单昱也上了前线作战得到了表彰,而我从始至终不是你的副官,就是你大哥的副官。晏润迅,你扪心自问一下,我选择马司令难道有错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选择利于自己未来发展的道路,那是天经地义的。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怪我,咱们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纪亭书哼了一声,不理会愣在了原地的守卫,径自的走出了小黑屋。这些话真正说出口的时候竟然是那么的痛心,他……希望晏润迅不要因为这一次的事故而跟自己有了隔阂。 晏润迅的世界再次黑暗了下来,小黑屋里有沉入了无边的寂静,晏润迅松了口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背后全是冷汗。 他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说假话,虽然现在的情况是迫不得已,为了保命不得不这么做,那他也没法接受自己说这样的话。 而且说这些话的对象竟然还是纪亭书,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个瞬间,他听到那些话从纪亭书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会那么的令自己震撼。明明是演戏,明明自己就知情,而他却还是有些难过。 希望纪亭书的计划可以圆满的完成。 着急得到司令奖赏的守卫小兵几乎是将纪亭书连拉带扯的带到了马三炮面前,坐在大厅里焦急的等候结果的马三炮,看到纪亭书立马就站了起来。 纪亭书还没有说什么呢,那带人来的小兵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了,“司令,人我给您带来了,刚才在小黑屋他已经跟那个晏润迅撕破脸皮了,这位是彻彻底底的要投靠咱们了,您看……” 马三炮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高兴的合不拢嘴了,他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拍手笑道说:“好好啊,亭书兄弟,你能有这么明智的决定,我很为你高兴啊。来来来,老兄这里可是为你准备了更高更好的职位,一定是比你在晏家更高更好的。” 马三炮已经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拽着纪亭书的手,笑着说道:“快来人啊,都是自己人了怎么还能够给自己的兄弟手上戴着镣铐呢?” 一旁的守卫立马狗腿子的笑嘻嘻的过来,点头哈腰的给纪亭书解开了手上的镣铐。 纪亭书活动了活动了自己的手腕,他不着边际的躲开了马三炮的亲昵,什么兄弟不兄弟的,在我的眼里你马三炮这种轻易背叛了老东家的人,就是忘恩负义没有良心的人。 你这样的人,竟然能够在这里逍遥自在,我也真的是服气了。我纪亭书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投靠你这样的人渣。 “马司令,您答应我的条件还没有忘记吧?我跟了你们合作,您放了晏润迅,我说过了他好歹还是我的长官,作为一个合格的副官,我是不能够这样轻易的放下他不管的。”纪亭书盯着马三炮,一步一步的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马三炮嘿嘿讪笑着,顿了顿说道:“我当然没有忘记了亭书兄弟,就算是你不说,那我现在面临的状况也不得不放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 马三炮笑的老奸巨猾,搓着手得意洋洋的说道:“晏家来人了,要我放了你们。不过他们恐怕不知道亭书兄弟你对他们晏家早就厌倦了,如今投入了我的帐下。” 纪亭书顿了顿,脑海里顿时重新规划他之前已经想好的计划,如今晏家既然派人来了,那他就是孤军奋战了。他和晏润迅的安全就多了一分把握。 “不知道马司令是如何打算的?”纪亭书继续活动着手腕,这些天被镣铐拷着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他可一点儿都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如今他率先重见光明了,就必须立刻营救晏润迅出去。 那家伙小时候是最怕黑的,一个人在那间暗无天日的房子里,心里多么的惶恐害怕,他刚才已经全部感觉到了,他不能允许自己丢下他一个人。 不知道晏家派来的人是谁,听马三炮的意思难不成是晏军长亲自回来了?可是他们离开北平的时候,好像单昱和易靖卓他们还在东北没有回来呢。此番战役得胜,应该是要好好庆祝一番。怎么这么快又回来老家了呢? 这其中还有什么隐藏的秘密吗?纪亭书寻找不出来,不由得焦急起来。 马三炮优哉游哉的端起八仙桌上的热茶,吹了吹,喝了一口,新年的茶果然喝起来是唇齿留香。他们华夏人就是聪明,茶叶这么好的东西,那些外国佬怎么能够喝的明白呢? 还是他们自己人能够品出来其中的味道,“亭书兄弟不妨给我个建议啊?比起我来说,你不是更应该了解晏家人的想法吗?说实话,我是不怕外头那些晏家人的,就算他们找上门来又如何?” 马三炮张开手,一副山大王,你奈我何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如今,远水可救不了近火啊,广东那边的局势是什么样子的,相信亭书兄弟来清楚的吧?我马三炮既然敢带头走人,就没有想过做缩头乌龟。” 纪亭书哼笑一声,很不屑的说道:“这么时候,马司令还是一条好汉了?” “好汉不敢当啊,不过兄弟们既然跟着我马三炮,那就要有一口饭吃。这年头,乱的很,谁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看到太阳了,今天能干什么就赶紧做了,免得后悔啊。”马三炮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纪亭书。 纪亭书点头附和,“正是这个道理了,不过那些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也有那么一句话嘛,好汉不吃眼前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晏家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了,可他们的根基那么深,也不是轻易就可以撼动的。” “既然马司令不想见晏家的人,倒不如让我去吧。他们肯定还不知道我已经投靠了马司令您,对我也没有什么戒备的心思。其实我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他们最要紧的是晏润迅。不过一个熟人过去谈判,不是更好吗?” 纪亭书甩出了自己的建议,就看马三炮有没有那个胆量让自己单枪匹马的去了。这个老家伙说的对,只要晏润迅在他的手里,任何一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晏润迅还在马三炮的手上,他就不会一去不复返,正好还能解决了马三炮的后顾之忧。对马三炮来说是一举两得,就要看这个老家伙敢不敢松手了。 马三炮背着手在大堂里走来走去,时不时驻足在梨花椅边,摩挲着上面精雕细琢出来的花纹,不知道考虑的怎么样。 纪亭书也不急不躁,给马三炮足够的时间,让他好好的考虑考虑,到底哪一种方案才是对他最有利的。 许久之后,马三炮才终于敲定,拍了拍桌子指了指纪亭书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亭书兄弟啊,你果然厉害啊。这么快就已经能够看出我的想法,还能够排出最适合我们的方案,我马某当真是佩服啊。”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个前浪怕是要被彻底的拍在沙滩上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可畏到他不得不多做几手准备。 聪明的人在自己的手下做事情,长官除了更聪明就只有多留个心眼了。纪亭书到底是诈降还是真心实意的要跟着他们干,马三炮还要考验考验他的。 “那就按照亭书兄弟提议的办吧,晏家的人对你还是放心的,就让你去跟他们谈谈。顺便也提提我们的条件,别让晏家以为我们是软柿子,好捏好欺负。”马三炮随意的交待了两句,其他的就准备让纪亭书自己自由发挥了。 纪亭书信心十足,拍拍胸脯说道:“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圆满的完成您交待给我的任务,也让您看看我纪亭书的诚意。” …… 烟雨江浙,雕花窗户外正蒙蒙的下着雨,荡起了湖面上的层层涟漪。 柳云时和易靖卓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不管是哪一种方式,他们两个人都硬生生的的坚持着,就是为了争出一个高低输赢来! 半晌,柳云时幽幽的开口询问,“到底要把我们关在这里关多久?你给晏润林拍出去的电报怎么一点儿回信都没有啊?还是被你父亲的人都拦截住了,根本不给你看。” 易靖卓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抱着胳膊歪在一边委屈巴巴的回答说:“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要被关在这里多久,如果没有差错的话现在部之已经收到了我发出去的电报。至于回应……他可能不会回复我的。” “为什么?” 易靖卓笑了笑,摊手说道:“因为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好朋友,他跟我之间真的有心有灵犀这么一说。这么久了我第二封都还没有拍过去,就代表我这边出了意外。那么部之就会紧急封锁了那条线,切断跟我的联系。” “免得日后别人怀疑,查了出来。所以我猜测部之那边已经开始有动作了。不过云时,那边的事情你也知道更加棘手,我觉得部之现在是没有精神管我们两个了。” 柳云时何尝不知道呢?恐怕晏润林那厮如今是分身乏术了,也不知道姐姐带着两个孩子在广东安全不安全。这要是出了一点儿意外,他还怎么活啊! 易靖卓看出了柳云时的焦灼和担心,可是现在分身乏术,他根本不会想到父亲竟然会将他们两个人关押起来。 其实,他们两个没有被分开关押,他都在心里偷着感激了。 “云时,你别担心,要相信部之的能力。他肯定不会再犯以前犯过得的错了,鹿希甄和两个孩子一定不会再有事情的。”易靖卓也只能这样安慰柳云时了,外面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 柳云时知道易靖卓这是想要安慰他,只能点点头,“嗯,我知道的,只不过你父亲到底想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叛变,他不是跟晏总理还有单昱的父亲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吗?” 易靖卓哑然,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跟柳云时解释,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说不清楚,更不敢妄加猜测。如果心中的猜测变成了现实,他要怎么办? 易靖卓的沉默让柳云时心中渐渐清晰起来,他怎么能够问这么可笑的问题呢?说到底,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会为了权利,钱财而沉迷。晏总理在北平做总理,风生水起的,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争气,谁不羡慕?谁不嫉妒? 自幼深宫里的生活经历来看,易靖卓父亲这样的人其实已经算是感恩戴德了,他起码还念着过去的感情,并不会赶尽杀绝。 只不过易靖卓应该很辛苦吧,自己的父亲……这让他以后怎么在晏润林面前直起身板来呢? 柳云时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晏润林也同样很关切鹿希甄母子三人的安全。 北平的晏总理已经得到了广东这边的消息,极为震惊。晏夫人更是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她当初那样的安排不过是让孩子们回去劝劝小儿子,顺便给他们放个假,还想让鹿希甄这个儿媳妇好好看看晏家大本营。 了解了解晏润林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子,让自己的孙子孙女回到晏家的祠堂,认祖归宗的。哪里知道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晏家官邸,晏夫人毕竟还是个女人,遇到这样的大事不由得慌了,“总理,还是快快派人去将儿媳妇还有孙子孙女接回来吧。要是他们在广东出了事情,部之怕是要恨死我的。” 晏总理沉住气,将心焦的晏夫人搂到怀里安慰了一番,“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就是咱们的小儿子更加危险。” 晏夫人欲哭无泪,紧紧拽着晏总理的袖子,话都要说不清楚,“那该怎么办呢?润迅到底在谁的手里?部之有没有去营救他?比起大儿子我一直更加担心他,要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愿意活了!” 晏夫人十分后悔当初自己的果断决绝,儿子不过是喜欢纪亭书罢了,亭书这个孩子也是相当不错的,跟儿子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两个人平安无事,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在这个世界上,还求什么大富大贵啊,平安喜乐就已经是奢望了。 如果晏润迅这一次真的凶多吉少,晏夫人宁愿让他和纪亭书在一起,只要孩子们平平安安的,两个男人在一起又算什么呢?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加重要了! 晏总理知道自己的夫人这是后悔了当初对小儿子的言辞激烈,晏润迅也在那天之后就没有再踏进这个家的大门,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了。 这孩子的心还真是硬啊,为了感情真的可以抛下家人。不过晏总理却可以理解,这才是有血有肉的年轻人啊。 “如果孩子们这一次平安归来,咱们就同意了吧,我们俩还能管他们多久呢?只要他们的身边有人可以照顾陪伴,就放心吧。”晏总理试着劝说自己的夫人,继续沉溺其中只会更加难过。 晏夫人靠在他的怀里,抽泣着沉默的点点头,同意了同意了,继续僵持下去他们这些老家伙也不会赢的。她不同意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坚持,而失去一个儿子吧? 晏总理拍拍晏夫人的肩膀,“别担心了,我马上就派人回广东去,儿媳妇和孙子孙女的安全一定会得到保障的。” 晏总理公务缠身,没有办法亲自返回广东晏家大本营处理这些烂摊子,身边亲密的晚辈也全部都在旋涡之中,他没有什么可以指望的人了,只能在亲卫队里挑了人秘密南下。尽快处理掉所有的麻烦。 郁霆轩的人一直盯着晏家的动静,虽然不知道广东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敏锐的觉察力让他也发现了晏家的不对劲。这些天根本没有看到鹿希甄出现,就连鹿黎和柳云时也都跟消失了一样。 所以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少爷,我们现在要怎么办?”一壮汉抱拳询问负手而立的郁霆轩。 郁霆轩傲然挺立,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脑子在飞速的运转,到底晏家发生了什么?鹿希甄她们现在又在何处?太多的问题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抉择,身后壮汉的提问也并没有听到。 第二百一十一章 陈年旧事【插叙】 屋外的天,黑的令人发憷,四九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么寒冷的冬天了。 屋子里的火炉微弱的火苗也不能足以抵挡外面的寒风,会馆的屋子常年失修,才会租金便宜可观。也能够让鹿希甄负担的起。 家道中落之后,鹿希甄千辛万苦的找到了一份工作,起码可以混口饭吃,不至于让自己和弟弟鹿黎流落街头,无家可归。 日常的工资去掉租房子,用水电和煤炭,还有鹿黎的学费之外,也就剩不下多少了。过去的日子太过轻松骄奢,她在大不列颠的那些年还算是吃了一些苦头,不过鹿黎却是从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鹿希甄也自然不会让这个宝贝弟弟受一点点委屈。鹿黎从小就喜欢吃糕点,家里还显赫的时候,爹娘总是会请从江南,两广来的糕点师傅做各种各样精致的糕点给鹿黎吃。 时间长了,鹿黎的嘴巴也就被养叼了,刚开始的时候鹿黎还是有些不习惯的,粗茶淡饭的他经常生病,好几次发烧发的学校都去不了了。鹿希甄也没有办法,看着就是干着急,她的宝贝弟弟,为什么要跟自己一起吃这样的苦。 如果爹娘还在的话,应该不会让弟弟受这样的苦头吧。可恨自己这些年并没有寻找到好的出路,不能带给鹿黎安逸的生活。 本来如果能够跟郁霆轩完成当年俩家长辈的婚约,也不至于如今在这样的漏风的屋子里讨生活。如果这个冬天可以平安的过去,就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了。 鹿希甄裹着被子,全身都快要缩在一起了,她生来畏寒。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总是在屋子里烧上十几个火盆才足以让自己舒服些。四九城的冬天都是干冷,出门的时候只要衣服穿的足够多,就不会觉得寒冷。 可是在大不列颠的寒夜,却不是那样的,大不列颠的一年四季,恐怕有三个半季都在下雨。 阴雨连绵的下个不停,整个大不列颠的都笼罩在了雨雾之中,一切都被渡上了朦胧的感觉。其实鹿希甄很喜欢大不列颠的天气,雨落下的时候就会有无限的愁思。在国外的那些年,每天都在连绵的雨夜里,对着镂花的窗户看着屋外偶尔驶过的贵爵马车,想起了远在四九城的爹娘,还有可爱的弟弟。 大不列颠的天虽然很冷,屋里却是足够温热的,听大不列颠的朋友说,这是因为她们租住的公寓,是带有地暖的。要不然租金也不能那么贵!好吧,爹娘体恤她一个女孩子在国外求学十分不易,隔三差五的就会给她汇钱过来。 其实她根本花不了多少,尤其是认识了晏润迅之后,这个学弟的来历似乎很不简单。本以为来大不列颠留学的起码都是有权有势,或者家里有钱的。没想到还能遇到一种又有权有势,还有钱的贵公子。 晏润迅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抢着付账。这好像是大不列颠的一种习惯吧。男人们都很绅士,要为女士的便利服务,不能让女士有任何的不舒服。 这可是好习惯,鹿希甄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回去跟自己的弟弟说说,这外头的世界啊已经不是男尊女卑的时代了,大家早都是一样的了,是平等的。 要是说起在大不列颠的那段时间里,除了结识了晏润迅之外,更大的收获是认识了另外一个人,晏润林。 那个男人好像比他的弟弟还要更加神秘,那么荒唐的一夜之后,他们之间就没有了联系。她好像听说这个男人是在德国的军校求学的,似乎还颇有建树。晏润迅总是在她的面前夸自己的哥哥,说自己这一辈子都以自己的哥哥为榜样,其他人他可都瞧不上。 还说,现在咱们的国家虽然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将来等我哥哥和易靖卓大哥这样优秀的男儿从军校毕业,回到祖国去,一切都会发生变化的! 是呢,百废待兴,都会变好的。 可是,晏润迅说的话为什么都没有成真呢? 大家没有变好,小家也没有变好,如果知道出国之后再也见不到爹娘的话,那还不如不出国去。经此一别,却是此生难以相见。 爹娘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那那个男人呢?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够再见到晏润林,能否还有机会告诉他,当年自己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过往呢? 天还是很冷的,鹿希甄连忙就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收了进来,隔了一床珠帘的旁边,鹿黎隐隐的咳嗽声不断的传来。 想来应该是怕吵醒她这个做姐姐的把,就连那咳嗽的声音都是很沉闷的。鹿黎已经感染了风寒快要半月了,每日用中药堂开的药勉强压制,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四九城里如今进来了不少的洋人,西方的药物比较先进,似乎称作为西药。其中有一种叫做盘尼西林的,更是消炎药中的上品。这个药品鹿希甄在大不列颠的时候就听说过。 这种药极为名贵,在战场上那就是救命的药物。很多打仗受了伤的士兵最后会死,并不是因为受伤太重,而是无药可医。伤口感染之后得不到消炎,就会越来越严重。很多将士根本没有资格用这样的药品,据说在西方也不过是长官们才能使用。并且每位长官分的的盘尼西林也不多,每个人不过几支罢了。 这可是救命的药啊,有价无市。鹿希甄拜托了柳云时去黑市上打听,瞧瞧这药到底多少钱,如果鹿黎的风寒一直治不好的话,最后就会感染,到了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活了。 柳云时下班之后去了黑市,转悠了一圈,就算是最便宜的好说歹说,也不过是砍价到了一盒不过六支,还要一根小黄鱼。 要是再过去的话,莫说是一根小黄鱼了,就算是十只小黄鱼鹿希甄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只要能够救弟弟的命,这些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吧。 可是如今不同往日了,她就算是把自己卖了恐怕也换不来一根小黄鱼了吧。可是弟弟的病,这样耽误下去也不是办法。 罢了,明天白日,再去郁家碰碰运气吧。就算婚约未成,好歹两家也算是世交了吧?就算郁霆轩见死不救,郁伯父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天还未亮,鹿希甄穿的厚重,赶在上班之前,前往了郁家。临出门的时候,将屋子里火炉的火烧的更加旺了些,还拜托了会馆的小二,时刻关注一下鹿黎的状况,若是有任何的不对劲,都请立刻到银行里告知,不胜感谢。 郁家大门口,两个大红的灯笼随着清晨的寒风左右摇晃,显示着风雨飘摇之中总还有明灯照亮着回家的路。 鹿希甄裹了裹领口的围巾,瞧着这条胡同此刻并没有什么人走路,想来这么冷的天气,家里条件不错的都宁愿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这样也好了,没有来回的人看,她如果没有求成功也不至于太丢鹿家的脸面了。 当然了,如果郁家的人还有一点良心的话,今天这一趟可能也不是白来。鹿希甄呼出的气形成了白烟,瞬间消失在了茫茫的飒飒的寒风之中。 铜制的狮口门扣,在朱砂大门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鹿希甄不过敲了三下。她知道的,如鹿家郁家这样的大家族,不论什么时候这大门后都有守门的人。 果然,三下敲门声之后,朱砂大门开了一条缝,探出来一个男人的头,睡眼迷糊,缩着脖子,双手还抄在袖子里,麻利儿的问:“大清早的,您找谁?” “劳驾,我来拜见郁伯父的,还请通报一声。” 鹿希甄很有礼貌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那看门的人啧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鹿希甄,瞧着穿着还算是中规中矩,那身上的制服瞧着像是公家的人呢。不知道这个时候来找自己老爷是为了什么。 “你是什么人啊,我好给我家老爷说明,瞧是见还是不见。” 鹿希甄颔首,报出了家门,“鹿家长女,鹿希甄便是。” 这四九城里还能有几个鹿家?守门的小厮一听是鹿家的人,立马就来了精神,再看鹿希甄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们郁家的少爷可是跟鹿家有婚约的,来人是鹿家的长女,岂不就是少爷未过门儿的媳妇儿吗? 不过,这婚约好像是作罢了呢。守门人不再多想,让鹿希甄在门口等着,自己忙不迭的去通报了。 胡同里的风更是肆虐,来回卷着朝着有温度的方向袭来,鹿希甄搓着手,在原地不停的跺脚希望这样可以让自己舒服一些。 不多久,门后就传来了错乱的脚步声,门从里面开了,还是那个守门人。 那人为难的看着鹿希甄,点头哈腰的解释说:“鹿小姐,着实是不好意思了,老爷昨儿个陪江南来的人吃饭,喝了些酒,三更天的时候才睡下。方才我过去通报,门口伺候的说老爷睡的正好,不许打扰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鹿希甄大抵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可她还是不能死心,又问:“既然郁伯父还在休息,不知郁霆轩是否在家呢?是他也可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麻烦小哥再帮我通报一声吧。” 守门人苦笑,磕磕巴巴的说道:“鹿小姐,真是不凑巧了,我们家少爷昨儿个出远门了,大抵需要个把月才能回来呢。您找他怕是也找不到了,不如鹿小姐告诉我您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等老爷醒过来了小的立刻帮你去说,如何?” 看啦今天这一趟,注定是要白跑了呢。鹿希甄微笑着摇摇头,感谢的说道:“这倒是不用了,就请你帮我跟郁伯父问声好吧,打扰了。” 说罢鹿希甄就转身离开了,守门的人勾着腰,站在门口张望了许久。直到鹿希甄的身影消失在了胡同口才叹了口气。 “哎,不是小的不帮您啊,实在是少爷他……”说到这里,守门人才意识到自己议论了主人的是非,这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告上一状,那他怕是也要丢了这碗饭了。算了算了,主人们的心思他们怎么能够明白呢? 鹿希甄拐出了郁家所在的那条胡同,确定郁家的人看不到自己之后,才靠在墙上喘了口气。眼眶微微发热,她真的是太没用了,过去所有的骄傲原来都是爹娘之下的光环,那些人也不过是看着爹娘的面子,高看自己一眼罢了。 树倒猢狲散,日久见人心。当初说的什么海誓山盟,如今看来不过都是笑话罢了。 郁家,悔婚在先。如今就连当初两家相交的情谊都不管不顾了,真的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姐弟俩苟延残喘,活的痛苦。 如果自己能有点用的话,弟弟怎么还会受这样的折磨呢?憋着咳嗽对肺更是不好,那傻孩子担心自己的咳嗽会吵到她休息,竟然就那么硬生生的憋着,自己的弟弟如此会照顾人,如此贴心,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对他好呢?? 在上班的路上遇到了几个小乞丐,追着自己说行行好,行行好,不过都是跟鹿黎差不多大的孩子,却因为父母双亡又或是被丢弃在路上的弃儿,为了活命不得不低声下气的跟路人乞讨,求碗饭吃。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没有谁真的比谁高一等,鹿希甄知道自己和弟弟的生活过的十分拮据。马上鹿黎的学校又要交下学期的学科费了,她至今还没有着落,就等着下个月的工资发下来了。 “谢谢,谢谢,好人有好报嘞。”小乞丐们得了银钱高兴的说了两句吉祥话,相互结伴的跑开了。 鹿希甄垂着眼睛,也觉得前途太过渺茫了,继续下去的话还不如就这样作罢了。过一天是一天吧,强求的太多反而得不到。活着,就是这么的艰辛,如果没有鹿黎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的住。 银行的大门已经打开,特有的西式旋转门,已经有来办理业务的客户了。鹿希甄加快了脚步,进了换衣间,将身上的大衣还有围巾之类的东西全部放在了置物柜里,整理了下仪容就进了柜台。 柳云时来的比她还要早一些,不过前后脚的功夫。男女员工的换衣间不在一处,没有碰上也是很正常了。 “我的好姐姐,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了,还给那些小乞丐献爱心,别忘了鹿黎可是要交学科费了。我看到时候你拿不出钱来怎么办!” 鹿希甄知道,这是柳云时看到了她刚才施舍给小乞丐们银钱的事情了,也是出于担心才会故意这么说,提点她。这人就是如此,嘴巴硬得很,其实心地十分的善良。 柳云时是前朝的贝勒爷,也变相的算是家族没落的世家子弟了吧。跟自己一样,生逢乱世不得已而为。为了谋生,在银行里找了一份差事,一做也是很长一段日子了。 在zhengfu里上班,就是比较轻松,说出去也十分的有面子,最重要的是还能唬唬老百姓。柳云时觉得特别有意思,也懒得换地方了,尤其是在之里认识了鹿希甄之后,就更没有离开的想法了。 跟鹿希甄不一样,柳云时家里还有不少的老底,好歹是前朝的贝勒爷,就算是改朝换代的时候被新zhengfu翻了个底朝天,该上交的统统上交,可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要说柳云时也十分的机灵了,家里竟然还私藏了不少前朝珍贵的文玩,是一个隐形的有钱人。 主要他现在住的地方是自己的,新zhengfu并没有收回他的宅子,起码落脚之地解决了,工资中的很大一部分也就节省了下来。日子过得比较宽裕的柳云时,出手很大方,当然鹿希甄也认为这可能是柳云时的习惯吧,做主子的时候随便打赏下人一点东西,再正常不过了的。 她和鹿黎以前也经常会给随身的丫鬟小厮打赏,出手也都是不俗,这才让鹿家的佣人都不愿意离开鹿家,就是要跟在他们姐弟的身后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吧。 “可别这么说,这不是还有你吗?鹿黎最近可想你了,一直问我你怎么都没有去看他。还说上次你从什么阁带给他的糕点,他特别喜欢,要我谢谢你呢。” 柳云时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客气什么,不要什么谢谢。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了,我有的一定也要你们都有,不过是糕点罢了,以后鹿黎还想吃什么,你跟我说,我给他去买。” “鹿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多吃一点没错的。你可不能因为省钱短了他的吃穿用度,在学校里上学呢,还是要有点面子工程的。现在的孩子啊,可是相当的会比较的,鹿黎可不能比别人少了东西,我会不高兴的!” 柳云时对鹿黎的喜欢一点都不必鹿希甄少,就把鹿黎当做自己的弟弟。如同柳云时经常说的那般,这人孤身一人的,也不需要什么花销,在银行里当班的工资总是贴补了鹿黎,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家的弟弟一定不能比别人家的差。 鹿希甄知道,柳云时跟他们姐弟一样,没了家,没落了,成为别人眼里的笑柄。在这个乱世,唯有彼此抱在一起取暖,才是最正经的。 于是不经意之中,她好像也将柳云时当做了自己的弟弟。 两人在柜台里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挂在墙上的钟表敲了七下,已经到了银行正式工作的时间了,两人也就没有继续多说什么。 昨儿个下班之前,周行长忽然召集所有的柜员开会,说财政部方面已经有了新的财政方案,今天听到风声来兑换现金的人一定不少,不论如何,不能超过限额量。其他的人叫他们明天再来。 银行内部不少人都提前听到了风声,说是近来战争不断,经济混乱,钱都不成钱了。zhengfu也没有办法,发行了不少的券,也不得满足老百姓们的需求。现在市场上只有黄金和美元是不掉价的,国家的纸币早就泡沫化了,他们银行发工资都不用国家纸币,全部都是美元。 否则,鹿希甄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自己和弟弟,经济萧条,所有的生意都不好做。有钱人有门路,有人脉,可以高枕无忧继续有钱。可怜的是贫苦的普通老百姓,挣的都是血汗钱,可如今去买粮油,裁几尺布都要背着一麻袋的钱去了。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如此长久的发展下去,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为了活命,才会有不断的革命。这个道理,鹿希甄在大不列颠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太多,不知道行政部的人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如今在四九城当家做主的是一位姓晏的总理,这个姓并不多见,在鹿希甄的世界里,也只有晏润林和晏润迅这兄弟俩而已。有时候她也期待过,是不是这位晏总理跟晏润林兄弟俩有什么关系呢? 当初在大不列颠的时候,从晏润迅的话里就可以听出来,他的家世背景一点儿都不简单。还有晏润林,在德国军校学习,家中必定是有权有势的,而且需要他拥有这样的履历,可能回去以后方便接管吧。 想到这里,鹿希甄的头就有些痛了,如果行政部的最高长官真的是跟晏润林有关系的人的话,那么今天这个局面到底是谁造成的呢? “哎,希甄姐,你发什么呆呢。马上可就要开柜了,你可别糊里糊涂的给结算错了,要不然这个月的奖金就又要泡汤了!” 柳云时一抬头就看到了走神的鹿希甄,今天的鹿希甄可是真的很奇怪了,说话古里古怪的不提,现在说话也是这么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啊? “嗯,我知道的。” 你知道就有鬼了!柳云时瞪了一眼鹿希甄,提醒她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银行的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兑换现金的老百姓,现在每天的行情都不一样了,迟一天就损失多少钱,让来兑换的老百姓的心中很没有底。所以当闸门一打开的时候,蜂拥而入,一窝蜂的全部挤在了柜台前面。 柳云时和鹿希甄等银行的工作人员,手下拨弄算盘就没有停过,连手指头都麻木了。很快的,当天的美元和黄金兑换限量额就达到了上限。根据周行长的指示,不能继续兑换了。 距离鹿希甄最近的一个工作人员对着柜台外喊道:“今天已经兑换完了,兑换业务停止了,其他的业务还是可以继续办理的。如果还有来兑换的,就请明天再来吧!” 这么一声喊了之后,柜台之外的老百姓可不干了,不少人喊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更有甚者还拿出了当初财政部公告的条令来说事儿。 “你们当初劝我们把钱存进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会儿说的天花乱坠,说是利息就可以保证我们日常的吃穿用度,剩余的钱就权当是存款了,以备不时之需的。如今看来,这个不时之需还真的令人可笑了。” “就是,今天不论怎么样也要给我们兑换了,凭什么说不换就不换了?还办理其他的业务,大家伙儿来都是办理兑换的,谁还脑子抽疯的把钱存到你们这个无底洞里来?也不知道zhengfu把我们的存款搞到哪里去了,物价一天变一个样,这是要折磨死我们吧!” “要是我们活不了,zhengfu的人也别想好过!你们银行的人就zhengfu的人,告诉你们今天要是不给我们兑换了,小心我们把你们的银行给拆了!” 越说着,人群之中越不忿的人就越多,平时在银行里维护秩序的捕头也不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反倒是很快就被周围的老百姓围了起来,夺了手里的武器,还胖揍了一顿。 银行的柜台虽然结实,却也抵挡不住这么多人一起推搡,时间久了,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周行长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有新上任的军长在四九城各处的行政机关巡查,将来都是要一起工作的同僚云云。反正就是陪同贵人去看面子工程了。根本就不在银行里,鹿希甄她们这些柜员想要请示一下都没用。 经理也拿不定主意,非说出了周行长的亲口命令,不然兑换限量额是怎么样也不能变得,一时间就陷入了僵局,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了。 “情况不大妙啊,怕是再不兑换的话,这些人真的能把银行给拆喽!”柳云时抓着手里的算盘,做出了一种防卫的姿势,站在了鹿希甄旁边,还说,“一会儿要是乱起来,希甄姐你就躲在我的身后,我保护你。” 鹿希甄皱着眉头,没有时间跟柳云时插科打诨,如今的局势可是真的越来越严重了。每天都这样的压制根本不是法子,治标不治本,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要从财政根本上出发。 行政部的人难道都是吃干饭的不成?眼睁睁的看着事情闹大吗? 眼看着柜台之外来兑换的人情绪越来越激动,不知道是谁摁了设置在柜台下的报警按钮,一时间刺耳的警报声在银行内外响了起来。 糟糕!鹿希甄刚想说别摁了,却已经迟了。 柜台之外的老百姓似乎被这样的举动给激怒了,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要吃人的恐惧感,推推搡搡的要冲进来,真的毁了这个银行似得。 坚实的柜台也抵挡不住这么多人的推搡,柜台里的员工每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年轻,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也就只有脑子是最灵光的了。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还说不清呢,继续闹下去的话,最后吃亏的肯定还是他们自己罢了。 想到了这里鹿希甄就站出来大神喊道:“各位请不要着急,给予你们兑换的的权利并不在我们的手里。现在我们的行长不在,不如各位稍安勿躁在这里等等,等到我们行长来了,再给大家一个解决的方法好吗?” “信你们的话就是傻子,别以为我们还是三岁的小孩子,你们这些人都是坏人,喝人血都不眨眼的蚂蟥!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竟然还不停的压榨我们的血汗钱,你们还是不是人?” “就是就是,要不然给我们兑换,要不然我们直接进去抢,跟你们好说不成就只能来硬的了。” 鹿希甄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一个恍惚之间,银行的柜台就已经被人从外面用外力推倒了,距离柜台最近的鹿希甄躲闪不及,柳云时也来不及去拉扯,倒下来的柜台一下子就将鹿希甄砸倒在地,划伤了皮肤,鲜红的血蹭蹭的就流了出来,十分的骇人。 一种麻木的痛楚让鹿希甄蒙蔽了半晌,伤口不停的流着血,都让她忘记了喊疼,只是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伤口,痛苦的shenyin出来。 看到了有人受伤,动乱才平息了下来,终究都只是可怜人罢了,一个个的往后退去,惶恐不已。而此刻银行门口也传来了动静,几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字耳边响起,鹿希甄的意识已经渐渐涣散了。 除了柳云时尖叫一声凑上前来,喊着自己的名字之外,她好像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呢。 那个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晏润林。 好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好可悲,再一次的相遇竟然是自己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以后还怎么在他面前抬起头来呢?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会怎么看自己,会不会也觉得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呢? 还有很多问题来不及想,鹿希甄就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晕过去之前似乎听到了那个男人心急的喊着自己的面子,温热的双手将自己搂到了怀里,应该是害怕自己就这么死了吧。 放心吧,能够再次见到你,我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掉呢? 再见啊,晏润林。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多方出动 他身边站着的管事儿,挥了挥手让壮汉先下去,自己走到郁霆轩身边,“少爷,为今之计,只有躲开这场不必要的争端。说到底,晏家还是有权有势的家族,他们内部的争端到底多么可怕,我们都不知道。” 还是不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了,免得到时候惹上一身骚,祸事不断啊。 郁霆轩瞥了一眼身边的管事儿,冷冷的开口道:“怎么?我郁霆轩难道是害怕惹事儿的人吗?我喜欢的女人如今下落不明,你让我袖手旁观?” 管事儿的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是您的女人呢?您的女人都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两个孩子都生了,跟您如今是没有任何的可能了?您倒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呢,上赶着去救呢,谁领你的情啊! 这些话管事儿的也就只敢在心里默默的说一说,可不敢当着郁霆轩的面儿说。 “派人跟着晏家的人,一路给我跟到广东去,打探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汇报。最重要的是先探清了鹿希甄的行踪。”郁霆轩最终下达了命令。那管事儿的无可奈何,只能照办。 晏总理的人动作很快,马不停蹄的按照晏润林规定的时间内到了广东,郁霆轩的人也不容小觑真的是一路紧跟。也不知道晏总理派出去的警卫队到底是警惕性太低了,还是郁霆轩的人能力太高。 两班人马竟然一路都没有发现彼此的踪迹,顺顺利利的抵达了广东。 郁霆轩的人在广东城里找了一个隐蔽的场所安置了下来,先一批派出去的人已经开始全城秘密打探晏家最近的动向。 此刻,晏家大本营,晏润林看到父亲派来的亲卫队,加上自己安排了宋铨领队,这一路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我的妻儿就交给你们了,拜托你们护送她们安全回到北平。”晏润林抱拳冲着面前的各位晏家兄弟,情真意切。 这些兄弟这么多年,在晏家任劳任怨,鞍前马后。为的是什么?是相信他们,可以带给他们家人安全,可以吃饱穿暖,最终有一天奔着光明去。尤其是宋铨,这家伙从小就跟着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做他的护兵总长,脑袋时刻都拴在裤腰带上。 “放心吧军长,宋铨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保护少奶奶和小少爷小姐的安全。您就放心的在这里处理大事,我们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的!”宋铨拍拍胸脯,发誓一般的保证。 晏润林点点头,端起手边的酒,敬各位好汉兄弟,“大恩不言谢,有我晏某一天吃的,就有各位兄弟的一口。” 各位好汉仰头干了碗里的酒,接下来就是一场硬仗。 鹿希甄和奶娘一人抱着一个孩子,从后院来到了前厅,一切都准备就绪。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匆忙,好歹让北平来的人休息整顿一番,她还有很多话还没有跟晏润林说呢。 还有吴老爷子还在这里,她走了,怎么能够放心呢? “润林,我想迟两天再走,不用这么着急的吧?”鹿希甄希望晏润林可以再考虑考虑。 晏润林走到她的面前,看着怀里笑嘻嘻的女儿,心里柔软成了一片。摸了摸鹿希甄的头发,温柔说道:“别闹了,快些回去,让我安心的在这里打仗。” 我不想我的软肋曝光在有心之人的手下,更不想因为我而让你们受到任何的牵连,晏润林心想这辈子,他想要守护的人,就只有你们了。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受伤了。孩子们不能没有父亲,而我也不能没有你。”鹿希甄一想起东北战役,那么多人在晏润林的身边,他都受了伤。如今的形势也不容乐观,她可以在他身边陪着他的,却因为两个孩子,不得不妥协。 原本以为,孩子生下来之后就可以继续跟随在晏润林的身边,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乖乖的,我会想你和孩子们的。”晏润林当着众人的面,将鹿希甄搂到了怀里,吻了吻。又把两个孩子轮流的抱了抱,内心的不舍越来越浓重,他何尝不想一家人什么时候都在一起呢? 可是没有什么比得上他们的安全更加重要了,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受伤,也不想她们在这里跟着一起担心。 城郊,郁霆轩的人冒着夜色返回了据点,那跟郁霆轩禀报的壮汉坐在长条凳上,抓起桌上的花生米噼里啪啦的剥开之后就往嘴里丢。 看到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沉声问道:“怎么样?查出什么来了没有?” 回来的几个人快速的禀报说:“着广州城里可没有想象的那么太平,听城里的老百姓说半年前发生过一次大变故,单家那位司令被同僚暗杀了,之后晏家大本营的其他司令也带着兵马相继出走了。” “是,还有前两天晏家的二少爷回来了一趟,待了没多久就消失了。最近有消息说是被原来晏家军里的人给绑架了,以此来威胁晏润林。” “北平那边的人过来是要带走鹿小姐还有她的两个孩子,我刚才在晏家大本营门口匆匆而过,看到门口停了很多车,守在门口的士兵个个都是荷枪实弹,凶神恶煞的。看来今天晚上,人就走了。” 那壮汉听了之后,呸的吐出了嘴里的花生,运气不好吃到了一颗苦的,真让人扫兴。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壮汉心中微微不安,却假装镇定。 他招招手,将所有的人聚在了自己的跟前,“少爷吩咐了,无论如何都要把鹿小姐带回去,我们已经失败无数次了,这一次没有晏润林那任务在身边,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成功!明白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成功便成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晏润林送鹿希甄和两个孩子到了火车站,整整一节车厢都是他们的人,饶是如此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交代宋铨要派人时时刻刻的守在包厢门口。 “这一路都不能掉以轻心,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在暗地里准备抓我晏家的把柄,宋铨,她们就拜托给你了。” 宋铨郑重的点点头,“军长,宋铨还是那句话,就算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少奶奶和少爷小姐出一点点事情的。” 这话多少有些不吉利,不过按照宋铨的忠心,晏润林是没有任何的怀疑的。只能托付给他了,只要她们可以安全的到达北平,一切就都会好的。 鹿希甄裹着披风,抱着孩子站在列车前,看着晏润林,千言万语无处说起。她就算是再想留下来也不能拖了晏润林的后腿。 “回去之后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安安心心的等着我回来。”晏润林拥住鹿希甄,连带着他们两个人怀里的孩子,一家人,四口人,永永远远在一起。他答应过他们的,就一定要做到。 鹿希甄红着眼睛点点头,强忍着眼泪不哭出来,现在哭是不吉利的,她不想让晏润林有任何的担心。 “别担心,我那么厉害,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晏润林鲜少在鹿希甄面前说这样的话,从来都是少说话多做事,踏踏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而且最不喜欢的就是经常把话挂在嘴边说的人。 可时过境迁,他如今终于体会到了言不由衷的滋味。有时候并不是故意说这些话,只是对着特定的人不得已的要说出违心却可以让他们放心的话。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鹿希甄依依不舍的抱着孩子在宋铨等人的护送下上了专列,坐在软床上,将头探出火车外,晏润林一身军装的站在站台上,深情的双眸望着鹿希甄,过尽千帆说不尽,无边的爱意无处发散。 “润林,我等着你回来!” 火车专列呜的发出了启程的号角,白烟蹭蹭的冒出来,咣当咣当的车轮压着铁轨缓缓启动开来。晏润林仰头看着鹿希甄,脚下却没有移动分毫。鹿希甄的身子探到了窗外,根本不想离开他。 火车驶离了车站,直到消失在视线里了,晏润林才收回了瞩目的视线。 身后穿着军装的人挪步上前,走到了晏润林的身边,“军长,我们是否立刻前往广西,还是去江浙跟易司令会面?” 晏润林沉吟不语,这两边怕是哪里都去不了。易靖卓和柳云时这一去就杳无音讯,除了那份电报,再也没有回来是因为什么,他心里清清楚楚的。这个时候他要是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够回得来。 易司令那边,说实在的他终究是一个晚辈,上一辈人的恩怨,还是要父亲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当务之急,还是弟弟那边,继续拖延下去,不是事儿。单昱那边也不知道处理的怎么样了,为什么到现在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消息? “军长,您还是早做决定吧,如今时机对我们不利,只能尽快的解决了其中的一桩,聚齐了人马,才能彻底的拔掉毒瘤。” 晏润林点点头,吩咐道:“即刻安排,秘密前往广西,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离开了广东。另外再派人去江浙打探易司令的口风。一定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带出易靖卓他们的消息。” 那穿军装的年轻人应了一声是,转头就匆忙的离开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离别 晏润林再抬眼看去,空荡荡的车站,没有了刚才的人影。他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鹿希甄她们可以平安的抵达北平,路上千万不要出任何事情了。 …… 这一趟返回北平,鹿黎并没有陪在鹿希甄身边,他跟着单昱一起到了广西参加营救纪亭书和晏润迅的计划。 接到姐姐离开广东的消息的时候,他正手里拿着馒头,想着单昱怎么那么久还没有回来。 “军长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毕竟现在这边局势不稳定,说起来还真的是比北平更加危险。好歹那边还有总理和夫人在,照顾着也不敢有人造次。这里可就说不准了,军长是自顾不暇。” 单昱脱下军帽坐了下来,也不知道那手洗了还是没洗,抓起碟子里的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活像是几天几夜没吃饭的饿狼。 鹿黎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馒头,拿起文件看了看,听了单昱的分析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他默默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姐姐每一次身边需要自己的时候,他都不在她的身边。 姐姐生孩子的时候,他追着单昱到了东北,姐姐差点动了胎气出生命危险。这一次……希望姐姐可以平安的回到北平去,老天保佑。 “慢点儿吃吧,没有人跟你抢的。”鹿黎又给单昱盛了一碗汤,关心单昱的说道。 单昱嗯嗯嗯的点了点头,一个馒头已经下了肚子,端起碗就一口干掉了鹿黎亲手给他盛的汤。 “对了,军长明天大概就到了,等他来了亲自去跟马三炮那狗娘养的谈判,等到元之和亭书回来以后我要把那个家伙碎尸万段!”单昱一拍桌子,眼睛里又是那片熟悉的赤红。 鹿黎看着他想要吃人的模样,想起了那天刚回到广东晏家大本营的时候,单昱得知了父亲去世的消息,那撕心裂肺,令人悲伤的眼神。他的心就蓦地一疼,不知道要怎么样平复心里乱糟糟的心情。 单昱心中无限的愤懑无处发泄,看了看身旁的鹿黎,面色凝重,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的劝说自己,悻悻然的收了声。他这样也的确没什么意思,一天到晚的把要报仇的事情挂在嘴边,恐怕鹿黎也听烦了吧。他……的确是让人担心了。 “你怎么了?” 鹿黎摇摇头,拿起刚才没有吃完的馒头,一小口一小口的细嚼慢咽起来,“没什么,我就是有点不安,总是害怕我姐姐在回去的路上出问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单昱知道鹿黎的心思,安慰道:“没事儿的,你放心吧。军长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是比你还要担心你姐姐安慰的人,况且她们坐的还是晏家军的专列,全程有专人保护,如今晏家的地位,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往石头上撞的。” 鹿黎顺应的点头道:“希望如此了,我也宁愿是我自己多想了。” …… 火车缓缓在铁轨上运行,两个孩子因为车厢的晃动睡得香甜,奶娘去开水房洗毛巾了,说是要给两个宝贝疙瘩擦擦手。鹿希甄低着头看着两个睡熟的宝贝,一脸的温柔慈爱。手有节奏的在孩子们的身上拍着,嘴里不知道是哼着什么。 宋铨安排的人手在车厢的两端想守护神似得,不过却是凶神恶煞,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前后车厢的乘客们也都是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心里头明白的很这节车厢上的人物是谁。 临近中午,列车上开始供应午饭,餐车距离鹿希甄所在的车厢不近。不过晏润林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有专门送餐的人推着餐车过来。 宋铨背着枪,将送餐的连人带车的堵在了车厢口,“打开。” 餐车上蒙着一层保热的白色棉花被子,送餐的一共有两个人,都是长得老实巴交,没有心眼的样子。 听了宋铨的话,憨憨傻笑着,将那白色被子掀开,“军爷,我们准备的都是按照之前吩咐好的,一样儿都没有错的。” 宋铨一样一样的查验了,并没有任何的问题,他从送餐的人手里接过餐车,“接下来就没有你们的事儿了,回去吧。” 送餐的两位厨子立马就急了,摆摆手说:“那可不行的,我们这儿有规定,一定要亲自把午饭送到客人的手里。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宋铨笑了,觉得自己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他掷地有声的说道:“在这里,我们就是规矩,你们尽管回去。你们上面的人要是怪罪下来了,就说我宋铨赶你们走的!” 话已至此,那两个人厨子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露出了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点头哈腰的就离开了。 宋铨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哼笑了一声,没有当回事儿,把餐车送到了鹿希甄所在的包厢。 “大少奶奶,午饭时间到了,您快吃点儿吧。” 鹿希甄靠坐在床上,点头笑了笑,柔声说道:“真是麻烦你了,一路要辛苦你和其他的兄弟们了。” 宋铨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军长夫人还是跟以前一样客气,总是把他们当做朋友似得说话。对他们向来都是很尊重,从来都没有把他们当成是下人,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真正的让他们这些做护兵的心里暖烘烘的。 这样的主子,真的为了她死了,那也是心甘情愿的。 宋铨出了包厢,鹿希甄却依旧靠在床上,懒得动弹。 奶娘抱着顽皮一些的小少爷,抖着哄着,看着餐车里的午饭连忙说道:“少奶奶,您好歹吃点儿吧。您要是不吃,那少爷和小姐吃什么呢?您的身子本来就弱些,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啊!” “奶娘,您真的是……”鹿希甄哭笑不得,总觉得这一次倒不是给两个孩子找奶娘,而是给她专门找了一个盯着衣食住行的管家。奶娘不管走到哪里,就要说到哪里,时时刻刻,没有停歇。 奶娘撇撇嘴,继续唠叨个不停,“少奶奶,您可不要觉得我啰嗦了,那也是真的为了您和少爷小姐们好啊。再说要是军长知道您离开他以后,就茶不思饭不想的,怕是要自责的很喽。” “您这是学会了拿军长来威胁我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少奶奶!”奶娘抱着顽皮的少爷走到了鹿希甄的跟前,煞有其事的说道理,“您看,军长那么关心你,肯定是不能看着您不吃饭吧?您吃不好,小少爷和小姐都没法吃好,您可是要喂母乳的啊!” 鹿希甄虽然身子柔弱,怀孕时候受到了刺激,到生产的时候都很危险,休养了这么久吃了那么多的补品奶水也不能够满足两个孩子同时吃。 不过她还是坚持母乳喂孩子,实在不行的时候才让奶娘喂。老人们说过了,孩子们只有吃了母乳才会身子骨强健,以后少生病的。 好吧,为了孩子她还是勉强自己好歹吃一点吧。鹿希甄下了床,走到桌边略略看了看上头的几道菜,挑着自己的喜欢的吃了几口。 奶娘见状,十分的欣慰。这位少奶奶很好伺候,知书达理还没有大小姐的脾气,十分好说话,跟这样的主子在一起,没有多少的忧烦。加上晏家家大业大的,她虽然不过是个小奶娘,却也是觉得脸上倍儿有面子。 现在的人势利眼的很,见人下菜碟,奶娘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外头腰杆子都笔直的不行。她可是晏家未来主子的奶娘啊,就算是做佣人的都是比旁人高一等的感觉,从来就没有消停过。 说到底,还是有些不好的,所以奶娘在外面为人处世还是比较低调的。看着鹿希甄吃了几口之后,她将怀里的孩子放到了床上,盖上被子还不放心的拍了拍。 “奶娘,你过来吃一点吧,这一路上还要多麻烦你照顾了。”鹿希甄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心里压得事儿太多了,她吃不下。 奶娘也不好继续说鹿希甄什么,点到为止就好了,过多的关心可能会让自己的主子有一种压力。她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说,“这不符合规矩的少奶奶,我怎么能够跟您一个桌子吃饭呢?” 鹿希甄摇摇头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你是我两个孩子的奶娘,他们将来都是要好好对你的。一起吃饭罢了,现在又不是在晏家官邸,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路途遥远,咱们还是要保存体力的。” 奶娘觉得鹿希甄说的很有道理,盛情难却,也就半推半就的坐下来吃了。 可能是躺的太久了,鹿希甄觉得肠胃不大舒服,想要去车厢尽头的卫生间。可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所在的这一节车厢的卫生间坏了,没法用。宋铨他们都是去旁边两节车厢。 “少奶奶,我派人保护您到下一节车厢去,用那边的卫生间吧。”宋铨派了两三个人跟在鹿希甄的身后,自己则是留在原地。 这一节车厢里可是还有小少爷和小姐的,少奶奶也不让他跟着,生怕孩子出什么问题。宋铨知道,在少奶奶的心里,孩子的安危最重要。可是,在军长的心里,少奶奶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今天的饭菜可能真的有问题,宋铨他们刚开始尝并没有尝出来什么,等到奶娘也从房间里出来,捂着肚子说要去卫生间的时候,他才觉察到了不对劲。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详的感觉 “快去把刚才那两个厨子给我捉回来,严加审问到底在菜里动了什么手脚!”宋铨的面色刹那间也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落,刚说完话就腿一软倒在了走廊上。 奶娘更是疼的打滚,刹那间乱成了一锅粥,没有试菜的守卫护兵们连忙将人拖到了一边,还有人着急忙慌的去找列车长,帮忙找找列车上有没有医生或者护士的来救命。 这么慌乱的时刻,没有人发现趁乱之中,有人闯入了两个孩子正在睡觉的卧室…… 鹿希甄有气无力的靠在卫生间里,觉得事情不太对。她就算是没有胃口,恶心难受想吐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一步。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总感觉这是故意有人安排的圈套就等着他们往下跳。 我在明,敌在暗。一大群人出动就是一个庞大的目标,这辆列车上还有多少别有用心的人你根本没有办法猜想。鹿希甄的背后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用力的拽着卫生间的门把手,将门拉扯开来,看到外面跟着一起来的护兵却都七躺八歪的倒在了地上…… 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眼前就是一黑,身子无力的倒了下去。 宋铨和奶娘被护兵们运送到了床上,正好一位从广东赶往北平总医院就职的一位年轻医生在,看到这样的情况就不得不立马上阵,救死扶伤了。 “病人这是食物中毒了,需要催吐,你们赶紧准备一下。”那年轻医生有条有理的吩咐道,其他人手忙脚乱的开始准备着。到这个时候,还是有人在默默的寻找什么,并没有立即的行动。 “怎么?你们是不想帮忙吗?” 那医生开始了最基本的救治,其他一帮人心里都在想什么,听谁说的有道理那就听谁的,反正大家都是各自做着各自的。 宋铨作为主心骨倒下了,其他人乱糟糟的找不到任何的头绪,医生救治的速度很快,宋铨刚刚有了一点点的意识,就拽住身边人的手问:“少奶奶呢?” “还没有回来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人手。” 宋铨怒吼道:“别管我,马上去给我找!还有小少爷和小姐呢?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稍微还有点脑子的,冲到了房间里面一看,哪里还有晏润林两个孩子的身影? “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和少爷都不见了!” 宋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仿佛是掉入了冰窟,那医生正在给奶娘救治无暇顾及他,可能是真的皮糙肉厚也有可能是经历了大风大浪太多的事情,宋铨竟然就那么坐起来了。 他辜负了军长和军长夫人对他的信任,小姐和少爷……这到底要怎么办呢! “快去找!就算是把整个火车翻过来都要把少爷跟小姐给我找到!”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你们几个跟着我去找少奶奶!” 宋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少奶奶不要再出任何意外了,不然他在晏润林面前死十次都不能弥补罪过。 有了指挥的手,一行人马立即动作了起来,宋铨他们这边躁动起来,下一节车厢的人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鹿希甄正好拉开门,走到外面来刚要开口问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眼前就乱了起来。 跟在她身后保护她的人,其中一个被打的措手不及,趴在地上痛苦的捂着头哀嚎,当头一棒打下去的感觉鹿希甄都跟着晃了晃。另外两个人护着她赶紧往后边退,宋铨等人正好赶了过来。 两方人马一下子就撞到了一起。 鹿希甄被两个守卫夹在中间,已经没有力气站稳的她只能依靠他们的力气维持,对方的人中赫然有着刚才来给他们送餐的两个厨子! 宋铨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他指着那两个人问:“我们小姐和少爷呢,你们把人带到哪里去了!” “什么?”鹿希甄不由得扭头看向宋铨,“你说我的孩子被他们带走了?” 宋铨没脸再见鹿希甄,低着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他沉默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要跟鹿希甄怎么解释方才发生的事情。 对方的人已经哈哈哈的猖狂的大笑了起来,鹿希甄心中最后的一点点希望都破灭了。她的腿一软,多亏了身边的两个守卫。 “我的孩子到底在哪里?你们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 对方的人似乎很有把握似得,对于鹿希甄的质问没有任何的动摇,站在最前头的人抬起手弹了弹,身后就有人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鹿希甄一看到自己的孩子此刻被不明来路,且凶神恶煞别有用意的人控制着,就心如刀绞。她的孩子,心肝宝贝啊,都是她对不起他们。 “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肯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说出你们的条件,我一定满足你们。”鹿希甄坚强的凭借着自己的意念,站直了身体。她想,唯有让自己的气势更强些,才能让那些人知道,她并不是那么好招惹的女人。 只不过对方讪笑着还拍了拍手,很不以为然的讽刺道:“果然是晏军长的夫人啊,口气倒是不小。果真我们要什么你给什么?” “既然你们知道我的身份,应该清楚如果你们动了我和晏军长的孩子,你们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那人冷哼一声,眼神凛冽的像寒冬腊月的刀子,虽然不快却是个个下去一个淌血的口子。他示意抱着孩子的两个人靠近一点,粗糙的大手在鹿希甄的两个孩子光滑的脸蛋上划过,小孩子总是最敏感的,感觉到了危险和陌生人的靠近,当即就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可不得了,鹿希甄更加心疼难受了,宋铨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 宋铨上前一步,说道:“你们不要对少爷和小姐动手,你们要的不过是人质,我愿意交换。你们放了他们,我过去怎么样?” “哎呦呦,我这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了吧啊?兄弟们,你们觉得可不可笑啊?”为首的那个人不屑的呸了一口,指着宋铨骂道:“你以为你是谁啊?也不撒泡尿照照,不过就是晏家的一条狗,你以为你的命多金贵吗?要你过来做人质,老子还能得到个屁!” 宋铨怒急攻心,双手握拳爆出青筋,看着对方,忍气吞声。因为对方的手已经不像是刚才那般摸着孩子们的脸了,而是变为了鹰爪的抓! 这可使不得啊!要是伤害到了小少爷和小姐,他是真的没法去见晏润林了。 “那我怎么样?我够不够资格去当你们的人质?”鹿希甄漠然开口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什么,不过你们既然知道我是晏润林的妻子,就应该知道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多么重要。两个孩子还小,不会说话,你们就算是想要什么他们也没有办法给你,但是我可以。” 鹿希甄循循善诱,万事好商量的语气接着说:“我去做你们的人质,不会哭闹不会打扰到你们。并且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写信告诉晏润林,他一定会统统答应的。怎么样?我的这个提议对于你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任何的坏处。” 对方等的就是鹿希甄这句话,绑架了这两个只知道哇哇大哭的奶娃娃不过就是缓兵之计,鹿希甄说的没错。她这么一个有思想有能力的大活人不好抓,这俩小家伙还不好对付吗?既然如此,他们自然是同意的。 少爷说了,只要这个女人,至于孩子什么的,要或者不要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影响。 “好,那你先过来,我们再放人。”郁霆轩的人妥协了。 鹿希甄挑眉,反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如果我过去了你们还是不愿意放了我的孩子,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鹿希甄也不是一个傻子,没有那么好糊弄!” 啧,果然女人的心眼就是多!一码是一码,哪里有那么多的门道?郁霆轩的人不耐的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鹿希甄说:“好办,先放了我的一个孩子,之后我走过去,你们一手放人,一手抓人。” “行行行,你们可不要耍什么花招。两个孩子可都是你的心头肉,如果你耍花招,另外一个就别想活!” 那人挥了挥手,让左手边抱着鹿希甄女儿的那个人向前走了两步,鹿希甄急切的过去将儿子接到了怀里。 宋铨立马把人护住,气势汹汹,恨不得把对方挫骨扬灰才解恨。 “人我已经放了一个,还请军长夫人兑现承诺,自己过来吧。否则,这个女娃娃……”那人话音刚落,鹿希甄女儿的哭声骤然放大,心有灵犀似得,怀里的儿子也不安的大哭了起来。 鹿希甄拽住宋铨,把哭的可怜的儿子交到了他的怀里,吩咐道:“一会儿我过去,你跟着我一起,接回来小姐。然后告诉润林,我会保重自己等着他来救我的。” “军长夫人!”宋铨下意识的想要拦住鹿希甄的,可是话还没有开口却不知道要怎么说出来了。都怪他,要不是他,军长夫人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他的确没有任何说话的权利和立场。 到最后,只能看着鹿希甄的眼睛点点头,什么都听你的,军长夫人。 “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的,你们护送小姐和少爷赶紧回北平去,让婆婆照顾好他们,我会很快就回来的。” 鹿希甄朝着郁霆轩的人的方向走去,抱着她女儿的那个人也在一步一步的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还未来得及看自己的女儿一眼,鹿希甄就被那抱着孩子的壮汉一把抓住了胳膊,往后一推,自己手里的孩子则是被高高的抛到了空中,哇哇的大哭着。 鹿希甄惊了一身的冷汗,她呆呆的被人反扭着胳膊站在原地,跟随着孩子的襁褓直勾勾的不知所措。宋铨眼疾手快的窜上前,也不管自己的伤还重着,惊险万分的接住了小姐。看到孩子平安无事,鹿希甄才算是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中计 “你们竟然不信守承诺,那样对我的孩子!你们幕后的指使者是谁,我一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鹿希甄被壮汉严格的控制住,怎么样都挣扎不得,宋铨抱着孩子看着鹿希甄,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那壮汉派人压着鹿希甄,对宋铨说道:“回去跟你们军长说,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还有,你们要是继续跟着我们,我也不能保证你们的军长夫人能够毫发无损。” 宋铨焦灼不已,却无能为力,如今军长夫人已经在歹人的手上,他们为了保护小少爷和小姐的安全,不得不听从这些不知来路人的安排。 转眼间,刚才还剑拔弩张的的车厢,就恢复了平静。鹿希甄被那群人压着带走了,宋铨这边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一个个战场上下来的兵油子跟霜打的茄子似得,无精打采。 “总头,我们难道真的要放着大少奶奶不管?任由那些把她带走?”一个护兵守卫怯怯的开口问道。 另外一个也附和着说:“这样我们回去没脸跟军长交代,怎么办?” 宋铨怀里还抱着鹿希甄和晏润林的小女儿,孩子已经哭的累了,可怜兮兮的抽噎着,快要睡着了。小少爷倒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精神奕奕的。果然还是男孩子要更加坚强勇敢一点啊。 怎么办?现在了,还能怎么办?宋铨转身回去看那奶娘的诊治情况,年轻的医生已经救治完毕,因为奶娘吃的最多,所以症状有点严重,不能像宋铨和鹿希甄那样恢复的那么快。 “还需要吃药修养一下,我手头上没有带那么多药,所以在火车经停下一站的时候你们要派人去购买这些药。”年轻医生将手里的一张药单递给了宋铨,还说:“暂且不宜劳累,所以我建议你们下一站修整。” 宋铨两面为难,专列倒是可以说停就停,马上也要进入江浙一带了,下去整顿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如果易团长和柳公子能够尽快脱困,那他也不至于这样的孤立无援了。两位小主子的安全还是最重要的,他……要考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专列晃晃晃的进入了车站,宋铨早就先一步派人去跟列车长说,专列就靠停这里,什么时候走,再看情况。 他们一行人带着还不能站立的奶娘和两个小主子下了火车,对上了带走鹿希甄的那群人。遥遥两队人马彼此敌视,宋铨看到了被包围在最中间的鹿希甄,刚要走过去,只见鹿希甄冲着他摇摇头。 宋铨的脚步一顿,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得意洋洋的从另一个方向带走了鹿希甄。 一群人僵在原地,心中各种感受。 晏润林趁着墨黑的夜色抵达广西的时候,单昱和鹿黎正在为下一步的计划而激烈的争论着。 单昱罕见的跟鹿黎吹胡子瞪眼,“你别以为你这个样子就能让我听你的,鹿黎,其他的事情我们都好商量,但是这一件不行!” 说罢,气呼呼的转了个身,随后还是不死心的回过头来,指着一脸平静的鹿黎警告的说道:“我告诉你,要是没有我的命令,擅自行动,我能把你打的下不来床!你要是不信,尽管试试。” 鹿黎默然,他无奈的看着气炸毛的单昱,不知从何说起,好端端的,根本没多大的事儿。事情发生了,总要有人去解决,而他是最好的人选。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在傲娇什么,每一次都是不听他把话说完,就拍桌子瞪眼睛还大嗓门。 怎么着?以为就他会瞪眼睛? “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鹿黎尝试着有话好好说。 单昱双手叉腰背对着鹿黎,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并没有表达出自己到底想不想听鹿黎把话说完。 那就这样啊,鹿黎撇嘴,自顾自的开口道:“这一次他们敢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绑人,就说明他们也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如今,润迅哥和亭书哥都在他们的手里,被动的就是我们。” “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根本不行。来硬的只会让对方狗急跳墙,我已经调查过了这个马三炮是晏家军众多司令之中最为心狠手辣的。现在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他们两个的生命没有威胁,可是其他的呢?” 鹿黎一项一项的跟单昱比划,“他们有没有受刑?有没有饭吃?两个人是否关押在一起又或者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人已经经受不住,已经说出什么了。” 单昱破口大骂:“你这些都是猜测!元之和纪亭书都不是那样的人,他们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说不该说的。这一点我单昱敢拍着胸脯保证!” 鹿黎真想揪住单昱,给他几拳,这个二傻子到底是怎么理解他的话的? “我说了,这一切都是猜想,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你难道能够保证每一件事情你都能预料的百分百正确?单昱,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我们坐在这里是要商量解决办法的事情。” 单昱不服了,觉得鹿黎这段话说的他好像是无理取闹似得,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他上前一步,对上了鹿黎冷静波澜不惊的双眸,抿着嘴不知道要怎么应付。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看着你的,气氛陷入了尴尬,事情的解决办法也陷入了僵局。要不是晏润林及时赶到,这俩人指不定先打一架再说了。 晏润林天生就自带一股气势,威严不已,让人畏惧。起码鹿黎和单昱都是怕他的,听到他的声音,再不敢说第二句话。 晏润林跨步进来,扫了两人一眼,“你们两个吵什么?我让你们一起过来,可不是吵架的,商量出什么方案没有?” 单昱和鹿黎不敢点头,更不敢摇头,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成,在这里这么久了不就是废物吗?临走之前,就被提醒过了,多耽误一天,晏润迅和纪亭书就多危险一天,说了这么多遍,他们到现在还是没有成功的把人营救出来。 鹿黎机灵的岔开了话题,问晏润林:“姐夫,我姐姐她们已经回去了?现在到哪里了?有什么消息吗?” 晏润林瞄了他一眼,哪里忍心责怪,鹿希甄不在他这个做姐夫的就要时刻的盯着他,不能让他出任何的差错。 “已经在路上了,算一算现在应该到了江浙一带了。路上有宋铨他们保护,乘坐的还是专列,我想应该不会有大问题。怎么?你是在担心你姐姐?” 鹿黎点点头,嗯了一声,他是担心他姐姐的。 晏润林很欣慰的摸了摸鹿黎的头,这个孩子一点点的长大了,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之后,他就有了自己的想法。知道关心人了,这样就很好,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片刻之间成长起来,总是要发生一些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才能够明白,很多事情到底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鹿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由着晏润林拽着自己往里面走。单昱大嘴捂憋气的扭扭捏捏的在一边站着,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得。 晏润林器宇轩昂的走到了地图前,把鹿黎往前一推,“这个地图上,你们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鹿黎和单昱,闷声不吭,晏润林冷哼一声,骂道:“你们俩倒真是好样的了,在这里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救人的事情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怕是我今天不来这里,你们还要无谓的争吵下去吧啊!” 单昱没办法,上司都来了也不好跟鹿黎继续争论下去,他走过来,有点儿维护鹿黎了。 “军长,我们也不是没有商量出来法子,只不过那马三炮小心的很,根本没有任何机会给我们。得到的消息也都只是他们还活着,其他的一概不知。” 单昱摊手,有些无奈,“既然您来了,就请您快点想点法子吧。” 晏润林诧异不已,不可思议的盯着单昱,想着你们在这里磨磨唧唧,难道就在这里等着我过来处理? 这俩不靠谱的小王八蛋,到底是来帮他的,还是来折磨他的? …… 纪亭书从马三炮的官邸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好几个尾巴。他从马三炮手里拿到了单昱和鹿黎现在的位置地点,一个逃出来的人,没有资格坐车,更不可能穿的周整干净。纪亭书狼狈不堪,脸上脏的没法看。 路上的行人都捏着鼻子嫌弃的躲着他,纪亭书面色冷漠趁着让开的路迅速前进,经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闪了进去。身后的那几个尾巴一下子就慌了,七拐八拐的跑到巷子里,哪里还有纪亭书的人影! “怎么办?人跟丢了,要是被司令知道了,我们几个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大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领头的一个壮汉,凶神恶煞,被纪亭书这厮玩弄的气愤不已,嘴里骂骂咧咧的,没有一句好话。 “呸,这帮孙子养的,根本都不是个好东西,这些难做的事儿都安排给我们,简单的就自己做了。这个纪亭书什么人物,我们几个小喽啰哪里能跟得上啊!” 第二百一十六章 鹿希甄被带走 “走走走,马三炮那厮那边儿我们没法回去了,另谋出路吧。” 一行人点点头,匆匆忙忙的就往一边逃了。 纪亭书不知道从哪里寻摸出来一辆车,开到了一条偏僻的泥泞小路上,他锐利的双眸看着前方的路,迫切的想要见到晏润林他们,唯有身边有了自己的人,才有安全感。 他现在不在,晏润迅的安全没有了保障,不过甩了那些尾巴,也是给马三炮一个警告。他纪亭书不是一个怂人,在他那里这么久,一直以来都是装给他看的。如果不甩掉这些家伙,他又怎么跟晏润林真正的唱一出好戏呢? 车子开的飞快,纪亭书开的却甚是平稳。 …… 广东来的专列停靠在江浙的火车站里,很惹眼。老百姓们倒是一点都不在乎也不关心,忙忙碌碌的为着自己的生计奔波劳碌,可来往这么多人当中,总有人是带着目的性的。 所以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易司令的耳朵里,这位老当力壮不服输的老爷子,关押着自己的儿子和晚辈,瞒着京城里的多年好友,做着违反他们初心利益的事情。 老天看在眼里,都过意不去了,可这个人倒是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可能被易靖卓撕破了伪装的脸皮之后,他就懒得伪装了。也隐藏了这么多年了,已经累了,不想继续下去了。 “司令,晏家的专列现在就停在了火车站,我们是不是派人去调查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易司令坐在办公桌前,不动声色的摇摇头,“调查什么?怎么能够调查!我说过很多次了,晏家的事情是要注意的,我们如今在这里的名义上是在这里练兵的,在深山里知道什么?” 在红木桌子上结结实实的拍了两下,“我们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停着就在那里停着吧,只要不炸了,什么都不要担心。” 来汇报的人茫然的点点头,觉得那里不太对劲,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总是觉得不对,也不能说其他的。点点头,就答应了转身离开了。 易司令劳神在在的坐在原位,手指有规律有节奏的在红木桌上敲了几下,突然啧了一声,莫名的笑了起来。 易靖卓和柳云时刚开始还能够沉得住气,易靖卓觉得自家老爷子过两天气消了,想明白了就会把他们放出去,而柳云时是觉得,一直关着他们,跟晏润林没法子取得联系,难道这易司令就不怕被怀疑? 事实证明,易司令这一次是真的要破釜沉舟,彻底的撕开脸皮了。 两个人除了没有自由,其他的跟在外面并没有什么差别,柳云时靠在墙边,胃口不佳。依旧不愿意吃东西。他不吃,易靖卓也不吃,看守的兵哥以为少爷们这是闹绝食,要跟易司令对抗呢。 怎么说,这两个人一个是易司令的公子,另外一个是公子的心尖上的人,不论哪一个,这要是真的饿出个好歹来,那他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立马派了人去找易司令,看看这边到底要怎么办。 易司令真的是这件事情没有弄完,那件事情又接踵而至,听到了汇报,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果然啊,这群孩子,一如既往的单纯幼稚。都什么时候了,绝食是最好的脱困办法吗?难道以为他们是父子关系,就一定会以亲情为纽带心软的放他们一马? 要想做成大事,就要舍得丢弃。没有什么虎毒不食子,只有大义灭亲。 易司令不是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到了跟晏总理当面对质的那一天,他的儿子和晏润林这些兄弟们,又会是怎么样的选择? 是站在自己这一边,还是站在对立的那一面? 易司令批改着文件,没有抬头,说:“不吃就不吃吧,什么时候想吃了他们自然会吃。你们就按照三餐的准备,不要关他们。” “司令,这……要是少爷他们出了事情,可怎么办呢?”小兵担忧不已,他可就这么一条小命,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他根本没有法子啊。两边都得罪不得,别看司令现在这么无所谓,假装不在乎,要是真的出事儿了最后倒霉的不还是他们吗! 易司令这一次,终于抬起了高贵的头,瞥了一眼诚惶诚恐的守卫小兵,略微表示出了自己的不耐烦。 所谓用人之道,也是一种一辈子都需要探讨学习的极其深奥的学问。以一当十的人才,抢着要。却也不能放弃一个虾兵蟹将,可是太不会看眼色的虾兵蟹将,用起来也是十分不顺手的。 “可能这个位子不适合你坐,马厩还缺人,不如你就去那边做事吧。马总是听话的,你不需要有任何的担心。就算是有马屁死了,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小兵听得战战兢兢,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全是汗珠。他今天因为多事儿,差点就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 宋铨带着人马在江浙的一家旅馆秘密的住了下来,下火车的时候大家都换了衣服,军装穿在身上太惹眼,融入到平常的生活里就要低调到尘埃里。 奶娘吃了药救治之后,很快就恢复了身体,可是奶娘没有分身术,无暇同时顾及两个孩子。以前有鹿希甄在,两个人轮番上阵,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所以宋铨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在江浙再找一个奶娘,还有立即取得各方的联系,尽快确认绑走军长夫人的人马是哪个路子的。 “总头,北平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天我们就拍过去的电报到现在都没有回信。我们是不是立即跟军长取得联系。” 宋铨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江浙的天在这个季节,就没有几天放晴,雾蒙蒙的时不时的要下几场绵绵细雨。 在火车站分开之后,他虽然暗地里派了人跟着带走鹿希甄的那帮人,可是半路上就被甩开了,还死伤了几个兄弟。人跟丢了,如今鹿希甄的一点下落都没有了,他要怎么跟军长汇报呢? 可是继续拖延下去,军长夫人的生命安全就没有办法保障了,可是军长那边还没有传来成功救出二少爷的消息。这样下去,是不是太多事情都到了军长的肩上,也太……怕是雪上加霜,不堪重负。 宋铨权衡再三,还是说了句:“奶娘找到了吗?当务之急是小姐和小少爷不能饿着,孩子总是最重要的。” “已经找好了,可是总头,我觉得这里还是不宜久留,既然奶娘都已妥当我们还是即刻启程离开吧。”来汇报的护兵想起了什么似得,又说道:“在火车上遇到的医生,一直没有离开,您是不是要去见一见?” 宋铨诧异的挑眉,“他还没有走?” 如果没有那个医生,恐怕他们真的要直接死在火车上了,哪里还有什么脸去见军长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军长不在,他就要负责。 宋铨来到正厅,那年轻俊朗的白面小哥,正挺身而立的站在一幅画前,微微仰起头,看的入神。 “这位兄弟,真是好兴致。”宋铨粗人一个,走到哪里都是先看安不安全,哪里顾得上什么摆设装修的,跟了晏润林这么多年,也没有学到几个豆大的字,这墙上的画,可能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黑白两种颜色。 那医生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到宋铨微微笑了笑,“你们都太忙了,我一个人闲来无聊,就看看这家小旅馆的摆设。” 宋铨点头,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的,这些外在的东西罢了,没有什么好看的。 “你们是晏家军的人?”年轻医生忽然开口,宋铨的眼神立马变得戒备万分,那小哥不过哈哈一笑,摆摆手说:“为什么这么紧张,我不过是问问罢了。在火车上的时候,你们虽然在外面套了便服,可我还是看到了你们不小心露出来的徽章,还有你们彼此之间的称呼。” 年轻医生打量着宋铨,幽幽开口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他们的老大吧?总头?我听他们都是这么叫你的,或许我也可以这么叫你?” 宋铨连忙摆手,惊慌失措的像一个跟丢了父母的孩子,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可别叫我什么总头,我叫宋铨。” 既然都知道了,宋铨也不好继续假装下去,救命恩人,理所应当的知道所有的事情。 “这位兄弟,我们的确是晏家军的人,这一次乘坐专列北上,是护送我们的军长夫人。那天在火车上,我们军长夫人被来路不明的人带走,至今没有下落。但是小少爷和小姐还需要照顾,奶娘的身体……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宋铨大恩不言谢,抱拳对着年轻医生就要作揖,“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等我再见到军长,一定会转告他的。” 年轻医生微笑不语,神秘兮兮,下垂的双眼很是令人怜爱,一看就不像是一个坏人。他漫不经心的在大厅里走了两步,忽然顿住,看着宋铨说:“晏家军发生了的事情,你们军长知道吗?”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反攻1 宋铨纳闷,“什么事情?” “看来,你们还是不知道啊,或者是你们军长知道,而你不知道。” 宋铨心思一转,联想到了晏家军大本营的情况,再看眼前这个年轻医生,面红齿白,却又是器宇轩昂,气质不俗。难道是广东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为了年轻人的事业而离家出走,奔赴北平寻找军长投靠? 越想他觉得自己想的越有道理,他不禁问道:“这位兄弟年纪轻轻的,谈吐不俗,恕宋铨冒昧,为什么你要跟我们一起到旅馆来?既然你知道了晏家军发生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是看到我们就立刻逃跑吗?” 年轻医生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就着身后的椅子坐了下来,缓缓开口解释道:“话倒不是这么说的,我虽然知道了晏家军的事情,也知道你们是晏家军的人。不过作为一个医生,我的责任首先是要救治病人。” “至于其他的,也是后来稀里糊涂跟着你们的大部队到这里来修整,才有空想起来。再说了,我对于晏家军发生的变故也略知一二,孰是孰非心中自有判断。我救你们的确有我自己的想法,跟你说的差不多吧。我的确是要见晏军长。” 宋铨就觉得自己没有猜错,一拍手直截了当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找我们军长又有什么事情?现在军长公务在身,抽不开身,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跟我说。我宋铨能帮你解决的一定帮你解决。” 年轻的医生晃了晃手指,摇头晃脑的说了句:“非也非也,我想做的事情是你宋铨办不到的,只有你们军长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宋铨狐疑的看着年轻医生,发现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个人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到了他们的身边,轻易还甩不开。 纪亭书的把车子停在了半路,行动灵敏的穿梭在巷子中,很快就找到了马三炮提供的单昱他们所在的秘密据点。 人不过才到了巷子口,就有刷刷刷立起来的枪的动静,冷漠的口音冰刀似得开口问道:“你是谁?” 纪亭书微微气喘,朗声说道:“海关总署,总长副官,纪亭书便是。” 不过三秒钟,就有人从黑暗之中探出头来,一看眼前这位脏兮兮,狼狈不堪可双眸潜藏杀机的年轻男人果然就是晏润迅的副官纪亭书,立马上前搀扶。 连续奔波了好几天的纪亭书,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了,回到大本营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虚脱了。卸了力气靠在来人的肩膀上,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对话。 纪亭书有条不紊的问道:“军长现在何处?” “军长昨日抵达,现在正在跟单副官他们商量营救你和二少爷的对策。不过纪副官是怎么逃出来的?” 纪亭书冷笑一声,喘了口气说道:“我可不是逃出来的,是被马三炮故意放回来的。” 那人不解,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那个马三炮到底想要干什么?” 想要干什么?想要军长的命,想要晏家军的人和地盘,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具体说起来还真的是三两句话说不完的。 纪亭书被搀扶到了一个隐秘的门口,那人有节奏规律的敲了三下,里面应声而开。都是熟脸,纪亭书在晏家这么多年,关于晏家几位主要人物身边的人,他个个熟悉。大家都是交过命的生死兄弟,熟悉的很。 “亭书兄弟,你总算是平安回来了!二少爷呢!”开门的人还满怀期待的往纪亭书的身后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晏润迅的踪影。 搀扶着纪亭书的那人有些沮丧的摇头,说道:“二少爷没有回来,具体的先不说,快帮我一起搀扶着他进去。” 两个人整个的把纪亭书架了起来,纪亭书好不容易看到了明黄的灯光,暖暖热热的在黑夜之中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晏润林和单昱还有鹿黎整天整夜的泡在会议室里,整合了得到的所有消息,准备制定一个万无一失的营救计划。不过看到纪亭书疲惫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有些愣愣出神。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鹿黎,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门口,拖住纪亭书的双手,关心急切的问道:“亭书哥,你没事儿吧!” “不太好。” 一眼也能看出来,纪亭书现在有多狼狈好不好!单昱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吃醋的,只是他大脑不受控制,看到鹿黎的手跟纪亭书的扣在一起,肚子里就冒无名火。 他哪里能够忍得了啊,纪亭书你就算是受伤了也不要怪我不讲兄弟情义啊,想必你也见不得元之跟别人这么亲近。 单昱快速的闪身过去,晏润林坐在原地冷漠的看着一切,这几个弟弟还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变,有趣的很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争风吃醋?晏润林起身一拍桌子,“你们想干什么?还不快让亭书过来说事情!” 这里最冷静恐怕也就真的只有晏润林了。 纪亭书被搀扶到了距离晏润林最近的一个位子,还没有落座,他整个人就跪在了晏润林的面前。哽咽万分,“军长,我对不起你,没有看好总长,让他落入了贼人之手,你处罚我吧。不管什么,亭书都愿意承受!” “你这是做什么?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也吃了不少苦,现在回来了就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你是什么样的人呢,我最清楚不过了。”晏润林连忙将浑身无力,嘴角干裂的纪亭书搀扶了起来。 心想要是被吴家老爷子看到自己的孙子如今这般模样,还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说起来,他也是要跟纪亭书慢慢提这件事情的,担心这孩子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接受的了,突如其来的身世之谜,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一口气就全部咽下去的。 晏润林派人送来了可口热气的饭菜,纪亭书平日里吃饭都是极有涵养的,今天是真的饿恨了,狼吞虎咽的饿死鬼投胎一般。 鹿黎看着纪亭书这样,眼眶莫名的就红了,纪亭书回来了都这样的狼狈无奈,那如今还在马三炮那厮手里的晏润迅情况是不是会更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要赶紧制定计划赶快将他救出来才是。 “亭书哥你慢点吃,别噎着了。”鹿黎红着眼睛给纪亭书盛了碗汤,“喝口汤再吃吧,慢慢来,不着急的。” 纪亭书已经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连日在马三炮处关押,暗无天日,让他白净了不少可是胡须青色,面色难看,黑眼圈更是乌青色,精神不振萎靡不堪。 他吃了饭之后才觉得有了些许力气,感动的从鹿黎的手里接过汤,说道:“谢谢鹿黎了,我差不多吃饱了。” 晏润林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的脑子里很乱,很多事情全部复杂的缠绕在了一起,不明白到底要怎么解才能顺利的解开。 纪亭书看向他,将马三炮部所有的情况都禀告给了晏润林,包括军队部署,官邸的岗哨位置还有最重要的这一次他能够回来的原因。 “马三炮劝降我,让我脱离晏家去跟他们一起做事,还有他提到了有关于单司令意外的事情。” 说到这里,纪亭书不由的看向一旁脸色一直都很难看的单昱,缓缓说来,“根据马三炮的言辞,我觉得他是想说,其实晏家军这一次诸多司令之所以带兵判例,不是突然而是蓄谋已久的。并且在他的背后还有厉害的人物。” 纪亭书努力回忆着马三炮的原话,一模一样的转告给晏润林,希望在这些话中可以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说,晏家如今是强弩之末了,要不是晏总理和你们都在北平,距离的太远也早就被他们给吞掉了。哪里还能够风光逍遥到现在,所以属下斗胆猜测,易司令如今身在何处?或许找到他,我们就可以知道更多的事情了。” 纪亭书的话音一落,桌子上就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他不大明白,看了看鹿黎,鹿黎关切的眼神都开始了躲闪。单昱更是面色铁青,双目通红,脑海里只有帮父亲复仇的想法,无暇顾及其他。 最后,他看向晏润林,希望可以知道这段被关押的时间里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易司令现在不在广东,正在江浙带兵演练。”半晌,晏润林才吐出来这么一句毫无价值的话。 纪亭书的眉头一皱,晏家军虽然素来都有练兵的安排,不过每一次出省练兵都是要晏总理的批文的。这一次,他们在北平可是从来都没有收到过广东大本营的申请,易司令就擅自带兵去了江浙……细思极恐。 “那易靖卓他们呢?亭书刚才听鹿黎说,大家是一起回来的,为什么不见他和柳云时的踪影?” 纪亭书的怀疑不无道理,晏润林都亲自过来了,按照易靖卓那样热血够义气的性子不可能知道了他和晏润迅被马三炮捉去,还能老老实实在广东等着的。他现在不在这里嚷嚷着要扒了马三炮的皮,怎么都觉得十分的奇怪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反攻2 鹿黎回答纪亭书说:“易靖卓大哥和云时哥两个人知道了易司令在江浙练兵,就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寻求帮忙,可是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中途通过特殊的电台给军长发了一条电报,之后就失去了联系。” “我们猜测,他们是被易司令控制起来了,没有办法跟我们联系。”鹿黎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到了今天这一步,也不得不面对了,很多事情,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的。 纪亭书一听,觉得事情不妙,他开口道:“事不宜迟了,我出来了总长一个人在那里,终归是孤军奋战。军长,亭书有一计,不如我们就演一场好戏给马三炮看。” 回来的路上纪亭书甩开了马三炮安排跟踪的人,到现在马三炮那边都没有奇怪的动静传来,这么说那群跟丢了他的人也没有回去禀告。这很好,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晏润林洗耳恭听,看纪亭书到底要自己配合一场什么样的戏码,能够让马三炮信以为真,他们晏家真的可以那么轻而易举的完蛋! “不成!”晏润林拍案而起,对于纪亭书的计划持明确的反对态度,他不可思议的盯着纪亭书,指着他的脑子质问道:“你的脑子没坏吧?你让我在你身上开一枪,晏润迅那小子回来了非得给我打成麻花!” 纪亭书的计划已经是下下之策了,为了让马三炮完全的相信他,也只能这样了。作为一个已经叛逃了的人,晏家军向来是不手下留情的,逃兵最后的结局都逃不过一个死字。况且还是他这样跟晏家有亲密联系的人,应该更不能逃得过残酷的惩罚了! “军长,您要是下不去手,亭书可以自己来。”纪亭书不想为难晏润林,他……心中着急,想要去救晏润迅。受了重伤回去以后,才能够尽快的将马三炮拉入他们设定好的圈套,接下来的戏才能真正的锣鼓喧天的开场。 单昱和鹿黎听得目瞪口呆,两个人愣在一边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劝阻,纪亭书的法子虽然很冒险,不过却是一个真正的万全之策。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就只能这样了。马三炮奸猾狡诈,不好对付。 这一次派他回来谈条件,一定也有了自己的想法。纪亭书要是安然无恙的回去了,他肯定是要怀疑的。 到时候这场戏就没法继续演下去了,纪亭书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他准备好了随时牺牲自己,也要保全晏润迅的准备。如果,他最后真的活不了,那也没有关系,心爱的人活着就好了。 事不宜迟,纪亭书眼疾手快的从身旁的鹿黎的枪套里掏出了配枪,对着自己的腹部开了一枪。 在场的所有人都阻拦不得,看着纪亭书的腹部殷殷的流出了血,才反应了过来。鹿黎看到纪亭书的血,顿时乱了方寸,他急忙的呼救让人赶紧去找大夫。 这边可不比广东晏家大本营,更不必北平,治疗枪伤的大夫在穷乡僻壤里可是找不到的。纪亭书这么胡闹,保不齐都没有小命留到返回马三炮那里救人了。 晏润林和单昱把人扛到了卧房里,手底下的人办事效率也高,竟然真的找来了一个治疗枪伤的大夫,剪开了纪亭书才换好了的白色衬衫,现在已经变成了红色的了……看到伤口眉头一皱,却没有说不能救治。 那医生转过身去看着晏润林说道:“需要紧急手术,我立马准备。” 还没有昏迷过去的纪亭书,疼的面色发青,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堪堪忍受着这股子痛楚真的要了他的半条命。 他拽住医生的手说,“子弹可以取出来,不过医生我求你,伤口不要缝合的太完美,要表现出一种是我自己救治的针法。” “军长,不然马三炮看到了是会怀疑的!” 都这个时候了纪亭书还想着这些细节,晏润林哪里能够由着他乱来,可是又担心真的缝合好了以后,这人又不按照套路出牌,回去的路上搞不好是要自己再把伤口弄开,到时候就更加糟糕了。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就按照他的计划实施吧。 晏润林无奈的点头,跟医生说:“就听他的吧,医生,给他麻醉吧,千万保住他的命。” 一行人从卧房里走了出来,让医生专心的给纪亭书取子弹。鹿黎还在瑟瑟发抖,冰凉的手握住了单昱的手指头,全身的鸡皮疙瘩让他不禁的开口问道:“亭书哥那样真的不疼吗?为了润迅哥他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吗?” 单昱捏捏他的手,温热的掌心传来了阵阵的安全感,“疼,我看着都疼,可是他心里更疼吧。他回来了跟我们会合商讨计划,可是润迅还在马三炮那里不知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心里着急。” “从小到大,纪亭书为了晏润迅就什么都可以做,今天的事情是意料之外,更是意料之中。” 鹿黎的内心十分震撼,他看着紧紧关闭的房门,想着他跟单昱之间,如果有一天也走到了这一步,他们能不能也像纪亭书这样呢? 为自己喜欢的人,就算是去死也没有任何的惧怕。 关在马三炮处小黑屋里的晏润迅忽然一阵心绞痛,他无力的拽着自己的领口,一股莫名的窒息感压迫的他喘不过气来。这样突如其来的不适,让他害怕了起来,难道纪亭书的计划失败了?被马三炮识破了,那他岂不是有危险! 被抓进来以后,晏润迅一直都老老实实的,不吃饭就不吃,也不大闹。看守的人还嘲笑过他,就这么个胆量还敢当什么海关总长!要不是身边有那么一个能干的得力助手纪亭书,怕是早就被人给灭了吧。 晏家怎么有他这么一个怂人啊,真是太可笑了。 现在这个怂人按耐不住了,晏润迅不打算听纪亭书的话,安安静静在这里待着,一切都等他回来再说了。他要确定一下纪亭书的安危,如果纪亭书出事儿了,他还在这里干什么! 晏润迅这些天都把马三炮的人送来的饭菜吃的干净,身上攒了些许力气,冲到了门边,奋力的拍打,嚷嚷着要见马三炮。看守他的小兵们正在外头闲着没事儿,摇骰子打发时间呢。 “哎哎哎,里面那位终于有底气了,快点儿吧,伺候着去啊。”一个小兵吊儿郎当的跟身边的人说道。 被使唤的人十分不乐意,撇撇嘴道:“那我可不敢去,虽然司令没有说人不能动,可要是追究起来那还不是我的错!你看不惯你怎么不去啊,我告诉你,别把爷当傻子。” 几个人叽叽喳喳,你推我挡的,大半天了晏润迅都没有人理会。他心里着急,更是焦躁。手已经拍出了血,用身体去撞门也没有用。最后还是那个刚开口说话的小兵不耐烦走到了么口,用手里的枪杆砸了砸门。 语气粗鲁的吼道:“撞什么撞!你想死可别给我们找晦气,想干什么啊,是不是里面待的太清闲了,找点事儿做啊!” “哎呦你跟他费什么话啊,反正他的副官又不在这里,司令也没说不能动手。晏家的二少爷啊,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细皮嫩肉的,要是上面开了花岂不是很爽快?” 哈哈哈哈一阵刺耳的笑声响起,在小黑屋里的晏润迅的心已经凉了一半,他这样的举动果然是危险的。没有想到他们晏家军里还有这些杂碎人渣,简直坏了他们晏家军的名声! 想要在他身上开花?这些人未免也太小看他了,一直以来纪亭书的确是站在外围挡住了所有的枪林弹雨。可是他晏润迅也不是废人一个,很多事情,自己不做不代表自己不能做。今天,他就要让这群王八羔子见识见识! 晏润迅大吼一声:“你们这群狗腿子,只敢在门外对着我狂叫,有种的打开门我们单挑。叫你们看看我晏润迅是不是你们嘴里的废人少爷!别怂,有种的就打开门,我的副官不在我也能把你们一个个打的满地找牙!” 果然,激将法屡试不爽,门口那个被同伴们推到最前面的小兵额上青筋暴起,被这么一个白白净净,一看就不行的少爷给鄙视了他以后还要不要混了?不成,他忍不了!从腰上解下了钥匙,气冲冲的打开了小黑屋的门。 嘴里的歹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被晏润迅朝着胸口一脚当众给踹飞了。 啊……那人凄惨的哀嚎了一声,撞到了墙上之后反弹到了地上,一口血吐了出来,没有一点反抗之力。原本坐在位置上准备看好戏的其他小兵一惊,看到跑出小黑屋的晏润迅才反应了过来,气急败坏的围了过来。 晏润迅有些天没有练练了,身子骨都快要闲出毛病了,刚才第一个不过算是热热身,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这些小兵始终还是有顾虑的,能打却不能杀,有枪也不能用。万一真的给晏润迅弄死了,那他们怕是要被司令生吃了不可!所以不自然的就处于了下风。 晏润迅果然没有让纪亭书失望,很快的就从小兵的手里夺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们,嘴里喊道:“我要见你们马司令,赶快带我去见他!” 第二百一十九章 会合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几个油头小兵,被枪一指立马就怂了。气势上就输给了不择手段也要见到马三炮的晏润迅。一个一个的慢慢的往后退,也不忘跟晏润迅打商量。 “好说好说,不就是想见司令吗。这没什么难的,你放下枪我们现在就带你去,你不要激动,这枪走了火……可就不好了。” 晏润迅冷哼一声,心道这群废物,只敢说不敢做,“少废话,我要见马三炮,你们不要给我耍花招,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一辆黑色别克急刹车的停在了马三炮官邸的大门口,门口的守卫们端着枪吆五喝六的让车子停下来,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来者不知道什么身份,贸然开枪会引起骚动,以至于马三炮的人到哪里都是畏畏缩缩,胆小如鼠,到头来什么都办不成。 别克车如愿以偿的停了下来,开车的人蒙了面看不清真容,后车门忽然打开,被踢出来一个人。那些守卫都还没来得及确认那扔下来的人是谁的时候,只听见:“叫你们司令好自为之。” 说罢,那别克车就朝着前方疾驰而去,根本不留给他们任何反击的机会。那群守卫们还算是那么回事儿的跟在后面追了一阵,可是两条腿怎么能敌得过四个车轮? 黑色别克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消失的无影无踪。 门口的守卫们举着枪一步一步的缓缓靠近地上躺着的那人,十分谨慎的用枪口将人挑了过来,一看真容,大惊失色。 “这不是那个投降了司令的纪亭书吗?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啊?” “这哪里知道呢?司令不是让他回去跟晏润林谈判么,看来是没有讨到好果子吃啊,看看看看,这儿还流血了呢!” 几个守卫你一言我一语的评论着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还被可怜的扔下了车的纪亭书。心道,投降者,背叛者,晏家什么时候绕得过了?就算是晏家从小养到大的养子又怎么样呢?还不是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守卫们把枪背到了身上,拉扯起昏迷的纪亭书,摇摇头感叹道:“这一次晏家的人还留了条命给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胡说什么,要不是他还有利用价值,你看晏家那群人能不能饶得了他!你没听见刚才那人说什么吗?”另外一个守卫苍白着脸说道:“要咱们司令好自为之呢!” 这话随后就被报告给了马三炮,可惜了马三炮盼星星盼月亮的以为纪亭书回去谈判,可以讨得到一些好处的,然而还是没有逃得过晏家的心狠手辣。 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呢,晏家人一如既往的没有良心啊。纪亭书这些年在晏家做牛做马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为晏家兄弟挡了多少次的危险,这说开枪就开枪,虽然没有打中要害,不过这半条命起码是没了! 要是纪亭书废了,他要着也没有什么用了。 马三炮铁青着脸挥了挥手让人把纪亭书带了下去,嘱咐道:“叫医生过来处理处理,看看还能不能救活。要是救不活,就……”马三炮在自己的脖子处做了一个杀无赦的动作,小兵们心领神会,刚要抬着纪亭书出去,迎面就来了一个看守晏润迅的小兵,满脸的惊骇,像是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我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么一群没用的东西?怎么了有事说事!”马三炮的头都快要炸开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整天的就没有一刻让他顺过心。一群酒囊饭袋,怎么能跟正规的晏家军相提并论啊!真的到了两队对垒的那一天,还不被打的落花流水! 那小兵也顾不上自家司令那猪肝色的脸了,忙不迭的报告说:“司令不好了,那个晏家二少爷要见您,已经从小黑屋里逃出来了,您看怎们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马三炮真不知道自己手底下原来有这么多的饭桶!出了事情不知道处理,就知道跑过来问他怎么办?他要是能够一个人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哪里还需要他们这些废物啊! “他怎么跑出来的?小黑屋那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跑得出来的?就晏润迅那白斩鸡的小身板,你倒是跟老子说说原因!”马三炮恨不得一枪毙了这个没用的东西,一个晏润迅都看不住,活着就是浪费军粮! 那小兵丝毫不敢隐瞒,将所有的事情都倒了出来,毫无疑问那个要跟晏润迅练一练的小兵怕是要背了全部的黑锅。 果然,马三炮怒不可遏,拍着桌子骂道:“老子一天天的多少事情,你们就连一个小少爷都看不住!几句话就被他激怒了,现在人跑出来吆五喝六的要见老子?老子可不是当年那个随着他们晏家人喊来喊去的小喽啰了。你们都给老子长点脑子!” “是是是,军长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啊?小的们也不敢随便动那位晏家二少爷啊,出了问题担待不起啊。” 昏昏沉沉的纪亭书听到了晏润迅的名字,有了些反应,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搀扶着他的两个小兵,连忙喊道:“司令,这家伙醒了,不知道嘴里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马三炮闻讯而来,凑到纪亭书嘴边,想听个清楚,只听纪亭书重复来重复去说的话,不过就是那么一句:“不能动他……不能动他……否则,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这个意思是晏润林要派人来收拾他们?马三炮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害怕的。晏家的人马虽然现在是四分五裂了,不过想要重新聚起来也不是难事儿。只要晏家的老大回来了,当初跟着他们一起走的那些两面派,说不定就全部倒戈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马三炮不就是第一个被推出去当枪使了吗?纪亭书说的没错,好歹他手心里还有一个晏润迅作为人质,暂且晏润林不敢拿他怎么样。 刚才真的是大意了,差点儿被火气冲昏了头,不可以不可以,以后考虑问题切不能随心所欲,被情绪掌控了头脑。 “向来见我就让他来见我吧,一个毛头小孩罢了,我马三炮还不放在眼里。”马三炮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对那小兵说道:“对人家客气一点,晏家的二少爷是我们的贵客,嘴巴要是不干不净的让我知道了,你们的舌头就别想要了。” 鹿希甄被强行带上了一辆黑色别克车,左右两边都是大块头,凶神恶煞,不好对付。她的面色惨白,担忧着两个半大的儿女,担忧着晏润林的未来……却没有为自己的未来害怕过。 或许,她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人来抓自己了,在这个世界上,她真正还能够让人惦记的,也不过就是鹿家嫡女的身份罢了。至于谁最惦记这个身份,不必多言。她也不闹,老老实实的坐在哪里。领头的壮汉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她,生怕她会想不开,贞烈要尊严之类的。 那样的做法,是鹿希甄看不上且不会做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何必要闹得那么的难看?她倒是想要看看郁霆轩到底要干什么。 车子一点都没有停歇,鹿希甄估摸着已经离开了江浙沪地界,正在往中原地区去。这个路线,一直北上的话,最终是可以到达北平的。不过按照郁霆轩的脾性,他应该还没有傻到把自己直接带到北平去。 不过灯下黑,才是最出其不意的。 鹿希甄摇晃着身子,有些恶心。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长途奔波过了,从北平南下到广州的一路上,都是晏润林的悉心照顾,要不然自己根本坚持不下来。她快速的眨着眼睛,微微仰头,一副难受已经坚持不下来的模样。 前排的壮汉察觉到了不对劲,吩咐开车的人稍微慢一点,他则是回头看了看鹿希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 鹿希甄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我怕是没有那个福气活着见你们的主子了,还请你们自己回去跟他说,我鹿希甄没有用,半路上就废了。” 这话说的,那壮汉听得就是一头的汗,这要是真的弄出个好歹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的,他们宁可自己半路上没了,那也不能让鹿希甄出一点事儿啊。 前面几公里就是一个小城镇了,壮汉等人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城楼,跟鹿希甄商量似的说道:“不如我们就在前面休息休息,明天再出发吧。” “你们决定就好了,我如今是在你们的手里,哪里还有商讨的余地?”鹿希甄没有一个好脸色,她不高兴,作为一个被绑架来的人,不管怎么样的理由她始终被践踏了尊严。光天化日之下,她还是从被晏家的专列上带走了! 这件事情要是传到了北平行政院那些人的耳朵里,晏家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呢!后院里起了火,前方就更是蠢蠢欲动了。 鹿希甄不禁忧愁,北平和广东两地,四面受敌,晏家这一次真正的处于了水深火热之中。 第二百二十章 自残 思考之间,车子就已经到了城楼口,守卫的士兵是属于中原地区的杨司令的部队,杨司令跟鹿希甄的父亲是至交好友,不过这一层关系不为人知,鹿希甄当年也是在父亲门口偷听到的。 看到查岗的,那壮汉就有点紧张起来了,万一鹿希甄胡乱嚷嚷,之前所做的就全部前功尽弃了。这个时候想要掉头离开的时候,已经被后面的行人商贩小车给堵住了。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埋头往前冲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里查的这么严格,就这么点儿大的小城镇还设了关卡,那些大头兵都是荷枪实弹的。怕是遇到了不顺眼,作祟的人就直接给了结了。壮汉跟司机交换了一个眼神,还不忘威胁一下鹿希甄。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我们既然有方法这一次把你带走,下一次就更是可能了。只不过,你的孩子们可就没有这一次这么好运气了。” 鹿希甄的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安排,顺应着壮汉的话说,“我人都在你们手里了,还能跑到哪里去?有胆子绑人没胆子过关卡?你们可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壮汉等人也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鹿希甄这样的激将法不怎么管用,不过她也的确没有说错。 车子终于慢慢挪动挪到了最前方,三个兵哥一前一后,另一个则是到了驾驶座的位置,凶巴巴的问道:“什么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司机谄媚的笑着,探出头来,忙不迭的解释说:“我们是江浙一带做生意的小门小户,自是从江浙来,是往北平去的。” “车上都是什么人?我怎么看你们几个都不像是好东西!开门,下车检查,所有人都下车接受检查。” 要不是场合不对,壮汉真的想一枪秃噜了这个话多且还事儿多的查岗小兵。下车,下什么车?一路上的那么多关卡还不都是在看了郁霆轩准备的通过证一一全部放行了。怎么反而到了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就这么不顶用了呢?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中原附近几省的马司令是最不讲情面和最不想和任何一个司令车上亲密关系的人。 别说的郁霆轩花了好大的心思,还有数不尽的钱,却都像是打了水漂,哪里还顶用呢?司机和前排的壮汉的手都不由得握到了藏在口袋里的骑兵。 鹿希甄再次站在陆地之上,竟然有了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摇晃了两下还没有站稳呢,就硬是被身边的两个人给架了起来。 杨司令手底下的可能都是人精。 鹿希甄小时候见过两次杨司令,那个时候,是杨司令到北平来游历,没有身穿军装,很普通的长袍,谈吐不俗,儒雅的像是一个只会读书的文人。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人竟然是带兵打仗的,还战功赫赫。 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表里不一”,表面看上去单纯无害,实则最为致命了。争夺东西都是暗地里使绊子,这么形容倒是真的有点不太好,不过却是最贴切的了。 “这位小姐是?” 鹿希甄虽然嫁了人,还生了两个孩子,不过天生可爱的娃娃脸,皮肤白皙,没有丝毫的纹路,还是看着很年轻的。被称作小姐,也不为过。 壮汉连忙拦到了前面,解释道:“这是我们家少奶奶,可不是什么小姐了。我们家少爷就在北平等我们家少奶奶过去,一家团聚的。长官,我们可不是什么可疑的人啊,您可别错怪了好人。” 几个查哨的兵哥没一个理会壮汉的这句解释,是个人长了眼睛都能够看出来吧!自家的少奶奶,都什么脸色了,还这么仓促的赶路。刚才下车的时候都是一个趔趄,再看旁边两个人的样子,可不像是在伺候主子的样子。 再说了,这做主子的,尤其还是少奶奶呢,怎么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啊!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什么都别解释了,我们要听这么小姐说话。” 壮汉面色铁青,手上的青筋都暴起了,双方剑拔弩张,下一秒就能刀剑相向了。在这个关卡排队进城的老百姓们纷纷退后了几步,却没有离开。这儿有一场好戏可以看,干什么要走呢。 鹿希甄仓促的笑了笑,摆了摆手解释道:“几位兵哥,真是不大好意思,接连着赶路了这么久身子有些乏了才会脸色不佳。” 年轻漂亮的女士总是可以得到旁人的照顾,鹿希甄虽然现在脸色不大好看,不过还是人间绝色。跟她攀谈的年轻军官的脸不明显的红了红,咳嗽了两声,“这么说来,我刚才是真的误会了。” “那倒也是不算是误会。”鹿希甄的话音又是一变,让壮汉倒吸了一口气而军官更是摸不着头脑。 那军官不理解的问道,“小姐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还请您直说了,我并不是很能明白。” 鹿希甄甩开身边人的禁锢住她的手,一直窝坐着的疲惫的身子得到了解脱,左右动了动才觉得这自己还活着。她毫不失去风雅的拨动了散落下去的长发,再次优雅的开口道:“我跟这些人呢,也不是一路人。不过不想麻烦兵哥们,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或许你们的长官是认识的。” 说着,鹿希甄就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了一根红绳,上面不过简简单单的一小串银鱼。 兵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那么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仔细的看了几眼,并没有看出什么不一样来。 “小哥不需要查验了,只需要回去交给你家长官便可。许久未见了,我想,你们的长官也会很想和我再见面的。”鹿希甄说的也不算隐晦,那壮汉已经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做什么就心软了呢?煮熟的鸭子又有可能在自己的手上飞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带到了这里!要是真的出了意外,他也就真的别活了。 那兵哥将鹿希甄递给他的链子收好,一个眼神示意鹿希甄自己全部都明白了,话就不需多说了。 一行人最终还是过了关卡,进了城镇。不过这进来不容易,出去怕是更加不容易了。鹿希甄再次坐到车上的时候,表情已经跟刚开始被抓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那壮汉一脸的为难,看着鹿希甄总感觉这个女人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 怪不得临行之前少爷特地嘱咐过,把人请到了之后一定要好生伺候,同时也要冷静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的外在而忽略了本身。所有的女人都是娇柔可怜,柔情似水,总是让男人没有防备之心,轻易的就会被蒙骗。 鹿希甄……就是这其中的一员,甚至可以说是佼佼者。 不然,鹿家倒台了这些年了,名声倒是一点点都没有落下去。反倒是他们郁家,蛰伏了这么久想要东山再起却是难上加难! 同样都是前朝的有名皇商,为什么两家的差别这么大?郁霆轩不服气,归根结底的把所有的罪责和源头都怪在了鹿家那批秘密宝藏。 富可敌国啊,这到底是什么金山银山啊?天底下,恐怕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自己口袋里的钱多吧。烽火年代,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朝不保夕,活过了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没有心计,活不下去。 每个人的心计要怎么表现,也都是要看对象的。鹿希甄在晏润林面前,也不能说没有任何的心计,只是这些所谓的心计不过是善意的表现。至于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说了,什么事情都无法成为鹿希甄可以给予好脸色的理由。 她能够以一个女子之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已经是个传奇了。原本还看不上的女人,一下子变成了香饽饽。晏润林是什么人啊!那是天之骄子,是不可一世的大人物。放眼整个京城,郁霆轩除了他也就没有服气过第二个人。 这样的对手,还是很令人疯狂的,要比就什么都比,要做就什么都做到最好。并且,鹿希甄这个女人,一开始就是属于他的。他现在做的事情也不过是把属于自己的全部要回来罢了。 晏润林也没有资格说什么话,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第三者! 那壮汉以前还没有见识过鹿希甄的威力,今天,就在刚才他才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女人厉害起来,真的很可怕。 那么明显的求救,还不可一世的睥睨,似乎从来都没有把他们放在过眼里。这一路上可以顺利的到达这里,也或许就是一个赌局,这个女人一直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寻找最有利于自己的出逃方法。 要不然,早不说晚不说,就在拐上了通往这个城镇的路才开始说自己不舒服。这到底是他们失策了还是这个女人真的太聪明了!壮汉越想着就更加害怕,这车上押着的不是一个弱不经风的女人,而是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炸弹吧? 开车的司机似乎也接受到了什么,他的状态都不对劲了,不过三四分钟就到了旅馆的路程,街上的人也不多,却硬生生的给开了十来分钟,乌龟爬似得,一点儿都不着急。 第二百二十一章 负责不起 一行人快速的下车,进旅馆,办理住房手续,壮汉心急害怕办事儿的速度都变快了很多! 他们租用了一个套间,里面的房间是鹿希甄的,其他人全部都窝在外头的大客厅里。鹿希甄也是没其他的法子了,看到了柔软的床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躺了上去,头脑昏昏沉沉的特别难受,见到了熟人之后心中有了希望,还把求救信号送了出去,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中。 等待,总是让人很焦灼的,鹿希甄想着与其煎熬的等待,还不如好好睡上一觉,养养精神好应付以后呢。 哎,反正这么是一天,不这么也是一天,她倒是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真的就这么倒霉。郁霆轩想要的应该不仅仅是这么多,外头那些没脑子的,现在肯定才是最害怕的吧? 鹿希甄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脑子慢慢的停止了运转,彻底的陷入了昏睡。她想要在梦中看到晏润林,看到两个孩子,看看他们现在还好不好…… 果然跟鹿希甄预料的一模一样,外头的莽夫们围坐在一起,战战兢兢的讨论着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壮汉这一次是什么都不打算说了,其他的人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一时间气氛总是很尴尬的。 “你们这个时候都成了哑巴了?平日里喝酒的时候吆五喝六的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到了有正事儿的时候,你们这个反应都是等我给你们指令呢?那我要你们这群小弟干什么啊?就帮老子刚才那么扶着贵客,还他妈的被人识破了啊?” 真是一肚子气,壮汉抬手给身边的小弟们一人一巴掌,该死的混球们,就知道吃饭不知道办事儿,跟猪没什么区别。 挨了巴掌的小弟们才是真委屈,一个个的吃痛摸着头,声音小的可怜辩解了两句,“老大,这也不是我们的错啊,您看这条路可是您说走的。少爷的意思不是说,让我们把人从另外一条路带回北平吗!” 壮汉又给了那个人一巴掌,简直没脑子,猪一个! “我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坏了?我难道不记得少爷说过什么吗?你们这群废物就只想到了这么简单的一层,也不看看少爷背后的用意是什么!” 一下子好像骄傲的劲儿就上来了,壮汉拍着手自夸道:“想做少爷的手下,要是没点脑子没点手段要怎么做的好啊!就你们,也就只能给我打打下手了!老子告诉你们,那条路根本走不得!” “那是为什么啊!大哥你……” 壮汉无语问苍天,苍天也无语啊,真是一群酒囊饭袋,到头来也没有办法了。不过不可说的事情就是不可说,这群废物要是都知道了,那他还怎么做老大! “算了算了,你们都赶紧给老子滚到一边儿去吧,省的老子看着就烦心!” 一群小弟顿时做鸟兽散,壮汉蒲扇一般的手在脑袋瓜子上拍了几下,刚抓起手边的电话拨了三个号,啧了一声还是把电话放下了。固定的地方打电话太不安全了,他还是出去了。 “哎,你们几个看好了里面的人,不要掉以轻心。要是再犯一次错误,咱们都一起死吧。”说罢,还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老子出去给少爷打个电话,说说目前的状况,你们都精明着点儿!” …… 纪亭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一会儿在火山上被焦灼的烤着,一会儿又是掉入了冰山,反反复复的,折磨死他了。不过这一切他都坚强的挺了过来,后来发生的事情才是让他最害怕的。 他又梦到了那一天,明明作为副官的他要冲在最前面保护总长的安全,可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晏润迅在最紧急的那一刻反抱住了他,死死的将他压在了身下。 那一枪,声音太清脆了,是纪亭书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噩耗,他抱着晏润迅的身体,渐渐失去了力气。温热的血液流过了他的指缝,一点一滴的十分的滚烫。 那个时候他就想,如果真的到了这一天,或者是这样的场景再发生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强的挺下去。 “不要……让我去……润迅,润迅!”纪亭书的身体猛地一震,老鹰一般锐利的双眸一睁开就迸发出了凛冽的杀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气喘吁吁的胸腔不断的上下起伏,紧紧握住的双拳让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趴在床边的人好像很累,纪亭书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吵醒他。略微长了点儿的头发不似以往的服帖,可照样看着整个人都很精神。白皙的脖颈裸露在外,缓缓的呼吸着,睡得很乖巧很安静。 纪亭书歪过头去,看了一眼,嘴角就露出了淡淡的幸福的笑意。 缓缓抬起手,尽量不打扰到熟睡的人,将手放在了那人的头上,才顺了两下毛,这人就醒了过来。 “对不起,打扰到你了,应该让你在多睡一会儿的。”纪亭书的嘴唇有些干裂,说起话来整个嗓子都是钝刀割着的疼,要出血了吧。 晏润迅的脸笑出了花,含着眼泪的双眸望着纪亭书,嘴角颤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扣住了纪亭书还有些冰凉的手,只能把头埋在纪亭书的怀里,背部一耸一耸的,这个人啊正在无声的哭啊。 那天晏润迅杀到了大厅的时候,纪亭书已经彻底的昏了过去,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面色惨白,毫无缚鸡之力的被马三炮的人用担架抬着的纪亭书,这个人的样子,好像已经是死了。 他发了疯似得开枪,有躲闪不及的中了枪,也有胆子大的往前冲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制服卸了枪的。马三炮被守卫护在身后,到那个时候才感受到了晏润迅的可怕之处。到底还是身子骨里流着晏家人的血的,再怂都是一条好汉。 晏润迅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的甩开了桎梏住他双手的两个人,扑到了纪亭书的身上,拉住他的手死活也不松开。 马三炮气急败坏,指挥着手下的人去扯开晏润迅和纪亭书,奈何好像开了金手指似得,两个人无论怎么扯都扯不开。就连马三炮亲自上阵都没有任何的作用。 “司令,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还是救人要紧。” 于是晏润迅和纪亭书就这么手拉着手的在一起,处理完了伤口,被送到了这里。纪亭书一直都昏昏沉沉的,晏润迅身体劳累,心更是累。守着晏润迅就控制不住的开始打瞌睡了,他在小黑屋的时候就一直不敢好好睡一觉,晏润迅离开之后就更加心神不宁,焦躁了这么多天终于在看到纪亭书的那一刻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 现在终于醒过来了,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趴在他身上就哭了起来。一开始还是低低啜泣,纪亭书越是安慰之后就越发严重了,最后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动静不小,引得在外面站岗的小兵端着枪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定睛一看之后,傻了眼。晏家二少爷一个大老爷们趴在另外一个受了伤的大老爷们的身上,大哭? 小兵连忙退了出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晏润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哭够了,却依旧趴在床上不愿意抬起头来。 纪亭书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揉着他的头,此时无声胜有声,晏润迅心里很委屈想哭就让他尽情的哭一场吧。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全部积压在心里的话会生病的。他都这么惨兮兮了,可不能再让晏润迅受伤了。 终于让晏润迅发泄够了,这人红着俩大眼睛怒气冲冲,委委屈屈的看着纪亭书,“你怎么能够这样?我们两个不是说好的吗,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可是你这个枪伤到底是怎么弄的?你回去之后……我大哥怪罪你了?还在你身上秃噜了两枪吗?” 纪亭书摇摇头,用食指在嘴边一竖,眼神示意让晏润迅的声音小一点,他有重要的话要说。 “你不要怪罪晏军长,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没有办法让马三炮彻底的信任我,再回来也不是虎穴狼窝,你在这里呢,我当然也要在这里在你的身边。我和军长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我负责马三炮,他们负责解决外围的小喽啰。” 纪亭书的意思是,他和晏润林单昱他们商量好了,马三炮出走之后并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做了叛徒。只要晏军长出面做工作,那些小兵或许就反水了愿意做回晏家军的一员。很多事情并不是他们自己就能够做决定的,马三炮带着他们一起出走,不跟着一起的话就没有了军饷,家里的老少家人要怎么活? 如果这个时候老东家还愿意给他们一条生路的话,区区一个马三炮还不放在眼里。只要马三炮的手底下没了人,就是孤掌难鸣,到时候他还敢怎么蹦跶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处处是故人 “可是你就这么在自己的身上开了一个窟窿,你有没有问问我的意见?当初我宁愿自己受伤都要护着你,现在倒好了别人没有伤害到你反而是你自己。要是一个闪失,你死了那我怎么办!纪亭书,你现在倒是什么都敢做了,我大哥他们就没有拦着你?” 晏润迅听了纪亭书的解释,也并没有消气,反而心里更加恼怒。举起来的手都要砸在了纪亭书的身上,最后还是看在他受伤没有痊愈的份儿上,堪堪忍住了。还好,纪亭书只需要修养一阵子就可以痊愈了,不过身体上的哪一个创口,这辈子怕是都消除不了了。 纪亭书昂起头不以为然,雄心壮志的开口宽慰晏润迅道:“大丈夫要不拘小节,想要做成大事,就要勇敢的敢说敢做。马三炮这种货色还想跟军长直接正面交锋?哼,他也是实在太看得起自己了。” 晏润迅无言以对,他知道在纪亭书的心目当中,没有几个人是可以跟大哥这样的人面对面交锋的。明明都是一家人的,可他听到这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吃醋,很受不了。他竟然落到了连大哥的醋都要吃的地步了。 纪亭书的受伤归来让马三炮重振雄心,晏润林的心狠手辣,果断决绝可是从小就看得出来的。现在对纪亭书都说开枪就开枪,说下手就下手了,以后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了?刚刚那情形,纪亭书这厮在晏润迅心里似乎还挺重要的? 很好,如果因为纪亭书晏家的兄弟两个可以相互看不顺眼,成为了仇人那就是天助我也啊。得来全不费工夫,让他们自己去狗咬狗,最后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不需要花费一兵一卒,他马三炮就可以横扫晏家军,得到广东的地盘,然后再慢慢的吞其他出走司令的地盘。不出三年,他就可以成为新的霸主了,到那个时候晏总理还是什么总理吗? 八字还没有一撇,马三炮倒是已经开始做上做总理称霸的美梦了。 “司令,纪亭书那小子已经醒过来了,和晏润迅两个人在房里也不知道偷偷摸摸说什么呢。” 来人向马三炮一字一句的禀报着,却看见自家司令笑的看不见眼睛了。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了吗?为什么司令笑的这么可怕? “无妨无妨,不过是最后的挣扎罢了,纪亭书已经是我们的人了,他还能跟晏润迅说什么啊?无非就是劝说他识时务一点,看清楚现在的情况,可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随便的改变了,他也不是什么晏家的二少爷了。” 马三炮乐不思蜀,在书房里走了两圈之后,吩咐道:“对了,派人给正在江浙练兵的易司令拍一份电报。” “内容是什么司令?” 马三炮瞪了一眼那小兵,脾气又有一点上来了,挥着手吼道:“说什么?就说我们这边一切进展顺利,看看他们那边怎么样了!我们什么时候会合,直击北平!” 司令怎么这么心急就要去北平呢?纵是那个豆大的字不认识一个的小兵也觉得这么贸然的行动也不妥啊。马三炮更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啊。不过司令书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们做下属的只能服从命令。 病房里,纪亭书压低了声音快速的跟晏润迅说道:“易司令那边恐怕有问题,军长说易靖卓和柳云时去江浙请求帮助增援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除了易靖卓用特用的密码发回来一份电报之后,就失去了下落。” 晏润迅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你们的意思是,易伯伯也反水了?这怎么可能!他可是跟父亲是最要好的朋友啊!” 最要好的朋友有怎么样?没有人在权利面前可以彻底的分清事实真相的,权利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可以坚持一年两年不变心不动摇,可是八年十年的谁有能一直都保持最初的心情和决心一点都不变呢。 别说易司令了,就连晏总理都跟当年在大本营里不一样了,纪亭书想着,他们不也是一样的么。小时候是那般的单纯,长大了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只是看对谁了,他对晏润迅还是一如既往的真诚。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我们不想相信也要相信,易靖卓和柳云时已经都被控制起来了,我们这边的局势很不妙,所以润迅你之前的做法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回来,马三炮对你做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 纪亭书抓狂了一般,“我费劲了心思要救你出去,你却在这里送死,我的心里也很难过的。以后我们两个人互相照顾,互相听话吧,安安稳稳的在一起吧。我们的计划已经万无一失,只要马三炮跟易司令联系,晏军长他们就会开始行动的。” 晏润林他们的确开始了行动,单昱手下的人拦截了马三炮拍给易司令的电报,这也更加坐实了晏润林他们之前的猜测。不论多么不愿意相信,证据就摆在了眼前。 “军长,我们下一步要开始……”单昱侧过头去问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盯着这份电报默默考虑的晏润林。 “按照之前计划好的,这一次,马三炮休想再逃。” 郁霆轩的心情跟今儿个北平的天气一样好,晴空万里,万里无云。手里拿着手下的人送来的电报,眉眼之间全是得意。 “这一次事情办的不错,回来之后给他们每个人家里送去五十块大洋,我郁霆轩说到做到,我高兴了你们也可以跟着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是是是,少爷您说的是啊,我们能为您办事儿是我们的荣幸。这一次能够这么顺利也的确是令人高兴的!” 几个黑衣人站在郁霆轩的对面,高兴的迎合着拍马屁道,其中一个人又连忙问道:“少爷,那位被我们弄回来之后藏在哪里比较好呢?咱们这儿可是在北平啊,晏家的人都可以只手遮天了,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我们把他们家的大少奶奶给绑来了,那岂不是要了命。” “再说了,老爷子要是知道了我们几个就不说了,您怕是也没有好日子过啊。” 这种担忧不是空穴来风,郁霆轩的脸色有晴转阴,跟北平的天一样一样的,一朵云彩飘过,遮住了万里的阳光。 “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好像距离北平不远的一个小城镇上,我接到老三的电话的时候,仔细问了问,好像有点儿麻烦。” 这下子郁霆轩是彻底的阴沉了,刚才电报上还是好消息,怎么一下子又成了这个样子呢?什么麻烦,快说! “老三说,鹿希甄在那个城镇的城门岗哨那里,给了守城门的士兵一样东西,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好像是在求救。他回来的路上也发现了有人在跟踪他们,入住的旅馆也被看守了起来,只能进不能出了。” 黑衣人小心翼翼的说道:“现在,他已经被逼迫着进入了旅馆,不得已用了旅馆的电话又打了一个出来。之后我们再打过去就已经联系不上了。少爷……可能情况并没有电报上的那么简单啊。” 废话!郁霆轩一拍桌子,骂道:“人都被控制起来了,你们以为还能够顺利的走出来?我告诉你们了多少次,要在暗中保护和接应老三他们,都快要到目的地了还把人给我送成这样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郁霆轩愤怒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盘算了半天也不清楚那块地盘到底是谁的,跟鹿希甄又有什么关系。 “少爷,我们已经调查过了,老三他们被困在的那个城镇是杨守德杨司令在驻扎防守,而这个杨司令如今就在那个城镇经停休息。小的以为,如果不赶紧将老三他们给救出来,恐怕鹿希甄就要被截胡了。” “那还等什么!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平常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现在!你赶紧带着人给我把鹿希甄带回来,我一定要在三天之内见到人,否则你们都别回来了!” 郁霆轩一拍板,黑衣人们顿时作鸟兽散,为了那五十块大洋,拼了命都愿意。 …… 杨守德端详着手上的这条银鱼手链,沉声了半晌,问着送来东西的小兵说:“这东西你们哪里得来的?” “报告司令,今天有一行人进了城,其中的一位鹿希甄女士让我把这个东西转交给您的。她还说只要提起她的名字,您就会知道的。” 杨守德诧异道,“你刚才说什么?说这个人叫鹿希甄?” 小兵肯定确定的点头重复了一遍:“是的司令,小的一定没有记错,她提起来还说您一定会记得她的。小的这么着急过来是因为看着那位鹿小姐真的很危险,她身边的那些壮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鹿小姐到底是怎么样才跟他们同行的。” 杨守德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是啊,我那位好朋友的女儿啊,从小看着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前些年我还去参加了她和晏家大儿子的婚礼,小时候那么大点儿现在都嫁人了。如果她的父亲在天有灵,也应该感到欣慰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简单的女人 “原来司令真的认识她。”小兵摸了摸自己的头,庆幸自己没有拿错东西办错事。 杨守德爽朗一笑,“可不是么,那个丫头片子的性格刚烈的很,跟长相完全不一样。我那个时候就看出来了,她以后一定不简单啊。不管怎么样,都是我老朋友的女儿,叫我一声伯伯,我就要照顾她。” “他们一行人现在何处啊?”杨守德问道。 小兵回答说:“司令,我们的人已经在跟着他们了,现在他们正在城中的一家旅馆当中,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住了。里面的一只鸟儿都飞不出来,您放心吧。” 杨守德赞赏的说道:“很好,不亏是我杨守德的兵,那就快去把人给我接回来吧,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至于其他的人,如果反抗激烈,就地解决!” “是,司令!” 郁霆轩的人紧赶慢赶到达城镇的时候,还是来晚了一步。那个旅馆已经是人物镂空,哪里还有老三和鹿希甄他们的身影。打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在两天前,这里就被杨守德的兵给清缴了一次。 鹿希甄已经被杨守德的人带走了,岂不是落入了杨守德的手里。这下事情可就难办了,再把鹿希甄抓回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杨守德处理公务到了深夜才回到了临时的官邸,简单的一个小院落,倒还算是别致的。鹿希甄被救回来之后就被安置在了一间屋子里,也不知道是哪个细心的竟然还知道找来一个丫头伺候着。 “司令,这位鹿小姐回来之后吃了饭已经睡下了,并没有受到惊吓,只说是这些天太累了,不希望我们打扰。” 杨守德放心的点点头,说道:“那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丫头啊,要强的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是真的挺累的了。你们就在外面好好伺候着,她需要什么都尽量的满足,” 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甜的觉了,鹿希甄一睡就睡了一整天,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窗户外面的天已经蒙蒙黑了,她睡的有点懵,整个脑子都晕晕乎乎的。睡得太久了也不是很舒服,容易更加倦怠。 屋外的人听到了动静,小声的敲了敲门,低声问道:“鹿小姐醒了吗?” 鹿希甄爬起来靠坐在床边,捋了捋散乱的头发,扬声回答道,“是的,已经醒了。”话音刚落,房门就已经被推开了,那个专门伺候她的丫头走了进来,见鹿希甄的起色不错,笑嘻嘻的。 打开了屋里的灯,走到了鹿希甄跟前,关切的问道:“鹿小姐饿了吗?想吃什么请吩咐,一定为您准备好。” 鹿希甄笑了笑,“是有点饿了,随便吃点东西就好了,不需要那么麻烦。杨伯伯在哪里?我这么冒昧的前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丫鬟抿嘴笑了笑道:“司令早上出门之前来看过您,可是那个时候你还没有醒呢,司令特意交代了,没有重要的事情就让您好好休息。所以鹿小姐不需要这么介意,需要什么就尽管说,不然司令回来了可是要责怪我们这些伺候的不用心了呢。” 这个丫头可真是会说话啊,鹿希甄诧异的挑起眉,可是比晏夫人身边的那几个大丫头都会来事儿,怪不得能够在杨伯伯的手下做事情了。 “那好吧,我也不刁难你们了,我胃口不大好,这些天又太累了,想吃一点清淡的。麻烦你去准备一下吧。” 丫头点点头说道:“好的鹿小姐,您就先在这里休息,很快就好。” 鹿希甄趁着这段空隙下了床,换了丫头刚才送进来的衣服,简单的洗漱了下,坐在梳妆镜前看了看自己的脸色,终于像是个人样了。前些天狼狈的样子要是让晏润林看到,非得心疼死。 她自己都看不下去,更何况是晏润林他们了。哎……也不知道自己得救的消息,他有没有得到。不要让他太担心了。 她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说到做到,绝不骗人。 孩子们呢?好不好啊?晏润迅和纪亭书有没有救出来,晏家大本营的事情呢?一桩桩的全部撞到了一起,钢铁人也承受不住的。她一定要尽快的回到北平去,照顾好孩子们,让晏润林没有后顾之忧。 杨守德盘查安全隐患的时候,有人来禀报说,一群从北平下来的人在门口嚷嚷着要见他。气势汹汹很不好对付的野蛮样子,不知道是谁的手下,一丁点素质都没有。 “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要让我见吗?什么玩意儿,你问清楚了没有。”杨守德并没有什么兴趣。 那小兵为难的回答道:“司令,那伙人来者不善,也都带着家伙事儿,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的伙计,我看您还是考虑一下吧。” 杨守德被堵的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什么来者不善?什么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的伙计?他一个堂堂的司令,难道还要被这些人的徒有虚名给吓到?他今天还就是不见了,“备车,回去了。” 副官拿了杨守德必看的文件和大衣,连忙跟上司令的步伐,不忍的回头好心提醒,“那群小丑打发了便是,要想谈话也叫他家主子来。” 原来如此,小兵慌忙跑了出去,而杨守德则是直接乘车从前门直接离开了。郁霆轩的人也是被逼无奈了,不得已才敢上门去找死的要人。就他们这群小混账,哪个司令还能看得上眼的?岂能是说见就见的? 看到杨守德的专车从总部里面开出来的时候,他们几个试图去拦车,好歹把话说清楚,不能凭借着地头蛇的势力就从他们的手里把鹿希甄给带走了啊!少爷派了人手过来,都没有保得住。回去都是枉然了,看样子没法活啊。 “哎哎哎,我们司令的车你们也敢拦,是不是找死啊!滚到一边去,快点儿!”总部门口看守的守卫们用枪背驱赶着这一群天不怕地不怕敢在他们头上撒野的小喽啰们。 杨守德看的心烦,吩咐自己的副官,“尽快跟晏润林取得联系,让他来把甄儿带回去,在此之前你们一定要派人看好了她,千万不能被有心之人的了手。听明白了没有!” …… 晏润林此刻还是被蒙在鼓里,拦截了电报之后陷入了无边的愤怒和受伤,父亲那一辈的兄弟情义是深刻埋在他内心深处的。自以为如果将来和元之、单昱和易靖卓一辈子都可以成为这样的好兄弟,那真的是很幸运的事情了。 没想到,本以为坚不可破的情谊在利益地位和权利面前原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这个世界上难道真的没有永恒的最纯真的感情了吗? 单昱冒冒失失的跑了进来,脸上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他把手里的电报放在了晏润林的面前,兴奋的说道:“部之你快看,好消息啊!” “怎么了单昱?什么好消息!”鹿黎依旧是晏润林的副官,他在晏润林思考问题的时候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不说话,生怕打扰到晏润林的计划。 单昱眉飞色舞的解释道,“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我们去劝降的人马都陆续回来了,说是被马三炮带走的人其实内心里都不是很真诚的愿意一起叛逃的,据说马三炮都以他们在广东的家人亲属的性命做要挟,要是不跟着他一起走,就要杀光了他们的家人。被逼无奈,他们不得已背井离乡到了这里。” “其实他们早就等着晏军长咱们的到来了,希望有人能够带着他们回家,跟家里的亲人们团聚了!” 鹿黎一挥拳,解气的说道:“就是啊,我就说晏家军治理军队这么严谨,怎么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大规模的有组织的叛逃,上头的人脑子坏了也要连带着下面的小兵跟着受罪。军长,我觉得咱们这一次一定能够旗开得胜,把叛逃的军队全部收拢回来!” 晏润林感受到了单昱和鹿黎的激动,的确,只要解决了马三炮这个头号叛逃的罪人,解救了其他的晏家军兄弟,那么那些本心不愿意出走的晏家军兄弟就会有更加强烈回归的欲望了。 刚开始的艰难,为了未来的平坦道路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晏润林的地位本来在晏家军中就已经颇高,只要这一次成功解决了叛逃事件,想必最后真正的领导了晏家,也不会有人异议的。 “准备,今晚动手,马三炮捉不到活的,就立刻就地正法!” 夜色,如墨一般的黑。月黑风高夜,伸手不见五指,正是办大事儿的绝好时机。 纪亭书因为枪伤和劳累过度,需要在医院里调养,而晏润迅这么个养尊处优的人质强烈要求陪同,马三炮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自以为是的老狐狸也不得不为了日后的大计考虑冒险了。 医院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的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也飞不出来。纪亭书跟晏润迅两个人所在的病房门口更是荷枪实弹的把守着,吃的饭有马三炮官邸的熟面孔亲自来送,换药也是医院的固定医生和大夫,这级别待遇让人望而却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实施计划 单昱和鹿黎两人亲自带队,两队人马在距离医院最近的十字路口兵分两步,分别之前,单昱抱住了鹿黎。 “多保重,我们完成任务再见。” 鹿黎带的一帮人,穿着脏兮兮带着血污的衣服,个个不是这里摔了就是那里破了,到了医院门口还骂骂咧咧,打打闹闹的不肯罢手。这是演了一出调虎离山之计,鹿黎虽然被鹿希甄看管的很严格,不过江湖上的一些事情他作为一个男人还是知道一二的。故意装扮成街头斗殴的两帮小混混,打群架之后受了伤要来医院里包扎治疗,闹哄哄的一大片彻底的打扰了本应该宁静的夜。 马三炮的人看到这情形不禁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样的事情是常见的,两群混码头的小混混因为口角斗争,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闹得头破血流,滋拉乱叫的跑到医院里来,还要不服的马上两句才解气。 人受了伤总不能拦着人家不允许进来治病疗伤吧?一时间,守着大门的兵哥们也是手足无措,难以对付。不过其中也有要倒戈回归晏家军的亲信,装模作样的一脸为难,什么都不知道的放了鹿黎一行人进去。 医院的大堂里闹哄哄的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医生护士忙的脚打后脑勺,同样是装模作样的跟这群假伤病员演了场戏。 楼上的守卫听到了楼下乱糟糟的动静,心中不安,担心是有人来救纪亭书和晏润迅了。顿时手忙脚乱的端起枪,警戒的盯着楼梯和拐弯的方向。 纪亭书好不容易恢复了三四成,可以吃点东西了,正让晏润迅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他吃免得一不小心就拉动了伤口呢。听见外面的声音,不禁的停下动作,竖起耳朵往外看了看。 晏润迅轻轻的将手中的碗筷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姿势,自己则是轻巧的晃到了门口,仔细的听了听,还真的是挺热闹的。也不知道这个医院到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亭书,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纪亭书屏住呼吸,看向大门口双眼冒着精光,对晏润迅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润迅,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我们的兄弟来救我们了。快,过来,帮我换好衣服,一会儿我们可不要拖后腿了。” 晏润迅只诧异了一小会儿,就明白了了纪亭书的意思,连忙跑到了病床前将纪亭书扶下了床,换好了早就准备好的衣服。两个人在病房里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逃离开。 要说鹿黎的眼睛还真的是毒辣,从兵油子里面选出了更加不要脸和厉害的兵油子来充当临时演员,扮演的街头斗殴负伤的小混混还真的是惟妙惟肖的,医生给上药的时候哭天喊地的,好像那伤口真的有那么深那么严重似得! 呼啦啦的进来了一大堆人,楼下的病房什么的都不够用,医生和护士也留不住这些小混混,只能由得他们在医院里乱跑,找合适的地方等待救治。不多时,就有人捂着流着血的头叫叫嚷嚷的上了楼。 马三炮的人看到了人就立马出口恐吓威胁和警告,“什么人,快点离开这里!这一层楼不许闲杂人等出没。” 兵油子们饰演的小混混,平时在街上作威作福的,欺负老百姓那是一把好手,可真的到了关键的时刻也就只能识时务的做做缩头乌龟了。面对黝黑的枪口,他们没出息的举起了双手,连流血的伤口都忘记捂住了,怂到爹娘都不认识的讪笑了两声。 “误会,误会啊兄弟,这不是受伤了楼下实在是没有地方了吗,我就顺着这个楼梯摸了上来。你这可不要走火了,我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大家都是讨口饭吃的,多不容易啊是不是。” 兵油子表示诚意一般的往后退了两步,意思大家都不要太激动了,免得再出什么人命,那样可就真的闹大了。 “少废话,叫你赶紧走就赶紧走,这一层被我们马司令包了,想活命就楼下找医生护士去,别在这里跟我闲扯。”这守卫还是有点脑子的,兵油子赞赏的想到,觉得晏家军里将来能有这样的兄弟,也还算是不错了。 医院里乱糟糟的成了一锅粥,医生护士们配合的天衣无缝,马三炮的人遵守了司令的命令,不能再医院里轻易的开枪引起不必要的慌乱,所以鹿黎的人才敢肆无忌惮的往楼上冲。 那兵油子小哥磨磨蹭蹭的,似乎很不情愿,此刻他可不是晏家军中规矩严明的小兵,而是街头巷尾的地痞无赖,哪里会跟人说道理啊?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今天倒是要让这些守卫尝一尝,地痞遇到兵,没理也能说得清的滋味! “哎呀这位兄弟,咱们大家出来不都是混口饭吃,我今儿运气不好被人开了瓢,流了好多血啊。不信你看看,到现在都止不住呢!” 顺着说话的期间,兵油子快速的靠近了门口的守卫,凄凄惨惨戚戚,声情并茂的演绎着自己到底多么悲惨的事实。 “你看看你看看啊,我头上这么大一口子,下面的医生一个个的都说没时间。兄弟我就这么点血,要是死了谁负责啊?我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要养活,不容易啊!” 被逼近的守卫,端着枪慌张的往后退了几步,“别再靠近了,快点往后!头受伤了就去下面等着包扎,这里没有医生可以帮你!” 果然被一句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理由给打动了,守卫的语气没有之前那么激烈了,并且还得过且过的让兵油子靠近了不少。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兵油子觉得,只要再有一个关键人物出场,他们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就在兵哥内心向上天真诚祈祷的时候,守卫身后的病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而他自己的身后楼梯上也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纪亭书病房门口的守卫人数原本是六个,因为楼下的动静下去了两个,此刻另外两个在走廊的另外一端,距离兵油子最近的不过两个人。 身后的病房门打开,走出来的是晏润迅,兵油子认识,他们专门看了要营救的二少爷和纪亭书的黑白照片,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晏润迅只跟满脸都是血污的兵油子对上了眼,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接收到了他传给自己的讯息。 “吵吵闹闹的怎么回事儿,还让不让亭书好好休息了!要是耽误了时间,你们司令怪罪下来你们担待的起吗?” 晏润迅的话音刚落,兵油子就发出了一声哀嚎,众人循声看过去,原来是他的老大来了啊。 只见鹿黎三步并作两步的窜到了兵油子跟前,二话不说的就给了兵油子头上一巴掌,气冲冲的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收保护费都收不过那一帮乌合之众,我要你们到底干什么吃啊!” “老大息怒啊,小的都已经成这样了,可不能再受伤了。您也别生气了,等咱们治好了再战啊。” 兵油子倒是会说的很,鹿黎差点笑场,竭尽全力的克制住了,眼神里迸发出了骇人的气息,“少跟我耍贫嘴,不在楼下包扎,跑到人家这里来干什么!没看到这些人手里的家伙事儿么,就你这么个小身板,人都打不过还要跟枪炮对着干?你怕是也不用受伤了,惹毛了人家,直接送你上西天啊!” 鹿黎说的义正言辞,带着不小的恐吓味道,还不忘跟守卫还有面无表情的晏润迅点头哈腰,不好意思的解释说:“真是对不住了,手下的人没脑子,你们可不要放在心上了,楼下那群人实在不讲道理,偏要让医生和护士给他们的人先包扎,老子的弟兄们只能可怜兮兮的在旁边等着。” “我看你们这一层,也有驻守的医生护士啊,既然不忙的话能不能行个方便给我的兄弟们包扎一下,这耽误了可真是一条人啊。俗话说的好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按各位都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的,应该不在乎这么一会儿工夫是不是啊。” 守卫就是个空气,鹿黎这话是对晏润迅说的,看到晏润迅安然无恙他就放下了一半的心,不知道里面的纪亭书怎么样了。身体能不能承担的住今晚的营救。 晏润迅缓缓走到了守卫们的前面,那两个守卫倒是很想阻拦的,不过想起了晏润迅在官邸那阵子发疯似得行为,还有刚才那凌厉的眼神,就退步了。只是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以防出现任何意外。 “好说,刚才这位小兄弟说的没错,大家不过都是在这乱世艰难的讨口饭吃,理应互相帮助的。我们这一楼有专门照顾病房里面,我受伤的朋友。现在刚换了药,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忙的。既然吃了公家的饭,就要做分内的工作。” 晏润迅对鹿黎点了点头,转头对守卫说:“去,让医生和护士也下去帮忙,不要在这里每天什么都不干,盯着我们?有你们在不就够了,我和我的朋友是有翅膀还是怎么的,需要你们围的水泄不通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脱困 “放心吧,我朋友的伤势还没有好,我们也不傻不会做出以卵击石的愚蠢举动的。” 守卫哑口无言,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事情不能怎么办啊。要是被马司令知道了,他们竟然玩忽职守,那可是要被枪毙的! “晏少爷,您这让我们很难做啊,我们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守卫,也不容易啊。司令要是怪罪下来,我们几条命都不够赔啊。” 晏润迅冷笑一声,“害怕什么?我不是还在这里?你们司令就算是要杀你们也要看我的面子吧,放心吧,出了任何事情我负责。” 话已至此,那守卫支支吾吾的跟另外一个伙伴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拗不过晏润迅的倔脾气,只能当成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答应了。 鹿黎也不客气,下了楼一招呼,拥挤在一楼跟另外一方的自己人还吵架的兄弟们就咋咋呼呼的上楼来了,医生和护士就在走廊里开始了包扎工作,一刻都不敢怠慢。 一楼的驻军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派了人赶回马三炮官邸通风报信,请求增援。这里鱼龙混杂指不定就有别有用心的人有什么企图。 单昱带的人马此刻就起到了作用,让这些人有来无回,来一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还在医院里看守的马三炮的部下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晏润林的计策,更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早就安排好了的戏码。 晏润迅没有立即回病房,而是帮着医生一起包扎假伤号。楼上的医生显然没有被告知今天发生的事情不是演习,察看了一下伤员的伤口之后,还支吾了两声,似乎有什么意见要表达。 一旁的守卫正要走过来询问怎么了的时候,晏润迅已经率先摁住了医生的手警告意味十足的说:“医生,你还不快点给这位小兄弟包扎,是等着这位小兄弟血流干了吗?” “这位小兄弟根本就没有……”那医生太死脑筋,没有领会到晏润迅话里意思,倒是一旁打下手的护士心领神会,连忙应声道:“是了是了,王医生,快按照这位少爷说的做吧,要不然伤员们的血都要流干了,到时候可是不好交代的啊。” 医生的职业素养恐怕太高,高到不知变通,高到不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了。好在小护士一直抓着他的手快速的给伤员们包扎。 晏润迅直起身子,这才放心的慢慢无意的往鹿黎那边靠去。鹿黎作为一方大哥的样子,模样倒还是可以,身上虽然有血污还不至于太狼狈,演戏倒是有个演戏的样子。晏润迅很满意,觉得鹿黎真的可以担当大哥的副官了。 这小子一直都很聪明,很有主见,大哥一直都对他抱有期望。只不过一直是希甄姐姐不放心,束缚了他的表现力,要不是大哥态度坚决,鹿黎的才能可能就被埋没掉了。 “润迅哥,你们的情况怎么样,现在还可以吗?”鹿黎装着给自己的兄弟包扎,一边跟晏润迅找机会说话。 晏润迅快速的说道:“我还好,主要的是亭书,他中了枪的伤口发炎了!要不是我强烈要求,他可能会死在马三炮的官邸!” 晏润迅的情绪有点激动,提起纪亭书的事情他就一肚子的火,可是目前的局势不允许他跟鹿黎在这里掰扯,只能赶紧打住,听鹿黎说下一步的计划。 鹿黎说:“军长正在外面等,还有单昱带着人跟我们里应外合,一会儿见机行事,今天务必要把你和纪亭书带走。” 晏润迅点点头,为了不引起守卫的怀疑,立马就从鹿黎身边走开了,返回了病房,将房门严严实实的关了起来。 晏润迅回到了病房,纪亭书靠坐在床头没有着急说话,他望着走近的晏润迅,等待他的答案。 “鹿黎来了,正在外面哄气氛,马三炮的人手不够,拦不住他们。单昱和我大哥在外面接应,怕是今天就要带我们走了,你能受得了吗?” 晏润迅最担心的还是纪亭书的身体,贯穿伤比子弹留在体内之后取出来的危害小一点,可是纪亭书没有休息就返回了马三炮这里。听说,那天回来的时候,是被人从车上直接扔下来的。 可想而知,一路上是怎么受罪的了,大哥他们也是太心狠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纪亭书呢?即便知道是演戏,那也太过分了一点吧! 纪亭书知道晏润迅担心的理由,拍了拍他的手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比起之前经历过得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再说这些天你这么尽心的照顾我,我早就恢复了八九成。对付外面那几个小喽啰还是轻而易举的。” “好好好,我多余担心你了,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被打倒呢?你是我晏润迅的副官,我不伤你,谁还能够动你分毫。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允许你这样伤害自己了,你不知道我这些天多么的内疚和担心。”晏润迅说道最后又有点情绪激动,看着纪亭书的伤口仍旧不能释怀。 纪亭书默默的叹了口气,心里想着恐怕自己这个伤口未来在晏润迅的心里就是一个打不开的心结了。这可怎么是好呢? 外面的动静忽然平息了下去,晏润迅和纪亭书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正要走到门口,那守卫森严的大门就已经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两人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几步,见冲进来的人是鹿黎,立马松了口气。鹿黎帮着晏润迅一起架起行动不便的纪亭书,快速的说道:“快点,不能确定马三炮什么时候察觉到,我们必须尽快的离开这里。” 三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之后感应到了彼此内心的精髓,连忙就动作了起来。门口的守卫被又打起来的两队人马,不幸的卷入其中,自顾不暇,连带着守住另外一边出口的两个守卫也跑过来帮忙。 这样的局势就造成了空窗让晏润迅他们有机可乘。鹿黎带着人一路向下畅通无阻的走去,一楼大厅里还是乱糟糟的一片,已经把人带到了这里。鹿黎连忙安排人手去解决门口的守卫。 医院所在的这条街已经是人声鼎沸了,乌泱泱的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老百姓,鹿黎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之中的单昱,他的身边围了不少的穿着平常百姓服装的兵哥,正等着接应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鹿黎和单昱的人里应外合的将守在门口一个头两个大的守卫们给挤兑到了人群之中,围观的老百姓实在是太多。他们想开枪都没有办法。 “快走,马三炮的人很快就会赶到了。”单昱捞住快要倒地的纪亭书,这位兄弟自从认识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这么虚弱过,这么没有力气需要别人照顾还是第一次遇到。 鹿黎还要善后,让单昱带人先走,不然这边察觉的太快,就会让马三炮更快的赶过来。现在毕竟不是在广州城,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要小心至上的。 “万事小心,我很快就回来接应你。”单昱拉住鹿黎的手,牵挂的说道。 鹿黎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安慰他说:“放心吧,我会很好的,你快走。” 在其他便衣兵哥的保护下,晏润迅等人快速的从小道上撤离,而在巷子的另一头,三辆黑色别克呈一排正稳当的停着。几个壮汉正十分焦急的朝着这边张望,看到单昱出现的时候,立马就跳上了车,打上火。 坐在中间一辆车上的晏润迅,眼睛猛地睁开,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张的暴起了青筋。扭过头去朝外看去,单昱冲在最前面,拉开了车门,脸色苍白的晏润迅和纪亭书就在后面。 看到两个人平平安安的那一刻,晏润林才算是真正的松了口气。还好,晏润迅还活着,否则母亲那边他实在没有办法交代,自己的良心也过意不去。 “快上车,赶紧走。”单昱手脚利索的把晏润迅和纪亭书塞上了车,其他的人马也陆续地上了前后两辆黑色别克。 单昱却没有上车。 晏润迅探出头去,严肃的问道:“还不上车磨蹭什么!” 单昱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就朝着来的方向跑去,说道:“鹿黎还在医院,我不放心,我要去救他。你们先走我会带着他很快跟你们会合的,不要担心!” 话音未落,已经不见人影。鹿黎还在医院……那是鹿希甄的弟弟啊。晏润林想,总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要是鹿黎落到了马三炮的手里,那可真的是没有脸回去见鹿希甄。想到这里,他也下了车。 “军长!”开车的司机连忙阻拦。 晏润林不容置喙的回答:“你们赶紧带着二少爷和纪副官走,立刻返回广州晏家大本营,不得耽误。赶紧请医生给纪副官治疗,还有一定要告诉吴老爷子,一切事情都等我回到广州再说。” “可是军长,您要是不回去的话,我们怎么能……”开车的司机很为难,并不能接受晏润林不在的事实。 晏润林没有再回答,已经追着单昱消失的方向去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街头碰撞 坐在后座的晏润迅明白哥哥的心意,十分内疚,要不是他跟家里因为和纪亭书的事情闹得不高兴,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一步。现在他们留在这里无疑是为大哥增添了一分压力。 “走吧,大哥心中自有分寸,我们还是不要待在这里增添危险了。告诉后面一辆车的兄弟们,通知晏家大本营的兄弟们,时刻待命。” 三辆黑色别克像是一阵疾风飞了出去,消失在了小巷深处。 医院里的骚乱惊动了马三炮的人,呼啦啦的两队人马从街道的两头聚集了过来,颇有围了医院的气势。 鹿黎见状立马就召集了演戏的兄弟们,从医院的后门突破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单昱心有灵犀,刚窜出后门单昱和晏润林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军长,你怎么没走!”鹿黎诧异的问道。 晏润林抱住他,笑了笑:“你可是我小叔子,要是你出了事情,我回去怎么跟你姐姐交代?这些都先不要说了,快走,我在其他地方备了车。” “军长果然就是军长,足智多谋,我以为车子都被元之他们开走了,我们只能靠着两条腿了。”单昱傻呵呵的在后头拍着晏润林的马屁,一阵风似的搂住鹿黎,庆幸大家这一次计划的成功。 等着马三炮的人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医院,控制了现场,奔到二楼查看的时候,病房里哪里还有晏润迅和纪亭书的身影? “废物混账!”马三炮一人给了一个巴掌,扇的几个兵哥摇头晃脑的,胆战心惊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个不是。 “就这么两个人,一个受了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你们都看不住!废物废物!”说罢,就掏出了配枪解决了看守病房的四个守卫。 他身后的人面面相觑,看着马三炮一点都不把兄弟们的命当命,立刻就醒悟了过来。 晏军长说的对,这个马三炮带他们出走从来都不是要带着他们一起发财一起找出路,而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利益,不过利用他们而已。 说杀就杀,一点都不把他们当人看。这样的人,跟着他混还有什么盼头吗?晏军长说了,如果知错就改,能够回头,过去的事情就既往不咎,反正所有的错误都是在马三炮一个人的身上。 马三炮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并没有发现身后的兵哥们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互相看透了彼此的心思,达成了共识。 一时间,所有的枪口竟然全部指向了毫无对策的马三炮,他后知后觉的看了看身边的人,诧异的问道:“怎么?你们也要反了是不是?老子把你们一起带出来,你们倒是狼心狗肺,竟然要在这个时候翻了老子的锅?” “马三炮,收起你虚伪的嘴脸吧,你什么心思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什么东西,真的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刚才的四个兄弟有什么错,你竟然说杀了他们就杀了他们!” 马三炮哈哈哈的张狂的笑了出来,哎呀了两声,啧啧啧的感叹道:“没想到啊,我马三炮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竟然在这个时候被你们这群小喽啰,一帮废物给看住了。传出去也是没有脸面继续混了。” 北平晏家官邸,波涛云涌,此刻也是不太平静。 宋铨跪在大厅中央,负荆请罪。坐在沙发的晏夫人,看着怀里的小孙子,还有身边奶娘手里的小孙女,就心疼的直流眼泪。 怎么这一趟出去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儿子儿子小的不省心,她派着大儿子带人回去处理,还丢了儿媳妇。还有刚才宋铨汇报的事情,晏家大本营竟然也发生了变化,一时间脑子有些接受不过来,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也不知道行政院那边的情形怎么样。晏家大本营可是晏家的根基,牵一发而动全身,轻易不能出任何差池的,若是现在那边的情况被行政院的那帮老家伙知道了,那总理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好不容易凭借大儿子在东北战役上取得的成功,彻底的站稳了脚跟,正是要稳扎稳打,再上一层楼的时候。这样的坏消息,实在不妙。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儿媳妇……要是找不回来的话,晏家怕是要翻天覆地了。 “你刚才说,军长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宋铨立马低头认错道:“是的总理夫人,军长还不知道大少奶奶半路上被人劫走的事情。大少奶奶被人带走之前,叮嘱我们一定不能把事情告诉军长,怕影响他在晏家大本营处理麻烦。还说,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让我们不要担心。” 晏夫人听得头疼脑涨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孩子还说这样的话。哪有被劫走了的还能不担心的道理? 晏夫人听得头疼脑涨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孩子还说这样的话。哪有被劫走了的还能不担心的道理?那样微机的时刻了,竟然还想着晏润林在广东晏家军大本营里处理危机,为了不耽误他,还说出了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话来。这个儿媳妇啊,到底哟啊怎么说她呢? 自从鹿希甄嫁到了他们晏家之后,不论是智慧和样貌,还是品性和财力,都是京城里打着灯笼找都没处找的好姑娘啊。自己的大儿子啊,哪里修来发福气竟然可以把她娶回家里来,帮忙晏家度过了多少的危机啊? 不仅如此,还给晏家添了一双好孙儿,男女皆有。多让人羡慕呢。晏夫人心里明白的,光是鹿希甄这么一个儿媳妇,就让京城里的那些太太们,行政院的那些夫人们,羡慕自己羡慕的两个眼睛都快要闪金光了。 儿子儿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现在娶了一个儿媳妇也是了不得的出息,就这样了他们晏家要是还不能站稳脚跟,所向披靡,敢问谁家还敢站出来说一定能拿得下的? 所以啊,鹿希甄是他们晏家的贵人啊,可不能出一点事儿。 孩子们都还小,可不能缺少了妈妈的陪伴,当务之急是赶紧把鹿希甄给找回来。在晏润林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前,她这个做母亲的要赶紧帮助解决了这个麻烦。 “你们就没有派人跟着那群来路不明的人吗?这么多人,我就不信了一点儿都没有跟住?”晏夫人显然是很怀疑的,到底什么人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晏家军的专列上,重重保护之下,劫走了鹿希甄。 放眼京城里,能够招惹晏家的可是找不出一个来。到底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把心思动到了晏家人的头上。 宋铨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诚惶诚恐的说道:“夫人,宋铨无能,虽然派了人一路跟随大少奶奶,可是那群人实在是太厉害了,一直以大少奶奶的安全威胁,还诡计多端。最后还是没有跟住。” “宋铨这边还有小小姐和小少爷要照顾,分身乏术,别无他法只能按照大少奶奶的嘱托带着小小姐和小少爷在江浙整顿。” 说到江浙,宋铨好像想起来什么似得,连忙说道:“对了夫人,宋铨原本想在江浙求救易司令增援人马的。可是电报发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了音信,而且易团长还有柳公子,在我们出发之前就已经从大本营出发,前往江浙去寻求易司令的帮助了。听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动静,也跟军长断了联系。” 原来如此,晏夫人听到这里倒也是十分理解宋铨的为难了,在那样的情况下,也只能首先以两个孩子的安全为主了。奶娘一个人照顾不来,还知道多找一个奶娘喂养照顾孩子。好像刚才还有一个什么医生,也在这一次的营救之中出了不少力。 晏夫人将怀里已经睡着的孙儿交给站在自己身后的大丫鬟,让她带着奶娘抱着两个小孩子去楼上的房间里去休息,免得吹了风,孩子再不舒服。现在孩子的父亲母亲都不在身边,不能出差错。 不过易靖卓那边又是怎么回事儿?这孩子这一次回去不就是带着柳云时回去,乞求父亲原谅和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的吗? 就算是易司令不同意,也不至于失去了联系,还有……为什么宋铨是到了江浙才想起来求助易司令,难道说易司令不在广东晏家军大本营,而是在江浙? 好像没有听总理说起过派了易司令去江浙公干或者做其他事情的消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额? 晏夫人的眉头深深的皱在了一起,看向宋铨,严肃的问道:“你仔仔细细的给我说来,到底易司令那边是怎么回事儿?你们怎么可能在江浙遇到他呢!” 关于这个宋铨哪里明白,只是看军长他们的脸色都十分不好,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儿。现在夫人的脸色也这么差,看来事情是真的不妙了。 “具体的宋铨也不知情啊,军长当时似乎也不清楚其中的问题,就直接让易团长和柳公子结伴去了。不过易团长在跟我们失去联系之前,用专用的密码给军长发了份电报,说是事情有变,要军长万事小心。” 第二百二十七章 配合演出 大概是如此的,宋铨回忆了半晌也想不起来到底哪里还有不对,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总理夫人。 晏夫人听到这里,立刻起身,已经把孩子送回来的大丫鬟连忙把披风给她搭上。宋铨诚惶诚恐的往后退了退,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宋铨,我让你戴罪立功,立刻带人沿着那群歹人可能会走的路线开始搜查,任何一个城镇都不能放过。尤其是接近北平的城镇,仔仔细细的给我找。我现在就去一趟行政院,告诉总理这件事情,马上商量出对策来。” 晏夫人抬脚就往外面疾步走去,身后的大丫鬟快速跟上,脚步麻利。 宋铨领命,带着人立刻出了城去沿路寻找,一刻都不敢怠慢。 …… 再说鹿希甄,被杨守德的精心照顾,盛情难却的伺候的快要闲出毛病了。虽然已经见过了面,也把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说了说,最后两人都是感叹岁月的无情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说了。 自己在这里的消息,鹿希甄拜托了杨司令帮自己发电报给北平的晏总理,希望他可以尽快派人来把自己接回去。如果她估计的没错的话,现在杨守德守备的城镇距离北平应该不远了。 郁霆轩果然是胆子大,真的要把自己劫回京城去,果然是灯下黑,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 可是她在这里待了也有一些日子了,拍出去的电报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这不对劲。实在是不对劲,要是北平那边收到了消息,加上按照宋铨的速度也该回到了北平顾妮晏夫人禀报了的。无论如何,晏家应该都会立即派人过来寻找的。不至于到今天一点点动静都没有。 这个杨司令,当年是父亲的挚友不假,可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思,她却是一点点信心都没有的。 毕竟就连晏总理的好兄弟易司令都可以倒戈,自己拥兵造反。过去的那些长辈之间的情谊到现在,父亲都不在了,到底还能不能算数,还真的是两说了。 她能够从那些人手里逃出来,该不会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吧?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的运气也太差了吧。落到这些人的手里,威胁晏润林,还不如落到了郁霆轩的手里。好歹只是觊觎她们鹿家的财产罢了,倒不至于佣兵跟晏润林叫板,威胁他什么的。 鹿希甄一时间陷入了自我矛盾的地步,半靠在床上寻找对策。如果事实真的跟自己预料当中的一样,她要怎么办才能够脱困呢? 杨守德近来早出晚归,在这里除了醒来的那天匆匆见过一面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的这位曾经的老朋友了。 其实,当时被郁霆轩的人遏制住,为了脱离掌控正巧到了这里,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念着当年的情分,杨守德好歹也会救下自己的。 事实证明,最后这位伯伯也是救了她,可是后续的发展跟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为什么不通知京城晏家的人来把自己赶紧带走。就算是郁霆轩,招惹到了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这年头,商人手中的物资资源可是比军队里更广阔,杨守德还想不想做了?鹿希甄估摸着这位老朋友还不知道这一次绑架她的人是郁霆轩,否则也不会那么大张旗鼓的去旅馆里围捕抓人了。 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 晏润林一行人一路不断飞驰,连夜赶回了广东晏家大本营,纪亭书的伤势似乎有点变得更加严重了。 早就在大本营等候的医生们连忙给纪亭书进行救治,晏润迅依旧是一路相伴毫不停歇。时时刻刻的守护在身边,晏润林也没有阻拦,这一次本来也是母亲让他回来劝说晏润迅和纪亭书回去的,他们两个的事情,他们都同意了。 只要他们两个人好好地,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军长,吴老爷子要立刻见到纪亭书副官,您看……”手下的人跑到马不停蹄的才下了车的晏润林身边,快速的报告道。 晏润林的脚步一刻不停,他快步的往正堂走去,一边说道:“现在还不可以,告诉吴老爷子纪亭书才回来,还有事情要处理,让他耐心的等等。” 跟在后面的人就顿住了脚步,说了一声是。 “北平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大少奶奶和孩子们已经安全回去了吗?” 没有人应答,晏润迅眉头皱起来,看向身后的驻守晏家大本营的军官,“怎么不回答?哑巴了!” “军长,不是属下不回答您的问题,而是北平那边根本没有任何的消息传过来,您不在我们也不敢擅自拍电报去北平,打扰总理和总理夫人啊。” 这倒是你们可以找出来的好理由了!晏润林冷了一口气,肯定的点点头:“好好好,你们都有难处,我现在回来了,命令你立刻去拍电报到北平,询问我夫人和我的两个孩子是否平安抵达北平了。可以吗?” 那军官的冷汗都滴了下来,忙不迭的点头,“属下现在立刻去办,立刻去办。” 今天的晏润林跟平时也是不大一样了,过往的军长是从来都不会利用公家的任何资源来办自己的私事儿,今天是破天荒头一次在众人面前,这么气急败坏的要求属下去做私事儿。 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自己操心,也不是每个人都真的可以一直有耐心日复一日的做同一件事情的。这段时间,晏润林几乎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鹿希甄和孩子们平安归去的消息却还没有传来,他是真的有点沉不住气了。 时间不短了,按照固定好时间,这个时候鹿希甄应该早就回到了北平。就算是这边的人又各种的理由不敢拍电报,可是鹿希甄自己也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肯定会自己发电报过来,给他报一声平安,让自己安心的。 现在都没有消息传过来,晏润林的心中已经开始忐忐不安了,他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走到了大厅里,鹿黎一直不安的朝着晏润林那边看,看的晏润林更是火烧火燎的。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别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面对堆积如山的没有批改的文件,晏润林就头大不已,沉闷的叹了口气。 鹿黎摇摇头,跟单昱对了一个眼神,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也是担心姐姐的安全,可他也知道姐夫比自己还要更担心姐姐的安全。多问了,就是平添烦恼。 “没话可说?不说的话那就不要再说了,有时间你们俩还是帮我看看这些文件吧,别光坐着看着我做。” 到底谁是军长啊?哪有上司一头乌云的在这里埋头骨干,手下的人翘着二郎腿,满怀心事的在下面坐着看着的道理? 西洋医生的治疗手段还是非常快的,晏润迅在屋外焦躁的走来走去,纪亭书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生病的时候也是非常脆弱的。回来的路上,脸色那么差,满头大汗却依旧不肯开口说自己不舒服。 他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不愿意因为自己耽误到了大家的进度。等到了晏家大本营的时候,整个人都昏迷不醒了。 这样的纪亭书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好害怕纪亭书就因为这样儿离开了自己。好害怕,这个人就这么因为自己,仓皇的离开了自己。 “医生,他没有事儿吧!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请你跟我实话实说。”晏润迅的态度很坚决,也很强硬,面对外国的医生也是满脸的自信。留学经历让他面对这些外国人没有丝毫的压力。 所以一开口他就说的是英语,外国医生略微诧异之后,很自然的摊了摊手,很外国的那种解释说:“当然,作为一个医生,我是必须要跟你们,作为病人的家属对于病人的病情实话实说。” “别废话了,医生,快告诉我吧。” 外国医生也习惯了华夏人的直接和坦白,这样的态度其实接触久了其实很真实,也很令人觉得麻利。 纪亭书的情况虽然不太好,不过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外国医生对于纪亭书这种不要命的做法十分的不赞同,批评谴责了大半天,也还是没有解气。要不是年轻人底子好,哪里还能坚持到现在回来等待救治呢? “病人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好好的修养,不能再继续大动作和情绪激动了。否则,用你们华夏的一句话说,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的。” 已经叮嘱到了这个份上,晏润迅自然是内疚不已,纪亭书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因为谁啊? “现在我可以进去看他吗?”晏润迅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外国医生肯定的点点头,让护士留下来给晏润迅再嘱咐一下日常的照顾中还需要注意的问题,很贴心的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纪亭书的疲惫很明白的写在脸上,昏昏沉沉的躺在那里,脆弱的像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可能碎掉了瓷娃娃。 第二百二十八章 平安归来 晏润迅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床边,看着纪亭书的模样忽然就觉得安心了下来,还好还好,一切都还不晚。他在心底默默的保证,这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让纪亭书受伤了。 一直以来都是纪亭书保护自己,也是时候他来保护这个人了。 …… 晏润林带着忠心耿耿的鹿黎和单昱两个属下,正在加急的处理这些天出门在外就堆积如山的文件,一直在这里等着的吴老爷子终于按捺不住了。 今天听到了晏润林回来了,还带着吴家的嫡长孙一起归来的消息,他就已经忍不住了。前些日子晏军长就明明确确地答应了他,一定会把自己的亲孙子给带回来的,可是现在既然回来了,为什么左等右等,都不见他带着大孙子回来呢? 这个晏军长可是有点过分了,这不行!这要是见到了鹿希甄侄女儿,一定要跟她好好的说道说道。 你不来也罢了,那我这个老头子自己过来找你吧。 “晏军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吴老爷子中气十足,脚步稳当的走到了大厅里。气场很强,让别人不得忽视。 晏润林连忙就站了起来,迎着吴老爷子就走了过去,好歹是德高望重的江南一位大人物,更是鹿希甄的一位好伯伯。一丁点都不能怠慢了,将来可能还需要吴老爷子的帮忙,现在的易司令可是正在江南的地盘上练兵呢。 “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呢?” 吴老爷子爽朗的笑道,“不晚不晚,我大孙子都回来了,多晚我都要过来看一看的。不然我等着晏军长过来帮我,也是非常的不现实了。” 拐着玩儿的提点他呢,晏润林很明白的。 舟车劳顿,晏润林都顾不上休息呢,埋着头在这里处理公事,吴老爷子倒是心心念念的就牵挂着自己的孙子……罢了,这也是无可厚非可以理解的,老人家嘛,身边的亲人可能只有这么一个不见踪影了十几二十年的孙子,迫切的想要见到也是正常的。 吴老爷子被晏润林搀扶着送到了客座的主位上,同样作为晚辈的鹿黎和单昱更是诚惶诚恐,他们俩还有点摸不清楚头脑,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晏润林看了一眼充满了好奇心的鹿黎和单昱,想到吴老爷子找到这里来跟自己和鹿希甄商量找孙子的事情的时候,单昱正处在失去父亲的极度悲伤之中,鹿黎也时刻的陪伴在他的身边。还不知道吴老爷子的来意到底是什么呢。 “你们俩先去休息吧,去看看元之,陪陪他。” 鹿黎和单昱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连忙就退了出去。两个人相伴走出去之后,还不停的好奇的回头看,鹿黎到底还是个半大点的小孩子,好奇心十分的浓重。 他希望单昱可以给自己解答,“这位吴老爷子……可是我父亲的挚友,我小时候见过他的。” “真的?又是我老丈人的朋友啊?”单昱乐滋滋的说道,鹿黎这还是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提起自己的父亲。之前认识了那么久还从来没有说起过。 鹿黎可不像单昱那么没皮没脸的,一句老丈人就让他彻底闹了一个大红脸,他捣了捣单昱的胸口,“我父亲才不是你的老丈人呢,那是你的公公!” “都行都行,都是咱爹。” 单昱嘻嘻哈哈的就算掩盖过去了,其实鹿黎心中也明白的,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单昱其实也很理解自己当初的那份心情吧。他们两个是惺惺相惜的,也才可以这样珍惜彼此珍惜现在。 相比于两个人之间的融洽和浅浅情义,晏润林现在的处境却不是那么的轻松了。吴老爷子毕竟是个老江湖,晏润林就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也没有办法跟老前辈相提并论啊。况且晏润林现在还有点对不住吴老爷子。 纪亭书受了重伤的消息,并且是在自己的面前开枪的。这……要是被吴老爷子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后果,还真的是让人意想不到。 “晏军长,咱们当初说好的,我吴家的嫡长孙你会很快的给我找回来,这一趟远门晏军长可是出去了不少天,也不知道结果到底怎么样啊?” 晏润林不动声色的跟吴老爷子开始了客套的寒暄,“吴老爷子,这……其实人呢的确是已经回来了,但是现在还不能让你们见面。” “这是什么意思?”吴老爷子的声音沉闷了下去,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了。 晏润林尽量的想要表达出自己最正确的想法,却不知道要如何跟年纪这么大的吴老爷子说纪亭书要死不活的正在抢救呢,万一老爷子一时激动要怎么办呢?年纪大了,可是经受不住任何的刺激的。 “意思是,您和您的孙子现在还不能见面,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 吴老爷子可等不了那么久,“晏军长,我已经是一个大半截身子都埋进黄土里的人了,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跟你们在这里耗。既然我的孙子已经都回来了,为什么我不能立刻马上见到他?” 看晏润林那么为难的样子,吴老爷子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孙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晏军长有话就直说吧,我这个老头子还是可以接受的了的。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孙子到底在哪里,是否还安全!” 晏润林连忙安抚情绪渐渐激动起来的吴老爷子,纠结连忙的再次站起来说,“吴老爷子,您先不要着急,哎……”实在还不知道要继续跟这个倔强的老爷子还能说活什么了。 事已至此,逃避的确不是办法。 “那好吧,吴老爷子,我这个晚辈也是可以理解你的。只是我们把话说在前面,亭书毕竟在我们晏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一时间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世。您去见他是没有关系的,只是想要拜托您先不要告诉他,您的身份。” 晏润林还是妥协了,“如果您可以答应这个条件的话,晚辈现在就可以带您去见亭书。” 为了能够尽快的见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宝贝孙子,吴老爷子是不答应也没有办法了。其实晏润林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么贸然的就去相认,一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纪亭书,也实在是不公平的。 岁月的无情,早就让那个流淌着吴家血液的孩子,忘记了自己的姓名。这一次的目的是要让这个孩子回家,认祖归宗,继承他的衣钵。 “既然晏军长这么说,老头子我只能这么答应了,现在晏军长就可以带我去见他了吗?” “当然,谢谢吴老爷子的理解。” 纪亭书还没有醒过来,伤口的痛楚和连日的疲惫还有对晏润迅的担心,已经彻底的摧毁了纪亭书的神智。之前还没有确定晏润迅安全的时候,硬生生的吊着一口气,等到鹿黎等人的赶到,他才是彻底的放心了。 回来的路上,拜托了追兵,就昏在了晏润迅的怀抱里。 晏润迅让人随时都准备好了热水,也备好了清淡的饮食,等着纪亭书醒来,都可以立刻享用到。 就算是自己也深感疲惫,他还是不敢有一刻的懈怠,如此脆弱的纪亭书啊,哪里能让毛手毛脚的兵哥们来照顾呢? 正坐在床头一点一点打瞌睡的晏润迅,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迷迷糊糊的惊醒了过来。他连忙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大哥,你怎么来了?”晏润迅刚走出卧室,就看到了跟在后面平安回来的大哥,大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很是睿智的长者。 晏润林一看到晏润迅憔悴的模样,不好好照顾自己就一肚子的气,这个家伙为了纪亭书还真的是命都不要了。这可不行。 “我介绍一下,吴老爷子,这是我的弟弟,晏润迅。跟亭书的关系匪浅,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吴老爷子看了看晏润迅,这个孩子十分的白净,笑起来也很让人舒服,一看就让他很喜欢。自己的孙子在小的时候,可以有这样的玩伴在身边,应该也不会太寂寞太孤单的。很好,他非常的满意。 晏润林又连忙介绍道:“元之,这位是江南吴家的掌舵人吴老爷子,这一次远道而来,是专门来看我们的。还有,吴老爷子也是你大嫂父亲,我岳父的好朋友,是我们的长辈。” 原来如此,晏润迅的态度很是恭敬,从小就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好孩子。走到哪里都是谦谦君子,有很会照顾人,看到吴老爷子这样气质非凡的老人家,可是十分的欢喜和敬佩的。 “吴……吴伯伯您好,我叫晏润迅,是亭书的好朋友。”晏润迅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紧张,还有意无意的要跟吴老爷子强调说,跟纪亭书的关系不错……这位慈祥的伯伯,不是来看他们所有人的吗? 吴老爷子很满意,可是更想见到的是自己的孙子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虎穴狼窝 晏润林很快察觉到了吴老爷子的意思,拐弯抹角的跟晏润迅说:“走吧,你的脸色很差,快去跟我好好休息一下。别到时候亭书醒过来了你又倒下了!你们这两个让我不省心的,什么时候能够让我少操点心!” “可是大哥……亭书不醒来的话,我会不放心的!”晏润迅就算是真的不放心,也是能够看得出来的,大哥和这位伯伯之间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的。 而且,还是跟亭书有密切联系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要问个清楚! 晏润林带着晏润迅尽快撤离了,吴老爷子却是停留在现场,无论如何都不敢迈开第一步。他年迈的身体,已经不能按照刚才在来的路上那样想的做了。 很多话,在心里来回转了千百遍,等到真正要说的时候,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这个孩子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看到自己之后会是如何,只是一种亲人之间的亲密联系,是血缘滚烫的,怎么割也割不断的。 所以现在立刻就去见见他吧。 …… 晏润迅被自己的大哥一路用力的拉扯着,到了最近的卧房,“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也什么都不要想,更什么都不要问,老老实实在这里好好睡一觉。所有的事情都等你休息了之后,大哥再全部告诉你。” 这么坚决,这么不允许反驳的态度,还真的是晏润林一贯的态度呢。 吴老爷子叱咤江湖一生,就算是曾经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为难和惧怕过。在门槛门口踌躇了半天,终究还是因为纪亭书还昏睡不醒,不会有其他的想法而放心的迈出了那一步。 卧房里很安静,床的左侧矮柜上还有一杯腾着热气的茶水,光是那么闻一闻,就有很香甜的感觉。 好啊,孩子们彼此还是互相照顾的,亭书在晏家果然没有一点点的被怠慢,从小跟晏润林晏润迅两兄弟一起接受教育,一起成长。该有的一样都不少,还好这个晏家会做人。否则他是断然不会放过晏家总理的。 吴老爷子颤巍巍的坐在了床边,情深意切的看着昏睡着的吴家血脉——纪亭书。这个孩子,流落在外了二十多年了,一朝之间让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没有丝毫准备的时间的确是太残忍了。 若是孩子问起了当年的往事,他又要如何的告知他,吴家光鲜的外在背后其实隐藏了无数的腌臜之事呢? 他的父亲母亲都已经不在世上,过度的思念和自责让他们也一直都活在自责当中,最后郁郁而终。孩子,任何时候你都不能怪罪你的父亲母亲,他们一直都是爱着你,关心着你,希望你可以回家认祖归宗的。 爷爷年纪大了,能够这么看着你,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吴家的下一代独苗,可就剩下你了,能够在有生之年里寻找到你回家去,继承吴家的衣钵,继续承担吴家在江浙一带的责任。 “亭书啊,请你允许爷爷这样称呼你,虽然你有原来的名字,不过现在我还是遵照你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习惯,叫你一声亭书。” 吴老爷子的双手磨砂着红木精心打造的拐棍,不断的摩挲着,满是岁月经络的双手都透露着一股子紧张。心中还是愧疚的,他是真的对不起纪亭书,更没有任何理由命令他做什么。这些年,吴家在他的生命里是一片空白,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关爱和照顾。 “不管你将来做什么样的决定,你要记得,你的身体里流淌的始终是吴家人的血。亭书啊,爷爷希望你的将来可以有吴家的一部分存在,如果你允许的话呢,爷爷希望你可以允许我来代替你的父母弥补你。” 第一次如此不堪一击,羸弱的纪亭书好像昏睡之中隐约的听到了什么,那是自己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的温暖和亲情的感觉。到底是谁,在他的面前做着最虔诚的祷告?他……是不是要死了? 都说人要死了的时候,才会有一种回光返照的错觉,前生留下的遗憾要在最后一刻全部的表现出来,希望可以得到圆满。而现在他就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好像是一种魔音一般,在他的耳边回荡开来,一点儿都不妥协。 爷爷……吴家?亭书啊,快回来吧…… 到底是谁在这样奇怪的跟自己说话?到底谁是他的爷爷?什么吴家为什么要回家?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听懂呢? 不对!他叫纪亭书,跟什么吴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才不会回吴家的。这一生他都要在晏家度过,他好不容易才跟晏润迅有了在一起的希望!他不想这么就死了,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争取就离开了等了自己那么久的晏润迅! 不甘心啊不甘心! 吴老爷子细心的发现了纪亭书的眼皮子在剧烈的抖动,手指似乎也有了意识,他紧张的凑上前去看了看,果然有醒过来的迹象。 这是一个好事情啊,他的孙子就要醒过来了!一想到这个,吴老爷子哪里还有遵守晏家大本营的规矩的想法,急匆匆的出了屋子。门口的守卫看到老人家面带喜色,却还霸气十足就觉得这老人家还真的是不简单。 “老爷子,您有什么吩咐的吗?” 吴老爷子的拐棍有意无意的在地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催促道:“快快快,快让你们府上的医生来看看,亭书这是要醒过来了!” 这还真的是头等大事儿了!守卫的小兵可是知道里面休息的这位副官在军长和二少爷心里的地位,乃至在晏家的地位!这一次还护主有功,那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回来的时候大半条命都没有了,抢救了好久那才给好不容易的抢救过来呢! 现在好了,终于要醒过来了,他要赶紧去报告给军长。 鹿黎和单昱也没有去远的地方,绕到了晏家后院的小厨房去,还没有到饭点,后厨的人并没有忙碌的颠勺热菜。厨娘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蒸屉上还浅浅的冒着白气,食物的香味充斥在两人鼻翼之间,很诱人。 鹿黎和单昱在外的那些天,为了营救晏润迅和纪亭书派兵部署,拯救计划,一点儿都没有心思休息,吃饭更是从简节约,能不吃就都不吃,能凑合也就凑合了。现在回到了家里,一切都归于了平静,马三炮虽然逃了,不过那都是后面的事情。 “想吃点什么?”两个人就像是小孩子一般,为了好吃的偷偷的到了厨房里,背着家里的长辈找吃的。 鹿黎询问着单昱的意见,双眼快速的在整个厨房里搜寻着,看看能有什么快速简单,能够立刻出炉的食材,简单的露一手给单昱见识见识。 单昱背着手,从厨房里做好的菜碟里偷着吃,本来还没有那么饿,提心吊胆的还要怎么办呢?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不过今天……他的鹿黎这是要给他做饭吃? 这还真的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了,新鲜的很呐。 鹿希甄的手艺,他是品尝过的,可以算是上乘,在北平城里开家馆子不成问题。不过鹿黎真的也有他姐姐那样的手艺? 哎呦,还真的有点期待了,既然这么想要表现自己,那他就满足了小孩子的这个愿望吧。 “好啊,你做什么我都吃,没关系的,鹿黎。”你这么厉害的人,在我心里一直都很优秀,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愿意吃的。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愿意吃。 鹿黎憋着笑意,根据自己的心意就挑了几样家常的食材,卷起了袖子到了案板边。 “需要我给你打打下手吗?虽然我不会做菜,但是我帮忙还是很厉害的,你知道的对吧?”单昱也学着鹿黎的样子,卷起了袖子,蓄势待发。 鹿黎也不理会单昱的幼稚,像模像样的调整好了切菜的姿势,在单昱跟前展露了自己多年来苦练而成的刀功。说真的,这些可都是生活之中日积月累的,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轻松练成的。 “哦呦哎呦,还真的是从来没有看出来啊,你小子还藏着这么一手儿呢。”单昱不遗余力的夸赞着,自己的人自己都不捧的话,那还要谁来捧啊! 鹿黎一边把切好的菜放到了油温不高的锅里,匀速的翻炒着,一比假装不在意轻描淡回答单昱的夸赞道:“你现在才看出来啊?这都不是虚的,是我以前做饭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 想起跟姐姐相依为命的艰难时期,他就有些惆怅和幸福,惆怅的是那段日子的确很辛苦,可是幸福的却是可以跟姐姐可以一直在一起,没有生命的忧虑,就普普通通的过着生活。跟现在完全的不一样,任何时候都有不同的生活,他和姐姐的适应能力和强的。 “姐姐为了赚钱养家糊口,去了银行工作之后,就京城的出公差,还要加班到很晚。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傻乎乎的等着姐姐带饭回来吃,饿着肚子也不知道自己做。后来隔壁家的妈妈看着我一个人,心疼我所以就让我吃饭的时候去他的家里吃。” 第二百三十章 未雨绸缪 鹿黎似乎在诉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到了现在跟单昱提起来,也是可以轻描淡写,坦然的面对了。 “后来啊,云时哥哥成为了我们家中的常客。姐姐出差或者加班的时候,他就会抽空过来照顾我。给我买吃的,洗衣服做饭收拾家里,还会盯着我做功课。说真的,云时哥哥在我的心里跟姐姐一样重要。” “可是现在他跟易靖卓都被困在了江浙一带,不知下落。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全。” 易靖卓和柳云时的状况,至今都没有最新的消息传回来,不过易靖卓好歹是易司令的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暂时他们两个人的安全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单昱心中有了计较,就想要安慰一下担心柳云时的鹿黎。 哎,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儿吃味呢?算了算了,毕竟他们是一家人,风里雨里都彼此不抛弃的家人,鹿黎担心柳云时也是理所应当的,他现在在这里吃的是什么醋啊? “都会回来的,我们一家人都会平平安安在一起的,鹿黎,你今天做饭给我吃,他们也会感受到那份温暖的。” 油嘴滑舌的单昱第一次在鹿黎面前说了这么柔情温暖的话,一时间鹿黎还有些小不习惯呢。 简单的家常菜,就放在还烧着火的灶台上,鹿黎和单昱一人端着一碗面条,凑在一起吃的很香。吃到了一半,单昱看着鹿黎的眼色,小心翼翼的问道:“鹿黎,我其实还挺想知道,你父亲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鹿希甄嫁入了晏家之后,给予晏家的帮助是肉眼可见的,传言之中的财产被支援到了东北前线,引起了一时的轰动。后来江南的名门望族吴家,竟然也是鹿家的好朋友,一路上下来似乎就没有鹿老爷不认识的人。 这个传说中的老丈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传奇人物呢?虽说前朝的没落是最主要的原因,不过连郁家都在那次的变革之中顽强的生存了下来,那么比郁家更加根基深厚的鹿家怎么会一蹶不振,甚至是彻底的倒台了呢? 这很不正常,更加不能常人的思维来理解,单昱是真的很好奇,忍了这么久才跟鹿黎问出口,也是十分的不容易了。 鹿黎吸完最后一根面条,抬起头对上了单昱求知若渴的双眼,“其实,在我印象之中对于父亲的记忆并没有那么深刻。所有记住的都是父亲对我和姐姐的严苛教育,我们鹿家的家教非常严格,我和姐姐从小就要什么都注意,一丁点纰漏都不可以。” 所以你和军长的夫人才可以成长的这么优秀啊,我也才会遇到这样善良的你啊。单昱抬手摸了摸鹿黎的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 “不过父亲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在我的心中就是一个大英雄。姐姐一直对于父母去世的时候她不在身边耿耿于怀,可是她怎么又会知道,活生生的看着父母在自己的面前闭上双眼的那种痛苦呢?” 当年父母的离世,在幼小的鹿黎的心目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至今他的心中都埋藏着一个秘密,从来都没有对鹿希甄说过。 他很烦恼,很纠结,不知道要如何开始这件极其残酷的事情。 父亲母亲请你们放心,鹿黎一定会照顾好姐姐的,你们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我们。 姐姐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而我……也找到了这一辈子想要相守在一起的人呢。 鹿黎看着单昱吃的干干净净的碗,就非常幸福。自己在意的人可以吃完自己做的饭菜,还一个劲儿的夸着说不够吃,真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呢!这样的感觉,他想要一直享受下去。 …… 晏润迅才浅浅的睡着,就听到了外面的喧闹,他隐约的听到了有人喊医生,说昏睡的纪副官醒了的话。所有的瞌睡虫在这一瞬间全部被吓跑了晏润迅一个骨碌的爬起来,鞋子都忘了穿就跑出了房间。 纪亭书房间的门口此时挤满了人,晏润迅焦灼不已,拽着其中一个人问道:“怎么回事儿!他醒过来了吗?” 守卫一看是晏润迅,立即就立正敬礼,报告说:“是,二少爷,纪副官是要醒过来了。刚才那位吴家老爷子说的。” 守卫找遍了全场都没有找到吴家老爷子,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奇怪道:“刚才明明还在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人影了呢?” 晏润迅关心纪亭书心切,也没有注意守卫稀里糊涂的说什么事情,急匆匆的就要往里冲。大家都不敢拦着他,晏润迅也是一路畅通无阻。 留在晏家的外国医生给纪亭书又是仔细的做了一边检查,收下了手中的耳听器,微笑着说:“ok,病人没有什么大碍了,其他事项还是我之前说的那些,希望病人可以遵守。” 晏润迅已经是感谢天地了,对外国医生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仅要重金酬谢,还要让外国医生留在晏家一段日子,纪亭书的确还挺需要他们的。 才醒过来的人浑浑噩噩,纪亭书的神思还很混沌,迷迷糊糊的感官不到身边的世界。医生和晏润迅的对话被他主动的屏蔽在了外面,并不是所有都能知晓。 送走了外国医生,纪亭书的房间里恢复了寂静,晏润迅红着眼睛,屏住呼吸轻轻浅浅的走到了纪亭书的身边。就那么站着,深情的盯着他看,就这么看着吧,已经很幸福了。 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亭书,亭书,纪亭书。” “亭书,亭书,纪亭书。” 一声声的召唤,让晏润迅一下子沉迷其中,难以自拔。就这么一声声的喊着,有一个人可以回应自己,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期待的事情了。 喊一声不答应,那就喊两声,喊到得到回应为止。晏润迅不厌其烦,纪亭书的脑袋终于渐渐清醒过来,双眼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还能是谁呢?这么焦灼,这么心急,这么为自己担心的人啊,只有一个人。 “亭书,亭书,纪亭书。” 这一次终于有了回应,“嗯,我在,纪亭书在啊。” 太好了,晏润迅终于绷不住深藏的情绪,他拽着纪亭书的脖子趴在他的身上,哭的肝肠寸断,所有积压的情绪都想要发泄出来。让纪亭书深切的感受自己的爱意,自己的担心,自己的害怕。 病人的声音浅浅淡淡的,虚弱的好像没有了生气,纪亭书抬起手拍了拍晏润迅的后背,跟以前一样哄着晏润迅一般的说道:“多大的人了,还哭。因为我受伤你都哭了几次了,不是已经哭过了吗?现在我醒了,怎么不高兴呢?” 晏润迅闷闷的说道:“骂你多少次我都不解气,你以为一次就可以吗?纪亭书,这辈子我都要在你耳边唠叨,你不许说烦,因为这是你欠我的。谁让你这么不爱惜自己,下次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的话,我就要你真正好看。” “好好好,元之啊,发誓吧。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再担心的,所以你能不能不哭了,再哭下去我怕是都要难受死了。” 说完,纪亭书还煞有其事的咳嗽了好几声,闷气的感觉好像是压制不了了。这一招果然也是有用的,吓得嚎啕大哭,毫不顾及形象的晏润迅立马紧张起来。他可不能要纪亭书才醒过来就又晕过去了。 背过身去擦掉了眼泪,转过头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红着兔子眼睛,“说好了我们救要算数,纪亭书,你别让我看不起你。” 总算是熬过去了,纪亭书虚弱的很,只要晏润迅不再哭了他被说两句都是轻描淡写的,至于后面的事情都是后面再说了,谁能预料到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 晏润林不动声色的看着对面的吴老爷子,等候吴老爷子自己开口。他能做的已经全部做到了,吴老爷子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这一次应该就是要离开晏家大本营的时候了吧? 果然,吴老爷子沧桑的声音响起,“感谢晏军长的帮忙了,我吴某人已经很满意了,这一次没有告诉他,也是我答应你的条件。我希望下一次再见到他之前,我的孙儿已经做好了准备。” 吴家的人,还是要回吴家的,落叶都要归根,晏润林他们晏家人应该也是要明白这个道理的。 当然,养育纪亭书这么多年,他还是要做出感谢的。 晏润林点了点头,“吴老爷子,您放心,等亭书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晚辈就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告诉他一切的。亭书能够找到自己的家人,也是我们一直以来希望的事情。” “不日,我吴某人就会到北平总理官邸去拜访,到时还请晏军长不要厌烦才是。” 吴老爷子就此告辞,晏润林也是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这么多复杂的事情千头万绪的纠缠在了一起,终于一件一件的顺利解决了。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第二百三十一章 继承衣钵 北平那边的电报始终还是没有传来,所有人都不敢跟晏润林汇报,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后被鹿黎听了个周全。这还了得了,他姐姐至今都音讯全无,北平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鹿黎可不怕晏润林,有关于姐姐的事情,他知道姐夫心里是怎么想的。 “姐夫,北平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过来,姐姐和侄儿侄女一定是出了事情,你还是快回去看看吧!”鹿黎着急的要窜上房顶了,恨不得插上翅膀连夜飞回北平去,想要迫切的知道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晏润林捏着手里传来的电报,是易靖卓再次通过专用密码紧急发过来的,易司令果然有了造反的心思。易靖卓让他万事小心,小心提防身边的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今是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如今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鹿黎瞄到了晏润林手里电报的内容,难以置信的开口问道:“姐夫,易司令这是真的要反?” “不相信都不成了,易靖卓轻易是不会诋毁自己父亲的,这件事情你先不要说,我还没有打算好。” 警告了鹿黎之后,晏润迅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起来鹿黎来的目的,“对了,刚才你说什么?” 鹿黎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姐夫,我姐姐的情况,很严峻,鹿黎请求回北平去。不见到我姐姐,不能确定她的安危,鹿黎就安不下心来。希望姐夫可以成全鹿黎的心愿。”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担心你的姐姐是情有可原的,这边我实在是不能走开,这样吧,你且带着纪亭书和元之一起回去,我和单昱留守在这里。” “这……”单昱也要留在这里?也是的确要有人留在这里的,否则晏润林孤掌难鸣,办不成事情。纪亭书受了伤,留在这里也不能帮到什么忙,紧急赶回去,大后方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越是这个时候,相关的人越少比较好,万一不小心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把柄,到时候对于晏家来说,都是多了一分危险。 仔细想来,单昱留在这里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让自己的姐夫独自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危险。 晏润林知道鹿黎舍不得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鹿黎,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男子汉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要什么都接受,不能因为一时的感情而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你和单昱,都不是这样的人,唯有经历了更坎坷的过往,才能有更美好的未来。” 贪图一晌的欢愉,并不能得到最终的满足。人,莫不能过度的贪恋某一种东西和一个人,否则太容易被牵制。 鹿希甄再也等不下去了,这天她专门一早的等在杨守德临时官邸的大门口,不管怎么样她今天都要等到杨守德,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迟早要出事。 “鹿小姐,您的身体才恢复了些,就不要坐在这里吹风了,要是伤病再复发的话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都是女人,你可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司令也不知道今天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们等在这里也是没用的。” 伺候鹿希甄的丫头,一板一眼的劝说道,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很贴心,不过鹿希甄听到了耳朵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整个临时官邸的人都在欺骗她,配合他们主子的话在这里,让她心安理得的因为养病留在这里,可是她根本都不想留在这里了! 这丫头见劝说无益,也就没有继续浪费时间了,鹿希甄说到底还是军长的夫人实在是不能过硬的阻拦。司令的命令她恐怕是实在办不到了。 杨守德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让鹿希甄在自己身边,掌握在他的手里就可以两面要挟。一方面是北平的晏家,如今大权在握,呼风唤雨好不威风。另一面就是鹿家,世人都说这鹿家怕是倒了,哼,其实哪有那么简单呢? 偌大的一个鹿家,说倒就能倒了吗?树大根深,盘根错节的鹿家,牵一发而动全身联系到了太多的人,鹿希甄在自己的手里,潜伏在北平暗处一直按兵不动的人就会逐渐按捺不住,一一显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鹿老爷结交朋友的本事儿,他可也是亲自尝试过的,世界上就有这么一种人,能够轻而易举的将别人成为自己的朋友,并且做什么都愿意。鹿老爷活着的时候,他本人就是这样被鹿老爷的个人强大的魅力给吸引了。 至今想起来,那种深陷其中却无法自拔的感觉真的是太致命了,他永远都没有办法成为鹿老爷那样有能力的人。 一个能够将自己欣赏的人,比自己强大的人都成为自己的朋友,并为自己所用。实在是太可怕了,这样的能力的确叫他整个人为之疯狂! 鹿家除了鹿希甄,不还有一个儿子吗?鹿黎,这个孩子现在不就是晏润林的副官吗?他倒是足够重视这个孩子,晏家也对鹿家上下都十分的敬重,看来,晏家也是对鹿家知根知底了。 杨守德拧巴着身体坐在办公室里,桌子上的文件早就批改过了,他也想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刚才又有人传话来说,鹿希甄现在正在大门口等着呢,怎么劝都不回去。 “司令,这样下去始终不是个办法,属下以为还是不要跟晏家牵扯过多才好。”副官也是熬不住了,每天待在这里,是个人都受不了了。 杨守德瞥了他一眼,摇着头啧了两声,“你倒是有意思的很了,作为我的副官这句话你应该早点说的,刚救了我这位老朋友的女儿的时候,若是这么劝诫我,恐怕我还真的能在晏家的手里讨到一点好处,如今啊……却不能够这样了。” 错过了时机,整盘棋就要重新开始下,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如就彻底的走到极端吧。只要牢牢的掌握住鹿希甄,跟晏家或者是鹿家就都有了谈判的筹码。 晏家如今是自顾不暇了,广东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北平这边自然也是会受到影响的。大本营都不保了,晏总理应该底气都没有原来的那么硬了吧?所以说,如今北平只有鹿家可以依靠。 现在,的确是可以跟北平方面取得联系了,希望一切都还为时不晚。 …… 北平,晏家官邸。 晏总理以生病为借口已经闭门不出好几天了,行政院都要闹翻了天,文件一天天的批倒没有觉得有多少,如今却是不一样了,堆积如山,所有的事情好像全部都商量好了,接踵而至。 晏夫人刚从晏润林和鹿希甄的房里过来,两个孩子被奶娘照顾的还算妥帖,就是夜里的时候总是哭闹不止,小孩子的嗓子都快要哭哑了,可怜兮兮的。看的她这个做奶奶的都要心疼死了。 宋铨带着那位从专列上就忽然出现的医生,到后来一路照顾他们到了北平的年轻人,在总理府已经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根据宋铨的报告说,这个年轻人似乎对鹿家的事情略知一二,他留在这里也没有别的原因,就是等鹿希甄回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会水落石出的时候,令人好奇。 “夫人,总理还是说没有什么胃口。”门口的几个丫鬟们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各种的小餐点,精致独特,都是总理官邸的厨师新鲜做出来的。 晏夫人默默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好了,我知道了,你们现在这里候着,我进去看看。” “是,夫人。” 晏总理穿着华丽舒适的丝绸外衣,就那么半靠在沙发上,旁边的矮几上亮着一盏玻璃灯,炫彩的玻璃正露在上面,十分的令人有家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可惜,如今他们只能这样躲在这里,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实在是令人气恼了。广东那边毫无声息的就变成了这样,自己的好友死的死,叛逃的叛逃,到最后剩下的只有他这个孤家寡人。 多年前的好友啊,到底是什么让他们之间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晏夫人沉着的坐在了晏总理身边的空着的位置,“总理,好歹吃点东西吧,不然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我现在倒是恨不得我就这么死了,夫人,当初我来北平做这个总理是不是就是个错误?如果我依旧留在广东,跟单昱的父亲,易靖卓的父亲,我们好好的守住广东,也不枉是件好事。” 晏夫人的双手交握在了一起,“现在说起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很多事情都无法预料得到,最后走到这一步,只是最坏的结果。” “是啊,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让晏家彻底的洗牌吧。”晏总理换了一个姿势,面对晏夫人的直白,倒也是觉得十分的爽朗了。可以看清楚事实,这是好事情。 晏夫人有些担忧的跟晏总理商量道:“只有润林一个人在那边处理,也不知道能不能跟易司令占据对比的天下,我担心润林的能力还不够,威信还不够,人手也不够。” 第二百三十二章 担心 “我们对不起他啊,他媳妇儿现在都下落不明,而他还要在外面辛苦的对垒,我这个总理坐的也是太窝火了。动不动都要听行政院的那群人抱怨牢骚,要不是这一次东北战役,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耳根子彻底清净。”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光鲜亮丽,高处不胜寒,越是到了一定的地位就越是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能从众星捧月变成了众矢之的,一切都是这么的直接和现实,很残酷。 晏家当年在广东也不算是名门望族,更不能算是商贾大家,准确来说是一个勉强算是书香门第的中产阶级。 生下晏总理这么一根独苗之后,晏家似乎就时来运转了一般,一路都在走上坡路,顺利的让人眼红。晏总理从小就是一个油头,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带给晏家幸运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少麻烦。 身边总是一群离不开的好朋友,当时就包括了单昱的父亲和易靖卓的父亲。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亲密到了从小在一起都穿着一条裤子,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带上彼此,一点儿都不客气。 这可能是孽缘,晏家后来的发达跟着三个人也是密切相关的,晏总理初到北平的时候就一直心里不安。三番两次的说,要不是自己的兄弟,就没有今天的自己,所以到今天他在北平坐这个总理一直都是小心翼翼。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广东晏家大本营对于他而言,就是最可靠的后盾。不论在北平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他好歹还有后路可以退。如今好了,再也没有后路可以退了,当年的好兄弟,也变成了陌路人。 晏夫人回想起年轻的时候初遇晏总理,一见倾心的时候她依旧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为什么当时她会那样钟情于一个做事儿没有头绪,想什么做什么的晏总理呢?事实证明,她的眼光很独到,晏总理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人在做天在看,晏夫人始终坚信自己的儿子一定可以完美的处理这件事情,而易司令也会后悔自己的错误的选择。 “总理,润林是值得我们骄傲的儿子,他都把润迅和亭书救了回来,我们要相信他最后也一定可以安妥好了一切,让我们晏家在广东的地位坚固牢靠。”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断绝晏润林所有的后顾之忧,鹿希甄……晏家的大儿媳,鹿家的嫡女!一定要尽快的找到。 晏总理在晏夫人的劝说下,心情稍微好了些许,正随便挑了两样菜吃了吃,填填空腹了许久的五脏庙。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报告。” 是宋铨。 晏夫人立刻扬声,“进来吧。” 宋铨推门而入,手里捏着的一份电报都快要变形了,神情激动都快要哭出来了。他走到晏总理和晏夫人的跟前,禀报道:“总理,夫人,这是刚才收到的电报。是守城的杨守德杨司令发来的,说大少奶奶正在他那里,希望我们尽快派人过去接。” “杨守德?”晏夫人不认识这个人,疑惑的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这个人到底是哪路人马。 晏总理放下手中的碗筷,擦了擦嘴,接过电报看了看,立刻沉声道:“事不宜迟,宋铨你立刻带上足够的人去杨守德处接回大少奶奶,一定要保证大少奶奶的安全,丝毫偏差都不能有知道吗?” 宋铨领命,已经起身却又想起了什么似得,又做回了原来的姿势说道:“可是总理,那杨守德司令说,这一次同行的人员中必须要有鹿黎少爷,否则此行怕是不能成功。” “为什么要鹿黎去?再说鹿黎现在还在广东,跟着军长身边做副官,他怎么可能回来呢?”现在只要提起晚一辈人的名字,晏夫人都开始紧张不已。 晚辈这一代里,没有受过伤的可能就是鹿黎了,就这么一个宝贝了千万不要再有任何的差错了。 “这个杨守德为什么一定要让鹿黎也去,查清楚了吗?”晏总理切入了正题,他真的没有办法理解。 宋铨把查到的有关于杨守德的所有资料全部报告给了晏总理和晏夫人,“这个杨司令是鹿老爷生前结交的好友之一,好像鹿老爷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在大少奶奶求助的时候才立刻伸出了援手。” 这个援手伸出去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一点吧?杨守德到底是念着过去的旧情呢?还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本着自己的利益故意救下了鹿希甄让,现在以此为借口,找鹿黎过去,威胁他们晏家,还让鹿家的人全部集合到他那里,到底有什么居心? “鹿黎还没有回来,这件事情暂且不能着急,先回复一份电报就按照刚才的说。”晏总理让宋铨立刻就去办,先稳住杨守德。 在总理府收到消息的同时,北平的另外一边,郁家本家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鹿希甄还在那个杨守德的手里,这个司令倒是一点都不知道掩藏自己的野心,直接点名让鹿黎也去,这不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吗? “真是个二百五,没脑子的蠢货!”郁霆轩把电报揉成了一团愤恨的砸到了地上。 黑衣人立刻低头,没有立即说话,等到郁霆轩平息了一阵子之后才考虑许久的开口道:“少爷,晏家至今是按兵不动,看来还是有所顾忌。晏润林不在,鹿希甄对于他们来说也就没有那么重要,如果少爷您对鹿小姐真的那么忠心的话,不如就趁此机会让鹿小姐看到你的真心。” 郁霆轩挑眉,这倒真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也让鹿希甄看看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爱她的那个人。 晏润林是军长怎么样?手里握了兵权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孩子的母亲都保护不了吗?家国大义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完全就是个笑话,一点儿都不重要,他想要的就是鹿希甄……当然了也有鹿家的财产。 “你亲自带人前去,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成功,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在晏家的人赶到杨守德处之前,带走鹿希甄回阿里见我!” 郁霆轩将手边的一杯烈酒一口下肚,火辣辣的感觉充斥了全身,让他整个人都躁动了起来。 …… 宋铨让发报室的发报员立即将晏总理吩咐下来的电报,给杨守德发了过去,暂且保全了鹿希甄的安全是最重要的。目前为止,终于知道了大少奶奶身在何处,就比之前大海捞针强多了。 这下子好了,他也可以有了一个戴罪立功的好机会,等军长回来以后要打要骂都悉听尊便了。 宋铨低着头,内心已经有了计较,并没有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一头就撞了上去。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的那位救人的医生。 宋铨抱歉又紧张的解释道:“对不起顾医生,我刚才没有看到你在我面前,你没事儿吧?” 顾医生摇摇头,只是胸口有点发麻,疼到不能自已了。这宋铨是钢铁块儿打的吗?怎么身体跟钢块似得,硬邦邦的,撞击上去都可以让他没了半条命。 是宋铨太强了?还是自己太弱了?他觉得……是自己太弱了。 “宋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着急?”顾医生往宋铨身后的发报室看了看,幡然醒悟一般的嗷了一声,“是不是鹿希甄有了下落?她现在在哪里?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去救她?我能够跟你们一起去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宋铨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回答哪一个了,不过不管是哪一个,顾医生到现在都没有知道的权限。宋铨虽然觉得顾医生这个人十分不错,却也不会失去了理智,什么事情都跟他说的。 总理吩咐了,千万要保密,不能走漏了半点风声。 “抱歉顾医生,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呢,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不过我们大少奶奶的安全你放心,我们晏家在大少奶奶的安全就可以得到保障。您就请在总理府官邸耐心等候,不日,鹿少爷就会抵达,到时,您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鹿少爷说明。请恕宋铨,无可奉告。” 好一句无可奉告,真有你的宋铨。脑袋瓜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灵活了,如今套话已经么有在专列上那么简单了。 不好玩儿了,没意思了,就没有继续假装下去的必要了。 “我要立即见到鹿希甄,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如果你们有营救的计划的话,请一定带上我。”他要时刻的保护鹿希甄的安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难以蔓延的地步,鹿家如果再不站起来的话,就可能被郁家全部吃掉了。 宋铨歪着头看了看顾医生,犹豫不决的说道:“现在大少奶奶的消息是有了,不过对方要让鹿少爷一同前往,鹿少爷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不能立刻前往,所以你说的营救计划暂时不能实施。但是,如果你也想一起去的话,我可以去跟总理和夫人禀报,看他们的意思能不能让你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想不通的事情 紧要关头了,还等什么等?鹿黎没有回来就要延后营救吗?这什么鬼道理!顾医生的语气渐渐的严肃了起来,他拽着宋铨的胳膊,“如果等鹿黎回来之后再出发去,你们到底要不要救鹿希甄了!” 宋铨不明白一直温文尔雅的顾医生怎么忽然就变得戾气这么重,竟然对着他大吼小叫,斯文全无。 夫人问过他,这个顾医生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路毫无要求的任劳任怨的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北平?虽说是救命恩人,住在总理府也是没有二话的,不过这个来历始终还是要搞清楚的,总理府现在的情况很不明朗,任何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都要彻查的清清楚楚,马虎不得。 宋铨想到这里,就有些提起警惕心了,他是一个在战场和政场上来回走了很多遍的“老人”了。眼睛毒辣老练,心思缜密,表面上看着马马虎虎,头脑憨厚的像是个大老粗,其实早就被晏润林给锻炼出来了。 他没有追问顾医生的身份,也是看出来了这个顾医生没有恶意,他的出现虽然离奇,却真的是恰到好处,没法忽视。这一次在火车上的突发事件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小少爷和小小姐,怕是不能够万无一失的回到北平了。 “顾医生,你的恩情宋铨都记得,宋铨也感激你的救治,否则我这条命也不能留到现在了。不过,客随主便这个道理顾医生应该明白,大少奶奶在我们心中的重要性比你心中不低。所以,请你不要质疑我们的判断。” 宋铨的语气极其强硬,对着面色不善的顾医生点了点头,就绕开走到了一边。 顾医生自己生闷气,立在原地半天也不动,扭头看着宋铨笔直离开的背影,双眼冷漠,冷哼了一声,没有了下文。 …… 鹿希甄不知道杨守德已经给北平方面发了电报,还要求鹿黎必须也要到场,否则自己能不能走,都要看老天注定。 原本她不知道这个“老天注定”是什么意思,现在她是明明白白的知道了。这个杨守德的花样还是真的多,以前都是小看了他了。 鹿希甄盯着眼前一大排军哥,觉得有点可笑。看来杨守德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香饽饽了,跟晏家和鹿家谈判的条件了。想法倒是打的很准的,她可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被动。 “鹿小姐,您请用饭。” 军哥可不比伺候的小丫鬟有耐心,温柔。那声音粗的跟砂砾磨出来的似得,一点儿都不客气,怎么的意思?这是要把她当做阶下囚?还是根本就不愿意把她当回事儿啊? 这么做好像很不地道啊,杨守德,你连最后的伪装都不愿意了?这脸皮要跟我撕上天了,就不怕我在总理面前说上两句,到手的肥鸭子都可以给你搞飞了。 “我不想吃,我不吃。”鹿希甄也故意反着来,她倒是要看看这群当班儿的还能玩出来什么花样。 军哥们的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怒气已经窜上了脑门儿,最后还是被司令警告的话给拉回来了。那位劝说鹿希甄吃饭的军哥压抑着声音,继续说道:“请鹿小姐不要让我们难做,请您用饭,不吃饭哪来的力气是不是?” 说得很有道理啊,可是道理我都懂,就是不愿意做,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吧?鹿希甄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往后一倒,悠哉的找自己舒服的姿势准备休息了。 能够在这么多军哥的眼皮子底下睡着,她倒是真的练就了钻子都钻不透的脸皮了,她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杨守德恐怕是看错了人。 鹿希甄不吃饭,闹绝食已经两三天了,杨守德一开始以为是这位老朋友的女儿是故意在闹脾气呢。这是正常的,好歹是鹿家的掌上明珠,晏家的大儿媳,有点大小姐的小脾气,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是一连好几天,这一粒米都不进,一滴水都不占,是个人都顶不住!这位老朋友的女儿倒是真的在作死啊,她要是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他辛辛苦苦布置的棋局可是一点儿油水都没有捞到,白作为了。 白做的事情,傻子才会这么干! “司令,您看这……到底要拿这位鹿小姐怎么办呢?”来汇报的人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办法了,这位鹿小姐难搞的很,软硬不吃。也是有恃无恐了,他们可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敢动手,态度都不能跋扈一点儿,真的是被逼到了尽头。 “她不吃,就让她继续饿着,告诉她饿死了就看不到自己的弟弟了。”杨守德就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把鹿希甄只当做一个弱不禁风的女流之辈,现在看来自己的那位好朋友没了之后,这鹿家大大小小的事宜都不是鹿黎那小毛孩在管理,反而是这个一直乖巧多才的鹿家长女在暗中操作。 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女人的能力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强了? 杨守德觉得自己的计划的完美无缺,最后可能也会因为鹿希甄这个女人满盘皆输。他抱着胳膊,手指头在桌子上敲了敲,“快去盯着她,丝毫马虎不得,咱们能不能翻身进入北平吃香的喝辣的,所有的赌注都全部压在了她的身上,明白吗?” 就这么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别的女人怕是没有,可鹿希甄就是这样的有能耐,要不然怎么能够被晏润林念念不忘,还被郁家的那小子惦记上了。 人心都是如此,永远偶读贪图最好的,得到的永远都是有恃无恐,而得不到的才是永远在躁动。 正如他渴望权利,渴望北平,而郁霆轩渴望的是鹿希甄,渴望鹿家富可敌国的财富。这个人啊,果然是复杂的一个物种,每一个人生下来都是被赋予了独有的能力和存在感,总会有达到的高度。 杨守德想,成败在此一举了,他已经没有了后路。 鹿希甄听到鹿黎的名字的时候愣了愣,这个杨守德到底是什么意思?绑了自己还不够,竟然还要让鹿黎也过来。他这是要掌握所有的人质,要大开尊口的漫天要价了吧? 什么玩意儿啊,她的忍耐可不是让这个人肆无忌惮的资本,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但愿北平那边千万不要答应了这么苛刻,毫无道理的的条件,杨守德这样的人,贪心太大注定了什么都得不到,太可悲了。 鹿希甄越想越来气,将桌子上的饭菜一股脑的扫到了地上,混账王八蛋的东西做的饭有什么可吃的。吃下去了还能脏了肚子,她怕拉肚子啊! “鹿小姐,希望您能够认清目前的状况,这些天您什么都不吃,别等不到自己的弟弟来接自己,就顶不住了。” 鹿希甄冷笑一声,毫无畏惧的对那位军哥说:“好啊,我顶不住就顶不住吧,既然得不到我的弟弟来,那就让你们的杨司令同样也什么都得不到。” “回去告诉你们的杨司令,我什么都不吃,在这里饿死了他也吃不了兜着走。我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我先顶不住,还是他顶不住。” 是骡子是马,就拉出来遛遛。 军哥现在终于明白了司令刚才的那番话,这个女人果然了不得,根本不是轻易对付的狠角色,实在是太厉害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鹿希甄已经有些晕眩了,她躺在床上尽力的储存最后的力量接下来跟杨守德对峙的时候,也不会太没有底气。 伺候鹿希甄的丫头,在屋外看着鹿希甄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踌躇了半天也不知道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自己到底要不要说。 同样都是女人,她还是想要帮助这位善良的鹿小姐,离开这里。那个杨司令明摆着就不能轻易放了这位鹿小姐的,只不过是抓在手里当做筹码,一个劲儿的就是要彻底的拿下她身后的权利和财富。 为什么不论到什么时候,女人永远都是这么的可怜?永远要被利用,永远要成为利益之中的工具?就算是大名鼎鼎的军长夫人,都逃不过这一劫吗? 好可怜,好可悲,这样的人不应该被埋没在这里,杨守德的野心不是这样成就的! “鹿小姐,我看您还是吃点东西吧,刚才那人说的不错,您要是不吃的话,就没有了力气,那样怎么能够保存实力,最后离开这里呢。” 鹿希甄睁开了双眼,没有着急大话,背对着丫鬟不动声色的打算继续听着她说话。 “鹿小姐,听小的一句劝吧,快点吃饭吧。要是小的可以帮上什么忙,小的一定是万死不辞!” 该不会是杨守德派人来自己面前上演一出忠心耿耿的戏码,想要通过这个来降低她的戒备心,以此来达到某种目的吧? “小的知道鹿小姐一定是觉得我是个不靠谱的人,您害怕我是那个司令派来的人做说客的,鹿小姐您还真的是想多了,小的不过就是一个小丫鬟,受不了这样的压迫和没有任何变化的生活。” 第二百三十四章 造反 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而你有这个可能,所以……请你给我们一个希望吧,一个挣脱束缚枷锁的希望。 鹿希甄头一次把饭吃的干干净净,伺候的丫头心满意足的将餐盘端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对鹿希甄说千万要小心。 从来还没有人把自己当成活下去的希望,鹿希甄猛地吃了东西,经久空着的胃还一下子受不了。隐隐地绞痛了起来,脸色有些苍白的爬到了床上,蜷缩起来想要缓一阵。 忽然一股莫名的委屈窜上了心头,鹿希甄哽咽不已,她好难受好像晏润林此刻就在她的身边。那双温热的热手可以揉揉她,让她舒服让她的疼痛缓一缓。起码那样温暖的声音也可以安一安她的心。 已经坚持了那么久,为什么她还是要留在这里被杨守德当做谈判的筹码,成为了最无用的人,不仅没有解决好后来的麻烦还给大家增添了新的麻烦。 还记得当时她告诉宋铨,带着两个孩子先走,她会照顾好自己会在最后通过自己的力量回到北平晏家的。现在倒是新鲜了,她自己把自己带到了一个全新的牢笼里,不得不说,在杨守德这里还不如在郁霆轩手里。 起码郁霆轩对她,还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感情。 就算是无耻的要利用这多出来的一份感情,她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的无助了吧。鹿希甄无奈的拍了拍脸,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脆弱,竟然在这里哭了起来。 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呢?杨守德并不会有任何的心软,而她也只会更加想念在遥远的广东的晏润林。也不知道他的战争打的怎么样,顺不顺利。 润林啊,我们两个要都努力的打成功自己应该负责的战争啊,早点回家,跟孩子们团聚。以后哪里都不要再去了,就安安静静的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吧。这个世界,那么多的纷繁,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住的。 鹿希甄一下子泄了气,痛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要不是这一切,她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伺候的丫头被带到了杨守德的跟前,战战兢兢的抖身体如筛糠,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杨守德一身军装穿的笔挺,端坐在桌旁,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黄毛丫头,哼笑了一声。他微微咳嗽了一下,底下跪着的黄毛丫头瑟瑟发抖很害怕的样子,“本司令有这么可怕吗?至于抖成这个样子?” “不是的司令,小的只是,只是……”丫头抖抖索索的,很要命的样子。 杨守德又问:“只是什么?别害怕,本司令又不是妖魔鬼怪,你不需要这么惧怕。叫你过来就是想要问问你,鹿小姐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司令,鹿小姐刚才把东西都吃了,现在可能在屋里休息了。” 杨守德很满意这个消息,对于这个丫头带来的消息对现在的格局无疑是有利的。鹿希甄不吃东西,他这个做叔叔伯伯的也不能强迫着她吃,对于晏家和鹿家都不好交代,这些事情还是要靠她自己看得开的。 如果鹿黎等人赶过来的时候,鹿希甄已经饿的摇摇欲坠,随时随地都会昏过去的话,还谈什么谈啊,他现在的地位估计也会不保吧? 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没有比现在要更加难的了,杨守德的后悔也不能换回原来的和平了。不是进一步就是退一步,是输还是赢这是一个问题。 “很好,看来你比较懂鹿小姐的心思,既然如此的话你以后就时刻的伺候在她的身边,一定要盯着她好好吃饭和休息,不能有半点其他的想法。”杨守德让身边的人递上一个盘子,上面有好几捆用报纸包的扎扎实实的银洋把。 “司令,这……”伺候的丫头不知道杨守德什么意思,又是一阵子惶恐。 杨守德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说道:“这是你应得的,收下吧。好好为我做事,将来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知道了吗?” 这个丫头这一辈子恐怕都还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钱,白花花沉甸甸的大洋就在自己的手里,家中老母多年的病是不是就可以找昂贵的西洋医生救治了? 只是简单的劝说鹿小姐吃了个饭而已,竟然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得到了这么多钱,原来挣钱可以这么容易。 …… 顾佟得到鹿黎抵达北平火车站消息的时候,宋铨已经召集了人马去迎接鹿黎了,顾佟窜到了车前,拉住宋铨的胳膊,“我也要一起去。” 宋铨为难的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位顾佟医生真是越来越难搞了,到底当初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思一路跟着他们跑到了北平来,他们不过才情绪激动的争辩了,如今竟然还要要求一起去接鹿黎。 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宋铨其实不讨厌顾佟,甚至可以说是喜欢吧。可是作为晏家的护兵总头,不论是鹿希甄还是鹿黎的安全,他都是责无旁贷的。他总是觉得这个顾佟的想法不简单,一定抱着鹿家的想法来看,见到鹿黎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宋铨,你必须带我一起去,鹿希甄已经等不了了,要离开让鹿黎前往约定的地点谈判。”顾佟的冷静和理智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晏夫人也是这么安排的,要在晏润林解决所有的事情之前,确定了鹿希甄的安全。鹿黎就会在北平火车站立即专车乘坐晏家的专列赶往杨守德所在的地方,进行谈判。的确,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既然一刻都等不了了,就跳过申请的那一个环节吧,相信夫人和总理也会明白的。宋铨打开了车门,顾佟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丝的笑意,利索的跳上了车一同前往火车站和鹿黎会合。 北平火车站人来人往,每天都在遭受着悲欢离合,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历史变迁,从有到无。 鹿黎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故乡给予他的安全感,是单昱都给不了的。脚踏实地的在这片大地的那一刻,才真心的感觉到活着是真的很好。 可是站在站台上的宋铨和陌生的年轻男人,神情的严肃,让他嗅到了一丝丝的与众不同。姐姐没有来,难道是……不会吧! 想象最坏的结果怎么会这么不巧合的就发生了呢?鹿黎显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脚下失去了力气,好像是腿软了。 宋铨上前一扶,声音里都带着颤抖,“鹿少爷,您没事儿吧?” “我姐姐呢?宋大哥,我姐姐在哪里?她不是跟你们一起回来的吗,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一点儿的消息?”鹿黎的追问让宋铨没有办法回答,他要怎么告诉鹿少爷,军长夫人正等着您去救呢? 他说不出口,有一个人可以。 顾佟疾步上前,似乎并没有看到鹿黎的承受不住,麻溜的开口说道:“你姐姐鹿希甄在杨守德的手里,半路上被截了胡,杨守德派人过来说要你代表过去谈判,否则你姐姐的性命堪忧。” 这句话听了之后鹿黎的身体算是彻底的软了,姐姐不仅没有安全回来,竟然还在半途中被两次拦截,辗转的过着艰难的生活!这些天,也不知道姐姐到底怎么样了,怪不得这么多天北平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姐夫也不知道,看来是晏娘亲和晏总理把消息压了下来,的确是这样的,姐夫一个人要面对这么多事情的话,也太残忍了。 火车平稳地驶离了北平,宋铨这一次对鹿黎真正做到了寸步不离。鹿希甄毕竟是女眷,宋铨一个护兵不方便近身保护,其实宋铨已经有了寻找和训练女护兵的想法了,对于夫人和大少奶奶她们这些重要的女主人来说,女护兵的存在还是十分必要的。 心思全部花在了姐姐的身上,鹿黎并没有意识到跟自己说话的人是谁,直到中途心平气静下俩,看到同在一列车厢里的顾佟,他才反应了过来。 “这位是?”鹿黎看向宋铨,不解的问道。 宋铨起身给鹿黎介绍道,“鹿少爷,这位是顾佟顾医生,再返回的路上如果不是这位顾医生,恐怕两位小主子也会遇到危险啊。是我宋铨的救命恩人!” 原来是救命恩人!鹿黎连忙起身抱拳道,“多谢顾医生的出手相救,要不是你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啊。” 顾佟眯着眼睛,打量着鹿黎,并没有因为鹿黎的感谢而有丝毫的诚惶诚恐,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样的态度啊,也没有任何的不妥,救命恩人好似再生父母,就算是提出一些离谱的要求他们都应该要满足的。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承蒙了别人的恩情,就要还的起。 “好久不见了鹿黎,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鹿黎的大脑当机中,好像这个顾医生认识自己?说的这话一看就是多年之前见过他小时候的模样,而后经年未见经历过了千帆好不容易再次相遇,又是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候,还真的是没有办法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三兄弟 不过那些年的记忆真的很淡了,鹿黎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来到底这个顾佟是谁。 宋铨看向顾佟,心中惊叹终于要开口了吗?这么久了,在看到鹿黎之后,所谓的鹿家人之后一直以来沉沦在背后的秘密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看来鹿黎你是不记得我了,也是了,那个时候的你眼里只有好吃的,傻乎乎脸上还挂着泥巴,躲避着鹿伯父和鹿伯母的责问。也就见过你那么一次,你对我没有什么印象也是正常的。” 怪不得,鹿黎的脑海里对于顾佟的印象就好像一张白纸,丝毫的讯息都捕捉不到,太为难了。 只不过这位顾医生竟然跟他们鹿家有这么深的渊源,又为什么这么久之后才出面呢?鹿家刚没落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立刻出现,自己不认识他也不知道姐姐知不知道这个人。 顾佟的情绪一瞬间就低落了下来,端坐在那里,侧过头去静静的看着窗外瞬间过去的风景。快速的移动而过,那些看不清的东西就好像是走马灯,一点一滴闪过的就是这些年在路上看到的风景,都代表了什么证明了什么。 流浪了这些年,终于得到了一个可以靠近鹿家人的时候,却又是失之交臂。鹿希甄被强制的带走,鹿黎对于他的记忆又是零,似乎积压在心中的所有没有了一个合理的地方可以宣泄,终归一切都是零了吧。 希望这一次去可以顺利的见到鹿希甄,所有的秘密在那一刻,就要全部的公布于世了。 …… 晏润林计算着时间,鹿黎应该在今日清晨就抵达了北平的,怎么算这个时候也要回到了晏家官邸的了。如果成功见到了自己的姐姐,那么他就会在第一时间给他发电报的。可是,电报并没有如期而至。 马三炮的残部这些天已经都被单昱全权负责全部收编归队了,那些被迫出走的晏家军的人好不容易回到了家乡,晏润林作为晏家军暂时的掌门人,格外批准这些许久没有回家的人,回家去看看。 不仅如此,还发了军饷,发了粮食让他们风光的带回家去,告诉家里人他们在军队里很安全很好,晏家并没有亏待他们。 如此温柔的一拳,让这些再一次回到晏家军队伍的兵哥们,内心都愧疚和万分的不好意思。一腔的热血唯有全部撒于晏家军才能够报答军长和总理的救命之恩了。如此忠心耿耿的收买人心方法,还真的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单昱执行完毕,一脸疲惫的从外走了进来,马三炮至今还没有抓到,潜在的隐患就还没有全部消除。加上在江南练兵的易司令,对于晏家的危机警报就还仍旧在敲响着。他们留在这里,就一刻都松懈不得。 晏润林看到他进来,连忙招手,“过来看看,沙盘上的动作我已经假定好了,你看还需要哪里不妥的吗?” 单昱摆摆手,笑着说:“军长啊,你可是高高在上的执行官,沙盘上所有的军队交给你我们很放心的。易司令那边……虽然我也有这样的感受,但是很多事情我们都知道明知道这么做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可我们还是不得不去这么做。” 这是为了太多人的安全感而开始的一场充满硝烟的战争,这些认知和无法准备后路的风险控制,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不是可以得利,总要有人来承担。 为了身后更多的人的平安喜乐,这样的充满了不可控的风险的事情,就让他们来承担吧。 “别开我的玩笑了,单昱,我不想轻易的跟易司令作对,虽然你说的没错不过能不打仗就不打仗。” 晏润林的有气无力,挂在嘴边的苦笑,对于战争的抗拒对于战争的无奈让单昱立刻感受到了他今天的不对劲。 “怎么了?是不是北平那边还是没有消息,鹿黎回去之后没有给我们拍电报回来吗?”单昱急切的问道。 如同晏润林担心鹿希甄那般,他也同样担心着鹿黎,北平那边的晏家如今摇摇欲坠。他们在大后方必须要稳住大本营,才能让晏总理心无旁骛的处理麻烦。其实他不放心鹿黎回去的,可是鹿希甄毕竟是他的姐姐,毕竟是血肉至亲。 不过没有想到最坏的结果真的发生了,鹿希甄真的没有如期回到北平,如今下落不明。连带着鹿黎也一下子音讯全无,没了动静。这要如何安定他们的心呢? 那是一种彷徨的无奈的安全感啊,单昱现在或许也能理解了晏润林的内心深处了,这样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晏润林挫败的摇摇头,耷拉了肩膀没有丝毫的生气,后方未知,前方尽是无限的压力。这样的两难境地,全部承受在这里,是暴风雨的前夕。 全程跟在鹿黎和宋铨的郁霆轩的手下,也是累得够呛,想要混到杨守德守备的城镇里就费了老大的力气。别说再混进杨守德司令的司令官邸了,没有杨守德的邀请这就是不一样了。现在看看还真的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好心酸。 鹿黎和宋铨一行与其说是顺利进入到杨守德暂用官邸,还不如说是一下火车就被杨守德的人围了一个圈儿强制性的带到了这里。 这个时候不得不佩服晏润林的远见,幸亏让鹿黎早日的进入了陆军部跟在他的身后磨炼了一阵,加上这孩子胆子大,追着鹿黎跑到了东北战场上,亲眼的见证了人生的结束,生离死别带来的震撼。 见识了大场面,才不至于到了杨守德这里战战兢兢,毫无想法。宋铨这个大块头跟在他的身后都觉得有安全感,有可靠的感觉。 杨守德看到鹿黎的第一眼就察觉到了一股不明的气场,好像他看轻了这个小孩子,其实这一切都不那么的简单。 掌握在手里的资料根本就不是那么的真实,这个小孩子跟鹿希甄比起来是半斤八两,根本不好对付。 “鹿黎啊,许久没有见面了,你有没有想我这个叔叔啊?”杨守德还是再见鹿希甄的时候慈祥和蔼,好像真的是多年没有见面的好叔叔形象,也是很有意思了。 鹿黎呵呵一笑,轻松的摇了摇头,带着些许说不明的语气跟杨守德说道:“真不好意思了杨司令,鹿黎可承担不起您做我的叔叔,叔叔哪有这么对待自己的侄子侄女的了?我姐姐在你这里这么久了,您照顾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哎,鹿黎你这是说的什么气话呢。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你的生辰啊!杨叔叔可是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礼物,你这么快就不记得叔叔了吗?”杨守德还在企图用亲情牌来打动鹿黎的心。 这样的虚情假意让鹿黎觉得毛骨悚然,是啊,越是这样熟悉的关系越是这样带着某种亲密的联系,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就越是可怕越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遍又一遍的强调这些有什么用呢?如果一直记着这些的话,我的姐姐就不会被你强迫留在这里的不是吗?我的杨叔叔! 鹿黎懒得跟杨守德虚蛇委以,在视线范围之内并没有找到自己姐姐的身影,就直接了当的开口道:“杨叔叔,我姐姐在哪里?不是让我来接她的吗?怎么不见她的人呢?” 杨守德眯了眯眼,故意扯开话题,“这不着急啊,鹿黎你这么远的赶过来,先休息休息,吃口饭怎么样?” “闲话少叙了吧杨叔叔,我跟姐姐太久没有见面,实在是想念的很,您应该也可以理解这份迫切着急的心情吧。我想您应该赶快让我去找我的姐姐,或者劳烦您派人去把我的姐姐请过来……” 鹿黎的气势十分强悍,宋铨跟在身后都觉得特别有底气,骄傲的很呢。顾佟也微微的点点头,鹿家有这样一对姐弟也算是后继有人,东山再起之日指日可待。 杨守德脸上的笑意僵了僵,扫视了一圈,妥协的点点头道:“好啊好啊,鹿黎你这么关心姐姐杨叔叔当然理解,那好,我现在就派人去找你姐姐过来,让你们姐弟俩见面。” 得到命令的副官应声退了出去,杨守德又说:“这下你满意了吧,哎呦我的好侄子如今可是一点都不好糊弄了啊,你小时候我可是记得你最喜欢吃了,为了吃可是不管不顾的。” 鹿黎也不好意思驳了杨守德的全部面子,随着他的脚步一起往饭厅走,一边说道:“杨叔叔,您也说了您这么多年没有见过我了,人总是会变得,我和我姐姐经历了莫大的变故,家族的没落和兴衰全部都背负在身上,再不长大的话,怎么担当的起?” 杨守德赞许的点点头,“好啊,要是你们的父亲能够看得到的话,一定很欣慰。” “是啊,如果父亲看到姐姐被杨叔叔你照顾的这么好的话,也会很庆幸当初认识你这样的挚友啊。” 鹿黎意味深长的说道,看着杨守德笑了笑,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讲的哪里不对劲,更没有把杨守德不好看的脸色放在眼里。 宋铨将椅子拉开,伺候着鹿黎入座,一副在晏家官邸凛然的模样。杨守德尽数地看在了眼里。 第二百三十六章 狼子野心 “我们鹿少爷舟车劳顿,杨司令这般的悉心照顾也的确是令我们感激,这次回去宋铨一定会在总理和夫人面前为杨司令多多美言几句。”宋铨立在鹿黎身后,一板一眼的说道。 杨守德呵呵讪笑了两声,坐在了主位上,“这都是不足挂齿的事情,况且本来也该是我照顾的,怎么能够让晏总理和晏夫人为此费心呢?”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你大费周章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鹿黎冷冷的看着杨守德,内心已经是惊涛骇浪了。 美味佳肴摆在桌上,鹿黎却没有一丝的食欲,他哪里有心情吃东西啊!摆明了的鸿门宴,在见不到姐姐鹿希甄之前,他是不会轻易的开始跟杨守德吃这顿饭的。 鹿黎的停滞不前让杨守德有丝丝的尴尬,没想到这个鹿家的小儿子如今竟然看起来比鹿希甄好像还要难对付上几分。早就听说了这孩子跟在晏润林身后做副官,原本也不过就是个在新式学堂念书的傻小孩,成天嘴上挂着家国大业,还有大肆宣传着什么国外的这个好那个好的傻学生。 这么一下子从陆军部出来,就脱胎换骨了?难道说男儿果然是志在四方的吗?不管是什么样的货色从了军经过了系统化的训练和教育之后,都可以变得这么有主见和有想法? 鹿黎的成长太过迅速了,杨守德的内心不得不感叹晏润林的手段高深,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培养出一个得力干将,果然是厉害人物。 这让杨守德有些不太好的感觉,为什么厉害的人总是可以轻易的出现,而他的身边往往没有一个。而这些厉害的人还全部的抱团在一起玩儿,这样厉害的话如何叫他们这些人在这个艰难的世界上存活呢? 拍拍手看看,光是单独的一个鹿家,一个单独的晏家,就已经是不能招惹的厉害对象了。如今厉害的家族竟然以鹿希甄和晏润林的结合而完美的聚在了一起,这就意味着所有的好处都会被他们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晏总理在北平的一帆风顺,晏润林作为军长带领晏家军主力在东北战场的一举得胜,所有的风头都被他们给占尽了。如今大街小巷流传的不都是晏家人多么多么有能耐,既可以保护老百姓的安全,又能给带给他们幸福的生活。 反正说话又不需要负责任,所有他们都可以随便的猜测,晏总理可以一直担任总理,甚至最后在战乱全部结束的时候,担当大任。 这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守德本来就很忌讳了,如今又在这里听到了有关于将来大任位置的风声,怎么能够不上心呢? 东北战役中途发生的事情,他也听说不过不少,晏家军在前线为老百姓浴血奋战,同样作为军人来说,不管前线将士们的死活,不管背后搞小动作的人是谁,都让他恨的咬牙切齿。 不过,最后幸好晏家的麻烦顺利的解决了,杨守德托了很多关系才打听到帮助解决晏家麻烦的幕后人,其实是鹿希甄。 传闻自己的这位好友啊,家中有着传世的富可敌国的珍宝,所以他想方设法的跟鹿老爷子成为了好朋友。不管怎么旁敲侧击都没有办法从他的嘴里打听到任何有关于鹿家这些财产的下落。 久而久之他以为那个传闻是假的,跟鹿老爷子相处的越久就越觉得这个人跟传说中的压根不一样。纵使家大业大也没有任何的孤傲,不近人情。反而是让人觉得好的太过了,做人完美无缺,人格魅力的强大让人无法无视。 这样的人让人羡慕,可同时也让人嫉妒。 期初听说这位老朋友的去世的消息的时候,他还是悲伤难过的,一宿没有睡觉,就干巴巴的坐在屋檐下的阶梯上,看着院子里的那棵粗壮的梧桐树发呆。 不管怎么样,他们曾经是朋友,他也知道在北平鹿家这位老朋友还有两个孩子,而且孩子们年纪都不大。肯定遭受不住如此大的变故,私底下也有派人去北平打探,想要暗地里帮助鹿希甄和鹿黎。 不过去打听的时候,鹿家老宅已经被查封占用了,而鹿希甄和鹿黎姐弟俩已经下落不明了。 杨守德从来都没有因为自己没有照顾过鹿希甄和鹿黎有任何的愧疚,因为他有过那样的想法了,也去做了,只不过效果并没有那么好罢了。 所以在看到鹿希甄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营救其实是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好朋友的女儿他如果不出手相救的话,那还指望着谁去呢? 可是后来心境发生了变化,他不得不做这样的事情,在这个破地方做了这么久的小司令他已经受够了。恰逢听闻广东晏家军大本营出了问题,易靖卓的父亲易司令带着晏家军大部分军队到了江南以练兵的名义,变相脱离了晏家。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晏家四面楚歌,若在此时扣留了鹿希甄,这个鹿家的嫡女并且背负了鹿家秘密的人,他杨守德何愁没有好官可以做?就算没有官做,也有发财的出路。 不管是哪一样,只要得到了,就可以有新活路了。 杨守德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却没有想到印象中的草包鹿黎原来是那么的厉害,不管说什么都是油盐不进。 这样一来,原先已经计划好的一切就都要改动了。 杨守德想到这里看着对面一脸焦急的鹿黎,再看他身后的宋铨和顾佟,忽然裂开嘴笑了笑。 鹿黎不解,没有等到鹿希甄就已经足够焦躁了,再看到杨守德这样的笑容,情绪不是很好,一下子变得脸色很差。 “杨叔叔你笑什么呢?” “我没笑什么啊,是为你和你姐姐高兴呢。鹿黎,没想到你成长的这么快,足够担负起来鹿家的责任了,不过你好像有些事情不知道啊,叫我不得不来找你的姐姐啊。”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看来杨守德是知道了东北战役的事情了,宋铨的眉头紧皱,难道这个杨司令的真实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打那批宝藏的主意? 鹿黎也感觉到了杨守德的贪得无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丁点的不好意思吗? “鹿黎啊,实不相瞒,你姐姐在杨叔叔这里的这些天呢,也不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一丁点都不配合杨叔叔啊。怎么说杨叔叔也跟你们的父亲是好朋友,那也就是你们的长辈了。” 真是厚颜无耻啊,哪有长辈是这样扣留好友孩子来做筹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传出去都要笑掉人的大牙了。鹿黎看着杨守德的眼神都已经不能用恶心来表示了。 鹿希甄得知鹿黎已经到了杨守德这里的消息的时候,眼泪都快要流干了,她就那么毫无生气的趴在床上,暴露了自己内心脆弱的一面。 伺候的丫头将珠帘全部别好,轻步走到了床边着急的喊道:“鹿小姐,好消息,您的弟弟已经到了这里,正在跟杨司令谈判呢。这不现在就叫你过去,一起商量。您还是快起来吧,这是您离开这里的最好的时机。” 鹿希甄的内心早就被煎熬的千疮百孔了,鹿黎来到这里跟杨守德谈判,对于她来说未必是一个好消息。 她何尝不想见自己的弟弟呢?每一天她都在这里计算着自己跟亲人们分开的时间,多少个正字了,每日每夜的在这里得不到丝毫的消息,不管是北平晏家,还是广东晏家大本营,什么都不知道。 人最害怕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无所知,活着就还有什么意思呢? 如今终于有亲人出现了,就在不远的饭厅里,她真的想长上翅膀飞过去,抱住自己的弟弟问问他,好不好。还有你那姐夫,广东那边的事情有没有平乱……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询问,可又害怕一见面的时候到底又要从何处说起呢? 鹿希甄从来没有这般的优柔寡断,许是嫁为人妻,许是成为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吧,太多的事情不能自已,她的胆子没有以前那么大了,也没有以前那么潇洒的说做就做,不顾及后果了。 此刻她真的是万分感谢晏润林的先见之明,在最绝望最困境,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希望出现了。就好像是在风雪之中艰难行进的路人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雪的地方,放心的闭上眼睛休息一阵子。 鹿黎的成长让她得以喘息,鹿家的事情终于有人可以接手了,鹿希甄本来也决定最近一段时间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有关于鹿家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彼时还是个孩童,父母不愿意让他过早的承担压力的鹿黎。 鹿家足以东山再起,一个小小的郁家又何苦放在眼里?那个郁霆轩当真是胆子包天,打她鹿家的注意。幸好晏润林出现了,要不然履行了当年的婚约之后,她岂不是要嫁给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不知怎么的,鹿希甄在这个时刻忽然就想起了鹿昭,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跟郁霆轩扯不清说不楚的。如今被交通部长休了之后,不晓得躲在了何处。或许,郁霆轩还算是有个良心的男人吧,给了她一个住所,安度余生? 第二百三十七章 脑洞【易柳】现实向1 火车在夜里十点进站,柳云时默不作声的看着窗外,站台的人影和灯光被雨水模糊,远处的黑暗更加的浓稠。他手里紧握的手机屏幕上还是那条“等着我,我来接你”的短信。 站在车厢过道排队等着下车的时候,柳云时忽然想起曾经和鹿黎在课间讨论过的问题。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有什么感觉?那个小鹿一般眼神的人一下子豪气的搂住自己,眼中蹦出了看不见的火花,声音激动的说“他,他……会发光啊。” …… 回头再去想想,高二那年的早早补课,柳云时站在长长的高一入学名单公告栏前,两米的易靖卓也凭借着傲人的身高仰着头查找自己的名字,他的t恤被风吹得贴在身上,从小开始锻炼的身体,好像有点内容。随后猛地回头对柳云时比v说大声喊“找到了,3班,就在你隔壁!”柳云时确定,那时候承认了对易靖卓的感情。 不再是每晚睡不着时的莫名猜测,易靖卓亲自证实了那个柳云时喜欢易靖卓的事实。 “激动什么啊,你不是早都知道了吗?” “那可不一样,通知书和公告看的感觉都不一样,尤其刚才看到3班竟然就在你们班隔壁的时候,这种感觉啊,这种感觉就像……”易靖卓闭上眼睛,慢慢的笑了起来,“就像确定了你我的关系一样。” 柳云时的脸瞬间红的跟柿子一样结巴的说“说,说什么呢你!”两颊的温度好像可以煎鸡蛋了。 易靖卓一见他的样子,乐不可支。 果然,冰山王子只能在柳云时面前才能笑的这么可爱。 虽然一年前柳云时还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易靖卓这么个人,那时候柳云时刚刚经历过一场中考的泥泞,两个月的假期在家里闲的差点jpg,蹲在电视机面前啃着西瓜吹空调,柳妈妈实在看不下去,就把柳云时揪到邻居家,叫他帮助帮助海外归来的易家小子。 柳云时觉得好像还不错,就抱着资料乐颠颠的向隔壁家去,刚打开自家门就看到隔壁家门口一男生抱着篮球满头大汗的在开门。 柳云时没有说话,易靖卓转过头看着这个矮自己一头的男孩子,直溜溜的盯着柳云时,寻思这小子怎么这么白净?gappsong!易靖卓天天跟着汉子们在骄阳下几乎裸着一样打篮球,不黑没道理啊! “你找谁?” “你们家儿子。” “哦。” “在吗?” “我就是。” …… 两人进了屋,易靖卓直接脱了球衣准备洗个凉水澡,柳云时看着眼前这个男孩子直接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就这么脱了,虽同为男人,但这也…… 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易靖卓站在柳云时面前冲这个从进屋开始就几乎没有动过的男孩子摆摆手“嘿,你怎么了啊?不是要给我补习吗?现在就开始。” 两个人默默开始补习功课,现在柳云时想起来,当时自己怎么会那么受牵制?自己作为老师难道不应该更加厉害一点啊?我只能说,云时啊,你的反射弧太长了。 “什么啊,你竟然比我大?” 柳云时一脸跟吃了榴莲的表情一般,要慢慢消化的样子看着易靖卓!难以置信,要不我说这小子个子比自己高呢,原来比自己大啊。 “没什么好惊讶的吧,在国外生活了几年,来回倒腾留了级,不然阿姨也不会叫你来给我补习了吧。” ……这是做自己学弟的节奏。 “那你就是初三喽?刚看了你的书本,跟我一学校啊,我怎么没见过你?”这么招人看的男生,没有从班里女生耳朵里听过,不科学! “我才转来的,准备入学。” 柳云时点点头,了然于是乎“那你可不能再留级了哈,你都这么大了,再六级多丢人啊,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易靖卓侧头看着明明个子矮的男孩子搂着自己的脖子,浅浅酒窝笑着拍拍自己胸打包票的人,淡淡的笑意荡漾在嘴边。 高一即将结束的一天,正无聊上晚自习的柳云时,被同桌鹿黎捣了下胳膊,一回头就看到鹿黎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干嘛呀,你都一脸褶子了你能不能收敛着点?” “你丫的,你那辅导对象来了啊!:鹿黎一巴掌拍在柳云时的后脑勺,解气。 柳云时回过头看向后门,易靖卓靠在门边看着柳云时,可是不少经过的学姐们全部都毫不掩饰的表达着对易靖卓的爱慕之情,柳云时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继续趴着,但是心里那种感觉却慢慢的开始占据自己的心。这个人,好像只属于自己。 晚自习下课铃一响,学生们都跟狼似的,风卷残云般席卷了教室,鹿黎把书包甩上肩膀,又欠揍的对柳云时说今晚好玩哈~柳云时一直是个慢性子的人,收拾好书包的时候,教室里只有留宿的学生继续看书。 校园里渐渐沉寂下来,藏在树林间的灯光晕黄的洒在小道上,易靖卓和柳云时并排走着,柳云时侧头看了看易靖卓,始终比自己高一个头的样子。 “柳云时” 嗯?柳云时回头看着易靖卓等待下文。 “我考上了。” “真的呀!?”柳云时一把搂住易靖卓的肩膀,蹦蹦跳跳的还真像兔子。 “嗯,跟你一个学校。”易靖卓看着有笑成傻子一样的柳云时,心里的温度又在上升了! 柳云时高兴的说“好吧,作为庆祝你考上高中,跟我一样的重点哦哈哈,那么请你吃好吃的吧!”拉着易靖卓一路向校外不远处的小吃街走去,两人手里拿着肉串一路说说笑笑的,看着易靖卓笑着露出牙龈,柳云时好像摸摸他的头啊,就像他每次打完篮球的时候,摸头发那样子。他不喜欢吃鱼却很喜欢抹茶味的东西,原来他的习惯已经不知不觉的融入了自己的生活,慢慢的开始填满自己的心。 …… 才一个星期都不到,全校就都知道高一来了一个高富帅代言人一样的学弟,每天下课站在楼上看着操场上军训的高一学弟学妹们学姐简直不胜其数。可是这帅哥一下课就跑到柳云时的班门口,穿着还沁着汗的军装,皮肤有晒黑了些,双手撑着窗台就喊“柳云时,你出来。”然后教室内外的人都看着柳云时走出教室和易靖卓靠近两个人低着头叽叽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晚自习开始前,鹿黎着急的问柳云时“怎么样啊,有没有升级啊?” “什么升级啊,你脑子里天天想的啥?” “哦,我忘记了,你反应慢半拍,还真是苦了易靖卓了。” …… 不久之后就是建校多少周年的庆祝典礼,似乎放假一天跟捡了一大便宜啥的,其实苦不堪言啊!各种比赛,听老师们发言什么的,大半天就过去了。柳云时在操场上看到易靖卓向自己走来的时候就抱怨“什么呀,长得帅了不起啊。” “我们晚上要不要出去逛一逛。”这貌似是易靖卓第一次这么正式的邀请柳云时出去玩耍,自然不好意思拒绝。 两人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忽然柳云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奇怪,什么玩意?”柳云时正在嘀咕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人朝自己走来。完蛋,冤家路窄! “单昱,你怎么来了?”怎么着,这意思是易靖卓和单昱还是认识怎么的?吴世勋,易靖卓?难不成…… 没有错,柳云时这次没有慢半拍,拉过易靖卓问“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表兄弟。” 你还真是直接啊易靖卓!柳云时此刻想成为土拨鼠,那样就可以挖个洞了! “好久不见了云时。” 呵呵呵呵,干笑都觉得磕碜到自己,柳云时啊柳云时,今天没有看黄历出门的!?单昱看到了刚才自家表哥和柳云时的亲近了,再看到柳云时一脸的挫败,笑着说“你们两个可真有意思啊。”标志性小白眼一翻,淡定的走了过去。 柳云时可不淡定了,我去,这小子都可以这么洒脱自如了自己还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啧啧啧,再怎么说自己也比他大是不,不能不接地气! “云时,你怎么了?” 额……“好吧,易靖卓其实我和吴世勋……” “我知道你两认识。”说完,易靖卓笑着看着柳云时,却搞得柳云时当了机。什么情况,难道两兄弟是故意合着整自己的不成吗? “易靖卓,你,你是不是和单昱合起来故意玩我的?这样是不是很好玩啊?”柳云时头一次这么认真的生气! 别看易靖卓平时高冷的样子,眼下这幅在柳云时面前低声下气的哄着撒娇着求原谅的样子要是被那些学姐学妹们看到,鼻血不知道要喷到自己身上多少? 那件事情已经过了好久,可是柳云时这性子慢的人,小心思也去的慢……假期的午后,柳云时又保持jpg模式看电视了,电视剧里男女主角要死要活的。看着柳云时负能量超值,抄起电话就向隔壁打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脑洞【易柳】现实向2 “易靖卓?” “嗯。” “你对画展有兴趣吗?” “……啊?” 要去看画展城市是m市,要做几小时的火车才能到,电话里易靖卓也没有多问,他脑子只有柳云时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画画,自己可是从来展示过自己的水平的呀!收拾了点行李,带了点盘缠就过来敲柳云时家的门了。一碰头才知道双方家长都不在家,这也没通知下就走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一到火车站两人就兴奋了,火车站人头攒动的,大标语横幅拉着——向往自由,追求梦想。 柳云时拉住易靖卓问他“瞧见没,向往自由!咱们现在就去追求自由啦!” “我又不是近视眼,我看到了。” “好吧,易靖卓,你懂画画吗?” ……易靖卓其实心里打鼓呢,自己的水平其实很多人接受不了,但是那是自己的世界他们不懂! “毛皮吧。” “啊,这样啊,那我应该比你懂点吧~” 当两个觉得自己貌似还懂点画画的人在人家高大上的展厅里捂着肚子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的时候,一切都不是事儿。 或许感觉有点丢人,两人早早走了,没有带手机也没有带地图,两个人就在大街上闲逛起来,原本计划当天回家的,却被柳云时一个想要感受下大海的提议延迟。 两人坐着车到了海边,柳云时就跟撒了欢的兔子蹦蹦哒哒的向海边跑去,可爱的挥着双手朝易靖卓喊着“哇,我从来啊没有看见过这么好看的大海,真好看!”可惜穿的单薄,傍晚的海边有点凉飕飕的,柳云时缩着脖子抖了两下,刚想说好冷,就被身后的温暖惊住了。 “从上次在我们家门口看到你,我就喜欢你了,柳云时。”易靖卓低着头靠在柳云时的脖子轻轻呼气,柳云时怕痒但是此刻却呆在那里没有跑开。 那一次吗?那一天自己穿着短裤,素白的t恤,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海外归来的易靖卓竟然喜欢那样的自己?这个呆萌的柳云时从来都是慢半拍,那里知道自己魅力无限呢? “你有治愈我的能量。易靖卓的声音,低沉却清晰。 一场只有两人知道的旅行,却完全的打乱了柳云时的生活,全校的优秀生在最近的测试开始成绩下滑,是,他需要时间调整自己和易靖卓的关系。他们这样真的很危险。 每天放学,比自己小一届时间比自己多的易靖卓总是倚在柳云时班级后门口等柳云时,柳云时因为成绩下滑被家里教训了一顿,柳妈妈不知道是什么影响了自己的儿子。柳云时对易靖卓说了自己需要好好学习了,高考不远了。 于是本就不来说话的易靖卓更加沉默了,一星期后,柳云时就再也没有见过易靖卓主动来找自己,放学的时候等着自己一起回家了,柳云时每天看着班门口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忍住了眼泪。 年一过,高考就跟箭在弦上,随时随地到自己跟前。柳云时正趴在桌上默写英语,鹿黎忍不住的投去崇拜的眼神,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拍了拍自己的头叫了叫柳云时。 “我说柳云时,你和易靖卓到底什么情况?在一起还是拜了?” 柳云时就当没听到继续默写模式。 “我可听说他最近被学妹们猛烈攻击啊,啊,那是爱的攻击,接受的告白的简直不比小爷差啊!” theloveis……柳云时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扭头看着鹿黎,意思是继续说。 “不是吧,你真的不知道?”鹿黎吃惊的站起身,“我有一个球友学弟跟他一个班啊,说他每天都能收到一书包的情书,你说就在我们隔壁班,你都不知道,你们两一定是拜了!”鹿黎早早下结论再说。 “要是那么容易被挖走,我也没有什么办法。”柳云时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得,你嘴硬吧你就!到时候后悔别来找我哭!” 结果一上午,柳云时又走了神,下课之后老师叫柳云时去办公室包卷子,经过篮球场的时候看到了易靖卓。 太阳正毒辣,易靖卓穿着无袖球衣带球上篮,篮球落地的声音咚咚咚的,就像柳云时现在的心声。但是柳云时还是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可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女生拿着水和毛巾递给易靖卓,还笑得灿烂。 那明明该是我的事情!哎,算了,想了想柳云时还是叹了口气,说服自己不要管了,就去了办公室。 “易靖卓,我喜欢你。” 结果柳云时还是被鹿黎拉着向人群靠拢,还没有接近,就听到了女孩子的声音,柳云时远远的就看到了易靖卓挺拔的身姿,看着站在易靖卓面前的女孩子,没有自己的怯懦和犹豫,睁大眼睛看着等着易靖卓给自己的回复,柳云时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果然比自己适合易靖卓啊。 “可是我又喜欢的人了。”易靖卓脸还是那么冷冷的。 “可是他现在不敢站出来也说喜欢你。”说着女生忽然笑了“我什么都知道。”靠近易靖卓低声继续说“反正他都是高三的了老黄瓜了,再说还是个男孩子……” “你,你说谁是高三的老黄瓜!”柳云时愤怒的扒开人群冲那个女孩子喊道,一点也不考虑“我可告诉你,别打我的人的注意!” 等到所有人惊讶的掉了下巴,还有女孩子气冲冲的离开现场,易靖卓才大声笑了出来“看不出来啊柳云时学长,这样就分了谁是1谁是0?” “……怎么你还打算不认账?” 易靖卓嘿嘿嘿的笑着上前一把扯住柳云时看着柳云时脸红的样子,更加欢喜,约着柳云时放学后一起吃宵夜。 晚自习的时候柳云时就在想,都闹了这么久了也应该够了,就这么和好也很好啊。要不是那个女孩子自己是不是要继续和他冷战啊?哼,所以说冲动是魔鬼,这该被传成什么样子啊,看看鹿黎扶不上去的下巴就知道,自己和易靖卓一定会被请家长之类的吧? 女人的第六感很强,男生的也不差!果然临放学之前柳云时被叫了出去,刚出教室门就看到易靖卓的妈妈站在走廊上,脸色不好。 “云时,你真的和我们家易靖卓在一起?”易妈妈先开口。 柳云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吴妈妈,但算是默认了。易妈妈抽泣的说“不要这样子好不好,你们两个都是男孩子,你们两个怎么可以在一起?你们不要毁了彼此啊!” …… 这趟火车的人都陆陆续续被接走了,柳云时靠在站台看着雨中的车站迷离的开始想起了往事。 “阿姨阿姨,我会离开我会离开的!请不要带他回加拿大,不要带他回去。”柳云时哭着央求易妈妈不要生气,不要带走易靖卓。 加拿大,自己见他的机会就渺茫了,自己离开就好,这样回来看他一眼,远远的也好啊。 于是他写信给易靖卓,两人和平分手。面对易靖卓的歇斯底里,柳云时忍着泪保持沉默。一直以来,易靖卓一直以自己为中心,自己又有什么权利再去伤害他? 于是柳云时作为交换条件,再也没有见过易靖卓一面,能躲着就躲着,知道自己高考之后走人。柳云时本来底子就不差,考上了南方一所不错的大学,走之前,他偷偷去学校看了正在补习的易靖卓,还是身在花丛中,但是脸还是那么冷。那一刻,柳云时忽然感觉自己可以放心了,毕竟还有那么多喜欢他的人。 易靖卓,你一定要好好生活。 大概一周前,柳云时在微博上加了几个高中以前的好友,鹿黎属于天天刷屏党,好好死不死的艾特柳云时看易靖卓的微博。柳云时很少上,按照鹿黎的话来说,你的微博草恐怕都要沿屋顶了!不过无聊的时候柳云时还是会看看微博,瞧瞧鹿黎在微博风生水起的,他一直没有点开鹿黎艾特给自己的易靖卓发的微博。 深夜,柳云时再一次失眠,于是深呼吸口气打开了易靖卓的微博。他每天准时准点只发一条微博,几百条微博都是由兴兴开头。 柳云时翻到第一条微博的时候看时间,正好是自己离开去上大学的那一天,每天发微博的时间就是自己给他那封信的时间。 易靖卓,易靖卓,易靖卓…… 原来一直退却犹豫的人只有自己,柳云时忽然好恨自己,他发了短信跟鹿黎拜托弄到易靖卓的手机号,收到手机号之后只发了一条短信:柳云时要回来了。 紧接着就收到了易靖卓的回信:我来接你。 周围的人群聚了又散,柳云时掏出手机打开易靖卓的微博,看了最近的几条。 ——他就要回来了,忽然感觉像是梦一样,他会照顾好自己的对吧,看到我会哭吗? ——失眠了,那个人害的我一直睡不好,高考都结束了可是自己还是压力大。 ——明天,就是明天,他就要回来了,其实,我真的很想你,云时。 三条没有用兴兴开头,却在最后叫自己艺兴。易靖卓啊,你怎么还是那么高冷啊。 “云时?” “啊?”柳云时慌张的抬头,手机差点没有拿稳,大概因为抬头动作太突然,眼泪毫无准备的滑落。 易靖卓抿着嘴逆着光站在柳云时面前,这个样子好像易靖卓站在自己面前是梦一样。 “易靖卓,原谅我。”柳云时一开口,难过这种事情,不从嘴里出来就从眼泪里,柳云时哽咽着哭泣。易靖卓一把搂住柳云时着急的哄着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从同学聚会被拖住,现在才来接你,你是不是等着急了?” 柳云时说不出啊,哽咽着直点头紧紧的抓住易靖卓的衬衫。柳云时好像现在才明白,原来这段相遇的时间里,易靖卓对自己的性子还是脾气都一直包容,一直默默的守护自己,从来不说但却已然给自己盖了章。 “易靖卓……我喜欢你。” “嗯。” “我喜欢你易靖卓~” “嗯,我知道啦。” “……是一直一直的喜欢。” 易靖卓,你说我是治愈你的存在,那么能否让我一辈子治愈你。 第二百三十九章 脑洞【单鹿】现实向1 谁知道爱是什么? 短暂的相遇却念念不忘,用尽一生的时间。 恍惚在人海川流。 冥冥中早已注定, 假如爱有天意, 但愿你我被温柔对待。 【一】 鹿黎下班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高速路上的连排路灯晃得他眼睛直疼,硬扛着最后的一丝清明回到了那个再也没有人给他留着一盏昏黄的小灯,桌上也再也没有温热的夜宵,卧室的床上也没有那个人让他安心的侧影的家。 刚到地下车库,鹿黎熄了火下车上锁,摁了电梯看着猩红的数字渐渐的变小,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细长的手指夹着烟,打火机幽蓝的火苗,照的鹿黎的脸惨白惨白的。 电梯停在了六楼,鹿黎侧靠在墙边看着数字六出神。烟头的火光一闪一闪的,如果此刻有其他人看到的话,一定觉得诡异非常。 终于,电梯又开始往下。鹿黎狠狠的抽了一口,缓慢的吐出烟,撇下烟头用皮鞋碾灭了,跺了跺脚单手插兜进了刚好到的电梯。 刚转过身摁了十三楼的时候,鹿黎就被一股猛力给反推到电梯的墙上。还在裤兜里的手被直接摁住,另一个自由的手也被牢牢的抓住,鹿黎也是一米八的大个子,竟然狼狈的毫无还手的能力。 “单昱,你赶紧给爷松开,滚都滚了,还回来干什么?” 反抗不得的鹿黎,再被推到的一瞬间就已经分辨出来身后的人是谁。这些天来不论怎么忘都忘不了的味道,家里的被子枕头怎么洗都洗不掉几乎让他落泪的怀念,卫生间里所有的洗发露沐浴乳全部扔掉,却还是飘着甩不开的味道。这都是身后这个人留下的,无法逃避。 身后的人低沉一笑,俯下身子把鹿黎困在自己的墙之间,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鹿黎犹如天鹅脖颈一般的细白脖子。 “你叫我滚我就滚的话,岂不是太没面子了?鹿黎,何必呢,我知道你也想我了。” 说话的同时单昱的手已经摸到了鹿黎的胯下,挣扎间鹿黎可悲的已经有了感觉。他紧闭双眼不愿意去看电梯墙壁上那人模糊的身影,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不要颤抖,可是身体比他更诚实,被单昱有经验的抚摸一阵,全身就软了,无力的用头抵在墙上,喘着粗气身子骨就架在单昱有力的臂膀上。 真是可笑,明明差不多的个子却总是感觉自己在这人面前矮一头,从来都是被他为所欲为,根本反抗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鹿黎自己也说不清楚,怕是第一眼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要被这个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两人的呼吸都开始粗重,单昱侧头啃咬鹿黎的耳朵,脖子,扳过他的头吻上他薄薄的唇。他要鹿黎身上永远都有自己的味道,不论是谁都洗刷不了的。包括鹿黎自己。 鹿黎仰着头跟单昱接吻,抵触的双手改为搂住单昱的脖子,唇舌之间的纠缠在宁静的深夜,安静的电梯里啧啧的濡沫声,让鹿黎的双颊染上了诱人的红。 单昱像是习惯了怎么扒开鹿黎了,单手快速地就解开了外套,两只手由后摸到了鹿黎光滑的身子。 就是这种熟悉的触感,如丝一般的光滑像玉一般的温润,连女人都比不了的身子怪不得叫他这么痴迷。削瘦却结实的胸腹让他流连忘返,肋骨一根一根的清晰可见,胸前的两个小点更是叫他如痴如狂,没想到他竟然会对一个男人入了魔,结婚前夜还跑来跟他纠缠不清,爸妈说的没错,他怕是疯了。 不,不是疯了,他是中了这个小妖精的毒了。这个只有鹿黎的身体才能解开的毒。 “唔……”胸前的脆弱被单昱玩弄着,鹿黎侧头靠在单昱的肩膀,低低的呻吟。眯着眼看到了电梯间的摄像头,心里无限悲凉,那头该是有人可以瞧见的吧。瞧见两个男人在午夜的电梯里坐着这档子放荡的事情,瞧见他潮红的脸,瞧见他无耻的求和……还有什么尊严可说,他的尊严早就在单昱跟他说分手,他死缠烂打的时候就丢光了。 【二】 鹿黎是在公司年会上认识的单昱,他是老板的小儿子,刚才美国学成归来,十足的黄金单身海归派。年会上不少名门小姐围绕在他身边,说说笑笑,举杯畅饮。他远远的看着单昱,觉得这人的人生已经被铺好了路。 从小锦衣玉食,长大送到国外游学,学成回来之后进公司学习,锻炼两年就可以接老板的手成为新的大boss。然后再和门当户对的小姐谈谈恋爱,结婚生子,无所谓是否为了利益。 这路大概也就这样了吧?可鹿黎没有料到他却成了单昱这有钱人家继承人,不变的路数中的一个变数。 酒后乱性这个词可以产生很多的419,当鹿黎浑身酸痛的在单昱的怀里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 酒店的超大号软床也不能使他的身体放松,双眼看着吊顶愣愣出神,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要一巴掌掴醒身边的这个人,像个女人一样的撒泼要他负责?还是默默掀开被子,收拾收拾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脑子里想过无数种可能,最终都是僵硬躺在这里…… 单昱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跳动,眯着眼睛搂住鹿黎耳鬓厮磨,鹿黎一直都很僵硬,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单昱这般亲密的接触不仅没有一点抵触,甚至反而很是习惯到了享受渴望他的触碰。难道,这么多年来,不喜欢女生的碰触有点厌恶她们的讨好,只是说明他原来是一个喜欢男人的怪物吗? 一旦有了开始,就不会轻易结束。 那一夜之后,单昱经常会去公司里找鹿黎,他是公司未来的接班人,此刻也不会和鹿黎表现的多亲密。两人每次见面都是单昱把车开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然后鹿黎接了短信按时按点的下来,两人开车而去。目的地不是鹿黎家里,就是这市里任何一家高档酒店的vip房,就是从来没有去过单昱的家。 单昱回国之后就已经有了单独的住所,听说那个家除了单昱本人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包括他家里人,以及一般人都会请来打扫卫生的钟点工。这个家的点点滴滴都是单昱一人操办的,屋子里的装修,内里的摆设都是精心设置的,他说,这是他将来要娶妻生子的地方,自然不得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 鹿黎搂着单昱的脖子随着他的撞击往后一晃一晃的,他梗着脖子就是不吭一声。单昱说喜欢他在床上的叫声,这可能会激起他的男性征服欲……对,他几乎从来没有把他当做过一个正常的人,或者说一个正常的男人。 玩具吧?鹿黎觉得对自己的定义很清楚,单昱不缺钱不差势,自己与他而言,只不过是一时兴趣就睡了一次。后来觉得还挺有趣,就抓着不放一直来找他,每次见面都是偷偷摸摸,生怕别人发现,鹿黎竟然也渐渐觉得自己见不得光。 “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单昱扳过鹿黎的脸,浅浅地吻着。鹿黎由着他吻,不做任何反应。 没有人有兴趣奸尸,单昱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松开鹿黎的下巴,“怎么?这是跟我置气还是跟我撒娇呢?鹿黎,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太得寸进尺,要知道你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 鹿黎缓缓抬眼看向单昱,语气不起不伏。他忽然笑了,嘴角的那抹难以言喻的讽刺让单昱的心蓦地一疼。 “我知道,不需要少爷你来告诉我。我至今陪着你也快要一年了,虽然见不得人好歹你也是给了我不少好处。”鹿黎直视着裸露上身坐在床边的单昱,继续说道,“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职员,混到现在的项目负责人,都是这快三年来陪着你,让你放纵快活换来的。我鹿黎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一定要跟你讨个什么说法。” “就像你一开始说的,好聚好散,大家再见面还不至于太难看。” 单昱想起来了,那是他和鹿黎保持关系三个月的一次恩爱之后,他抱着汗津津的鹿黎迷迷糊糊地说,“现在宠着你喜欢你,你做什么我都答应,要什么我都给。等着将来有天我不需要你了,大家就好聚好散,我给你的一定值得你付出的。” 【三】 单昱果然好久没有来找鹿黎,而鹿黎也一心一意的做自己的项目,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见过面,也没有那么深的牵绊。 可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鹿黎贪恋曾经背后单昱真实的体热,单昱忘却不了鹿黎那似有似无的奶香,结实抱起来却异常乖顺的身子。 鹿黎有时候也想过自己这样和单昱闹脾气,摊牌说开,有点女气。好像自己太过于在乎这段根本没有结果的感情,不过这样好像证实了他的想法,自己对于单昱来说无足轻重。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见他来找他,电话短信也是一个没有。所以,这三年的时间,就当做是一场梦,醒来的时候就忘了吧,何苦去痴缠不放手。 伤心的还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吗? 其实独自落寞的鹿黎不知道单昱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不去找他不是因为单昱不想去,而是因为家里困住了他。他和鹿黎的事情三年了,家里在公司的眼线大大小小的,单昱就算是再小心翼翼,也是防不住的。 他和鹿黎的事情败露,老爷子命他断了关系,还要将鹿黎辞退免得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藕断丝连的。单昱知道鹿黎的家世背景,如若鹿黎没了这份工作,可能他背后的那份支撑也就倒了。他提出断绝关系可以,不过一定要保住鹿黎,条件就是自己会听从家里的安排,和李家的女儿结婚。 小儿子答应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那鹿黎就不足为惧了,年轻人打打闹闹,喜欢玩乐很正常。他们黄家还是玩得起一个鹿黎的,大不了最后给点补偿,想他鹿黎也不能说什么。 单昱每天都琢磨着怎么可以碰见鹿黎,他脑子里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他身子底下,抽泣着抱着他哭,说轻点的鹿黎。这不是只怀念上床的滋味,他在鹿黎之前,在更加开放的外国就已经有过不少的419伴侣。身体的留恋对于单昱来说,已经没有那么刻骨难忘,所以他对鹿黎的感情不是单纯的肉体情欲,而是舍不得放手,就要牢牢抓着控制着不能逃脱自己手心的执念。 这份执念来的可怕,单昱自己都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放不下鹿黎。这么多年来,他鲜少与家里长辈作对,只要乖乖按照长辈们的安排往前走,不会摔得很疼只会走的更好,爬的更高。他以为自己会心甘情愿的和李家女儿结婚生子,继承家业,然后做一个年轻成功的新一代企业家!可是鹿黎出现了,在酒会上的第一眼,单昱就瞧中他了。 白白嫩嫩的好似高中生一个,眼里的强装镇定,其实手心里早已是汗的逞强更是让单昱舍不得,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这么一个人应该是要得到应有的照顾和疼爱。跟性别无关,就那么一眼,放不开的牵挂。 于是他睡了鹿黎,有了更亲密的接触之后,他内心更加肯定鹿黎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所以拖着鹿黎不叫他走,动不动就寻找机会抱他,做多了总是会习惯适应的,鹿黎也会依赖迷恋他,到时候他们两人就是无论如何都分不开的。 单昱要的是鹿黎醉在自己的温柔里,却不曾想自己先一步掉了进去,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强加的就是鹿黎需要的。不去了解就擅自给予,才造就了今日他和鹿黎之间的尴尬境地。 他觉得鹿黎狠心,果真这么长时间就不来找他,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们亲密了那么多次,鹿黎的身体他敢拍胸脯保证没有人可以比他单昱更加了解了!哪里可以让鹿黎柔弱无力?哪里可以让鹿黎面红耳赤,摇头晃脑的说不要?哪里可以让鹿黎爽的叫不出声,只是用湿漉漉的双眼盯着他瞧? 鹿黎自己都不知道!所以他凭什么可以这么长时间不来找他?!难道他已经有了别人,就跟他一样,要结婚了!单昱当然不允许鹿黎跟自己以外的人做那档子事儿,冲昏了头跑到鹿黎家里去找他。没想到这人忙的竟然找不到影子,他就在车库里等!不相信等不到他! 第二百四十章 脑洞【单鹿】现实向2 果然等来了鹿黎,明明很想他嘴倒是挺硬的,在他面前自称爷?真是太久没有治他了,脾气涨了不少。在电梯里两人早就被对方折磨的火烧火燎,一声叮,彻底的摧毁了两个人仅存的清醒。 单昱有力的臂膀抱起鹿黎,鹿黎细长的双腿夹住单昱紧瘦的腰,双手紧紧攒住单昱的脸颊,搂着他狠狠的亲吻。单昱轻车熟路的抱着人来到了鹿黎家门口,输了密码推开门把鹿黎抵在门后的墙上,反脚踢门合上。 “”别这么着急……”单昱啄着鹿黎的唇,尽情的享受再次见面的温情,他太喜欢鹿黎了,离不开他舍不得他……他不想结婚了,他想要永远地和鹿黎在一起。 鹿黎却不知单昱心里的想法,他只当这是单昱在结婚前夜来寻找往日的激情。一年多来,单昱虽然偶尔应酬的时候会搂抱别人,可长久的只有鹿黎一个。鹿黎跟单昱第一次的时候,生涩痛苦的样子让单昱甘之如饴,这样干净单纯的人自己竟然可以得到,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难道你就不想……嗯,不想我吗?”鹿黎蹭着单昱的胯下,动情的双眼又湿漉漉的,有点委屈的语气让单昱快要把持不住。憋得太久了,鹿黎了解单昱就跟单昱了解他一样,彼此之间已经有太深的纠葛,不可能轻易的抹掉。 单昱抱着鹿黎进了卧室,两人在床上翻来滚去,急躁的没有做足前戏,单昱就毛躁躁的提枪上阵了。鹿黎被突如其来的冲撞迷失了心思,疼痛让他越发明白,离开单昱的这些天里他是多么的孤单寂寞。 温热的液体从腿根滑落,鹿黎搂着单昱扯着他的头发,在他耳边压抑的喘息。他想就这一晚吧,过了今晚单昱就自行去结婚生子,而他见不得单昱高高兴兴地抱着其他女人,又没有本事留住他。只能选择离开,可能不久之后他会放下芥蒂,也娶一个温柔会照顾的女人,给他生个孩子,幸福的过以后的日子。 这一夜在两人看来都是荒唐至极,却是各自都拼了命似得索取,贪恋最后的柔情蜜意。鹿黎不知道单昱做了多少次,浮浮沉沉中他昏迷在单昱的无限情话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单昱已经不在,鹿黎魔怔一般的伸手摸着身边的位置,昨晚单昱睡在这里搂着他,说着以前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说的亲密话。昨天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单昱说,爱他。 单昱爱他? 鹿黎苦笑的摇头,敲了敲自己的头,骂自己,“鹿黎,他都已经去结婚了,你还在这里胡思乱想什么?” 他东西不多,收拾起来根本花不了任何时间,本来他也不是住在这里的。他的房子太小,床也不大,单昱说做起来都不能尽兴。所以他遵从单昱的意愿搬到了这间高档公寓里,等着有空想起他,需要他的单昱来宠幸他。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已经算是扔掉了所有的尊严,他想他是很爱单昱的,四年,一千多个日夜,这份爱越变越深,直到此刻他要离开的时候。 鹿黎提着包坐电梯下到一楼,正巧遇到了楼上住的一家人。 “鹿先生这是又要去出差啊?” 鹿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包,笑了笑点头说,“是啊,去出差。” “哎呦,这次去的时间不长吧?上次你去出差啊,就是那次去国外两个月的那次,你们家门口来了一人。也是巧了,电梯那天不停咱们那层,我就坐着到你家那层出来的,瞧见那人了,蹲着抽烟瞧见我也不说话。” 鹿黎眉头皱着,问楼上的女主人,“有人来过?” 看鹿黎感兴趣,女主人拍手继续说,“可不是,我一开始也没觉着,不知道他是您什么人,所以就没有告诉他你去出差了。后来第二天我下楼到你这层坐电梯的时候,没想到那人还在你家门口坐着呢。哎呦,那一地的烟头,也不知道抽了多少烟……” 女主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鹿黎就提着包快步离开了。楼上的一家人纳闷,这话还没说完怎么就走了?都以为是鹿黎有什么急事,也就不以为意。 鹿黎坐上出租车告知司机单昱结婚办酒席的酒店地址之后就后悔了,他捂着脸闷声说,“不好意思,麻烦掉头去火车站吧。” 鹿黎的家乡没有飞机场,火车之后还要坐大巴,再步行才能到。他思量了很久还有哪里他可以去,最后只有自己的家。父母辛苦地供养他来大城市念书工作,没想到刚一毕业他就上了单昱的床,这一待还是三四年。薪水虽然是越拿越多,也让家里新盖了房子,爸妈的生活也过得好些,可他总觉得对不起爸妈这么多年的养育。若是他们知道了这些钱是靠着自己……换来的,肯定是一分不要的。 上了火车鹿黎就关机闷头睡觉,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上车前他给爸妈打了电话说自己要回来,爸妈以为他只是放假回来看看,高兴地不得了。他也没有多说,暂且瞒着吧,到时候再说。 火车缓缓启动的时候,单昱正拽了胸口的新郎领花,他瞪着家里的老爷子吼着问,“鹿黎辞职了?你们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他为什么会答应结婚?还不就是为了保住鹿黎的工作,保住他辛辛苦苦打拼的一切。其实鹿黎并不差,工作能力也很出色,可惜他跟自己的儿子纠缠不清,人才多的是,儿子却只有一个。单董事长自然弃卒保车,原以为儿子都已经到了结婚现场,换了衣服就准备一会儿出去完成典礼了。这事儿说出来也没多大所谓,板上钉钉的事情也不会轻易改变了,再说鹿黎走可是资源的,他们一点压力都没给,怪不得他们。谁知道单昱的反应这么大! “你吼什么?你直到自己在跟谁说话吗?你还有理了,你跟一个男的搅和在一起已经够丢人的了,今天是你结婚的好日子我不想跟你吵架,安安分分的给我结了婚,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单昱摇着头哈哈大笑,鹿黎都走了他还结个屁的婚!当即撂挑子不干了,夺门而出开车去找鹿黎。哪知道自己赶到的时候早已人去屋空,单昱不相信鹿黎会这么干脆的离开,一声招呼都不打! 他昨晚明明告诉他了,他爱他,如果鹿黎不愿意自己结婚的话,他就带他走。他们俩去国外也好,去他家也罢,只要他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什么都不要的和他一起离开这里。明明都跟他说了,为什么他辞职了不告诉他?为什么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离开! 【五】 单昱浑浑噩噩的进了电梯,靠在一边呆呆傻傻的。鹿黎楼上住的女主人又看见那天蹲在门口抽烟的人了,再瞧他这副样子,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你来找鹿先生?” 单昱也不知道谁在问他,只是默默的点点头。 “鹿先生今早拎包出去了,好像是去出差了吧。” 单昱猛地抓住女主人的胳膊,着急的问,“你说你今早见过他?他说他去哪里了吗?” 女主人被单昱这么一抓,反倒有点慌张了,挣扎着说,“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没有说。鹿先生看样子恍恍惚惚的,跟我话都没有说完就走了,你是他什么人,总是来这里找他干什么?” 单昱脑子里一片混乱,鹿黎能够去哪里?他在这里几乎没有什么熟人,不是上班就是陪着他,都没有正常的社交活动!他既然已经辞职了,一定就是! 对,没错!他家里!单昱茅塞顿开,鹿黎一定是回家了!他记得鹿黎说过他已经好久没有回家去看看了,不知道爸妈怎么样。好像自己手里还有他老家的地址,是从公司人事部那里要过来的。 单昱出来的匆忙,都没有带身份证件,开车回了自己布置好的公寓打包行李。拉箱子出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看空荡的屋子,他想自己再回来的时候,就再也不会觉得这个屋子没有人气冰冰凉的了。 单昱风尘仆仆赶到鹿黎家里的时候,鹿黎正挽着裤腿,光着上身拿着水瓢从一旁的缸里舀水冲头。白皙光滑的身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光亮,单昱扔下箱子,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接过鹿黎手里的水瓢帮他浇水。 鹿黎以为是他爸妈其中的一个人,笑着说,“我自己来就可以的,不需要你们帮忙挺浪费时间的。” “不浪费,我现在就时间最多。” 鹿黎也不顾头还没有洗干净,撸起头发睁眼看去,单昱拿着水瓢站在他身后,一副狼狈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没有洗干净的泡沫顺着水流往下淌,迷了鹿黎的双眼,他用手背一抹,问单昱。 “你在这里,我当然要来。” “这里是我家!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都结婚了还来找我做什么!没事就赶紧走吧,不要叫我爸妈看见。” 单昱扔了水瓢,不顾鹿黎的挣扎,搂着他说,“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鹿黎,我没有结婚,我来是带你回家的。回我们俩的家。” 鹿黎停止了挣扎,他听见单昱说没有结婚,还要带他回家……这是白天,他不是在做白日梦。 “你说什么?” 单昱摸着他的脸,轻轻地说,“我说,我来带你回家,我要……和你结婚,和你在一起。”说完,就找到鹿黎的唇,不管他俩还在院子里,光天化日之下。 鹿黎觉得自己的情至深处,终于得到了单昱的回应。 “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鹿黎问单昱。 单昱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可能是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爱上你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意识到。” “你真的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当然!不然我千里迢迢来这里找你干什么!”单昱有点炸毛,都这个时候了鹿黎竟然还怀疑他的真心! 鹿黎挑眉,抱着单昱嬉笑地说,“那你可就不能甩开我了,永远都别想。” 当然!你也别想甩开我。永远也别想! 【六】 单昱精心布置的房子在鹿黎入住的第一个月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觉得单昱布置的太花哨,不符合两个男人在一起的气质。单昱由着鹿黎去折腾,他喜欢鹿黎一脸认真为了他们的未来努力的样子。 单董事长生气儿子逃婚还光明正大带着鹿黎回了公寓,开始同居生活。扬言要跟单昱断绝父子关系,还要断了他一切的经济来源,单昱倒是无所谓却是急坏了鹿黎。他不希望单昱为了自己和家里闹翻,他可以不回单昱家里的公司工作,可是单昱不能和他父母翻脸。 单昱想,自己若是给老爷子哄得开开心心,以后世勋自然可以再回来工作。鹿黎哪里都好,在他爸妈面前无非是一个男人,怎么传宗接代的问题罢了。这件事儿他和鹿黎早就商量过了,只要有了孩子,老爷子自然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们要两个孩子吧,一个跟我姓,一个跟你姓。”鹿黎总是也要给自己爸妈一个交代的,有了孙子他们的心思也就不会一直花在自己身上,这样他和单昱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单昱搂着鹿黎躺在床上,乐滋滋的说,“也好,孩子也不用我们自己带,我们还可以继续过两人世界。”蹭着鹿黎的侧脸,鹿黎最近忙的脚不沾地,都不怎么顾他,单昱自然是很吃醋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哎你!说好了这些天不做的!” 单昱扯开鹿黎的睡衣,痞痞地笑说,“咱们都是正常男人,为什么不做?再说,我哪里答应你说不做了?” “你!真是蛮不讲理……唔,你轻点!” 单昱闷闷地说:“好好好,我知道。” 鹿黎搂着埋在他身上努力的单昱的脖子,他想如果他们两个没有走到最后,那当初的那一眼一定就是上天的捉弄。可现在他庆幸,幸好当初老天安排他们相遇,爱有天意,让他找到了心爱的人。让他一往情深守候一生的爱人。 “鹿黎。” “嗯?” “谢谢你,让我遇见你。” 第二百四十一章 脑洞【纪晏】现实向1 致我最爱的你 几天前,我收到了一封邮件,说一位即将离世的病人想要有个人陪着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其实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朋友们也劝我走到外面透透气。对了,我有自闭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害怕看见外面世界的一切。 所以在经历了让我害怕的事情的时候,我做了志愿者,一种疏导别人内心的志愿者,有时候想想很好笑,我自己都是需要心理疏导的人呢。 我只要陪着那个病人做做他喜欢的事情,直到他离开。 后来我去见了那个病人,一个冰冷却英俊的男人。 【1】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不是在病房里,我从侧面了解到那个病人很喜欢看书,所以在见面之前跑到书店里挑选了几本很有哲理寓意的书,抱着书本的时候有一种我回到了大学的感觉,可是那时候自己身边明明还有一个人的啊。 “病人或许去楼下散步了。”护士小姐很关照的告诉了我,还顺便说我好帅…… 昨夜下了场秋雨,满满的萧瑟和凉气。我是个怕冷的人,抱紧书本缩着脖子快步在楼下的小花园里寻找着那个身影。 他在看书,坐在依旧有些湿气的长木椅上,细长有力的手指轻轻的翻过一页,秋日雨后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真是个优秀帅气的有内涵的男人啊。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侧对着我,没有抬头,对我说“你迟到了。” 啊,我有些窘迫,迟到毕竟不是件什么好事,以前那个人也很讨厌别人迟到呢,可是自己从来他从来都不说,可是那模糊的脸到底是谁啊?想到这里,晏润迅的头有些痛了。 “我跟他们说过很多遍了,我不需要什么陪伴的人。我……一个人也挺好的。” “额…但是,你接下来的日子是你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我想我陪着你,你会好一点吧?或许,没有多大作用,不过解解闷什么的,不至于你那么孤独。”我一直自认为自己口才不错,不知道今天看到这个人,仅仅是侧影,我就磕磕巴巴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很显然,这个病人是个很难相处的对象,冰山脸不说,连性格都冰的不像话,不是面瘫吧? 不过我还是很宽心的安慰自己,我一个健康的正常人总不能要求一个即将离开的人强颜欢笑吧,再说他这样很帅气。 “我们回去吧?天气有点凉了,你…穿的也太少了!”我进入角色总是很快,他是真的穿的很少,除了病号服之外,里面就只穿了件白色t恤,我看着都冷。 他没说什么,就起身向病房方向走去,连名字都懒得告诉我?不过他转身一瞬间我还是眼尖的看到了病号服上的名字。 纪亭书。 我很八卦的跑去护士站借着了解病人的名义,翻到了他的资料。纪亭书,拥有令人惊叹的外貌和惊人的家世。学历超高的可以做家族继承人的他,却做了歌手?偶像歌手?为什么啊?那么好的前途不走,为什么要去当累死累活的歌手? 我正在纠结歌手这个职业的时候,他的病房里传来了吵闹的声音。我赶紧跑过去推开病房的门,他正满头大汗的无力的趴在床边。 “你怎么了?我去叫医生。”他却抓着我的胳膊,双眸透着一股子说不来的倔强的看着我,真像一个气急了的孩子。幸亏医生及时赶来,他抓得我胳膊的皮肤好痛,可是我却感觉到他浓浓的不舍。是对这个世界不舍么?还是有什么留恋的?的确,这么优越的人却要在这里遭受病痛的折磨。 “他出去,叫他出去!”医生护士准备给他紧急治疗的时候,他冲着医生大吼的叫我出去。 医生着急的没好气的叫我赶紧出去,我只是呆愣的看着被医生和护士熟练的固定在床上的他。 “你出去!”嘶吼完,他就昏了过去。 【2】 “他做生物治疗,有些痛苦,连我给他打针的时候都难过的想哭。”护士长熟稔端了杯温水给我,语气里有些惋惜。 我低着头看着杯子里无色的温水。“他会好起来吗?” 护士长抿了抿嘴,叹了口气。“纪亭书这小伙子是我见过最能忍的,癌症对于一个普通人的折磨,常人真的难以想象。” “他为什么不用麻醉?”晏润迅看到了,纪亭书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强扛着不用麻药。 “他不想用,他宁愿痛死也不愿用。” “为什么?” “会伤害神经中枢,对他来说,他宁愿聪明的离开,也不愿意变成笨蛋。” “他是歌手?” 护士长好像没料到我会问这么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不过很快回答我了。 “是啊,当红的偶像组合的队长呢,你没看到护士站要被他的粉丝们送来的东西填满了吗?对了,他的队员们今天下去会过来看他,到时候你也好见见,都是很好的小伙子们呢。” 晏润迅回到病房里,看着睡着了的纪亭书,安静的坐在一边等候。等候护士长最里面的那些纪亭书的队友。 “我说就是在这里啦,护士长姐姐都告诉我了啊?”一个孩子气傲娇的声音在门外想起来。 “单昱,我不介意你现在滚出去和你的粉丝们散步!”晏润迅感觉这些声音为什么自己听上去都这么的熟悉。 叫做单昱的孩子没有吭声,接着就是病房门被推开了。晏润迅转过头去看着进来的几个人,有些懵。 “啊,这不是晏润迅哥吗?我要打电话告诉易靖卓,他晏润迅哥出现了!”单昱疯了似得炸了毛似的从自己兜里拿手机。 “晏润迅,你怎么在这里?”顾医生毕竟成熟一点,看到晏润迅的出现,他也着实吓了一跳。 自从晏润迅两年前主动退团离开后,他们也有两年没见面了吧。现在的他们有些力不从心了,晏润迅走了之后,队伍的人气下降了许多。队友们之间也有些暗流涌动,本来还指望纪亭书带领大家一起走下去,谁知道纪亭书出了这样的事情。 “你们都认识我?可我不认识你们哎,你们是……”晏润迅指了指还在睡觉的纪亭书说道“队友?” 顾医生瞬间睁大了双眼,曾经那么义气,说要永远在一起的好兄弟,现在都不认识自己了,那他认识纪亭书吗?还记得那个为了他差点离开团体的纪亭书吗? “你记得他吗?”顾医生把手里的的纸袋子放在纪亭书身边的桌子上,顺便问了问还在状况外的晏润迅。 晏润迅点点头,他是纪亭书,是自己照顾的病人自己怎么能不认识呢?“我当然认识了,是我照顾的病人啊,我怎么会……” “我是说,除开病人之外的身份,你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晏润迅!”顾医生爆发了,站在一边的单昱和鹿黎和柳云时都吓了一跳。现在队里顾医生算是支柱了,鹿黎和单昱还很孩子气,柳云时一个淡泊寡欲的人,对一切似乎都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想着可以继续跟易靖卓在一起就好的人。所以他很累,他很怀念他们当初六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每次看到他们六个人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他都好心酸。 “……”晏润迅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别逼他了。”纪亭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其实也想看看晏润迅怎么回答,可是看着晏润迅迷离的双眼,他又不忍心了。 “哥,你醒啦?”单昱和鹿黎一下子跑到纪亭书面前,一把抓过旁边的袋子。 “哥啊,这是粉丝们给你做的小礼物,给你写的信,他们都要你快点回来,要不然,他们说脱饭不理你了。”单昱一直在哪里bbbalb没完。 纪亭书只是点点头,接着张艺兴他们都围了过来抱了抱纪亭书,我站在他们身后迷茫的看着他们。护士长姐姐说的没错呢,真的都是很棒的人呢。 【3】 “顾医生说的话,你别太介意,最近队里有些问题,他的压力太大了。”纪亭书翻看着粉丝们给他写的信,边解释。 我正在给纪亭书削苹果,听到纪亭书这么说。笑了笑,说没什么。 其实,在这么不短的日子里,我和纪亭书之间都是平平淡淡的,最后的转机实在一次清晨,他依旧带着书去楼下花园里看书了。我在整理床铺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笔记本。我良心保证,我是真的就想看下。 字迹略潦草。不过好像是一份清单计划? 想去北外附中的校园,在哪里有他的气息。 带他一起跳伞,想告诉他高空很美。 一起去吃北京烤鸭。 一起去看曼联现场比赛。 他不知道纪亭书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纪亭书从他手里抽走了本子,压倒枕头底下。 “这是什么啊?”我好奇是因为,他想做的事情和我自己的爱好好像啊。 “没什么,这都不重要了。我已经,没有机会去实现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脑洞【纪晏】现实向2 我听得出纪亭书满满的失落。 纪亭书只是深深的看了眼晏润迅,“我第一个想实现的就是跳伞。” 如果不是因为纪亭书,如果不是因为这是他的愿望,我才不会这么坑爹的陪他来这里跳伞呢。没错,我有恐高症,害怕高的地方。 “你的愿望,为什么要拉我一起?” “你说过帮我实现愿望的啊,现在后悔了吗?” “不是,我没后悔,只是……”我看了看下面,尼玛……有种飘飘的感觉了,这么高,跳下去之后自己一定会休克,那也太丢人了吧! 可是系好安全带之后,我还是后悔了。 “不是,我没后悔,只是……”我看了看下面,尼玛……有种飘飘的感觉了,这么高,跳下去之后自己一定会休克,那也太丢人了吧! 可是系好安全带之后,我还是后悔了。 “纪大爷,纪男神,纪教主……”我是看到他的那些信上他的粉丝们这么喊他的。“咱们打个商量,你自己下去……啊……”我还没说完,他就抱着我一起跳了下去。 下意识的紧紧闭着双眼,感觉自己在急速下降。耳边的风声好大啊…… “晏润迅,你睁开眼。” 我一直在做梦,梦里有个高个子的男人,对着自己露出温暖的笑容,喜欢搂住自己说些悄悄话,喜欢搂着自己一起看书。 “你记起什么了吗?”一直做我心理辅导师的晏润林哥哥问我。 “没有,只是偶尔会模糊的想起来一些。”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慢慢会好起来的。会好的。” 会好的,自然是这样。那么多年的记忆说没有就没有了,那种痛苦谁能懂?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陪着纪亭书吃了烤鸭,转了北京的好多地方。经过医生的许可,纪亭书可以去现场观看曼联比赛了。 “现场比赛那么多人,而且球迷们都那么激动,他去不好吧。”护士长好担心。 “让他去吧,他妈妈也许可了,毕竟这是他最后的,也是最大的一个愿望了。” 我站在门外,听到这些难免心里难受。这么帅的,这么年轻的人,就要离开了吗?他的粉丝们会很伤心吧。 “晏润迅,这些东西你随身带着,人太多的话,他会呼吸不过来,你要照顾好他。”护士长递给我一些药物。 我点点头。 直到坐上飞机的那一刻,我都感觉像是在做梦。在机场的时候,单昱鹿黎,易靖卓和柳云时他们几个低调现身了。可还是没有逃过粉丝们的眼睛,为了不打扰生病的纪亭书,和好久没有出现的晏润迅,他们负责引开粉丝的注意力。 办理机票的时候,纪亭书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的初吻还在吗?” 在吗?我自己也不知道,好像很多重要的事情我都忘记了。 “不知道啊,我都不记得了~” 上了飞机之后昏昏沉沉,直接睡了过去。到达曼联比赛的国家之后,下飞机的时候纪亭书还特地的问了下离比赛场地最近的宾馆在哪里? 或许在死亡面前,时间总是那么不经意的不留情的消失。全场球迷摇旗呐喊的时候,纪亭书也站起身来看着球场上,其实自己一直喜欢的都是热血的篮球,那种瞬间爆发的能量叫他感觉自己还鲜活。可是,这个一直需要自己保护的家伙,喜欢的却是需要持久力和耐力的足球,慢慢的从比赛中获得能量,赢得胜利。不同的感觉,却是同样的需要付出。 “现场看足球真的好刺激,我感觉我现在浑身都是热血,你呢?”晏润迅双眼冒着亮晶晶的光芒,纪亭书低头看着晏润迅,抱住晏润迅就吻了下去。 亲爱的你,既然你不记得你的初吻还在不在,那我就再一次的夺走它吧。 走出球场的时候,广场上满满的人群,纪亭书抓着还红着脸的晏润迅,冲到广场的高台上。 “喂,你还要干嘛啊?”晏润迅有些紧张的拉着纪亭书不太放心的问道。 纪亭书笑的灿烂,对我说“临时的愿望,希望你可以代替下,我想完成它。” 晏润迅不解,你的那些愿望,我都代替了,连亲吻都代替了。 “嗨,大家晚上好。我是纪亭书,我想在这里唱首歌,送给我身边的人。”话一说完,热情的外国人给予了掌声和叫好。人群中不乏当年喜欢他们的粉丝,许久未见的晏润迅和纪亭书忽然在异国出现,妹子们那紧绷的神经,忽然间松懈,妹子们都尖叫着流泪着,只为了她们期待已久的那一刻。 《至少还有你》纪亭书从出道开始就一直喜欢的一首歌曲,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到这首歌之后内心揪心般的痛,那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想要送给他,那个曾经最爱我的人,现在我希望他过得开心的人。” 伴随着人群的欢呼,纪亭书倒在了晏润迅的怀里。 【4】 我有种瞬间,一座大山在我面前轰然倒塌的错觉。 那是我认识他的回忆里,他留给我最后的感觉和温度。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一封信,其实不过是他离开的通知书。 纪亭书先生因抢救无效,于三月三十一日逝世。 最后,他感恩你的最后陪伴。 夏初的校园,是最静谧和安宁的了。 去送他的时候,他的好兄弟们易靖卓柳云时,还有单昱鹿黎,顾医生甚至是我的心理辅导师晏润林都在场……他们全部都在。还有听说是罕见的其他的成员也来了,从医院到墓地,街道两边的好多粉丝,她们都在哭,喊着纪亭书的名字。 鹿黎紧紧的抱着我痛哭,说亭书哥哥不在了,连我也不回去了。好吧,我是该承认了,我的记忆有一段空白。顾医生找我聊过,说我忘记了和他们一起奋斗的时光,那段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时光。我,好像忘掉了很多,那些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 我还记得纪亭书的一个愿望,就是能在北外附中的校园里走走,说空气里留有那个人的气息。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却闻不到你的呢?纪亭书? 在机场,送顾医生,单昱鹿黎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顾医生过来抱了抱我。 晏润迅,你这样也蛮好的,好好的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吧,我想,他当初会那么做,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我一直很感谢上苍,可以在他最后的时光里有我的身影。纪亭书,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奇迹,那么你就是我的奇迹。 【5】 有人说过人在弥留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想起这一生的过往,最终在那美好的一瞬间离开这个世界。 我,经历这么多,回忆过粉丝哭着陪我唱《至少还有你》,见我消失很长时间的担心,给我最好的应援和陪我一起过生日。可我最不想忘记的还有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 在镜头前,他和我总是保持距离,默默的保持该有的距离。他说过他累了,他想离开,他想休息。可是队伍需要他,没有人舍得他离开,我……也是。 最后,他还是离开,以我们最不想看到的方式。太过决绝,单昱鹿黎他们总是哭着来跟我说他们的晏润迅哥为什么要离开,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不惜违约离开公司。而我也会因为晏润迅的离开而导致组合人气受损的问题而苦恼,我也很懊恼。深夜的时候,他会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最近的情况,他说,他想我了。 想我了,这是我不曾想过的话。是我不曾想过他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为了他,我也跟公司提出退出。顾医生很理解我,单昱和鹿黎则是很孩子气的问我为什么我和晏润迅都要离开?其他的成员更是难以理解。公司没有答应我离开,不过还是给了我假期。 本以为可以和他好好独处,却无法预料那场车祸。他失忆了,而我得了车祸后的综合症,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每天受着生物治疗的煎熬。他忘记了一切,没有再联系过我。可我依旧默默的关注,那个从来说自己义气却又总是受委屈不说的晏润迅。 或许,现在我要感谢老天了,叫他忘记了我。 我的生命所剩无几,而他也有他新的人生。 顾医生说过,真心爱一个人的话,并不一定要强留在身边,两个人啊,不一定一辈子在一起,只要曾经拥有那段时光就足够了。 那么现在,我只真诚的盼着他好,因为,我爱的人啊,他陪着我完成了我一直奢望的梦想,陪我走过了人生当中最后的一段路。 冬天会过去,白昼会变长。我的晏润迅也会过得更加好,世间万物都在等待着他的探索。而我会一直在这里,守护他,看着他慢慢变老。 现在的这个结局,再好不过了。 我的晏润迅,我最爱的你,祝你一生幸福安康。 第二百四十三章 脑洞【晏鹿】现实向1 白玉堂前一枝梅,为谁零落为谁开。 唯有春风最相惜,一年一度一归来。 “一” 城北晏家少爷又病重了,整日恍惚分不清眼前人,失去焦点的双眼看不到焦急地双亲和早已哭红了眼睛的大丫鬟玉梅。 晏家是本地赫赫有名的大户,祖上三朝为官文武皆得,祖太爷边疆一战护国有功被封为护国公,家中正厅高堂悬挂的牌匾是太上皇御赐,曰德满功高。然树大招风,祖太爷驾鹤西去,底下的儿孙虽满腔热血也是无处可用。太爷举家迁离来到这江南小城,偏安一隅。 虽不问朝堂之事处于江湖,晏家却依旧秉承祖上遗训,晏家子孙个个皆是文武双全。可不知怎么的,到了晏润林这一代却出了问题。 晏润林的父亲只有正妻没有侍妾,成亲第二年就有了长子晏润林。自此之后再无所出,寻了不少名医用了许多奇药都没有效果,因已有长子也就安然接受了现状。晏润林的父亲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与唯一的儿子身上。可并不是晏家所有人都这么好运了。 晏润林的大伯在晏润林出生之前就已有二子一女,小叔也在晏润林出生前不久抱了大胖儿子。可这些孩子都没有活过十六岁,相继的重病去世。 整个晏家上上下下,只有晏家二房的长子晏润林活过了十六岁,晏润林能渡过此劫,却有不得不说的传奇。 “二” 全城百姓都知道晏家子孙中了活不过十六岁的咒,在晏家最小的晏润林十六岁生辰前一夜,江南罕见的下了大雪。 晏家大宅里有一片梅花林,当初太爷选了这个宅子的大部分原因就是这片成片的梅花林。梅原产于南方温暖之地,以它高洁,坚强的品格,予人激励上进。且梅开百花之先,独天下而春,其中的寓意更是晏家遗训之重。 那一夜的大雪让白玉堂前的梅花开了个尽,一簇簇紫红色的梅花在漫天白雪的映衬下诡异非常,好似晏家独苗晏润林失去血色的唇呕出来的血。 饶是江南,下了雪的清晨也是寒风阵阵,冷冽刺骨的痛。厚重的帘子遮挡住了寒气,屋子里烧着火炉,炙热的温度也不能让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晏润林好受一些。 床上的晏润林浑身发抖,不停的冒着冷汗,晏夫人坐在床边眼泪汪汪的用帕子不停地擦着儿子额上的汗。她的下手坐着晏家布告全城,摘榜而来的名医,名医是一个花甲之年的白须老人。他那布满沧桑,枯骨般的两指摁在晏润林的左腕上,另外一手不停的摸着下巴快要及地的胡须,眉头深皱,深凹的双眼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绝望。 “名医,我儿如何?要用什么药请您尽管说,我晏家就算倾尽所有也会竭力配药。” 晏润林的父亲站在白须老人身后,急切不已。不怕治不好,就怕没得治,若是有一良方,就算要他去极寒之地摘那千年雪莲或是下得深海捕捉蛟龙,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是这么多大夫了,不是摇摇头说才疏学浅,就是直白的告诉他们好生照顾,早早准备后事。他晏家世代忠良,怎么会遭遇如此不测呢? 半晌,白须老人收回手,轻叹了口气。 “老爷夫人,恕在下无法为公子开药治病。公子的脉象紊乱却很强劲,依老夫看来这并不是病,而是咒。” 全场的人皆是倒抽一口气,要是这么说的话,先前和晏润林少爷症状一样的少爷小姐们,之所以过世并不是因为重病,而是中了咒了。 “老夫本也不懂这八卦奇阵,不过游历多地见过类似的东西略懂一二,下咒之人其实本意并不是置人于死地,而是想要被咒之人饱受痛苦,最后不堪折磨悲惨而终。” 咒比病更加玄乎,吓得晏夫人抱着昏沉的晏润林痛哭,“我的儿啊,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啊,你要是有了什么好歹叫娘怎么活啊!” 晏老爷看着病重瘦脱形的儿子,抱着儿子哭的不能自己的夫人无计可施,心头压抑只得重重叹了口气。他晏家也不知造了什么孽,让这一辈小的死的死,病的病,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能逃过这一劫。 可是,他最不想不明白的是,这咒到底是何人所下? 白须老人则是一脸高深莫测,“解铃还须系铃人,老爷夫人要想公子无碍,还需尽早。” 这病还有头绪,可转眼就成了咒。这咒要怎么破解呢?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一个小厮掀开门帘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禀报说门口来了个说可以治好公子病的人。 听到这个消息,晏老爷亲自出门去迎。此时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让人激动了,这就是雪中送炭啊,若是可以救活了自己的儿子,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呐。 哪知到了门口,看到的是一个大冷天却身着单衣,长发随着寒风肆意飞扬,唇红齿白的少年。晏老爷看,这人比自己的儿子小不了多少。这般年纪就敢夸下海口说可以治好这病?真的可以相信吗?可现下死马当活马医了,只有一线生机都不能轻易错过。 “有劳名医,犬子的命就要靠名医了。” 少年看了一眼晏老爷,轻轻地点了点头,跟着晏老爷一起往晏润林所在的院子里去。穿过长长的走廊,转弯到了一个拱形院门前,院门上方的石墙上写着大大的白玉堂三字。少年停留在原地抬头看着这三个字,嘴里喃喃的念叨白玉堂,白玉堂…… 晏老爷见状解释说,“这名字是犬子自己起的,是以白玉滋润细腻,温润美好之感。” “温润细腻,甚是适合她。” “名医说什么?” 少年回神摇摇头,“请晏老爷带我去看看晏公子,早些诊治为好。” 晏老爷领着少年到了屋里的时候,晏润林又在吐血了。少年径直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子,倒出一粒药丸递到晏润林嘴前。 “这是什么?”晏夫人红着眼睛问道,来人二话不说就要给自己儿子喂东西,到底什么用意? 少年清冷的声音让屋子里的每个人都不自觉的抖了抖,“这是梅香丸,晏公子呕血时日不断,若是长久如此,怕是我也没有法子可以保他周全。” 吃不吃,随便你们。 晏夫人看了看晏老爷,见晏老爷点了点头才接过药丸给儿子服下。接过药丸的时候触到了少年的手,跟他说话的声音一样的冰冷。 “三” 自从名叫鹿希甄的少年来了之后,晏润林的病渐渐有了起色。每日必要服用梅香丸一枚,配以其他养神的汤药,混沌的双眼不再浑浊,渐渐清晰明朗了起来。 晏润林至今还记得自己睁开眼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正和他唇贴唇,嘴里有什么东西随着身上人舌头的伸入,不自觉的咽了下去。 那人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感,看到晏润林醒来也是不慌不忙,等到他把药咽了下去就起身离开,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喝吧,你终于醒了。以后就不需要我再喂你吃药了。” 原来刚才是在喂他吃药,晏润林接过瓷杯,一杯水全部喝光了,那药好似化开了一般,他可以感觉的到自己体内一阵清凉很是舒爽,嘴里淡淡的梅花清香。这味道有点熟悉,跟眼前人身上的味道很像。 晏润林头一次认真的看着一个人,眼前少年一身洁白单衣,及腰的长发随意用红绳绑在身后,走一步便轻轻的摇晃着。双眼清冷,小巧的鼻子,薄唇紧紧的抿着,脸色苍白在这热火的屋子里也没有一丝血色。 “是你救了我?” 少年没有回头,背对着晏润林手底下的活儿毫不停歇,置若罔闻。 “你叫什么名字?” “鹿希甄。” 晏润林挑眉,这回倒是老实回答了,这人有点意思。 “万分感激,日后若是需要在下帮助的,在下必定倾力相助。” 鹿希甄停下手里的活,转过身来看着晏润林一字一字的回答,“不用,你已经还了。” 晏润林皱眉,这是什么意思?还没等他追问,鹿希甄就已经端着盘子出去了。 晏家少爷晏润林安然无恙的消息一传出,全城百姓感慨老天有眼。晏家自从第一个孩子出事之后,就广善好施,希望以此可以保得其他香火平安。全城百姓一半都接受过晏家的帮助,都希望晏家孩子平平安安的,现在只有晏润林这个独苗了,可不能再出事了。 晏家上下也是喜气洋洋的,被病痛折磨许久的少爷终于赶在过年之前醒了过来。鹿希甄自然是晏家要感激的救命恩人,在晏老爷和夫人的盛情下,鹿希甄也留在了晏家过年。一来是晏润林才醒过来,还需要梅香丸巩固,二来鹿希甄炼制梅香丸需要白玉堂里梅花林的梅花。 临近过年,天气越发的冷了起来。晏润林大病初愈被玉梅紧盯着不得出门,简直要憋死他了。过了年他就要十六了,生辰的时候因为病重,没有心思过,爹说在过年的时候一起办了,借着喜气去去晦气正好。 玉梅坐在外间绣着帕子,时不时的抬头看看珠帘后面的少爷。晏润林不能出门,就起身去推开了窗户,窗外正是宅子里梅花林。江南朱砂,紫红色的花蕊,绛紫色的花萼,暗紫色的木质部。不一样的风景。 闭上双眼,晏润林深呼吸风中梅花清冷的香味,脑子里闪过了鹿希甄单薄的身影。好似心有灵犀一般睁开双眼,鹿希甄的背影就闪入了视线。 还是不变的白衣,随意的长发,拎着竹篮在梅林里穿梭。如白玉的手指抚上枝头,低头闻着梅花。晏润林呆呆的好似入魔,竟是看痴了。 玉梅走到里间见晏润林站在窗口,看着窗外出神,拿着披风走过去给晏润林披上。 “少爷,您就不要折腾小的们了。这病才好几天啊就吹冷风,仔细夫人知道了又要说你了。” 晏润林却不把这威胁当回事儿,拉着玉梅说,“你看鹿希甄在梅花林里做什么?” 玉梅顺着晏润林的视线望过去,笑着解释说,“鹿公子是在摘梅花呐,少爷您每天吃的梅香丸就是梅花制成的。听边公子说梅香丸快要用完了,所以问了老爷夫人才来摘您院子里的江南朱砂呢。” “原来如此。”晏润林点了点头,再看过去梅林里哪还有鹿希甄的身影。 这是晏家近些年来过得还算是喜气的年,晏润林的身体康复让众人都喜笑颜开。席上晏老爷多喝了几杯,面色潮红的举杯感激鹿希甄的救命之恩,晏夫人拦都拦不住,鹿希甄跟晏润林差不多大,怎么可以喝那么多酒呢? 鹿希甄却是不拒晏老爷的好意,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晏润林想拦也是拦不住。酒过三巡,长辈们还要寒暄,晏润林则带着醉酒的鹿希甄回了白玉堂。 鹿希甄颤颤巍巍的,走路直打晃。晏润林扶着有些吃力,玉梅想交个小厮背着鹿希甄回去,晏润林却执意不让,最后竟是自己抱起了鹿希甄。 “少爷您……” 晏润林搂抱着鹿希甄,让怀里的人朝里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不容置疑的让玉梅不要多事,他自己抱着鹿希甄回去就可以了,还要她准备好热水,今晚不用在外伺候,叫丫鬟小厮们都离得远远的去。 玉梅惊讶了一下,很快的就掩饰过去,听了命令先回去准备。 晏润林抱着鹿希甄进了白玉堂,用脚踢开卧房的门,屋子里自从自己好转之后,没有了药味。火炉哄得屋子里暖暖的,去了两人身上的寒气。桌上的梅花散发出来的香味是晏润林病好之后最喜的味道。 将鹿希甄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指节分明的大手解了鹿希甄的衣衫。少女单薄白皙的身体映入眼帘,胸前的两点好似窗外的梅花般诱人,晏润林眨了眨眼睛,喉结不停的上下滑动。他十六年来几乎没有跟任何女子有过春宵,更何况这个女子竟然一直是以男子的身份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可他不知道为什么,醒来看到鹿希甄第一眼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放不下这个人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脑洞【晏鹿】现实向2 就没见鹿希甄红过脸的晏润林,眼看着醉了就双颊淡淡的红,心跳如雷。俯下身子慢慢的接近床上的人,玉梅却带着人抬着热水进了屋子。 “少爷,热水都准备好了。如果热水不够的话,少爷摇铃喊我们就是了。”说完,玉梅就带着人纷纷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晏润林平息了下悸动的心情,抱着鹿希甄一起进了浴桶。热气缭绕,鹿希甄的后背紧紧的靠着晏润林的温热的胸膛,任由晏润林给他擦洗身子。 给鹿希甄和自己擦干了头发,晏润林搂着人盖了被。桌上燃的大红蜡烛一闪一闪的,摇曳的灯光映着两人的并肩的身子。晏润林的个头比鹿希甄高大许多,鹿希甄的头枕在他的肩窝,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一低头,鼻翼间满满都是鹿希甄身上的冷香。这世间最好闻的味道,大概就是此时此刻,我抱着你时,你身上的味道。 鹿希甄醒过来的时候,晏润林睡得还沉。俊脸和他一指之远,属于人类的悠缓呼吸喷在他的脖颈上。 抬起手沿着英俊的轮廓描画,眼中的不舍和痛楚让鹿希甄快要窒息。晏润林啊,如有来生,我愿还为你院中梅花林中的一棵普通的梅树,陪你等春,一年一归来。 鹿希甄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来到了晏老爷忽然夫人的房里,开门见山的请辞。 “老爷夫人,近来家师来信要我立即返回,晏少爷的身体日渐康复,不过需要根除病根还需时日。我会留下足够的梅香丸,待明年今时,让令公子按时服用,只需三年便可根除。” 晏夫人面露难色,想要挽留却被晏老爷阻止。 “鹿大夫啊,感谢你这段时日对犬子的医治和照顾,区区谢礼,不成敬意还望边大夫能够收下。回去路途遥远,边大夫路上也需要用度,走到哪里也都方便。” 晏老爷话说完,就让身后的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盘子的丫鬟上前,晏老爷掀开红布,盘子里是一锭一锭码好的金元宝。 鹿希甄看了一眼也不客气,双手抱拳,“如此感谢老爷夫人的谢礼,如果可行今天傍晚在下就会离开。” 鹿希甄回到白玉堂自己的住所,收拾简单的行李。叫来玉梅吩咐她梅香丸的用量和嘱咐她用药的忌讳,玉梅一一都记下了。 “鹿公子这是要走吗?” 鹿希甄收拾好行李,转过身来对玉梅说,“你家少爷已经康复,我也没有理由继续待下去。千万记住我刚才说的每一句话,稍有差池就可能功亏一篑。” 玉梅紧张的点点头,她想边公子要离开的事情要不要去通报少爷。 “不要告诉你家少爷,我不想节外生枝。”鹿希甄的声音又恢复了初来时的清冷,玉梅只好点点头。 鹿希甄临行前,去了晏润林的卧房。晏润林刚用了药睡了,鹿希甄轻轻走了过去,拎着行李的手不由握紧,坐到床边仔细的看着晏润林的睡颜,想要记住这人的所有模样啊。一手抵在晏润林的脖子,俯下身子吻住晏润林嫣红的唇。 “晏润林,生死天涯,你就当这只是梦一场。”抵在晏润林脖间的手一使劲,晏润林呜咽了一声继而恢复了平静,还是悠缓的呼吸,人却是最初的人。 鹿希甄来去都是一身白衣,晏老爷和夫人将他送至门口,早已备好的马车旁站了一个带着斗笠的老翁。 “就此别过。”鹿希甄说完就转身上了马车,老翁驾着马车踏着无尽的淅沥春雨向东奔去,车轮碾压过的痕迹很快就被雨滴打乱,消失不见。 “你确定要这么做?十颗梅香丸就耗费你一百年的功力,你这次却给他足足留了五十棵,你这五百年的修为就白费了。” 马车一路行驶到郊外,赶车的老翁严肃的对着车内的鹿希甄说道,抬起头俨然就是给晏润林诊治的白须老人。 “这是我欠他的,就应该换他。当初若不是他,我早已灰飞烟灭了。” 白须老人抓着胡子叹了口气,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五” 晏润林的几位哥哥打小就是不听话,借着祖上的荫德干的是毁名声的事情。小孩儿无非喜欢玩水玩火,炎热七月的时候,下午跳到后花园的池子里嬉闹,傍晚热浪散去,就凑到白玉堂晏润林的地界去作乱。 成片的梅花林成了他们玩闹的新目标,长辈们没注意梅林里就起了火。年幼的晏润林还在屋里做功课,闻到味道立即站起身来,要玉梅快去叫人灭火。 即便发现的早,大夏天的树木干燥火势还是难以控制。晏润林当初就是因为喜欢这片江南朱砂,才会来这白玉堂。如今将消失殆尽,心急如焚,也赶紧参与救火。梅花林还是损失惨重,晏润林事后大怒,和堂兄们许久不说话,招了不少园艺师傅来照顾残存的梅树。 晏家这片江南朱砂历史已久,其中不乏修炼成精的梅树。鹿希甄算是其中修炼的佼佼者,已经能化成人形,要没有这场大火,再过几百年就可以位列仙班。无奈大火大伤元气,鹿希甄因此就生了报复之心。 是咒,却只是单纯的咒,只是要晏家所有晚辈遭受与它们一样的痛苦,却从来没有要他们命的念头。晏家儿孙辈脆弱不堪,承受不了异常的折磨纷纷离世,鹿希甄没有想到在下咒的同时,忘记了救命恩人晏润林。 十六岁的魔咒他记得真切,赶在木已成舟之前,他赶到了晏家。晏润林果然不同于他的堂兄弟们,只需要梅香丸就可根治。 此行失去了五百年的修为,修炼成仙更是遥不可及。可鹿希甄却不后悔。 他动了情,对温润如玉的晏家少爷晏润林动了情。其实除夕之夜,他根本没有醉。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的是晏润林对于他的想法。果然,不止是自己,晏润林也同样的对他动了情。他记得所有的感觉,晏润林有力的双手在水中划过他的皮肤,温热的唇流连在他的脖颈之间,最后才犹豫着轻轻地落在唇瓣上,那份小心足以融化他冰冷一心只想修炼的心。 他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白须老人,临走之前的那一吻,他的一半元气过渡给了晏润林。 鹿希甄已经清楚自己将到大限,大火之后本就没有固气根元,这是修炼的大忌。为了救晏润林又没了五百年的修为,破罐子破摔的又给了他一半元气,只是为了那句承诺。 晏润林,你要记得窗外的那边江南朱砂里,有一棵梅树在默默的看着你。成亲生子,慢慢地变老。 五十棵梅香丸足以支撑三年,鹿希甄临走前也消除了晏润林这些时日的所有记忆。可晏润林却是恍恍惚惚,身体是康复了,心思却不在身上了。 整日靠坐在床边瞧着窗外的那片梅花林发呆,不管梅花开没开,就是每天要按时看看。晏润林的年纪已到适婚,晏老爷和晏夫人已经物色好了几个姑娘,就等着晏润林自己挑选。几个姑娘里有一个自带香味,冷清的梅香。其实这都是晏夫人的安排,根据玉梅的话,晏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动了什么心思,这些日子的不正常更是让她担心。于是故意让自己中意的姑娘用了香料熏染,果然晏润林就因为这股子梅香选中了这个姑娘。 婚期定在了用药第三年晏润林的生辰当天,所谓双喜临门。可晏润林却在洞房花烛夜犯了病,倒在新娘的身上不停的呕血,嘴里喃喃的念着一个名字:鹿希甄。 很少清明的晏润林在入洞房的那一刻清醒了,他注视着红烛照映下的身影,好似梦境之中有过同样的情节。抱着新娘和躺在床上,鼻翼间没有了熟悉的梅香味,晏润林翻过新娘一看,顿时跌下了床。 “希甄呢!我的希甄,我的希甄!你们把我的希甄藏到哪里去了!”吼完就支撑不住晕倒在地,新娘子被突变的晏润林吓到了,在看晏润林晕倒在地更是尖叫一声去扶他,却被晏润林呕了一身的鲜血。 全城的老百姓都知道晏家少爷晏润林病重,整日恍惚不已,嘴里念叨的只有一个名字。那是当年救了他的命的少年名医,鹿希甄。 城郊树林里的一个小院里,鹿希甄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出发去晏家。白须老人拦住他,“希甄,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他是个凡人,而你还有机会,只要你专心修炼失去的修为都可以找回来。老夫还等你继承我的衣钵,管理这天下的梅花。” 鹿希甄轻笑的摇摇头,双眼湿漉漉的。“梅仙,已经太迟了。希甄愧对您的栽培,请梅仙看在希甄多年追随的份上,能否将我重新栽倒白玉堂的梅花林里。” 见鹿希甄去意已绝,梅仙放下手叹道“希甄,你自己做的选择老夫也不能强迫你。可是你要明白,如果你魂魄尽散,就真的再也没有可能了。” “我明白,刚才您也说了,他是个凡人迟早要死,我只不过比他先行一步。” 梅仙遥看着鹿希甄的背影感叹命运的捉弄。 鹿希甄再一次的出现,让晏润林再一次的起死回生。醒来的晏润林抓住鹿希甄的手,迫切的问他,“你去哪里了?你可知道我跟所有人说你不是假象,你是真实的。我没有做梦,你确确实实的出现在我的身边,可是他们都不相信我,希甄你告诉我,这不是一场梦。” 鹿希甄收回了手,他早就预料到了,晏润林会失忆,其他人自然而然的跟着也会失忆。在他们的记忆里,晏润林是被白须老人医好的,梅香丸也是白须老人给的,他鹿希甄压根就没有出现过。 他没有想到晏润林的意志力这么坚强,一直模糊记得自己。都说了是一场梦了,你这痴儿又何必追求真相呢?有时候这一切都是梦的时候,才会让你更加的念念不忘。 “希甄希甄……你不要走,你告诉我这不是一场梦!” “灿烈,你要记住多看看窗外的梅花林,这不是梦,因为我真的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鹿希甄剩下的一半元气也给了晏润林,再也不能维持人形。梅仙及时赶到收了鹿希甄仅有的魂魄,按照他的意愿将他的本体安置在晏润林窗前的那片梅花林里。 遵守他对于晏润林的那句承诺。 “六” 晏家大少爷再一次的度过危险,不久之后晏家又传出了好消息,少奶奶有喜了。 晏润林抱着一岁多的儿子在梅花林里嬉戏,初春的梅花开的正好,紫红色的梅花让整个院子都有了生气。 玩累的父子坐在一棵梅树下安置的摇椅里,儿子玩累了渐渐的睡了过去。晏润林抱着儿子抬头望着头顶的梅树,愣愣地出神。 当初会在这棵梅树下安放摇椅,就是因为一股莫名的熟悉。一阵春风吹过,树枝随风而动,发出的簌簌声好似恋人的低语,晏润林的眼皮也渐渐沉重,充斥全身的梅香让他安然的进入了梦乡,梦里那个人依然只是用背影对着他,怎么叫都不回头。 晏润林的儿孙辈都平安的度过了十六岁,晏家再也不会遭受那不堪回首的魔咒。晏润林也从晏家少爷成了晏家垂垂老矣的太爷。妻子早已撒手西去,而他却一直活着,虽已老也不过是白了发,脸上的皱纹却不深刻。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可以活这么久,却知道自己的大限将至,终于可以脱离这尘世,去寻那梦中人了。 晏润林是躺在白玉堂的那片梅林中的摇椅里驾鹤西去的。在意识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他的梦中人终于回头了。 “希甄啊,你终于回头了,我终于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鹿希甄摇摇的伸出手,“润林,白玉堂前一枝梅,一年一度一归来。” 晏润林,生死天涯,然,这并不是痴人说梦。 一阵春风而过,梅花落下盖在了晏润林的身上。 第二百四十五章 脑洞【宋顾】古风向1 心微动,奈何情已远。 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 往日不可重。 爱上你时, 问你还是不是记得那句, 不悔的情诗。 “一” 如今的天下,朝堂上,太子三皇子两党明争暗斗;江湖中,新老门派摩擦不断。 三皇子受皇命前往洛城收复江湖中最大门派无忧阁,行程过半却遭到太子党的截杀,身边侍卫死的死伤的伤,三皇子己身也是血流不止,朝不保夕。 “皇兄是不是太心急了些?此行一去本王是否可以保住性命还未可知,又何必赶尽杀绝。” 黑衣人冷冷一笑,利刃对着三皇子的脖子说,“反正你也活不成了,就叫你死个痛快。太子说了,三皇子放心去吧,太子一定会给你一个隆重的后事。” 三皇子凄然笑对,抹去嘴边的鲜血,“若是今天本王丢了性命,皇兄也定不会如愿登上宝座,不要高兴的太早。”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说罢,黑衣人提剑就往三皇子的脖子刺去。三皇子不甘的闭上眼睛,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反而是黑衣人被一剑穿透了心肺,倒在他旁边。他抬眼望去,一袭白衣的青葱少年正提着剑,一脸厌恶的表情站在他跟前。 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血迹,不屑地说,“区区三流身手,竟然口出狂言真是找死。阁主太把这些废物当回事,竟然派了我来,门中随意一挑水小厮就可应付,杀鸡焉用牛刀!”话音一落,少年转身没入杀过来的其他黑衣人。只是一瞬间,追杀三皇子的人就全部倒地身亡,三皇子惊叹,好棒地身手,快的他都来不及反应。 此人到底是何身份? “你是当朝三皇子顾佟?” 顾佟捂着胸前的伤口站了起来,看着高傲不已的少年回答,“正是,请问少侠是?” “莫要多问,跟我走吧。” 少年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帕子,擦干净了佩剑少年就提脚前行。顾佟不知少年来路自是轻易不会跟上,少年见顾佟踌躇不前,一副不信任的样子脸色更加难看。 “真是多事,那就莫要怪我不知轻重了。”语落,就一手砍在了顾佟的后脖子上,可怜顾佟还不知什么情况就昏倒在少年肩膀上,看上去比顾佟要小的少年竟然轻而易举的扛起他,提气踏着树枝向来处略去…… 顾佟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全身竟是没有一点力气,身上的伤口好像已经都上了药,身子也很是舒爽换了干净的衣服。他扭头看了看四周,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摆设虽是奢华齐整,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正在琢磨,救他的少年推门而入,看见他醒了松了口气,“醒了就跟我去见阁主吧,你以昏睡了三天三夜,若是再不醒阁主就要罚我去面壁思过了。” 顾佟下了床,穿好方才少年拿进来的衣服,和他的差不离都是一袭白衣。收拾齐整了,他问少年,“你叫什么?我在哪里?你们阁主是谁,为什么要见我?” “我叫无思,这里是无忧阁,我们阁主是无忧,至于阁主为什么要见你,这我就不方便告知了。你去见了阁主自然就知道了,现在可否能去了?” 顾佟心惊,这里竟然就是无忧阁,父皇派他来收复的门派! “自然,劳烦无思小兄弟。” “哼。”无思完全没有把顾佟当做当朝三皇子,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带路。 路上顾佟在想,这无忧阁在江湖称霸已久,门下弟子众多,修炼的武功也甚是保密。从来不收女弟子,清一色的年轻俊朗少年,武功内力在江湖中也是拍案叫绝。许是老大的位置坐了太久,门下弟子武功又是一等一的高,所以被其他门派排挤称为邪门歪道。 他和太子一派争执不下,太子身为嫡子,拥护者自是不少,可惜太子心焦急躁,性情乖张,父皇不喜。而他年轻,既没有战功傍身,也没有母族拥护,只有为数极少的文武大臣拥戴,与太子对抗甚是辛苦。父皇此次派他前来,心里自有打算。铲除了江湖中人的心头大患,自是拥有了江湖力量,虽说朝堂之事与江湖恩怨没有瓜葛,不过威严一立,有朝一日一定可用。 那日一见无思身手,果然是名不虚传,这无忧阁果真是藏龙卧虎。就他带来的那些兵马还不够无思下菜的,如今自己又被生擒,看来收复无忧阁是无望了。 “二” 无思带着顾佟来到无忧阁阁主的无忧殿,禀报说,“阁主,人已带到,请问阁主还有何吩咐?” “没事了,让他进来吧。” “无思遵命。” 无思看着顾佟说,“阁主让你进去。”说完就转身离开,一刻都没有停留。 他想无思第一眼见到他就问他来路,想必这无忧阁主早就知道自己带兵来剿,没想到他反被太子的人下了黑手!不过就算是这样,无思见了他也定是要杀了他灭口,怎么还会带他回来无忧阁?无忧阁主到底什么用意,罢了想这么多也是猜不透。 顾佟推门进去,只见无忧殿内空空荡荡,唯有高台之上一宝座,上面坐着一个一身玄衣的冷峻男子。想必就是无忧阁的阁主无忧了,历代无忧阁阁主都叫无忧这个名字,没有人知道他们原来的名字,恐怕他们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你就是三皇子,顾佟了。” 顾佟抱拳,“正是,阁下也一定就是无忧阁的阁主无忧了。” “哈哈哈,没想到皇帝竟然派了自己的亲儿子来,看来是一定要平了无忧阁,才能放心了。” 顾佟没有说话,他是来铲除无忧阁的,但此时势单力薄,还在人家手里。看无思的功力捏死他轻而易举,千万不能冒失应付。 无忧阁主起身缓缓走下高台,走到顾佟跟前,挑起他的下巴端详顾佟。这让顾佟觉得很不舒服,想他好歹也是一朝皇子,怎么能被一江湖中人肆意打量?可眼下也没有资本跟这人对抗,小不忍则乱大谋,待到自己逃了出去带兵来剿,那时一定要挖了这人冰冷的一双桃花眼。 “素闻三皇子顾佟长相俊美,面若桃花,如今一看果真是不同凡响,敢问三皇子是否婚配?” 好生奇怪的问题,这无忧阁主到底是何意思,竟然还问他这样隐私的问题!他认为自己没有理由一定要回答他,于是顾佟闭口不言,无忧阁主被他逗乐,“还真是一个倔脾气,不说没关系,今晚我便知晓。” 说完,已经走了不知何时回来的无思进来带着顾佟离开了无忧殿,顾佟被带到了后山温泉,无思给他丢下衣服说,“下去泡泡吧。” 虽然不知道是何意思,可顾佟的确是太久没有舒服的泡过热水了,也就不做他想脱了衣服泡温泉。泡好了之后又换了一身衣服,顾佟想这无忧阁主的日子竟比自己过得还要舒坦,堪比皇宫。傍晚,无思又端了饭菜进屋,让顾佟快吃。顾佟心焦,这么拖下去自己何时才能逃离? 吃了晚饭之后,顾佟忽然觉得迷糊疲惫,全身柔软无力,想要上床去休息。却被无思再次扛起往无忧殿的方向去,顾佟这时才想起白天无忧说的话,今晚我便知晓的意思是什么。 无忧殿的后殿,偌大的雕花镂空木床,淡青色的纱帘围绕,雪白柔软的狐裘毛毯,顾佟被无忧拆了发簪,一头乌发铺在上面,白皙的身子一展无遗的露在他眼前。两人剥落的衣衫层层叠叠凌乱地散落在地上,顾佟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无忧,他从未想过这无忧阁主竟有如此癖好! “怎么这样看着我?你这么好看的人,我若是放过了,一定会后悔的。”无忧侧身撑起半边身子,露着光裸的麦色皮肤,不停地撩拨着顾佟。 “你混蛋……我可是当朝皇子,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大罪!”就这么一句话,顾佟说完就气喘不已,到底给他吃了什么,好生厉害!他武功虽是没有无思那般深不可测,但好歹也是从小习武,现在竟然提不起一点力气来,让他觉得自己犹如案板上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谁知无忧毫不畏惧,沿着顾佟的轮廓摸下去,“哦?什么大罪三皇子能否告知在下?我只知道,我和三皇子是你情我愿,只求快活。” “你!”顾佟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得慌,脸红的似发烧一般。他随已弱冠,却还没有成亲生子,没有经过人事却懂其中要义,早年还在宫中的时候,已经有嬷嬷教过他了。此时他被无忧搂抱着,还未着寸缕,真真是不可见人。 “三皇子,这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可切莫浪费了。”说罢,宋铨就翻身压在顾佟身上,啄着顾佟的唇,抚摸他青涩的身子,觉着好不快活。好像从来没有感受过这般的舒爽,这顾佟……可真叫人好生心疼。 顾佟被无忧摸得前身燥热,他竟然也有了感觉,万万不该!他怎么可以对男人有感觉,身体里空虚的快要炸开,他迫切的需要什么来填满自己。扭着身子也不知是要甩开无忧控制还是难耐折磨,无忧呵呵一笑,在顾佟耳边轻声说,“你一定好奇我的名字……我这就告诉你,我叫宋铨,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就喜欢你叫我的名字,三皇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脑洞【宋顾】古风向2 这场折磨从傍晚到深夜,从深夜又到破晓。顾佟最后哭闹不休,却依旧不被放过,被宋铨带着一次又一次的前往高潮,释放从未有人知晓的热情和欲望。 等到宋铨餍足终于放了他的时候,顾佟早就已经昏睡在床上了,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日已西斜。 无思正在床边拧帕子,顾佟见是他,扭头没有说话。无思也收起了往日的冷漠,“擦擦吧,舒服点。” 顾佟脑子里全是昨夜那无忧阁主,不,是叫宋铨的混蛋折磨他的事情。心里一想越发难过,面色苍白如纸,他猛地掀开被子要下床去找宋铨理论,却被私密处的疼痛折磨的站立不得,歪倒在床边。 “你这又是何苦?阁主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气,你便好好调养。你想要的东西,阁主定会帮你。” 顾佟冷笑,“帮我什么?你们这无忧阁简直就是当世最可怕的地方,你才多大的孩子竟然就这般冷漠无情,无思……你当真是什么都不去想吗?” “我不需要你们阁主帮忙,放我走已是最大的帮忙了。” 无思看着顾佟,脸色变化几次,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放不放你走也不是我们说了算,你自去问阁主吧。” 顾佟还没有去找宋铨,宋铨就自己找上门来,他拿着药来给顾佟,可顾佟却毫不领情。 “你这般生气也是无用,反正你已是我宋铨的人,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扳过顾佟的身子给他上药,顾佟抵不过宋铨,也就红着脸由他去了。 “你来剿我无忧阁,无非就是听了江湖中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伪君子的诺言,不就是要当今的皇位,那有何难我可助你一臂之力。不过到时,你还是我无忧阁主宋铨的人,顾佟,你说如何?” 无忧阁势力之大,已是朝廷无可预知的了,江湖中各大门派如此忌讳,也定是怕极又不愿折损手中人力,所以才会跟他说,只要灭了无忧阁,就一定会帮他推翻太子助他上位。左右不过是一样的结果,顾佟想还不如就信了宋铨一回,瞧他如何帮他。 “你且养好身子,等你一好我便亲自陪你回京师,我无忧阁势力遍布天下,放心听我的就好。” 顾佟修养的这段日子,宋铨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派了阁中弟子去一一解决太子党中重要大臣。若是能收服那是最好,若是不愿投降,只有灭口一条路。反正不为所用,何必留着以后是麻烦?手下人去做事,宋铨自己也没有闲着,陪着顾佟,趁着上药的功夫吃吃豆腐,调调情。也是逍遥自在,他对顾佟也不是简单的想要身子,他是要顾佟的一生一世的,跟他在一起了那就必定要一直陪着他。 他们无忧阁之中最重要的一条门规,若是占了未经人事的人身子,不论男女,都要缔结契约。二人此身是一定要捆在一起了,顾佟虽是男儿之身,却极有抱负,宋铨很是赏识喜欢。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彼此都是动了真心动了情。宋铨自是不会隐瞒,日日在顾佟耳边说爱他,念他,不舍他。可顾佟却一直未曾说过,他有他的方式,如今自己还没有坐定位置,纷扰乱世,岂能只顾儿女私情。 宋铨总是问他,爱不爱他?固执的人,总是会坚定不移的做一件事情。顾佟不知宋铨为他所做的一切,无思问阁主,这么做是否值得。宋铨却说,这一世,我的自作聪明,怕也就是为了顾佟痴。 无论生生世世,一如当时。 宁愿为你死,决不推辞。 “四” 顾佟的身子再宋铨的精心照顾和偶尔再和他痴缠中,终于恢复了。他虽没有说过爱他,却再也不对宋铨的求欢感到排斥,甚至会温情的吻他,抱着他一起看夕阳。在无忧阁的这段日子,竟是顾佟出生到现在觉得最无忧无虑的快活自在的时候,怪不得叫做无忧阁,在这里几乎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好自己喜欢的人,痴情相守。 又是一夜春帐暖,顾佟被宋铨搂在怀里,缠着发丝浅浅拥吻。 “明日,就动身陪你回京师,帮你夺了太子之位。” 顾佟几乎脱口而出,不去了吧,我就在这里和你在一起,什么皇位天下我都不要。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为了快活自在,而弃了多年来辛苦栽培自己的恩师,还有一只追随他的臣子,最重要的是含恨而终的母妃。他要报仇,就一定要坐到最高的位置。 “好。” 除开他们二人,宋铨只带了无思一个弟子,无忧阁也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阁主不在的消息自然是要严加封闭不得外传的,阁中还要留大批高手看管,不能被其他门派趁机下手作乱。 三人动身上路半途,就被追兵缠住不得脱身。无思奉命去拖住追兵,宋铨顾佟则是快马加鞭往京师赶去。无思即便是盖世神功,也抵不过打不完的小喽啰,很快就受伤不敌,为保性命运功踏风而去通知宋铨。 宋铨和顾佟这边也是情况不佳,太子显然是下了狠心要在路上置顾佟于死地,几乎是派出了所有人马。若是宋铨一人,这些乌合之众还不足放在眼里,无奈他还要保护顾佟周全,被一支毒箭射在了胸口,喉头一震,吐了口血。顾佟大惊,立即抱住他,“怎么样!你……” 宋铨摇头安慰他,“我没事,你莫要担心。我在此拖住他们,你快走。” “不,我怎能放你一人在这里,要走我们一起走!” 宋铨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阵低沉阴鹜的笑声从林间传来,“哈哈哈,好久不见,没想到皇弟你竟然和一个男人情深似海,生死难分啊。” 两人心中大震,看着策马而来的顾世成,顾佟猛然紧缩瞳孔,宋铨见状心中升起了难以遮掩的杀意。 顾世成身着五爪蛟龙玄色袍子,披着明黄的披风,坐在一匹青白的汗血宝马,居高临下的嘲弄倒地受伤的二人,好似再看两只将死蝼蚁,不可一世。身后跟着数不清的黑衣人,皆都是冷漠无情。 “没想到皇兄竟然亲自来接顾佟回去,顾佟应当是要感谢皇兄的出城之情。”顾佟盯着顾世成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的慌张。 只有靠着他的宋铨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害怕,宋铨靠着顾佟喘息不已,却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顾世成,和顾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眉眼之间不大相似,可周身的气质却是如出一辙,都是面冷如霜,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皇弟带兵一去就是半年有余,父皇实在担心,就派我来看看。没想到还没有到无忧阁,在这里就遇到了皇弟,还好皇弟你还活着,否则皇兄就没法交待了。你身边的这位从未见过,是何方神圣,皇弟不介绍一下吗?” 顾佟冷笑不已,怕是恨不得他早就死了吧!可顾世成竟然不认得宋铨,也是宋铨归位无忧阁阁主,平日很少现身,极少人见过他的模样。大概顾世成方才见他身手了得,又是年纪轻轻,才会好奇他的来历吧。 “是我在外结交的挚友,皇兄有何用意?” 顾世成挑眉看着顾佟,没想到这一趟门出去之后,顾佟竟然已经磨练的如此沉稳淡定了。比之前更加棘手难对付,现下朝廷里早已炸开了锅,顾佟剿无忧阁迟迟未归,皇上担心不说,他那派的大臣也是不消停。他虽是太子手里也有一些权力,不过还未登基不好动那些臣子。就派人出来截杀即将回来的顾佟,谁知派出去的人都没了踪迹,他只得亲自带人出来,如今一看他身边的人,才知道顾佟又有了得力助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既然如此只好一并铲除,只是可惜了那人的好武功了。如若可以为他所用,也算是没有浪费了人才。 “待会我会设法拖住他们,你上马快走,在我们约好的地方见面。” 顾佟还要反驳的时候,宋铨已经一跃而起直冲顾世成去了,众人都没有意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顾世成瞬间就被宋铨捉住。 “快走。”宋铨让顾佟赶快脱离包围圈,只要他顺利返回京师告知皇帝太子的所作所为,到时一切就会尘埃落定。 顾佟跃上马,回头朝着宋铨伸出手,“你也快过来,我带你一起走!” 宋铨扣住顾世成的喉咙,面对逐渐缩小的包围圈,头一次严厉地对顾佟吼道,“听话!我会跟你回合的,快走!” 顾佟胸口一热,眼前湿润一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一去和宋铨之间就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脸色青白毫无血色,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掉头策马而去。 宋铨看顾佟走的远了,一口血再也忍耐不住,一手扣着顾世成的喉咙命其他人退后,另一只手则是捂着胸口,面上也是一片死白。 顾世成瞧宋铨吐血不止,心里也就稍微松懈了些,“原来你已是强弩之末,顾佟已经走了,我瞧你也就不必如此执拗,现在束手就擒,本太子可能还会留你一命。” 宋铨嘴角一丝冷笑,对太子说道,“时至今日太子还是如此自以为是,你以为就算我现在放了你,你还会有活路吗?莫不是以为我受了点伤,就没法子对付你手下这些无用之人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脑洞【宋顾】古风向3 江湖之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忧阁,可不是嘴皮子一溜不过是说说而已的,他们的存在之所以这么强烈,强烈到让父皇三番两次的派兵来剿灭,就是最重要的原因。 宋铨的话音一落,对面的所有人皆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明明就这么一个人,都受了重伤怎么还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这个人太可怕了,不除掉的话,将来就是他登上皇位的最大阻碍。 顾世成眉头一皱,不知道宋铨的话里意思,只是想要遵从本能痛下杀手的时候,只听他唤了一声无忧阁的号令,不多时从树林四处聚集而来的白衣人顷刻之间就包围了太子手下的黑衣人,战况瞬间就发生了改变。 无思从白衣人中疾步走出来晃到了宋铨身边,单膝跪地厉声说道,“禀报阁主,驻守京师的无忧阁弟子已经全部集合到此,还请阁主吩咐,万死不辞。” 宋铨一眼就看见顾世成太子的脸色,变得难看,于是乎爽朗的笑了起来,“那就请金贵的太子殿下去无忧阁坐坐。” 他的话音一落,白衣人穿梭在黑衣人之中,金属武器不停的碰撞着,擦出了金闪火花,惨叫声不绝于耳。太子眼看自己的人被白衣人砍白菜似得一片又一片的解决,身子终于忍不住的开始颤抖。 原先还从来都不在意,可是在这一刻,他才开始真正的害怕。 “无思,你且在这里掌握局面,太子也就交于你先行带回无忧阁。本阁主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之后会很快赶回来,到时再来发落太子。” 无思知道宋铨是要去与顾佟回合,自是领命办事。 江湖中的事情朝廷一向是民不告,官不问。今天一战,黑衣人都是看出身份,太子被掳走也无人知晓,旁人只会以为又是江湖中的恩怨,太子既然回不去,皇上自然会心甘情愿的传位给顾佟。 如此也算是满足了顾佟当初提出的所有条件,只要顾佟记得他们之间的承诺就好。 “五” 焦灼的顾佟等来了宋铨,内心自然是欢喜之极,听他说到太子顾世成已经被掌控,那其他的事情不需烦恼,顾佟已经在第一时间明白过来了。 原来这一切,是宋铨早就在暗中开始布置计划的,万事俱备,只就等太子送上门来,他现在回宫的话就一定会得父皇欢心,文武百官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一直期待的皇位指日可待。 可现在他却不想回去了,现在的他想和宋铨隐于无忧阁,他不做皇帝,宋铨也不做阁主,两人就在后山不问世事,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在一起。 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顾佟你不需担心,你担心的事情我也都明白,无忧阁会在你登基之日消失于江湖。我宋铨说过的话从来不会食言,到那时顾佟你可会收留本阁主?” 宋铨早就做好了打算,一旦顾佟登上了皇位,那么无忧阁就隐于江湖,在江湖中外的所有门中弟子全部回到无忧阁,潜心练武不再参与江湖中的纷争。 这也算是给了顾佟一个交代,总算是不辜负他收复无忧阁一说。给了皇帝和朝廷一个交代,圆满了顾佟一直以来的梦想。 而他自然不舍顾佟,定是要与他日日夜夜在一起的。宋铨咬着顾佟的耳朵,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你要来宫里陪我?你可知……” 宋铨搂住顾佟,叹息道,“我怎会不知,你不舍这天下,我不舍你,既然如此,也只好我来你身边。只望顾佟日后不会忘记本阁主的功劳,有了后宫佳丽就不要我了。” “胡说什么!”既然有了你,哪里还需要后宫佳丽三千人呢。宋铨,这天下之大,我只要你。 两人情不自禁地拥吻在一起,顾佟脸红喘息的问宋铨,“那阁主之位……” 宋铨恼怒顾佟的不专心,咬着他的脖颈断断续续的说,“无思长大了,足够担当重任,有他接任阁主之位,我很是放心。顾佟不需……担心,一切我都会安排好的。” 一切都已计划好了,两人自是沉沦欢愉之中。 顾佟先一步在无忧阁弟子的暗中保护下返回了京师,将太子顾世成的罪证一一呈上,皇帝龙颜大怒,当朝就免了太子之位,昭告天下顾佟不日登基,自己退居深宫尊为太上皇。 太子一党余孽也被一一革职抄家,发配边疆。京城变天的消息如飞絮一般散布在天下的各个角落。 宋铨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让无思把京城里送来的书信交于幽禁后山牢笼里的太子,让他死了心,一辈子就安分的呆在这里,可保他性命无忧。 “无思,这阁主之位甚是无趣,这么多年了我也该让位叫你来尝尝这滋味了。” 宋铨取了无忧阁历代阁主传位玉石,交予无思,无思也没有询问原因,遵从地上前接过。 “阁主日后就留在京师不回无忧阁了吗?” 宋铨走到无忧殿门口,抬头望了望青天,想着远在京师的顾佟此刻正在做什么。 “大概还是会回来的,不过不知道是何时,无思就好好管理这无忧阁,千万不要让无忧失望了。” “是,阁主。”无思最后一次毕恭毕敬的对宋铨作揖,望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平息。 …… 顾佟荣登大典的那天深夜,宋铨只在寝宫里静静地等着他,登基大典琐事繁多,顾佟那样的人儿可能会在最后关头,爆发情绪。 穿戴着奢华的皇帝服饰的顾佟回到了寝殿,并没有看到宋铨的身影,就单纯地以为他没有按时回来,转头立马就拉下了脸。瞧着偌大的寝宫里一个侍候的宫女太监都没有,更加恼怒,语气甚是不好,大喊道:“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静幽幽的寝宫里竟然还荡回来了自己的声音,顾佟内心的不安和烦躁更甚,这样的日子,皇帝的位子真的是他所期待的吗? 深宫的日子,孤独寂寞,一日两日三日还得过且过,可是最后呢?没有宋铨的日子以后还要怎么过呢,宋铨,你要是不来那不如我去找你吧。 顾佟的脖子都快要断掉了,垂着长袍没有精气神的往床榻边走去,忽而颈后过了一阵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个人牢牢实实的抱住了。 一直潜藏在暗处的宋铨将顾佟的一点一滴全部看在了眼里,这个人啊,果然跟自己猜想中的一模一样。 于是在他落寞孤单的时候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抱住他轻轻咬他的耳朵,“新皇好大的脾气,让小民甚是惶恐。” 一时紧张的顾佟靠在宋铨的怀里,身体还僵硬着,被宋铨火热的亲吻折磨的越发柔软,好像身体没了骨头,化成了见不到头的波浪之中的一块浮木,唯有紧紧的靠着身后的这个人,才能够得以生存喘息。 宋铨轻车熟路的给他宽着衣,在他的脖子吹气轻笑道:“这会儿,吾皇可否消消气了呢?” 顾佟被宋铨一把抱起送到了床上,看着男人的俊脸痴迷的说道:“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宋铨点了点他的鼻子,宠溺地笑了笑,“你在这里,我怎么会不来呢,况且今天是你荣登大典的日子,本阁主如何不会来参与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呢喃之间,宋铨好像还说了什么,顾佟没有听得很真切,应该是,“我的顾佟,在我这里从来都不是皇帝吧。” 神思再一次被宋铨硬生生的扯离了身体,宋铨的热情让顾佟顿时绷紧身体,从未承受过任何东西的后庭此刻让宋铨不停的开拓着,刚才他无意中蹭到了宋铨的物什,那样的庞大自己怎么能够承受得住!这个禽兽,简直不是人!他一定要杀了他,一定! 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宋铨竟然爱极了顾佟这般可怜模样。怎么轻易舍弃呢?不要也得要,谁叫你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带兵来剿!江湖中谁不怕我无忧阁,也就只有你这毛头小子不要命似得冲过来,初生牛犊不怕虎,若不是你这一副好皮囊,怕是早就去见了阎王爷了。 宋铨缠着顾佟的唇,青色的窗帘垂下来,掩住两人有力的身子,印着交叠的人影和模糊掉破碎的声音。 宋铨点到即止,考虑到登基大典辛劳了一天,不宜情欢,就只抱着顾佟,两人躺在寝宫里偌大的龙榻上互诉衷肠,顾佟感觉宋铨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那种温度的真实,那种呼吸的温暖,让他除了满足就是幸福。 谁能想到,他的无忧阁一行误打误撞的,竟然叫他获得了宋铨这般的如此至宝,宋铨大概就是他在这纷扰乱世中,身不由己下依旧可以等候来寻的人。 “宋铨……”顾佟微微喘息道。 “顾佟……”宋铨情深意切的回应道。 可还记得当初你对无思说过的话? 那是的月光依旧明亮,可能比今日新皇登基的月亮还要明亮,皎洁的不真实,内心深处的这个人,语气苍凉且温柔深沉。 宋铨对无思说,“无论生生世世,一如当时。宁愿为他死,决不推辞。” 这一生,谁会刻下伤痕,千年的苦痛,豪情划破长空。 宋铨可以为顾佟放弃江湖,而他也要为他守护好这天下,做到天下太平。至此一生,才是彼此都不辜负。 常常会有这样的一个问题:问世间,情为何物? 真叫人生死相许…… 第二百四十八章 鸿门宴上 思绪越飘越远,鹿希甄好笑的坐起来,看着比自己焦急十万倍的伺候丫头,问道:“我弟弟一个人来的?” 伺候的丫头摇摇头说:“不是,他身边还跟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眼里尽是杀气,凶巴巴的让我害怕的很。” 那个是宋铨,鹿希甄不禁莞尔,宋铨还凶神恶煞?那这个丫头要是见了晏润林,岂不是要当场吓哭了? “还有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年轻少爷,干干净净的,瞧着就很让人安心的人。” 这个人是……鹿希甄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晏家到底哪里还有一个干净的书生气的人。除了柳云时,可是这个人不是正跟易靖卓被扣留在了江南吗? 哎,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鹿希甄摆了摆手,从床上坐起,走到了梳妆镜前。看了一眼镜子里哭的跟鬼一样可怕的面容,裂开嘴真的是笑的比哭的还难看,这是吓唬谁呢? 伺候的丫头眉头都不由的跳了跳,想要打破此刻的安静,忙又说道:“还有不少的兵马被杨司令留在了外面,说是谈判重要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此刻您弟弟带来的人正在大门口跟杨司令的属下抗衡呢。” 不是一个人来的就好,谅杨守德那样的人也不应该傻到让鹿黎一个人进来,晏家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杨守德也不是一个傻子,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就算是自己想要的得不到,也可以换一步走把整盘棋都给走活了,从另外一条捷径而上。反正他也不过是一个渴望权利和地位,金钱和美人的俗气之人罢了。 鹿黎像是一刻都不愿意多等了,不理会杨守德的赔笑吃饭,反而径直站起身来,往饭厅门口走了走,宋铨紧急跟上而顾佟则是留在原地动都不动。 怎么说鹿黎可能是关心则乱吧,跟杨守德这样的人谈判条件,着急不得,不管是怎么样的后果,鹿希甄总是不会有任何的差池的,谅他也没有这个胆子动军长夫人啊。 越是到紧要关头就越是不能乱了阵脚,会被对方看出了破绽,大胆的提出任何问题的,顾佟留在原地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让杨守德知道,这一次他们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要带走鹿希甄,没有其他商量的余地。 鹿希甄和鹿黎之间的姐弟默契说起来也是十分奇妙的,鹿黎不过在晃到了门口,就看到了也正在朝着这边走过来的鹿希甄。 “姐姐!”鹿黎情绪激动的挥手喊道,脚步不耐的朝着那边奔了过去。 鹿希甄听到声音,早就张开了双手,“我的好弟弟,快来姐姐身边!” 按照以前,鹿希甄是从来不会跟鹿黎说这么亲密肉麻的话语的,不过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再看到自己的亲人的时候,终于理解了亲人的意义有多么的重要。 仿佛时间都快要静止了,所有的画面都被慢镜头了,鹿希甄和鹿黎再次拥抱的时候,彼此的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都终于落了下来。 “姐姐,你还好吗?这么久了,你怎么一点点的消息都没有啊!”鹿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是先开口安慰还是先开口责怪。 人在着急的时候往往最说不出关心安慰人的话来,鹿黎说出口之后就有些后悔了,怎么能对姐姐说这样的话呢?姐姐已经足够难过伤心了,一个人在这里多可怜多孤单啊,好不容易见到了他这个弟弟了,还要被挨骂一阵子。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有意要说你的,你不要难过我不是想说这些的,我明明很……”鹿黎的嘴巴叽里咕噜的一阵子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就是手忙脚乱的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鹿希甄都懂,拍了拍鹿黎的背,声音有些哽咽:“没关系的,姐姐都明白的,鹿黎你终于还是长大了,姐姐其实很舍不得的。” “姐姐……”鹿黎没想到自己的累点低到可以让姐姐一两句话就轻而易举的给点出来了,“姐姐,鹿黎要快快长大的,要让姐姐可以在家里带孩子,平平安安的。” 顾佟听到了鹿希甄的声音,神情也是一动,也是在原地坐不住了,不过对面的杨守德的神情也是终于松动了一下下。 “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什么人?”杨守德已经注意顾佟很久了,在晏家虽然不是哪个人都认识,可是眼前这个人可是一点都不认识,没有听说过的,看到现在了这个顾佟的气场很不一般,不晓得又是晏家这些天在哪里挖到的人。 刚才的一阵子对视,杨守德就已经看出来了一些端倪,能够在这样被动的条件之下还能风雨不动安如山,这个人也的确是很厉害的了。 顾佟收回了自己暂时的走神,看向杨守德,无所谓的笑了笑,耸肩道:“其实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杨司令,您对于我们大少奶奶的扣押到底是何用意?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如有话就直说了吧。” “还是这位先生足够直接,只是不知道你说的话能不能算数啊?”杨守德别有用心的往外看了看,鹿黎和鹿希甄还抱在一起,姐弟情深。哪里还顾得上正事儿?看来刚才自己还是高估了鹿黎了。 顾佟挑眉说道:“杨司令看呢?你觉得我这个外人有没有说话的权利?不过一会儿你就知晓了,姐弟相见总是万分不舍的我们其实都应该理解理解的。” 杨守德哼笑一声,不知所谓的摇了摇头,瞥向外面的眼神都变得冷漠了起来,顾佟的眼睛不由的一眯,觉得事情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了。 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太可惜了。 宋铨一开始也是很舍不得的,看到鹿希甄安然无恙的出现就放了心,所以还是离开这里比较要紧。 “大少奶奶,鹿少爷,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还是快点进去吧。” 鹿希甄和鹿黎相携进了饭厅,杨守德还假模假样的站起来迎了过去,笑着说:“希甄啊,可是叫我们一阵好等啊,晓得家里来人了怎么还这么慢呢?看看,饭菜都快要凉了。”杨守德说罢,就叫一旁伺候的丫鬟们把饭菜端下去热热在送上来。 鹿希甄弯起了嘴角,浅浅淡淡的说道:“杨叔叔说笑了,这些天要不是承蒙杨叔叔的照顾,希甄又怎么能活到现在呢?就是因为知道了弟弟来了,才会来的慢了一些,要好好打扮打扮才是,不然以之前的面貌见人,岂不是要让家里人担心了。” “都快要回家了,希甄其实也不会着急这么一时半会儿,杨叔叔你说是吧?”鹿希甄慢条斯理的,似乎一点畏惧都没有。 鹿黎伺候着鹿希甄坐下了,自己则是坐在了姐姐的身边,姐弟俩几乎都是一样的表情和眼神盯着杨守德,准备开始了这一场真正的战役。 杨守德也是看的真切,今天看来也是要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处理完了,不是他死就是鹿希甄和鹿黎甚至是他们身后的晏家和鹿家彻底的妥协。 从进门到现在,鹿希甄的眼睛就一直跟杨守德在交锋,没有时间顾及到晏家这一次带来的人中混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 顾佟倒也是一点都不着急,静静的站在宋铨的身边,看着鹿希甄和鹿黎跟杨守德谈判。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鹿希甄是不是跟之前他认识的那样,能言善辩,让人佩服。 “杨叔叔,你的意思呢,希甄这些天其实也想的很明白了,这些天叔叔的悉心照顾让希甄太过感激了。希甄从小被父亲教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杨叔叔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还真是够直截了当的,顾佟不由的挑挑眉,瞥向对面的杨守德,倒是要看看这出戏还要怎么唱下去。 杨守德面上的笑容僵了僵,愣在原地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开口,“希甄啊,怎么会怎么说呢,你是我好朋友的女儿,有危险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是要出手相救的。” “是吗?”鹿希甄好笑的反问道,还看了看鹿黎,跟他确认对面的杨守德到底说的是不是事实。 鹿黎摇摇头配合自己的姐姐配合的天衣无缝,“姐姐,杨叔叔许是不好意思开口吧,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的叫我过来了,杨叔叔,你想要什么不如直接的说吧,鹿家跟晏家可以给得起你的,自然不会吝啬。” “但若是超出了我们可以支付给予的范围,那还请你量力而为,刚才你也说了,救我姐姐是您这个做叔叔的责任。所以,我们的父亲应该也会很感激能够结交到您这样的好朋友吧。” 鹿黎还笑了笑继续说道,“忘了告诉杨叔叔你了,晏家军里叛逃的马三炮已经被我姐夫捉拿在手了,晏家军的叛乱已经被镇压下来了,不过一场闹剧而已,难道杨叔叔以为扣住了我姐姐,这样就可以让我姐夫方寸大乱吗?” 杨守德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不确定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笔直站立的副官,这么大的消息难道一点风声都没有? 那个马三炮就那么点能力?竟然还敢在外头大放厥词,说要将整个晏家军尽数吞并了。现在看来还真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里应外合 大放厥词的马三炮此刻正在逃亡的路上,晏家军的人侦查捉拿人的能力是出了名的,包括他自己当初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大雨连绵的下了好几夜,不论是山道还是大路,都是泥泞难走,三步一水坑,五步一烂泥。小心翼翼的走都会摔跤,更别提为了保命要快速穿梭的马三炮。 好不容易从晏家军控制的地界里逃脱而出,慌不择路的窜到了山上,浑身脏兮兮的已经看不清楚人样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没闭眼好好睡一个觉了。冰冷的雨水就那么拍打在身上,他不敢休息,更不敢停留,一刻的停歇都会让他有被抓住的可能。 天色渐晚,马三炮找到了一个山洞,钻了进去,找了洞里的的干草把洞口堵的严严实实。躺在洞中一块平坦地上之后,松了口气之后觉得全身疼痛。 谁知道这个晏润林小杂碎还真的有那么点手段,本以为在北平做一个冠冕堂皇的军长的时间久了,就已经忘记了原先在晏家军的培养了,早就过上了官二代的生活,成了废柴一个了。 就像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回来也是不足为惧的。谁知道这人回来之后在短时间内镇定了晏家军内部不说,还从自己的手中抢走了人,最后自己还闹得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 也不知道易司令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电报都拍出去那么久了,一点儿回应都没有。他目前还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说这个人在江南带兵出问题啊。 马三炮的身体越来越冷,还疼的要命,为了躲避追兵根本不敢在山洞里生火取暖,抖抖索索的用手搓了搓身子。呵出来的气都是冒着白烟的,搞不好还没有跑到易司令那里,自己的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晏家军的人一路追着马三炮到了江南的地界,吴家老爷子派了人将他们接到了府上,好吃好喝好住的招待了一番。 “感激吴老爷子的热情款待,我们实在不敢叨扰,还有任务要在办。”晏润林派来追踪马三炮的人,都是大本营里目前能力最强的兵。 不论是实战能力还是为人处世上都十分的可圈可点,十分令人放心。 吴老爷子拄着拐棍,可能因为连续的下雨让他半截入了黄土的身子有些不适,不适的锤了锤老寒腿无所谓的摆摆手:“应该的,你们军长不也帮了我的忙吗?既然已经到了江南的地盘,我吴家当然应该要尽地主之谊了。” “你们不必客气,尽管在这里住着,我吴老头子别的大话不敢说,在江南这里我说话还是有足够的分量。不知道你们这一次过来到底是要执行什么样的任务?需要我吴家帮忙吗?” 晏家军的领头人是一个年仅二十五岁的营长,这一次之所以被晏润林委以重任,也是因为年轻有为,敢作敢当。年轻人总是能够出其不意,不需要固化在原有的秩序里,会灵活应变,以大局为重。 晏润林也是一个极其开明的上司,贯彻的实施了将在外可以军令有所不受。所以吴老爷子这般提出了问题的时候,这位年轻的营长顿时收敛气色说道:“既然如此,吴老爷子我们也就跟您说了。” “实不相瞒,我们晏家的情况吴老爷子其实您也知晓一二了,不知吴老爷子您是否知道在江南的地界里,有一支军队正在秘密练兵,并且扣押了我们军长的两位至交,来了之后就没有放出来。”年轻的营长说的很是婉转,吴老爷子却是听的很明白。 江南如今如同南宋时期,偏安一隅,百姓人民过得很是安稳,除了今年的大水扰了温饱之外,一般的时候都是过得十分富足。作为江南的最大家族,吴家一直以来了解着这块土地的所有动态,最近这块土地上的确不太平,有人蓄谋在这里兴风作浪。 只是没有想到这支部队竟然跟晏家军有联系,吴老爷子也了解的不是很透彻,沉声说道:“既然跟我吴家也有关系,那就不能袖手旁观,你们且在这里安生的待着,动作的太大也容易打草惊蛇,不如我先派人去打探打探。” 晏家的人都看了看营长,等着营长做决定,年轻的营长低头沉思了片刻觉得吴老爷子说的也不为一个好方法。 “既然如此,只能麻烦吴老爷子了,我们这些兄弟太感激吴老爷子的招待了。回去之后一定会如实禀报给军长的,吴老爷子您以后有任何的需要也可跟我们这些兄弟说,能帮您老的我们兄弟一定万死不辞。” 事情说定了,吴老爷子人老心未老,办事的效力还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快速准确。 很快吴家的人就打探到了较为准确的讯息,或许吴家是真的树大根深,在偌大的江南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 易司令在这里练兵,也只是暂时借了别人的地盘,吃穿用度都在这里,有这些生活上的琐事就要留下印记,即便是万分小心也会露出马脚,让人捉住。 “老爷,在山后练兵的部队是晏家军的分部,带兵的司令姓易,还是北平晏总理的好兄弟。只是不知为何会带着晏家军一大半的军力在我们这里训练,其实已经练了三月有余,这时间未必也太过长了些。” 调查消息回来的探子将讯息确切的告知了吴老爷子,天寒了起来,吴老爷子手里抱着暖炉,前方的炭火炉子上正烧着热茶,咕嘟咕嘟的正在冒着热气。 抬手去拨弄了炉子烧着炭火,眼睛注视着火焰给人看起来好似燃烧了起来,厉害的很了。 “三个多月了,什么兵还练不完的?最近也没有传出哪里需要用兵打仗的,况且这支晏家军的部队,进入江南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经过zheng府的同意,有没有批文,这么多的兵力在这里,背后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这都是需要好好调查的方向,现在这些你都先去告诉晏军长派来的那些人把,具体要怎么做还是看他们吧。”吴老爷子放下了手中的火钳,慢慢的坐直了身子,叹了口气道。 “毕竟是他们晏家的事情,我们过多的参与也不好,不过你们还是要暗地里继续协助,尽一尽我们的地主之谊,别让晏家以后说我们的短处。” 吴老爷子做人已经十分的完满了,此刻还是做得天衣无缝,自己的大孙子可还是在晏润林的手上呢。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够相见呢。 如今晏家面临大难,他只能尽力帮忙来回报这些年晏家对于纪亭书的照顾,晏润林也只有平乱了晏家军内部的事情,才会北上去。到时候自己也才能跟自己的孙子相认。 自己的年纪已经大了,谁知道这样糟糕的天气还能坚持多久呢,纪亭书不回到吴家来一天,他的心里就悬着一件事情,永远不解决,永远不放心。 “是,老爷。”探子躬身退下了,留下吴老爷子坐在屋子里,沉默的想着事情,久久不能平复。 易司令还不知道这些事情,扣押着柳云时和易靖卓这么多天了,这些天只是要人让他们吃饱不死就行了。一直没有理会手下的人的任何禀报,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继续下去可能后果会更加严重了。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继续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易司令带着人带着丰盛的饭菜到了关押的两个孩子的地方,柳云时和易靖卓本来两个人是关押在一起的,中途的时候被迫的分开了,不过也是隔壁的距离。 柳云时坚定不移的坐在干草上,看到了易司令经过的身影,眼神一冷,感觉今天之后很多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不知道易靖卓那边会怎么选择? 其实不管易靖卓怎么选择,柳云时都可以理解和接受,不论他站在那一面都是无愧的。一面是亲情一面是友情和爱情,一面是父亲一面是晏润林和他柳云时。 “司令。”看门的守卫立正敬礼道。 易司令只是嗯了一声,从小窗口往里看了一眼,易靖卓这个犟种正背对着门口,用沉默和绝食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这混小子倒是够义气的很,不愿意背叛了晏润林,还念及着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情谊呢。年纪轻轻的,重感情也不是坏事。谁都年轻过了,当年他和单昱的父亲还有晏总理不就是这样吗? “那个柳云时怎么样了?也绝食不吃东西?”易司令忽然话锋一转,从柳云时身上开始攻克。 他家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倒还真的与众不同了,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的,最后连女人都不要了去喜欢了一个男人。 真是没法跟晏家的任何一个儿子比了,要是他有晏润林一半的魄力和胆量,这个晏家或许早就被他给吞掉了吧? 年轻时候的太重感情,有时候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情,要是时候的讲义气,懂得分寸。 “司令,那位柳少爷其实没有绝食,他一天三顿一顿不少,吃的好睡得好,一天都没有落下的。” 守卫都不好意思说了,绝食闹脾气的只有自己家的少爷,这事儿……司令恐怕没法听,听了之后会很生气了。 易司令的脸色比刚进来的时候更沉了,冷哼了一声,让守卫打开了易靖卓这一间小黑屋的门,身后的人进去把饭菜一样一样的从餐盒里断了出来。 第二百五十章 逃离 不相干的人尽数的退了出去,易司令站在易靖卓的背后,没好气的开口道:“你要不是我的亲儿子,我倒宁愿你在这里饿死算了。” 易靖卓好像化成了一座山,风雨不动的坐在原地,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老子亲自来了,有丝毫的情绪波动,甚至连身都没有转过来。 易司令也不着急,在桌子边做了下来,安静下来听了听隔壁的动静……什么动静都没有,柳云时那前朝的贝勒爷,可是精明的很。王朝都灭亡了,既然还能过的那么好,乱世之中最后还能被自己的儿子看上了,没点儿能力还真的是不行。 自己的种自己最了解了,易靖卓前几年胡闹的多了,在年轻的这一代里啊,是出了名的难管。留恋花丛当中,成天的花天酒地,在陆军部跟着晏润林也都是懒散的,有时候闹得过分了连班都不去坐了。 这么过分,他这个做老子的都懒得管了,女人嘛,玩玩儿得了最后不过也是选择最好的那一个。能做易家的媳妇也很不容易了,他的要求向来都很严格。 不过最后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王八犊子,带了一个前朝的贝勒爷回来说这辈子,除了他就谁也都不要的海誓山盟。当即真的就没有了退路,去北平之后就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决心,在儿子的身上已经看不到希望了,如果自己还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只能来靠自己了。 现在这小子自己回来了,关在自己身边的话,自己做起事来也更可以随心所欲了。那个柳云时既然跟着一起回来了,那就一起关着吧,让自己的儿子也安稳一下,别闹着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就跟自己越发的对立。 可是现在看来,柳云时那个前朝的贝勒爷是聪明的,自己家里的儿子傻呵呵的,什么都不懂。 “哼,你倒是脾气不小,老子都亲自过来看你了,你竟然还背对着我?闹绝食,你都多大的人了,你以为你饿死了,老子就可以改变心意了?” 易司令也不知道是吓唬易靖卓,还是真心打算那么做,继续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要是不吃东西的话,我就把你隔壁的那个麻烦给解决了。反正你也跟你老子闹翻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么一个原因了。” 果然,这败家东西只有在提到了柳云时,才有了一些反应,像是被放了慢镜头之后一般的转过身来,双眼幽幽,没有任何的感情看着易司令。 “哼,看来老子要是不提那个小子,你估计是不好好的吃东西了。你是真的想死还是想看你老子死!” 易司令猛地一拍手,将桌子拍的震天响,在隔壁偷听墙角的柳云时都被这么大的动静吓了一跳。 易靖卓冷静开口道:“父亲,儿子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不吃东西只不过是表示自己内心的想法罢了。如今父亲雄心壮志,怎么会因为我这样的小打小闹就不管不顾了是不是?” “说的这些胡话,是要气死我吧,你要为了隔壁那个麻烦彻底的跟你老子决裂了是不是?” “不,父亲,是你想跟我们决裂。你想跟晏总理决裂,想跟整个晏家决裂,想跟已经死去的单昱父亲决裂。您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死在自己的眼前而不为所动呢?” 易靖卓一打开了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身体微微前倾做了一副随时讨伐的攻击动作,逼问着晏总理道:“为什么要背叛晏家军,父亲,您从小不是教育我,做人要守信吗?要有自己的原则吗?难道现在您的做法就是我应该学到的原则吗?” 自己儿子一系列发自内心深处的拷问让易司令无处遁形,他搓着手指坐在原地冷笑出来,“你觉得你现在逼问我是不是显得自己很有义气啊?你都这么大了,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孩子气,让我怎么能够放心的把你日后都放在晏家呢?” “你老子我能够管你一生一世吗?等我哪天跟单昱的父亲一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别人的枪下,你要怎么办?” 易靖卓强烈的打断易司令的话,反问他说:“难道父亲你觉得你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吗?这么说的话,请恕儿子不能认同。” “要你认同作甚,你这个孽障真的后悔当初没有掐死你了事,免得现在还反过来教育老子了。废话少说,如今你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易司令觉得今天自己过来可能也是来错了,这小子完全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的。 柳云时趴在墙边,听得专注,他很紧张。害怕易靖卓跟自己的父亲顶的太过最后会闹得太难看,又害怕易靖卓最后因为父子情深妥协了,这样才是最残酷的。 “父亲,您把我和云时扣押在这里这么久,并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儿子不知道是什么让父亲终于舍得来看看我这个儿子了,也不知道您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之我的答案是不变的,父亲您还是不要多费口舌了。” 易靖卓笑了笑,说道:“父亲您最好不要打云时的主意,他是我这辈子最看重的人,生死都置之度外了,您要是随便动了他,儿子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您预料之外的事情来。” 这算是最后的通牒了吧?易司令被自己生养的好儿子气的哭笑不得,直直点头叫好说:“很好很好,你如今果然是翅膀硬了,我也是管不住你了,你我动不了,那个前朝的孽障我也动不了了吗?” “我倒是要看看你准备怎么做?要做出什么让我预料不到的事情来!” 说着,易司令就起身,门外的守卫听到动静打开了小黑屋的门,易靖卓清清楚楚的听到自己的父亲走出去之后说道,“把那个柳云时给我带到前厅去,我要好好的跟他谈一谈。” 易靖卓终于从床上下来,扑到了门口,双手抓着小窗口上的铁杆,情绪激动的喊道:“父亲,你不要动他,你有什么都尽管跟我说!他是无辜的,你别对他下手!” 隔壁的柳云时听到了声音,还没有站起来就被冲进来的守卫给拖了出去,易靖卓在那逼仄的窗口只能看到柳云时的腿和脚。 “云时!云时你怎么样!” 柳云时这几天幸亏好好吃东西了,不然被这么一拖估计这条小命就要没了,他被守卫抓着往前带,听到了易靖卓的声音,艰难的喊着回答道:“我很好,你放心我会见机行事的。你不要担心……靖卓,我与你同在。” 易靖卓抓着铁栏杆的手紧了又紧,眼泪一下子从眼眶奔涌而出,害怕柳云时被自己的父亲刁难,懊恼的一拳锤到了铁门上,那手顿时就见了血。 守卫看到,结结巴巴的问道:“少爷,您的手没事儿吧!要不要小的去给您拿点药膏来,您的手可不能就这么的流着血啊!” 易靖卓呸了一声,吼道:“死了就死了,需要什么药膏,妈的老子的人都护不住,流点血怎么了!” 铁门被他踢得哗哗作响,守卫面面相觑,练练叫苦,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主子们吵架,他们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儿啊。要是被司令知道了,也免不得要挨顿骂呢。 混口饭吃,真是难。 …… 柳云时被拖到了大厅里,易司令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刚才被易靖卓气的够呛,出了一身的汗。那句话说的真的不是开玩笑,易靖卓要不是自己的亲儿子,那就真的而给他毙了了事! “司令,人带到了。” 易司令嗯了一声,扭着纽扣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守卫压在底下被强制半跪着的柳云时。 “怎么,骨头这么硬啊?见到本司令那是什么眼神!”易司令被柳云时眼中的冷漠和不屑刺激到了。 他竟然被一个前朝的未亡人瞧不起?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孽障,传出去了他易司令还怎么好意思在江湖上继续混? 柳云时不经意的笑了笑道:“难道易司令觉得我柳云时要对您这些日子的照顾,还要感激涕零,泪流满面吗?” “要不是您是靖卓的父亲,你以为我会在这里待这么久?像易司令这样背信弃义的人,我柳云时第一个看不上,可能易司令觉得我在大放厥词吧。毕竟我这个前朝的没落贝勒爷,如今能苟活世上,就已经是种幸运了。可是像我这样的活着,也好过您抛弃了当年的兄弟情谊,见死不救的好。” 易司令冷笑不语,望着柳云时,眸子里的杀意更甚,有那么一刻真的动了要杀了眼前这个麻烦的心思。可是一想起易靖卓那话,他还是犹豫了。 柳云时见状放声笑道:“易司令,其实您也不是那么胆大的人,否则这么久了,只带着原本属于晏家的兵马在这里偷偷摸摸的,毫无动作……不过就是一个空有抱负的人吧。我这么说,您肯定会生气的,因为被我说中了哈哈哈哈!” “我看你是活腻了!想死……那我就成全了你!”易司令一个眼神示意,压着柳云时的守卫就心领神会的朝着柳云时的膝盖弯踢了一脚。 顿时膝盖处传来的疼痛的麻木,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被压的整个身子都快要与地面平行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誓死不离 柳云时的侧脸贴着冰冷的地面,连续多日的不见天日让他有些眩晕,趴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没有丝毫的妥协,反而阴冷冷的呵呵笑了出来,听得久经沙场的易司令都有些瘆得慌了。从来没有想过这么一个小白脸还这么的有脾气和有骨气啊。 柳云时就这么贴在地上,说道:“易司令,我这么一个让你瞧不上的人还真的就比你多了那么一些些的见识,你还别不信。”他一点都不慌张娓娓道来似得继续说:“一个王朝都没落的,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好不容易在这个乱世之中可以找到一个可以真心依靠,托付一生的人,你觉得我会轻易的放弃易靖卓吗?” 那天夜里,寒风呼啸,身着单衣的自己被李家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强迫的时候,易靖卓从天而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认定了这辈子除了这个人,他就算是死都不会屈从于别的人了。要是让他在时机和易靖卓之间选择一个,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易靖卓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这是他们两个说好的,誓死不离。 “哼,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都知道自己的家没了,国亡了,还敢妄想我家靖卓。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纠缠不休!” 易司令过去看不上柳云时,现在依旧瞧不上,甭以为去了一趟东北战场,做了什么莫须有的战地医生,救了不少将士的命,在军中有了些许的威严就了不起了。在他这里,可没有这些东西,柳云时就是柳云时,不会因为一次的经历就改变了这个身份的。 而易靖卓也还真的就是易靖卓,这么久了竟然那股子新鲜劲儿还没有过去,缠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能有什么好啊!不吃教训,为所欲为,他们易家人的脸都快要被他的丢光了! “易司令,这句话您应该对您自己说,背信弃义,见死不救,如今还落得跟自己的结拜兄弟不敢见面,不敢当面对质的结果,您觉得自己还是那么高大威武吗?”柳云时很是不屑,相比于易司令,他对于易靖卓的死缠烂打何足挂齿呢? “你放肆!别以为我儿子威胁我,你就可以这么没大没小,一丁点样子都没有,还是前朝的贝勒爷,柳云时你觉得自己真的有资格在这里评头论足?” 易司令怒火中烧,气急败坏的借着说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就死在这里,要么就跟我的那个混账儿子撇清关系。” 说罢,易司令让柳云时考虑一阵子,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柳云时许久都没有吭声,任由着身后的守卫押着自己,不挣扎。 他在思考,易司令说这个话的背后用意是什么,如果自己放弃了易靖卓,那跟他还有什么两样呢? “我劝你选择后面一种,搞不好我还会大发慈悲的留你一条小命,柳云时。” 柳云时挑眉,心道果然如此,这个易司令实则不是那般心狠手辣的人吧。只不过通过了一种极端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如果我跟易靖卓决裂的话,易司令能够保证我性命无忧吗?”柳云时好似真的被能够活命的这个条件诱惑到了,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易司令得意的笑了笑,就知道柳云时不是一个会因为什么爱啊情的,就放弃了眼前的利益的人。这小伙子,看起来身上还有那么一丁点的特别之处可以欣赏一下。 “当然,一口吐沫一个钉,我堂堂的一个司令说出来的话自然是不会作假的。怎么样,你到底怎么选择?” 柳云时笑了笑,扭动了下身体,易司令挥挥手让守卫们都退下,柳云时终于得到了解脱,直起身子来活动了下手腕,顺带着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脸庞,不假思索的说道:“这还用想吗?当然是选择活命了,易司令,只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还希望您能答应。” “既然你都要活命了,还有什么要求你便说出来,能答应你的,答应了又何妨呢?”易司令不在乎的笑了笑。 柳云时咳嗽了两声,有些不大舒服,拍了拍酸痛的膝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易司令,我和易靖卓好歹爱过一场,就算是如今我为了活命放弃了他,好歹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吧。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我想易司令应该也不想我离开之后,易靖卓闹脾气,跟您对着干吧?” 这一番话算是真真的说道了易司令的心坎里去了,易靖卓前世就是一头倔驴,认定了一些事情和人就是撞到了南墙都不愿意回头的人。要是柳云时就被自己这么放走了,说不准那小王八蛋真的能够闹出点什么幺蛾子来。 也罢,送佛送到西,也让那个混账看看他一直喜欢的人究竟是个怎么样到底见利忘义,为了自己活命,不管不顾的人。 “带他去见少爷,派人给我看紧了,不许出任何的岔子。”易司令命令道。 柳云时被守卫又拖了回来,易靖卓着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在小黑屋里转来转去的。脑子里已经涌现出了无数可能发生的画面。 可能柳云时现在已经被他那位好父亲给枪毙了……又或者,正在遭受严刑拷打,为了拆散他们,他已经挨过了一顿鞭子,那些鞭子抽在身上多么的疼多么的难受,他清清楚楚。自己心尖上的人那般的细皮嫩肉的,哪里能够受得了这样的哭啊! 易靖卓正在懊恼自己的无用,没有办法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周全的时候,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子动静。 “司令命令,让他和少爷见面,快开门。” 守卫的声音一响起,易靖卓就窜到了门边,待外面的人把小黑屋的门打开之后,大力的扯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正要被守卫押进来的柳云时。 一直留着一口气的柳云时在看到易靖卓的那一瞬间,彻底的放松了身子,一下子就顺势的倒在了易靖卓的怀里。 快速的将手里的一个东西塞到了易靖卓的口袋里,就着拥抱的姿势小声的说道:“记得看。” 易靖卓还有一些反应不过来,正要问柳云时说的是什么的时候,后面连忙跟进来的守卫一下子将两个人拉开了。 “你们干什么!造反了不成!”易靖卓自然是忍受不了这般的对待,柳云时的脸色很苍白,肯定是在外头吃了什么苦头才被带过来的。 守卫们也当仁不让的拽着他,语气里没有丝毫的畏惧说道:“抱歉了少爷,我们也是听命行事,您还是不要为难我们了。司令让你们两个见面,是因为这位柳先生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您说。” 重要的事情吗?易靖卓不解的看着柳云时,是不是他们可以被放出去了?是不是父亲已经认可了他们?接受了他们啊? 是不是父亲后悔了,想要跟晏总理道歉,带着晏家军一起回广东啊? “柳先生,您是怎么答应我们司令的,还请您在我们少爷面前实话实说,不要辜负了我们司令对你的信任啊。”守卫把话已经挑的很清楚了,柳云时也不好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为难的看着易靖卓的脸,吞吞吐吐的说道:“易靖卓,我们俩就此别过吧,从此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当此生没有相见过吧。” 易靖卓愣在了原地,连守卫的桎梏都忘记了挣脱,只是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他看,“你在说什么……柳云时,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啊!”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易靖卓,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步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我跟你之间可能真的是没有什么缘分吧,每一次想要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人来提醒我们不合适。如今你父亲也判离了晏总理,我给你在一起就是要背叛我的希甄姐。” 柳云时似乎为自己更加真实的演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说出自己跟鹿家人的关系可能会让易司令有些犹豫吧。 谁都知道如今晏家背后的财力支撑就是靠着鹿家富可敌国的那批宝藏,只要有鹿家的人在,晏家就永远都不会倒的。而自己和鹿家的掌门人关系匪浅,就算是他要反悔痛下杀手,也会考虑一下这层关系,他到底得罪得起还是得罪不起。 “我姐姐和弟弟都是晏家的人了,易靖卓,你觉得我跟你还能好好的在一起吗?我们已经有了隔阂,只怪我们之间坎坷太多,注定了今生今世无法在一起。” 柳云时说着说着竟然也哭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易靖卓的奔溃和歇斯里地让他也有了感触。 不告诉易靖卓真相,这个家伙才会演的更像那么回事儿啊。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一边监视他们俩的守卫回去跟易司令有的报告不是吗? 现在他就要利用这一层关系,将自己和易靖卓所有的争端原原本本的呈现到易司令的跟前。这样的结果不就真是他渴望得到的吗?希望他听到之后可以满意自己的不近人情。 第二百五十二章 从此天涯 易靖卓的眼神有些陌生起来,看着眼前的柳云时意识渐渐回到了一两年前初次相见的时候。 那个时候鹿希甄被情绪激动的兑换银钱的老百姓误手打的头破血流,自己的好兄弟晏润林发了疯似得找人来救。 英雄难过美人关,纵然是在德国军校里被教官们评价为下一个杰出校友,邀请留下来继续深造的晏润林,也会方寸大乱。当着行政院众多人的面儿,抱着鹿希甄就上了车。而他也因为这一次的冲突,认识了柳云时。 柳云时这个人,就像是天边悬挂的那轮明月,清亮又皎洁的,神圣到让他不敢轻易的去冒犯他。 他易靖卓是什么人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多少女人为了他神魂颠倒,日夜茶饭不思?曾几何时他也觉得自己可能是之前在红尘之中玩闹的太过分了些,才会让老天爷忽然的情定安排给打昏了头脑。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若是知道今生今世可以遇到柳云时的话,前二十几年里他一定守身如玉,心思纯净只为在遇到那人的那一刻,可以心无旁骛,毫无愧疚的跟他在一起。可是老天爷,就是跟他开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玩笑。 没错,跟柳云时认识的契机是鹿希甄,而他之后有了更加直截了当的机会靠近柳云时,更是因为鹿希甄跟晏润林的纠缠不清。说起来自己的好兄弟也算是他跟柳云时的月老了,撮合着他们几对竟然就误打误撞的扯磨在了一起。 今天,柳云时会因为鹿希甄选择了离开他,在预料之中,又好像在自己的预料之外了。 他以为这么久了,自己在柳云时的心里,不说超过了鹿希甄和鹿黎这两位像家人一样的存在。起码也可以跟他们两个一样,在他的心里占据重要的位置吧?没想到,现在竟然被他轻描淡写的说了那么一句,注定了今生今世无法在一起? 从李家那个王八犊子的手里抢下了他的时候,易靖卓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今生今世出了柳云时他谁都不会再喜欢了。 可是……这个人却不愿意给他机会了,这个人要潇洒的挥挥手说离开他了。这要怎么办这要如何决定呢? “你说的是你的真心话吗?”易靖卓按捺住了内心糟乱的情绪,咬牙切齿的问道。 柳云时咬着嘴唇,低下头不去看易靖卓的眼睛,他想对易靖卓大声的说,不是的不是我的真心话。我的真心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易靖卓,我这辈子就算是死都是你易靖卓的鬼!即便我离开了你,心也永远跟你在一起! 可是身边的两个守卫的视线太过炙热了,他不能因为内心的私欲就忘记了大事。继续跟易靖卓困在这里,只能做困兽之斗。 如果他们两个人一直都逃不出去的话,晏润林那边什么时候才是出路呢?柳云时不想继续在这里耽误下去了,为今之计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他相信易靖卓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的,明白他的计谋的。 “是真的,易靖卓咱们的情分到这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要明白,有过曾经就已经是最美好的记忆了。我想如果我们以后还可以再次相见的话,我不希望我们是敌人。” 柳云时的话说的已经足够明白,易靖卓也不想继续纠缠了。他垂在腿测紧握的双手缓缓的松开了,柳云时知道他这是放弃了,他答应放自己走了。 结束这一段不一样的旅程和爱恋,各自做回各自的自己吧,柳云时,这一场梦真的有做过,就不是妄想啊。 “好,既然你想走,那你便走吧。柳云时,我们从此,天涯各方,最好是……再也不要相见吧。” 易靖卓转身的那个瞬间,小黑屋外的烛火照的分明,柳云时看到了他流下来的眼泪。易靖卓固执的转过身去,不愿意再看他的脸,苦笑着说:“走吧,我答应你了,要走就赶紧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吧。” 柳云时不知道这些话是易靖卓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之后说出来的话,还是根本没有理解到他的真实内涵,已经伤心欲绝,却还是因为要爱他放弃了跟他在一起,尊重他的选择呢? 不管是哪一种,他现在听起来还是锥心一样的疼,决定在一起此生不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过这一天了。 现在,这一天不仅来了,他还是主动说出了分手的那个人。 世事无常,他总是那么轻易的就改变了自己的主意,在这个世界上,他的牵绊和挂牵太多,让他不能活的自在舒服。一心一意的为着自己关心的所有人而压榨着自己,甚至还开始压榨着易靖卓。 实在是让他太痛苦了,柳云时好像要窒息了,酸涩不忍的双眼含住了眼泪,面部表情纠结在了一起,双手捂住了胸口努力让已经哽咽的嗓音不发出哭腔来,说道:“好,此生就不再相见了吧。” 言尽于此,守卫们觉得继续说下去的话只会适得其反,自家少爷的脾气司令可是说了千万次的,不要让他爆发了脾气之后再带走柳云时。 身后的房门打开了又关闭了,易靖卓没有回头再看柳云时一眼。 柳云时好像没有了魂魄一样的被守卫们带到了易司令的跟前,这一次倒是没有被强迫的跪下,易司令跟守卫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再看柳云时的模样就知道了事情已经办成了。 “这样就对了,柳云时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易司令拍拍手,身后的副官将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端到了柳云时的跟前,“我们易家也不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你跟我那个混账儿子总是有过一段姻缘,今天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我就更要送你离开了。” 柳云时麻木的接过了眼前的托盘,掀开红布,里面是几捆结实的银元。 “这就当做你的盘缠,不管你以后要去哪里,北平还是广州,这些钱都足够你路上用的了。柳云时,我希望你不要出尔反尔,今天之后就不要再跟我的那个孽障儿子有更多的牵扯。” “呵呵,易司令你放心吧,我说过的话肯定不会反悔。易司令,临走之前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见好就收吧。别闹到了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了。” 易司令面色一沉,冷笑道:“我们易家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外人都能管得着的,你还是赶紧走吧。” 永远不要试图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柳云时冷冷的笑了两声,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的转身离去了。 …… 在守卫的押送下,柳云时被送到了易司令官邸的大门口,看着前面的门槛,外面的一片旷野,如果迈出了这一步他和易靖卓可能是各自天涯了吧? “柳少爷,还是快点走吧,等着我们家少爷反悔吗?”守卫说出来的话别有用心,让他无法接受。 柳云时握紧了手里的银元,咬咬牙迈出了易司令家的门槛,头也没有回的撒腿就跑。 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柳云时才回过头看去,早已不见了易司令的官邸,更看不见了易靖卓的身影了。 不知何时,不论何时,我都会等着你来找我的,易靖卓。 柳云时心中悲痛万分,泪眼朦胧的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城门口,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忍着眼泪一步一步的往城门口走去。 刚过了城门,柳云时真想要去找一个小饭馆吃点东西。走到了半途,他就被一个陌生的人摁住了肩膀,“是柳云时,柳少爷吗?” 柳云时诧异的回过头去,警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问道:“你是谁?” “我是吴家的人,柳少爷可能不认识我,不过小的却认识你,晏润林晏军长派来的人正在我们吴家暂歇,小的们打听了多方的消息,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天了终于等到了您回来。” 江南吴家的人……好像在东北战役的时候,希甄姐姐提到过这个人。貌似跟鹿家也是有亲密关系的吧?当初要不是吴家老爷子的帮忙,郁霆轩管辖的东北各地的粮店才会放了粮食,打赢了那场战役。 “原来是吴老爷子的人,不好意思,我……”柳云时有些抱歉的看着对面的人,还没有完全的安全,脑子里的那根筋就一直绷着紧紧的。 吴家的人点到即止的说道:“小的明白柳少爷的苦衷,如今还不算稳定下来,不过既然已经进了城那就进了我们吴家管辖的地盘了,只要有我们吴家在就可以保护柳少爷的安全。这一点,您大可以放心。” 柳少爷点点头,跟着吴家的人上了一辆黑色别克,没有多长时间那车就停在了吴家的后门。不从正门走,自然有吴老爷子的道理,柳云时也不是在北平时候的公子哥做派了,特殊身份特殊对待了。 “柳少爷,我们家老爷正在正厅里等您,请您快跟我来。”接着柳云时的那人带着柳云时一路穿过了长廊,走到了吴家的正厅。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线生机 柳云时一身的狼狈,让吴老爷子看的心惊胆战的,这孩子怎么落得这么个下场? “吴老爷子,晚辈柳云时,多谢您老的救命之恩!”柳云时一进了门看到了两鬓微白,老骥伏枥的吴家当家的就单膝跪地,万分感激。 吴老爷子上前扶住了他,“你不需如此,快快起来吧。” “怎么搞成了这样,到底受了多少的苦啊!”吴老爷子让身后的人快去准备热水,换洗的衣服,“快先去洗漱一下,吃点东西,我这就派人去通知晏家军的人,你们再说其他的事情吧。” 柳云时洗了澡之后又变回了那个白净文气的书生模样,只不过这些天头发长了些,胡茬也没有修,竟然看的比之前成熟了不少。 吴老爷子派人在饭厅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如同那日招待晏家军一般,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出现,吴家的下人说道:“老爷吩咐了,请晏家军的各位兄弟自行方便,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说,我们能做的一定做到。” “多谢多谢。”柳云时点头应允,抱拳作揖。 不小的饭厅里柳云时一袭青色长衫,端坐在正位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他的级别高,一个个的看着他,不敢动筷子。 柳云时认识对面的那个营长,瞧着他:“军长派了你们过来,是为了救我和易团长?” 那营长郑重的点点头,起身敬礼道:“是,晏军长派我们来打探情况,伺机而动,虽然困难重重但是我们还是愿意尝试的。幸亏在这里得到了吴老爷子的帮助,吴家在江浙的根基很深,人脉广阔,倒是真的打探了不少的消息。” 在江浙的这些天,这位年轻有为的营长的确感受到了吴家的强悍的能力,他们在江浙的地位和名声如同晏家在广东的地位。 吴家出手之后,各处而来的消息如同漫天飘落的雪花,他们得到了这些消息之后就全部电报拍给了晏润林。制定的营救计划一改再改,最后等到了独身一人回来的柳云时,具体的消息还需要他来说,最后的方案也要由他来决定。 “柳少爷,易团长那边……我们要怎么办?”年轻的营长问道。 柳云时只喝了一碗热汤,连日来冰冷的身子才真的由内而外的暖和了一点,他放下碗看着对面的几个人,想起了跟易靖卓分开时候的情景。 “晏军长那边情况怎么样了,军长夫人呢?” 柳云时的问题让年轻的军长不知道怎么回答,广州那边算是稳定了下来,可是如今的大头不还是在易司令这里吗?几乎是晏家军一般的兵力啊,要是正面对峙起来,除开那些还心有晏家军的人,会摇摆不定之外,真心追随易司令这些年的老部下,也是急难对付的。 这些念头晏总理都不在广东,晏家军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单司令和易司令负责处理的。如今,同样很有威信的单司令已经死了,如今晏家军里的主心骨就是易司令。 驻扎在江浙的人马还真的不是轻易可以推翻或者拉拢过来的,不过目前这边的将士们还不太清楚晏家的情况,似乎对于变故毫不知情,这也就不得不佩服了易司令隐藏事情的本事了。 这些都可以暂且不提,军长夫人的事情……年轻的营长也不知道要如何跟柳云时开口,临走之前,北平那边都还没有传来确切的消息,早就离开了广东的军长夫人按照道理应该早就回了北平的。 可是这么久了不仅一点消息都没有,反而北平那边平静的太不寻常,所有的事情席卷而来让晏军长抽不开身。 两边所有的压力,根本没有办法同时顾及,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军长夫人那边情况不妙,不过军长现在也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军长希望这边的事情早点解决他好赶回北平去处理军长夫人的事情。” 柳云时皱眉,感觉事情的严重性已经到了一定的地步,必须要尽快的开始实施计划了。 那年轻的军长身上有晏润林说的直接越过他行使的权利,那么已经成功脱逃的柳云时自然就可以下命令了。这边还有吴家老爷子帮忙想必事情会比之前想象的简单的多了。 既然如此,那就快些开始吧,柳云时知晓易司令官邸的所有兵力部署和结构路线图,才不过了两天,应该不会那么快的有所改变。 事不宜迟,即刻动身,计算动不了易司令好歹也要把易靖卓给搞出来,柳云时知道易靖卓的心是属于他们这一边的。只是不知道易靖卓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的纸条,希望他能够原谅自己的“无理取闹”。 “那么我们就立即行动吧,最新一次的营救计划快些拍电报拍给军长,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在大家都同意了这个决定之后,就接受了吴老爷子的招待,吃好喝好精气神饱满的要开始实施行动的时候,刚才招待他们的那个吴家的人正从廊下快步走来,面上的表情很是沉重。 柳云时为头看到这个的时候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他的心中有些惶恐,可能在他离开的这几天……易靖卓发生了什么变故? 到底有没有看到他塞给他的那张纸条啊!想着,那人就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微微有些喘气的快速说道:“情况有变,那个易团长已经被易司令放出来了,在今天已经到了军营里,现在似乎正在熟悉江浙这边的地图,看来……他有帮助易司令跟晏家对阵的想法。” 这话说的,柳云时觉得这个来报告的人说的似乎太邪门了些,更觉得这样的话不应该他一个不相干的人来说!易靖卓到底是不是准备跟晏家军对着干,他怎么可以说的这么坚定呢? 都到了这个时候,柳云时还会下意识的维护易靖卓,即便是他的心里在此刻同样忐忑不已,七上八下的。 “你说的我们都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个事实,不过我么已经决定了要去立刻营救他了。正好你过来了,就帮我们跟吴老爷子辞行吧。” 年轻的营长明白了这是柳少爷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的露出了攻击的话语。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就跟着柳云时的脚步一起离开了。 吴老爷子听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后院的湖心亭中端着手里的小鱼食罐子逗弄着池塘里的鱼。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诧异,只是点了点头,最后说了句:“一路上派人接应着,盯紧一点,不要让他们吃了亏。” 在他的地盘上,要是这群人完蛋了,那晏家那边是没有办法交代的。自己的孙子还在他们手里,其实这个意思也不是说晏家做人不讲道理,只是心里一直都是过意不去,总想着可以做出点什么来让他们觉得感激。 日后带走纪亭书的时候,还有点可以说出口的贡献来。 在柳云时一行人急速跟进的到易司令驻扎的地方的时候,易靖卓已经在军营里的司令部开了第一次的会议。这一次,他终于从那个小黑屋里走了出来,重见天日的感觉是真的很好。怪不得柳云时要那么快的离开自己。 易靖卓在会议上的表现让人眼前一亮,易司令甚至诧异的长大了嘴巴,原来自己的这个所谓不争气的儿子竟然已经成长的这么的快。看来跟着晏润林身边,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很好,作为你的父亲能够看到你看到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我就非常的满意了。如果你早一点看清了那个柳云时的真面目,早些跟父亲站在了同一列队的话,整个晏家不都是我们的了吗?” 易司令说的苦口婆心,一心一意为了易靖卓好的模样,嘴巴都要说干了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们一直都活在晏家的阴影之下,出不了头,难道你就不想要跟晏润林一样吗?成为一军之长,有无限的荣耀和责任吗?” 易靖卓面无表情,没有很快的做出回答,心中有些酸涩,他还真的就想要跟晏润林一样呢。想要跟晏润林一样,跟自己喜欢的人彼此相爱,这一辈子宁愿是死了都不愿意生离,抛下了一个人为了另外的不可抛弃的因素。 鹿希甄和晏润林的爱情真的叫人羡慕和嫉妒,为什么失散了那么多年还可以互相找到彼此,这样的坚持这样的爱恋让他这一辈子都在盼望着,如果想要得到这样的感情,必须要通过一些不可接受的代价的话,他也愿意。 即便柳云时以后会恨自己。 “父亲,请你原谅儿子以前的不懂事,让您担心了那么久实在是惭愧。以后儿子会好好努力的,自己想要得到的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才能去得到。” 易靖卓说的很诚恳,让易司令更是满意放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吧。做了这么长久的准备,最后为的都是你啊。 我们父子一起打下这片江山,父子连心其利断金,唾手可得。 第二百五十四章 真真假假 易靖卓独自一个人返回了临时设置的官邸,后院最大的房间已经被易司令派人最快时间内收拾了出来,日常用品一应俱全,要什么有什么。 看来易司令在这里不是暂留,而是要长久的待下去,易靖卓不是没有后悔过。这些年他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想些什么,如果他早一日知道这件事情的话,或许就可以尽早的阻止了,这样的话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如果有一天,真的要和晏润林他们这帮兄弟在战场上刀剑相向,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怎么做。 易靖卓进了房间,反锁了房门。走到了内室,看见从小黑屋出来之后换下来的衣服还搭在椅子上。 看到这些衣服,易靖卓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疼了起来。他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听得柳云时那个没良心的东西跟自己说,从此天涯,各不相见。 真的是狠心啊,说走就走了,为了鹿希甄为了鹿黎,却从来没有想着为他……留下来。 不如一把火烧了吧,留着也就是徒增伤感,易靖卓一把抓起衣服刚要开口叫门口的守卫端火盆来,却有一个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易靖卓定睛一看,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他和柳云时彼此太熟悉了,光是看纸条折叠的方法,他就可以知道这东西一定是柳云时塞给他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易靖卓回想起柳云时俩跟自己告别的时候,那个痛苦的拥抱。原来在那个时候,柳云时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易靖卓连忙捡起纸条打开一看,是柳云时的笔迹,纸条上只写了几个字:情到浓时方恨晚。 “情到浓时方恨晚……”易靖卓的腿一软,抓着椅背的手青筋暴起,这七个字……蕴含的意义,足以让他疯狂和痴迷。 原来柳云时,从始至终都爱着自己,他的分别从此天涯不想见只是气话?还是故意说给父亲的人听的? 他们俩被扣押在这里已经快要两个月了,跟外界完全断了联系,柳云时他着急心焦是在所难免的。得到了可以离开的机会,就算是违背了心意说出来也没有问题。 柳云时,我差一点就被你骗了,若是我没有看到这张纸条的话,要怎么办呢?你我之间是不是就要因此恩断义绝,成为陌路人了? 易靖卓的心酸酸涩涩,冲起来又荡了下去,好似经历了万千生死才好不容易喘过来一口气,这七个字就是柳云时临走之前留给他的定心丸,这是他们从此天涯,终有一日要再相见的见证啊。 靠坐在椅子上,易靖卓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的激烈,他闭上眼睛回想起了那日柳云时饱含泪水的双眼,欲言又止的为难,抱着自己不想松手却不得以要说出违心伤害他的话。 这个人,到底还想要怎么折磨他才好呢? 易靖卓爱恨两难,越是恨柳云时就越是爱他,当爱恨浓稠到了一定的地步就成了这辈子再也打不开的结了。这辈子是注定了的,他们要相遇,要相爱,要纠缠到至死方休。 “柳云时,不要让我那么快的抓到你,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的……” 带领着人马赶来的柳云时,头脑昏昏沉沉,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无精打采。他身边的年轻营长焦灼不已,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心里一惊。这也太烫了,不成!继续赶路下去,不抓紧治疗的话,柳少爷恐怕凶多吉少啊。 “掉头,回吴家。”年轻的营长果断的下了命令,司机一摁喇叭,前后的车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掉头江浙的城里开去。 柳云时高烧不退,已经烧的迷迷糊糊的了,听到了年轻营长的话愣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说道:“不要……我们现在不能回去,靖卓还在等着我……我要去救他。救他啊……” “柳少爷,您担心的事情我们都明白,可是现在您一刻都等不了了,继续赶路的话你会出事儿的!易团长也不想看到您这个样子的,还是回到吴家去休息,把身子养好了再说吧。” 柳云时无力的摇头,心中焦急没法跟营长交涉,竟然晕了过去。年轻的营长一看,心里一沉,连忙催促快开。 吴老爷子请了江浙城中最好的大夫来给柳云时诊断,头发和胡须一样花白的老大夫给柳云时把了脉之后,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颤巍,“这位少爷啊,连日劳累,气血不足,还心力交瘁,动了肝火。又因淋了雨,身子骨扛不住,一下子全部诱发了出来,才会导致高烧不退。” “老夫给他开几服药好好喝下,吃些清淡的流食,卧床休息几日便会有所好转的。”老大夫去了外间的桌子上提笔写起了药方。 吴老爷子担忧的瞧着柳云时,那巴掌大的脸红透了像是煮熟了的虾子,满头的大汗,神志不清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嚷嚷着什么。 “这孩子是在说什么啊,怎的那么着急?”吴老爷子问年轻的营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吴老爷子,柳少爷是在担心易团长的安危,害怕这么耽误下去对易团长不利。我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实在是没有办法。易团长好歹是在易司令的手里,暂时不会有危险的,可是柳少爷就不一样了,若是病的严重了,留下了病根我回去也不好跟军长夫人交代啊。” 年轻的营长也有些难办,棘手不已。他打算的是让柳云时留在吴家养病,他带着人先去跟易团长碰碰头,瞧瞧易团长的真实意思。再做打算也不迟,若是易团长的心思跟柳少爷猜测的正好相反,那么所有的计划就都是要推翻了才可以了。 吴老爷子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柳云时跟鹿希甄的关系,他在广东的时候听这个侄女说起过。都是命苦的孩子,相依为命,早就把彼此当成了家人。柳云时要是真的出了岔子,自己的那个侄女还真的会责怪下来,查个底朝天的。 只不过易团长那边,也的确要加快速度了。那个狼子野心的易司令最近动作频频,看来是要借着江浙的地跟晏家正式的对立了。 “你们军长不是给你们回了电报,他怎么说?” 年轻的营长连忙说道:“我们军长说了,他相信易团长的为人,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把易团长给救出来,所以吴老爷子您看是否能派些人帮帮我们一起去营救易团长呢?” 吴老爷子沉思了半晌,眯着眼睛看了看躺在床上煎熬不已的柳云时,半晌开口道:“这是你们内部的纷争,如果我们这边派了人的话,岂不是会把事情弄的越来越复杂?你们军长同意我们吴家掺和进来吗?” “吴老爷子,您不是早就已经掺和进来了吗?我们军长说了,您如今好歹也算是我们晏家军的朋友了,如果您想要达成自己的想法,就请一定要帮帮我们。” 吴老爷子挑了挑眉又问那年轻的营长道:“你们军长还说什么了?” “实不相瞒,吴老爷子,您和纪副官的事情……我们也有所耳闻了,我们军长说了如果您还顾及亲情的话就一定要帮我们救出易团长。柳少爷也是我们鹿少爷的好哥哥,他的人若是出了意外,怕是大家都不好过。您看……” 这是在威胁他还是提醒他这个老头子要如何站队?纪亭书在晏家一天,他们吴家就要跟晏家成为一条船上的蚂蚱一天。如此说来,晏润林这年轻人当真是一个心机颇深,很有计谋很有前途的人啊。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吴某人要是还袖手旁观的话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吴老爷子无奈的笑了笑,继续说:“我可以派人帮助你们,但也只能在易司令军队的外围接应你们。毕竟这还是你们内部的争斗,我就算是有心跟晏家站在统一战线上,也不能过早的宣布出去。” 开玩笑,他的大孙子还没有回到吴家来认祖归宗呢,要是这么快的就被晏润林操控了吴家,那日后亭书岂不是更是要将偌大的吴家拱手奉上了?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吴老爷子也决不允许有这么一天。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自己两脚一蹬离开了这乱糟糟的尘世,到时候的事情他没有能力管了。就随着这群有志向的年轻人去折腾吧。 年轻的营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毕恭毕敬的说道:“请您放心,我们也不是得寸进尺的人,刚才那些话也是万不得已才对您老说的,还请吴老爷子不要介意。我们军长最后交代我们转达给您的话,他答应您的事情,也都记在心上呢。” 吴老爷子冷哼一声,“最好是,否则我也不会放过你们军长的!” 年轻的营长带着吴家的人马再次上路了,赶到易司令驻扎营地的外围,就弃了车子,换了最普通的衣服,乔装成江南的难民,为了活命而来参军,只为了一口粮食,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参军 易司令自然是不介意扩大自己的部队,江浙这边参军的人越多越好,有利于这边的发展。所以听到了有人来参军的消息,顿时喜上眉梢。挥了挥手让副官去通知易靖卓,这件事情就交给他去办。 年轻的营长和其他晏家军从广东而来,土生土长的,口音一听就是有问题。同行的吴家人出了个主意,让他们装作哑巴,一会儿见着人了就咿咿呀呀的装作什么都不清楚,其他的交给他们来说就好。 幸亏吴老爷子派了人一起跟过来,否则到了大门口就要被查出来,混进去就十分不容易了。 一个年轻的军官从官邸里走了出来,大声喊道:“要参军去军部,这里是司令官邸不负责接待。” 吴家人中的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汉子上前一步焦急的问:“那请问军爷,我们去找谁报道呢。” “司令已经让少爷去了军部,易团长会负责审核你们的,快去吧别在这里耽误工夫了。”那年轻的军官甚是不耐烦,挥挥手让他们一行人赶紧离开,别在易司令的官邸逗留了。 那汉子和营长对视了一眼,诚惶诚恐的点点头,招呼着同行的人往军部的方向去。 一路上他们都在牢记路线,深深的刻画在脑海里,将来对战的时候用的上。营长远远地就听到了整齐划一的操练声音。不由得心里一震,这里的兄弟们都是从晏家军里走出来的,将来若是在战场上相遇了……岂不就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吗? 一想到这里,营长不由的有些感伤,再抬起眼的时候眸子里已经多了一股倔强。 易靖卓得到消息之后马不停蹄的就赶到了军部,柳云时给他留下的字条他折叠的齐整放在了衬衫口袋里,距离心口最近的位置。 江浙一带的人竟然有人想要加入到他们晏家军来?实在是有些纳罕了,虽然江南今年发大水了颗粒无收,不过历年的丰收全部都在粮仓里堆着呢,他可是在北平的时候就听说了的,江南的粮食年年都吃不完,北方有时候还需要跟他们借粮呢。 那些人的理由是什么来着?好像是为了填饱肚子,有地方可以住?这个理由……似乎有些牵强了。易靖卓满脑子的疑问,穿着笔直干练的军装,踩着军靴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大厅走去。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面生的副官,是易司令派过来帮他处理公务的。表面上是这个意思,不过易靖卓知道,这肯定是父亲派来监视他的。如果他这边有稍微的风吹草动,父亲那边就会立刻知晓的。 “团长,那些来参军的人已经全部在这里了,司令交代了说他们的事情全权交给您来负责。” 易靖卓听身后的副官朗声禀报道,点了点头说:“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 那副官退下,易靖卓扭过头来看了看大厅里站着的几个人,浑身粗布麻衣,都脏兮兮的,面上却一点对军部这种严肃的地方丝毫的惧怕都没有。易靖卓眯着眼睛扫视了这些人之后,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这些人嘴上说他们是被大水害了的难民,毁坏了良田,冲塌了房屋,无家可归,无依无靠十分可怜。虽然衣服穿得破破烂烂,身上也脏污不堪,不过那健康的肤色还有结实的身体,最重要的是那双眸子里,隐隐燃烧的烈火……这不是普通种田的老百姓会有的眼神。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年轻的营长和那位说话的汉子彼此心照不宣,看到了易靖卓,毫发无伤并且已经开始管理这边的军营事务之后,心里隐隐的有些担心。这易团长好像跟柳少爷说的不大一样啊……这几天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易靖卓看破却不说破,心中自有了计较,踱步走到了正位上端正的坐下,锐利的双眸看着面前的人,开口问道:“你们要来参军?” 按照计划,晏家军的人是不会说话的,所以年轻的营长焦急的推了推身边的吴家人,手舞足蹈的让他快些接话。 吴家的人演技明显比营长他们好多了,身子骨也弱一点,看起来还真的像是无路可走只能来参军的样子。 “不知道这位军爷如何称呼?” 易靖卓身后的副官朗声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易司令的独子易靖卓,易团长。” “原来是易团长啊,易团长行行好吧,收了我们这群多灾多难的兄弟吧。我这几位兄弟从小就十分可怜,不会说话,原本家中还有几亩地,平常辛勤劳作靠老天爷吃饭还能勉强度日。只是今年……” 今年老天不作美,发了洪水,断了他们的生路,为了活命只能另谋出路了。 “所以,你们就来投靠我们晏家军?”易靖卓反问道。 吴家的人嘴巴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特别会说话,接了易靖卓的话就说:“是的易团长,虽然我们是乡下人,只会种地不知道很多外面的事情,但是广东的晏家我们还是知道些的。” “北平的晏总理亲民有为,前阵子不是才打退了侵犯东北的倭寇矬子吗?这样大快人心的事情,怎么能够轻易的忘记了呢!所以我们兄弟们,不论走到哪里都想着如果能够跟着晏家军打仗,家里的祖坟怕是都要冒青烟了!” 易靖卓听了这些话脸色如常,倒是他身后的那位副官,好像是个花脸似得,红一阵绿一阵的,好看的很。 这些乡野匹夫一口一个晏家军,一口一个晏总理的,说的倒是十分的利落嘛。虽然这么叫没有错,可是现在……他们可不是正统的晏家军了,跟着易司令到了这里,以后对外到底还能不能被称为晏家军,还真的是不好说了。 易靖卓平淡的开口道:“这几位兄弟不能……说话?” “是啊易团长,还请您不要介意,收下我们这些兄弟吧!”那位年长的大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其他的人见状也都跪了下来,连忙的给易靖卓扣头,希望他能够不计问题的收下他们。 易靖卓沉默了半晌也没有开口,晏润林派来的人和吴家的人趴在地上,心里直打鼓。这会儿……要是什么都不说的话,那可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啊。 如果易靖卓收了他们,虽然不能立刻脱身,但好歹也能在这里熟悉了之后获得一些有用的消息。而易靖卓不收他们的话,也没有多大问题,反正从官邸到军部的这段路程,还有进入了军部之后的路线他们都已经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包括易靖卓已经被易司令放了出来……这些消息已经足够了。不过不管这个易靖卓到底是真的打算跟他的老子一丘之貉,还是假意跟他老子在这里演戏,跟柳少爷一样只不过是为了获得自由。 柳少爷似乎说过,他有给易团长留下字条,告知他一切事情见机行事,不能莽撞冲动。不知道易团长有没有看到啊。 年轻的营长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易靖卓,正好跟他瞩目的眼神对上了……营长连忙装作被吓了一跳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去,趴的更低了。 只这一眼,易靖卓就明白了过来,嘴角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笑意,还没有完全的散出来就立刻已经收敛了起来。他的身后还有一双父亲安排在这里的眼睛呢,很多话都不能立刻说明。 看来他们也很急切的需要自己来给他们找一个可以单独相处的机会……易靖卓往椅子上靠了靠,终于开了金口。 “李副官,我有些事情要麻烦你一下,不知道李副官可否去帮我处理一下呢?”易靖卓的语气很客气,一字一句的说出来让李副官有些紧张。 李副官连忙走到了易靖卓的前面,低头问候道:“能为您做事是属下的荣幸,不知道团长您有什么事情需要属下去为您做呢?” “这些兄弟们看起来很饿,衣服呢……也需要换一换了,这么诚恳的来我们晏家军,我们也理所应当的给兄弟们换身干净的衣服和热和的食物,李副官你这就去准备一下吧。” 李副官撇过头去看看跪在地上的众人,面色不善。却迫于易靖卓的面子和地位,不得不妥协,假笑着应承着:“还是团长贴心,属下这就去准备。” 临走的时候李副官还不放心的看了看易靖卓,生怕自己离开的这一段时间,易靖卓到底会跟这些人说些什么。 李副官走远了,易靖卓又叫大厅外守卫的人把门关上,站起来走到了众人的跟前,“各位兄弟们都起来吧,这里已经没有了外人,不如跟我说说你们的来意吧。” 年轻的营长和吴家派来的人的主心骨两个人抬起头来,对上了易靖卓灼灼的目光,笑了笑。 “果然柳少爷没有说错,易团长果然聪慧,真是让我们钦佩不已。” 一行人纷纷起身,几个晏家军的人虽然没有见过已经在北平待了一段时间的易靖卓,不过一直传闻中跟军长亲如兄弟的团长,还是有些敬畏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内情 广东晏家军大本营,发报室。 晏润林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捏着北平发来的电报,双眼赤红,身子不住的颤栗着。一旁的单昱,也是面色铁青,咬着牙冠没有做声。 发报室的发报员个个都不敢喘气,生怕一个咳嗽就影响了军长和单副官的思路,电报的内容他们都是只晓得,面对军长和副官这样的表情也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应。 太可怕了……那个驻守北平城外不足百里城镇的杨守德竟然敢扣下军长夫人,还让鹿少爷亲自去赎人。怎么看着都觉得有阴谋,更要命的是军长夫人已经失踪快要两个月了,在此期间北平一直都没有发电报过来说一声。 这可算是触了军长的逆鳞了……发报员们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等着晏军长下命令。给北平方面要怎么回复电报,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晏润林的内心早已是波涛起伏,难以平息了。这封电报来的可真是及时,在他要下令进入江浙,跟易司令正面冲突的前夕。北平终于有了动作。 鹿希甄竟然两个月了都没有回去……这么久了,竟然一直瞒着他?两个还未出襁褓的孩子没有了母亲在身边,而他这个父亲也在外头不能立刻赶回去,多可怜多无助?那两个小团子哭起来总是可怜兮兮,尤其是小女儿,哭泣的时候声音都不大,低低的抽泣哭的可怜劲儿的。 他抱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为什么父亲母亲要隐瞒他这么久?是害怕他沉不住气要为了鹿希甄不顾及大局还是担心鹿希甄已经……就算是现在去营救也是于事无补了? 晏润林不敢继续想下去,只觉得自己没用到了极点,他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丈夫和父亲啊?连自己的老婆和儿女都保护不好,还保护什么老百姓保护什么国家啊! 啪的一声,晏润林连带着那份刚发过来还热乎的电报拍在了桌子上,声音都透着千年冰山的寒气对早就易靖卓准备好的发报员说,“回电。” 被晏润林那么一拍吓得魂不附体的发报员,手哆嗦的不成样子,惊慌失措的摁着发报机器,一连串有节奏的“滴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 “江浙之战,势在必行。不管结果如何,全由部之一力承担!” 晏润林的手已经把那张电报紧紧的攒了起来,发报员听着晏润林的话心下一惊,看来军长这是铁了心的要跟易司令正式开战了!可是晏总理会答应吗? 晏家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晏总理和易司令的关系,这么多年了亲如兄弟,加上单副官的父亲,三个人关系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裤子。据说年轻的时候,还定下了承诺,若是将来生了孩子,有男有女接结成亲家,若是都是男孩子就成为兄弟。 很巧合,三家都没有女孩子,四个男孩子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加上后来被晏总理半路捡回来的纪亭书副官,五个人从小到大都在一起,从来都不分开。就连留学晏军长都是跟易司令的公子易团长一起去的德国呢。 这么亲密的关系,怎么好说开打就开打呢? 不过发报员就算是想的再多也没有办法左右军长的命令,只能快速的按照军长的命令快速的把电报发了出去。 单昱并没有质疑和反对晏润林的命令,他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要是知道鹿黎回北平那么不靠谱,当初就应该想方设法都把他留下来,留到自己的身边的。现在倒好了,也去了那个什么王八蛋杨守德的驻地,至今断了联系。 虽然电报里说宋铨还有一个什么顾医生,根本不认识的人连带着晏家军的护兵当中的能手们一起去的,可他还是担心啊。要是真的那么轻松地话,鹿希甄那么精明能干的人早就想法子逃出来了。 鹿黎那么直白的小孩子去谈判……那能有什么成果啊?哎……单昱担心的都快要跳脚了,鹿黎啊鹿黎你什么时候能够顾及一下我的心情啊! “单昱,恐怕这一次要连累你跟我一起了。”许久,单昱听到了晏润林略带着疲惫的嗓音。 他们俩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江浙吴家传来了消息说是柳云时已经从易司令的控制下出来了,不过现在病倒了正在吴家修养。而易靖卓还没有消息。吴老爷子派了人带着他们派过去的人去了易司令的军部,说是要借着参军的名义见见易靖卓,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不管怎么样,已经都发生了,那就要学会承担下来。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啊,咱们是兄弟。”单昱拍了拍晏润林的肩膀,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晏润林转过身来瞥了他一眼,又说,“但愿我们还能够是兄弟。” ‘我们’指的是谁,单昱心知肚明。他其实很纠结,父亲的离世扑朔迷离,至今都说不清楚幕后的指使者是谁……他不得不去怀疑易司令,当年的父亲的好兄弟,真的能够为了今天的地位和利益,对好兄弟痛下杀手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到时候兄弟还可以是兄弟,就要看易靖卓愿意不愿意了。 很多时候我们都不想面对分裂,不想面对撕破了脸皮的对峙,可是事实总是无情和残酷的,老天爷就喜欢变着法儿的闹人。折腾着大家总是可以让他感到无限的快乐,所以说如今可以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没有人可以将所有的未来的路都看的透彻,何苦纠结于此呢?时间都是暂时的,要珍惜要更快的感受。 单昱已经吃定了要跟晏润林在同一条船上了,所以不管晏润林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支持的。可能彼此都知道彼此的心里现在牵挂着什么,才会更加的珍惜彼此吧。 鹿黎,鹿希甄,你们这一对姐弟千万要保重,不要有事情才好啊。 …… 距离北平不过百里的城镇,杨守德的临时官邸,鹿黎和鹿希甄还在跟杨守德扯皮。主要来看鹿希甄的顾佟都快要睡着了,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啊? 这个杨守德真的是个司令?顾佟都怀疑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坐到这个位子上的,该不会是花钱买来的吧?尤其是不是靠着鹿老爷子得来的,还真的是让人好奇了。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了,竟然被鹿希甄和鹿黎两个晚辈给溜得团团转了。 虽然在他的心里啊,这个杨守德呢最后的结果也是输给鹿希甄他们俩,可是好歹过程也要有点看头啊。到现在了,都没有波折,好生无趣啊。 啊……顾佟实在没有忍住的打了个哈欠,虽然很不礼貌却还是觉得真无聊。对不住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丝毫的歉意。 就在他身边始终保持着站如松的宋铨,“……”。 杨守德的脸色因为顾佟的这个哈欠越发的难看了,说实在的他也觉得时间拖的有些长了。继续墨迹下去,北平那边很快就有动作了,到时候自己就在真的是什么都捞不着了。既然如此,不如就顺着鹿希甄他们的话说下去吧。 “既然侄子侄女这么说,那叔叔我也不妨直说了吧。”杨守德终于按捺不住了,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目的。 鹿希甄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苦恼不已。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早这样我们的事情也早就解决掉了,何苦在这里耽误这么长的时间呢? 既然大家都开门见山的说了,那就真实的说吧,“叔叔想要什么呢?直接说吧,能给您的希甄一定不会吝啬。” 不吝啬的还真是不吝啬啊,杨守德并没有因为鹿希甄这么大方的表示有任何的宽慰,反而觉得被她羞辱了一番。 杨守德讪笑了两声,扬起了脖子看着鹿希甄,也索性的破罐子破摔了,“传闻之中的鹿家有富可敌国的财宝,不知道侄女是否知道呢?” 知道,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了,难不成杨守德觊觎的是他们鹿家的财产吗?不得不说这个人的野心也的确让人很可笑了,真的是个不得不笑掉大牙的笑话。 “不知道杨叔叔是从哪里听到这么一个毫无根据,纯粹就是胡言乱语的消息呢?”鹿希甄四两拨千斤,把这件所谓的传说中的消息轻易地又甩给了杨守德,到底有没有你自己去猜吧。 宋铨顾佟:“……” 这还真的是没有办法继续愉快的聊下去了,天很容易就被聊死了,还是很容易就谈崩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啊。 “东北战役的情况,老百姓不知道难道我们还不清楚吗?直截了当的说了吧,晏家军如果没有人后帮忙的话,怎么可能轻易地取胜呢?”杨守德的话说的也不直白,在场的人能够听得懂就可以了。 鹿希甄的面色一冷,幽幽的笑了笑说道:“是啊,没想到杨叔叔的消息这么灵通啊。那……杨叔叔知道为什么晏家军会在背后被人断了粮食药材吗?” 这……杨守德愣了愣,其实传闻他也是听说过的了,据说背后捣鬼的也是北平的人。跟鹿家似乎也有那么一些渊源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半路截胡 郁霆轩派来的人正围在杨守德官邸的外围,比晏家军的人距离的还要远上几分,等了这么久光是吹了西北风了,马上就又要入冬了,冷的不得了,一丁点儿盼头都没有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呢。 “头儿,你说少爷等着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啊?”缩在墙角的一个戴着瓜皮帽的男人缩着脖子,双手抄在衣袖里抖抖索索的问道。 被围在最里面的一个穿着袄子的,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面色阴沉沉的,听到这句话不过抬起头冷冷的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沉声说道:“你等不及了?等兔子上钩要耐心,我们要等着晏家军的人把人从里面带出来,再下手。” 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其他的人皆是跟提问的那个人差不多的装扮,连躲风的动作也是差不离,一群人恨不得缩在一起,这天,真特么的冷。 杨守德官邸大门口,宋铨带来的人留在了外面跟驻地的守军大眼瞪小眼,剑拔弩张的下一秒好像就能打起架来了。 他们的军长夫人和鹿少爷还在里头呢,如果稍有动静,立马平了这里也不是不可能。要让世上的人知道,招惹了晏家人的后果是多么的悲惨。 鹿希甄和鹿黎倒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眼前的杨守德已经是个天大的笑话了,商量了这么久不还是什么结果都没有吗?如今还把事情越挑越大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不仅要拉鹿家下水,现在为了自己的野心和地位,连郁家都打了主意,真是不知道该说杨守德胆子大呢还是太无知了。 “看来杨叔叔似乎并不是很清楚东北战役其中的内情啊,不知道杨叔叔有没有想去,希甄可以跟杨叔叔慢慢讲。” 鹿希甄好笑的撑着下巴,绕着袖口的盘扣,满脸的不屑。 东北战役的胜利并没有报纸上说的那么轻松简单,报纸上么,为了安慰民心只是报喜不报忧的。晏家军的弟兄们为了这场战役的胜利付出了多少的代价,只有亲自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那个时候的鹿希甄虽然没有亲自跟到战场上去,怀着孕在家里提心吊胆的担忧着前线的晏润林,柳云时,还有单昱,易靖卓……还有千千万万的晏家军将士们。 后来很多的故事,鹿希甄都是听柳云时回来说的,在前线成了战地医生的柳云时,每天都在见证生死别离。悲壮的赴死,惨痛的离世,每天都有鲜活的生命离开了这个世界。 以前没有亲眼见过生死的分离,从来都没有让柳云时有那样的震撼。鹿希甄到现在都不知道,柳云时当时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看待这样的分离。他是一个前朝的人,王朝的没落在他看来就是死过了一次。 从前朝的贝勒爷到现在的战地医生,也是重生了一次,在这个世界上艰难的再次存活了一番。 可是那么多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儿子,作为一个父亲……却为了保家卫国再也没有回来了。 活着的人自然不会想到这些,身边的亲人安康快乐,哪里顾得上别人家的生死离别,妻离子散呢? 要不是那些将士们的浴血奋战,杨守德还能在这里翘着二郎腿跟她讨价还价,肆无忌惮的表示出自己的无边无际的欲望吗? 一想到这里,鹿希甄就笑的阴森森的,为了自己的野心和地位连去世了的父亲都可以拿出来说,这么说出来还真的是让世人都觉得十分可笑了。 鹿希甄真是为自己的父亲感到可悲,英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会跟这样的人交朋友呢?这样的人怎么能够成为她和鹿黎的叔叔呢? 杨守德提起这件事情,不过是为了能够继续自己狮子大开口而已,根本不想知道东北战役的幕后到底有什么内情。 “别说这些了,我刚才提的条件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答应啊?”杨守德的眉宇之间已经露出了不耐的表情了。他已经按捺不住了,等不下去了。 这就代表着,杨守德注定是要输了那一方了。顾佟冷眼旁观,在这个时候也不由得翘起了嘴角,等着看最后的大绝杀了。 “当然,杨叔叔照顾侄女这么久,就这么点小要求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不过……我们得先离开这儿,否则,叔叔你什么都拿不到。” 杨守德噗嗤一笑,觉得鹿希甄的话有些好笑,扭了扭头反问道:“你们离开这儿了,我想要的东西还能得的到吗?” 鹿希甄也是噗嗤一笑,其中带着的嗤笑和无语,让杨守德都不好意思的老脸一红,只不过常年在外征战,皮肤早就晒黑了根本看不出来发红了。 ‘“杨叔叔你以为我们会像您一样出尔反尔吗?” 杨守德:“……” 顾佟跟宋铨都恨不得给鹿希甄拍手叫好了,这一副牌打的可以,十分的棒了。 “我们鹿家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杨叔叔应该也是知道的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若是在您这里白吃白喝这么久还什么代价都不给,传出去我鹿希甄还要不要做人啦?” 鹿希甄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宋铨就适时的站了出来,昂首挺胸的说道:“是啊杨司令,我们总理和夫人可都还在北平等着呢。一听说我们大少奶奶在您这里叨扰多日,十分的不好意思,临行之前总理还特意交代了,请杨司令您跟我们一起前往北平,总理说要亲自招待您呢。” 被总理召见这可是无尚的光荣啊,杨守德已经动了心,现在就恨不得飞到北平去见晏总理了。 这话真的说过吗?鹿黎狐疑的回头看了看宋铨,总感觉晏总理不像是会说这样话的人啊,怎么可能呢?晏总理爹爹不苟言笑的,在家里基本都不怎么说话,更别提会说这样的客套官方的话了。 但凡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的了解了晏总理,都会立马明白过来这话不可能是晏总理说的,只能是宋铨很有眼力劲儿的在火上浇了一下油,烧的杨守德云里雾里的,焦灼不已,难以抉择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把握的杨守德,这一下就更是偏向了放走鹿希甄了。反正自己想要的东西总归可以得到的,还不如把事情做的好看一点,也能做一个好人,里子面子都不丢的就顺着这个台阶下吧。 “既然话已至此,叔叔自然是不能不放你走了,其实这些天叔叔也没有照顾好你。回去以后可不能怪罪叔叔的不是啊。” 杨守德还在自说自话,鹿希甄和鹿黎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看破不说破是给大家最好的台阶下。彼此都好看,杨守德也不至于被逼到狗急跳墙的地步。 门口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一环套一环的接连开始了动作,鹿希甄和鹿黎相携走了出来,宋铨和顾佟跟在了后面,亦步亦趋的形成了保护的趋势。 晏家军的人马看到了鹿希甄,顿时士气大镇,嚷嚷着喊着军长夫人,军长夫人的。反正就是让=侧面通知了在拐角等待的截胡的郁家的人马。 “大哥,少爷要的人已经出来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动手?” “你是猪脑子啊!”被叫做大哥的人一巴掌拍在了说话人的脑袋上,真的是恨铁不成钢,怎么少爷派来了这么一批不靠谱的手下啊,要了老命了。 “这里这么复杂,势力众多错综,就凭你们这些小喽啰还想要去打团战?你们想死我还不想死呢,都给我打起精神,我们要在背后下手。” 趁他们不注意的瞬间打击他们的要害,要让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我们带走。这位军长夫人可是相当难对付,要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失手了。 被打的人委屈巴巴的抱着头,鼠窜不已,他可不就是傻子么,要不是傻子谁大冷天的在之里蹲这么久啊! 鹿希甄在晏家军将士心目中的地位,那可是一点儿都不低,东北战役的慷慨解囊让他们凯旋归来,打了胜仗保卫了家国。这样的军长夫人,令人敬佩和敬畏,打心眼里这一辈子都要保护的人。 “行了杨叔叔就送到这里吧,您就在这里等着好消息吧,我一定不会让叔叔你失望的。” 杨守德驻足在官邸门口,也不敢继续往前走了,现如今敌在暗我在明,还不知道这一次鹿黎到底带了多少人马过来呢。硬碰硬,他还没有那个胆量呢。 宋铨开了别克车的车门,鹿希甄和鹿黎上了车,顾佟也跟在了后座,而宋铨则是坐在副驾驶。晏家军的其他人则是扒在车门两旁,十足的派头。前后好几辆车纷纷如此,无意之中就给了众人无形的压力。 郁霆轩的人马有些紧张起来了,传闻中晏家军的人个个都不是吃素的,要是真的要硬抢的话,有点难度。 别克车缓缓的驶离了杨守德是势力范围,就要出城了。一直悬着口气的鹿希甄才放松了身体,靠在鹿黎的怀里喘息着。 她不害怕那是假的,面对有兵有枪的杨守德,还有鹿黎在场她不敢保证自己和鹿黎都能够全身而退。最后的结果是这样的,已经超乎出了他的意料。只要能够回到北平,一切就都是大权在握。 第二百五十八章 轻举妄动 鹿希甄被成功解救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北平,北平就已经先一步的接到了晏润林从广东发过来的电报。 闭不出户快半个月的晏总理看到这份电报,久久没有说话,默然站起身来走到了床前,北平罕见的在冬日里落了雨。 淅沥淅沥的雨水滴答在透明玻璃上,蜿蜒成一片顺势而下,汇聚到了一起。流向了墙角,最后渗透到了土壤里。 晏夫人走到了桌前拿起桌上的电报,看完之后也是保持了沉默许久没有说话,走到了晏总理身后大概一米远停下了脚步,问道:“看来,润林是知道了希甄的事情了。总理,您看是不是要通知润林,切莫轻举妄动?” 晏总理静静的看着窗外,双手背在身后,“怎么个不轻举妄动的法子?” “事到如今了,我们还有什么立场阻止吗?”晏总理转过身来,探口气道:“是他自己选的这条路,到现在都不悔改,我还有什么立场让润林按兵不动。” “可是……一旦开战的话势必会造成晏家军的动荡,两败俱伤……如今北平的行政院都是虎视眈眈的,伤及了晏家军根底,对我们也不利啊。” 晏夫人的心思晏总理何尝不明白呢?只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如今晏家已经是风雨飘摇,朝不保夕了。如果晏润林在大后方还没有建树的话,北平这边迟早都要变天。 晏总理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晏润林已经决定了,那就按照他的想法去办吧。这孩子,之所以忍了那么久忽然一下子说要攻打江浙的晏家军余部,可能就是跟鹿希甄下落不明有关系。 “我看你还是亲自去一趟江浙吧,敢在润林到之前跟老易好好谈一下,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怎么会说反水就反水了呢?” 这些天晏总理就窝在书房里,所有行政院的公务都推了,时间久了那些人也就不来打扰了,好让晏总理安心休息。但凡是有心眼的人都知道,晏家如今不比从前了,空有外表,可能一瞬间就会被摧毁了。 晏总理深深的看了夫人一眼,表情阴冷,痛心疾首的拍着桌子问道:“这么多年的兄弟……是啊,就是这么多年的兄弟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反咬了我一口,给我的背后结结实实扎了一刀。” “这种痛彻心扉的感受,你能明白吗?” 晏夫人看着晏总理,“这份兄弟情,如果还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为什么不去尝试一下呢?总理,一定是有原因的,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且放心的去,希甄那边肯定会有好结果的,一旦他们回到北平我就会立刻电报通知你们的。希甄的失踪不一定跟老易有关系,润林的急切,有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晏夫人苦口婆心,很希望晏总理能够亲自去一趟,这样的结果或许就会很不一样。 晏总理没有很快的给出肯定的答案,只是看着晏夫人想着,即便赶去了江浙跟易司令见面,真的就会改变了什么吗? 这一次的叛变能有什么原因?无非都是你有我也想要拥有的结局罢了,这一切都是最真实的写照,没有谁比谁更加高贵,他可以在北平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做总理,在后方任劳任怨这么多年的易司令自然会分心,会有野心了。 根本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要把自己挤下去而已。罢了,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终归是他们这一辈人的事情,只让自己的儿子去解决,也实在是说不过去。那他就去会一会自己的好兄弟吧,有什么话大家可以当面说清楚。 …… 鹿希甄鹿黎一行顺利的出了杨守德驻守的城镇,当车子开过关卡的时候,鹿希甄忽然有一种恍然入世的感觉。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快要跟外面的世界彻底的隔绝了。天知道她都快要被憋疯了。 “姐姐,回去的路途还远,时间还长,你要是累了可以靠在我的肩上睡一会儿。”鹿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很大丈夫的说道。 为了可以尽快赶回北平,免得路上再惹出事端,鹿黎他们打算一路车子不停,直到回到北平晏家官邸大门口为止。其实这一路上,宋铨等人的忧虑还是存在的,那趟火车上忽然出现的人马至今还没有查出来是什么人呢。要是再这里还有他们的人在的话,不知道带出来的人手够不够。 宋铨总有一种,敌在暗我在明没有安全感的感觉,一想起火车上的事件宋铨的后背都是冷汗,害怕的不得了。 “好啊,我在这里已经好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现在弟弟在这里了,姐姐终于可以放心的休息一下了。”鹿希甄顺从的靠在了已经长大了,肩膀越来越结实的鹿黎的身上,眼睛才闭上,又问道:“你两个侄儿的情况怎么样?我不在的这一段时间是不是很闹腾。” 鹿黎回到北平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就马不停蹄的换了火车赶到了这里来救鹿希甄了。就没有回晏家官邸去,更别提看到自己的两个可爱的小侄子了。所以两个孩子的情况他根本不知道,鹿希甄的问题他还真的是没有办法回答了。 不过此刻坐在一旁,好像被鹿希甄当成了空气,或者也可以说是人肉背景板的顾佟开了口,“两个孩子都很健康,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没有适应,每天每夜的哭。” 鹿希甄的眼睛一瞬间睁开了,直起身体来终于看见了身旁一直默不吭声的顾佟了,“你是谁?” 可算是终于看到我了啊,顾佟心里想着,他还以为自己身上披了一件隐身衣,鹿希甄从头彻尾的压根就没有看见过他呢。 “军长夫人,这位是顾佟顾医生,火车上的动乱因为得到了他的帮助,要不是有这位顾医生在,小少爷和小姐还有奶娘怕是不能轻易的恢复过来了。”坐在副驾驶的宋铨贴心的抢先回答道,还特别不放心的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顾佟。 顾佟和他的视线装在了一起,宋铨很是心虚的躲开了,搞什么他现在竟然都不敢看顾佟的眼睛,也太夸张了吧!他可是一个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人,怎么会在这个白面小生面前这么畏首畏尾的呢? “原来是救命恩人,真是抱歉,我还以为你是……”鹿希甄有些抱歉的说道,只是话还没有说完,顾佟就先开口了。 顾佟淡淡的开口说道:“我知道的,你以为我不过是晏家军中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不过也没有毛病。 “好久不见了,鹿希甄。” 车里的气氛尴尬了一阵子,顾佟忽然幽幽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唬的鹿黎和鹿希甄这一对懵懵的姐弟一起扭头看向他,问道:“什么意思啊?” 被行注目礼的顾佟没有任何的不适应,相比起来他的轻松舒适的状态比鹿黎和鹿希甄两个人还要轻松自在。不知道这车到底是谁的啊…… 副驾驶的宋铨紧张的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口了,垂在腿测的双手攥成了拳头,觉得这些天一直埋在心头上的疑惑,终于要在这一刻展开了吗? 顾佟说过,很多话只有在见到了军长夫人才会说,看来这个时机是真的很成熟了。 “表面上的意思,就是好久没见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看来你是对我一点点印象都没有了。” 顾佟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内心也算是很委屈了,他可不知道这些年鹿希甄的脑海里可是一点儿都没有他的印记,可以说是一点儿都没有存在感了。 “看来我们之前就认识了,这个之前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在火车上的相遇和救命之恩是巧合,还是有所预谋?”鹿希甄的语气似乎很正经,却又是带着玩笑的。 这辆车里的人浑身都炸毛了起来,如果一路上都要这么说下去的话,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啊?太痛苦了,太可怕了。 顾佟眨着眼睛无语的嗤笑了两声,“那在鹿希甄你看来,我们的相遇是巧合还是有所预谋呢?” “哎,原来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真的是太让人伤心了,枉费我这么多年都惦记着你们鹿家姐弟呢。可真的是太令人难过了,” 顾佟的眼神就像是寒烈深夜的冬日里,被主人狠心丢在街边的小奶狗,眼神湿漉漉的可怜巴巴,身子缩成了一团害怕的看在来往匆匆的路人,瑟瑟发抖,害怕着却又很期待。 鹿希甄和鹿黎有那么一瞬间难过的不得了,吞了吞口水觉得非常对不住这位多年不见的救命恩人。这么可怜的表情是怎么在一个男人的脸上表现出来的呢?好恐怖,鹿希甄甚至想要跟顾佟学习一下呢。 “不过没关系。”顾佟的表情变化的很快,一瞬间就像是遇到了可以收留他的好心人呢。鹿希甄和鹿黎简直不要命的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明白 易靖卓听了眼前的人快速的说出的话,想了想,为什么这一趟柳云时没有过来呢?后来想到,也是觉得十分可笑了,柳云时要是过来的话可就不能这么轻松顺利的进入军部,更不能顺利的见到了他。 “易团长,柳云时公子也并非不想跟我们一起过来,其实我们都已经开车开到了一半了,他……”年轻的营长看出了易靖卓的心事,快速的回答道,不过又是说一半卡一半。 一听到可能是柳云时出了事情,易靖卓就没有那么淡定了,当即跳起来着急的问道:“怎么了?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然也不会都赶路到了一半竟然还半路离开了。” “对了,是不是他害怕自己的身份曝光,所以才会躲起来不来见我的?”毕竟这里的人都看过柳云时的脸了,又是父亲重点关注的人,一旦露面就是追击任务,轻而易举的也的确不能在这里出现的。 易靖卓自说自话的在这里强行的给自己吃安慰药丸,就希望年轻的营长一会儿会告诉自己说,没错,柳云时的确是跟着一起来过的,就是你想的那种无法避免的原因只能暂时的留在了暗处,没有出来。 可惜,年轻营长接下来的话残忍的把易靖卓打回了原形,“抱歉易团长,柳云时公子身体抱恙,半路上发烧就晕了过去。我们也不敢怠慢了,来到这边也没有人可以照顾他,所以就决定送柳云时公子回去。” “回去?你们回哪里?”易靖卓实在想不到还有哪里可以让柳云时安全的养病休息。 “易团长您还不知道呢吧,这些兄弟就是江浙有名的大家族吴家派来帮忙的人,柳云时少爷此刻正在吴家修养,有吴老爷子照顾,您就请放心吧。” 江浙的吴家啊……易靖卓终于想起来了,东北战役他们在前线打仗的时候,好像鹿希甄就找了这位老爷子出面跟东北那边的粮店协商,按照市场价格卖给了他们粮食和药材。现在竟然还这么帮助他们,果然跟鹿家的交情不浅。 “他怎么会生病呢?他……”易靖卓的脑子里现在只有柳云时在来的路上晕过去的事实,现在只能在吴家重病修养,他现在怎么样?现在过的好不好?生病了有没有人他的身边照顾他呢? 生病的柳云时是很娇气和可爱的,本来就是前朝的小贝勒,其实脾气和身体都娇贵的很呢。压根就是一个小孩子,可怜巴巴的,心灵最脆弱的一面在这个时候才会露出来呢,就是这么可怜的小孩子呢……得有熟悉他喜好和厌恶的人在他的身边照顾他才可以呢。 不是易靖卓自己看得起自己,只是如今在这个世界上,熟知柳云时喜好厌恶的除了朝夕相处如同家人一般的鹿家姐弟,也就只有他这个心上人了。 虽然江浙的吴家家大业大的,也不缺伺候的佣人,却没有一个知道柳云时喜好的贴心人在他的身边啊。他的小可怜,他的小心肝,他的小疙瘩啊……易靖卓快要想死柳云时了。 “好像是回去的路上,受了不少罪吧。这里距离吴家还真的不近,况且这些天快要入冬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的很难过的。他可以在路上一个人坚持那么久,已经非常不错了。” 年轻的营长一定是一个没有感情生活,更是一个红颜知己都没有的愣头青,一丁点儿都没有看出来易靖卓的担忧和难过,这小子被骂也是有原因的。 “不过易团长您真的不需要担心,柳云时公子是真的没有事情,他正在休息,我们还是尽快的处理事情吧。处理之后您不就可以跟柳云时公子见面了吗?” 还是吴家的人有思想,在易靖卓沉沦在柳云时生病还只能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的世界里,尽快的把他们拉了出来。 眼下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怎么轮也轮不到这个事儿上,大国不保何以保天下呢? 易靖卓的心思还没有回味过来,吴家的人和晏家派来的人还没有跟易靖卓正式的说清楚接下来的计划,被易靖卓支走了的李副官就惊慌失措的快步走了进来。 晏家军和吴家的人:“……”为了柳云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看来这一次是泡汤了实在是太大意了。 李副官也没有顾得上观察易靖卓和在场其他人的脸色,眼巴巴的冲到了易靖卓的跟前,在他耳边快速的说了几句话,原本沉浸在柳云时生病的世界里的易靖卓,眼神蓦地变得凛冽了起来,眸子里迸射出来的光芒让晏家的人还有吴家的人瞬间明白了过来。 看来事情已经在急剧的发生的着变化,要跟着这里的变化快速的改变他们的营救计划,很多事情必须要尽快的处理掉,否则只会越来越糟糕的。 “这边的人你尽快安排一下,好生招待啊,不能让江浙的老百姓看轻了我们晏家军,知道吗?”易靖卓临走之前着重的强调了要入乡随俗的,不能因为一时的怠慢给江浙的老百姓留下了不好的影响,好歹将来还是要在这块儿吃饭的。 李副官明白的点头,别扭的瞧着一脸穷酸样的跪在地下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群不起眼的人能让少爷这么重视。就算是江浙的人又怎么样啊,还不是要靠他们晏家军的人照顾?战火纷飞的,谁能顾的上谁啊? 易靖卓甩掉了惊慌失措的李副官,在军部的廊下快速的走过,为什么事情在往越来越坏的方向发展了呢?这件事情,已经快要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了,恐怕已经不是他们这群晚辈可以控制的了的了。 “马三炮已经到到了,司令请您立刻去会议厅商量大事。” 李副官的原话让易靖卓的后背都一阵子发冷,原来的事情还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糟糕。可是马三炮的到来,让他清楚的意识到,一直跟他说结果最重要的父亲,根本就是说说那么而已。 易靖卓在广东的时候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他却知道了不少的内情,马三炮可是杀了单昱父亲的罪魁祸首啊!这样的人来找父亲的话,难道单伯伯的死真的跟父亲有关? 这样的事情越想越让易靖卓觉得可怕,如果真的有关,那么他跟单昱还有晏润林晏润迅弟兄们的感情恐怕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 “易司令,这一次我可以逃出来,那真的是侥幸啊!” 易靖卓满怀心事的走到了会议厅的门口,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了马三炮的声音。虽然这么久没有见面,易靖卓还是可以听的清马三炮的声音。 马三炮的声音里带着很多的不满和怒火,似乎这一次的侥幸逃脱很不满意。 “您不知道,那晏润林恨不得把我一网打尽,端了我的老巢不说,还把我的人马全部收编了。要不是兄弟我机灵说不定现在也被他给捉走了,这样的话我就没有办法跟大哥您见面了。” 易靖卓安静的站在门外,贴着窗户听马三炮跟自己父亲的交谈。马三炮倒是一直说个不停,易司令到现在都还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易靖卓的心脏砰砰砰的跳的越来越快,不知道父亲接下来会说出怎么样的话来。 等了一会儿,马三炮没有等到易司令的反应,就急躁了起来。 “哎呀大哥,您倒是快做做后路,想想主意啊。都到现在了,咱们的计划很快就要泡汤了,晏润林那小伙子实在是看轻了,要是不除掉他,晏总理我们怕是不会轻易的可以绊倒了。您难道就不着急吗?” 易司令终于开了金口,“哎呀马老弟啊,怎么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啊,我看着你现在的情绪还不错啊。也不要那么大脾气了吧,来来来,辛苦了这么久,一会儿商量完了大计,老哥请你吃饭,咱们好好喝一场,成了吧?” “大哥,我觉得您的心是越来越大了,这晏润林在广东动作不停了,您在这江浙带着晏家的三分之一的兵马,能干什么啊?说到底这么多年了,晏家军的名声可是响亮的很。外头的那些人,那就只有也只能是知道晏家人了。” 马三炮迷之不屑的哼笑了一声,“晏家人是什么人啊,那就是晏总理和晏润林和晏润迅兄弟俩啊。哪里会知道你还有我,还有那个临死了都还固执的要保护什么晏家军名声的单司令……您就说说气不气人吧。” 易靖卓眯起眼睛,心里已经有了千万把刀伸出了刀口,锋利的光芒在灯光下冒着寒光,要在最关键的时刻亮出来将马三炮凌迟,千刀万剐了。 这样的人渣实在是不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单伯伯那么好的人竟然就这样被害死了……还是被自己的父亲和马三炮这样的下三滥联手……这样的真相易靖卓实在是不愿意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 “好了好了,嗓门儿那么大,喊给谁听呢?”易司令的语气没有刚开始那么好了,略微的拿出了一点作为司令的架子,严格禁止马三炮再说什么废话了。 现在继续说这些,也是于事无补了。 第二百六十章 兄弟当年 遇见季凉是在陈苏逢第一次搭公交车的时候。 那时的她还不懂得怎么用那张公交车卡,慌忙之下翻了翻书包发现只有一张百元大钞,她下意识的想要塞进去,却被一只骨指分明的手拦住。 “两个人。”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旁边传来了两次“滴滴”的声音,她错愕的转身看向那个少年,手握着一张百元大钞有些发愣。 俊美的脸棱角分明,有些清秀的眉毛下,微卷的羽睫遮挡住那幽深的黑眸,微挺的鼻子之下,薄唇微微抿着,透着几分凉薄。 陈苏逢恍惚记起,似乎谁说过,薄唇的人生性薄情。 “谢谢……” 连忙低下头说出这一句话,眼前的少年却微蹙了眉头,轻轻收起手上的公交卡,他的声音又淡淡响起—— “让一下。”他道:“你挡住了我的路。” “喔…对不起。” 侧着身体靠在边上,少年直径越过她走向车后座,白色的衬衫陪着黑色的西裤,衬的他就像电视里的偶像,那些少女们疯狂尖叫的欧巴。 脑子里重重叠叠刻印了什么东西,她余光扫视着少年俊美的侧脸,有些恍惚。 是喜欢吧。 以致于后来,她在校园里看见那个少年,看见他在主席台上冷静的作为学生代表而讲述着那令人生厌的标准致词,那枯燥麻木的学习生涯第一次涌上了来自心底的喜悦。 撑着脸看着那淡漠的面容,她蹙眉想了想,白皙的指尖微动,用黑色的签字笔在白纸上写出一句话,然后,盯着那一张纸,悠悠的笑开。 “可以把你当做我毕生追求的光吗?” 她低声念出那一句话。 指尖微凉,轻触白纸。 她仿佛自问自答,又笑着道—— “不当也没关系的。” 【4.滚出他的世界,不要丢人现眼】 季凉或许不知道,陈苏逢喜欢了他喜欢了三年又六个月。 他或许也不知道,陈苏逢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偶尔会听着他爱听的歌,坐在长椅上靠着椅背静静的唱,然后拿出翻到泛黄的书本,再次重头看到尾。 “季凉,我喜欢你。” 自以为是的平静时光,在表白后突然破灭。 周围是涌动的人群,白衫西裤的少年停顿了脚步,黑色的碎发遮挡住他冰冷的目光,只是轻轻扯了扯唇角,说出不带感情的话。 “我不喜欢你。” 递给他白色的信封,当着她的面丢在地上,然后,迈步踩过。 黑色的鞋印印在上面,周围的人群发出尖利的嘲笑声,陈苏逢俯下身捡起那一封被踩脏的信,然后用手心,轻轻的擦了擦。 这是……她一字一句写给他看的话。 里面没有过多的繁杂话语,也仅仅只是一句很简单的问候。 将信收回袋子里,她看着不远处停下脚步的少年,唇边的弧度依旧是那么恰好。 “喂,季凉,她可是把你踩过的信捡起来了诶。”一旁站着的女子笑的讽刺,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季凉的衣袖,语气带着意味深长:“真是,原来还有人会把别人丢弃的东西捡起来的人呀,真像捡垃圾的。” 季凉眉头微蹙,不悦的说道:“闭嘴。” “哟,怎么,你喜欢她?” “滚。” 凉薄的说出这一句话,季凉轻迈着步子离开。 这就是一场闹剧。 一旁的少女笑了,转过身看着眼前似乎狼狈不堪的陈苏逢,伸出手指了指陈苏逢所在的地方,一字一句道—— “没听见吗?”少女轻笑:“季凉叫你滚。” 【5.从头到尾,你一直是小丑】 就像演了一场小丑的戏剧。 陈苏逢垂着眸想着,大概也合乎情理。 刚推开家那扇沉重的门,迎接她不是温柔的怀抱,而是另一个冰冷的眼神。 “陈苏逢。”少年的语气恶劣,“你的样子真丢人。” 白皙的脸上染着尘土,陈苏逢慢慢关上家的门,柔柔的笑道:“没关系的。” 苏钰,没关系的。 就像多年前他被欺负的那样,少女温柔的声音让他心情安定,此刻却如莫大的嘲讽,毫无防备的摧毁着他心底五年前美好的模样。 “你当初怎么就没死呢?”厌恶般撇过头,他轻推着轮椅走进房间,重重的关上了门。 被自己的亲弟弟厌恶到这样的程度么。 伸出手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脸颊,陈苏逢无奈的笑了笑,厌恶的缘由,就是在那场葬礼上依旧笑着,没有半点悲伤的模样,就好像父母本就应该死去,身为子女的自己未曾悲痛过半分。 她也不想这样。 可她必须这样。 必须以这样方式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啊。 【6.陆风,她眼睛好痛】 季凉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被他厌恶过的姑娘还会那么在意着他。 包括,在他被别人看不顺眼的情况下,迎面挥来的棍子砸在她的眼角旁,鲜红的血顺着脸颊落在他的手上,一滴一滴,异常炽热。 “季凉。”眼睛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强撑着站在地面上,对着几乎错愕的他轻轻的笑道:“我不疼的。” 开口想要询问的话被他噎在喉咙处,他忽然想起那天他说很残忍的话时,陈苏逢也是这个表情,一直笑着,从来就不曾哭泣。 “我送你去医院。” 淡漠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他抬手想将她抱起,却见她摇了摇头,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而后是一辆小轿车开来,慌忙从里面出来的男人将少女抱起,焦急的声音带着慌乱,说话声颤抖而沙哑。 “苏逢,别怕。”修长的指尖轻轻触碰那不断流血的伤口,男人俊美的面容苍白的可怕,他将她遮挡伤口的秀发轻轻撩到耳后,温热的触碰让她不禁错愕几分。 “陆风。”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我的眼睛,疼。” “我带你回医院。” “会出问题吗?”她笑了,任血流到她的脸上:“怎么办,我觉得我好像,出不了国了。” “没事的。”陆风冷静下来,“你会没事的。” 疲惫的靠在男人的肩上,陈苏逢被他抱入车中,简易的纱布包裹住她的左眼,陆风看了一眼车窗外站着的季凉,而后将车开往医院。 炽热的血在他手上凝固,季凉抬眼冷冷的盯着手上干掉的血迹,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果然还是恶心。 【7.别笑了,一点都不好看】 陈苏逢的左眼几乎看不见。 摘下纱布的那一刻,她闭上右眼用左眼看着这个世界,模糊的就好像被白光遮挡了视线,近在咫尺的脸已经被迷雾掩盖。 很久后她才缓了过来,低声的笑了笑:“还能看得见。” 看得见白茫茫的一切,却看不清你的脸。 陆风沉默了很久,才沙哑着声音问:“你就那么喜欢他?” 陈苏逢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种话题。脑子里闪过很多片段,她思索了很久,记忆停留在当初的公交车上。 点了点头,她低声说:“陆风,我喜欢他啊。” “很喜欢很喜欢那一种。” “喜欢到,”她侧过脸看着陆风苍白的脸,一字一句道:“已经把他当成我生命里唯一的一道光了。” “你说,这是有多喜欢呢?” 在父母去世时,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人相助。 或许就是那样,心忽然就动了,没有征兆,也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陆风看着陈苏逢很久,看着她的左眼上有一道未能去除的疤,伸出手轻轻触碰着,一点一点,描绘着那个轮廓,然后,猛地将她抱入怀中。 怀中的少女身体僵硬,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居然安了心。 “苏逢。”他沙哑开口,声音颤抖而带着无可奈何:“别笑了。” 别露出,那么令人心疼的笑…… 陈苏逢浑身一震,唇边的弧度忽的僵硬,她颤着手触碰着自己的唇角,有些红了眼眶。 “陆风。”她低声道:“对不起。” 【8.在你眼中的我是那样恶心】 陈苏逢从未想过,再次回到学校,会成为风口浪尖的人物。 那次的舍身相救,被有意人说为故意安排的一场好戏。不知道是谁刻意安排的一切,那天打伤她的人居然指责她的所作所为。 “是她说让我们去打季凉的。”那人说:“然后让她自己受伤,博得季凉同情,和季凉在一起。” “我的天,这种女生。” 恶心两个字被刻在她干净的课桌上,散发着恶臭的东西被塞进她的课桌里,就连翻开的书都夹杂着随意丢弃的碎纸,手机不断被别人的短信轰炸,陈苏逢有些愣。 到处都是低声嘲讽的话语,叽叽喳喳在她耳边如同杂音,想要整理好自己的课桌却被别人踹翻了凳子,跌坐在地板上散落的头发遮挡了视线。 “我不是说过了吗?”熟悉的声音响起,少女的声音带着极度的厌恶:“季凉叫你滚,滚,你听不懂中文吗?”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尖锐的声音似乎要刺穿耳膜,少女发了疯般将她从地上拉起,用力的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你就那么贱?” 第二百六十一章 唱反戏 易靖卓靠在墙边,听到了话音落下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那马三炮满嘴的说着胡话,污言秽语的实在是听不下去。本意过来就是要找他商量什么事情,可是真的没有意思的很。 索性不偷听墙角了,易靖卓整理了下情绪,转过身子来走到了大门口。 正厅里的易司令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顿时收敛起来跟马三炮的嘻嘻哈哈,招了招手说道:“靖卓,快过来了。” 马三炮坐没坐姿,站没站相的,看到易靖卓过来就更是一副莽夫的粗野之相,“哎呀,这是易司令的儿子,果然是人中龙凤啊,长得跟那晏润林比起来也是一点儿都不差啊!” 易靖卓忽视了马三炮,直接走到了易司令的跟前,作揖道:“孩儿拜见父亲,不知父亲叫孩儿过来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马三炮见易靖卓面冷话也冷,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现在的小年轻都是这样的自大,目中无人也是司空见惯了的。无妨无妨,成就大业自然是要不拘小节,跟孩子置什么气呢。 “怎的不跟你马叔叔打招呼,你小时候可是被他带着满军营的跑,说起来你马叔叔也算是你的启蒙老师了。你的枪法也是他教你的。” 易司令很是严肃的教育了易靖卓,非要让易靖卓跟马三炮打招呼,易靖卓还是那副样子,冷冰冰的不愿意多说。马三炮也不想为难这孩子,站出来解围说:“哎,这何苦要为难孩子呢?不愿意说就不说罢了,今天也不是为了打招呼来的,还是商量要事要紧啊司令。” 正在这个时候,下人们来禀报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边吃边说吧,正好你不是一直嚷嚷着韩饿了吗?”易司令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去了,经过易靖卓身边的时候瞪了他一眼,其中的含义让他自己去体会。 易靖卓假装没看见,如今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了,柳云时已经安全的回到了晏润林的身边,只要不在父亲的手里。就一切都好办,父亲这边,暂时应付着,如果真的要对北平发难,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马三炮的吃相岂是用没眼看三个字可以形容的,一桌子菜,易司令和易靖卓竟然是愣生生的一筷子都没有动。吃饱喝足之后,马三炮满足的叹着气说道:“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一次安生的饭了,被晏家那群孙子追的满山跑,要不是小弟我机灵,怕是也没有性命来跟大哥见面,共商大事了。” 易司令没有说话,倒是易靖卓冷冷的开口道:“这句话说的可真是不中听啊,晏家好歹也是你当初的本家,如今将过去的兄弟们叫做孙子,这些话要是被军营里的兄弟们听到了,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呢?” 易靖卓话音刚落,易司令的手就啪的在桌子上一拍,呵斥道:“胡言乱语什么!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这一次马三炮倒是没有站出来解围做好人了,易靖卓这小子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话说到了这个层面上,看来是对他们的计划表达反对意见了。 这样的话,可就不好办了。反对的计划若是功败垂成了,那么原先所有的计划就都是白费了。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其中的任何一环都要小心谨慎,出了任何一个对这个计划呈反对意见的人的话,就不能够参加到这个任务和计划当中来。 易靖卓顿时敛声,不过神情却没有一点的动摇,继续下去不过是跟自己过不去罢了。自己的立场表达的差不多了,太过分了只会让父亲不信任自己。这样的结果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父亲,儿子想问,对于马司令的意见,您是怎么想的?” 易司令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淡淡的说道:“我是怎么想得不重要,主要是你,我的儿子。为父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未来。” “如果父亲真的是为了儿子着想的话,儿子斗胆,请父亲让儿子全权负责这次的事情。我跟晏家兄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对彼此都很了解,相信对于计划的成功实施有着不可磨灭的作用。” 易靖卓的态度忽然转变,让马三炮有些摸不着头脑,易靖卓无论如何都是站在晏家那边的。听说这小子在北平喜欢了一个男的,这事儿当时在晏家军里还传出了不少的笑话来。为此,易司令也觉得十分的苦恼。 马三炮后来想了很久,可能这易司令忽然答应谋事,跟这易靖卓喜欢了男人也有分不开的关联。儿子不成时,做老子的自然是不放心。 也是苦了这个易司令啊,做长辈的果然不能事事都随着心走。 只是不知道易靖卓忽然这么一出又是什么意思,他竟然会主动的要求去跟晏家对抗,啧,果然是看不懂了。 “好,既然你自己都这么说了,为父表示很高兴。你可以尽早的看清楚你跟晏家兄弟的路是不同的,为父很是欣慰。既然如此,那就尽快去办吧,免得日常梦多。” 这答应了是不是太快了?马三炮的神情有些焦急,看着易司令正准备开口呢,却被拦了下来。 “多谢父亲赏识,儿子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的。”易靖卓也一把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易靖卓从饭桌上下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军营,晏润林派来营救他的人和吴家老爷子的人已经被安排妥当了。一群明明会用枪的大老爷们儿,还得装着啥都不会,一副害怕胆怯的样子,饶是易靖卓看见,都觉得很是滑稽。 哎,还真的是苦了这群大老爷们儿了。 易靖卓刚走到跟前,为首的人就笨拙的抱着枪杆子走了过来说:“易团长,我们兄弟几人可就要靠您了,我们可都是奔着您来的。”这讨好的话说的相当的有水平,就像是真的没有了退路只能来军营里谋一条出路了似得。 “那是自然。”易靖卓竟然也嬉皮笑脸的应和着,还招呼着他们过来吃饭。 其实这些人已经被安排吃过一顿饭了,那一顿是真的很饿,吃的特别饱,这一次却不是真的吃饭,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易团长,来之前,柳先生特意交代我们跟你说句话。”年轻的营长坐在易靖卓的身边,轻轻的说道。 易靖卓的心跳有些加速,有些惶恐的问道:“嗯,要跟我说什么?” “柳先生说了,不管最后您做出什么决定,他会一直站在您这边的。” 果然是我的柳云时啊,易靖卓热泪眼眶,差点哭出来。只有他的柳云时才会这样的信任他和有那样的自信啊。放心吧,云时,我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所以,易团长已经想好了吗?” 年轻营长的发问,让易靖卓偏过头去看着他,“当然,我易靖卓说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你们暂且留在这里,按照正常的训练走,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之后的事情我都会安排的,明白了吗?” “这要是当然的,易团长,我们被军长派来就是为了保护您和救您出去的。既然您现在自己已经有了想法,我们配合您就好。” 易靖卓回到了临时官邸之后,将柳云时留给他的纸条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遍,不知道那个时候云时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跟自己写了这样的话,这个人,也不提前知会他一声。让他以为这辈子,他们两个人就真的再也没有结果了。 受过了这般的惊吓之后,他似乎也才真正的认识到了自己和柳云时之间到底是多么的般配了。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说明,他们两个一个眼神就可以理解彼此在想些什么了。 “云时,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背叛我们当初的信义的。”易靖卓将纸条叠的整齐放在了衬衫最贴近心脏的地方。 …… 鹿黎和鹿希甄顺利回到北平之后,立刻就被护送回了晏家官邸。晏润迅听到消息第一个冲到了大门口等着。 宋铨打开了车门,鹿希甄下车的那一刻,就被晏润迅搂到了怀里。 “希甄姐,你没事儿就好!”晏润迅的话语里都带上了哭腔,明显的害怕着。鹿希甄微笑着回抱着晏润迅,这个离家太久的孩子啊,也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只要等着润林回来,他们一家人就团聚了。 “各位还是快进去吧,军长夫人,你需要好好的休息休息了。”宋铨直接听命于晏润林的,早就把保护鹿希甄的事情当做了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事情。 晏夫人抱着孩子也迎了出来,看到消瘦了许多的鹿希甄和脸色疲惫的鹿黎,心疼的都快说不出话来了,“我的两个心肝儿啊,你们可算是都回来了!” 鹿希甄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终于忍耐不住了,从奶娘的怀里抱了过来,贴在脸上,心都快要碎掉了,一塌糊涂。她的孩子,她的宝贝,妈妈回来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了不得的人物 鹿希甄一回到晏家,就病倒了。 北平城里但凡有名的大夫都被请到了晏家官邸,给军长夫人好生瞧瞧。 鹿希甄在外流落了这么长时间,早就身心俱疲,无法抗住了。一个男人都无法抵抗的了的折腾,她一个妇道人家竟然硬生生的挺了过来,不过都是一口气支撑着。 连续几天的高烧,让鹿希甄整个人又瘦了一圈。晏夫人如今要管晏家官邸大大小小的所有事物,看着倒下了的鹿希甄接受了治疗这么久也没有一点儿的起色,怎么能够不着急? “夫人,您还是去休息休息吧,这边我们照看着。别等着大少奶奶病好了,您再倒下了。”晏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却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如今晏家,内忧外患。 家里的伤号,纪亭书至今没有痊愈,小儿子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事情。大儿媳妇这好不容易刚回来,自己的两个孩子都还没有来得及亲近亲近,就又倒下了。鹿黎呢,还是个孩子,在外折腾了那么久,又去把自己的带回来,也是很辛苦了。 这些年轻的孩子都遭受了磨难,她这个做母亲,做长辈的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啥事儿没有的去休息呢?那也太没有样子了。 现在晏总理在行政院里忙的焦头烂额,行政院的那帮老家伙虎视眈眈,生怕晏家大本营不出一点事儿呢!大儿子留在了广州,筹谋反攻,要对正在江南的易司令下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切就都成了定局。 她可真的是担心啊,大儿子在外也不知道如今处理的怎么样了,里面外面的都是事儿,晏家现在可就是真的乱成了一锅粥了。 大丫鬟见自己的劝说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只能是让身后的小丫鬟去端了补汤过来,“夫人,那您好歹喝了这碗汤,补补精神吧。” 晏夫人点了点头,接过补汤来一口喝完,将碗交给了丫鬟之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哎,这补汤药膳什么的,都让厨房里准备着,大少奶奶随时都会醒过来的,不能让她饿着肚子。” “明白了夫人,厨房那边一直都备着呢,您放心。” 这件事情处理完了,晏夫人又问:“孙少爷和孙小姐那边,好生照顾着,在自己家里一点儿都不能出错,我们要守好这府邸,等着总理和军长回来!” …… 鹿希甄回到北平晏家官邸的当晚,晏夫人就派人立刻给晏润林立刻去了电报,这一次的电报内容也不长,却清楚表达了一切。 ——已归,安好,勿盼。 简单的六个字让晏润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几天几宿没有睡好觉了的晏润林闭上眼睛,头放在椅背上放心的休息了一会儿。 单昱一身戎装,从外面披着凌晨的露水疾步而来,胳膊肘夹着一个文件,面色凝重,似乎这个消息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军长,江南那边传来了消息,柳云时已经成功脱险,只是靖卓他……还没有出来。”这事情,似乎真的是有些棘手。 单昱还不知道鹿希甄鹿黎姐弟已经平安回到了北平,看着晏润林这样子,以为他还在为没有消息的鹿希甄担心,顿时心里也有点惆怅。也不知道鹿黎现在怎么样了,说是回北平去了,却是这么久也没有消息传来,叫人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嫂子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晏润林猛地睁开了双眼,声音低沉的说道:“不,有消息了。” 他拍了拍桌子上的电报,“刚才发过来的,说她们都已经安全回去了,正在家里休息。现在,我们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开始了。” “可是现在靖卓还困在那边,我们难道要真的不管多年的兄弟感情,直接开战吗?”单昱得知了鹿黎安全的消息之后,心里的大石也算是落下了,顿时轻松了不少。 他和晏润林现在都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放手一搏。这边的问题如果还不抓紧解决的话,北平那边很快要出现危机了。 可是想一想,易靖卓那边还没有确切下来,贸然开始的话,收手就难了。 晏润林沉默了许久,看着单昱,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不论怎样,晏家军还是要回归本家的,不管是谁,都不能够与我为敌,与晏家军为敌。” 单昱垂下双眸,他已经明白了晏润林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现在就下去传达命令,即刻开拔赶往江南。” 单昱走了之后,偌大的会议厅里只剩下了孤零零的晏润林,不管最后的结果怎么样,他们这些人都逃脱不开了。 既然命运选择了这样,那不如就按照历史轨迹,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吧。 两边的先头部队都奔赴了驻地的最前线,江南各地的人马望风而动,晏家内部的事情要解决就回自己的地盘去结局,祸害他们江南怕是没有商量的。 一时间,江南沿江南北两边,皆是重兵把守,严密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大战在即,一触即发。 江南腹地,吴家老宅。 烟雨缭绕了这片地区已经有些时日了,朦朦胧胧的并不能看的清楚,柳云时住的别苑,撑起了窗户,瞧着外面的景色也是看不真切。 一个穿着素色衣服,脚步灵活的丫鬟端着食物从廊下飞快的走过来,到了别苑的门口收声敛气的敲了敲门。屋里头的人轻轻应了一声什么,丫鬟才面带笑容的走了进去。 虽说近日天气有些寒冷,却也不至于到了屋子里尽是火盆的地步。小丫鬟一进屋就被那热浪熏的一脑门的汗。 “柳少爷,您快吃点东西吧。我们老爷说了,这些食物都是专门找了京城的师傅做的,口味一定是合适的。”小丫鬟将盘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摆到了桌子上,仔细瞧着还热腾腾的冒气呢。 小丫鬟准备好了一切,看柳云时还是没有什么动作,好奇的往里间走了过去,柳云时正穿着白色单衣,披着一件墨色的长袍站在窗户前,望着窗外的朦胧烟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宅子里头伺候的人都说,这别苑里从京城过来的柳少爷身份非比寻常,好像跟前朝有密切的联系。除此之外跟现在的京城里的那些高层官员也是有扯不清道不明的纠缠。这一次,在这里修养,更是老爷亲自吩咐,要好好照看的。这么说来,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这大病还没有修养好呢,怎么能够穿的这么单薄在窗前吹风呢?小丫鬟连忙的走过去,关上了窗户,又将后头披着的大衣披到了柳云时的肩膀上,絮絮叨叨的说道:“您这么吹风要是被老爷知道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又要挨骂了。” 回过神来的柳云时,面色苍白,看着一脸责怪的小丫鬟轻轻扯动了嘴角,这笑容不过是轻微的,可小丫鬟看着确实如沐春风,似乎可以将外头的雾气全部吹开一样呢,真的不知道,这样好看的人啊,为什么要受伤呢。 “抱歉,只是觉得有点闷,所以擅自打开了窗户吹吹风的。”柳云时裹着外套走到了外间,看着桌子上的食物,五香鱼,罗汉大虾,酱爆鸡丁,连北京烤鸭都有。 小丫鬟瞧着柳云时的神情,大概是对今天的菜色还比较满意吧,连忙追着说道:“本来还准备了涮羊肉的,这个天气京城里的人好像都喜欢坐在家里围着锅炉吃涮羊肉。只是我们这边对羊肉着实有点不太了解,羊肉的味道呢也不地道,所以您就先将就着。” 将热腾腾的米饭送到了柳云时的跟前,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放到了旁边的碟子里,小丫鬟催促着说:“柳少爷,您还是快吃吧。只有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够回京城去啊。” 柳云时的手摸了摸饭碗,有气无力的拿起了筷子,多愁善感的在碗里拨了几下,真的是没有看出来,这柳少爷原来还这么小家碧玉的……小丫鬟觉得自己又见识了不一样的京城人呢。 “小晴,外面的情势如何,我修养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说嘛?”柳云时有事求别人,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叫做小晴的丫鬟顿时脸上笑开了花。 她今天的人任务就是让这位柳少爷开口吃饭,只要可以吃饭,说什么都行。 小晴虽然整天的泡在后院里,打杂收拾,端茶倒水的。不过外面的事情好歹还是知道一点的。 “听说这晏家军要打仗了,好些个兵啊车子的都已经送到了长江两岸了,我们江南的驻军也很紧张的样子,毕竟这是晏家自己的事情,就算是要解决的话也不能在咱们这里。所以,老爷一大早就去开会了,商量着要怎么解决呢。” 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易靖卓不在这里就代表着他现在依旧身陷囹圄,如此一来的话,势必开战的时候,一起长大的兄弟们,就要兵戎相见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退隐 夜,墨色一般,乌云遮住了星星点点,华夏大地似乎整个的笼罩在了黑暗之中,狂风呼啸而来,一切都变得十分的危险。 长江水翻滚奔腾,宣泄而来,冰冷的江水拍打着岸边的石头,风声鹤唳,一触即发。长江两岸的形势也并不乐观,点燃的火把将长江渲染的红红火火,来回巡逻的卫兵荷枪实弹,双眼里都带着一股冷冽的杀气。 易靖卓一身戎装,坐在战前指挥部里,对着偌大的地图沉声问道:“对面的情况如何?有什么举动吗?” 易靖卓身边聚集了不少人,参谋,团长,卫兵一大堆。仔细辨别的话赫然还能看见吴家派来的人和柳云时分开单独进来跟易靖卓会面的晏家军的人。 这些野路子的当兵的,还是半路出家的能在这么快的进入战前指挥部,参加所有的战略部署!军中不少人颇有异议,不少人甚至背着易靖卓告状到了易司令那边,可易司令已经把所有的权利交给了易靖卓,这些所谓的投诉自然而然的也就变成了白费功夫。 易靖卓在军中的权利逐渐扩大,对于其他的高级将领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这一场战役成败与否,都是他易靖卓一力承当。 “禀报团长,对面并没有什么动作,只不过岸边的巡逻加强了不少。还有军备和粮草也在陆续运输的过程中。” 的确像是晏润林会做的,多年的好友并不是白交的,万事俱备之后才会真正的开始大动干戈。 “我们这边的情况呢?江南的那些驻军还有大家族的人前阵子不是吵吵嚷嚷的叫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吗?” 吴家老爷子的人立马应声说道:“这事儿还在商量当中呢,已经连续开了好几天的会了,却还是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现在的呼声对我们越来越不利。团长您还需要早做打算。” 吴老爷子的人自然是拥有第一手消息的,现在江南的驻军已经向京城政府发出了抗议,军阀内部的事情难道不应该自我处理吗?荼毒到他们偏安一隅的江南算是怎么回事儿啊!再说了这晏家军好像就是当前总理的背后势力吧?这么做是不是有失妥当啊。 各种舆论喧嚣至上,京城晏家的压力也不小,所以晏总理在行政院里开会的时候立下了军令状,有关于晏家军的事情他作为总理是不会干涉的,至于其他的,晏润林作为军长会全权负责搞定。 易靖卓跟晏润林,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也是被一直比较着长大。虽然这边的人还口口声声的喊易靖卓团长,不过易靖卓现在的地位已经跟晏润林相差无几了。手里掌握的兵力五五分,所以最后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所有的消息雪花一般散落在全国各地,长江两岸的局势也正是大家都关注的。 易靖卓跟在场的其他人商量了对策之后,疲惫的挥了挥手说:“你们都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安静安静。” 众人陆续退了出去,易靖卓围着沙盘转了两圈,心中的郁闷还是没有任何的疏解,心烦意乱的摸了摸胸前的口袋。 不知道那个人现在过的怎么样了,身体是否痊愈了呢?如果痊愈了为什么过了这么久都不来跟自己想见?哪怕是带个消息也好啊,一去杳无音信,哪堪离别泪人眼。 长江边杯弓蛇影,剑拔弩张,京城里也同样也是愁云惨淡。 晏总理好不容易从行政院抽身,前段时间的声称身体抱恙装病在家躲避外界一切风头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背后的势力晏家军的内乱一天不平息,晏总理在北平就一天不能安心。行政院反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这个总理自己到底还能做多久,晏总理心里也说不好。 晏家官邸的气氛很低沉,晏润迅在自己的屋子里照顾枪伤未好的纪亭书,已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久了。鹿希甄养好了身体也在自己的房间陪着两个孩子,鹿黎偶尔来陪陪晏夫人说说话,反倒是更像晏家的儿子了。 几天下来,晏总理活生生像是老了十岁,白头发隐约可见,让主持家里的琐事儿也心力交瘁的晏夫人看着也十分的心疼。 “总理,喝点参茶好好休息休息吧。”晏夫人站在晏总理的身后,双手轻重有度的按摩着肩膀。 晏总理沉沉的呼了口气,拍了拍晏夫人的手,沧桑的说道:“你也歇歇吧,别给我按了。” “还是给你按一按吧,你的肩膀一直不太好,天也慢慢的凉了,一把年纪了还把自己当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啊。”晏夫人的语气故作轻松,并不会将家长里短的事情告诉已经焦头烂额的晏总理了。 行政院的事情晏夫人即便是足不出户,多多少少的还是听说了一些的。最近的局势通过平常的打牌组局就能看出来了。往常组局打牌,不用她打电话,一群的官太太上赶着来问要不要打牌。 其实打牌是假,输钱才是真。平日里那些行政院这个总长的太太,那个行长的姨太太的每一次都是故意输钱给她。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她高兴,没有办法,谁叫她是总理的太太呢?输点小钱说些好听的话最后该得到的如果就是一两句话,也不涉及到原则的话,乐意帮忙。 如今却已经没有这样的场景,晏家官邸门可罗雀,早就没有了昔日热闹的情景。果然是树倒猢狲散,日久见人心啊,何况他们晏家还没有倒呢。 值得庆幸的两个儿子都还算是争气,如果没有晏润林在外面扛着的话,怕是整个晏家早就倒了。 “唉声叹气的做什么?这不是还没有结束吗?这年头更迭变换本就是常事,如若真的坐不下去了不如咱们就回广东老家去,如今儿子们也都成家了,咱们也有了孙子孙女,安享晚年岂不是更好?”晏总理察觉到了晏夫人的担忧,也是同样的故作轻松。 晏夫人顺势的回到了沙发前,看着晏总理将参茶喝的干干净净,也就放心了。 “总理,真的要跟老易撕破脸皮,闹得不可开交吗?”这一直都是晏夫人想要问也一直都是担心的事情。 报纸上沸沸扬扬的评论了这一次的晏家军内部的纠纷,江南地区的怨声更是压制不住,晏总理现在多么的难做,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夫人,这话我不是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吗?该来的还是会来的,我听说那边的主动权也交到了靖卓这小子的手上了,看来老易也不想真正的躺这次的浑水吧。” “正是因为这样,靖卓和润林都还是孩子啊,从小一起长大,就像是亲兄弟似得。叫他们两个孩子刀兵相见,才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晏夫人忧心忡忡,觉得晏总理把话说的很轻松。 相比于晏夫人的焦灼,晏总理是真的很乐观了,甚至爽朗的笑道:“夫人啊夫人,怎么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呢?” “此话何意?” “一直以来,靖卓是一个怎么样的孩子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这个孩子的心地很善良更有自己的主见。人之初性本善,易靖卓从小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会怎么做,你还想不出来吗?”晏总理这是话中有话,颇有自己的想法。 晏夫人揪着眉头思忖了半晌,许久之后终于恍然大悟,意味深长的啊了一声,一直晦暗的双眸,连续多天的无奈和担忧一下子疏解开来,烟消云散。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可是单昱父亲的事情是不会轻易避免的,杀父之仇单昱如何能够放得下呢!” 这件事情晏总理也无能为力,“那就交给孩子们去解决吧,力不从心也无权干涉,这是单昱和靖卓之间的事情。” 的确,家仇面前外人都没有干涉的权利和资格,目前最要紧的事情不论谁看来都是解决晏家军的争斗。 润林,靖卓,两个挣扎的孩子,辛苦你们了。晏夫人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天边稀疏的星光自顾自的发散着微弱的光芒,东风刮的很起劲,月黑风高夜,正是秘密进行一些不为人知的行动的最佳时刻。 晏润林带领的晏家军本支大营的门口,迎来了三位‘不速之客’。这三位的身上穿的还是晏家军没有改过的制服,显然就是被特殊对待了。 一行三人被很不客气的带到了晏润林的面前,“军长,发现形迹可疑之人,请您发落。”兵哥们的声音似乎都淬了一股子寒气。 披着大氅,军装严正的穿在身上,丝毫不苟的正在沙盘面前低着头认真推演的晏润林闻声抬起头来,瞄了一眼距离自己三尺远的三个嫌疑人。 两个跪着,一个倒是笔挺的站着,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似得。 晏润林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的单昱眼尖,一眼就认出了伪装的特别粗糙的易靖卓,骂着没有眼力劲儿的卫兵道:“蠢货,竟然连我们的易团长都没有认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震,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个一直站着的人身上。 第二百六十四章 来龙去脉 易靖卓摘掉了头上的帽子,抬起头来跟指挥部最中央的晏润林,“好久不见了,兄弟。” …… 指挥部的闲杂人等被清的干干净净,只剩下晏润林易靖卓还有单昱三人。气氛仿佛凝固了起来,乍然再见,万语千言不知道如何启口。 单昱现在只要看到易靖卓就想起了自己惨遭毒手的父亲,多年的兄弟之情在杀父之仇面前,风雨飘摇。 可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上一辈的恩怨,如果父亲知道的话一定也不想自己这一辈子都背着仇恨过下去。乱世本就是如此,人命如草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父亲常说,生死有命,人都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这些军人就为这个乱世,为这个国家,为这里的人民,这这里的万丈山河,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的死是不是值得其所。大丈夫,要能屈能伸,死有何惧? 父亲,如果你能够看到的话,能够告知单昱要如何面对易靖卓? 易靖卓没有立即跟晏润林说什么,而是朝着单昱走了两步,在单昱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单昱吃惊的往后退了两步,到底还是不忍心责怪的,易司令的决定跟易靖卓又有什么关系呢?晏家军内部发生动乱的时候,易靖卓还在东北前线浴血奋战呢,被欺骗的人中也包含着他。 道理还是要讲的,事理也是要明辨的。任何事情在没有搞清楚之前,单昱不想过早的跟易靖卓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太多的口舌。 易靖卓的脊背挺得直直的,一座大山都压不倒的倔强,连夜的赶路加上避开耳目到达这里,一路上也是说不尽的苦头。终于到了两位好兄弟的面前,忽然之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才是了。 单伯伯的离开,始终跟自己的父亲扯不开关系,纵然自己已经查明了一切,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成天到晚叫嚣骂天骂地,毫无文明可言的野蛮人马三炮,但是他没有资格自己先撇清关系。无论单昱要怎么处置自己,他都不会有任何怨言的,只希望他们不要去找自己父亲的麻烦。 “单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希望你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不要跟我父亲计较,单伯伯的死,我们家脱不了干系,只是想要跟你说明的是,那个马三炮才是最大的祸首。” “我希望,我可以代替我父亲承担所有的责任。”易靖卓的嗓子嘶哑不堪,像是累极了。 听了易靖卓的话,单昱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一旁一直闭嘴不言,存在感极低的晏润林。 易靖卓看着单昱,诚恳的说道:“我没有奢求你的原谅,其实也没有什么资格求你不要为难我的父亲,只是事情的真相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今天过来就是要跟你们商量的。” “商量?商量什么?”易靖卓终于开口了,从沙盘前走到了易靖卓的跟前,“你这身打扮,一进门又是给单昱下跪,到底要跟我们商量什么?何不直说呢?” 易靖卓闻言又看向了单昱,仿佛是在征求单昱的意见,自己能不能站起来了。 “有什么话,你起来说吧,这个样子要是被其他人看到像什么。”单昱面色尴尬,表情僵硬的半晌都恢复不过来。 易靖卓抿着嘴点点头,说道:“多谢。” 三人走到了一旁的会议桌,三方面对面的坐下,就好像过去在京城的陆军部里每次开会一样,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彼此可以直观的看到彼此的眼神和表情,也能在第一瞬间知道所有的决议是不是正确的。 晏润林瞧着易靖卓,缓缓开口道:“我派了人去接营救你们,不过为什么只有柳云时一个人出来了,你却出不来?” “此话说来很长,主要是我跟云时的事情,我父亲一直都不谅解也不肯同意,这一次回去本来是想借着东北战役的大胜和云时的成长身份的改变去求得我父亲的同意的,没想到,一场鸿门宴。” 易靖卓似乎也很无奈,更多的是想不到吧,万万想不到晏家军内部出现了嫌隙的原因竟然就是自己的父亲造成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你跟柳云时回去的时候是搬救兵的,最后怎么变成了这样?”一旁的单昱有些着急的问道。 易靖卓的瞳孔有些放大,似乎回到了那天跟柳云时紧急出发去寻找父亲回来坐镇,解释晏家军内部动乱的原因。 “我跟云时到了父亲那里之后,才将广州这边的状况说明,就被父亲派人直接拿下了。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更没有办法立即跟你们联系。起初我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样做,顶多想到的就是父亲可能是看见我和云时一起回去生气才会将我们关押起来。” “可是事情后来跟你想象的发展是不一样的,才让你想起来用我们之间才知道的密语发放电报给我?” 晏润林适时的接话道。易靖卓不可否认的点头应答:“没错,在被关押的第三天,我和云时觉得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下去了,所以我开始绝食,可这样的后果换来了我父亲无情的嘲笑,觉得我就是个幼稚的小孩子,还说是上过东北战场的呢。” “的确很幼稚。”单昱无情的吐槽道。 易靖卓也不会为自己再辩解什么,只是微微停顿之后继续说了下去,“给你们发了电报之后,我就知道你们肯定会很快动作的,所以我跟云时就保存实力等待你们的救援,只是没有想到我父亲下手的速度更快。” 似乎接下来的事情易靖卓并不是很想提起,虽然后来知道是假的,可当时自己的心境是多么的煎熬和痛苦,这一辈子他都不愿意再去体会了。可是旁边还有两位等着他说实话的人等着,所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了。 “我父亲派人把云时带走了,我害怕他会对云时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提心吊胆的在被关押的小黑屋里拼命反抗,可是后来云时完好无缺的回来了,跟我说的话却是让我恨不得去死。” “反正,云时可以出来完全是答应了我父亲的要求,就是跟我分开,此生再也不相见。”易靖卓简单的将柳云时获得自由的来龙去脉的说了一遍,易司令是多么固执的人,晏润林是比较了解的。 从一开始就不认定的事情,不论旁人花费多大的努力,都得不到肯定。所以不管易靖卓多么恳切的求他,柳云时获得再多的荣誉也摆脱不了在易司令心里就是个前朝男人的事实。 这件事情毕竟太过疯狂,自己的那个好弟弟要不是这一次运气不好赶上了马三炮劫持叛变,母亲那边怕也市不能很快的妥协。 在生命面前,尊严和教养都不值一提。 易靖卓可以理解柳云时当时做下的选择,毕竟在那样的境地,两个人就算是誓死相随也并不能换来真正的幸福。耽误下去也不过是两个傻孩子自顾自的执着,现在看来,云时可以率先离开反倒是一件好事。 “那好,马三炮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我们那边,他来的时候很狼狈,我估计就是从你们的包围圈里逃掉了。父亲对他似乎也不是很满意,奈何这马三炮掌握了不少晏家军内部的机密,就算我父亲看不爽他,也不能轻易的直接将他干掉。” “你怎么知道你父亲想杀了马三炮,而不是跟他一丘之貉呢?”单昱嗤之以鼻,他实在是忍不住的想要反驳一句了。 易靖卓愣了愣,停顿了半晌说道:“我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父亲不愿意和马三炮为伍,为今之计只能我下手。” 晏润林制止道:“不用,马三炮这条狗命就交给单昱出处理,我相信单昱可以处理的很好。” 单昱接收到了晏润林的眼神,顿时会意,“那是自然,你刚才不也说了,马三炮才是杀害我父亲的真正凶手,所以杀父之仇必须我这个儿子来报。” “计划虽是这样安排,不过想要动马三炮并不容易。他这一次没有跟我到前线来,躲在江南原来的驻扎地方,跟我父亲在一起。重兵把守,易守难攻。我这么坚持自己上到前线来,就是希望有机会跟你们见面。” “你有计划,对不对?” 易靖卓肯定的点点头,感谢这么多年来的默契,也就只有晏润林可以面无表情的一同往常那般跟自己商量军情了。这是他们在指挥部里约定好的,公事面前,绝不掺杂一点的个人感情。 他这一次来,的确抱着不同寻常的目的,如果计划实施成功,晏家军内部争斗的战争自我伤亡的残局就可以成功的避免,外界那些想看晏家军笑话,想推翻晏总理的势力就可以安分一点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计中计 易司令虽然把权力交给了易靖卓,却不代表他真的就放手了什么事情都不管,相反的,留守大本营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前线摆兵布阵,倒是有另外的一番感受了。 易靖卓到底还是有些嫩了,以为离开了这里就算是逃离了他的掌控,也不看看这些年他留守晏家军大本营到底是为了什么。别说是晏润林回来了,就算是晏总理亲自回来,原来这里的人也不一定会听总理的了吧。 自己这个儿子啊,简直就是为了晏家养的,也怪自己年轻的时候太单纯了,把这孩子就送到了晏家跟晏家兄弟一起长大,到后来又跟晏润林一起出了国,念了军校回来之后也不想着回来看看他这个父亲,心甘情愿的留在了京城。 要是易靖卓有晏润林的一半精明,或许今天的局面就不是这样了。这句话易司令已经说过无数遍了,可惜啊可惜,没有再这种如果。 这天气也是见了鬼,走到哪儿都在下雨,要了命。易司令抱着暖炉窝在屋子里翻看着前线发来的各种情报。同样没有去前线的马三炮流里流气的从廊下疾跑而来,带着满身的寒气,一阵风似得刮了进来。 吵吵嚷嚷,咋咋呼呼的,“不好了不好了司令,靖卓那小子去了地方大营,这不是赶着过去送死吗?” 马三炮跑的气喘吁吁,双手撑在八仙桌上喘着粗气,很是没有样子。 “怎么回事?才这么一段时间没有扛枪打炮了,竟然跑两步都喘成这样,这可是相当不好哦。” “不是我说司令啊,您怎么这么冷静啊?前线不是由他看着,怎么还能跑到晏润林那小子那边,难不成令公子根本就没有想法要好好打这一场仗吗?” 易司令点了点头,这状况显然不就是如此吗?吼出来跟不吼出来有什么区别吗?自己的儿子什么样子,他还是很了解的。 易司令把所有的情报看了个通透之后,收拾了整齐放在柜子里,然后慢悠悠,毫不在意的站了起来,手里还是抱着整日不离身的暖炉。 “慌什么啊马兄弟,这事儿难道不在你的预料之中?” “司令的意思是……”马三炮的背后竖起了一串儿的汗毛,难道军权是可以轻松的让出去的吗?这可不是玩笑,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啊? 要是被晏润林收编了回去,他马三炮的小命还能继续留着吗?这个易司令,看来是准备过河拆桥啊! “来吧,喝口暖茶消消气,毕竟我的儿子这么多年也没有在我的身边,我这个父亲也算是形同虚设。” 易司令说的语气还真的有点酸酸的无奈,马三炮诧异的看着笑嘻嘻,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放在心上。听说京城里也都称呼易靖卓那小王八蛋笑面虎,满脸笑嘻嘻的表情其实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知子莫若父,老鼠的儿子都会打洞啊,易司令这样的人,还说易靖卓是个逆子,完全是个笑话。 自己九死一生逃到了这里,说不定自己就成了被牺牲的那个人,晏总理和易司令还有单司令怎么说都是拜把子的兄弟。可他呢,缺什么都不是,如果最后眼前的这个人想要平息这一场战乱的话,那么一定就会让自己牺牲掉,因为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看来,自己也要重新打算一下了,继续留在这里不会有好的结果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乱世生存的基本法则。 眼下,也不要太心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马三炮嘿嘿一笑,接过易司令递过来的茶杯,又是那一副谄媚的样子,说道:“谢谢司令了,哎,我这不也是被吓到了么,说真的我还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儿呢。大战在即,主帅到了敌方军营了,要是一去不回来了可怎么办呢?” 这种担心不无道理,前线部队得知了易靖卓不在营中且是去了对岸的大营的消息之后,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群龙无首,乌泱泱的那么多部队士兵,很快就会出乱子的。 这其中也有不少人开始动摇了,多少晏家军的亲人都在广州,一时的冲动跟着长官出来闹事情,可久而久之,一般人都会坚持不住,思念家乡,渴望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你担心的我都知道,不过你未免把我看得也太没用了吧?小孩子家家的随便乱蹦跶,你就觉得我没有办法控制了吗?” 马三炮挑眉,好奇的问道:“原来司令还留有一手啊,那是在下担心的多余了,多有不敬,司令可不要见怪啊。” “马兄弟啊,我很好奇你到底这么着急的想要晏家军内部开站到底是为了什么。”易司令摩挲着手里的暖炉,貌似不经意的问道,实则很多事情他的心里都有数,想要把所有的事情搞清楚的话,就千万不能着急。 马三炮讪讪的笑了笑,眼神游移不定,“司令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兄弟我有点听不明白呢。” 难道自己的尾巴露出来了?马三炮的面部表情很不自然,喝茶喝的特别不是滋味,这是什么茶啊什么东西。 “哦……原来如此,那么现在能不能听我说两句?” “您说,您说。” 易司令在屋子里慢慢踱步,时不时的看着马三炮,“靖卓那边暂且不要管了,随便他怎么做吧,反正也跳不出我的手掌心,反倒是你这里。” “我这里?易司令你今天是怎么了啊,光说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马三炮还在负隅顽抗。 易司令眯了眯眼,“怎么了马兄弟,我说错了什么让你这么紧张啊?我的意思是,你代替我过去,给靖卓你的好侄子指点指点,这带兵打仗的事情啊,他还是个愣头青呢。” 好家伙,这一个大喘气差点没有把人给硬生生的憋死了,这屋子倒也是不怎么冷呢,为什么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呢? “原来如此啊,易司令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呢?本就是大业一起完成未有不可。若是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在所不辞。” “很好啊很好,你过去之后呢该管的事情就好好的管一管,不要害怕。要是靖卓那小子犯浑,你就揍他。” “这可不敢,令公子才华出众,更是从东北战场上历练下来的,打仗行军之事我还是不多做参与。不过必要的我还是会提醒的,请易司令放心。” 易司令很是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新任的说道:“你办事,我放心。” “此去艰险,万分小心,我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啊。”易司令显示出了自己十足的诚意,这让马三炮特别的受用。 “看马兄弟这么着急,不如马上启程吧,我觉得前线也很需要有你这样眼光明亮的人。我的那个儿子啊……不能指望,不能指望啊。” 这当然是最好的了,马三炮在这里已经待得快要发霉了,就想着出去走走呢。不管是去哪里就赶紧去哪里吧,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 …… 马三炮离开的消息第一时间的就传到了易司令的耳朵里,彼时的易司令笑的可怕,来报告的人捉摸不透,“司令,您……” “来,把这个消息送给少爷,告诉他,诱饵已经出笼了,做好收网的准备。”易司令将手里的一封火印信件交给了面前的人。 易司令又说:“告诉少爷,事情不要进展的太快,背后敌人的马脚还没有完全露出来,就算是要晏家人真的恨我,我也不会介意的。” “司令,您这么做为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外界反而一直都在声讨你,我们都快听不下去了。” 易司令身边的一位身穿戎装看上去像是副官模样的人,十分的不痛快,觉得他们这就是在浪费自己的名声去帮别人办事情。有苦说不出,很是委屈。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快去办吧。” 那副官就算有什么想法,在这个时候也不好继续多说,只希望远在京城的晏总理可以理解他们的做法。 此时的晏家军本部大营,晏润林单昱还有易靖卓三个人终于把计划商量妥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三个人之间的默契还是一直在。 “我希望这一次的计划可以成功实施,那样的话,这一出戏也算是没有白唱了这么久。”晏润林双手交握看着信誓旦旦的易靖卓。 在计划之中并没有怎么发表意见的单昱,忽然开口说道:“我说,难道这么久以来,事情竟然是你们父子俩的一场戏码吗?” “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知道的,我从来都相信我的父亲,他是不会绝对做出背叛晏家军的事情的。” 单昱噗嗤一笑,想不通的也更加不愿意这样的问道:“那我父亲呢?他的死又要怎么解释呢?” 如果这真的就是一场戏,那其他的事情要怎么解释要怎么办?他耿耿于怀的,难道全都是枉然吗? 第二百二十六章 人恶自有天收 易司令这边的晏家军苦不堪言,不少将领在看到马三炮这个走狗出现的时候,皆是怒火中烧,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想要揍人。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在这里扬武扬威,指手画脚的。易司令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真的派了这个家伙过来,虽然在信中说了由着这个马三炮胡作非为,只要是不涉及到底线,就没有关系。 不过看不爽一个人,似乎也不用太在乎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做什么看不下去的事情,只要他还喘气就觉得十分不痛快。 马三炮窜到了前线之后,大摇大摆的在前面晃了一圈,说阵地攻防没有做好还需要加强云云,对所有的晏家军都十分的不客气。走到哪里都是怨声一片,哀声哉道的。 易靖卓不在,这个什么玩意儿都不是,更没有军衔没有称谓的逃兵赫然的入驻了作战司令部。留守的参谋和各级首长坐在长条会议桌的两边,面面相觑,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就让这个马三炮随便说随便指挥吧。 反正你说什么我们都无所谓的。 能在晏家军里坐到高级将领的,都是实打实的兵油子,在场的人里不少跟马三炮没有失去军衔之前还都是平起平坐的。心中有正义的人更不会把马三炮放在眼里了, “易司令说了,军中不可一日无将,易靖卓临阵脱逃,罪不可恕。回来之后一定要接受惩罚,虽然司令给予了我这样的权利,不过我还是会尊重各位的意见。不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怎么认为的呢?” 这些将领是不清楚易司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于易靖卓的擅离职守更是愤怒,果然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到现在了都不知道人在哪里,继续下去的确不是办法。而现在,这个马三炮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易靖卓这个毛头小子在这里指挥,也比这个叛逃的马三炮好上百倍。 “马三炮,你这是得势了过来耍威风的吗?”一位参谋不屑的说道,语气里的鄙夷更是让在座的所有人笑出了声。 对于马三炮这样的人啊,不用嘴下留情,更不用手下留情。 “好说好说,武参谋这是嫉妒我还是怀疑易司令的决定呢?我既然能来到这里自然有来到这里的意义。” “能有什么意义啊?在广西被人追的全军覆灭,抓了晏总理的小儿子都没用,惨不忍睹的逃到了这里寻求易司令的庇护,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咧咧。” 马三炮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失败的,在广西的败北不过是晏润林他们的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不管自己是怎么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都是比之前好的。不过这一次自己也真的算是没有白来,看这里的所有人似乎也不太清楚后方的易司令到底在搞什么鬼。 还真的是捉摸不透啊。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权利这么大的话何必还来听我们的意见呢。易司令对你这么委以重任,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这一切都需要等到易靖卓回来才行吧?” 马三炮哼笑着,摊了摊手,还在那里添油加醋的说:“你们不知道啊,兄弟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毕竟受别人的委托,各位要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话,就当我之前的话都白说。” “马三炮,你别天嚣张了,我们对你可不需要遵守那么多,如果你偏偏要激怒我们,我们也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一行人面色铁青,纷纷站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帽子纷纷离去。 马三炮大赖赖的占着易靖卓的位子,把自己当做是战前司令部的老大,指挥官。想要掌控这里的所有力量,简直就是猪一样的脑子,把他们这些人当做空气吗? “那个马三炮算什么东西啊,竟然到我们这里吆五喝六的,他难不成真的要代替易靖卓那小子成为我们的指挥官吗?” 一个团长将手里的帽子愤恨的扔在了桌子上,用力的撸了撸自己的头发,整个脸都憋红了。 另外一个参谋接话说道:“也不知道易司令是怎么想的,竟然让马三炮活到现在,他可是亲手害死了单司令的。这样残害兄弟的败类,要是我早就把他给灭掉了。”大概也是被气的不轻了。 “不过我们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别忘了我们也是从广州跑出来借着练兵的名义,单出来干的。” “你……这么说,也没有错,哎,单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真的跟着易司令坚持留在这里。我们大概也算是背叛了晏总理,背叛了晏家军吧。” 众人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反驳,他们也的确是这样的人了啊……以后,就算是想要回去,那边的兄弟大概也不会同意,更加不会接受他们了吧。 “说什么都晚了,不过这个马三炮的阴谋诡计,绝对不能让他得逞。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认真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旦察觉他有动作,就立刻的干掉他,易司令要是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武参谋拍案决定,就算是搭上自己的姓名也没有关系,晏家军是万万不能被拆开的。 “我也这么认为,武参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大家当然也这么认为了。那个马三炮人人得而诛之,恨不得处之而后快,要干掉他也是我们所有人的想法,你可不要把这件事情全部揽到自己的身上。” “那就这么约定好了,不管走到哪里,我们都是属于晏家军。” …… 易靖卓走的时候,单昱没有出来送,只有晏润林看着他上了车,说道:“放宽心,也多多理解单昱吧。”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单昱的反应他真的可以理解的,易靖卓笑了笑说:“没关系的,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掉,之后我会继续求的单昱的原谅,不管怎么样单伯伯的死跟我们家脱离不了干系的。” “哎,多事之秋,希望我们都可以坚持到最后。” 易靖卓点了点头,双眼不自在的转了转,为难的开口道:“如果可以的话,把云时先从江南接到你们这边吧,他……我不希望他受伤。” “他现在正在吴家修养,比起我们这里,那里其实更加安全。有吴老爷子的照顾,你尽管放心。” “那好,没有了后顾之忧,我也可以放手一搏。部之,记得你答应我的,在总理面前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不求让我们父子俩还能像现在这样,但愿能够留住一命,就谢天谢地了。” 晏润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易靖卓。 走吧,时间总是会证明一切的,历史会告诉后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晏润林看着车子揍得越来越远,才转身要回去,却发现单昱站在自己的身后,冷静的看着车子消失了的远方。 “就知道你不是这么绝情的人,既然从来没有在心里真正的责怪过他,为什么要做的这么伤人呢?” 单昱目视前方,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回答晏润林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我始终还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吧。父亲的惨死是我始料未及的,虽然事情的真相到现在都没有查清楚,可真的全部都指向易家,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单昱,我现在只能告诉你很多事情,要冷静下来之后才可以做出最后的决定,至于最后的结果怎么样,我希望你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 会的,我会这么做的。单昱心中坚定不移的说道。 易靖卓悄悄回到战前司令部的时候,撞见了鸠占鹊巢的马三炮,身后的几个随从面面相觑,觉得麻烦了。 吴家的人虽然不清楚,但是晏家这边派来的年轻营长却是对马三炮的事迹只晓得清清楚楚,这样的人渣,人人得而诛之啊,根本就不配做他们晏家军的一员。 这一次的叛变大多数都是因他而起,要不是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他们引以为傲的晏家军也不会被拆散开来,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跑到这里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靖卓贤侄,怎的现在才回来?让我这个叔叔真的是好等啊……”马三炮提溜着一个酒壶,逍遥自在的喝着,对姗姗来迟的易靖卓颇有怨言。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有些微妙起来,易靖卓走上前,反问道:“你怎么来了?我记得这一次的作战是我来全权负责的,你出现的话,是想干什么?” “啊……关于这一点啊,其实是因为你的临阵离开,战前这么紧张的时候你不在,偌大的军队总不能没有人管理吧,你说是不是啊?” “原来是你求着我父亲要过来的啊,也好,正好很多事情我不太愿意管,既然马叔叔在这里,可就要替侄子我好好管理管理了。”易靖卓笑的高兴,爽快的将所有的烂摊子交给了马三炮。 人恶自有天收,马三炮多做点事情就可以让其他的人更痛快的下杀手了,不是吗?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可以给于这一切的人 雾气浓重,轻易的消散不开,这些天又是连日的阴雨,江南的天气竟然也渐渐的凉了起来。寒气早晚来袭的更加凶猛,柳云时屋子里的火盆,烧的火旺,一整天不间断的烧着,只是想让柳云时尽快的恢复身体。 吴老爷子坐在书房里,跟一帮平日来往密切的好友商量着要事。 穿着棉制的长衫,吴老爷子虽然头发和胡须花白,精气神却还是一等一的好,再活个十了八年的也不是问题。 其他在座的宾客也差不多都是这副打扮,围着一个火炉坐了一圈。 “吴老,您有什么话都请直说,我们能做的一定竭尽全力帮忙的。”为首的一个人像是打保证似得说道。 “是啊是啊。”其他人随身附和道。 吴老爷子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绕开桌子走到了在座的众人的面前,缓缓开口道:“如今的局势,大家也都看的清楚,多余的话我吴某人就不在之里多说了,今日请各位过来想说的是,我吴某人势必,要站在京城晏总理那边。” “此话是何意啊吴老?咱们江南地区这么多年偏安一隅,虽有自己的军队却从来不轻易掺和到各地军阀的争斗里。也正是因为这样,每年才能过的黍足,百姓们过的太平。您突然这么说,究竟有什么原因呢?” 吴老笑道:“是啊,咱们江南这些年的确是没有任何的战争发生,可是这样的太平你们各位又觉得可以保持多久呢?天下如今大乱,都是华夏之人,大家迟早都会被战争卷入乱世洪流之中的。” “只要我吴家为什么要这么明确的站在晏总理这边,自然是有我吴某人的原因。各位都知道,早些年我吴家遭遇的变故。我的两个儿子,一个下落不明,一个英年早逝。家里的香火也就只有二儿子留下的孙儿了,可天有不测风云,老天爷也将我的这个宝贝孙子夺走了。” 吴老爷子说到了情深之处,眼泪婆娑,“本以为我吴家就要这样没了后代,陨落下去了。可老天呀忽然开眼,对我吴家颇有怜悯之心,在不久之前终于得到了一点点我吴家后人的消息。” “难道吴老的孙子跟晏总理有什么关系吗?” 吴老爷子欣喜的点点头,“正是如此,我吴家后人当年失踪之后,竟然阴差阳错的被晏总理一家相救,平安健康的长大成人。不仅如此,还接受了很好的教育,成为了晏家军当中的一员,晏总理把我的孙儿就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培养,从小就让他跟晏军长还有晏总长待在一起,这样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吴某人如今能做的,也就是只有这些了。” “原来如此,吴老能够重新找回自己失散多年的孙子,大喜事一件啊!恭喜吴老,贺喜吴老了!” 众人恭喜的声音不绝于耳,吴老爷子抱拳感谢各位的理解和原谅。江南多年的平衡,很有可能就被自己的这一举动打破了。 “这么说来,吴老是要去北平了?” “不然,京城我怕是去不了的,路途遥远,世事艰难,路上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意外,只是在这里,我要声援北平的晏总理罢了。如今的局势,就是如此,晏家军内外混乱,晏总理在北平的位置怕是坐的不大稳当了。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要告诉那些时刻盯着晏总理,想要他下台的人罢了。” 吴老爷子的人手众多,在京城里也埋下了极深的人脉,对于北平城里发生的一切,他都了解的清清楚楚的。 这些天晏总理已经没有再去行政院了,对外虽然是身体抱恙,实则在行政院已经没有了实权。事情如果按照如今恶劣的态势发展下去的话,凶多吉少。 拖延一天,事态就会变得更加糟糕一天,吴老爷子觉得江南两岸的对垒不能够继续下去了。 “那么吴老,您需要我们怎么做呢?” 吴老爷子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跟着你们自己的内心走,我吴某人今天叫各位到这里来只是表达我自己的意见,从来没有强迫你们任何人的想法。你们不管怎么做,我吴某人都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吴老,您是我们心目当中德高望重的人,您做什么我们就跟着您做什么,既然晏总理是那么有情有义的人,那一定是一个分清是非,拥护和平的人!跟着他走一定没有错。” “是啊是啊,那我们就都跟着晏总理,帮助他稳固在京城的地位,保全晏家军的周全!” 江南地大物博,资源丰富,尤其是粮草。军队最需要的就是物资,他们这边多得是人脉和路线资源,晏总理作战的话所有后勤物资,他们都会负责到底的。 解决了后顾之忧,就可以毫无畏惧的上前作战了! 北平的晏总理,长江两岸的指挥官晏润林易靖卓,还有留守后方的易司令,几方人马几乎同时的获得了吴老爷子等江南庞大的势力声援支持晏总理收复晏家军的消息。一时间,举国震动。 …… 北平,行政院。 来往的公办人员行色匆匆,面部表情十分紧张,各政要机关忙碌的脚步都要飞起来了。除了晏总理之外的所有主要人员,全部聚在会议室会议桌前,气氛压抑的快要比屋外的空气还要低了。 各部长都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愿意先开口,本以为大局已定,晏家大势已去,这京城的天要变了。哪里想到,一直安稳的江南竟然站出来说话了。 还为晏总理说话,一副破釜沉舟,同生共死的态度。 本来好好的一盘棋,瞬间陷入了僵局,最后的结果还极有可能就是一盘死局了。不应该这样的,晏家怎么可能还能够坚持到现在呢? “看来,老天爷不愿绝他晏总理的仕途啊,天定了要让他继续做这国家的总理。”交通部长率先开口,说出了现行的局势和自己的心里话。 不管怎么样,晏总理现在的确是被行政院弹劾了,如今抱病在家不来处理政务,在外界来看已经很是玄乎了。外界的舆论也重要的武器,只要拖到一定的时候,大势已定,晏总理就算是兵强马壮,也不会有任何的翻身机会了。 滚回自己的老巢去,待着不好吗? 江南那帮老家伙到底寻思的什么,竟然全部跳出来唱戏,难道他们也不管江南地区的太平了吗? “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呢?如今虽然有那些老家伙的支持,可姓晏的也不一定能够回到这里来主持大局。要知道,晏家军可是他身后最大的势力。” “江南的那些老家话也不过就是打打嘴炮,胡言乱语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乱世之中,枪杆子才是最强的,只要晏家军土崩瓦解,那姓晏的就一天不能翻身。” 北平警备司令部的参谋长甚是嚣张,如今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过往晏润林在的时候,哪有他们北平警备司令部什么事情啊,陆军部就可以全权负责北平地区所有的军中事物。而所谓的警备司令部也不过就是个摆设,只要在出任务的时候配合陆军部的行动就好。 这参谋长可是憋屈了很久了,手里有兵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什么都要听陆军部的!现在好了,晏润林一身的烂摊子处理不完,可没有功夫回到北平来保护他老子! “张参谋,你这话未免说的有些太酸了,也是,谁叫你被晏润林压得那么惨呢?”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才要弹劾晏总理的吗?别忘了,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我不好过,还有你不好过么,堂堂的一个警备司令部的参谋竟然要跟我这么一个小小的银行行长相比,你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周行长跟张参谋针尖对麦芒,双方的情绪都很激动,当着众人的面儿就有些激烈的争吵了起来。 其他人也懒得出来劝了,行政院如今没了晏总理,也算是真正的乌烟瘴气了。本以为的大好前景哪里能够看到分毫啊?挤兑走了晏总理,这日子好像也并没有好过一点点。 今天江南的动静也让他们倍感压力,晏总理的势力依旧在这里,多年的经营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拔除干净的。就在座的这些人里也有不少内心是支持晏总理的,不过一直在这里装模作样,视若不见罢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时的弹劾和中伤,又有什么关系呢?晏总理只要平静的等待,苦苦熬过这一次的为难,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现在需要的,就是耐心的等。 等到晏润林处理好一切,统领完整的晏家军归来,到那时晏总理也必定会盛世回归。 所有的声音都会被一个人的丰功伟绩全部抹去,世人只会记得是谁让他们过上太平日子的,历史会告诉所有人,谁才是最正确的那个。 而晏总理,注定了的,是可以给予这一切的人。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速之客 北平城的上空,西伯利亚冷空气一路气势汹汹而来,低气压笼罩着整座城,愁云惨淡。有人欢喜有人愁,晏总理足不出户也可以拉到江南地区各位大佬们的支持,真叫旁人看的眼酸。 北平,晏家官邸。 晏总理在后院露天的书房捧着一本书,披着大衣看的认真,并没有因为天气的原因躲在屋子里。这样悠闲的生活真的很少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整天泡在办公室里,晏总理有时候也觉得有些经受不住。 这一次的弹劾让他暂且有了时间回来捡起丢下了多年的书本,静下心来看书,其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他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认认真真的看一本书了。 晏总理看的入迷,连鹿希甄和鹿黎抱着俩孩子走过来都不自知。 “啊……咿呀……”小孩子的搅闹声响起,才中断了晏总理继续看下去的欲望。终于拔出了自己的神思,晏总理看到自己的孙子孙女,笑起来还真的像一个慈祥的爷爷们。 自从晏家第三代人到这个世界上来,晏总理几乎就没怎么陪伴过,行政院的事情太忙了,鹿希甄也从来不会去责怪。晏家男人注定了要为这个国家奉献牺牲的,忙点有什么,只要安全无恙就好。 不过如此奢求了,她们做女人的只希望自己关心的人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就好了。 “大孙子,小孙女哎,快让爷爷抱抱。”晏总理亲昵的伸出手熟脸的将两个孩子抱在了怀里,轻松驾驭的手段瞧着不像是新手。 晏润林第一次抱孩子的时候,那蠢兮兮的样子,鹿希甄到现在都记得。就是抱着小孩子就能够得了骨折似得,自己怎么动都不会了。跟晏总理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呢。 “父亲,没想到您这么会抱孩子呢,两个都抱着这么轻松。”鹿希甄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又摸了摸儿子的头,笑嘻嘻的说道。 晏总理抖着胳膊,让俩小不点乐呵呵的咯吱咯吱的直笑,小孩子的笑声是很纯净的,就可以让人轻易的觉得开心。越是这样,晏总理就越是停不下来的逗弄着。 “这有什么稀奇的呢,当初部之和元之就是我带着长大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总感觉抱孩子的手法有些生疏了。年纪大了,也害怕把孩子给摔了。”晏总理挤眉弄眼的跟俩小孩子做鬼脸,这要是被外头的人瞧见,又不知道可以说出些什么门道来。 估计就是晏总理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云云……明里暗里的都要说他不适合总理之位,干脆还是让贤了事。 鹿希甄瞪大了眼睛,似乎很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晏总理日理万机的,年轻的时候更是南征北战,戎马战场的,哪里来的时间照顾小孩子的?该不会是在逞强吧…… “看你这样子,不相信我啊。” 鹿希甄哭笑不得的摆摆手,“哪里啊,我只是觉得父亲您太了不起了,家庭工作两不误,处理的十分妥当罢了。” “算了,可不要给我戴高帽子。我不吃这一套啊!”晏总理撇过头去专心的跟孙子孙女玩儿闹的,不理会鹿希甄了。 哎,这爷爷可真的有些小脾气了,本来就是玩笑话的嘛,当真了不是。鹿希甄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弟弟,鹿黎啊,还是你出面缓和一下气氛吧,姐姐可不是有意的呢。 如今晏润林在外长久不会来,晏润林还陪着纪亭书在养伤期间,轻易不出来走动。晏总理也不去管,所以这儿子们都有了自己要忙碌忧心的事情,父母这边就难以顾及。鹿黎只能暂时充当一下晏家的小儿子,在晏总理和晏夫人面前尽尽孝道了。 “晏爹爹,娘亲说了叫您注意休息,看书也不可时间过长,偶尔走走动动的,劳逸结合才好呢。”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还不至于是个废人。” 鹿希甄和鹿黎:“……”老爷子这还是生气了,好端端的忽然这么一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这外面的新闻不是都说晏总理很快就要复出了吗? 想到这里,鹿希甄蓦然想起了吴孟一老爷子,跟父亲结交颇深之外,似乎这一次跟晏润林又达成了什么协议似得。不然按照老爷子的想法他断然不会轻易的打破江南的平衡的,这一说,可是将江南也拉扯进入了战乱烽火中。 其实,这种声援在给晏总理撑腰的背后,无形之中又给晏总理莫大的压力。越是这么多人的希望,就越是要把所有的事情安排的天衣无缝,争取得到最高的完成率。晏总理的压力可想而知,轻易没法脱的开了。 自己刚才那番话还有鹿黎的关心,让晏总理感受到了家人浓浓的关心之外,恐怕也有不小的压力在里头。 既然在家休息,这个时候还是少提公事儿上的事情吧。鹿希甄瞥了一眼身边的鹿黎,轻轻的摇了摇头。鹿黎会意,眨了眨眼睛,也没有继续劝说什么,不过安安静静的站在晏总理身边,乖巧的看着。 晏总理怀里的小孩子似乎也能感受得到爷爷的情绪,竟然不安的皱起了眉头,一个哭另一个也很快的跟上,本来僻静的后院露天书房,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哎呦哎呦,好好的怎么哭了呢?爷爷抱,爷爷抱啊……”晏总理可见不得小孩子哭了,极其有耐心的抱着自己的孙子孙女,轻声的哄着摇晃着。 鹿希甄忍不住上前,“父亲,还是我来抱吧,您好好休息休息。这些天天气冷了不少呢,这书房怕是不大适合看书写字了。” “嗯,我知道,你们关心我,我都明白的。”晏总理点点头,拿起书本起身说道:“走吧,去前厅坐坐,今天应该会有人上门来,还是做好迎接的准备吧。” 鹿希甄和鹿黎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跟在晏总理的身后,闻言不解的问道:“父亲知道谁要来?” “还是那句话,这有什么稀奇的,该来的都要来的,不是吗?” 话虽如此,可鹿希甄听着就觉得这个要来拜访的人跟自己的关系匪浅,晏总理总是在有意无意中透露着他的讯息,到底是是谁呢? 女眷不宜在有客的时候到前厅,尤其是鹿希甄作为儿媳妇的,索性抱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屋里,反而让鹿黎跟着晏总理到了前厅去见客人。 “晏总理,可真是叫人好等。”不过才进了正厅,就听到了有人开口,鹿黎觉得这声音自己熟悉的很。 晏总理走在鹿黎的前面,高大的背影罩住了他,那人是谁直到走到了跟前才发现了端倪。 今天来拜访晏爹爹的人竟然是跟鹿家大有渊源的人,郁霆轩。他怎么会来这里? “近日我晏某避不见客,身体抱恙,却不知道郁家小子来找我,所为何事啊?”对于郁霆轩的挑衅和态度的一百八十度转变,晏总理并没有当回事儿,这个郁霆轩是什么货色,他也是听说了很多。 当初悔婚不愿意娶人家进门,现在倒是一天到晚的倒贴着上赶着的追他晏家的长媳,郁家的老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管教孙子的,竟然可以让这样的小子轻轻松松的跑出来混世面,也不怕毁了他郁家的招牌。 怎么算,郁家来找自己有事的话也轮不到这个毛头小子。 “晏总理言重了,我瞧着您的精气神不错啊,并没有外界传说的那样病重不能治。要说那些报纸也是胡乱说话呢,总理应该找那些报社好好说道说道。胡乱猜测,外界流言……这是中伤。” 郁霆轩也瞧见了晏总理身边的鹿黎,惊讶的挑了挑眉,却没有表现出来。什么时候这鹿黎都可以跟晏总理同进同出了?地位上升的这么快,这是有意要培养了? 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鹿希甄怕是现在很满意这样的状态吧?只不过……晏家都要完蛋了,他们鹿家就更没有出头之日了。 鹿希甄要是早点认清现实的话,就应该功成身退,就算她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他也不会介意的。鹿家的女人,多么让人眼红的前缀啊。 “这些事情就不需要你来费心了,如果今天来就是为了提醒我的话,我想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晏总理摊了摊手,言下之意要郁霆轩滚蛋了。 鹿黎也听着郁霆轩的话特别的不舒服,本身就不管他郁家什么事情,难不成就是因为听了外界的传言,跑过来看热闹的?这样的人,心态到底是多负面,一点都不阳光。 “晏总理,晚辈不过是好心提醒您的,既然您不领情那晚辈就不在多说了,今天过来是为了江南吴家。” 原来如此,目的果然是不单纯啊,先前还说了那么多的不点题的话。晏总理其实也很纳闷,单纯的凭借跟自己亲家的交情,吴孟一就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站在自己这边,着实让人感到十分意外。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难道这个郁霆轩知道其中的内情? 晏总理狐疑的看向郁霆轩,等着他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鹿黎脸色微变。 在广州的时候,吴老爷子亲自找上门来,他的来意鹿黎虽然并不完全知道,但是有一次他偷听到了姐夫跟吴老爷子的对话,频繁的提到一个人的名字——纪亭书。 亭书哥哥……他到底又怎么了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嚣张跋扈 被弹劾期间,多了如此强悍的一股助力,不管是什么原因,晏总理都不会拒绝。 “江南吴家?你跟江南吴家难不成有什么过节?让老夫好好想想。”晏总理的眉头微皱,忽而舒展开来,深厚的声音里夹杂了好笑的意味说道:“对了对了,当初你们郁家断了我晏家军在北方开战时候的粮草和药品,吴家老爷子帮我们去跟你说情,是否有这回事?” 郁霆轩咧嘴邪魅一笑,“我以为晏总理不知道这件事情呢,全都是晏军长和军长夫人做的好事,那一次可是叫我们在东北的生意亏损了不少呢。” “晏总理想来也是明白的,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要求的也不多,平时不过做的都是些小本的买卖。这年头都是舶来品生意赚钱,晏润迅在海关做总长,随便查一查哪家的船只,就能截获不少非法运输物资,没收了不说,还罚款。看来总理背后的晏家军的军用都是靠我们这些小商户养活的吧?” 郁霆轩搓了搓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老百姓都说晏总理亲民,体恤他们的日子难过,从来不征收税费,可晏总理对我们这些做小本买卖的却从来都不手下留情。厚此薄彼,难道这就是晏总理在位的作为吗?” “今天你过来是兴师问罪的?郁霆轩,你有这个资格吗?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晏总理也收起了轻松的表情,这说话的态度可真是欠揍,如若不然,不如他来替郁家老爷子来管管这不长脑子的东西。 海关那边的确查处严格,不过都是违反了规定的才会被处罚,正正经经做舶来品生意的,他们也不会胡乱罚款扣下货物的。这个郁霆轩以偏概全,故意挑事,显然不是好说话的。 晏总理可以给郁家老爷子三分薄面,却不会给郁霆轩好脸色,他一个总理难不成要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教训?郁霆轩,算什么东西?更何况,刚才他提到大儿媳的时候,那酸涩的语气又是为何? 这个时候过来是要挑起他们几方的矛盾吗?休想,大儿媳已经是他们晏家的一份子,不管是谁都甭想欺负。 郁霆轩干巴巴的笑了笑,收敛了自己方才嚣张的气焰,毕恭毕敬的继续说道:“晏总理,您这是折煞晚辈了。您是高高在上的总理,我一个小小的老百姓怎么敢对您评头论足呢?不过说的都是实话罢了,那吴家背后的势力可不容小觑,现在看来总理日后的军用物资更是不用忧愁了,能否放过我们郁家,让我们好好的做生意呢?” “郁霆轩!”晏总理猛然拍案而起,指着郁霆轩的鼻子大骂:“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乱世当道,你不为国效力也就算了,既然还要拖后腿,你可知那次战役若是没有及时补上军用供给,我东北大门就会被倭寇矬子撕开一条口子,倒是外强入驻,你觉得你还有太平日子做生意?” “还是说你们郁家本来想做的就是日本人的生意?” 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啊,郁霆轩的脸色顿时发生了变化,连忙站了起来抱拳说道:“晏总理此话怎么说的?这么大的罪名我们郁家可背不起,请您还是不要如此轻易给我们郁家定下一个罪名,传出去日后我们郁家的名声可怎么办?” “哼,你还关心郁家的名声啊?我听说现在你对你家老爷子不闻不问的,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郁霆轩,大家你不管,就连你自己的小家你也做的那么难看,那么失败,说到底你这个人从根本上就是一团烂泥吧?” 鹿黎长大了嘴巴,诧异的看着晏总理的背影,其实这话说的还真的是有点重了,虽然郁霆轩真的是一坨烂泥。 这家伙的脾气可不怎么好,人渣无敌。 “晏总理对我们郁家原来这么关心?”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是嘴硬,鹿黎真是庆幸姐姐当初没有嫁给这东西,也幸好这东西毁了婚约,否则还不知道他们姐弟俩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比起郁霆轩这不是个东西的家伙来说,姐夫晏润林简直就是天上神人般的存在,文武双全,有勇有谋,最重要的是对姐姐是真心的。 天底下的真情能有几分啊?要不是姐姐嫁给了姐夫,他或许也没有机会认识单昱吧……所以说,缘分天注定这句话也不一定都是假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以长辈的身份告诉你,任何事情不要做得太绝了,老天也会看不下去的。”晏总理好言相劝,总是希望郁霆轩可以想通的,好歹也是一个大家子弟,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糊涂断送了前程。 如今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所有青年才干的脑子都可以清醒一点,无所畏惧。 郁霆轩咬牙切齿的感激,“那可真是多谢晏总理的提醒了。” 不请自来,自讨没趣的郁霆轩恼羞成怒而去,晏总理望着他的背影遗憾的摇了摇头,若是不能为己所用,一旦放纵就会成为心头大患,看来这个郁霆轩也是留不得了。 鹿黎眯着眼睛,觉得郁霆轩来的太蹊跷了,江南吴家投靠了晏总理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们郁家的生意不是只遍布在北方几省?前朝覆灭之前,和鹿家几乎是垄断了北方几省的生意,如今他们鹿家没落了,姐姐也并没有要继续东山再起的意思,只是暗地里操控着几家商行的生意,做的并不是很明显。 如今的北方生意,明里暗里的不都让郁霆轩掌握在手里吗?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这个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胃口太大,容易把自己给撑死了。 “晏爹爹,这个郁霆轩对我姐姐似乎还没有死心。”鹿黎冷冷的开口。 晏总理叹了口气,回答道:“何止啊,他怕是对你们鹿家的那笔秘密财产没有死心才是。对你姐姐,不过是个由头,这年轻人的心思还真的是歹毒啊。”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是否要告知我姐姐,今天是郁霆轩来了?” 晏总理举起手制止道:“那倒不需要,郁霆轩现在还不足为惧,不过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做掉,免得祸害别人。” 这个意思是……要杀了郁霆轩?鹿黎的心头一震,偷偷看了看晏总理,没有吭声。 鹿黎回到了鹿希甄的屋子,两个小孩子已经睡着了,砸吧着小嘴巴很是香甜。鹿希甄歪在沙发上,披着裸色羊毛披肩,手里也捧着一本书,听见了脚步声抬起头来看着鹿黎,“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这位来客并不是那么重要啊。” “何止是不重要,简直就是多余。”鹿黎感叹了一声,坐在了鹿黎旁边的沙发上,话里有话。 鹿黎正了正身子,挥了挥手,叫照顾两个孩子的奶娘先出去。 “好了,屋子里头就咱们两个能够说话了,说说吧,来的是什么人?看看跟我设想的是不是一样?” 鹿黎端起茶几上的一杯热茶润了润嗓子问,“姐姐猜是谁来了?不如也说给我听听,瞧瞧姐姐是不是真的料事如神。” “你考我是不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能眼巴巴的跑来借着拜见的名义,打探晏家虚实不外乎那么几个人。” 鹿希甄一个一个的开始分析道:“行政院那几颗墙头草,要是不能确定父亲的势力是否稳固,怕也不会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跟定咱们家。” “还有郁家,跟吴老爷子他们本来就因为上一次东北战役物资的事情结下了梁子,更是深知吴老爷子跟咱们鹿家的交情,所以大概会狗急跳墙的过来自找没趣。” 鹿黎拍了拍手,佩服的说道:“果然是姐姐啊,竟然能把局势分析的这么通透,怪不得姐夫那么依赖你呢。” 鹿希甄笑骂道:“废话少说,就说是不是郁霆轩吧?” “除了他,行政院的那些人还没有糊涂到光明正大的过来问候,行政院的那帮老家伙都只会做缩头乌龟,叫什么夫人姨太太的过来跟晏娘亲打牌而已,这段日子我也算是看清楚了,不过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 鹿希甄冷笑道:“这世道啊,就是如此了。咱们鹿家没落的时候,有些人的嘴脸就可以看的很清楚了,鹿黎啊,现在能够看得清恶人的嘴脸还不算太迟,将来有我们报仇雪恨的机会。那个郁霆轩,大抵是真的熬不住了吧,见不得润林比他强,他对自己看来还没有准确的定位啊,可真的是叫人失望透顶。”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满意的,嫉妒的,都放到台面上来讲,大家公平的对弈搏一把,谁输谁赢都不难看。只是这个郁霆轩总是暗地里给晏润林使绊子,可谓是小人至极,就算是赢了那也不光彩。再说,这么多次了,哪一次让晏润林难看了呢?相比起来,还真的是失败啊。 越是这样,就越是叫人瞧不上,当初他们姐弟露宿街头,食不果腹差点冻死的时候郁霆轩在哪里?家族婚约都可以置之不理,现在倒是上赶着来抛头露脸的,以为她会心软?拜托了,这样只会让她更加看不起他。 “姐姐,你担心姐夫吗?”鹿黎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让鹿希甄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她怎么能够不担心呢?距离上一次分别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她都不知道晏润林现在过得怎么样了。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受伤?战场上,刀枪无眼,晏润林就算是再厉害也不是铁人,也是会不舒服会难过,会难以控制心力交瘁的时候。 这么重要的时刻,却没有自己陪在他的身边,不仅如此,还要他一直为自己提心吊胆的,她作为一个妻子似乎也不是很成功呢。 第二百七十章 绣花枕头 鹿希甄陷入了沉思当中,担心晏润林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现在应该也从广州带兵到了长江一带了吧?不晓得跟易靖卓和云时会合了没有,这场战役在自己看来避免发生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 外界都在传言,晏家军此次内斗最后的结果只会有一个,分崩瓦解。晏总理势力倒台,灰溜溜的滚回老家去。 可鹿希甄却不这么认为,所有的事情难道不是太蹊跷了吗?刚好在那个时间点发生了,又刚好所有关键人物都在场,如果不是筹谋的天衣无缝,根本就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公公可以坐在家里安枕无忧的正常吃饭,正常看书,正常睡觉。就说明他对这一次的内斗解决充满了信心。 只不过,很多事情总是会出乎意料,蹦出了计划之外的意外,是任何一方都不能控制的。只希望润林和易靖卓可以把这场闹剧演绎的更加精彩。 “姐姐,既然担心姐夫的话,不如就拍一份电报啊。”鹿黎很贴心的给了建议,“虽说电报挺贵的,一个字就要大概一块银元,但是姐姐您应该不会在乎这么多吧?姐夫可是每天都在担心你呢。” 鹿希甄回过神来,有些害羞的嬉笑着,伸出手敲了敲自己弟弟的头,骂道:“你现在果然是胆子变大了,脸我跟你的姐夫的玩笑都敢随便乱开了,等你姐夫回来我可要好好跟你姐夫说说,好好管教管教你呢。” “要是能够得到姐夫的管教,自然是最好的了,姐姐,快去拍电报给姐夫啊。相信姐夫也可以得到你的鼓励,更加有干劲呢。” 鹿希甄无奈的再次举起手,鹿黎却早一步捂着嘴偷笑的跑开了,瞧着自己弟弟欢快离开的背影,鹿希甄宠溺的摇了摇头,这个傻小子,也不知道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自己的确要给晏润林拍份电报才是呢,起码也要报一声平安,让他放心才好呢。 鹿黎虽然已经离开学堂一段时间了,但是过去的同学还有很多在北平,当然他们那群家世不错的子弟也有很多被爹娘送到了国外。就算是这样,还在北平的哥儿几个想要聚一聚倒也不是难事。 比起自己这些养尊处优的同学,鹿黎觉得自己已经不算是纨绔子弟了,好歹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跟着姐夫见识了不少大世面的。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在大家一起喝茶听戏的时候才显得更加的沉稳吧。 戏园子的生意似乎从来没有冷淡过,虽然新式的电影已经上映了,但都改变不了国人对戏曲的热爱。今天有名的小生名角到北平巡演三天,场场爆满,一票难求。鹿黎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弄几张戏票到还不是难事儿。 几个人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戏园子,小二把他们带到了二楼的包间,茶水点心一应俱全,戏本子就摆在桌子上,随时可以更换戏曲演出名单。 楼上包间的视野不要太宽阔,戏台子上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楼下的大场子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看客正在一一落座,遇到了熟人的还会攀谈几句。这么热闹的景象在戏班子师傅一开始吹敲唱打就停止了,所有的人都在屏息等待这位小生名角,粉墨登场。 鹿黎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过去,单手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拍打着,点头晃脑的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一起听戏的同学们也装模作样的听了个开头,等到小生唱了一阵就失去了耐心,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世家子弟里不乏行政院大员的儿子,最近行政院发生的事情,不用想都知道,大家最关注的就是这个晏总理到底能不能坚持下去,高枕无忧。 “鹿黎啊,听说你因为你姐姐的关系,都成了晏总理的干儿子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就是就是,以前你家里条件就不差,虽说没落了但是如今你姐姐可是军长夫人,你干爹又是晏总理,在咱们北平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瞧瞧你现在走到哪里,身后的卫兵跟着……那么多!” 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在鹿黎身后站军姿的兵哥两眼,语气里的酸,在场的人都能闻得到。这还是真的有点过分夸张了。 拽什么拽啊,北平城里这么安全,做什走到哪里都要带上一大帮人,显得你是晏家人了不起吗? 昔日的同窗好友,一起翻过学校的围墙出去看游行示威,一起被老师罚站站过黑板,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曾经难道再也回不去了吗?为什么现在说话要这么难听,针尖对麦芒的,难道就真的要这么划清界限吗? 鹿黎的手停了下来,僵在原地没有立刻答复,台下的小生正伴随着锣鼓声进入到了整个戏曲的高潮部分。台下看客们恰好时机的吆喝的热烈,是对这位名角的最佳赞赏。而台上却是异常的清冷,气氛显得很尴尬。 有人挑衅有人却不愿意大家把话说得这么直接了当,都是兄弟,大人们的事情是大人们该操心的,他们不需要关心这么多。只要还没有上升到双方的利益,该吃吃该喝喝,乐呵乐呵的过一天就是一天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家里人就把他们都送到国外去了,到那时可就没有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和事佬们见状况不对,连忙跳出来说和,“算了算了,这事儿没有赞满想的那么复杂,晏总理现在不过是在家休养,不是说病了么?” “是啊是啊,咱们今天出来是听戏吃饭的,既然出来玩儿,就不要谈公事了好不好?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 鹿黎听了这些话,半晌才转过身来,瞧着对自己出言不逊的兄弟,冷冷的开口:“晏爹爹能不能够继续做总理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就算是晏爹爹不能继续下去,怎么轮也轮不到你老子。” 呛声鹿黎的正是在行政院里一直跟晏总理唱对手戏的北平警备司令部的武参谋的儿子,武士伉。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跟鹿黎不对盘,不过男孩子们一起玩儿总是不拘小节的。再说鹿黎当时有赫赫的鹿家后代的名号,更有晏家相护,能一起玩儿自然是要一起玩儿的,相交笃深日后有麻烦的事情也好跟鹿黎求求情。 装模作样的交情,酒肉朋友而已,不用真心的。只要这样,保持一段可有可无的友情关系,应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多一个朋友就是多一条出路。 过去要跟在鹿黎屁股后面,说着违心的话,强忍着自己的恶心讨好人家。现在不用了,晏家朝不保夕,将来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武士伉不屑的哼笑一声,“不过是别人的干儿子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太子爷了?你姐姐也是一个不守妇道的,明明跟别人有婚约在前,最后却是嫁给了晏军长,你们姐弟俩还真的会抱大腿啊。” 这话说的也太直接了一点,过分了吧?和事佬们觉得这事儿已经没有办法劝阻下去了,于是纷纷后退闭了嘴。就让鹿黎和武士伉自己去解决吧。其他人都很有默契的往一起凑了凑,免得战争上演的太激烈,殃及池鱼。 鹿黎还没有动作,倒是他身后两个门神一样的兵哥黑了脸,凶神恶煞的瞧着武士伉,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然敢对总理和军长大不敬?毛头小子,怕是连枪都还没有扛过吧?就算是警备司令部参谋长的儿子,还不一样的是个绣花枕头? 就凭这样的毛头小子也敢胡言乱语?别以为是警备司令部参谋长的儿子他们就不敢打了,在他们眼里心里就只有晏总理和晏军长,除了他们两个的命令,就算是晏润迅少爷命令都不能动摇他们的决心。 所以,这个武士伉的的确确需要教训教训的。 “哎,别跟这样没脑子的人一般见识,我们被狗咬了不能放任自己咬回去。”鹿黎抬手制止身后怒火中烧的两位兵哥。 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惹是生非,这个武士伉来者不善,一看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一旦自己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就会被武士伉抓住把柄,到那个时候晏总理的面子就会被抹黑了,他才不会这么笨,中了武士伉的圈套。 兵哥的头上已经开始冒烟了,却还是遵从了鹿黎的命令,还算是有脑子。 “鹿黎,你别得意,咱们以后走着瞧。”武士伉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叫嚣着,对着鹿黎指手画脚了一番,落荒而逃。 面对这样的无理取闹的挑衅,鹿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好笑的摇了摇头,悠然的转过身去继续听戏。其他的同学都暗自诧异,这个鹿黎还真的是变化不少呢,武士伉这么没下限的挑衅竟然都无动于衷,难道上过战场的人都是这么心宽吗? 同伴们的眼神太过炙热了,鹿黎最后还是有点承受不住的扭过头来说,“大家可不要浪费了戏票啊,这位小生可是名角儿,这一次错过了下次再听到就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 “啊……看戏看戏。”众人点点头,眼神全部聚焦在了台上,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想着,今天这次出门到底是对的还是不对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嚣张不了多久 大戏总有散场的那一刻,小生名角跟着锣鼓点退了场,场下的票友瞧的带劲,热烈的鼓掌叫好。 鹿黎跟剩下的几位校友在戏园子门口道了别,上了晏家停在门口的车。 ——“其实,今天武士伉说的话虽然很过分,不过看来鹿黎似乎真的是进了晏家的大门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又如何?鹿黎本身就是世家子弟,他姐姐鹿希甄小姐也是北平城里有名的大家小姐,头脑也是出了名的厉害,前阵子的东北战役,晏家军浴血奋战,扛敌倭寇矬子。他们警备司令部可是劳神在在的在北平吃香喝辣,行政院的那帮人就只会坐在办公室里打嘴炮,可笑之极。” ——“话虽如此,不过鹿黎姐姐本身不是跟郁家有婚约的吗?突然就嫁给了晏军长,名声总也是不大好听的。” 几个半大小伙子因为武士伉和鹿黎的事情起了激烈的争执,有关于鹿希甄跟郁霆轩婚约的这件传闻,虽然坊间传闻不少,但是其中的内情却不是所有人都知道。 几个青年中的一个穿着长袍,明明是一副作古的打扮,说出来的话却是极其新潮的,他慷慨激昂的说道:“什么订婚不订婚,婚约不婚约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提倡的自由恋爱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正确的当然要推翻了,再者,其中的内情你们怕也是不清楚的。” “我们不清楚,那你知道什么?不妨给我们说说?”又有一个人搭话。 这穿着长袍的青年看了看天色,面冷的说道:“天色渐晚,不如我们找家餐厅吃饭,让我来好好给你们说道说道。” “自然自然,作为回报这顿饭就由我请了如何?”看来这件传闻还是有很多人很好奇的,其他人自然是上赶着吃顿白食,还捎带着可以听听消息。 一群世家子弟,虽然也接受了西方的新潮教育,做事行为上也努力的抛弃旧时的东西,不过骨子里自带的腐朽不是一朝一夕,几瓶洋墨水就能够轻易的去除的。 几个人装模作样的找了一家环境不错的番菜馆,点了几份牛排,饭后甜品,等着上菜的间隙连忙求着知情的同学说说鹿黎家的事情。 “我伯父以前做生意的时候跟鹿家郁家都有过接触,当时这两家可是前朝出了名的皇商大家族,彼时郁霆轩的父亲还没有出意外去世,就跟鹿黎的父亲约定好了,等着军长夫人从大不列颠留学归来就给两人举办婚礼的,哪里知道,郁家老爷在进货路途出了意外,不幸殒命。而军长夫人也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前朝就覆灭了。” “朝代的更迭总有人会成为牺牲品,枪打出头鸟,昔日最辉煌的皇商纷纷倒台,鹿家惨遭灭门,除了鹿黎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也就只有远在大不列颠赶不回来的军长夫人了。而郁家的情况要比鹿家好很多,只是被抄了家底,人命却是无碍的。” 穿着长袍的青年在番菜馆这身打扮着实有点格格不入,不过说起故事来倒是头头是道的,他放眼一瞧,同桌的好友皆是一副吃惊的模样,就更加得意了,继续说道:“你们肯定很困惑,为什么鹿家会惨遭灭门,而郁家不过是抄了家底。” “对对对,你快给我们说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青年猛地一拍手,想当然的说道:“那是自然了,这北平城里谁不知道鹿家跟郁家虽然同为皇商,可鹿家的名声却比郁家强上百倍去。鹿老爷的朋友多,可敌人也不少,正是因为他做生意的原则清晰,从不趋炎附势,高看一眼达官显贵或者低看一眼贫苦百姓,才会在北平城里拥有了不败的地位。” “我知道了,这是鹿家老爷遭人嫉妒了,早就在等着机会阿里整他呢!”有人已经听出来了端倪,连忙说道。 “是了,就是如此了。”长袍青年肯定的点点头,又说:“所以,等到军长夫人回来的时候,就带着鹿黎上门去求郁家,当年的婚约好歹还是有效的,哪里知道这郁家根本就不让人家进门,你们说,遇到了这样的负心汉,你们若是女子会嫁吗?” 乱世之中,女人的脾性有时比男人们更加刚烈,郁霆轩将鹿希甄拒之门外,鹿希甄苦求无果,在那一次之后鹿家人就再也没有主动上过郁家的门了。所以这件事情总的看来,是郁家先不仁在先,自然也怪不得鹿希甄不义了。 “原来这郁家这么不是东西?” “就是就是,没想到鹿黎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啊,怪不得刚才武士伉那么挑衅的话他都可以无动于衷,说真的我刚才都想站起来跟武士伉辩驳辩驳了。” 长袍青年摆了摆手,神秘兮兮的说道:“这武士伉也蹦跶不了多久,不过是趁着这阵子晏总理在家休养的时机,故意在人前说这些话呢。他大概是做梦指望着他老子坐了晏总理的位置呢。” 区区一个北平警备司令部的参谋长罢了,倒是想一口吃一个胖子,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 都是有志青年,热血沸腾的,瞧不上背地里耍小手段的,这个武士伉啊迟早是要为自己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 鹿黎回到了晏家,先行去给晏总理和晏夫人请了安,得到了允许之后才回到了姐姐姐夫的屋子。 天气渐渐凉了,鹿希甄在外逗留了太久,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回来虽然让顾医生好好瞧了瞧,也补了不少却还是没有好的彻底。晏夫人生怕鹿希甄这么折腾,伤了身体的底子,就命令她不允许随便出门吹风。 下午的时候鹿希甄拍宋铨去给晏润林发了电报,等着宋铨回来之后,鹿希甄就开始发呆了。 她在等晏润林的回电,不管说什么只要有消息就好。不过等到天黑了,晏润林还没有回复,鹿希甄渐渐的有些坐不住了。眼看着鹿黎正好进来,起身抓住弟弟的手急切的说道:“鹿黎,你帮姐姐去发报室看看,有没有你姐夫的回电,我给他拍了电报,不过他到现在都没有回复我,他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鹿希甄的神情甚是焦灼,看上去都有点恍惚了。 “姐姐莫慌,想来姐夫是被事情扳住了手脚,不能立刻回复你。姐夫的能力你还不知道吗?怎么会让自己受伤呢?”鹿黎也握住了鹿希甄的手,安抚着她坐了下来。 鹿希甄叹了口气,“也是,不知道我最近是怎么了,一直都在胡思乱想的。你姐夫他啊,总是对什么事情都自信满满的。可是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呢,上次他也受伤了的,我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鹿黎想起来了,是在东北战役的时候,军长受伤被护送到了后方治疗。不过这个消息却是被瞒的滴水不漏,最后易靖卓团长和单昱两个人指挥,打赢了倭寇矬子,把他们全部赶了出去。 姐夫也是在枪伤快要痊愈的时候才回来的,那个时候姐姐已经生下了孩儿,却也是因为听说了姐夫受伤的消息,动了胎气的结果。 说起来,姐姐那个时候被保护的严严实实,到底是谁可以提前知道姐夫受伤的消息并且派人接近了即将临盆的姐姐?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来告知的,鹿黎之前倒是没有怎么在意,可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加上郁霆轩的不请自来,以前的很多不知道怎么解释的事情似乎一下子就有了眉目。 “姐姐,你怀孕的时候是否有陌生人接触过你?”鹿黎心有疑问的问道。 鹿希甄不解的啊了一声,而后明白了过来,想了想说道:“那个时候母亲将我看的很严,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经过严格的检查的,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过你突然这么问我,我好想那个时候真的见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是什么人?”鹿黎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没多久之后很多事情就会真相大白。 事情的确过去的有些久了,鹿希甄皱着眉头仔细的想了想,支支吾吾不太确定的说道:“是一个丫鬟,看模样不过十七八岁,很可爱乖巧的。她那天忽然给我送了一份书信过来,上面的内容就是说你姐夫在前线重伤不治,危在旦夕。” 鹿黎点头,“那封书信现在在哪里?” “我收好了的,当时我看完就情绪大变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早产。不过那封信我压在了枕头底下的,后来就收了起来,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来。” 鹿希甄起身疾步走到了梳妆台前,拉开了第二格的抽屉,翻了翻然后取出来一个精致的带锁的小盒子,用帕子抹了抹。 “就是这个了。”鹿希甄将盒子递给了鹿黎,鹿黎打开果然里头有一个牛皮信封,口子撕的也并不整齐,可见姐姐当时多么的担心。 鹿黎将信纸展开来,仔仔细细的将上头的内容看了一遍,果然是故意加重了姐夫的伤势,达到影响姐姐的目的。 这信纸……鹿黎用手仔细的摸了摸,质感细腻,一看就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可以用得起的,还有这墨水,淡淡的带着一股香味,怎么瞧都是舶来品。姐姐在大不列颠求学的时候,就曾经给他邮寄过礼物,里头就有洋人用的签字钢笔和墨水,这味道他闻起来甚是熟悉呢。 看来,一直在背后捣鬼的人,家世不差并且熟悉他们的一切行动,这样可怕的潜藏在暗处,一直盯着他们的动静,仔细想来着实有点可怕。 第二百七十二章 老狐狸 计划比想象当中的进行的更加顺利,晏润林跟易靖卓通了气,一周之内马三炮必须去见阎王。自己作死,谁都拦不住,马三炮在军中耀武扬威的,挂羊头卖狗肉,不少将领都不服气,上报给了易司令也没有结果,易司令当然是不会管的了,他就是故意放纵马三炮蹦跶,闹腾。 只有不停的树敌,才可以有这么多人对他抱有杀心。 马三炮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易司令不想亲自动手,不过是怕脏了自己的手而已。自己手下那些人的耐性和脾气,易司令是知道的,已经忍耐了这么久想来也是极限了。很快,马三炮这个人,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前方司令指挥部,易靖卓一身戎装,冷漠肃杀,他的面前站了不少军中将领,全部都是来通知他,马三炮这个人留不得的。 再怎么兵油子和随心所欲,在军中要杀一个人还是有命令的,不过他们来说一声也算是给了易靖卓足够的面子。他们可不想东窗事发的时候再被抓起来询问。这样的人,应该是人人得而诛之吧。 “各位叔叔伯伯,你们都是军中的老人了,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晚辈绝对不会有半句异议。” 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这么快,易靖卓阻拦也不阻拦一下,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有点懵,因为在易司令那里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他们都以为易司令的态度是要保护马三炮的。怎么到了易靖卓这里,却是由着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这父子俩到底是什么心思? “我也听说了各位请示我父亲之后得到的结果,叔叔伯伯们应该也都知道的,我既然能被派到前线来做主帅,就表明了我父亲的态度,自然是所有前线的事情全权有我负责。马三炮,近来在军中很是嚣张得意,实不相瞒,我也是私底下跟他沟通过的,奈何他借着是我长辈的名义,对我置之不理。” 易靖卓似乎很头疼的样子,苦笑着说:“如果叔叔伯伯可以帮我解决了这个麻烦,侄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级将领们面面相觑,总有一种被骗了的错觉,这一定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想得太多了,就有点头疼,兵油子们脑子都比较简单,不愿意去想很多复杂的事情,既然易靖卓已经这么说了,那还管这么多干什么,直接杀了那厮了事便是。 还在军中人模狗样,装腔作势的巡查的马三炮还不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对着正在操练的军队指指点点,还时不时的亲自上阵演绎了几下打枪的要领。不少小兵都已经不胜其烦了,要是主帅是这个德行,他们估计早就造反不干了。 暮色四合,军营里燃起了火把,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让暖意更加足了。两岸都是晏家军,互相对垒了半月有余,这期间也有小打小闹的试探,虽然有人重伤不过死人的情况倒是没有的。 时间久了,不少人都放松了警惕,夜间的巡查也都是装装样子了。这种松懈的时刻,正好是暗地里下手除掉心头大患的最好时机。 马三炮回了自己的营帐,要不是众人反对的声音太高,这厮怕是连易靖卓的主帅营帐都想霸占了。他可能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太安全,特意要了距离易靖卓营帐最近的一处,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的他也能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一小队人马趁着渐渐黑下来的天色,裹挟着冷风摸近马三炮的营长。虽然挑选的都是晏家军里接受过专门培训的特工人员,却还是被魔高一丈的马三炮察觉到了不对劲。 众人冲进营帐的时候,直接奔向了里间的行军床,床上的被子裹得倒像是一个人形,冰冷的匕首闪着寒光,猛地刺了下去。 软绵绵的…… 为首的人一把掀开了被子,哪里还有马三炮的人影?不过是两个枕头! “不好,中计了!”众人的面色一变,立刻四散开来在营长中把能藏人的地方全部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马三炮人。 “队长,这人能跑到哪里去?这一次的计划没有走漏半点的风声,也不知道这老狐狸怎么就这么敏感,竟然提前做了准备!”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任务完不成的话没法向各级长官交代啊。”几个人面色难看的站在马三炮的营长中,一时间竟然失去了头绪。 正在众人六神无主,不知道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不过遵从着一个终极命令就是,杀无赦。马三炮这条狗命无论如何都要取走!隔壁的营帐忽然传来了动静,特工的队长屏息聆听,顿感不妙,这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易靖卓主帅的营帐! 今晚的风似乎比往日更加凶猛,呼啸而来卷着营长的毡布烈烈作响,燃烧着的火把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吞噬殆尽,这一片都会陷入无边的黑暗里。 已经到了休息的时间,易靖卓却没有洗漱休息,而是依旧戎装在身,端坐在桌子面前。按照那些人计划好的,现在马三炮应该要命丧黄泉了吧?他答应过单昱的,这样的人渣应该让他亲手解决,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么久了都没有人来汇报,想必那马三炮又是玩儿了什么花招,晏家军里的特工们也都不能顺利得手吧。那厮要了距离最近的大帐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马三炮给自己留下的后路是哪里。 外头的风虽然冷冽,可营帐之内却是风雨不动,猛地案边的烛光摇晃一闪,易靖卓的眼神微变,化成了比寒风还要锋利的冷刃。 “马叔叔,夜深了不在自己的营长里休息,到我这边来是有要紧的事情吗?”易靖卓的身子并没有挪动分毫,声音平静的像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隐约还夹杂了一点的惊讶。 马三炮奸佞的声音乍然在他的背后响起,脖子上已经感受到了冰冷武器的靠近,汗毛乍起,微微发痒。 “我的好侄儿,有人要取我的性命,没法子,叔叔我只能到你这里暂时躲避一下了。免得那群不长脑子的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易靖卓诧异的哦了一声,微微侧头低垂着眼睛盯着脖子上的匕首,不解的问道:“如果马叔叔这是来寻求我的庇护,难道这就是马叔叔你求人的方法吗?要是现在就有人进来,看到这样的情景,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哈哈哈,不过死路一条罢了,倒是要看看他们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拉上一个垫背的一起死总好过一个人死是不是?” 易靖卓略微思索道:“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马叔叔知道有人要杀你呢?这些日子你在军中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连我父亲都对多家照顾呢,谁还敢来挑事找你的麻烦,难不成是活的不耐烦了?” “好侄子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些人敢瞒着你为所欲为?”马三炮抬起一只脚踩在了易靖卓的椅子上,流里流气,将易靖卓整个人完全的掌握在自己的范围之内。 “我怎么会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呢,马叔叔也是知道的,我在军中不过是个新人,战功没有,哪里来的能力管理别人呢?军中的将领任何一个都是我的长辈,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办法说的,处境艰难,并不比你好过上多少啊。” 易靖卓可谓是委屈极了,不仅这样还被马三炮这个后来者居上,差点掌握了权利。要不是晏家军当中都是明事理且正直的人,怕是早就完蛋了。 “这么说来,那群家伙可真不是好东西,瞻前顾后的畏首畏尾的什么大事都做不了!在这里对峙这么久了,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好侄子,你和你老子该不会是耍着我玩儿的吧?” 易靖卓心里冷笑,想着这马三炮果然不是等闲之辈,还是有点脑子的。不过现在察觉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迟了呢? 晏家军的叛徒还真的以为自己能有无限的未来吗?众叛亲离,过街的老鼠罢了,这个马三炮的胆量是值得佩服的,还敢引诱了晏润迅和纪亭书前往,扣为人质。若不是军长行动果断,还不知道这个马三炮要得意成什么样子。 本以为在广西就可以将马三炮干掉,没想到这家伙油头子,竟然能在追兵穷追不舍下一路逃到了江南,寻求父亲的帮助。可惜,他自以为是盟友的父亲不过是故意在演一出抓内奸的好戏。 只不过这出戏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单昱的父亲为此付出了生命,父亲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单昱的父亲以身涉险,就是要将晏家军内的所有有二心之人一网打尽。 单伯伯是英雄,是难得的人才。 眼下,马三炮还张狂不已,以为控制住了自己就可以万事大吉,是他太天真了还是觉得晏家军的人都是废物? “马叔叔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父亲对您是什么样的,难道你还怀疑吗?看来我父亲做的还是太失败了啊,竟然让您到现在还在猜忌,实在是令人心寒啊。” 易靖卓的演技也被这一次的实战锻炼了出来,父亲和柳云时的双重压力下,他已经学会了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惊人内幕 帐外此刻似乎传来了一些微妙的动静,易靖卓可以清楚的看到有火光在自己的大帐外四乱的散开了,似乎有不少人在渐渐的靠近着。 同样的马三炮也同样的感受到了,刀锋的冰冷靠的更加近了,另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易靖卓的肩膀,恶狠狠的说:“心寒,怕是我的心更寒吧,你以为你们父子俩配合的天衣无缝是不是?” “幸亏我留了一手,要不然这一次还不被你们玩弄于鼓掌之间!我怕马三炮是很有自己原则的,虽然背叛了晏家军但是一条道走到黑!可不想你的父亲,道貌岸然的表里一套背后一套的,哪里有什么军人的样子在。” 易靖卓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动作,没有被脖子上的刀刃影响,听了马三炮的自卖自夸之后他就觉得十分好笑,一条道走到黑,就算是背叛也觉得自己特别英雄好汉?这都是什么话?还大放厥词,诋毁自己的父亲,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么说来,你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错都没有了?单伯伯的死,也跟你无关了?”易靖卓全身的肌肉已经紧绷了起来,像是一只随时准备反攻的猎豹,在获得一瞬间的可以反击的机会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反击。 营帐内外的气氛都快要凝固起来了,马三炮自知易靖卓是自己手里最后的一张王牌了,如果丢了,自己性命不保。 “现在叫外面的人赶紧撤离,再给我准备一辆车,当然了你把我带出危险包围圈,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你就不怕放虎归山?”易靖卓故意激将马三炮,故作轻松的扭头去看马三炮,“马叔叔,你的心狠手辣侄儿是体会过的,你觉得外面的人会因为我在你手里而遵从你的条件吗?” “你杀了单伯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会有今天的下场?”易靖卓不断的强调着单昱父亲被杀的事实,似乎迫切的想要知道为什么,一个区区的马三炮竟然可以轻易的就将一个经历那么多的大人物给灭口。 还有所谓的背叛,这个马三炮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 “看来你很想知道为什么单司令会死,无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就让你活的明白一点。” 易靖卓的眼神蓦地变得更加冷冽,床后屏风后的人也是紧张的屏住呼吸等待着马三炮的答案,到底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惨遭杀害,这个马三炮接受了谁的指示,在晏家军部分军队在东阿比浴血奋战的时候,釜底抽薪。 他们在广州调查的时候得知,单司令是按照军法处置了马三炮的一个侄子,被处死的这家伙是被抓到了跟外敌接触,还诋毁不改的甚至事情败露之后拔枪要灭口单司令,最后被立即处死。 通敌可是一件大事情,这个叛徒自然是死不足惜,更何况当天在场的很多晏家军高级将领也全部支持,晏家军是不允许有叛徒的存在,军法处置也不夹杂任何的私人感情,所以这有什么不对的吗?为什么马三炮偏偏要找单司令的麻烦,在回家的途中将其暗杀,这的确需要一个可以说服人的理由。 “本来大功快要告成,却被单司令给撞破了,我侄子为此惨死。要不是单司令多管闲事,晏家军?还能留到现在吗?” 马三炮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单司令派人监视了,全部的看在眼里,跟外界的人接头都十分受限。狗急总有跳墙的时候,马三炮本以为会通过晏家军的日常会议拖住单司令的脚步,没想到他的人还是赶到了接头的现场,把自己的侄子抓了个现行。 不仅如此,会议中途单司令忽然提议要带大家去一个地方,当时马三炮就预感不对,怎么阻拦都没有用。众人气势汹汹的赶到了城外的存货仓库的时候,自己的侄子还有对方的人已经全部被控制住了。 事情败露,侄子在看到自己的时候也没有求救,他知道今天已经逃不掉了,只是用渴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叔叔,希望自知时候自己的叔叔可以给自己报仇!众目睽睽之下被审问自然是什么都不敢说的,侄子破釜沉舟最后想要拔枪,却被单司令身边的卫兵先一步开枪制服。 身上中弹,没有死,只是血液殷殷的往外流,这种才是最痛苦的。可是单司令还是不愿意放过他可怜的侄子,就是要在众人面前逼问出一个结果来。 什么结果都没有问到,他的侄子很有骨气,没有求饶。而自己这个做叔叔的却是一点都无能为力,他没有办法帮助自己的侄子脱困,也没有办法跟那边的人交代,已经被逼上了绝境。 虽然后来单司令并没有立即扣押询问马三炮,但是将马三炮的官邸还有在军中任何可能出现的地方全部都派人严加看守了起来。随后更是停止了他的职务,这不就是变相的要将他的势力全部垄断和收拢吗? 本意不过是跟对方接触接触,没想到单司令这么赶尽杀绝,逼迫着马三炮下定了决心要将单司令铲除。就算自己最后也逃脱不过,那他一定要为了自己侄子报仇之后再离开。正好这个时候,易司令找到了自己,表明了有意合作。 没想到晏家军内部还有其他人跟自己一样,由着别样的心思,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跟晏总理和单司令拜过把子,经历过九死一生的好兄弟。易司令的到来让马三跑有了信心,在晏家军中易司令的权利可是比单司令还要大还要高的。 晏总理前往北平做总理之后,广州晏家军的事务大部分都交到了易司令的手里。平时虽然是两个司令平起平坐,不过明眼人都可以看的清楚,易司令说话比较管用。 既然有了这样的助力在,自己就可以心无旁骛了,所以单司令的死怎么能只怪自己一个人呢?要怪也要怪易司令啊,要不是他的话怎么可能能够这么轻易得手呢? “现在你明白了吧?要不是你老子,我能这么轻易的就把单司令给杀了?这么多人里面最了解你单司令的除了晏总理就是你老子了,易靖卓啊易靖卓,你父亲该不会是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吧?” 哼,怎么可能什么都没说呢?易靖卓并没有因为马三炮的话而感觉急躁生气,相反的冷静下来说道:“是啊,你是接受了我父亲的同盟意见,只不过你并不知道那是我父亲跟单伯伯的计划。” “什么?你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马三炮不相信的摇着头,咬牙切齿的摁着已经的肩膀迫切的寻找一个答案,“你肯定是在骗我,怎么会有人宁愿自己死也要抓出晏家军里的叛徒!” 对啊,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呢?单司令竟然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九死一生的希望能够将晏家军中存有异心的人一网打尽,而他却是中计成为了一个笑话!易司令竟然也能够下得去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冒险! “怎么不可能!要不是单伯伯心思缜密,发现了你和你的那些走狗的叛变,晏家军还可以留到今天吗?我父亲曾经一再劝阻单伯伯,奈何没有成功。单伯伯发誓一定要把你们这些老鼠屎全部揪出来,马三炮,像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是根本不会了解的。”易靖卓激动的呐喊道。 当然不会了解了,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想得到用自己的生命来成就日后的大业呢!易靖卓听父亲说起的时候,也是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似乎只能通过流眼泪来表达内心的震撼。 单伯伯之所以如此的决绝,还有一个原因,他被查出了患了不治之症,就算请了广州的所有医术高超的西洋医生也不能得救。 单伯伯说,既然自己的时间所剩无几,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不想自己死的这么平凡,那就在临死之前再为晏家军干一番大事吧。告诉总理,我单某这辈子可以说是为晏家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马三炮,今天,就要拿你的命来祭奠英雄单伯伯的在天之灵!”易靖卓话音刚落,手边的茶盏已经应声落地了。 几乎是同时的,马三炮的手下意识的朝下划了过去,而他身后的人似乎动作更快,一胳膊肘就将马三炮拖到了怀里,脸上的冰冷和动容看上去异常纠结可怖。大帐外的人听到了动静也一窝蜂的全部冲了进来。 眼前的一幕让众人都大吃一惊,那遏制住马三炮的人,不是单昱是谁!他怎么会在这边大营? “马三炮,血债血偿,你杀了我父亲,今天我就亲自来取你的狗命!”单昱一个手刀打掉了马三炮手里的匕首,另外一只胳膊牢牢的箍住了马三炮的脖子,力气大的惊人已经快要将马三炮勒死了。 马三炮负隅顽抗,抓着单昱的胳膊,破皮见血也没有影响到单昱的力气,双眸之中仇恨的火焰燃烧了起来,似乎还有更多复杂的情感夹杂其中,难以言喻。 直到今天,他作为儿子不过也才直到事实的真相,父亲大概是死得其所,这一辈子都奉献在了晏家军上,没有后悔和遗憾,他应该为父亲感到高兴才是啊。 第二百七十四章 吾儿莫忘 易司令和晏润林下达的命令是,马三炮由单昱亲手解决,任何人不得干涉。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草木皆兵,神经蹦的铁紧,谁都不敢枉然上前一步,易靖卓站在原来的位置,默然的看着马三炮惊恐的眼神里燃烧的火焰渐渐的熄灭。 单昱的双眸中眼泪滑落,牵制的马三炮已然身体一软,闭了眼睛没了气。 这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终于在马三炮得到应有的结果之后尘埃落定了,几个月以来的误会和对峙的冰面,也终于在这一刻有了裂开的痕迹。 马三炮的尸体很快被人抬了出去,易靖卓说一定要检查清楚,确定死了之后再处理。这个马三炮奸诈狡猾,诡计多端,花花肠子多的很,不得不小心。 马三炮死了,杀父之仇终于得报,单昱却一下子没有了力气,单手撑在易靖卓的书桌上,喘着粗气。心中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他只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哪里有这么快的结束呢? “易靖卓,你能给我仔细说说我父亲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为了抓住叛徒不惜玉石俱焚,哪怕他们父子分开了这么久,最后一面都还没有见到,哪怕是一封书信都没有留下,哪怕最后的一点点念想都没有了。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的离开了,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父亲,他有了喜欢的人。更没有来得及求得父亲的同意,希望可以和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一生一世在一起。可这一切都没做,慈父就已经不在人世。 单昱到现在还记得自己被送到北平之前,父亲在车站握着自己的肩膀上说,“单昱,跟着总理和军长好好干,不要给单家丢人。” 再也没有多余的话,开口闭口永远都是晏家军和单家,这一辈子父亲就像是活在了这两方之间,抛开了自我,放弃了小家。 从小到大,单昱接受的父亲的教育就是爱国爱民,作为军人要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一定不能做出违背身上这件军装的事情,更不能让它蒙羞,否则自己脱下这身军装,自己滚蛋,就当做没有他这个儿子。 代替了纪亭书的副官之位,他成为了晏润林身边的得力干将,或许正是上天要考验他吧,来了北平没多久就认识了鹿黎,然后遭遇了东北战役,大战才结束就又得知了晏家军内部的动乱。 这一两年来,他从做事风风火火的毛头小子变成了一个可以控制情绪,做事稳妥,冷静不变的军人了。父亲如果可以看到自己的改变,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就算是现在,父亲的在天之灵也应该可以欣慰了。 单昱泪眼纵横,想起了过往跟父亲在一起的种种,让在场所有的晏家军高级将领皆为之动容。 刚才易靖卓说的话他们在大帐外听得清清楚楚,单司令竟然是那样大义的为国捐躯。而易司令也不是真正的要跟晏总理闹翻脸,这一切都不过是易司令和单司令自作主张,不上报的一场戏。 最后的结局是奸细得以全部抓住,付出的代价却是单司令的生命。 不过,刚才似乎有提到,这马三炮接头的人物……并没有问清楚,现在人已经死了,岂不是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众将领虽然心有疑问,却还是知趣的在这个时候退出了营帐,易靖卓要回答单昱的问题。 营帐里一下子清净了,易靖卓握了握拳,才觉得力气渐渐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脖子间的麻痒的感觉到现在还能感觉得到。刚才的情形他不可能不害怕,只是不想露出胆怯来让马三炮抓着把柄。 九死一生之际他的脑海里闪过柳云时担忧的脸庞,那人的病好些还没有彻底的好,憔悴之中还透着苍白。还是那样的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只穿着单衣站在风雨之中,发丝被细细的雨打湿,缓缓的抬起双手朝着自己,可是他们的双手始终无法碰触到。 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让易靖卓觉得人,并不是强大到所向披靡的。只要是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弱点和无奈。 就好像现在的单昱,杀父之仇终于报了之后,似乎也并没有让他感受到半点的快乐。就算马三炮死了,单伯伯也回不来了。 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易靖卓想单伯伯这辈子的理想大抵就是要让当初他们兄弟三人一起创立的晏家军可以不分崩离析,可以让晏家军保家卫国,不枉当年创立的初衷。 面对单昱的追问,易靖卓只能是沉默,该说的他刚才也都说了,具体的细节父亲也没有多说。不过交给了他一样东西,他一直都贴身收好的,现在也是时候交给单昱了。 “这是单伯伯留给你的,抱歉,这么久了才交到你的手上。”易靖卓的手上是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单昱只瞧了一眼眼泪就流的更加凶猛了。 荷包上绣着一个整齐的单字,那是单昱母亲的绣工才能绣制出来的,这个世界上不过只有两个。 一个是在单伯伯的手里,另一个在单昱的手里。只不过单昱的荷包已经送给了鹿黎,当做他们的定情信物。 “父亲说,这是单伯伯临终之前嘱托他一定要交给你的,他说你只要看到这个就会明白的。” 单昱颤抖着双手接过了单司令的随身荷包,贴身收着多年,已经有些磨损了。不过成色还是一如当初,这里头不是装的香料或者平安符,更不是父亲的军饷,而是一封书信。 他们约定好的,将来如果有什么急事,不得已的时候就靠这个荷包来传递消息,只要拿到了荷包,就代表着另一方有难。 如今,一语成鉴,单昱害怕。他不敢打开这个荷包,更不敢看到书信里的内容,父亲在弥留之际到底会给自己留下什么话……他不想听,他想跟父亲见个面,把心里的话当着面再说一遍。 易靖卓默默的也走了出去,留下单昱一个人,冷静冷静。 荷包打开,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掉在了地上,单昱的腿一软跪坐在地上。信纸打开,苍穹有力的笔锋挥洒了单司令对自己儿子的期盼和寄托。 ——“吾儿单昱,许久未见,不知你在北平尚且如何。你此去北平已有一年有余,听闻你在东北战役的赫赫战功,为父甚是欣慰。殷切期盼你早日归来,好让为父与你庆祝一番,我单家不枉后继有人。” “奈何为父身体不佳,恐或此生再难与吾儿相见,不管前方路途为何,吾儿切记为父教育你的,何谓根本?何为家国?吾儿单昱,莫要让为父失望,也莫要怪罪你易伯伯。一切都是为父做主,只不过不想因为病痛的折磨,最后凄惨的离去。” “与此这般,吾儿了解之后一定会体谅为父的苦衷和理想抱负。至于你的终身大事,为父已经听说,靖卓与你自幼一起长大,如今喜欢之人却让你易伯伯大伤脑筋,吾儿单昱,为父相信你可以决定好自己的未来。不管如何,为父始终都是支持你的,爹娘不在你的身边,便寻个真心待你爱你之人,为父就已甚是欣慰了。” “鹿家乃北平大家,更是跟晏总理成为了亲家,如若吾儿已经做了决定,且晏总理同意,为父希望日后吾儿可以将那孩子带给爹娘看看,我单家族谱一定有他一席之地。吾儿放心,单家的列祖列宗,自有为父交代。” 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原来,自己喜欢鹿黎,和鹿黎私定终身的事情,父亲早就全部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进入单家族谱,这对于单昱来说无疑是得到了父亲的支持和理解。父亲您放心,鹿黎那孩子定是会真心待自己爱自己的,儿子一定会将他带给您和母亲看的,你们也一定会喜欢这个孩子的。 书信的最后,单司令还是再三嘱托了单昱,切莫要行事冲动,一定要配合易司令完成他们的计划。更不要怪罪易司令,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人计划,易司令的参与不过是他苦苦相求,对于瞒着晏总理就更是他的主意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就越是安全,一路电报或者书信前往北平的话还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的手,其中环节要是走露了风声,还不知道要从哪里查起。所以他们决定先斩后奏,如果可以全身而退,再跟晏总理解释。 奈何,晏总理并没有等到单司令的负荆请罪,自己的这位好兄弟为国捐躯,视为大义。 单昱跪坐在地上,将父亲的亲笔信搂在了怀里,按在了胸口,只觉得这一辈子所有的信念都在这一张薄薄的纸上。 …… 马三炮绳之以法的消息经由易靖卓这里很快传到了晏润林,易司令还有北平晏总理处。晏总理更是受到了一份堪比报纸字数的电报,里面详细解释了这一次晏家军所谓‘内斗’的前因后果。 第二百七十五章 枪打出头鸟 北平,晏家官邸。 昨夜又是一场冷冽的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北平的天又要变了。 晏总理捏着手里的电报,久久不能回神。晏夫人还有鹿希甄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鹿黎和晏润迅以及修养一阵子终于可以下床活动的纪亭书几个人全部站在书房里,面对愣愣出神的晏总理,保持沉默。 电报里的内容他们已经全部知道了,除了震惊和敬仰之外,一时半会儿的并没有其他的感情可以合适的宣泄。 单司令竟然以身试探,为了捉住晏家军内部的叛徒不畏生离死别,竟然还敢伙同易司令瞒着晏总理闹了这么一出。晏总理这个一直被蒙在鼓里,担惊受怕备受煎熬的人,现在才知道怎么能够不气不恼呢? 晏夫人拍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孙女,轻声的问道:“这么说来,这些日子的对峙对垒不过都是演戏?那这群孩子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嗯,部之说他已经跟易靖卓带兵会合了,晏家军终于合流,并没有起任何的冲突,易司令到时也会来北平,接受晏家军的裁决。” 不管初因为何,易司令和单司令的行为总是给晏家军造成了创伤,外界的舆论也让晏家军众人倍感压力,军心涣散,各有所云,是时候要开一场誓师大会,鼓舞军心了。 到时晏家军大部队进入北平的话,势必会引起一场不小的轰动,晏总理已经可以想象到了行政院那帮落井下石,看着自己抱病休养在家,于是在行政院里蹦跶的快乐的那几个人的嘴脸了,定是站出来立刻反对,更会有人说他这是要拥兵自立,想要彻底的独权专制了。 不过无所谓了,晏家军已经整顿完毕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北平唱一出大戏,找出马三炮背后的势力。他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敢打他们晏家军的主意! “总理,鹿黎这孩子有话要跟你说。”晏夫人拍了拍鹿黎的肩膀,鼓励他不论什么事情都告诉晏总理,大家都会想办法解决的。 鹿黎上前了两步,晏总理瞧着他,眼神里别有深意的说道:“正好,我也有事情要跟他说,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 鹿希甄好奇自己的公公跟弟弟到底有什么秘密要说,竟然把她蒙在了鼓里,看起来自己的婆婆好像也知情的样子,难道这件事情必须要瞒着自己才可以吗? 鹿黎的确有要事跟晏总理商量,关于郁霆轩,这个人从中作梗,从未停歇过,一心一意的就是想要把自己的姐夫打败。可事实上到现在了,阴谋也并没有得逞。自己姐夫那边得手不了,竟然丧尽良心的要从姐姐这边动手! 不过晏爹爹说也有事情要跟自己说,难不成是跟今天来的电报有关系吗?单昱……他不知道还好不好。虽然单伯伯的死是大义,可真的了解了来龙去脉,也的确让人很伤心了。 晏总理把手里的电报放到了书桌的抽屉里,继而又拿出来了另外一份,递给鹿黎,说道:“看看吧,这是你姐夫单独发给你的。” 单独?鹿黎好奇的上前接了过来,展开电报认真看了起来,半晌惊讶的抬起头来支吾的说道:“晏爹爹,这……” 晏总理走到了鹿黎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和单昱的事情呢,我也是最近才听你姐夫提起的,你们这两个孩子啊,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不说你了,就连我自己的亲生儿子我也管不住啊,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呢,我们不懂也不想去懂了,既然你跟单昱是真心的,只希望你可以将你姐姐那边说好。” “电报上也说的很清楚了,单司令已经同意了你们的事情,有时间了就跟单昱一起去看看单司令吧。以后,好好照顾单昱,这孩子从小就没有了母亲,单司令对他又一直都是严厉严格的管教,不是不柔情只是不言语,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一次发生的事情对单昱来说,肯定是很大的打击。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需要别人的陪伴。” 晏总理叹气,“等他们都回来之后,你就陪单昱去城郊山上的院子里去小住一段时间吧。陪陪他,散散心,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再回来。希望你可以不负众望,鹿黎。” 鹿黎怎么样也不敢相信,从未谋面的单司令竟然如此的开明,明明从小对单昱都是严格管教的,竟然会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也或许,单司令希望自己离开之后有一个人可以代替他照顾好单昱吧。 不论是那种原因,鹿黎都万分的感激,他不会让单司令失望的,这一生他和单昱会好好的,走下去的。 陷入了动容之中的鹿黎,差点忘了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要不是晏总理的提醒,这事儿又要拖上一两天了。 “晏爹爹,姐姐先前差点小产的原因我已经调查到了,并不是偶然而是蓄意,幕后的始作俑者就是郁霆轩。” 晏总理的眼神冷冽,沉声问道:“你怎么可以确定就是郁霆轩呢?” “我调查过了那日给姐姐送药的丫鬟,并不是咱们晏公馆的人,那天之后就莫名的消失了,然后关于这封书信。”鹿黎将那日神秘丫鬟送给鹿希甄的书信递给了晏总理查看,继续说道:“这纸这墨水都不是一般人家可以用得起的,尤其是这墨水,以往姐姐在大不列颠留学的时候曾给鹿黎带过好几瓶,跟咱们常用的完全不一样。想来郁家也是经手舶来品生意的,还有这字迹。” “姐姐当日被书信内容乱了心神没有注意这字迹,后来仔细辨认,的确跟郁霆轩的有些相像。加上东北战役,郁家见死不救还故意刁难的态度,实在不难猜出这背后捣鬼的人就是郁霆轩啊!” 鹿黎证据凿凿,分析的也是头头是道,晏总理眯着眼睛将书信内容扫了一遍,字字诛心,怪不得鹿希甄当日看了之后就动了胎气,差点大人孩子都没有保住。 这个人当真是心肠歹毒,竟然能够下如此狠手!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不宜打草惊蛇,晏总理嘱咐鹿黎一定要守住这个秘密,等晏润林回来再商量。那个郁霆轩如今已经在他的人的监视之下了,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飞出他晏家的手掌心。 …… 晏家军之乱平息的消息不胫而走,行政院到了深夜,还是明灯如白昼。会议室里坐着的人明显比前两天少了不少。识时务者倒是不少,当然也是墙头草,意志并不坚定。 晏总理的亲信势力从一开始就拒绝跟这帮人混为一谈,晏总理抱病在家休养,他们也一个个的开始不舒服,纷纷在家休息。 暂时的韬光养晦,并不能代表什么,暂且让小人得志,又有何难呢?风水轮流转很快就会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 北平警备司令部的武参谋脸色最是难看,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竟然跟鹿黎看戏都能吵吵起来,更要命头疼的是,全程都是自己的儿子在放狠话,人家鹿黎不仅没有动怒连一句难听的都没说。 那天在场的公子哥儿还不少,其中不乏行政院之中大员的儿子,传开了的话他岂不是会死的很惨?晏总理背后的势力已经重新整合,不日,晏总理就会卷土重来,回归行政院主位了。 “武参谋,听说令公子近日跟鹿家小少爷发生了争执啊,怎么一回事您知道吗?” 果然,有人要拿这个作做文章了,在座的都是跟晏总理不对盘或者不服气晏总理的,不过局势不同了就算是不服气,也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武参谋冷笑道:“怎的?犬子平日里做了些什么,各位也这么关注吗?”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最近北平那帮小孩子可是传的有模有样的,继续下去的话不也是对你武家的名声不好吗?我们这可都是担心你啊。” “多谢你们的担心了,与其在这里跟我叽叽歪歪,不如想一想怎么办吧。那姓晏的可是就要回来了,你们觉得继续在我儿子身上纠缠下去有什么好处吗?各位,别忘了当初拱姓晏的下台也有你们的份啊。”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武参谋这是故意点拨他们呢,这是要让他们有点记性别忘了当初怎么给晏总理穿小鞋了? 不过,你姓武的也别忘了,你是主谋我们充其量不过是夹在中间说了两句,模棱两可的表态罢了。晏总理就算心里知道也不会为了站稳自己的脚跟要把行政院人员大洗牌吧?他一个人的权利还没有那么大,倒是你,这场动乱总要有人来承担后果。 枪打出头鸟,这个简单的道理大家应该都会明白的不是吗? 晏总理心里明镜似得,这段时间武参谋在北平城里耀武扬威的,不过一个警备司令部的小小参谋长,这么胡作非为背后要是没有一点势力的话,怕也不能成事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世事无常 秋去冬至,北平的天亮的越来越晚,黑的越来越早,一天之中最舒服的时间不过中午有暖洋洋的日光了。 纪亭书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了,正被晏润迅搀扶着在晏家花园里透透气。连日窝在床上的纪亭书,又被晏润迅每天用人参汤药大补着,反倒是更白净圆润了许多。在战场上留下的浅浅伤痕也渐渐只留下了微不可见的疤印,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痊愈的。 身为军人哪里有这么脆弱?只是晏润迅害怕的紧了,一定要让纪亭书彻彻底底的康复之后才允许他去陆军部上班。再说大哥还没有回来,纪亭书去陆军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不过倒是可以压一压北平警备司令部的那个武参谋长,听说他近来蹦跶的很厉害。 冬日里的花园里没有剩下什么美景了,光秃秃的枝丫被寒风吹着摇摆,廊下的灯笼倒还是有些色彩,不至于太单调。最舒服的还是这阳光了,纪亭书裹着大衣靠坐在园中,懒洋洋的,生怕自己安逸的久了就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军人的事实了。 不过不管自己怎么声明,晏润迅就是不听,说是生病的时候都要听他的安排,罢了罢了,似乎还从来没有这么悠闲轻松的时候。 晏润迅侧坐在一边,勾住纪亭书的手,淡淡开口:“没想到这一次的事情竟然会这么复杂,最难受的应该就是靖卓哥和单昱了吧?” “是啊,本以为彼此就是仇人了,忽然又转折了,一切都是误会。再强大的人也经不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啊。”纪亭书拢了拢衣袖,将晏润迅的手踹到了自己的怀里。 晏润迅扭过头来看着纪亭书,怜惜的碰了碰他的侧脸,心疼的说道:“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之后,爹娘也同意了我们在一起,不过我还是有些对不住他们,要不是我自己的一意孤行也不会连累你跟我一起落到了马三炮的手里,还遭受了那么多的折磨,你是不是呆子?做什么一直要冲在我前面?” 在马三炮那里被关押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要遭到马三炮的审问,虽然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可皮肉之苦总是免不了的。 不管哪一次,纪亭书总是冲在自己的前面,背上的鞭痕一层叠一层的,不管晏润迅怎么找大夫那些疤痕都没有办法完全消除了。既然消除不了,就留着吧,他好歹可以一直提醒自己,纪亭书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当然是舍不得你受苦了。”纪亭书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揉了揉晏润迅的头,“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起那样的严刑拷打?要是你出了事情,我要怎么办?别担心了,现在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纪亭书越是这样不在乎的样子,晏润迅的心就更加揪着似的疼,不管怎么样这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这一阵子,似乎推翻了之前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他以为不管这个世道多么混乱,正义总是存在于大家心中的。国破山河,城春草木,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国人应该都会站在一面,共同对付虎视眈眈的敌人。 可没想到一直让自己引以为傲,从小到大给予自己最大安全感的晏家军竟然也会出现这样意料不到的情况。有叛徒,有死亡,有误会,有诬陷。这些最不美好的东西击碎了他的幻想。 即便是父亲和兄长让自己在海关总署做了一个海关总长,即便是在北平得罪了不少商贾大亨,他也从来没有畏惧过。因为他按照国法规章办事,不符合规章国法的自然不能够顺利过关,在其位谋其政,如果不能保护普通老百姓的利益,那他们这些在高位的人拿着俸禄吃着公粮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在被马三炮囚禁关押的那段时间里,他有了很多疑问,却又感觉找到了很多答案。好在,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复杂那么令人无助。 不论是哪个世界,不论是哪个世道,总有好人和坏人的。总有正义和邪恶不停的较量,以此来区分决出胜负,谁才是真正可以战胜最后留下来的真理。 马三炮已经死了,可是他背后的人依旧没有找到,最近看父亲一直在书房里,跟行政院之中的亲信们商量大事,那些叔叔伯伯们的脸上带着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看来事情并不好处理。 原本清冷的晏家官邸,最近热闹了起来,不少平日里跟父亲长反调的人竟然带着礼物登门,说是来探望的。早前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倒是听说了大哥要带着晏家军部分兵力来北平,慌张起来了知道要识时务了,赶紧来补救。 母亲的牌局也是忙得火热,想来已经是预约到了很久之后了吧。 这些人的嘴脸还真的是现实啊,晏润迅忽然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可是又不能任性的一走了之。身为晏家人,理所应当的要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东西。 纪亭书见自己话都说完了那么久,晏润迅却迟迟没有回应,好奇的抬起头瞧着他。这人的面色凝重,很生气很恼怒却又没办法无可奈何的样子,哎……果然是长大了的,担忧的事情多了,不再是没心没肺的一味的按照自己心中笃定的信条来办事了的小孩子了。 不知道这样的成长对晏润迅来说,是好还是坏呢? 纪亭书嘴角噙着笑意,抬手拍了拍晏润迅的后脑勺,骂道:“胡思乱想什么呢,小小年纪的。不要害怕,更不要忧虑,总有人会承担起一些压力让另外一些人去天马行空的。润迅,你要相信,不论是总理,夫人,还是军长,我们都希望你可以保持你的初心,做你认为对的事情,不要犹豫。” “只要是正确的,不违背国法规章的,只要是为了老百姓做的,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仿佛是给晏润迅吃了颗定心丸,纪亭书的话让焦躁忧虑的晏润迅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他或许真的是在杞人忧天吧。 “好吧,等大哥他们回来,我们就去海关总署报道了,你可不要再想着去陆军部了。现在你是我的副官,得时时刻刻跟着我才行!” “是,总长大人!”纪亭书怪别扭的行了个军礼,晏润迅笑着也回了他一个。 就好比这北平的天,有阴有晴,总有破开乌云重见天光的那一天的。 …… 北平的人,任何一方势力都在焦灼的等待着,等待晏润林和晏家军的到来。 郁霆轩对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甩了几巴掌,脑子大抵是没用吧,竟然会让鹿黎有所察觉,还顺藤摸瓜的查到了他的头上。 被甩了巴掌的人吃痛的捂着脸,连忙辩解道:“请少爷放心,那丫头我已经给处理掉了,保证什么风声都不会透露出去的。” “早干什么去了?是不是等着别人踩到我头上来问我是不是我干的的时候你们才能给我把尾巴处理干净了?要是你们有晏润林身边的人一半精明,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一点儿都抓不到他的把柄,动不了他了!” 郁霆轩气急败坏的将手边的东西全部摔到了地上,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会不停的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那个能力跟要晏润林对抗,明里暗里的交锋已经无数次了,却总是可以让晏润迅化险为夷,甚至自己的千辛万苦设置成的阻力还成为了晏润林更加强大的推力! 他怎么能够服气怎么能够甘心! “少爷,我们也没有想到鹿家那小子竟然还有这脑子和本事,这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了忽然翻出来我们也是措手不及。” 鹿黎跟晏总理那天谈完之后很快就开始了暗地里的行动,当然行动者不是他,是宋铨。宋铨手下的晏家护兵,个个办事靠谱,动作也非常迅速,不过几天而已,就打听到了当初给鹿希甄送书信的那丫鬟的老家在哪。 并不在北平,而是在河北的一个乡下,不过还是迟了一步。宋铨连夜带人赶过去的时候,打开屋子只看到了一地的尸体。包括那丫鬟在内的六口人,无一生还。 鹿黎气恼的拍了拍桌子,骂道:“这郁霆轩还真的是心肠歹毒,竟然连婴孩都不放过!这样的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宋铨面色铁青,虽然杀人无数,不过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十恶不赦之人而不是心狠手辣的连婴孩都能下得去手。 “鹿少爷,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明明知道就是那家伙干的,却还是没法动他,真的是看着十分生气,这样的人就应该杀之。” 鹿黎平息了一下怒气,摇了摇头叹气道:“不可不可,晏爹爹说了不能过早的动作打草惊蛇,否则会功亏一篑的。我们只能暗地里悄悄的调查,只要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和找到了关键的证人,我们就可以将其一网打尽了。” 宋铨虽然着急,却也觉得这样做有道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能慢慢来了。两天之后,军长就会回来了,到时候可以跟军长再商量商量。 现在最主要的是总理回到行政院去,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郁霆轩而已,到时候就不足为惧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东山再起 新的一年北平落雪的那一天,离开北平将近半年的晏润林终于带着完整的晏家军从城门缓缓而入。 天气虽然恶劣,呼啸而来的西伯利亚寒流带来的西北风也没有阻止大家的热情。北平城里的老百姓纷纷涌上了街头自动的在街边站成了两列,等待着将会从主道上经过的晏家军。 晏家军这个响当当的名号,从来都是跟着晏总理和晏军长的名字一起出现的,当然也是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的。令人闻风丧胆的晏家军的真身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家怎么能够不好奇呢。 终于可以看到活的了,真想要好好瞻仰一下呢。 晏总理一大早的就去了行政院,官复原职的晏润迅更是带着身体康复的差不多的纪亭书回到了海关总署,今天对于行政院来说是个特殊的一天,所有任职的公家人员都要全部到场,来迎接凯旋归来的晏润林。 万众期待的晏家军终于在大家望穿秋水的目光之中,看到了传说中的晏家军。 晏军长骑着自己的坐骑,威风凛凛的走在最前列,身为军长副官的单昱则是紧随其后。关注了这次晏家军的事情的人还可以看到队伍中,赫然有易靖卓和易司令的身影。 柳云时的身体还是不大好,好像在小黑屋里受凉和没吃好留下了病根,就算是吴老爷子将家中存着的最好的药材,还是没有办法彻底的根治。于是柳云时跟吴老爷子一同坐在后面的马车里,躲过了北平老百姓探寻的目光。 浩浩荡荡的车马人队伍从北平城的主道上经过,晏家军中的军人不论军衔高低,都保持着沉着安静的态度,走的笔直,丝毫没有懈怠。哪怕是南方人第一次到了天寒地冻,看见了雪的北方,也没有任何的惊奇和诧异。 这样的军队啊……果然像是晏家的风格,人群之中渐渐的开始传出来了议论的声音。 ——“瞧啊,以后有这样的军队保护咱们呢,岂不是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是这样的意思啊,晏总理也终于回到了行政院了,终于可以让愁云惨淡的北平消散乌云,晴朗几天了。” 老百姓们要求和想要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就是希望当官的可以把他们的生死存亡放在心上,而不是把他们当做争权夺利,随时都可以牺牲掉的东西。其实行政院里的职务变动,他们哪里能够全不知道和分辨的清楚,只不过是知道哪一任总理更好,哪一任的不咋的,合适的当然想要长期让他做下去,不合适不走心的还不赶紧滚蛋,留到现在到底是占着茅坑不拉shi,还是故意要丢脸的? 晏总理的人品,大家伙都是信得过的,言出必行,在总理之位上也为老百姓们谋取了很多的福利。这样的好总理怎么能够轻易的就被人挤下了台呢? 现在好了,官复原职还能够将晏家军带到北平来,那安全感岂不是更加上涨了吗? 欢迎欢迎,热烈的欢迎! 后方部队还在接受着人民的检阅,先头部队却已经抵达了行政院。晏润林等人从马上下来,疾步而来,给站在行政院门口的晏总理等众多行政院大员敬礼。 “总理,晏家军已经到齐,请您指示。”晏润林虽然是陆军部的军长,不过任何需要执行的命令都是需要跟晏总理商量决策的。 晏总理一身正装,负手而立,瞧着自己的儿子英姿飒爽,并没有任何的疲倦样子,果然是晏家的儿郎。 “安顿好晏家军,你们都到会议室来。”晏总理说话慢条斯理,虽然晏家军一开始是他创建的,不过毕竟是个文人,说话还不如晏润林来的直接和有丝丝的匪气。 晏润林敬礼道:“是。” 行政院的会议室从来没有这么满过,除开了固定班底,这一次毕竟多出了许多晏家军中的高级将领。 晏润林就坐在晏总理的下手第一个位置,对面就是行政院的大员,会议桌的两边分开,就好像是中间隔开了一个楚河汉界。文武分明。 时隔一月有余,晏总理再次回到了总理之位,内心颇为感慨,会议室里安静的掉落一根针都清晰可闻。众人各有各的小算盘,被逼走的人再回来,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个晏总理以后怕是更加不易撼动了,以后要怎么应对就要看这一次会议的结果了。今天要是没人受处罚,那可真的是天上下刀子了。 武参谋长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对着晏家军某团也是一个参谋长军衔的一位,瞧着对方块头大,凶悍异常,就紧张的不知道如何开口。说到底,一个小小的城防警备司令部,跟上过战场真刀真枪打过仗的,经历了生死和刀枪火海的总是不一样的。这些人眼神里就带着杀气,有时候不过就是不经意扫过来的眼神,就可以把人给吓得半死。 比如现在,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带着炽热的火焰,似乎一开口就可以直接喷出火来,将他完全的吞噬。 晏家军的人该不会已经知道了自己做过的事情了,要趁着这次机会把他彻底的消灭吧!武参谋长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那么轻易的就被人煽动,竟然真的跳出来跟晏总理直接叫板了! “各位,我晏某人终于回来了,这段时间在家中休养啊,我感悟出了一个道理。”晏总理坐在主位上,气势赫赫,眼角嘴角都带着笑容,一一扫过行政院这边的各位,一直信赖自己的大员自然是高挺胸膛,满是欣喜。可一直跟他唱反调的,尤其是恨不得他自此就收拾包袱,狼狈滚蛋的反派们,脸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就要预料到任何未知的结果,他现在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了。做好人,只会让别人更加变本加厉的往自己的头上踩。 众人皆是屏住呼吸等待晏总理说出这个大道理,晏总理悠悠开口,“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不过就是觉得这行政院,有的人位置做的久了,觉得无聊了,所以今天的会议,不如就决定一下行政院中某些职位人员的去留吧。” 果然,晏总理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掀过去这一页。 …… 行政院的会议开了一天,跟着晏润林一起北上的晏家军大军也被安置到了城郊的大营当中,训练有素的大军很快就开始自我调整,等待着晏润林晏军长的到来。 晏家官邸,女眷们忙活的不可开交。 晏夫人和鹿希甄皆是亲自下厨,今天要在家中宴请各位晏家军军中将领,当然行政院的各位大员也要作陪。戏班子已经请好了,正在后院中做准备,宋铨带着护卫们严查晏家官邸周围的安全,设置好了岗哨,为顺利的宴请做足了准备。 厨房里满是油烟火气,厨娘伙夫们一个个健步如飞,刀切在案板上的声音哒哒哒的,生怕时间不够。 鹿黎从外头快步走进来说道:“会议还没有结束呢,大家不要慌张,有条有序的来别出了岔子。” 晏夫人和鹿希甄的分工也很是明确,行政院大员当中大多都是北平这样的北方人士,习惯了北方口味,而晏家军却都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口味不一样,这摆席自然也是要讲究的。外厅的桌子已经全部张罗好了,就等着上菜。 这次的宴会座位安排,也十分令人伤脑筋的,平日里老死不相往来的不可以安排一桌,关系好的要安排到一桌,这行政院的跟晏家军的人呢还要穿插着来坐着,太过泾渭分明,不太合适。 然而军衔官位的高低又是一门学问,晏夫人和鹿希甄可是提前做好了研究的,把要出席的人研究了个遍,最后终于是商量出来了,鹿黎写好了座位席表,方便各位客人对号入座。 “姐姐,厨艺越来越有长进了。”鹿黎出现在了鹿希甄的身边,很大人模样的评价了一句,当然是得到了姐姐鹿希甄的一个白眼了,小屁孩说话现在倒是越来越有样子了。 鹿黎其实心里很忐忑,脸上笑的跟朵花似得,却一直都在纠结盘算怎么跟姐姐说自己跟单昱的事情。虽说姐姐对于晏润迅哥哥跟纪亭书哥哥两个在一起,并没有过激的反应,但是这件事情要是放在自己身上的话,估计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不用想,姐姐一开始肯定是激烈反对的,姐夫也是够意思帮着他们瞒了这么久,说好了帮忙做做思想工作的。不过后来事情实在是太多,又出了那么多意外,这件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 到现在,姐姐似乎还不知情,甚至已经开始拜托人打听年龄合适,家中条件也合适的女孩子,要安排他们见面呢。 没有遵从姐姐的意愿出国已经是鹿黎的反抗了,现在要是继续跟姐姐作对的话,鹿黎担心鹿希甄的身体承受不了。 哎……真的是愁煞人也,自己没胆子也不能让单昱来说,他应该主动的表明自己的态度,给单昱一个肯定的答案。单昱现在急切需要的就是安全感,有人可以继续陪在他的身边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的人喜欢着他,关心着他。 第二百七十八章 算算账 鹿黎的焦灼鹿希甄哪里知道呢,厨房里的热火朝天都驱散了连日来的阴冷,下了雪反而没有那么冷了。 会议最后的结果,晏总理还是没有赶尽杀绝,留了一手,不过是将武参谋长暂时停职,回家反省反省。打人不打死,也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被人利用了的没脑子的东西罢了,不足为惧,留着好歹还有点作用。 马三炮这条线已经彻底断了,就只能从武参谋长身上下功夫了,还有他那个不成器的得儿子。 至于易司令,就是晏家军内部的事情了,晏总理并不想干涉军中的事情,全权交给了晏润林处理。 散会的时候,天黑透了,不过时间还早正是吃饭喝酒,听戏打牌的最好时机。 晏总理贴心的给了诸位准备的时间,回家带女眷的带女眷,稍事休息整顿的就自我整顿,晚上八点请准时赴宴就够了。 几辆黑色别克从行政院陆续开出,缓缓驶向了后大街,晏家官邸,就在那里。 老管家和宋铨等人正在大门口等着,看到车子来了,脸上皆是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下了台阶远远的就等着。 晏润林从车上下来,走到了晏总理的车前,毕恭毕敬的说道:“父亲,我想先回屋。” 晏总理瞧了自己儿子一眼,想着这么久了他们夫妻俩都没有见面了,肯定是想的紧了,自己这冰块一样,好像没有七情六欲的儿子竟然也会猴急的想要先去看看自己的媳妇儿和儿女,自己怎么能够阻拦呢? “快去吧,也洗洗,晚上还有的忙。” “是。”晏润林敬礼之后就疾步离开了。 晏总理瞧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问管家,“宴席准备的怎么样了?” 老管家一样一样的回答说:“总理放心,一切准备妥当,就等客人们到了。” “很好。”晏总理慢吞吞的下了车,戴着皮手套的手握了握,扭头往后看了看,晏润迅和纪亭书也下了车,正朝着这边走过来,说道:“你们也赶紧去收拾收拾,今天晚上可要好好表现。” “是,父亲。” “是,总理。” 纪亭书对晏总理和晏夫人的称呼到现在还是没有改变,估计以后也不会再变了,叫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火急火燎的晏润林到了他们的屋里一看,儿子女儿让奶娘和小丫鬟带着正穿着一样的衣服,在地毯上爬来爬去,高兴的直乐呵。只是不见两个孩子娘的身影,问了奶娘之后才知道,鹿希甄也在后厨帮忙,不在屋里。 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听话。身子好彻底了吗竟然还去厨房里添乱!自己不在,就敢上房揭瓦了,造反吗? 晏润林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军装之后才来陪自己的儿子女儿玩耍。因为一会儿还要待客,此刻又在屋里,热气足够,并不需要穿外套,只是穿着鹿希甄每次都亲自动手洗的洁白,熨的笔挺的衬衫。 两个小孩子竟然都能够坐起来,男孩子更是会爬了,只是动作还不是那么利索。晏润林这才觉得自己离开家里这么长时间了,两个孩子都长大了这么多。 堂堂军长也坐在地毯上,学着奶娘的样子拍了拍手,哄着儿子女儿,想要跟他们亲近亲近,奈何孩子们太久没有见到自己的爸爸,有些认生。加上晏润林与生俱来的浓重杀伐之气,就算是笑起来都是那种严父的模样,更是让两个孩子敬而远之。 男孩子胆子还大一点,瞪着黑葡萄似得双眼盯着晏润林看,女孩子已经哇哇大哭,朝着奶娘所在的方向爬去。 晏润林有些挫败,自己的孩子竟然害怕自己,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好看。奶娘和丫鬟一人抱着一个轻声的哄着,为了缓和有些尴尬的气氛,奶娘解围似得说道:“小少爷和小小姐这是太久没有见到您了,有些不熟悉,军长现在回来了,可以多陪陪他们,等到熟悉了自然会粘着您的,血浓于水啊。” 最好是这样,晏润林头疼的看着两个哭成泪人儿的小家伙,有气也都是对自己的,都怪自己在外太久。他并不是一个称职合格的好爸爸。 “好好照顾他们,早点睡吧,今晚大概会闹到很久,别让他们吓着了。”晏润林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跑去后厨找不听话的孩子妈妈。 鹿黎跟鹿希甄两个人打下手合作的非常愉快,在会馆里暂住的那段相依为命的日子,让姐弟俩都很快的掌握了很多生存的技能。 比如生炉子,会馆的冬天并不好过,为了省钱,租了一间只要风一大就会漏风的套间。起初安念霏还想办法用泥土糊起来,希望可以挡住寒风,不过最后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处。生炉子就成了必须要做的事情。 作为姐姐,自然要时刻照顾弟弟,鹿黎还小的时候,到了冬天都会躲在被子里。鹿希甄刚开始并不是很熟练,生好了炉子之后留不住火,第二天醒过来炉子总是灭的。 后来跟会馆里的一位婶婶学了封炉子的方法,留住了火,才把一次又一次的冬天给熬了过来。 做饭就更不用说了,鹿希甄的手艺在鹿家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证,她到现在都记得爹娘吃到了自己做的饭之后的喜悦和夸赞。只不过没有做几次,她就被送到了大不列颠去。 而鹿黎的厨艺则是在鹿家覆灭之后,在会馆求生的时候。姐姐不会一直在他身边照顾,需要上班需要挣钱。鹿黎一个男孩子也渐渐学会了做饭炒菜,还会温着等下班回来的鹿希甄一起吃。 可见,逆境才会让人很快的成长起来,变得强大起来。 晏润林到厨房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夫人跟自己小舅子忙活的热火朝天,配合的天衣无缝。 “姐姐,姐夫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开不开心?”鹿黎将切好了的配菜递给了站在锅台边的鹿希甄,故意问了一句。 他刚才晃神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口,却不进来的晏润林,心生一计,故意打探。 鹿希甄将菜倒进了锅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起来,香气也渐渐的飘了出来。鹿希甄专心致志的炒着菜,当然没有注意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晏润林,更不晓得自己的弟弟再玩儿把戏。只是按照自己的本心想法说道:“当然开心了,我跟你姐夫这么久没有见面了,他现在终于解决了所有的事情回来了,你说,姐姐开不开心?”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姐夫没有回你电报的事情,你好像还耿耿于怀的。姐夫回来的话,要不要问问为什么啊?”鹿黎继续保持自己的添油加醋的能力,想要在自己的姐姐和姐夫之间搞一点点小事情出来,丰富生活。 说起这个,鹿希甄叉起腰来仰着头,思考了一下下,点头应和道:“你说的没错,我要好好问问他,为什么不回复我的电报。” 鹿希甄可是给晏润林不回复自己的电报找了无数个理由来搪塞鹿黎了,自己的弟弟好像是故意找茬似得,隔三差五的就要来问问晏润林有没有给自己回电报,回不回的她都没有那么着急,这小子着急什么。 敢情,现在是等着看她教训晏润林呢?果然是变坏了,一次一又一次的打他们俩的主意,看他们俩的笑话。 “太好了,姐夫,听到了没有我姐姐说要找你好好说道说道呢,你快来帮她,我去歇口气。”鹿黎兴奋的扭头扬声喊道。 鹿希甄惊讶的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锅铲子,张大嘴巴盯着正在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军装男人。 晏润林从鹿希甄的手里接过铲子丢给一旁的厨娘,让她接着做,自己则是拉着鹿希甄往外走去。鹿黎早就机灵的跑开了才不要被晏润林说教呢。 两个人到了偏僻的厨房后的廊下站着,鹿希甄的双眼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从晏润林的身上挪动分毫。现在对上了男人如墨的双眼,更是痴迷动容了。 晏润林弯起嘴角,缓缓扭过头微微弯腰,寻着鹿希甄微微张开的嘴巴去了。真实的触感让鹿希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男人有力的双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怀抱里,鹿希甄的手情不自禁的攀上了晏润林的肩膀,沉沦着。 这一吻,可以到天老地荒了。他们可是经历了生死离别之后才相见的。鹿希甄想,自己要是真的没有回来的话,留下晏润林和两个可怜的孩子要怎么办?这个男人啊,虽然很厉害,却也有柔情的一面。内心深处的柔软,只有自己和孩子可以碰触得到。 老天让她回来了,多好啊,现在晏润林也回来了。他们一家人就又可以团聚了,一定是爹娘在天之灵,保佑着他们吧。 鹿希甄又激动又感动,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打湿了晏润林的衬衫领口。晏润林心疼的离开了她的红唇,转而吻上了她的眼睛,将她的眼泪全部都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所有的辛酸苦辣,他都尝到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毫无波动 天色渐晚,厨房后头的走廊更是迎着出风口,可是鹿希甄却是没有感到一点的寒冷。晏润林的怀抱很温暖,牢牢的包裹着她,不让寒风伤害到她一分一毫。 两个人温存缠绵,来不及管理彼此从心情,鲜少的放纵让晏润林也有些沉迷其中,罢了。这样的机会又能有多少次呢? 前面渐渐传来了热闹的动静,大概是今晚的宾客已经陆续上门了。两个人的世界又要被打破平衡了,有些微微的不舍。 鹿希甄拍了拍晏润林的后背,闷声说:“你去吧,我去换衣服,然后去找你。” 刚才自己好像一身油烟味,晏润林把自己抱得这么紧,应该也沾染了不少吧。鹿希甄所以开口问:“你要不要也回去重新换一身啊?刚才我可是从厨房里泡了一天被你拉出来的哎。” 晏润林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抬起胳膊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味道啊,我觉得很好闻啊,再说一会儿只是去喝酒,又不是跳舞,烟火气息不就是人应该都要有的吗?我就喜欢你身上的烟火气息,跟脂粉气一样好闻。” “只要是你身上的味道,我都喜欢。”晏润林牵起鹿希甄的手,情话满分的将她送回了房间之后才去了前厅招待客人。 晏总理亲自邀请,北平城里谁还不给分面子,准时赶到了?虽说只是平常的一次行政院大员和晏家军将领认识的局子,再三强调只要人来了就是给足了面子。不过来赴宴的宾客们还是人手都是礼物。 就连初到北平的晏家军的将领们,都不是空手来的,可见准备的很是充分。 管家在大门口收礼收到手软,宋铨带着一众护兵又在前院后院的严加巡逻,今天晚上,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可都聚齐了,要是出了一点岔子,对谁都不好交代。 晏总理和晏夫人已经在前厅里招呼客人了,相比于在北平每天都可以看到的行政院大员来说,晏家军的到来,让晏夫人更加有亲切感。 不过前厅始终不是女眷们长期待的地方,现在就等着开席之后,吃过了饭女眷们到偏厅去打牌喝茶,过她们女人更舒服的生活去。 晏总理不过扫了一眼,就看清了今天宴席的座位安排,不得不说自己的夫人和儿媳妇,还是很能看懂局势,更是心思敏锐的安排的很好。 开宴席的大厅里,已经人来人往,身穿黑灰色制服的行政院大员们和穿着军装的晏家军将领们,错落着分别坐下了,今天不过是第一天见面,彼此都不是很熟悉。自古以来就更是文文武官员不对付,彼此看彼此都不顺眼的惯例。 不过似乎气氛也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怪异,那么差。大家互相试探着开始聊天,明面上是这样的寒暄,实际上彼此都在不停的打探对方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这情景自然是晏总理喜闻乐见的,未来在北平的路或许会更加平坦更加好走了。 晏夫人招呼着女眷们,一边也注意着文武两派的动静,自己的两个儿子也终于现身帮父亲分担打招呼这种明面上的事儿了。自己的大儿子在外这么久才回来,他们母子都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就又开始忙碌,晏夫人的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呢。 这一次晏润林将晏家军内部的纷争内乱解决的这么漂亮,年纪轻轻不需要晏总理多做推荐,就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得到了晏家军其他将领的认可。这样的成就和能力,让不少同龄人都觉得惭愧。 不过越是能力高的人就越是让旁人眼红,好处和坏处总是相辅相成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轻轻松松获得至高的荣誉,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让人服服气气的走上最高的位置。晏润林这一次回来,成长了提升了,伴随而来的就是更多人的目光,更多的期待,更大的压力。 所有的宾客都已就座,晏夫人安排后厨开始上菜,今天的主要菜色都是自己跟鹿希甄亲手做出来的。满足了两边来自南北不同的口味。 晏家对于这一次的宴席还是十分用心的,早前就开始准备了,菜色的敲定宾客位置的安排,甚至这酒水都不是从外头酒楼里临时搬来直接喝的,而是晏夫人亲手酿造的,埋在后院的树下,酒香十里而不散,就是晏家人也要等到重要的日子才能喝到。 可见,这一次,晏夫人对于晏总理回归行政院,晏润林带领晏家军北上,任何一件跟晏家有关的事情是多么的重视了。 晏总理举杯,扬声说道:“诸位同僚,为国兴邦,辛苦了。今日,就放肆的喝酒,大口的吃肉,不枉我辈的浴血。” 文人也有傲骨,也有热血,身边的武将们操着大嗓子响应晏总理,他们哪里能轻易的认输,自然也是高举酒杯,仰头喝下。 压抑的太久,的确需要一个发泄口,行政院里的大员竟然表现的比晏家军里兵油子还要放得开,晏总理觉得这是个好的开始,说明行政院如今留下来的人,目前为止是没有二心的,想要更好的为国兴邦,则必须文武和谐相处,切不可为了一己私利就针尖对麦芒,不顾百姓的死活。 晏总理怎么说也是上了年纪,不能喝多,晏润林和晏润迅作为晏家的后人,又身处要职,于情于理都要为自己的父亲挡酒。 鹿希甄换好了衣服,姗姗来迟的时候,就看到晏润林被一桌人绊住了脚步,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晏润林的酒品相当好,更厉害的是不管喝多少,都不上脸。这就造成了大家都以为他还能喝的错觉,众人发誓一定要把晏润林给灌到了才算了事。 为什么鹿希甄会这么久才下楼来,当然是花了一番心思梳妆打扮了。在大不列颠有过一段生活的她,也习惯了穿方便行动的洋裙子,平日里穿着也没有关系。不过今天着实有点不一样,鹿希甄还是谨慎的穿了素色旗袍,盘了为人妇的发髻。 如今北平城里达官贵人家的太太小姐也都流行起了国外洋女人那样的卷头,如今城里还开了不少这样的店面,专门烫头。 不过鹿希甄从来没有去过,哪怕是在大不列颠留学的那些年,她始终都是保持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所以才能到哪里都极其吸引大家的目光。 她想着去劝劝晏润林少喝些酒,连日来的赶路定是奔波劳碌,都还没有好好休息呢,又要喝这么多酒,身体会吃不消的。才迈开了步子朝着晏润林走了几步,就被晏夫人拦住。 “娘。”鹿希甄乖巧的喊了一声。 晏夫人点了点头,笑着说:“心疼部之了是不是?想去叫他少喝酒?” 鹿希甄的脸红了红,她跟晏润林两个孩子都生了,不过在晏夫人面前还像是一个没有过门的小媳妇似得,一说起夫妻俩的事情就脸红的跟发烧了似得。晏夫人瞧着也十分的喜欢了,这孩子这么久了还是这么纯真的样子。 不容易。 “我知道你担心部之的身体,只不过这种场合在所难免,我们女人呢做好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好。” 鹿希甄颔首,她明白晏夫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却还是担忧的看了看跟旁人在说话,时不时又是一两杯白酒下了肚的晏润林。 “好了,部之自有分寸的,我们不需要担心。”晏夫人拉着一步三回头的鹿希甄往女眷们聚集的方向走去。 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女眷们的兴致根本就不在这里,男人们每天都是家国大业,权利地位的,她们丝毫没有兴趣。倒不如打牌来的实在和快活。 除了女人们对这些没兴趣之外,在晏家逗留许久,俨然成为了常客的顾医生也没有什么波动。 这顾医生,让鹿希甄都差点忘记了。这些天她倒是忽略了两个孩子的救命恩人,也忘记了顾医生在谈判的时候出的力气。 所以,顾医生出现在牌场的时候,鹿希甄有些出神。 “顾医生,也会打牌吗?”晏夫人热情的问道。手底下已经开始搓牌了,跟晏夫人一桌打牌的,全都是行政院大员的正房太太,此刻也好奇的盯着眼前这位温润的年轻人。 顾医生笑了笑,朗声说道:“晏夫人难不成忘记了,我可是从广州来的呢,广州人多会打牌,晏夫人还不知道吗?” “是了是了,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要不顾医生也坐下来玩儿两把,我倒是很久没有打过广州那边的麻将了。这些太太们也不会,所以咱们今天还是打北平这边的麻将吧。” 顾医生欣然落座,却是跟鹿希甄一桌,另外两个是大家小姐,名门闺秀,看到了英俊潇洒的顾医生,未出阁的姑娘们都是小脸一红,不大好意思的样子。 “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还请各位手下留情,让我适应适应才是呢。”顾医生纤长的双手也开始搓牌,真的有一种要好好学习之后大干一番的架势。 第二百八十章 不会放过他的 顾医生学习的能力很是惊人,一两圈打下来就了解了北平这边打麻将的规矩,很快就上了手。跟这群太太小姐们打牌呢,要做得恰到好处。 甭看是在桌子上打麻将这么简单的事情,其实里头充满了‘文化’。能坐在这里打牌的,谁家还真的是没钱,就指望摸牌赢两个小钱的?不过都是聚在这里消遣,更重要的是大家集合在一起,方便打听一些事情。 前些日子,不来晏家府邸找晏夫人打牌,那都是有原因的。 这晏家大势好似已去,没有站稳阵营的行政院大员自然是要告诉自家夫人,不要再去晏家做客,看看局势再说。而现在,晏总理东山再起,晏家军的到来更是让晏总理如虎添翼,位置比之前做的还要稳当。 今天晏夫人是大头,作为主人,自然是风光无限的。跟晏夫人一桌的太太们很是识趣,眼睛和心思都敏锐的可怕,看着晏夫人想要那只牌,哪怕自家的一对搭子也要拆开了打给晏夫人去碰,去吃,去胡。 不过是个彩头,应当的。 顾医生深知这其中的门路,不过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毕竟他这桌的可不是什么行政院太太,还都是涉世未深的大家小姐,当然她们在出门之前一定也是听了家里人的吩咐,跟鹿希甄打牌,应该也是要输给她一些才好吧。 根据顾医生对鹿希甄的了解,这人大抵也是不怎么打牌的,手生的很。瞧着倒像是那么回事儿的坐在自己对面,可是那摸牌码牌,怎么胡的纠结模样就知道是个新手了。 这样的人都可以到现在了胡了好几把,不是他们故意放水,鹿希甄可没有这么厉害。 顾医生打得越来越顺手,连续好几把都抢了鹿希甄的胡,其他两位大家小姐微微有些尴尬的看着他,眼神之中的责备不言而喻,就是想要告诉他,可不能抢了女孩子的彩头,她们夹在其中相当的难做。 “顾医生真是厉害,竟然学习的这么快。”鹿希甄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相反的一直让她一个胡乱打牌的胡牌,总感觉怪怪的。这两位小姐放水的也太明显了,鹿希甄脸皮薄,知道了也有些控制不住的表现了出来。 现在这个顾医生连胡了几把,反而让她觉得舒服了些。 顾医生的大手搓牌很是麻利,将自己的牌堆子码好了以后,还帮着手脚慢,显示出大家闺秀的几个女孩子码,相当的绅士和温柔了。 “哪里哪里,军长夫人也是很厉害了,也适应的这么快。”顾医生轻描淡写的说着,并没有过分的去注意鹿希甄的态度。 鹿希甄小小惊讶了一下,原本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呢,不过好像还是被对面的顾医生轻而易举的识破了?对了,这个顾医生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在晏家住了这么久……还不离开? 倒不是鹿希甄觉得顾医生长期打扰,有些过分,怎么说也是两个孩子的救命恩人,想来自己的公公婆婆更是以礼相待的。加上顾医生本身又是一个年轻有为,医术高超的医生,当然留在晏家官邸,更为合适。 不过宋铨好像在自己的面前提起过,说这个顾医生之所以留在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跟她见面。 他们认识吗?鹿希甄好奇的想了想,记忆里似乎并没有认识过一个姓顾的,还是医生的人啊。 在鹿希甄想不通的同时,在前厅里招待的晏润林也从宋铨处得到了顾医生的消息。原本晏润林只是好奇鹿希甄转眼的功夫不见了,是去了哪里? 打麻将去了还是听戏?按照鹿希甄自身的喜好,大抵是去了后院的戏台子听戏了,只是晏润林抽身去找她的时候,并没有在戏台子附近看到鹿希甄。难不成她还能去打牌了?明明说不会的,这不是赶鸭子上架? 要是输了,估计又会觉得不好意思了吧?晏润林琢磨着,又觉得十分的好玩儿,鹿希甄也的确需要学会打牌,这是太太夫人们之间主要的交际方式,以后很多事情都会在牌桌上说起,怎么样也要融入进去才可以。 宋铨正在巡逻,晏润林瞧见了朝他勾了勾手指,自己不在鹿希甄身边的这段时间,都是宋铨负责鹿希甄他们的安全,不知道的事情跟宋铨打听打听准没错。 喝了不少酒的晏润林,脸上依旧看不出一点点的醉意,除了双眸有些发红。他好不容易借口躲了出来,估计现在晏家军那帮兵油子又在灌单昱和润迅他们了吧。 纪亭书旧伤未愈,不能喝酒,要是眼看着晏润迅被灌醉,那是真的比他自己被灌酒还要命呢。 单昱回来了,鹿黎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姐姐,刚才出来的时候晏润林可都看到了。自己的小舅子正陪着单昱一起喝酒呢,小孩子家家的胆子果然是越来越大了。 他们俩的事情啊,自己还得找机会跟鹿希甄说,哎,真的是太担心自己的夫人情绪激动啊。 宋铨立在晏润林跟前,站军姿似得,特别严肃。 “哎,现在也不是在陆军部,更不是在公众场合。你放轻松一点,我找你也不是为了公事,纯粹就是想问问你一些事情。” 晏润林往廊下的栏杆上一靠,说话的时候呼出来的酒气很浓郁,晏夫人亲手酿造的佳酿,果然不同凡响。 宋铨有一时的愣住,顺从着晏润林的话尽量让自己放轻松,可是不管怎么样努力还是这个样子……他最敬佩的两个人,晏总理和晏军长啊,他一看到就不由自主的成了这个样子,习惯了控制不了。 “那个顾医生,怎么回事儿?”晏润林还是有些大舌头了,开门见山的问道。 宋铨心想,果然是问顾医生的,这个人的存在晏军长是一早就知道的,他专门发电报汇报过的。 “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劫走夫人的人,奶娘被暗算差点没命,我们也都中了对方的奸计,无计可施。要不是遇到了顾医生,或许……属下如今不能够站在这里跟军长您汇报了。” 晏润林点头,说道:“这些我都知晓了,你且说说其他的。” “其他的……什么?”宋铨不知道晏润林的意思。 “比如,他为什么留到现在还不走,我爹娘定是酬谢过,这位顾医生不是说北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为何逗留这么久了还不去办自己的正事?” 这个……恐怕您需要去问问您的夫人了……宋铨不敢胡说,更不敢议论军长的私事。 “不说?还是你不知道?” 宋铨连忙颔首,低声说道:“属下也不清楚,只是顾医生似乎好像跟军长夫人认识,北上所谓的事情就是找到军长夫人。” 其余的,宋铨是真的不知道了。他一直想从顾医生的嘴里打探出来消息,却发现并没有任何的起色。这个顾医生的嘴巴倒是紧的很。 “并没有听鹿希甄说起过,她还认识这么一个人,不过也是了,鹿家过去家大业大,生意做的那么好,肯定是认识不少人的,或许很多人都是自己的岳父结交的,鹿希甄并不知情呢。”晏润林喃喃自语,想着他是时候要会一会这一位恩人了。 宋铨一晚上也没有在外间看到顾医生,想着,不会是被晏夫人叫去打牌了吧。也就只有女眷那里,自己没有亲自过去巡逻了。 “军长,鹿少爷还有事情要跟您商量的,有关于郁家那位。”宋铨索性一次性给晏润林交代清楚,免得军长知道了点什么又要来问,尤其这郁霆轩,大麻烦一个,不尽早解决掉日后只会坏事。 晏润林深深的看了一眼宋铨,不知道鹿黎这段时间调查到了什么,郁霆轩吗?的确太可疑了,最近发生在晏家的事情,似乎都跟这个人有扯不清的关系。 到底为了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机的布置了这么多的绊子,难道他还没有认清自己的错误,一味的固执下去? “知道了,明天陆军部开会,所有的知情者,务必带到场,还有那个顾医生。我要跟他谈谈。” “是,军长。” 宋铨继续巡逻去了,晏润林却是坐在廊下吹吹冷风,醒醒脑子。 才回来,很多事情他还不是完全的了解,有关于鹿希甄在路上被绑架之后辗转又到了杨司令那里,不是说这杨司令是老丈人的朋友,为何还要扣押下鹿希甄。升官发财……就可以忘记了过去的恩情? 晏润林用脚后跟想,都知道半路劫持的人除了郁霆轩,不会有第二个这么胆大的在晏家军的军列上动手。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怕是不想活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的。 谁敢打鹿希甄,鹿家的主意,那就是跟他晏润林,晏家过不去。郁霆轩,韬光养晦吗?自以为可以斗得过自己,那么这一次,他不会再顾及老丈人的面子,一定要将埋在黑暗之下的不可告人的秘密,全部挖出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热情似火 牌局散的很迟,直到半夜三更,热闹了一整天的晏家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晏总理早就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被晏夫人派人送回了屋里,晏润林倒是还清醒的很,找了赢了不少钱的鹿希甄,自顾自的走了。其余的人各回各屋,只想着好好睡一觉,这一晚上折腾的,太过疲乏。 易司令跟吴老爷子都被安排在了晏家的客房当中,两位都是跟晏家有扯不清的联系,不敢怠慢。 易司令本来不愿意留在晏家小住的,他对不住晏家军,自认自己是罪人。心中的愧疚岂是一两次会议,一两杯酒就可以完全化解的?就算是晏总理会原谅他,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易靖卓原先在北平的官邸,晏夫人一直派人照看着,原本官邸里的佣人也都还在,每天都收拾的很好。易靖卓有自己的家,当然要带着好不容易再见面的柳云时回去,把该说清楚的话统统的说清楚,再好好算算账。 “路上小心。”晏夫人不放心的送到了门口,看着车子走远了才转身回去了。 柳云时的身体恢复的七七八八,可到底还是不如从前了。原本就是一个前朝娇贵的贝勒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即使在东北战场上锻炼积累了不少经验,身体好歹比之前要强壮些,可是跟易靖卓他们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的。 在吴老爷子家里休养的十分烦闷,不是说吴老爷子的人照顾的不好而是他心中积压了太多的事情,胃口一直不好。要不是每天给自己送饭的那个丫头,柳云时怕是要被吴老爷子瞒到现在。 原来易司令不是背叛晏总理,而是不得已跟单司令自导自演了这一场抓内奸的好戏。只可惜,单司令最后还是没有逃得过马三炮这歹人的暗算,单昱没有了父亲,本以为会跟易靖卓成为了仇人。 可现在……他们俩的关系似乎比仇人还要更加难以捉摸,比起易靖卓的内疚,肯定是单昱更加遭受打击。接二连三的变故,是个人都没有办法那么快接受的。也不知道单昱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 只希望鹿黎这小子可以好好陪陪他,单昱跟他关系最好了,单昱留在晏家也是最好的选择。 柳云时如今担心的是晏总理到底会怎么处理易司令和易靖卓,易家人的此番举动让很多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不少人猜测这易司令是见大势已去,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蒙蔽外界的视线,其实他从头至尾都想要脱离晏家军,自立门户。 深夜,又是深秋初冬的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偶尔路过两家还没有灭灯休息的住户,衬着这周遭还不是那么的空寂。柳云时裹着易靖卓的军大衣,靠在易靖卓的肩膀上,没有睡意。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都在坐车,跟着吴老爷子,条件自然不会差。又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即便知道易靖卓近在咫尺,还是没有办法提前见面。现在因为睡的多了,他反而精神好的可怕。 撇开是易司令儿子这一层关系,易靖卓在晏家军内部年轻一代之中,也是拥有了赫赫战功的人。 晏家军向来都是赏罚分明的,从不连坐,有能力的人得到高位和权利,让人信服口服。至于易司令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不能一时武断。所以易靖卓并没有因为父亲的缘故受到排挤,相反更加让人尊重。 “休息休息,马上就到家了。”易靖卓搂着柳云时,一刻也不愿意松手,他现在再也不会轻易的放开柳云时,更不会让他轻易的离开自己的视线了。自己的人只有自己保护才是最安全的。 柳云时摇了摇头轻轻的说道:“睡不着,你睡吧,我看着你。到家了,我叫你。”仰起头看着易靖卓近在咫尺的脸,柳云时也有一种好像是在做梦的感觉。 才多久没有见面啊,这家伙就已经开始不修边幅了,下巴上冒出来的青色胡茬,有点扎人。 “好,到家了你叫我。”易靖卓说着就顺从的闭上了眼睛,柳云时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在那么一瞬间,易靖卓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靠在他身上,呼吸渐渐平稳,像是真的睡着了似得。 累了,是真的太累了,柳云时心疼的抬起手摸了摸易靖卓的脸,都糙了很多。自己不在他身边的这段日子,易靖卓到底是怎么过的? 他留给易靖卓的纸条,易靖卓应该是看到了,他不是心甘情愿的离开,更不是真的想要断绝两个人的关系,跟单司令还有易司令一样,被形势所迫。 柳云时想,现在他跟易靖卓还可以在一起,只不过是易司令没有时间处理他们,等到易司令自己的麻烦全部解决之后,肯定还是要过问他们两个人的事情的。 可以看得出来,易司令不喜欢自己,不仅仅因为他们都是男人,更多的因素或许就是因为他的身份。前朝的贝勒爷,说的好听其实他们这些前朝的人都被大家称之为‘余孽’,活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稍有差池,做错了事情就会立刻成为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 易司令断然不会让易靖卓,易家的独子跟前朝的男人纠缠不清的。 柳云时的心中充满了担忧,这段时间或许就是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最好时间了吧,他想,不论后果怎么样,他都要跟易靖卓一起面对。 已经丢下他一次了,这一次再也不要离开他,放开他的手了。 …… 晏润林的脚步极快,鹿希甄小跑着都有点跟不上,这男人一路风驰电掣的带着她回到了房里。两个孩子早就睡着了被奶娘带到了他们自己的房间去,晏润林一进门就把鹿希甄压在了门板上,单手将门扣麻利的锁上。 鹿希甄也情动,抱住晏润林,扯着他的军装拉下他的头,主动的献上了自己的吻。分别了这么久,晏润林想她,而她何尝不想呢?在被两方人马控制的时候,她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晏润林和自己的孩子们。 炙热的气息互相传递着,晏润林扯开了鹿希甄的旗袍,盘扣崩断,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令人面红心跳。 鹿希甄仰起脖子,承受着晏润林的热情,身体悬空,整个人已经被晏润林抱起,朝着里间走去。身体陷入了柔软的床铺,丝滑的被面让鹿希甄迷乱的心思微微回笼了一点,抱住晏润林气喘的说道:“润林,我们……” “不要说话,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晏润林火热的唇吻住了鹿希甄的唇,让她不要说接下来的话。 素色旗袍跟深色军装一件一件的落在了地上,床幔被男人有力的手拉扯了下来,喘息和动人的嘤咛交错缠绕着,驱散了初冬深夜里的寒冷和萧瑟。 晏润林头一次睡的这么沉,却还是霸道的搂着鹿希甄的腰,把她结结实实的扣在自己的怀里,不允许鹿希甄离开自己分毫。 鹿希甄裹着被子,艰难的转过身子,面对睡的很沉的晏润林,还有着当初在大不列颠的时候初见之时的少女心萌动。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的迷人,与生俱来的一种魅力是让旁人没有办法忽略的。 经过这些年的磨炼,上过战场面对了生死流血跟在军校里学习,面对的理论课程和严厉的教官完全不同。鹿希甄清楚的察觉到晏润林的变化,棱角越来越分明,褪去了那时还是学生的书生气。现在的晏润林,眉眼之间都是霸气凛冽,举手投足之间也是充满了军长的风范。 这样的男人竟然是她的丈夫呢,她是积攒了多少的运气才可以遇到晏润林啊。鹿希甄感激父母的送她去大不列颠留学,不然如何遇到晏润迅,又如何认识了他的哥哥晏润林呢?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真的是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鹿希甄想起来在大不列颠,她跟晏润林两个人,那次从床上把他踢下来的突发小事故,现在想起来也十分的好笑呢。这么意气风发的男人,应该从来都没有被别人这么对待过吧!她还真的是荣幸至极。 抬起手,沿着晏润林那像是被上天垂怜雕刻过般的脸庞滑过,可真的是英气啊。儿子好像跟他的父亲很相像呢,长大的话肯定也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大祸害’呢。鹿希甄偷偷痴笑,晏润林比起郁霆轩来,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区别。 原本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郁霆轩竟然对自己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 现在想来,鹿家之所以覆灭而郁家竟然还可以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完全不是偶然的。她的双亲惨死,鹿家那么多条人命命丧黄泉,不是偶然的!鹿希甄内心的震惊让她控制不住身体,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沉睡之中的晏润林似有察觉,将自己的胳膊紧了紧,鹿希甄趴在晏润林的怀里,蹭了蹭靠在他的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脏跳动的声音,闭上眼睛才悠悠的睡了过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我晏家的孩子 天微微亮时,多年习惯造就,晏润林还是准时的醒了过来,宿醉的头疼和连日来的奔波劳累,精神紧绷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难得的想要在床上继续赖皮一会儿,昨天父亲说了,今日并无要事,要他们好好整顿休息。 晏润林何尝不想好好睡个两天两夜,陪着鹿希甄和两个孩子出去逛逛,只是才回来,北平城里的陆军部已经许久没有正式的管理了。 军中纪律严明,陆军部留下的人马也都是自己信任的老人了,想来一直都没有电报拍给自己,大概并没有要紧的事情。 不如就给自己放一天假吧,昨儿听宋铨提起的那些糟心事儿他还要处理,而且城中如今也开了几家地道的番菜馆。 他跟鹿希甄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去吃过饭了,上一次吃番菜馆似乎还是没有结婚之前吧。时间过的可真快啊,如今都有了两个孩子了,出去吃饭的频率也着实低了些。 晏润林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鹿希甄,睡的并不是很踏实,呼吸时而悠长时而短促的,身子还总是不安分的动来动去,难道是做噩梦了吗? 忙不迭的晏润林将鹿希甄更加搂紧了,大手在她的背上有节奏的拍打着,好好睡吧,不要再提心吊胆的了,他已经回来了。以后这个家,就有了一片天,可以保护你们周全的天了。 晏润林的哄睡的确有些用,鹿希甄渐渐的睡熟了,晏润林等了一会儿才起身。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搭在了一旁的架子上,穿了一身舒适的长袍,去了孩子们的房间。 小孩子们的觉少,该睡的时候好好睡觉,不该睡的时候生龙活虎。奶娘和丫头正抱着两个小团子在屋子里转悠,如今孩子渐渐长大,越来越懂事了。想要想知道的也越来越多,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很好奇呢。 鹿希甄刚回来的时候,两个小不点竟然还有点认生,鹿希甄这么做母亲的抱一抱都要哭半天,那段时间可是折腾苦了鹿希甄。被自己的孩子嫌弃,那是多么令人伤心难过的事情啊。好在这一切,在这些天的陪伴之下渐渐被克服了。 无独有偶,小孩子的世界是单纯的,对谁都是一样。从不顾及什么权势什么地位身份的,不喜欢你就大哭,喜欢你哈哈的笑。饶是晏润林这披靡沙场的堂堂军长,到了自己孩子的面前,依旧也是一个很久不见面的父亲罢了。 大哭,这是一个必走的程序,晏润林都还没有上手去抱,只是靠近他们,这俩小不点就很不给面子的开始撇嘴,泪眼汪汪,瞬间大哭。 奶娘有些局促,这两位小少爷,小小姐跟自己的爹娘分开的时间都比较长,还是一个接触的阶段。小孩子在渐渐有意识的时候就是一个确定自己认知的时候,一直陪在身边的人是他们觉得最亲近的人。 还是懵懂的,所以才会这么情绪化。 “军长,这……是正常的。”奶娘哄着怀里的小少爷,尴尬的把当初对鹿希甄说的话又对晏润林说了一遍。 晏润林有些招架不住,听到小孩的哭声,下意识的就紧蹙眉头,这些小家伙真的是聒噪。每天都这么哭这么闹脾气吗? “给我抱抱。”晏润林并没有丝毫的怯步,跟鹿希甄又是明显的对比了。不过他也没有说要对小女儿这么严厉,而是跟奶娘要她怀里的小子。 军人世家,男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娇气?从小看大,他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以后是个什么事情都干不好,然后开口闭口都是哭哭啼啼的人。这样的儿子出去也是给自己丢人,现在不管教那还等到什么时候? “这……军长,小少爷和小小姐都还是孩子呢,您可不要吓到他们了。”奶娘有些害怕的把怀里的小少爷交给了晏润林。 老天,军长抱孩子的姿势都那么不熟练,竟然还板着一副脸,这样子怎么能让小少爷不哭的更厉害呢?奶娘站在一边有些心疼小少爷,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想来军长也不会乱来的把,总是自的亲儿子,可能只是想要对儿子管家的严厉一点,将来要顶天立地吧。不过,这真的是有点早了啊…… 说来也奇怪,小团子被自己的爹爹抱住之后,虽然还是凄凄惨惨戚戚的扯着嗓子喊了一阵,却慢慢的平息了下来。葡萄似得双眼迷茫的盯着晏润林看。 胖乎乎的小手慢悠悠的抬起来,看着晏润林的脸色,试探性的戳到了他老子的脸上。这个动作怎么看都有点可爱,发生在晏润林身上就更是有点小滑稽了。 不过晏润林并没有拒绝,更没有气的一巴掌拍掉小孩子的手,由着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的脸上摸索。小孩子身上有一种奶气,糯糯软软的,自己抱在手里都觉得柔软的可怕。这小团子,需要被人保护。 小孩子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个劲儿的戳着,最后还两手开弓,玩儿的不亦乐乎。咯咯咯的笑起来跟小鸡仔叫唤似得,引得被丫头抱在怀里怯生生的盯着晏润林看的妹妹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伸着自己的小胳膊朝着哥哥和父亲在的方向,咿咿呀呀的很着急想要过来一起玩儿。哥哥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竟然都不带自己。 “来吧,我可以的。”晏润林这话也不知道自己在肯定,还是在告诉一旁心惊胆战的丫头和奶娘,他抱两个孩子完全是可以的。力量上不用怀疑,可……心情上看上去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啊。 丫头抱着小小姐上前,整个手都在颤抖,想着要不要去通知一声大少奶奶过来。大少爷在这里竟然带孩子,唔……她们还是有些害怕的。 “整天蒙在屋子里,出去透透气。”晏润林瞥了下奶娘的脸色,没有阻拦,说明小团子们可以出去放放风。挺好的,小孩子嘛就要这么放开养,窝在家里那就是温室里的花,没有什么成就。 他晏润林的孩子可不能这样娇贵的养着,奶娘跟丫头忙不迭的跟在晏润林的身后,生怕大少爷一个不耐烦就撂挑子。小团子们可经不住军长发脾气呢。 鹿希甄翻了个身,手在床上摸了摸,身边空了?蓦地睁开双眼,哪里还有晏润林的踪影?她又睡迟了……天,鹿希甄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本来还打算亲自给晏润林做顿早饭的呢。在外那么久,肯定没有好吃东西! 该死该死,她也好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只有晏润林在身边才能睡的这么饿踏实,怪她,没有忍住。 收拾好了自己,鹿希甄下意识的就去了晏润林的书房,没人。问了宋铨,晏润林也没有去陆军部,找了大半圈晏润林应该会出现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人,鹿希甄有些慌了。 搞不清楚这么一段时间没有见面,晏润林是不是换了什么喜好,竟然现在找不到他了。正当鹿希甄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直跟着奶娘照顾孩子们的丫头急匆匆的朝着自己跑过来。 “大少奶奶,大少爷正在后花园里呢,您赶快去看看吧。” 老子带孩子天经地义的,为什么这个丫头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鹿希甄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后花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在看热闹呢。大少爷何等的英雄人物,果断杀伐的。这样的铁血柔情,亲眼看到还真的是有些小怕怕的。 鹿希甄远远的就瞧见了晏润林一手抱着一个,这个时节的后花园要啥啥没有,也不知道带着俩小不点来这里做什么?看风景的话……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就是单纯的想跟两个孩子亲近亲近吧? 真别扭的男人,要这么做就直说,还要藏着掖着的找一大堆理由,果然是晏润林呢。 鹿希甄在丫头求救的眼神下,哭笑不得的朝着晏润林走过去,不过是自己的父亲带着孩子玩一玩,竟然闹得全官邸的人来瞧,大概也是北平头一回了吧。 “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偷偷的……带孩子啊。”鹿希甄还是很给面子的,将‘偷偷’两个字压得很低,只是让晏润林一个人听到。 晏润林的脸微微发烧,不过表面上看不出来,这家伙总是这样,才会让人家觉得可怕。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睡的好吗?”晏润林继续哄着两个小孩子,毫不在意周遭围观的晏家人,这些人的眼光没有什么的,跟鹿希甄说说话还是比较好玩。 鹿希甄没想到晏润林的嘴巴还是那么会说,如同在大不列颠的时候,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果然还是在这里中了他的招儿,鹿希甄的脸红还是比较明显的。瞥了一眼晏润林,撇了撇嘴,识趣的闭了嘴。 “我们好像还没有给孩子们起名字,父亲倒是想了几个好名字,不过我还是觉得要等着你回来再做决定。我相信,你可以帮孩子们起好名字的,还有……今天不去陆军部吗?” 晏润林满意的点点头,“不去了,带你去吃饭,我们俩好久没有……二人世界了。” 这一下子根本憋不住了,鹿希甄锤了锤晏润林,靠在她的背上,恩爱的冒泡。一直围观的晏家人顿时做鸟兽散,还是不要打扰大少爷和大少奶奶一家人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送上门来 北平新开的几家番菜馆,都在城中僻静的地方,围绕在别国大使馆的驻地遍地开花。这番菜到底国人还是吃不惯的,顾客大多还都是洋人。当然,也有不少留洋回来,或者喜欢罗曼蒂克,玩儿点花样的公子哥们带着喜欢的女朋友来吃饭,增进感情。 晏润林和鹿希甄,老夫老妻,却还是需要时不时的回忆一下当初恋爱时候的温情浪漫的。并没有带多余的人出来,晏润林亲自开车,答应了鹿希甄两人世界,自然要做到不后悔。 晏军长大驾光临,番菜馆的服务生自是安排了最好的位子。城中的番菜馆虽说比不上城郊香山上番菜馆的景色,不过瞧着窗外流水马龙,也十分有趣。 热热闹闹的才是本国特色。 鹿希甄应景,换了在大不列颠常穿的蕾丝边长裙,跟西装革履的晏润林相得益彰。 很久没有穿这么西式的裙子了,晏润林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师傅做的,竟然如此的合身。鹿希甄换的时候还脸红了许久,没想到晏润林对她的尺码已经那么熟悉,偷偷的做了这么多真叫人心动。 一直繁忙军务晏润林,每天都是军装加身,倒也是很久没有穿西装长衫了,今儿这么穿着又是让鹿希甄眼前一亮。 好看的人,不管穿什么都好看,鹿希甄又有些沉迷晏润林的美色当中了。每天每时每刻都看不厌,这可如何是好呢? 服务生将菜单放在了两人的面前,鹿希甄翻看了下,国内的番菜馆做的都是比较平常的番菜,走到哪里都是差不多的。这也是无奈之举,资源的匮乏,食材有限,能够吃到番菜她已经很开心了。 其实比起番菜来,她的胃口还是适合本土的,只不过这番菜对她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她跟晏润林相识,有感觉,靠的都是当初在大不列颠的那顿番菜。这番菜好不好吃不重要,要看一起用餐的人是谁。 鹿希甄还从来没有跟除了晏润林以外的人吃过番菜呢,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时光。 “想吃点儿什么,你最喜欢的果子冻,这里倒是有不少口味,还是老样子?”晏润林已经把菜单翻了个遍,询问鹿希甄的意见。 羊排还是牛排,几分熟?配菜要什么,甜品要什么,都得问问鹿希甄的意见。生完了孩子,鹿希甄的口味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晏润林全部都注意到了。还是这么的贴心,真让鹿希甄心动。 “我喜欢吃的你不都知道,还问我,是不是故意的啊?”鹿希甄双手交叠,撑在下巴处,歪着头眨着眼睛,跟晏润林撒娇。 “真拿你没办法。”晏润林点了单,服务生吃了一嘴的糖赶忙离开,吩咐后厨做东西去了。 晏润林也学着鹿希甄的姿势,两个人在包间里玩儿着小孩子的把戏,不亦乐乎。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自在过了,两个人自然是非常享受非常舒服的了。鹿希甄深呼吸了口气,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要是没有战争该多好啊,大家都可以过的很好,孩子们去学堂里上课,女人们在家里洗衣做饭等着孩子们和丈夫回来。男人们在外打拼,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再苦再累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可惜,内忧外患,才打退了的倭寇矬子,又在东北边境继续折腾了。男方那边,晏家军大军如今在北平,广州大本营基本就是个空巢。风雨飘摇,这世道可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太平。这样轻松自在的日子,可没有几天好过了。 “好好的叹什么气?今天出门来不高兴吗?”晏润林抬手摸了摸鹿希甄的头,一头的乌发柔顺丝滑,不用很特质的保养都可以保持依旧。传统国人都是喜欢黑色长发的女子,晏润林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孩子都生了两个了,瞧着却还是像个没有嫁人的小丫头,自己的媳妇儿果然是与众不同的。该不会,等到将来两个孩子大了,他们的娘亲还是青春永驻吧。 鹿希甄闭上眼睛,主动蹭了蹭晏润林的手掌,微微失落的说:“还不是有点担心,今天就自在这么一天,明天你又要忙的不回家了。润林,两个孩子还很小呢,你是做爹的可要经常陪陪他们才好呢。” 两个小孩子跟晏润林相处的十分自在,也没有鹿希甄说的那么严重,或许这就是血缘造成的关系吧,孩子们都知道自己的爹回来了,适应的很快,哪怕他们的爹面对他们也是万年的冰山脸,真的是没有办法。 鹿希甄当时可是捏了一把冷汗,生怕晏润林瞧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家伙不耐烦,顺手就给扔了呢! “很快了,很快我们就都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了。”晏润林又拧了拧鹿希甄的脸,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一天到晚的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想得太多了可是很辛苦的。 两个人温情你我,坐在临街的位置,窗户半掩,蕾丝窗帘堪堪的遮住了外头的日光。街上很热闹,来来往往的很多人。马上又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冬天了。北平的冬天,是铜锅羊肉火锅的天下,鹿希甄其实更想去尝一尝这个。 她喜欢一家人围着冒着热气的火锅,说说笑笑,好好的吃顿饭。那样的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大家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可以坐在一起吃饭,真的是这个乱世最大的奢求了。 开胃菜已经上了桌,晏润林将盘子往鹿希甄的面前推了推,“快吃点,垫一垫。”鹿希甄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很快主菜也端了上来。 晏润林吃的牛排,鹿希甄吃的羊排,两份全部都放在了晏润林的面前,拿起刀叉,晏润林细致的将羊排切的一块一块的,全部切好了之后才把东西递到了鹿希甄的跟前。 “谢谢你。”鹿希甄抿唇一笑,心照不宣。 两个人安静的吃吃饭,享受着难得的午后时光。鹿希甄的饭量不太大,羊排没有吃完。留着肚子吃甜品果子冻呢。 “我不吃了,你吃。”鹿希甄熟稔的将自己的盘子推到了晏润林那边,“好久没吃了,竟然有点不习惯了。” 晏润林一份牛排怎么够?鹿希甄的半份羊排也并没有满足他,招来了服务生,再来一两份牛排,果子冻也可以端上来了。 草莓味和黄桃味的果子冻,对于鹿希甄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拿起精致的小勺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晏润林看着这女人,纳闷了,为什么女人家家的都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这玩意儿他吃一百个都吃不饱,好好的牛羊排不吃就要吃这个玩意儿,真是没有办法。 “咱们下午去哪里走走?这大冷天的,也没有什么好景色了,晏军长。”鹿希甄已经将两个果子冻吃的干干净净,这一下子倒是吃的饱饱的了,饭饱思淫欲,她竟然有些瞌睡了。没有什么精神去远的地方玩儿了,不如就在城里头逛逛。 晏润林自然是什么都听鹿希甄的了,刚叫了服务生过来准备结账,却听见有人惊讶的说道:“稀客啊稀客,没想到能够在这里碰到晏军长,晏夫人啊。” 两人回头一看,是郁霆轩。 真是冤家路窄,鹿希甄的好心情全部都被这个人的出现给毁了。 晏润林并没有起身,大赖赖的坐在原地,看着郁霆轩不请自来还一副大家都是好朋友的样子,真是恶心。他们男人堆里怎么出现了这么一个败类? 郁霆轩笑里藏刀的晃到了两人的跟前,左看右看的,这对狗男女还真的是好兴致。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晏润林昨儿个才回来吧,也不消停几天,就带着鹿希甄招摇过市的。真的把北平城当成他晏家的地盘了? 真是可笑之极。 “这就吃完了?这家番菜馆可是地道的番邦菜,主打菜可是鹅肝。晏军长刚才好像没有点啊,怎么样,我请客,咱们在一起吃个饭?”郁霆轩一点儿都不见外,坐到了鹿希甄旁边的空位上,翘起了二郎腿,转了转脖子。 鹿希甄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急忙站了起来,往窗边靠了靠,只要郁霆轩这个人靠近她,三米之内她就会浑身不自在。像现在这样的距离,已经超出了鹿希甄可以接受的范围。 晏润林直接拉开了番菜馆布置精美的桌子,鹿希甄连忙拐到了晏润林的身边,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慌慌张张的十分害怕。 “别怕,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心情不好。”晏润林的声音不大不小,郁霆轩正好可以听得清楚。 晏润林搂着鹿希甄起身,“不好意思郁家少爷,我们夫妻已经吃饱了,鹅肝并不是我们的喜好,如果郁家少爷喜欢吃,不妨敞开了肚皮,算我的。” “晏军长,这话可不好听啊,到这里来的人,谁还吃不饱穿不暖了还是怎么着?敞开了肚皮算是怎么回事儿,既然晏军长和晏夫人已经吃饱了,那咱们下次单独再约啊。可不能不给面子。”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成败在此一举 鹿希甄的好心情被郁霆轩的突然出现,闹得兴致全无,坐到了车里呼吸都混乱了。她一看到郁霆轩,就想起了她鹿家家破人亡的时候,自己跟弟弟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个人的袖手旁观。 两家的恩情和交情,那么的脆弱,真的是树倒猢狲散,人情冷漠。 晏润林握了握她的手,想起了宋铨跟自己说的话,看来这个郁霆轩还真的目前来说非常难对付的一个狠角色。他首先应该处理的大麻烦,就是这个郁霆轩吧。 “你怕他?” 鹿希甄的呼吸都停止了,慌乱的眨着自己的眼睛,这是鹿希甄紧张的表现。没有想到晏润林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有些无奈,慌乱。 “我们回家吧,我哪里都不想去了。”鹿希甄觉得自己有点没用,不过郁霆轩,那样的人渣而已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再说晏润林还在自己的身边,那个郁霆轩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可是从广州回来的路上,被劫持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那个时候她可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要让宋铨他们冷静下来,所以她选择自己离开。或许就是小女人的心思发作了吧,有晏润林在身边,所以才会这么敏感,才会把恐惧放大。 有了依赖性了,对于晏润林的依赖让鹿希甄才有了安全感。不管她内心如何强大,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女人。 晏润林看着鹿希甄,嘴唇紧紧抿着,不动声色的启动了车子,朝着晏家官邸的方向开去。 在番菜馆二楼,一扇玻璃窗被推开,郁霆轩居高临下的看着晏润林和鹿希甄开着车离开,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 没有想到,今天出来约人谈事情可以遇到鹿希甄和晏润林,晏润林还真的是好命,在东北战役上没死掉,晏家军内乱竟然也没有死掉!设计了这么多陷阱这小子倒是好命,一次都没有中招。 太可惜了,怎么那一次中枪这人就是没有死掉呢? 郁霆轩叹着气,坐了下来,身后的随从立即上前递了根烟,番菜馆的服务生连忙走了过来制止,“这位先生,真的是不好意思,我们餐厅不允许抽烟。还请您谅解……” 话还没有说完,服务生就被郁霆轩身后的随从推着倒退了几步,嚣张的说:“我们家少爷来你们这馆子,就是给你们面子,别以为你们的老板是洋人,我们就怕了。这可是在中国的地盘,明白吗?” “这……可是我们店里就是规定了不能抽烟……”服务生还是支支吾吾的维护者番菜馆的环境,跟老板是不是洋人可不是一回事儿。 这是公共场合,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的,不能因为你是什么大家少爷就可以为所欲为,总理前些日子可是专门颁布了相关规定的,任何扰乱秩序的人,都要进警察局的! “你还来劲了是不是,赶紧给我滚蛋,别打扰我们少爷谈正经事儿!”随从凶巴巴的,挥了挥手将欲言又止的服务生赶走,听到了动静的聚集过来的服务生们见状,纷纷往后退了退。 这些人一看就不好招惹,还是不要强出头吧。 郁霆轩瞅了一眼身后还狗仗人势的家伙,将嘴里的烟拿了下来,扔到了垃圾桶里。那随从立马噤声也不再乱说了,今天少爷可是要见重要的人物,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鲁莽给搅黄了。 晏家人做了海关总长之后,对于舶来品查的越来越严格,郁霆轩以前还能通过打点打点关系,从舶来品的船只里夹带一些违禁的物品。要不然他们郁家怎么能够有东山再起的成本?如果全部按照自家那冥顽不灵的老古董爷爷的想法,什么做生意要为百姓着想,一步一步的踏实的走,他们郁家怕是就要跟鹿家一样的下场了。 鹿老爷子,差点儿就成了自己的老丈人,那么心善的一个人最后的下场是怎么样啊?他够为老百姓的利益着想了吧,还不是被杀的片甲不留。谁说好人有好报的,还是祸害遗千年比较真实吧。 当初他们郁家可以逃过一劫,多亏了自己,枪打出头鸟,鹿家要是一直想要站在顶峰的话,当然会被有心之人利用或者不听话的直接干掉。 生逢乱世,怎么能够被自己的正义感随意支配呢?郁霆轩想,要不是自己聪明,现在可能连整理晏润林的资格都没有了。他可一点儿都不后悔,只要可以扳倒晏润林,自己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郁先生,我没有来晚吧。”番菜馆二楼楼梯口出现了几个人,虽然说的也是中文,不过听着总是很别扭。稍微辨别,就知道这些人是倭寇矬子伪装的,甚至抛弃了他们的和服和军装,穿的很洋气。在番菜馆会面,大家都是西装革履,不说话的话是分辨不出来的。 郁霆轩今天要会面的贵客,就是日本人。 “山本先生客气了,我是晚辈等您是应该的。”郁霆轩笑嘻嘻的起身,阿谀奉承无所不用其极,十分狗腿。 山本坐在了郁霆轩的对面,也不寒暄开门见山的说道:“郁少爷真的是我见过最爽快的华夏人了,如果,我们能够达成合作,我想一定是非常愉快的一次合作。” “那是自然的,山本先生有货,我这里有渠道,我们双方相辅相成,只要齐心协力,一定可以赚得盆满钵满。”郁霆轩自信满满,大好的未来就在等着他,整死晏润林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山本满意的点点头,笑的老奸巨猾,“不过郁先生,听说最近你们的晏总理,动作很大啊。那个海关……总长!不就是你们晏总理的小儿子吗,他对于舶来品的严查,可是很严格的。最近,北平城里不少商家,都受到了影响。” “难道,你就不怕……你们郁家被查封吗?” 郁霆轩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山本先生,我郁霆轩要是害怕的话,就不会跟你合作了。想必山本先生应该也知道,晏家军跟你们日本人在东北战场上的那场战役,晏总理的大儿子率军可是把你们打的落花流水呢!你们日本人就是晏家军的眼中钉,想必晏家军在你们眼里也同样是这样的存在吧?” 东北战役的胜利让晏家军在老百姓们的心中完全成为了不可抵御,不可抗辩的战神之军。那地位可是相当的高,轻易都不能议论的。 郁霆轩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刺激一下眼前的这个日本人,他们华夏可不是没人,别以为总是骑在他们的头上谈条件,做生意谁都想要利益,尤其这种利大风险同时也很大的营生,自然要占据在最高的位置。 “郁先生恐怕是理解错了,我虽然也是日本人,不过不是日本的军人,作为商人呢我们要分得开。利益,我们想要,不就是这个吗?” “山本先生说的很对,正是如此了,想来我们的目的也是一致的,真的是太完美了。”郁霆轩拍了拍手,明人不说暗话,跟这样的人合作才是最重要的。 利大风险大的营生,除了枪支弹药和药品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大烟。 北平之前也有很多的大烟馆,各大胡同里藏污纳垢的地方,都有。只不过晏润迅那小兔崽子上位之后,对海关的严查越发严格,现在天津卫的码头那边每天都有人在盘查,进入北平的陆路也是严加看守,真的是要快没路走了! 靠着平常的那些东西,怎么能够盈利呢?郁霆轩的胃口大的很,要不是被晏家人步步紧逼逼到了绝路上,他也不会孤注一掷,险中求胜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郁少爷有办法让我们的货安全的进入北平吗?如果货源跟不上,郁少爷你可能也没有办法挣钱了。所以,现在我们是不是要商量一下,如何瞒天过海?” 郁霆轩点了点头,眼下这件事情自然是最重要的。晏润迅,那小子不是什么大麻烦,柔柔弱小白脸一个,找点人就可以处理了。只是他身边的那个纪亭书,以前可是晏润林身边的副官,能力一定是不错的。 这个人一天不除掉,晏润迅就一天动不了,郁霆轩真是气的牙痒痒,怎么晏家光是出这么一批又讨厌能力却又很出众的人,叫人又爱又恨的。 “山本先生,您放心,北平这边的问题我来处理,货源那边就需要您多多费心了。为了我们的合作可以成功,干杯。” 郁霆轩举起酒杯,满怀信心,好好的大干一场吧。成败在此一举了,晏润林,这一次,我要让你分身乏术,被我彻底的踩在脚下! 两人的酒杯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郁霆轩和那个山本都是笑的一脸嚣张,北平城看起来又要不太平了。 …… 鹿黎和单昱正要出门去散心,晃到了门口就撞见了开车回来的晏润林和鹿希甄,不是说要出去玩儿一天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滑稽 鹿黎有一瞬间的小慌张,无措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姐姐,朝着身边的单昱使劲的使眼色,不该说的千万不要说,看这气氛就不太好。 “你们要出门?”晏润林下了车走到两人面前,沉声问道。 鹿黎点点头,撇开头朝着后下来的姐姐看去,出去玩儿应该是高高兴兴的,怎么姐姐一副不高兴的样? “姐夫,你们出去玩儿发生什么事情了啊?我姐姐的兴致不是很高啊,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晏润林回头看着鹿希甄,没有回答,鹿黎连忙识趣的闭上嘴巴,免得引火烧身。 “我觉得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你觉得呢?”鹿黎身边的单昱压低了声音,悄摸的提醒,晏军长的脾气已经够阴晴不定的了,而鹿希甄……自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也有点不太对劲。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们赶紧走吧。”鹿黎忙不迭的点头,拉着单昱的衣袖,就要装作隐形人一般的想要逃离现场。 今天出门遇到了不想看到的人,鹿希甄的安全感就负值了,北平如今虽然可以说是安全,但是潜在的隐患还是不得不防的。郁霆轩那样的阴险小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他连晏润林都敢动手,更别提自己和弟弟了。 “你们不准出去,全部在家里待着。”鹿希甄沉着脸走了过来,二胡不说的就杜绝了鹿黎和单昱出去散心的决定。 鹿黎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啊姐姐?单昱好不容易回来,他还经历了那样……”鹿黎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被单昱握住了手腕。 鹿黎看向单昱,单昱摇了摇头,顺从的跟鹿希甄说:“虽然不知道你们出去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的心情波动这么大,但是我跟鹿黎今天一定要出去走走的,有我在,军长夫人还能不放心吗?” “不是这个问题,你想要是想出去,你可以出去,我弟弟不可以。”鹿希甄头一次在大家面前这么较真,强硬的拽着鹿黎,还将单昱的手拉开。 “你跟我弟弟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两个人举止亲密,单昱,你想干什么?”鹿希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鹿黎的确跟单昱亲密的有些不寻常,以前倒是没有太在意,只是以为单昱单纯的教鹿黎打枪,军事上的一些理论而已。是哥哥,也是师傅,鹿希甄心中还有感激。可是时间长了,就越来越不对劲。 她之前被自己的事情缠身,也不在家里,鹿黎跟自己一直是分开的状态,还有那场东北战役。鹿黎竟然能够抛下怀了孕的姐姐单独前往,肯定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现在想来,这理由或许很简单,只是她鹿希甄一直都在忽略,从来都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这感情的事情,来势汹汹,凡人都不知道下一秒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的情感降临在自己的身上。有了柳云时跟易靖卓,还有晏润迅和纪亭书的例子在前,鹿希甄的心脏渐渐加快,有些承受不住。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了,拉着鹿黎就往晏家官邸走去,不管是不是自己多想,最后的结果一定不允许发生。 “姐姐你没事儿吧?你干嘛这样啊。”鹿黎焦躁的挣扎着,对于姐姐这么激动的态度十分的不理解,怎么能够对单昱说出那样的话来?太伤人的心了。 鹿希甄面色难看,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因为郁霆轩说出那样的话来。单昱现在是什么心情,她应该可以感同身受的才对。平日里对鹿黎那么照顾,现在说掉链子就掉链子,也太不人道了。 呼……鹿希甄闭上眼睛,皱着眉头松开了鹿黎的手,喘着粗气说:“抱歉,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对不起,你们要出去就出去吧,不用管我。” 鹿希甄睁开眼睛,独自进了门,鹿黎看着姐姐失魂落魄的样子,欲言又止,很艰难的决定,叫他不知道要怎么选择了。 “没事儿,你们去吧,我去看看她。”晏润林拍了拍鹿黎的肩膀,追鹿希甄去了。 鹿黎站在原地,也没有了原来的好心情,他抱歉的看着单昱,磕磕巴巴的解释说:“我姐姐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我姐夫招惹她生气了,刚才她说的话,你就当做没有听见。” “我没关系的,其实你姐姐这么激动也是为了你好,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你姐姐什么都知道了,我差点就要给她跪下了,叫她把你交给我照顾来着……”单昱没心没肺的咧着嘴,摸了摸后脑勺,傻兮兮的。 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在自己面前装坚强吗?鹿黎靠近单昱,拉起他的手,“走吧,我姐姐那边有我姐夫就好了,咱们先出去玩儿,不管未来的结果怎么样,现在我只想跟你一起吃吃喝喝。” 单昱被鹿黎拖着抛开了,在鹿黎看不到的背后,眸中笑意深藏。 两个人并没有开车,一路小跑就已经溜出了晏家官邸所在的大街,或许因为这条街有晏家官邸在,才会什么时候都觉得安安静静,经过的路人啊都是悄悄的,对晏家很是敬仰和敬畏。 不过才走出了街口,热热闹闹的人声涌动的街景终于呈现出来了。北平的市井文化是相当的有名气,沿街叫卖的小贩手里头的东西都是精巧好玩儿的,街道两边鳞次栉比的商铺,过去的那种随风飘动的幡子依旧有,不过大多也都安装上了晚上会亮起来的彩色匾额小灯泡,叫人可以很快找到。 不过现在白天瞧不出来就是了。 鹿黎已经快要成年了,晏夫人前两日还说等着鹿黎二十岁的时候好好的办一场,找找北平城里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好好挑挑看看,合适的就相处相处,给鹿黎筹谋着婚事了。 虽然这些年鹿黎经历了不少生死存亡的重要时刻,不过在鹿希甄和晏夫人的保护下,心地还是一如当初的善良。走在大街上,好奇的盯着两边的小东西看来看去。 本来跟同学们一起出来的时候,鹿黎倒是表现的很是沉着稳重,什么东西都是云淡风轻的,不在乎的样子。可是现在跟着单昱,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单昱是什么人,鹿黎不需要在他面前也要装的那么辛苦。 “你该不会想吃这个吧?”单昱人高马大的站在一根稻草靶子前面,跟扛着这玩意儿的老大爷,对上了眼睛。 一串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在冬日的街道上瞧着真的是别样的一道风景啊。不过这东西不都是大老爷们儿买来哄孩子或者小姑娘的吗?单昱有些吃不消,这意思鹿黎是看上了,就是想吃呢。 “嗯,我想吃。” 单昱绝望了,从口袋里拿出了钱包,最小的也是银元,递给老大爷。 “先生,你这钱我可找不开啊。”老大爷这一稻草靶子上的糖葫芦都卖完,那也换不到一块银元的! “都给您,不用找了。”单昱从稻草靶子上拔出来一串儿糖葫芦,递给鹿黎。 老大爷接了银元,在耳边吹的倍儿响,追上了已经走了几步远的单昱,热情的将手里的稻草靶子交给他,“小伙子,这糖葫芦都给你了,大爷可不能占着你的便宜。” 单昱一脸懵,扛着糖葫芦稻草靶子,要多滑稽就多滑稽,甜滋滋吃着糖葫芦,咬开了外皮那一层糖稀,里面的山楂果肉,两种酸甜的味道配合起来,是一种味蕾大满足的盛宴。 “你可以吃下这么多吗?” 鹿黎诚实的摇摇头,“当然不,我只是好久没吃了,想回味一下小时候姐姐带我吃糖葫芦的时光。” “那我要一直扛着这个?”单昱动都不想动,站在原地一脸的绝望。 鹿黎吃的嘴角都沾着糖稀块儿,伸出舌头舔了舔,笑了起来,“哈哈当然不了啊,给你一个做大哥哥的好机会啊。” 两个人扛着稻草靶子到了一间大杂院前面,鹿黎很是熟稔的进去跟大爷大妈们寒暄,不一会儿就一长串儿的小孩子跑了出来。高兴的直拍手,围着单昱转圈圈。 “给这些孩子吃吧。”鹿黎站在台阶上,一声令下,单昱将稻草靶子微微倾斜,让围着自己的孩子们自己拿,没一会儿,稻草靶子就空了。单昱觉得这才一身轻松。 “你怎么会认识这里的人?”单昱站在鹿黎身边,看着孩子们得到了心心念念,想吃的糖葫芦高兴的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就十分的满足。 鹿黎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是小时候跟爹爹经常过来,每到冬天这里的人就过的很艰难,北平的冬天很寒冷的,没有煤球他们就只能挨冻,所以父亲每年冬天都会准时送煤球过来,还是肉啊菜的,保证他们可以平安的度过冬天。” 鹿老爷子啊,单昱想,这位真的是传奇人物了。可是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惨死呢?如果想要保护自己的话,鹿老爷子身边应该多得是想要效力的人吧?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惊天真相 鹿黎还在回忆,“那个时候我都特别期待冬天的到来,可以跟爹爹还有姐姐一起给大杂院的老老少少送吃的穿的。可以一起在胡同里追逐打闹,真的是特别的自在,特别的舒服。是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办法忘记的一种快乐。” “这些孩子都是当年跟我一起长大的那些哥哥姐姐们的后代,前些年北平动乱,这些孩子当中的不少爹娘都没了,现在世道好了些,他们就出去找活儿做,赚钱养家糊口了。” 孩童们还不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怎么样才可以吃得饱穿得暖。看了别人的脸色也会很快的忘记,不会记挂在心里给自己添堵。真的是羡慕他们,只要爹娘在天黑回来,偶尔带两个包子,又或者是一碗小馄饨,就可以高兴很久。 最简单的生活,最低的希望和奢求,容易满足,只要一家人可以在一起不分开就够了。这或许就是生活在底层老百姓穷尽一生,想要实现的愿望吧。 “你爹爹……我是说鹿老爷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单昱斟酌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我爹爹啊,我爹爹是个聪明绝顶,善良仁爱的一个人。又很严肃,让我跟姐姐很敬畏。又很明智,通情达理,根本不像很多父亲那样的古板腐朽,所以才会把我姐姐送到了大不列颠。” “原本,父亲想要将我一起送去的,可是母亲觉得我年纪太小就离开他们,不放心。于是决定,我姐姐求学归来的时候再将我放出去,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我跟姐姐轮流着来陪伴在父母身边,也不至于让他们太孤单。” 鹿黎抬手摸了摸一个拿着糖葫芦冲过来感谢他的小姑娘的头,“可是没有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家就出了那样的事情。” 单昱知道,鹿黎能够跟自己再次说起过去的事情,是对自己的信任。亲人被害,那时候的鹿黎还小,目睹了一切,还幸存了下来,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胆量。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看错鹿黎啊。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会相信,我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父母死在我的面前,我们鹿家那么多条人命,被当做草芥一般,那些人没有心,杀了我们家人以后把我们鹿家翻了个底朝天。” 单昱搂住鹿黎的肩膀,希望自己可以给予他一些力量和安全感。 “他们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为了得到那个东西才会把你们家给……” 鹿黎点点头,继续说:“是啊,为了得到我们鹿家的传世宝藏,很多人都觊觎着虎视眈眈。我可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们鹿家在前朝,那可是独一份儿,虽然跟郁家一直被大家放在一起说,但是在我看来我们鹿家比郁家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怎么说?”单昱不解。这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诚信。虽说现在那个郁霆轩人品不怎么样,不过他家爷爷倒是跟鹿老爷子有的一拼,老辈人都很讲究内心的,做生意想要长久做得好,就要让大家伙儿放心。 既然如此,生意做的平分秋色,也是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只是现在鹿黎这么说,单昱倒是有些云里雾里,不是很明白了。 鹿黎很有深意的看了眼单昱,拉着他到了胡同的另外一边,是大杂院的后门,那里竟然被放置了几条长椅,几张圆桌,夏天的时候大家都会在这里,沏茶两壶,切点水果,看星星,聊聊天。 “坐吧,我今天啊还真的就想跟你聊聊天。” “不跟我聊天,那你还想跟我干什么?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单昱凑近,惹得鹿黎面色发红,推了他一把。 “我可是跟你说正经的,不开玩笑。”鹿黎很严肃的样子,瞪了一眼单昱,一点儿都不正经。 单昱讪讪的,收回了玩趣,板板正正的坐在凳子上,倒也像是个军人的模样。 “好吧,要说什么正经的,我洗耳恭听便是。”单昱的双手撑在自己的腿上,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 鹿黎吞了吞口水,开始回忆当初自己亲眼目睹的一切。 他们鹿家,惨遭灭门,当时虽然年幼,可是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为死去的鹿家人报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想,总有这一天,需要他来说明这一切了。 鹿希甄回国之后就想问鹿黎,当天到底都看到了什么,只是害怕鹿黎年纪还小,有些事情问的太着急,会影响到鹿黎的心性。所以才一直到了今天,鹿希甄都没有再主动提起过,就等着这一天,鹿黎自己想要说的那一天。 “你可以帮我吗?” “你说,要我帮你什么?”单昱看着鹿黎,等待着他的故事。总感觉今天这趟出门的意义很重大,这天的黄历大抵是没有看才出门的了。 “我当年看到了杀害我们鹿家人的脸了。”鹿黎开口,让单昱大吃一惊。 “我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只是说着我听不懂的话,问我爹爹什么事情。我没想到我爹爹竟然也能说那些我听不懂的话,娘亲在一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我藏起来的暗格里。” 鹿黎低下头,扣着自己的手指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娘亲当时的眼神,坚定,那一种是要跟我的爹爹一起赴死。她告诉我要活着,要等姐姐回来报仇。她告诉我,我们鹿家绝不会这样的就被灭掉,有朝一日,东山再起。” 跟郁家一样吧,只不过他们鹿家东山再起的方式一定跟郁霆轩那杂种的不一样。鹿黎已经派人跟踪郁霆轩很久了,一直都没有最新值得参考的消息。 这人真的能够安得下心来,老老实实地什么都不做吗?稀奇,真是稀奇。 “那些人说的都是什么话啊,你现在知道吗?”小的时候鹿黎听不懂,现在经历的多了一定知道。 鹿黎点点头,说:“我原来一直都生活在家里人的保护之下,出门也都是固定的几个地方。那个时候还是前王朝呢,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人。这一次,偷跑到东北的时候,见了日本人,我才明白了,杀害我家人的是谁。” “你的意思是日本人?日本人当年杀害了你们鹿家的人?”单昱大惊失色,没想到这背后的故事原来这么深刻。 “没错,害的我鹿家家破人亡的,就是日本人。不过我不知道他们当年问我爹爹什么了,我只记得我爹爹一直摇头,言辞很激烈,语气很激动。我爹爹是什么人,我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查清楚当年为什么日本人,要找他们鹿家的麻烦。应该不仅仅是为了他们鹿家的财富来的,背后的隐情一定要好好的查一查。 “这件事情,你跟军长说过吗?” 鹿黎摇头,“还没有,我第一次说,就是跟你。我不知道怎么跟我姐夫说,日本人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国仇家恨,全部都有了,我不想我姐姐想太多事情,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只要孩子跟我姐姐可以好好的在一起就好了。” “你的想法,我明白,但是你不觉得你姐姐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吗?虽然当年的你还那么小,不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但是如今日本人又在蠢蠢欲动,上一次战役的胜利显然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的威胁性,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斗志。” “鹿黎,你知道日本人如今很猖獗,北平如今不能明目张胆的拒绝他们的商运来往,只能提放着,可是防不胜防,只靠我们的话,没有办法那么快查出真相。”单昱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鹿黎自然也明白啊,可是真的要那么说出来的话,也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一件事情。 今天出趟门,大家都是心事重重的,鹿黎跟单昱才进了晏家大门,宋铨就忙不迭的找了过来,“鹿少爷,有动静了。” “是不是郁霆轩忍不住了做了什么事情?你快说说。”鹿黎因为过去的事情萎靡不已,见宋铨这么一说,终于有了些精气神。 “是的鹿少爷,今天那个郁霆轩出门了,去了番菜馆,啊……就是跟军长还有军长夫人去的同一家的那家番菜馆。” 原来如此,怪不得今天姐姐的心情那么不好呢,看到了自己讨厌的人,也难怪会如此了。好在姐夫可以忍得住,倒是没有跟郁霆轩大打出手。 “就去了番菜馆,有什么稀奇的,他郁霆轩拉屎放屁的难道都要我注意吗?”鹿黎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作用。 宋铨急的一头大汗,摆摆手说:“不是这样的,他今天可不是单纯的去吃饭,是去见人的。” “见谁啊?” “日本人。” 鹿黎和单昱齐齐的看向宋铨,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崩开了,心中已经有了个隐约的答案。 这个郁霆轩果然跟日本人来往密切,肯定有什么猫腻,是时候打架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恶魔 日本人近日在北平城里又猖獗了起来,更可恶的是跟他们接头的人还都是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让行政院怎么能够坐得住? 晏总理特意开了大会,说要将不守规矩的日本人统统赶出去,尤其是最近大烟肆起,又死灰复燃之势,北平城里更是闹得人心惶惶,过往那些被鸦片操控的日子,仿佛噩梦一般再次涌上心头,令人害怕。 海关总署是这一次打击大烟的主力队伍,晏总理给晏润迅最大的权限,还让陆军部全程配合,必要的时候武力也不是不可以。 晏润迅才回来,纪亭书伤势才好,就回到了海关总署官复原职,这一开始就接了这么棘手的任务,不担心害怕是假的。惩治管理大烟,由来已久,可不管官府怎么下令严打,这玩意儿还是断不干净。 外国人都喊国人‘东亚病夫’,都是被这鸦片膏子害的,掏空了身体,一个个骨瘦如柴,为了抽两口这东西,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男人都不成个样子,女人更是没有体统,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沾染上了这么个东西,放谁都没有办法忍受。 在其位谋其政,晏润迅觉得这一仗比查什么舶来品得罪北平城里的那些商贾大家还要麻烦,还要危险。 因为这一次直接面对的敌人,不再是国人,而是实实在在的日本人。 海关总署此次跟陆军部首次联手,势必要将这害人的鸦片膏子一网打尽。晏家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晚上八点,第一天开了战略会议,制定了计划之后回家的晏家兄弟,看着饭厅里一大家子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在等他们,晏润林笑问:“怎么不先吃?” “父亲母亲说了,得等你们回来才能动筷呢,今天可是很重要的一天。”鹿希甄给晏润林盛了一碗饭,解释道。 晏润迅,单昱,纪亭书一一落座,也觉得今天是十分重要的一天。万事开头难,若是作战计划成功实施的话,那害人的东西或许就能彻底的消灭掉。 “是这样,可若是我们今天开会到不回来可怎么办呢?”晏润迅伸头过来掺和了一句,鹿希甄笑着弹了弹他的额头,笑着说:“那也等你们回来,润迅你可是要做大事了,虽然很危险但是嫂子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嘿嘿,谢谢嫂子,这还需要大哥多多帮忙呢。我们海关总署那些人就是纸老虎,平时吓吓那些不守法的做生意的还行,到了真见刀枪的时候,可就没有那么厉害了。” 海关总署那帮穿黑皮子的人还真的就是狗仗人势,扬武扬威的,一般正事儿也干不了,偶尔欺负一下别人倒是很拿手。晏润迅刚上任的时候也想要好好管理管理,可是诸多事务,并不能面面俱到,后来纪亭书抓了一个典型,专门开了批斗大会,还把那人给撤了职。那次以后也才算是消停了不少。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一次晏总理才会将陆军部也调用起来,配合海关的人查鸦片。海关出面,陆军部为辅动手抓人,扣货。 “是啊,元之,你嫂嫂说的对,这一次的任务可谓是十分艰难,那些日本人可不好对付,心肠歹毒,手段狠辣,母亲很担心你,不过也相信你一定可以完成任务的。”晏夫人举杯,招呼着一大家子人喝一杯。 “预祝润林润迅此次查办鸦片成功。” 鹿黎虽然已经要成人了,可还是被鹿希甄管的不能碰酒,只能干巴看着喝果汁。大家都是一饮而尽,表达敬意。 “姐夫,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鹿黎跟单昱对了个眼色,后者点了点头,看在晏润林眼里,开始心里打鼓。这两人眉来眼去的,难不成是要在几年公布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吗? 是不是有点着急,怎的都不私底下与他商量商量呢?他都还没有来得及跟鹿希甄报备,商量,也没有给鹿希甄一个接受的时间,这么贸然说出来定是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来。 “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我们私底下的时候再说吧。”晏润林想要拒绝鹿黎的要求,不当讲的就不要讲了,要分清楚场合才是。 “不是你想的那件事情,是很重要的事情。”鹿黎知道自己的姐夫为什么要阻拦自己,连忙严肃的解释,事出紧急不能开玩笑的。 “鹿黎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大家都在这里,相信可以有很好的解决办法的。”单昱在一旁帮腔,迫在眉睫了,如果郁霆轩将来是个大麻烦,那不如现在趁着她还没有成事之前就把他给解决掉。免得坏了大事。 “好,之前我就已经怀疑郁霆轩有问题,让宋铨派人一直暗中跟踪他的时候终于在这些天有了些动静,他见了日本人,在一家番菜馆不知道说了什么,姐夫跟姐姐应该遇到了的。” “是那天?”鹿希甄惊讶的问道。 鹿黎点头,“没错,就是你跟姐夫去吃饭的那一天,郁霆轩见了日本人,多方打听之后那个番菜馆的服务生说,那个日本人叫什么山本。” “后来问过了老人家们,才知道这个山本原先就是供应鸦片的最主要的货源主之一,过往被我们清了出去,不敢做的太明显,现在竟然又混了进来,还有更大更狠毒的意图。我怀疑他们接头就是为了做鸦片生意。” 鹿黎说的有条有理,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坐在主位的晏总理点了点头,满意的对鹿黎笑了笑。这个孩子果然也是可塑之才,并不是一味的躲在姐姐的怀抱里,而是将自己看到的,想到的勇敢的说出来,该做的事情一样没有少做,将来也是一个可用之才啊。 果然是鹿家的人,不同凡响。 “之前我已经跟晏爹爹提到过了,郁霆轩这个阴险小人,心思不单纯,暗中谋算了我们好几次了。不管是我姐姐早产,还是东北战役不给晏家军粮食,以及在广州马三炮的叛变,晏家军的内乱都有他的参与。” 鹿希甄听了弟弟的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这个郁霆轩已经从骨子里开始发臭了。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最后没有在一起,可记忆之中的那个郁霆轩是翩翩公子,学识渊博,通情达理的贵公子模样,根本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传说中的杀人魔一般的恐怖者。 一定不是真的,这其中或许就有什么误会呢?郁霆轩是很讨厌,可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郁家老爷子也不会允许他去做的啊! “还有一件更可怕的事情是,郁家老爷子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但是郁霆轩秘而不发,悄悄的将郁老爷子下葬了,连祭奠都没有,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这些消息,都是鹿黎和宋铨花了很大的力气,花了大价钱到黑市上买卖来的。郁家老爷子去世的这个消息,郁霆轩自然是要求郁家上上下下的人保守秘密,只是郁家一个账房管事儿的,家中突发状况需要一大笔钱,就卖了这个消息。现在这个管事儿的已经远走高飞了,害怕被郁霆轩找到算账。 “句句属实?”晏总理此刻才大为震惊,如果郁家老爷子已经过世,而郁霆轩还可以装作是没事儿人一样,那这个年轻人的内心真的是太阴狠,太龌龊太可怕了。 这样的人,的确留不得,就是一颗潜藏的炸弹,是一颗毒瘤! “保证属实,但是我建议咱们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可以借口去拜访郁家老爷子,探探虚实。也要看看这个郁霆轩到底还能唱出什么戏来。” “这个办法可行,不过最适合去的人选呢?”晏润迅开口问道。 鹿黎笑了笑,说道:“自然是我和姐姐了。” 鹿家和郁家的关系密切,毋庸置疑,郁家老爷子虽然当初没有阻拦郁霆轩悔婚的行为,不过跟鹿家的关系还是实打实的,如今死了,到了九泉之下见到了鹿老爷,定是要负荆请罪的。 郁家悔婚在先,在北平城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到了今天,鹿希甄和鹿黎若是还能够不计前嫌,上门拜访的话,在旁人眼里看着,只会觉得鹿家的人识大体,心胸宽广,没有忘记上一辈的交情。 是好事儿。 “不行,希甄不能去。”晏润林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鹿希甄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看到郁霆轩的反应都那么激烈,要是真的去了郁家,岂不是深入虎穴,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该怎么办? 虽说光天化日,郁霆轩的胆子还没有那么大,不过任何事情都是说不定的, “润林……” 鹿希甄拉上了晏润林的胳膊,那天的确有点惭愧,回家之后也没有跟晏润林再说话。晏润林倒是头一次苦口婆心的劝阻她,不要把这些放在心上,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太在乎的话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对于当初的事情,自然是要讨回来的,不过这怎么讨回来,是晏润林的事情。鹿希甄不能参与到里面,他舍不得。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探虚实 晚饭之后,各房各自回了自己房间,鹿希甄坐在沙发上瞧着独自生闷气的晏润林,这个男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生气呢?虽说是真的那次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可现在她都已经整理好了,郁霆轩的确是个恶人,恶人,自有天收。她主动前去,更能表达自己的不惧,让郁霆轩明白,所有的事情对她而言都不是事儿,她鹿希甄根本就没有在怕的。 心中越是恐惧害怕的人,就越容易让别人掌握操控,郁霆轩深知这个道理,鹿希甄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鹿黎这一次倒是安排的很不错,头脑清晰,并不是那种愚笨的盲目的冲动的,全场所有人只有她跟鹿黎是最合适的。 “我还是觉得我跟鹿黎去最合适,于情于理,郁家都不会让我们不进门的。”鹿希甄还在试图说服拒绝的晏润林,她是真的真的准备好了的。 晏润林瞥了鹿希甄一眼,“那郁家,我也去得,查探虚实也应该让我来,你凑合什么?”典型的大男子主义,鹿希甄反而觉得有点帅气。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我跟郁霆轩……好歹有那么一点交际,登门拜访去见郁老爷子的话是很正常的,你去的话要什么理由呢?” 这个问题相当的严肃,晏润林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起来自己能有什么理由来去郁家逛一逛。 “等等,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跟郁霆轩的交际,你们俩的确是有交际,可是你别忘了现在你是晏润林的女人,其他的什么都甭想了。那郁家你一定不能去!”晏润林愤然起身,根本不给鹿希甄继续游说的机会。 鹿希甄看着晏润林离开的背影,没有追上去,既然晏润林光明正大的不允许自己去,可是事出紧急,总有其他解决的办法的。 稽查鸦片的事情一旦开始运作,陆军部和海关总署就会忙的脚不沾地,晏家兄弟就会分身乏术,晏润林总不可能一直在官邸看着她吧? 就这么做了,先斩后奏,保护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吃了早饭,晏润林和晏润迅果然先后乘车离开了官邸,宋铨倒是继续留在官邸里,名为保护官邸安全,实则盯着鹿希甄的行踪,可以出门,不是囚禁。但是去哪里就是很重要的事情了,出门必须要有护兵跟随,单独行动是肯定不允许的。 鹿黎和鹿希甄准备好了拜见的礼物,上了车,由着宋铨带着护兵跟随。反正不管去哪里这些人都会跟在自己身后,就算是带着她们去郁家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妥。鹿黎坐在车上看着身旁的姐姐,问道:“姐夫同意您出来去郁家了吗?” “没有。”鹿希甄很诚实的回答。 “没有你还敢去啊,要是被姐夫知道了可怎么办?姐夫会生气的,你不知道姐夫生起气来多可怕,凶巴巴的,谁看了都害怕!” 鹿黎说的煞有介事,似乎被晏润林教训了不少次,总是有了不少的经验才能说出来这样的话。鹿希甄笑了笑,觉得特别好玩儿,有一个人可以管得住鹿黎也是好事情,她可真的没有什么精力管自己的这个弟弟了。 “没事儿的,郁霆轩在北平城里还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再说了还有宋铨他们跟着呢。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你该不会把姐姐看的太轻吧?” 鹿黎讪讪一笑,摸着自己的头,“那我倒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姐夫也是为了姐姐你好,郁霆轩呢可真的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小的时候我还不是很懂,现在倒是全部知道了。姐姐,你幸亏没有嫁给他,郁霆轩哪里有姐夫优秀能干啊。”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你姐夫的小跟班了?马屁拍的这么响亮,要不要我跟你姐夫也说说,给你升个官儿什么的?” “要什么升官儿啊,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副官身份跟在我姐夫身边,不能再好了。哎呀,以前只觉得我姐夫是个特别厉害的人,在一起待得久了吧,看着我姐夫处理公务时候的果断干练,简直不能只用厉害来解释了,姐夫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鹿希甄赞同的点点头,晏润林就是有这种魅力啊,自己的弟弟崇拜他,没有什么毛病啊。她现在希望的是鹿黎可以跟着晏润林,学习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那个想法还是没有改变过的,鹿希甄想,鹿黎最后还是要送出国的,哪怕不是现在将来也一定要出去看看,学习西方先进的科技和知识,回来之后也是可以造福百姓和国家的。 只不过现在这个小孩子还没有想好到底要在将来做什么,母亲跟在晏润林身后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那天他跟单昱那样子,不像是师徒之间该有的亲密啊。鹿希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最近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但愿是自己多想了吧,弟弟在自己的心里始终还是个孩子呢,小朋友还不太清楚很多事情到底是不是自己能够做的。 恍惚之间,鹿希甄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知不觉得就已经到了郁家大宅外面,大门两旁的树没有了叶子,光秃秃的立着就像是两个看门的守卫。门口悬挂的两个大红的灯笼有些老旧,外面的装饰都有些掉的七七八八,很有历史的味道。 门房里的人听到了车子熄火的声音,连忙开了门迎了出来,看到来的车是晏家的,更是一步并做三步跳下来,弓着腰给鹿希甄开车门。 “军长夫人,您怎的大驾光临,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呢?” 鹿黎搀扶着鹿希甄下了车,并没有让这个郁家的人掺和进来,鹿希甄笑了笑说:“来看看我郁爷爷,怎么还需要提前跟你们打招呼呢,我们鹿家和郁家那可是交情颇深,虽然没有成为亲家,但是该有的情谊咱们不还是有的吗?” “是是是,您说的是,小的意思不是这个,小的意思是您来了通知咱们一声,好叫咱们做点准备招待您不是吗?”一路半阻拦半殷勤的招待着,眼神里带着焦急,并不是那么真心的欢迎鹿希甄鹿黎的到来。 “好了好了,你的好意我都心领了,不用给我们带路了,这郁家老宅我从小就熟悉,你忙你的去吧,我们自己去找郁爷爷就可以了。”鹿黎拦住郁家门房的人,进了大门之后这郁家平常的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当家人都死了,难道连个灵堂都不设立吗? 鹿黎和鹿希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让宋铨紧跟在身后,这个郁家总感觉怪怪的,大白天的也是阴风阵阵,这就是亏心事做多了,都不敢见人了! “我们家老爷子不在家,出远门儿了,军长夫人和鹿少爷真的是来的不凑巧呢。所以小的刚才说您怎么不提前一声,瞧瞧这不是白跑一趟吗?” “郁爷爷不在家?怎的可能呢?最近全城戒严,严查鸦片,不才我就在陆军部任职,也在岗查过,所有进出城的资料都在陆军部呢,甭说像郁爷爷这样的大人物了,就连一般的小老百姓去了哪里要做什么我们都是一清二楚的。” 鹿黎皱着眉头,有些不能理解的说道:“根据我掌握的资料里,并没有郁姐姐出城的记录啊,怎么你就说郁爷爷就出门了呢?” “这……”门房管事儿的欲言又止,开始慌乱起来,他就是一个小小打杂的,哪里知道这么多事情呢?少爷还不在府上,这要是没有拦住,出了岔子,他怕是要死。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呢,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直说的呢?你要是不说不要紧,我们自己去看就可以了。”鹿黎面色一变,推开门房的人,和鹿希甄势如破竹的一路冲到了后院,郁家老爷子自从上了年纪就退隐到了后屋,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了。 不过这郁家所有大事情的主意还是需要经过郁老爷子同意的,郁霆轩只是尝试的在做些事情,只是没想到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门房的人还想追上来却被人高马大,凶悍的宋铨彻底的拦住。就那小身板也不敢跟宋铨叫板啊。只能大喊着来人。 为了礼貌,鹿希甄还是决定不要让所有的护兵跟着进来了,不像是来拜访的,而是直接来找事儿的。于是宋铨只带了两个兄弟跟着进来了,那门房的大嗓门一喊,也不知道这后院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人。 这些人的手里都有家伙事儿,面带凶光,并没有在意这对方站着的人是堂堂晏军长的夫人和小舅子。 郁霆轩当然不是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不在家还会安排的那么疏忽,这后院的人手一直潜伏在这里,就等有傻子上门来调查。没想到鹿希甄和鹿黎这么快就上当了,自己找上门来,真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着形成了包围圈的打手们,鹿希甄没有任何的害怕慌乱,拉住鹿黎跟宋铨他们几个护兵靠到了一起。 那门房管事儿的还在宋铨的控制当中,好死不死的喊什么?越是反应这么激烈,就代表了那账房管事儿的人说的没错,郁家老爷子的确已经没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公之于众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鹿希甄将鹿黎拦到了自己的身后,看着门房那人问道。 郁家的人个个凶相,并没有把他们晏家的人放在眼里,下人都这么嚣张跋扈,主子就更不用说了。要是没有郁霆轩的命令,这些人敢随表跳出来,手拿兵器直指他们吗?这北平城是不是真的没有王法了,他们晏家是不是被太轻视了? 门房的人冷笑着回答,“军长夫人,鹿少爷,我跟你们好好说了,只是你们不听啊。我们家老爷和少爷都不在,你们要是硬闯,叫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着实难做。” “如果郁爷爷真的出门去了,你为何不让我们进去看看呢?我们确认了郁爷爷不在的话,自然就离开了。可是你看看你们现在,竟然搞了这么一大帮人围着我们,怎么?以为我鹿希甄单枪匹马来的吗?” 鹿希甄今天没有穿行动不便的旗袍,也没有穿洋气的西洋裙,而是一声帅气的骑马服。这套骑马服还是晏润林特意给她定做的,两个人的衣服只是颜色不同,其他的都是一模一样。穿这个衣服来,一来是比较方便轻松,二来就是当做晏润林陪在自己的身边。 晏家的护兵个个都不是吃干饭的,旁人不说,光是一个宋铨就可以以一当十。这郁家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脑子都坏掉了似得,门口还有那么多荷枪实弹的护兵把守,里面一旦有些许的动静,就会直接冲进来。 鹿希甄不想造成太大的动静,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郁家的人若还是一意孤行,硬闯倒也不是不可以。 “军长夫人,小的知道这外面还有晏家的护兵,只是光天化日的,你们带着人马还有武器来我们郁家,二话不说的就要往后院去,小的怎么劝你们都不听,难不成就因为您是军长夫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门房的人呵呵一笑,“怕是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吧。” “这有什么不好听的,人心有异,晏家也阻止不了任何人的谈论。倒是你们郁家有些拿不出手啊,我可是听说郁爷爷已经去世,可你们郁家秘而不报,到底是有何居心!” 鹿希甄明显的发现这话一出口,郁家门房管事儿的那人脸色就变了,这个消息封锁的严严实实,所有郁家的人都被严重警告了,不管怎么样都不可以把老爷子过世了的事情透露出去,可是要命的昨天才发现账房一个管事儿的不见了,借口出去办事儿就再没有回来,没过一天,这晏家的人就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了,原来是这里出现了问题啊。 “实话说了吧,郁爷爷根本就没有出门,而是已经去世却被你们这样不讲人伦的不发丧就悄悄下葬了。说!你们到底有什么居心,难道不知道这事情的影响很恶劣吗?” 新思想已经传了进来,不过华夏人民很多的优秀传统还是没有变。父慈子孝,代代相传。这上一辈的人去世了的话,晚辈们就要将这后事安排的妥当,让上一辈的人们走的风光踏实一些。郁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鹿希甄想,若是父亲还在的话,大概都会痛心疾首,传奇一样的人物竟然最后落了这么个下场。 “军长夫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的,你怎么能够咒我们家老爷子死呢!”郁家的人骂骂咧咧,似乎对于鹿希甄的话十分的恼怒。 鹿希甄就知道,这郁家的人一出一出的慢慢唱着的戏码,真的是老套。 “那么,如果不是郁爷爷过世了,你里面的孝服是为谁穿的?据我所知,你从小就在郁家长大,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更没有亲人了。在这个世上无牵无挂的,若不是你心中敬畏感激的人出了事情,而且没有对外公布,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穿着孝服?” “如果郁爷爷在你心里那么重要的话,你为什么不公布他已经去世了的消息,让他难么落魄的离开,没有人吊唁没有人祭拜!” “你不要胡说,我们家老爷子好好的,才没有你说的那回事儿呢!”门房管事的人双眼开始迷离起来,明显的慌乱和惊恐,鹿希甄的话实在是太直接太直白了。其实老爷子过世了的消息是郁霆轩下令禁止对外公布的,在郁家的老人们都觉得这么做对不住老爷子,可是少爷已经下令了,他们做下人的不得不照做。 老爷子被偷偷摸摸的深夜抬了出去,匆匆下葬,为了掩人耳目到现在都没有立碑。少爷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不设立灵堂也就罢了,竟然还不立碑,让老爷子以后怎么找到回家的路? 规矩不能破,郁家的少爷为了利益现在完全是数典忘祖!令人痛心啊,郁家的下人们见不得老爷子没有人披麻戴孝,走的孤苦伶仃,只能背着少爷偷偷的将孝服穿在了里面,图的或许就是个心灵上的安慰。 没想到,这么防着小心着都没有瞒过鹿希甄的法眼,这位军长夫人可真的是相当的厉害了。怪不得自家少爷怎么样都没有办法斗得过晏润林军长呢! 宋铨见机上前,拉开门房管事儿的衣领,孝服赫然展现在眼前,那人双腿一软,往地下一瘫,没了反抗的能力。 果然,消息无误,郁家老爷子已经亡故,结局凄惨。 门房管事儿的人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嚣张跋扈,气焰嚣张了,而是抓着地上潮湿的泥土,双眼含泪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孝服,颤巍巍的说道:“我们家老爷子的确过世了,旧疾突发没有来得及救治,去的很快并没有多痛苦。” “那为什么秘而不发,这么做怎么能够让老爷子走的安心!”鹿希甄也不管什么唯物主义者思想了,此刻作为华夏人,作为晚生后辈,对于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不管,郁霆轩的良心当真是被狗给吃光了吗? “少爷不准,少爷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说老爷子的丧事一办,势必会让整个郁家成为众人的焦点,少爷不想成为瞩目,所以才会秘而不发,悄悄的将老爷子下葬了。” “我们都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是没有资格去阻拦少爷,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老爷子在天之灵,一定也是不会安心,更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鹿希甄问:“要做什么大事?这么见不得人!” “我不知道,少爷最近行踪都很神秘,不告诉我们也不让我们跟着,少爷的身边另有其他做事的人,好像一直都是负责外面的事情,极少出现在老宅,有时候过来也是直接去了少爷的房里,我们都不怎么说话。” 门房管事儿的人就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了,不管自己的结局怎么样,总之好过每天良心不安,睡都睡不着,每天都是噩梦好。 “你们家少爷去哪里了?” “不知道,昨天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少爷不会跟我们说的。” 鹿希甄对宋铨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宋铨点头转身往郁家大门口走去,众人待在原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郁家的大门就被一群举着相机冲进来的记者给推开了。 “事到如今,也该是时候见报了。”鹿希甄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胜之不武,甚至是乘人之危,拿着已经过世的老爷子做文章来整顿郁霆轩,不太正大光明。名声也不好听,可是郁霆轩现在正在秘密筹划的事情可是相当的危险。将来会害的人还不止一个人,但愿这一次的事件可以拖住郁霆轩的脚步。 报社记者的动手能力极强,第二天郁家老爷子去世,郁家少东家秘不发丧,意味何图的消息就传遍了北平城的各个角落。 晏润林把报纸放在了桌上,看着喝茶不语的鹿希甄和鹿黎,问道:“你们俩闹得动静挺大啊。” “姐夫,这不是没办法么,要不这么做的话,那个郁霆轩肯定是不会公开郁爷爷已经病故了的消息。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怎么能够容忍继续下去呢?所以我们在去之前也通知了北平各大报社的记者朋友们,让他们一起去曝光曝光,打郁霆轩一个措手不及。” 鹿黎慷慨激昂的说的十分激动,好像已经看到了郁霆轩跳脚的样子。痛快的很。 “有你什么事儿,我还没有问你怎么就敢带着你姐姐一起去郁家,我说的话没有用是不是?” 鹿黎:“……”怪自己多嘴,逞什么能啊! 鹿希甄见自己的弟弟可怜巴巴,被晏润林教训的话都不敢说,也是有点心疼了,说话就好好说了,干嘛要怪鹿黎?她自己有脚有手的,鹿黎还是她弟弟,能管得住自己吗? “这个消息总是好的,现在为止郁家还没有什么消息,只不过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郁霆轩是个不孝子了。连自己的爷爷过世都可以隐瞒欺骗世人,想来日后郁家的生意大抵就毁了一半。” 鹿希甄无所畏惧的跟晏润林对上眼睛,明明白白的分析着,现在最要紧的可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要尽快的跟进郁家的这个消息,闹得越大越好。让郁霆轩分身乏术,忙于应付,给晏家充足的时间调查山本等人运送鸦片的渠道,将其一网打尽。 第二百九十章 对弈 又是一年北平城落雪的时候,隆冬腊月的,寒风呼啸,天黑的很早,路上的行人车辆稀稀拉拉,都是匆匆而过,没有谁注意到一个戴着瓜皮帽,双手抄到了袖子里,缩着脖子疾步而走,放着坦途大道不走偏偏挑着暗黑逼仄的小胡同窜。 这人攒着手低着头,也不看前面的路怎么样,,一路的冲到了最前方,本以为已经是一条死胡同了没想到柳暗花明,还有一个暗巷,就是老北平人或许都不知道这里还藏着这么一个隐晦的地方。 隐隐的两个白灯笼被风吹的风雨飘摇似得,这大晚上看着很瘆得慌,这人的步子蹒跚了起来,举步不前,最后还是吞了吞口水下定了决心往前走去。 门口的两个彪形大汉一身黑衣,不走到很前面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这里原来还站着两个人。 “天黑了。”其中一个大汉见这人走过来,向前迈了一步,问道。 这人还是没有露出整张脸,低声回答,“黑了天。” 这暗号就像是闹着玩儿似得,彪形大汉却是让开了,让这人进了身后的院子。小院子别有洞天,门口似乎只有一小方门,可进去之后才发现绵延了很长,别有洞天。这人轻车熟路的过了三道门,每一道门都有专人把守,这里还这么背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终于走到了灯火通明的地方,这人站在门口,声音比之前大了很多,“郁霆轩前来拜访,山本先生,还不打算现身吗?” 一直弓着身子,像是上了年纪的人拿下了瓜皮帽子,终于露出了自己的脸让人看得清。即便穿的粗布麻衣却还是遮挡不住富家少爷的气质。来人正是深陷全北平热议的话题人物,郁霆轩。 正屋挡风的门帘被掀开,山本竟然穿着一身和服就走了出来,看着郁霆轩粗布麻衣的打扮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他说,“郁先生怎么这副打扮?看来是被晏军长折腾的不浅啊。” “别说什么风凉话了,要是我没有好日子过,你觉得你的鸦片能够卖的出去吗?”郁霆轩把穿在外头的衣裳脱了下来,愤怒的砸在了地上。他m的他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对待,晏润林果然跟他是死对头。 这北平城里,有晏润林在的一天,他郁霆轩就没有出头之日。这个郁家怎么留也留不得了,自己的力量既然不够,那就借助日本人的力量。晏润林太自以为是,不吃点苦头就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屋子燃了火盆,暖气很足,郁霆轩走到了八仙桌旁,大赖赖的坐下。火气都可以跟这屋里的暖气相比了。 山本叫人端了茶来,讲道:“华夏的茶道独一无二,可我们日本的茶道一样的不同寻常,甚至比你们的更加精髓。” “哼,再精髓不也是从我们这里捞过去的么,谈什么精髓,老祖宗在我们这里,你想辩驳都没有用。”郁霆轩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是雪水煮的水泡的季后最新的茶叶,到了嘴里微微有些苦涩耳后就是无尽的甘甜,回味无穷。 是还像个样子,不过没有什么课夸赞的,这些日本人就是眼高于顶,做点什么都要拿出来显摆显摆,大概这也就是他们在华夏生意坐不下去的致命原因。不懂得低调内敛,怎么能够做成大事呢? “今天过来郁先生肯定也不是为了喝茶,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山本握着手直截了当的问道。 郁霆轩放下了茶盏,捏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那是郁家当家的人才可以佩戴。原本一直都是在郁家老爷子手上的,现在人死如灯灭,这传家人的戒指自然是到了郁霆轩的手上。只不过这枚戒指还没有戴多久,晏润林就过来找麻烦了。 “最近事情没办法继续做了,陆军部和海关的人都快要把码头给封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别提在舶来品里夹带鸦片入北平了。”郁霆轩唉声叹气的觉得十分难做,他本来已经把所有的事情计划的万无一失,晏家如今风头正盛,被老百姓捧的高高在上,就算晏家人严于律己的,也总会有些飘飘飘然的。 就趁着这个空子,钻了进来,只要第一批的货可以进来,就会有固定的客源。到时候这些上了瘾的人就不会坐以待毙,事情就会搞起来,不用他们出手。 郁霆轩已经做足了调查,北平城里有大烟瘾的可不仅仅是那些平常底层社会的人,达官贵人,商贾大户里头多得是喜欢这一口的,这些人的势力就可以很好的用起来。只要让他们再次沾染上,就再也戒不掉了。 生不如死的时候,人的本性就会被完全的激发出来,晏润林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对付这么多人。 做大事不能心急,郁霆轩不想因为心急让自己的计划失败。也不想因为日本人的多事让他面临两难的境地。 “郁先生,这货已经在船上了,长期这么放着要是受了潮,算谁的啊?”山本哼笑一声,觉得这郁霆轩说话十分的可笑,说好了合作的怎么到现在就临阵脱逃,要做缩头乌龟了呢?这么胆小的话,可不想要跟这样的人合作了。 继续等待下去,只会给晏润林更多的时间和机会去掀了他们还仅存的老巢,这些东西都保不住的话,那以后还怎么唱戏?怎么在北平城里闹下去? 山本对于郁霆轩停止下来的态度十分的反感,并不答应郁霆轩的话,如果一味的退让,最后可能会什么都得不到哦。 “山本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郁霆轩歪着头,撇着笑的一脸奸诈的山本,语气冷冽了起来。 山本瞧不起郁霆轩的样子,笑的冷漠,叹了口气,“郁先生,机会不等人啊。虽说这北平城里你们郁家的势力不小,但是如果你一直这么畏首畏尾的,你觉得我会跟着你一起坐以待毙等着晏家没落了,失去了势力再开始做生意吗?” “你们华夏有句古话,哪怕是黄花菜都凉了。我山本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有些事情我是不会一直等在原地的。郁先生如果没有做好准备就要趟这浑水的话,奉劝你一句,还是好好的考虑考虑吧。” “那我也告诉山本先生一句话吧,除了这句黄花菜都凉了之外,还有一句话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北平城如今可不是你们日本人能够翻云覆雨的地方,晏家人都是什么手段,山本先生难道还没有尝过吗?” 郁霆轩悠然起身,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越发的锃亮,摸着都感觉十分的圆润清凉。 “山本先生,最近肯定是在看郁某的热闹,郁某的例子您应该也要看得出来啊,我花费了那么多心思都没有瞒得住晏家人,我祖父去世的消息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我郁家的确是被大家当成了没有信用的商贾了。山本先生若是因为这个,不愿意跟我们郁家合作的话,大可另行寻找其他的合作伙伴,我郁霆轩等着山本先生的好消息呢。” 山本看着郁霆轩掀起了帘子自己走了出去,坐在原地,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得僵硬了起来。 郁霆轩还是穿回了原来扔在地上的衣服,戴上了瓜皮帽,恢复成了之前那一副直不起腰来的样子,抄着手快步离开了。郁霆轩的身影才从拐角消失,这门口的白灯笼被刮过的寒风一吹,就灭了。 山本的手下走了进来,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会串儿的听不懂话,山本的脸色很沉,却还是抬起手制止道:“我都知道,这件事情暂且不要声张了,这个郁霆轩我们不能完全斩断不联系,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就不相信这偌大的北平城里没有其他可以合作的商贾,大烟如今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人性就是如此啊,越是被禁止越是被不允许得到的,就越是想要得到。这种东西,不用鸦片也可以让人上瘾。 无尽的欲望,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商机。 …… 郁霆轩离开了山本那里,没有直接回家,现在郁家老宅的门口已经被团团包围了,那些狗皮膏药一样的报社记者怎么赶都不走,真的是为了头条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处小宅子的门口,郁霆轩停住了脚步,警觉的朝周围看了看,确认了没有跟踪的人之后才抬手敲门,很有规律的五下,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警觉的一个男人的声音,“谁。” “是我。”郁霆轩这一次没有改变自己的声线,按照平常的声音跟里面的人对话。 木质的大门就像是腐朽沉睡了多年,被人打开的时候发出了刺耳嗞呀的声音,在黑夜里更是晃人。 “少爷,您来啦。”开门的人给靳修臣行了礼,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郁霆轩到了安全的地盘顺势就变了样子,挺直了腰板问:“她怎么样了?” “少爷,就还是那样,每天要是不抽点儿,就生不如死。”男人为难的说,“那东西也不多了,少爷,您看怎么办啊?” 第二百九十一章 痴心错付 郁霆轩走到了正屋的门口,还没有进门就已经闻到了浓重的令人窒息的大烟的味道。满脸嫌弃的郁霆轩从口袋里抽出真丝手帕,捂住了口鼻,这么呛人怎么住? “少爷,这里头的那位就像是病入膏肓了,要是没有这些烟熏着绕着的,那就活不下去。轻的时候摔摔东西打打人,严重的时候那就是自残。原来一直伺候的丫头也承受不住,苦不堪言,忍不了不愿意伺候了。我们这些兄弟总不能一直待在屋里,不合规矩。” 尾随过来的佣人跟郁霆轩仔仔细细的报告道,这屋里的女人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也不知道他们家少爷为什么要一直养着这个女人,这鸦片膏子现在可是全城戒严,查的很严的,要是被抓到了这里还养着一个,郁家的名声难道不会受到影响吗? 听说里头的那位以前是行政院某位大员的太太,嫁人之前更是北平城里大家族的女儿,不过是庶出的,怎么就跟他们家少爷搅和到一起了呢? “行了,那个不行就重新找一个,这一个要是也不行了就继续再找一个。这个女人不能有事儿,你们都给我看紧一点。”郁霆轩吩咐道,掀开了帘子走了进去。 在外面倒是已经感受到了烟雾,进了屋子才了解了那个伺候的丫头为什么容忍不了了,这哪里还是人能待的地方,云雾缭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修仙呢!当然,前提是这烟不刺鼻不辣眼睛。 郁霆轩感觉自己的眼睛被熏的睁不开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快要窒息了。 强迫着自己走到了床边,一个女人真侧躺在床上,身形槁枯,原来的花容月貌哪里还能看见,全部缩了下去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觉得赏心悦目的地方。 简直看不下去,短短几个月能让人变成这样的,也就只有这鸦片膏子一种东西了。郁霆轩闭着眼睛晃到了窗户面前,粗暴的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窗户,外头的寒风呼呼而来,卷走了屋子里浓重的烟雾,屋子里顿时就清晰可见了起来。 郁霆轩觉得周身轻松,终于能够呼吸起来。可是床上躺着的那个人却没有那么轻松了,被这突如其来卷进来的寒风吹的瑟瑟发抖。虽然没有什么力气,可是骂人的声音倒是不小。 “谁叫你们开门的,想冻死我是不是!”鹿昭哆哆嗦嗦的抓着一旁的被子,往自己的身上盖,这天,原来已经这么冷了啊。 郁霆轩冷笑一声,上前粗鲁的抓起鹿昭的手,毫无怜惜的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拉了下来,拖到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要是让郁霆轩知道了你们这样对我,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的!快放开我,我要抽烟。”鹿昭的指甲大概是很久没有修剪了,涂着丹蔻的手指抓着郁霆轩的手腕,几道血痕立刻就肿了起来。 郁霆轩吃痛,手一松,鹿昭就摔在了地上。屋里因为烟雾缭绕的这鹿昭也常年不下床,也没有人上心说给生个暖炉,免得冻着生病。 少爷虽然买了这一处院子养着这女人,只是很多天都不来看看,大概也是只闻新人笑那听旧人哭,留在这里没有抛弃了不管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念及过去的情分了。真的就算是在这里死了,少爷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难过吧。 果不其然,今天少爷来了之后,对这个女人也就是不闻不问,看看刚才那都是什么举动啊,要是真的没有感情了,又何苦拿着这些害人的东西来害这里头的女人呢? “鹿昭,就这么一段日子没有来看你,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啊?”郁霆轩用真丝手帕倒了桌子上凉透了的茶水,擦拭着自己的手。好像刚才自己碰到了十恶不赦的东西,肮脏。 浑浑噩噩哆哆嗦嗦,一直身体抽搐的鹿昭听到了男人的声音,猛地扭过头来,憔悴枯槁的脸上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盯着郁霆轩看。好像都不太认识这个人了。 “哈哈哈,郁霆轩?郁家大少爷啊……这么污秽的地方,你怎么会来呢?”鹿昭趴在地上,费劲的仰着头看着郁霆轩,笑嘻嘻的说:“看看你这……穿的是什么啊,哈哈哈我记得你以前是最爱干净的,不是吗?” “是啊,难为你都这么糊涂了,还记得我的喜好啊。”郁霆轩围着鹿昭走了两圈,很是惋惜的摇摇头说,“可是你现在竟然变的这么脏,让我真的,难以下手啊。” 鹿昭叹了口气,像个废人似得用手撑在地上,熬足了力气靠着桌子坐了起来看着郁霆轩,“是啊,已经这么脏了,干脆让我死了行不行?” “死了多痛快啊,还是活着比较辛苦,我就想看着你辛苦,鹿昭,你们鹿家人欠我的,目前为止只能麻烦你来偿还了。” 郁霆轩蹲在距离鹿昭一米远之外的地方,跟她保持着平视,鹿昭的确是个美人。就算被鸦片膏子透支吸食了生命,脸部的肌肉已经萎缩,不过看着轮廓也没有那么令人觉得可怖,鹿家人的基因一直都不错,郁霆轩不可否认。 只不过鹿昭再美也没有鹿希甄好看,北平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可不是浪得虚名。那是有婚约在身,全北平的公子哥儿都羡慕自己羡慕的天天撞墙,不过后来鹿家倒了,这个金龟婿做不成了,郁霆轩再看鹿希甄就没有当初的温柔了。 谁知道那个女人在国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国外的那些洋鬼子作风开放,对于结婚成亲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当做一辈子只能有一次的大事,他这么爱干净的人哪里会跟一个不知道还是否干净的女人在一起呢? 所以,鹿昭成为了鹿希甄的代替品,只不过一个庶女也不可能成为他们郁家的大少奶奶,所以后来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吧。 本来以为鹿希甄可以被看热闹了,哪里知道这个女人既然那么会勾引人,晏润林这样的人都被他给拿下,风风光光的从落魄千金小姐摇身一变成了晏润林军长的夫人。成为了全北平城里年轻小姐们里面嫁的最好的。 郁霆轩气不过的是,鹿希甄竟然除了自己还能找到更好的??没错,就是这个词,更好的。鹿希甄嫁给晏润林那天,全北平城轰动了,热闹的好几天吃流水席,北平城里的老人家都知道他们郁家跟鹿家过去的事情,就会在这个时候故意拿出来说说。 郁家老爷子在那几天也被气的病重不起,郁霆轩更是恨之入骨,在那个时候他才下定了决心要跟晏润林决出个高低来。可是事与愿违,事情进展的没有那么顺利,晏润林就像是拥有了超能力一样的神人,不管怎么对付不管怎么用计都没有办法。郁霆轩有些气馁,却还是不甘心。 当初想用鹿昭来刺激一下鹿希甄,没想到适得其反,倒是差点被晏润林他们抓住了把柄。这年头,玩弄行政院大员的老婆,虽然不是什么罪责,名声也是不好。这个鹿昭没有什么出息,竟然跟交通部长闹翻了天,还说怀了他的孩子? 真的是搞笑至极,他的孩子岂是她这种人想生就生的呢?再说了,都嫁给了别人还装什么清纯,那孩子是不是他的都还说不定呢。 “也真的是让你费心费神了,怎么样?看到我现在这样是不是觉得很痛快啊?我就是生错了人家,到了鹿家成了一个庶女,从小到大什么都得不到,还总是被别人欺负。想要的东西一直都是先给鹿黎,凭什么?” 郁霆轩冷眼看着鹿昭,“就凭她是嫡女,而你是庶女,鹿家嫡女知道鹿家宝藏的秘密,你呢?你什么都不知道,还妄想跟我有什么事情发生,你觉得这现实吗?” “怎么不现实?郁霆轩,我早就说过,我们两个人是一样的,可怜人。我得不到的东西都被鹿希甄拿了去,而你得不到的东西都被晏润林抢了去。我们俩同病相怜,十分般配,你偏偏要否认,你说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鹿昭来了点力气,靠坐在地上说的凄楚,“我也是被鬼迷了心窍,在十年前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那一年鹿昭已经到了要出嫁的年纪,虽然是个庶女,可好歹是鹿家的庶女,北平城里前来提亲的人家也是多的踏破了门槛,可是她芳心暗许的人自始至终就只有郁霆轩一个人。奈何,郁霆轩到鹿家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跟自己那嫡出的妹妹缔结婚约。 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却是要娶自己最讨厌的妹妹? 就那么一眼喜欢上之后,鹿昭从此就踏上了不归路,这一喜欢这一痴情就到了现在。整整十年,就算是快石头也会被焐热了,鹿昭万万没有想到,郁霆轩非但没有丝毫的心软,反而变本加厉的欺辱她。 最后,竟然用大烟来害的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生不如死,苟火在这个世界上。 第二百九十二章 戒烟医院 鹿昭悔不当初,却后悔的不是自己喜欢上了郁霆轩,而是后悔这么多年自己都被自己的心蒙蔽了,一厢情愿的在那里当个傻子。 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她怕是戒不掉这大烟了,每天不抽就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自己的身体。她也知道继续下去,她只会死的越来越快。不过比起死,难受才是最可怕的。死都不怕了,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郁霆轩,既然不想我死,还想看着我活受罪,那就快给我多弄点鸦片膏子来。”鹿昭破罐子破摔,跟郁霆轩提要求道。 “你一天这么大的量?” “托你的福,我现在一天不抽就生不如死,郁少爷看到我这样子大概很满足了吧?”鹿昭冷哼一声,倒是撩起了头发,还准备把自己收拾的像个样子。不过这些都是于事无补。 郁霆轩闻言点了点头,挑眉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估计想让你继续生不如死也很困难。” “你是什么意思/?”鹿昭不解的问。 “还不是你那个好妹妹好弟弟做的好事,晏总理前些天可是才发布了公告,说是全国上下严查鸦片,陆军部和海关总署的人都把各个码头围成了个铁桶似得,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说,我去哪里给你搞鸦片膏子?” 一提起鹿希甄,不管是什么事情,鹿昭都是气的牙痒痒,“我的那个好妹妹还不是都让你们这些男人宠的吗?以前你护着,现在那个晏润林护着,话说回来鹿黎什么时候这么能蹦跶了?” “大概是晏军长爱屋及乌了吧,鹿黎现在可不是一般的能蹦跶,威力大得很呢。”郁霆轩摇了摇头,觉得棘手的麻烦真的是一个接一个,多到叫人发疯。但凡这个鹿昭有点用,他或许能够少辛苦一点。 郁霆轩这一招总是屡试不爽,刺激鹿昭不需要说冷漠无情的话,只需要提起她那个好弟弟鹿希甄跟好弟弟鹿黎,就能事半功倍。现在,真是最佳时机。 “你想要我做什么。”鹿昭平淡的开口。 郁霆轩拍了拍手,终于表达出了自己对鹿昭的半分欣赏,“鹿家的人看来也不全是笨蛋,你能够懂得我的意思真的是太好了。” “有话直说吧,我们两个人还需要虚情假意?”鹿昭不屑的回道,坐了这么半天终于有了点力气爬了起来,颤巍巍的站在那里,跟郁霆轩直截了当的摊开牌来说。 郁霆轩说,“去见你妹妹,跟她聊聊。” “就这么简单?”开什么玩笑,郁霆轩难道是想让她去跟自己的妹妹闲话家常,恢复恢复关系,扯一扯所谓的亲情?别逗了,她就算是被活活的折磨死,也不要跟鹿希甄低头。正要拒绝的时候,郁霆轩又说,“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你去晏家,肯定不会被阻拦,但是那晏润林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鹿希甄好像还不知道,所以说你去找她,虽然会被她防备,却也不是百分百的没有任何机会。” “你想让我从她的嘴里套出来你想要知道的情报?” “就是这样。”郁霆轩满意的点点头,看着鹿昭说,“如果你能搞定鹿希甄,那我们的货源或许就有了一线生机,那你也就可以继续享用,不用被折磨了。” 去见鹿希甄还要戴着面具说话,才是真的折磨她。鹿昭恶狠狠的想。 “这幅鬼样子大概不能去,你妹妹的眼睛可是尖的很,一眼就能瞧出来你抽大烟。那样估计你不仅什么都套不出来,反而是要被她扣住了。” 郁霆轩哼笑道,“也不知道是那个不要紧的东西给晏总理提了建议,竟然还准备在北平城里开个戒鸦片的医院,专门诊治吸大烟的人。这么做可是真的就跟我们唱反调了。” 晏总理之所有有这个想法,鹿希甄自然是推波助澜了不少,在大不列颠留学的这段时间不是闹着玩儿。作为第一次鸦片战争的发起者,作为制造鸦片的原始国,大不列颠本土也曾鸦片泛滥,为此专门建设了戒除鸦片的医院,里头的医生护士都是专业的人才,研制出了药品来帮助真心悔改的人戒鸦片。 鹿希甄有一次偶然的机会接触到了这个,想起了自己的国家,还有很多人遭受着大烟的侵害,也就有心的学了学,还认识了一些朋友。这一次能够在北平这么快的搞起来戒鸦片的医院,里面的设备器材,药品还有主要的诊治人员都是从大不列颠专门运过来和请过来的。 开这个医院的经费都是鹿希甄自掏腰包,主要负责人也是她,只是现在没有对外公布。晏总理只是表明了这个意向,在北平城里自然是掀起了一阵狂潮。最重要的是,大烟还需要花钱去买,害的家破人亡,倾家荡产,最后的结果是惨不忍睹的。 可是来这个医院治疗,不但不用花钱,而且还能得到一笔奖金。成功戒掉的人就可以得到额外的一笔钱,重新开始生活。于己于人都是双赢的事情,大家伙儿当然想要戒掉这害人的东西。 这么明目张胆的唱反调,鹿希甄的胆子还真的是大,郁霆轩想着要在这个医院没有开起来之前,就要让鹿希甄消失。只要这个人消失了,这一切就会全部为瓦解。 “那还是得要麻烦郁少爷找人来给我收拾收拾了。”鹿昭倚在桌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一点,郁霆轩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外头的风更大了,听院子里的人说,开始飘雪花了。郁霆轩不做停留,立即就走。鹿昭看着帘子被掀起又放下,顿时就身子一软,能够在那个人的面前坚持这么久,真的是不容易。很好,鹿昭,你很棒了,在他的面前没有跌份。 那天郁霆轩离开了之后,鹿昭的生活就发生了变化,忍受不了的丫鬟跑掉了就找来了一个新的,一直关着门窗,被大烟熏的乌烟瘴气的屋子也变得通透了起来,整个屋子都彻底打扫了一遍,空气里竟然还飘着一股子隐隐的香气。 鹿昭为了养足了精神去见鹿希甄,烟瘾犯了好几次都没有再抽,犯起来的时候就叫人拿绳子捆着她,汗流浃背的痛苦不已,却还是硬生生的支持住了。真的坚持了这么小半个月,鹿昭的气色还真的变好了不少。 郁霆轩恰好了时间,派了车过来,还算是有心。鹿昭换上了一起送过来的新衣服,脱胎换骨一般变了个人。她洋气的坐上了车,好像又回到了过去,是鹿家大小姐,交通部长的太太的风光日子了。 她想,自己是可以戒掉大烟的吧,这些天都熬下来了,还有多少日子是熬不了的呢?不如就趁着这一次机会,彻彻底底的戒掉吧。 鹿希甄这段日子也忙碌了起来,本来这个想法还没有成型的时候,她也不敢贸然的跟晏总理提起。背着众人联系好了一切之后,才跟晏总理还有晏润林提起来,这样惠民的好点子自然是得到了晏总理和晏润林的支持。 于是乎,晏家的孩子辈兵分三路,在打击鸦片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这医院的建设场地早就选好了,是晏家的一处闲置的房产,院子不小,房间也足够,除了稍微修葺一下,就可以直接搬东西进去,整顿之后就能够开始接待那些求着戒烟的老百姓了。 其实这个医院最开始说不愿意收钱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老百姓们,被大烟残害的最严重的的就是普通寻常百姓家。没有钱买大烟就卖儿卖女卖老婆,民不聊生。要是戒烟更贵的话,肯定没有人来尝试。 这个时候鹿家的那笔财产就起到了作用,鹿希甄表达了这个想法的时候,也没有遭到反对,晏总理还说这是她们鹿家的钱,自然是归鹿希甄来支配,再说这又是好事情,当让支持。 鹿希甄准备出门去看看医院里修葺的怎么样了,宋铨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晏家最近的动静这么大,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要给他们小鞋穿。 晏家每次要办大事的时候,都会有人受伤,这一次估摸着更是如此了,以防万一,晏润林出门的时候都带着鹿黎和单昱,易靖卓。晏润迅自然是离不开纪亭书,陆军部和海关总署的人,双管齐下。鹿希甄这边就是宋铨管,还有柳云时。顶多加上个顾医生了。 顾医生这个时候又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怎么说都是个医生,更是留过洋回来的,跟即将从大不列颠过来的专家们交流起来也没有困难,鹿希甄觉得很是厉害,也就没有让顾医生离开了。 几个人刚刚出门,晏家大门口就停了一辆车。护兵们连忙冲了上去,盘问来人是谁。鹿昭就已经翩然下车,出现在了鹿希甄的眼前。 “好久不见了我的妹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不是啊?”鹿昭穿的富贵骄奢,又画着精致的妆容,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风情,哪里还有前些天的颓废可怕,烂泥糊不上墙的模样?不知道内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是被大烟折磨了半年之久的人。 披着大氅,步履飘摇的走了过来,想要走到鹿希甄的跟前,却没想到遇到了晏家护兵的阻拦。 第二百九十三章 我是来帮忙的 鹿希甄看着近在咫尺的鹿昭,也没有说拦在前面的晏家护兵,这个长姐,有和没有并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自从跟交通部长和离了之后,她似乎就没有怎么听到有关于这个姐姐的消息了。也不是鹿希甄无情,实在是鹿昭之前做得太绝情了,鹿家破败之前她就嫁了出去,那个大家少爷也算是争气,哪怕是前朝覆灭了在后来的行政院里也坐到了交通部长的位置。 不管怎么说,鹿昭也算是嫁的不错,更何况交通部长很是尊重敬爱她,哪怕是结婚多年了,不让碰,也没有强迫过她。 这么好的男人,位高权重的不好好珍惜,真不知奥她这个姐姐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鹿家败落的时候,她跟鹿黎流落街头,那个艰难的时候倒是没有看见这个长姐出来帮帮忙,让她们回家,说什么亲情。现在局势不同了,她这个好姐姐,倒是势利眼的很啊。这段时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看这打扮和精气神,似乎过的还不错。 也是了,鹿昭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苦了自己?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鹿希甄冷淡的开口,站在门口并不想跟鹿昭有近距离的接触。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可以了。 鹿昭点了点头,微微蹙起了眉头,露出了很难过的表情。 “你,我的好妹妹,难道不请姐姐进去坐坐吗?”都到了家门口了,这么做是不是实在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我很忙,没有多少时间。” 鹿昭哼笑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大氅,这外头还是怪冷的,总觉得有些话还是进去说比较好。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被人看到了也不太好的。 “这有些事情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太好开口,如果妹妹也不介意的话,那我自然没有关系。”鹿昭挑眉,等着鹿希甄给出的答案。 宋铨和柳云时都想拦着,不希望鹿希甄有借口动摇,不过顾医生倒是一直站在鹿希甄旁边安安静静的看着鹿昭,眼神有些陌生,好像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似得。 要说这鹿家真的有什么败笔的话,那就真的只有鹿昭这么一个女儿了。即使是在北平发生的事情,可南方那边该知道的人也都全部知道。 来北平这么久了,还好奇怎么没有见到过这个鹿家的长女,原来果然是跟自己的妹妹和弟弟闹不和。今天这么突然的找上门来,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 “希甄姐,这人来者不善,别让她进去。” 柳云时跟鹿昭打过几次照面了,也听了不少当初发生的事情。这样的姐姐,要了能有什么用啊?反正根本不能有什么用,这样的人吧,少招惹为妙。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最怕主动找上门来的,躲避不得。 缠人的狗最要命。 “是啊夫人,军长特地交代,这些天除了咱们相信的人,其他的都不能靠近您。”宋铨可是特地被交代过了。以前都没有好好做到,害的鹿希甄受了好几次伤,小少爷和小小姐也跟着受罪,到现在军长还信任他,真的是感恩戴德。 现在和将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军长夫人和小少爷小小姐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了。这个鹿小姐,他可不知道是谁。当然不能允许靠近鹿希甄了,不管要说什么都不可能。 “请她进来。”鹿希甄并没有听宋铨和柳云时的阻拦,转身往晏家里面走去,这里好歹都是晏家吧,就算这个鹿昭想要玩而出什么花招,也不能成功。 “夫人!” “希甄姐!” 宋铨和柳云时还要阻拦,却发现没有任何用,鹿希甄虽然天性善良好说话,却也是一个执拗的人。 一行原本要出门的人又浩浩荡荡的折了回来,晏夫人带着两个小的去了山上的寺庙烧香,不在家里,现在家中算得上主人的也就只有鹿希甄一个人了。 宋铨寸步不离,端茶倒水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办,晏家不被欢迎的人哪里有什么资格来喝茶啊。 “现在可以说了吧。”鹿希甄笔直的端坐在沙发上,新制的骑马服特别的刺眼,鹿昭看着就生气。又有点儿嫉妒和想不通了。 好好的女人,不应该就是旗袍洋裙,穿什么男人穿的东西,这身打扮多可笑啊,不伦不类的。这果然留过洋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新奇的玩意儿都会勇敢的尝试尝试,就是过得不一样啊。 原本以为,人和人的差距会因为自己的努力而慢慢缩小,可是现在看起来根本就不是这样啊,她并没有任何超越了鹿希甄那种爽快的感觉。就像现在,哪怕是进来晏家,还都要费一番口舌。 自己的好妹妹,现在的势力这么大。 怪不得郁霆轩那么渴望得到呢,哼,不过一副皮囊,有点脑子罢了,却可以得到这么多男人的青睐。 “有一段日子没见了,听说妹妹现在有了新的想法,好像是要在北平城里弄一个什么北平戒烟的地方?这么大的动作,妹妹怎么进行的这么隐秘啊,这对于北平的老百姓们来说可是好事一件啊。” 鹿昭双眼含笑,却带着一丝丝的疲惫,没有忍住的打了两个哈欠,马上就泛起了泪花,瞧着有些精神不太好。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知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戒烟医院的事儿好像还没有对外正式公布,你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啊?” 鹿希甄疑惑的看着鹿昭,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哈欠,代表着什么。鹿希甄她们都是普通人,看不出来端倪也是正常的。不过顾医生却发现了鹿昭的不对劲。 虽然脸上精致的妆容完美的掩盖了所有的瑕疵,可是骨子里带着的一种懒劲儿,还有那坐立不安的样子。手指头在手帕的遮掩下时不时的扣着什么,掩饰了自己的不安或者是在压抑着什么。 这个鹿昭,并没有看上去过的那么好啊。 “是吗?可是我怎么听大家都在议论啊?妹妹,这是一件好事儿,没有什么害怕的,旁人知道了就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鹿昭扯开了话题,不在这个上面辩驳,反正这件事情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什么时候说不是说啊。 鹿希甄不动声色,没有任何的表情,让鹿昭有些慌张。这样的人可真的是难对付,息怒不行于色怎么叫人猜得透她想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妹妹不要多想,姐姐今天过来其实是来帮助你的。”鹿昭转换了策略,再跟鹿希甄继续说起来。 鹿希甄办事情很讲原则,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固执别扭。可就是因为这样鹿昭才觉得自己有机可乘。一成不变的人,最好对付了。哪怕这里有这么多人保护,又有什么用? “这戒烟其实很难,很多人挨不过去就死了,所以需要更加先进的专家来治疗是不是?”鹿昭欲言又止,徐徐前进。 鹿希甄眯了眯眼睛,发现鹿昭说的还有那么点明白,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好歹我以前也是结交过许多朋友的,这不,前几天就又遇到了。我的这位朋友啊一直都在广东那边开医馆。是个洋医生,对大烟也很懂的样子。既然咱们这一次要戒烟戒的彻底,当然是更多优秀的医生参与进来越来越好了。为此呢,我今天啊特意过来找你说这件事情。”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那的确是一件好事情,只不过……为什么还要特意找上门来说?怕是想要通过这个事情,来抵罪? 鹿希甄一旦想起过去的种种,都恨不得从来没有跟眼前的这个人认识过,可恨她们的身上竟然还流淌着一样的血液。都是鹿家人,仅存下来的鹿家人,很多事情不能做的太难看了。 不过找了人来帮忙办成戒烟这种好事儿,这种行为就更是好事儿了。既然如此,自己的这位好姐姐还阻拦的这么严实,刚才说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个神秘兮兮的语气了。这么生硬的理由也敢拿出来糊弄人? “不知道这位洋医生现在在何处啊?是否跟我们这一次的戒烟相对口,我已经有了专门的队伍,如果这位医生也合格的话,自然可以参与进去。前提是我的队伍里的各位都同意。”虽然有那样的原则,不过现在所有的原则都是安全可靠为主。 鹿昭不请自来,还带了专门的人参与到戒烟当中,颇有点有备而来,憋着心眼搞事情的心思也太直接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对面的人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没有任何的阻碍。 “这是当然,不知道能不能去妹妹那处地方看看呢?”鹿昭说的是戒烟医院。 鹿希甄定定的看着她,摇了摇头,“抱歉不可以。” “还没有对外开放,暂不公布。” “啊……既然是这样的话,妹妹可真的是让姐姐心痛啊,我们鹿家就剩下我们姐弟三个,难道不应该互帮互助。” 鹿希甄决定到此为止了,不想再这里跟鹿昭浪费时间,起身说道:“我们有过那个时候,不过,你好像忽略了我和鹿黎。所以现在,并不需要你的帮助。”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一切就绪 294. 鹿昭站在晏家大门口,看着晏家的车队浩浩荡荡的离开,嘴角弯起,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容。 “有什么好得意的,说到底不还就是一个女人。能蹦哒起来多大的浪花?以为自己是做了好事,却不知道挡了多少人的财路。” 且让你再得意一阵子,鹿希甄。 戒烟医院已经粉刷好了,过往是前朝一个皇亲贵戚的别苑,后来被晏总理买了下来是想给晏润林当官邸的。只不过晏润林和鹿希甄结婚了之后还是觉得住在一起比较方便。这里也就闲置了下来。 这一次倒是派上了用场。 工匠们正在赶工,看到鹿希甄等人出现,立刻热情的打招呼。在这里修缮的工人们很多都不愿意要工钱,都说这是为民的好事情,只要做好了就可以解救那些被大烟残害的同胞们。虽然他们不要,鹿希甄却不能不给。 “辛苦大家了,一会儿先去吃饭,注意安全。”鹿希甄对人一直都很和善,这些工人们都很佩服她。一个女人竟然能够有这样的胆识跟远见,是他们北平老百姓的福音啊。 军长夫人进了核心实验室,这里的一切才是整个医院最重要的。从大不列颠邀请来的团队三天后就会抵达北平。在这之前,实验室必须完工。仪器设备还没有到位,大多都是专家们从大不列颠一起带过来,鹿希甄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全北平招收有过医学经历的年轻人,参与到戒烟的行列中。 对于来诊治戒烟的病人,还要照顾和教导,西方还有一种叫做心理学的课程。跟华夏的催眠或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是仔细辨别起来的话还是有区别的。 多方面的人才都需要吸纳,这才是重中之重。这件事情,鹿希甄拜托给了柳云时去办。但是在银行里上班的时候,认识了不少人,其中就有报社的朋友,拜托他们刊登招聘信息,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应聘的了。 医学这方面的人才选拔,鹿希甄全权交给了顾医生,这一位好像是故人的医生,至今还没有表达清楚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那天宴请会上的几桌麻将打下来,鹿希甄发现这位顾医生的观察力真的太可怕了。竟然很快就可以猜透了其他两位大家小姐的心思,赢或输都做的恰到好处,令人满意。 这样的人,可用,当然是最好的一件事情。 心理学方面还有教导作用的人才选拔,鹿希甄就交给了柳云时,这一方面一定要认真负责任。后期的疏导和建设才是更重要的,很多人之所以会不能成功戒烟,就是在快要成功的时候受不了诱惑,重新堕落回了原来的时候。 复发的人总比第一次抽大烟的人更加难以治疗,这样的情况当然是越少越好了。每一个环节都至关重要,所以大家都是关键人物。鹿希甄并没有把自己当做是主要负责人,也不会抢功劳,这件大事需要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才会做的更好。 “专家们住的地方也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就在这后面,有一处私人的小院子,里面的房子摆设都是现成的,派人过来打扫一下就好了。到时候再找两个洋厨子给专家们做饭,距离医院也近,一切都很方面。”宋铨交代说,“夫人,咱们办这个,肯定是很危险的。很多人都觉得是您断了他们的财路,憋着劲儿的要闹事情。” 关于这一点,鹿希甄怎么会不知道呢?被人视为眼中钉这是必然的,鸦片利润高,令人上瘾,祸害了太多人。可是越是如此,就越是有人想要趁乱发财。都是华夏人,不为自己的同胞们着想,只顾着自己闷声发财。 君子取财,取之有道。这样的钱拿在手里难道不嫌烧的慌?恨她的人也好,爱她的人也罢,只要自己心中没有愧疚就好了。鹿希甄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就算有很多人想要暗算她,这个戒烟医院也要开下去。 专家都是来自大不列颠,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自然是不敢在明面上到医院里找麻烦。晏总理和晏润林也商量了,等到戒烟医院正式开业之后,会从陆军部专门调兵去看守,保护安全。 鹿希甄只要放心大胆的去做就好。 “宋铨,盯紧一点,跟戒烟医院有关的任何事情,任何人,都要上心。不要给那些人留下机会,他们越是想要破坏,我们就越是要办得好。要记住我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正在遭受折磨的同胞们。” 鹿希甄的激情言论让宋铨为之动容,军人总是热血的,宋铨不能上前线去杀敌,在后方如果可以办成这样的大好事,也不算是白活了一场。 这样的杀敌,也是杀敌,国乱之时,哪里都是战场,人人都是将士。 “明白了夫人,宋铨一定会严加看守的。您尽管放心。”宋铨后脚跟啪嗒一踢,利落的站了个军姿,威风凛凛。 等到工人们吃过了午饭,鹿希甄就已经大概巡查的差不多了,嘱咐工人们一定要认真仔细不能偷工减料。巡视之后解决了发现的问题,鹿希甄走到了医院外面,晏家的车还停在原地,接他们回家。 “夫人,接下来要是没有其他的安排,我们就立即回官邸了。”宋铨问道,等着鹿希甄说话。 鹿希甄上了车,点了点头,她今天是没有什么要做的了,就是自己的那位好姐姐登上门来,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之后竟然要给他介绍医生。 无事不登三宝殿,鹿昭的热情就是最明显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派人去盯着鹿昭,一旦有什么动作,就回来告诉我。还有,今天她来找我的事情先不要告诉军长和总理。”鹿希甄吩咐坐在副驾驶的宋铨,身旁的柳云时好奇的看着她。 “希甄姐,为什么不告诉军长和总理?要是你的那个好姐姐真的有什么歹毒心思的话,我们也好提前防备不是吗?” “没关系,暂且她是不会做什么的,我只是很好奇她为什么要来找我。再说我的身边不是还有你们吗?”鹿希甄轻松的笑了笑,并没有觉得多危险。 柳云时动了动嘴皮子,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鹿希甄似乎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于鹿昭的突然出现,心里已经有底了。这样的举动可真的是令人着迷的。 嗷,柳云时觉得自己可以认识鹿希甄真的是太棒了,学到了很多。也知道了女人原来也可以这么有魄力。 …… 此行没有得到任何结果的鹿昭,并没有就此放弃,反正这件事情着急不得,郁霆轩也没有说要一次就办好。倒是那个医生,不知道郁霆轩准备好了没有,单靠她一个人怎么能够说服鹿希甄呢? 大烟瘾已经没有那么严重了,鹿昭还是觉得身子乏乏的。回了小院子之后就躺在了床上,病恹恹的,不愿意想鹿希甄现在是多么的风光无限,总之这个人就是一个自大且狂傲的家伙,令人觉得厌恶。 不过好像鹿家的人都是这个样子,她自己不也是吗? 但愿今天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的马脚让鹿希甄怀疑,她伪装的很好吧,在跟鹿希甄交谈的时候被压制下去的烟瘾隐隐的又发作的趋势。毕竟她还没有成功的戒掉,连续好几天也没有好好的享用一把了,身体里有着激烈反对的声音,快去抽吧快去抽吧。 做什么为难自己呢?想要什么就去做,不要听身边的人的话,抽大烟多好啊,欲仙欲死,可以忘记痛苦忘记烦恼。这凡尘浊世活着多么辛苦,忘记这一切需要外在的辅助。 大烟就是最好的选择,要不然为什么大家都要抽这些东西,只是需要麻痹自己,自以为是的躲开了这一切而已。 鹿昭沾染上这个要命的东西都是因为郁霆轩下的圈套,爱一个人就相信一个人,所以只要是郁霆轩给的,鹿昭都是无条件相信的。 前几个月的一天,很久不见一直忙活着抓鹿希甄的郁霆轩忽然找到了她,难得的好脾气和甜言蜜语,哄骗的她吃了那碗银耳莲子粥,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鹿昭了。什么是祸害人的东西,今天她才彻彻底底的明白。 既然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过去的最在乎,也是人性最大的弱点,那可怜的根本不值钱的尊严,要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如果在自己死之前还能拉一个垫背的,那个人还能是鹿希甄,鹿昭觉得十分的满足。哼,只要鹿希甄可以在自己的前面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毫不在乎。 “鹿希甄,你出生的比我好,那么死我就要你比我死的还要惨。”鹿昭阴森森的笑了起来,屋外的人听着都觉得瘆得慌,搓了搓胳膊,觉得这北平的天可真的是越来越冷了。 马上就又是新的一年了,这日子过的,凑凑合合的好像也可以这么活着。一年又一年的,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不过苟且的活着就可以了。哪里要那么多的东西呢,哎呦,世道艰难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专家团队抵达 宋铨还是把鹿昭来拜访的事情告诉了晏润林,鹿希甄被晏润林问起的时候,心里怪了宋铨一小下,怎么能够不听她的命令,擅自告知了军长? 鹿昭是个什么样的人,晏润林比鹿希甄还要清楚,一个有妇之夫竟然还跟郁霆轩缠在一起,纠缠不清的,不仅仅是伤了风化,更是败坏了鹿家的名声。 不管是谁说起,都只会说鹿家的女儿鹿家的女儿,鹿昭的行为会牵连到鹿希甄,甚至是鹿黎。晏润林不希望这样的人继续败坏鹿家的好名声,他就觉得交通部的部长很有远见,天下好女人多得是,没有必要跟这个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将就的过下去。 说起来这个鹿昭很久没有出现了,现在突然冒出来,倒是有些让晏润林起疑。 “既然你的姐姐要给你找到合适的医生,反正医院里也缺人手,我们当然要顺水推舟的接受了。” 鹿希甄没想到晏润林不仅没有反对自己跟鹿昭接触,反而还鼓励她要积极的接触。难不成又有了什么不可期待的事情吗? “既然现在不知道鹿昭玩儿的什么把戏,那我们就陪她一起玩儿,前提是你要在完全安全的范围内跟她游戏。宋铨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你也不能让鹿昭过于近距离的接触你,还有不能去她约定的地方见面。” “你好像说的我是个三岁的孩子似得,我当然明白这些了,润林,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鹿希甄好奇的问道。 晏润林放下手里的文件,抬眸看着鹿希甄,肯定的问道:“你确定,要知道吗?” “我能知道吗?” 两个人一直都很有默契,不需要把话说的太清楚明白,如果双方都可以知道且不会伤害到彼此的话,还有事情他们都会无条件的告诉对方。当初在商场里,晏润林只是一个人下楼来警告了一下,鹿希甄并没有看到。 至今为止,鹿希甄也只知道自己的姐姐跟前任的丈夫和离了,按照如今的风气来说,女子跟男人和离也并不是什么丑事,只是交通部部长看上去是个很温润儒雅的男人,打牌的时候也听其他的行政部大员太太们说过,交通部长这么多年也没有对其他的女人上过心,一直以来都是只爱着家里的那位太太的。 而且,交通部长结婚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孩子,在外人看来实在是太奇怪了,交通部长这样的大员当然会被很多人问起。虽然社会风气发生了变化,不过这一夫一妻制还没有改变,多年无所出,也算是犯了大忌。于情于理,在外人看来都很有资格再娶,为家中开枝散叶的交通部长,却从来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 可是大家好像也都没有想到,爱妻胜过爱自己的交通部长竟然有一天会和离,这件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鹿希甄在一旁听闻了不少有关自己姐姐的事情,听到了也当做没有听到,这个人跟她还有鹿黎,除了血缘上有点关系,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听到别人说这样的闲话,其实还是有点小伤感的,鹿希甄从头到尾还是不愿意听到鹿家随便被别人挂在嘴边,被说成是笑话。 和离,一定是有原因的。看起来,晏润林似乎知道这一切。 “告诉你也可以,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太激动。” 晏润林起身,绕过了办公桌,走到了鹿希甄的面前,双手有力的摁在她的肩膀上,“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哦,是不是真的想知道。” “你既然这么问,是不是跟郁霆轩有什么关系?”鹿希甄哼笑起来,“你觉得我还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吗?他们两个对我而言,现在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这样啊,嗯……正如你所想。”晏润林模模糊糊的给了鹿希甄一个答案,要她自己去猜吧。 有些时候话说的太直白,反而会太伤害人心。 晏润林搂住了鹿希甄,轻轻的说:“我想,你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不希望你做冒险的事情。哪怕你恨他们,还有我帮你呢。” “谢谢你,润林。”鹿希甄的眼泪禁不住的滑落,靠在男人有力的肩膀,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那就这样吧,顺水推舟的走下去,负隅顽抗到底的人,总是还有些能力的,她很好奇,郁霆轩跟鹿昭两个人到底还能玩儿出什么样的把戏来。 戒烟医院,势在必行,所有打这个医院主意的人,鹿希甄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 鹿昭的失败在郁霆轩的预料之中,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鹿昭那种脑子是斗不过鹿希甄的,加上现在鹿希甄还不是一个人,身边跟了一大帮能人异士,区区一个鹿昭怎么能够斗得过呢? 可是他没有办法派遣有力的能手去帮鹿昭,那样反而会败露,现在只能让鹿昭使用厚脸皮的技术了,一直跟着粘着就好。 飘雪的那天,大不列颠的专家团队连带着专业的设备器材到达了天津卫,海河运输不管春夏秋冬,一直都很热络。 晏润林和晏总理很重视这一次的互助交流,特地派了陆军部的人和车跟着鹿希甄一起去接。原本晏润林想要推掉陆军部的公务陪鹿希甄一起去的,可是南方那边来了人,还是吴老爷子亲自请过来的,晏润林不得不亲自接待。 临走之前,晏润林特地嘱咐了,沿途注意所有的动静,稍有差池,可以直接动手。妄想扰乱秩序,伤害外国专家的人,当然要全部除掉。 大不列颠的专家团队的负责医生doctor许跟鹿希甄一辆车,前后被好几辆护兵的车包围着,铁桶似得。这一次晏润林倒是真的派足了人来保护的,确保要万无一失。 “许先生,真的很感谢您在这一次的邀请当中付出的努力,真不知道要怎么感激您呐。”鹿希甄用中文跟身旁的许医生交流着,没想到大不列颠过来的专家团队竟然是由一个华夏人带领的。 “军长夫人说的哪里的话?我之所以去大不列颠学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回来救护我们的国人。说起来很讽刺,鸦片就是从大不列颠传进来,最后想到要压制的法子还得去大不列颠学习,不过有解决的办法当然是最好的了。” “我一直都缺一个回来的机会,毕竟国内到现在都没有人想到这一点,每一次的销烟都是治标不治本,烧了一次还有无数次,根本没有用。有这个需求,就会有人利欲熏心的一直要想法设法的弄这些东西。所以,现在军长夫人能够站出来,那真的是太好了。” 许医生看着窗外的消逝而过的景色,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觉得家乡的空气,比起大不列颠的来说,都香甜了些。 “听说军长夫人也是从大不列颠留学归来的?” 鹿希甄微笑着点点头,“没错,当时学的是经济。” “没想到军长夫人原来还有这样的抱负,说真的,不怕军长夫人觉得我还保持着过去的思想,只是一介女流还能够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令人佩服。” “其实也不算什么,去了这些年学到的东西,一直都想要努力的表现出来。跟许先生一样,想要一展宏图,帮助国人。” “军长夫人现在不就正在做吗?说起感激,我应该感激军长夫人可以给我这个机会。我们团队里面的医生,不敢说是百分百的都有彻底根治大烟瘾的技术,但是一定会全力以赴,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鹿希甄点头,“当然,我自然是相信许医生的。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告诉许医生。” “挡人财路,会发生危险的事情吗?”许医生毫无意外的问道。 鹿希甄挑眉,看着许医生,“难道许医生已经听说了什么吗?不知不觉中,鹿希甄已经换了称呼,总感觉许先生许先生的叫有些不太直接,还是医生比较好。” 鹿希甄挑眉,看着许医生,“难道许医生已经听说了什么吗?”不知不觉中,鹿希甄已经换了称呼,总感觉许先生许先生的叫有些不太直接,还是医生比较好。 “我听说了,大不列颠那边也是有了动静,听说,是日本人。”许医生摩擦了手掌,呼出了那口气。觉得舒服了许多。 “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从一开始选择这个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准备,相信我团队里的人也都同样的做好了准备。军长夫人,您应该也是吧。”许医生信心满满,那种已经把一切都置之度外的无所谓态度。 “当然。”鹿希甄也给了许医生一样的回复。走上了这条路,就要义无反顾,只要能够帮得了这些深受其害的人,付出代价是必然的。 长长的车队从天津卫码头开始,朝着北平城所在的方向徐徐前进,车程这么长不知道路途之中还会有多少未知的东西,即将出现。 不过不管有多少未知,总要有人前去探寻,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加的有趣。 第二百九十六章 偷袭 躲在暗处的人,看着车队出发,蠢蠢欲动。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停在码头,根本不起眼的的几辆黄包车车夫,对了对眼神,其中一个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低着头扭动着酸麻的脖子,一条粗布毛巾搭在肩膀上,带着车夫特有的瓜皮帽的一个男人抬起头,双眸阴鸷,盯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庞大的车队,冷笑一声。搞得这么大的阵仗,不就是摆明了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吗? 看来,晏家是知道要出事,那么自然不能让他们失望了。 距离北平城还有不到五十里的地方,鹿希甄承受不住这么长久的颠簸,坐在车上有些昏昏欲睡,又不好意思在许医生面前表露出来,只能装模作样的看着窗外,小心翼翼的闭上了眼睛。 能眯一会儿就眯一会儿吧,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因为下了雪的缘故,路面湿滑,行进到这里车速已经明显的慢了下来,鹿希甄快要彻底坚持不住的时候,前方猛地发生了急速刹车的刺耳声。 鹿希甄被惯性带着撞到了驾驶座的椅子上,本来就昏昏沉沉的头现在更是疼痛难忍,哎呦一声,有些吃不消。车里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宋铨被勒的往后一撞,就是他这样的块头也被撞的不轻。 很快调整了过来,宋铨回头查看,“夫人,您没事儿吧?” 鹿希甄的身体都快散架了,最近的确忙得有些疲惫,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刚才那么一下子肯定是加剧了恶心的感觉。不过在路上,还是不要添麻烦了,总感觉在这里,没有什么安全感,还是尽快到北平比较好。 “我没事儿,你去看看到底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大家都注意一点,这里看上去没有表面上看着的那么安静。”鹿希甄看着窗外,是密密的松树林,高大的松树上覆盖着厚重的白雪,被阴天压的更是没有丝毫的光彩,很冷的感觉。 这诡异的安静,让鹿希甄的心里突突的加速跳了起来。 宋铨领命立即下车,走到了最前方,原来是领头开道的车车轱辘陷入了泥坑。下雪天,土地松软,本来就是泥泞难走,加上这片地带树林茂密,险象丛生。肯定有过冬来打猎的猎人在这里布置过什么陷阱,抓捕猎物的。很不幸的,被他们给遇到了。 这坑看上去可不浅,车子怎么打火也起不来,可能需要人力来推起来。好在这里壮力多得是,应该不是难事。 鹿希甄坐在车里,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虽然下学之后,万物细无声,可是就连鸟叫声都没有,太过诡异。还是要赶紧离开这里,想到这里的时候,去查看情况的宋铨已经小跑了回来,站在床边跟她报告说:“车子陷到了猎人们挖的坑里了,出不来,需要安排人手去抬,您在这里稍等,很快就会好的。” “快去吧,还是要注意点附近,安排人手警戒,我们半点都不能马虎。”鹿希甄不知道为什么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激烈,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人从周遭茂密的树林里窜出来。 她是相信陆军部军人还有晏家护兵的能力的,可是这里有重要的人才和设备,其中有一个受了损失,戒烟医院都不能按时开张。 耽误一天,就会多一些人离开这个世界。他们已经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陆军部派军资运输的货车来运输各种设备,押送的全部都是陆军部的兵哥负责,此刻他们依旧坐在车上,保护着昂贵的设备药材。晏家军的护兵们就担负起了巡逻的重任,一时间,风声鹤唳。 许医生打开了车窗,窗外的冷气蹿了进来,前方的兵哥们正在奋勇抬车,好像并不是说着的那么容易。 “难道这里有什么不妥吗?”鹿希甄紧张的样子让许医生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不安的看着外面,这里有这么多人把守保护,距离北平也不远了。在天津卫的时候不是已经通过电话了,晏润林军长会在处理完事情之后前来接应的吗?现在看着应该距离这里不远了吧? 晏军长亲自到的话,应该没有危险可言了的。 在北平城的地界上,有谁敢跟晏家叫板?是不想活了吗? “许医生不用怕,处理好了我们就可以立即离开了,您请安心坐在车上,我下去看看。”鹿希甄刚要打开车门,却被许医生拦住。 “怎么了许医生?”鹿希甄不解的问道。 许医生对鹿希甄摇了摇头,“你不能下车,如果像你预想的那样,我想外面现在很危险。那些人的目标不一定是我们,他们肯定在找你,所以我们还是留在车上,不要暴露了位置。此刻做到不麻烦别人,就是最大的帮助。” “许医生,他们的目标是你和你带来的专家团队,如果你和你的团队受到了任何的威胁,北平的戒烟医院就会毁于一旦,您放心,那些人什么来路,我知道。他们是不会伤害我的,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您。” 鹿希甄对许医生莞尔一笑,还是打开了车门,下了车。 正在指挥兵哥和护兵们推车的宋铨看到了鹿希甄从车上下来,吓了一跳,二话不说的连忙跑了过来,“夫人,您怎么下来了?这里有我们很快就可以解决的,您快上车这里很危险。” “没事儿,我就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够帮得上忙的?”鹿希甄看了眼陷了车胎的陷阱,周遭的平口很整齐,一般的猎人才不会挖的这么认真。捕捉猎物的话,差不多深再铺上杂草就可以了。 野兽的脑瓜子能有人的好用吗?糊弄糊弄就成了。这个坑,怎么看都不是猎人捕猎的那么纯粹,鹿希甄催促宋铨加快速度,警戒的朝着四周看了看。 忽然,一直安静的周遭,忽然一群惊鸟飞过。 “小心!”鹿希甄不过才喊出口,正在埋头抬车的几个兵哥就应声倒地了。子弹穿过树林,呼啸而来,现场立刻见了血,惨叫声不断。 宋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喊着趴下趴下!鹿希甄被宋铨扑倒,压在冰冷的雪地上。几个没有打中要害,躺在地上没有武器的兵哥们自食其力的顺势爬到了还掀着车轮儿的坑里,一直警戒的晏家护兵即刻做出了反击。 双方人马,你来我往,子弹横飞,各有伤亡。 对方似乎都是毛头小子,刚出来混江湖并不会使用武器的愣头青,放枪放的劲儿十足,却没有个准头。倒是晏家,不管是陆军部的晏家军还是护兵,一颗子弹都没有浪费,一枪一个人头,十拿九稳的准。 劣势很快就变成了优势,鹿希甄看那些人前仆后继的,没有退缩的意思,直直的就朝着后方的专家团队的车辆去,心道果然是朝着她的戒烟医院来的! “快保护专家!”鹿希甄的声音怎么能够比得上宋铨爷们儿的大,只喊了一声之后,宋铨就接棒开始部署。 一直在车上押送设备的陆军部兵哥们全部趴在车厢边,他们在暗处,敌方在明处。参加到了战斗当中,晏家这边如虎添翼,对方一开始的埋伏成了无用功,显然是低估了晏家这边的力量。以为一个简单的坑就可以困住他们。 不过难缠的蝼蚁是最大的麻烦,就算处于劣势,对方还是不肯轻易罢手,连续推进竟然距离押送设备药材的车还有坐着专家团队的车不过一米之远。 对方是留了手的,如果要杀人灭口的话,乱枪一放,就算不会全部打中,好歹也会中几个。可是畏手畏脚的,想来是想要抓活口? “大哥,对方的火力太猛了,兄弟们支撑不住了,继续打的话就死完了!” 领队的老大蒙着面,并没有冲在最前面,看着眼前的兄弟一个个倒下了,也没有任何的退缩。没错,他们现在面对的是训练有素,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晏家军,可是少爷交代下来的任务,不完成,回去怕也是活不了。 与其回去受少爷的指责惩罚,倒不如在这里拼一把,不能毁了鹿希甄的整个计划,好歹也要伤了他们的元气才行! “给我冲,就算死绝了,也不能让他们那个什么医院开始!真以为是观音菩萨吗?”领头大哥喊着,身先士卒,冲到了最前面,她的枪法倒还是可以拿出来现一现的。 那人劝阻未果,并没有一时脑子发热跟着冲上去,而是慢慢的退到了最后,直到身后没人的时候转头就跑。 鹿希甄在宋铨的保护和车身的掩护下,一路顺遂的到了原来乘坐的那辆车前,打开了车门,司机不幸中弹已经死了,许医生很懂得保护自己,整个人蜷缩在了座位下的空处,并没有疯喊着乱跑。 “许医生,您没事儿就好了。”鹿希甄松了口气,差点要被吓死。 许医生看来人是鹿希甄,松了口气,连忙问道:“军长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没想到真的有人要偷袭我们!”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有惊无险 枪声惊动了正在赶来的晏润林,鹿黎紧张的竖起耳朵分辨了下大概的方位,确定了就是他们现在正要去跟姐姐鹿希甄会合的地方。果然有人打着大不列颠专家团队的主意,刻不容缓,需要立即支援才行。 “军长。”在外面,鹿黎喊晏润林都是职称,从来不敢越界亲密的喊一声姐夫。 晏润林当然知道前方发生的事情,命令所有车辆全速前进。 他心中早就怀疑,跟南方那边的人谈的七七八八之后,就赶紧带人出城迎接,紧赶慢赶的偷袭事件还是发生了! “军长,郁霆轩您打算怎么处理?”鹿黎已经跟晏润林把话说的很清楚,调查得到的所有的证据和资料,也都全部交给了晏润林。这个人,所犯的错误简直是罄竹难书,这么多年过去了,鹿黎本来怎么想也想不通,现在,当年相关的人物都渐渐的靠拢过来,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 欲速则不达,这种事情鹿黎明白的很,可是不给郁霆轩一点提醒的话,这种人只会变本加厉,顺着杆子往上爬。今天的偷袭,肯定有他的份,跟日本人合作贩卖大烟,顶风作案,也就只有郁霆轩这种不怕死的恶人敢做了吧。 对于鹿希甄的觊觎,对于鹿家财产的贪图,对于晏润林的愤恨……不管哪一个都可以让她铤而走险,鹿黎实在是担心,继续放任下去的话,事态可能会朝着他们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趁着日本人还没有完全掺和进来,先把郁霆轩这颗毒瘤解决掉。 “我知道,郁霆轩留不得了,不过,他目前还有用。”晏润林沉着冷静的样子让人看着也觉得安定了下来,鹿黎还是觉得自己太年轻了,这么一点点事情就快兜不住,以后还怎么做大事? “戒烟医院,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鹿黎一开始就不太支持姐姐的这个决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就像是一个扣在头顶上,装满了水的水盆,一旦不平衡就会被浇的浑身湿透。 鹿黎不希望自己姐姐的一片好心最后成为了让她陷入危险的理由,戒烟医院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态,他能够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姐姐。 晏润林听了鹿黎的话,很庆幸,鹿黎终究是没有辜负他当初的期望,很好的成长了起来。如果当初就那么简单的送去了国外,鹿黎可能到现在还是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家少爷,什么都要依靠自己的姐姐。 历练和捶打是男人必须要经历和承受的,小打小闹的过去了,就会慢慢的成长起来了。鹿黎紧紧的握住了拳头,等到可以报仇的那天,他一定要亲手杀了他的仇人,为鹿家上下几十口人报仇雪恨。 “鹿黎,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世道人心险恶,如果你的姐姐不能完全负责戒烟医院,你是她的弟弟,作为鹿家人,你应该有所担当。” 晏润林的心也开始乱了,听到不断传来的枪声,慌乱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恨不得这车能够飞起来,直接飞到鹿希甄的身边,保护她!那个一直作死寻衅的郁霆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极限,真的让人很讨厌。 没有谁会一直有耐心,晏润林被再三的挑衅,危及生命,已经忍到了极点。要不是郁霆轩还能做个诱饵,他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听着枪声越来越近,却也同时听着消散了下来,就知道局势想必已经被控制住了。陆军部派出去的人个个都不是吃素的,晏润林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被偷袭的现场,惨淡一片,晏家军也有伤亡,却是在将偷袭的对手打得落花流水的前提下。那位豪情壮志的领头大哥就倒在鹿希甄的面前,是被宋铨一枪毙命的,人还没有死透,怒睁的双眼盯着近在咫尺的鹿希甄,很不服气。 鲜血从他的嘴角蔓延而出,染红了身下的那块土地,即使知道这人没安好心,死不足惜。可是鹿希甄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倒在自己的面前,还是吓得够呛。 如果戒烟医院的顺利开业,是需要这么多人付出生命来争夺阻拦,保护顺利的话,那么她的初衷是救人岂不是就背道而驰了。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那些被大烟迫害的平常人而已,为什么还有人来阻拦? “夫人,很佩服您,但是不得不杀了您。”那个人出气多进气少的跟鹿希甄说着最后的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鹿希甄让宋铨将他拉扯了过来,宋铨刚开始还有些犹豫,可想着这人已经蹦跶不起来了,于是伸手将他扯了过来。 来偷袭的人见老大已经被制服了,跑的跑,投降的投降,识时务者为俊杰总不能全部为了一个根本完不成的任务在这里送了命。晏家军和晏家的护兵已经控制住了还活着的偷袭者,大家都没有发现,其中的一个人不见了。 领头大哥侧躺着,看样子离死不远了,却还是固执的跟鹿希甄说着。 “一个女人,可以做到这个份上,让我们这群大老爷们……无地自容,可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今天……还是败给了晏家军。” 宋铨冷哼一声,骂道:“少说废话,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做我们这行的,怎么会背叛当初定下的规矩呢?我都要死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这人猖狂的很,竟然死到临头了还要让活着的人气个半死。 鹿希甄却忽然开口问:“是不是郁霆轩,他想阻止戒烟医院顺利开张,然后跟日本人合作再次把鸦片带进来,继续祸害国人?” “哼哼哈哈哈哈……都说军长夫人,灵慧聪颖,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夫人啊太聪明的人只会让更多人想要除掉你。” 比如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看着就要死了的这领头大哥忽然撑起身子,藏在袖子里的一把小巧锐利的匕首已经握到了手里,直直的朝着鹿希甄的心口刺去。 出发之前,郁霆轩跟这些人明确的规定了,要是活不成了,就想着怎么把事情处理的干净。却没有说办成事情是在建于鹿希甄也死了的基础之上。想要鹿希甄命的人,不是郁霆轩,而是另有其人。 “对不住了,军长夫人。”那大哥的嘴角带着一丝阴冷的笑容。 守在一旁的宋铨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的推开了待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应的鹿希甄。与此同时,从后方传来的一声枪响。握着匕首要杀鹿希甄的男人应声倒地,这一次,死的不能再透了。 鹿希甄被宋铨大力的推倒,胳膊磕在了一旁被白雪掩盖住的石头上,疼痛难忍。 慌乱的宋铨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晏润林,手里的那把手枪还淡淡的冒着青烟,疾步朝着这边走来。 宋铨回头一看,见鹿希甄一脸痛苦的倒在地上,顿时吓得六神无主,难不成还是伤到了吗?都怪自己保护不力,军长这一次就算是罚他去扫厕所他都没有任何怨言了。 “去处理那些人,确定专家们和设备药材是否安全,这里有我。”晏润林对身边的鹿黎和宋铨说道,两人立刻分散,去做各自的事情了。 鹿黎担忧的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已经被姐夫抱了起来拥在怀里。姐夫来了,姐姐应该就不会害怕了。刚才真的是惊险万分,车子还没有挺稳就见那歹人拔刀就朝着姐姐的心口扎去,实在不敢想象,要是玩来了一步的话,姐姐现在该是怎样的。 满脸痛苦的鹿希甄靠在晏润林的怀里,一直惶惶不安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原来自己第一次出面办事情,还是很害怕的啊。 “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惊了。”晏润林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感激。 鹿希甄闻着晏润林身上熟悉的问道,让自己的情绪尽量的平静下来,她还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紧紧的抓着晏润林的衣服,摇了摇头说:“是我自己没用,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还让你担心了。” “胡说什么,你在我心里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女人,不要这么说自己,我不允许。”晏润林又紧了紧自己的怀抱。不小心触碰到了鹿希甄胳膊上的伤,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额头上的汗直冒。 晏润林这才注意到了鹿希甄胳膊上的伤口,连忙查看紧张的问道:“哪里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许是刚才宋铨为了保护我,推了我那一下倒下去的时候磕到了看不见的石头上,没有什么大碍就是现在还有点疼。”鹿希甄掀起自己的衣袖给晏润林看,胳膊肘的地方已经红肿了起来,不能动弹。 “保护不力,该当何罪!”晏润林气的可以吃人了。 鹿希甄连忙拦住他,宋铨已经做得很好了,是她自己掉以轻心了,怎么能够把责任推到别人的头上呢? “莫要怪罪宋铨,我这样是突发事件,谁都想不到的。”鹿希甄说着想起来了留在车上的许医生和保护许医生的柳云时,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周遭平静下来的时候,柳云时就已经带着许医生从车上偷偷的下来了,就靠在鹿希甄身后的那辆车边。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他们都看在眼里,都为鹿希甄捏了一把冷汗。幸好晏润林来的及时,要不然今天可就真的要见血了。 偷袭没有成功,一场有惊无险的阻拦,让鹿希甄的心却很沉重。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事实真相 北平,晏家官邸。 顾医生给鹿希甄做好了包扎,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撞到了神经麻痹的地方,疼是很疼,却没有大碍。最近不能拿重的东西,需要好好休息休息才行。 大不列颠来的团队和设备器材已经由鹿黎和柳云时全权负责安排,戒烟医院的装修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只需要将病床还有其他的基础设备安置好,就差不多可以开业了。宋铨找的那处小院子早就已经打扫干净了,还很有心的在里面放了一些洋人喜欢的物件,不至于让那些洋医生觉得无聊。 柳云时先带着专家们去放行李和休息了,至于鹿黎就是跟宋铨在盯着设备药材的搬运,这批设备药材弥足珍贵,需要一直派人看守。在城外遭遇了那样的偷袭之后,鹿希甄就一直不放心,一定要确保所有的东西喝人都万无一失才可以。 顾医生叫她休息,可是她怎么能够休息的了呢?拖一天事情就多一天,既然有人这么不希望戒烟医院开起来,说什么她都不能让那些人得逞,就要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开起来,还要开的风风火火。 “可是你现在出去,就是风口浪尖,我们不知道对方下一步还要做出什么事情来,你都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怎么做足准备做其他的事情呢?”顾医生收拾着药箱,开口劝着鹿希甄。 不能急于求成,这件事情大概是每个人都懂得,鹿希甄这么聪明肯定不会不知道。怎么还需要他专门来提醒呢? “顾医生,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一路保护我的儿女到北平城来,还在晏家住了这么久,你说你要是没有什么企图,我都不相信。”鹿希甄试图抬了抬自己的胳膊,还是有些疼,怕是真的需要好好养几天才能自由动作了。 正好这个时间可以好好跟这个顾医生聊一聊,过去的事情。顾医生见面的时候,可是说过了,是故人。那么一定就有过去的故事了,那么不妨说来听听。 顾医生收拾好了东西,跟鹿希甄面对面的坐着,终于开了口。 “好啊,一直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军长夫人单独相处,今天,倒是一个可以把话说的清清楚楚,你想要知道的,我想要说的,我们都可以在今天全部说个明白了。” 鹿希甄等着顾医生的话,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顾医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又了解多少当年鹿家的事情。 “我跟令尊有过一面之缘,能够成为如今的医生受了你父亲的很多帮助。或许你父亲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可是我却一直默默的关注鹿家。” 鹿希甄这就知道了,父亲在世的时候一直都在做善事,生意做到哪里这善事就做到了哪里,这个顾医生还不知道是父亲什么时候资助帮过的一个孩子呢。父亲在外头做了好事从来都不会大肆宣扬。这也就是为什么鹿家跟郁家有这么大区别的地方。 经商的都渴望自己能够有个好名声,做善事积攒的就是在老百姓心中的好模样还有口德,人人相传,才能在无形之中将自家的地位推到最高点。郁家就是前者,而鹿家就成了典型的后者,是那种不会自己说自己做了好事,还登报宣传的那种人。 鹿希甄敢打包票,自己的父亲应该还有很作资助过的人,都在暗中的帮助他们。现在她跟弟弟能够有今天,肯定都是父亲以前做过好事,行善积德留下来的福泽。 “原来是这样,可是你可以一开始就说明你的身份和来意,为何要隐瞒到现在,我问你你才说?”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顾医生又在故弄玄虚了,鹿希甄有些不耐烦,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有什么话就不妨直说了,还玩儿的什么套路啊? “没有什么事情是让我不能知道的,你直说就是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你要告诉我,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顾医生笑了笑,看来鹿家的人也不仅仅于此,看到鹿希甄和鹿黎最近的表现,他就觉得鹿家还不算完了。当年鹿家惨遭灭门的事情,他已经暗中调查了很多年了。最后的矛头直指北平郁家,当然还有那些心怀不轨的日本人。所以他才要到北平来,只是没想到在广州的时候就提前遇到了。 那个时候的鹿希甄啊,可真的是有勇有谋啊,一个女人能够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做出明智的反应,的确让人佩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决定要跟在鹿希甄身后,等到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完,尘埃落定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帮助鹿家报仇雪恨了。 这一次的偷袭,跟郁家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这鸦片大烟又是跟日本人扯不清,到了最后全部就都成就了起来,所以,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情是最好的时机。 “我的目的,很简单。”顾医生直直的迎向鹿希甄的双眸,坚定不移的说道:“就是为了帮你鹿家报仇。我想,你应该也一直在等这一天吧?” 鹿希甄的双眸眯了眯,看着顾医生蓦地弯起了嘴角,“好啊,既然我们有同一个目的,自然可以成为最好的盟友。” “那么顾医生是不是要跟我说一说,这些年你都调查到了什么?”鹿希甄还是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鹿家的灭门跟郁家,跟郁霆轩有关系。 以前郁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她或许还能够从中打探到什么,可是现在连郁老爷子也死了,知晓当年那么多事情的人都一个一个的死完了,那么她还能指望郁霆轩自己说出来吗?现在冒出来了一个顾医生,看来是知晓其中的内情,全部说出来,她可以承受得住。 “当初日本人找过鹿家合作,就是要和做贩卖鸦片,凭借鹿家在江湖上的名声和地位,凭借鹿老爷子这个人,这个鸦片一定能够卖的非常好。原本我们国家就已经被鸦片荼毒不轻,如果能够跟北平城乃至全国都很有名声有信誉的鹿家合作,可想而知后面的利益将会是多么的可观。” 可是呢,鹿老爷子根本就不是利欲熏心的人,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况且鹿家已经足够家大业大,根本不需要再靠鸦片这种祸害人的东西来发财。 君子取财,取之有道。鹿家的钱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一分一毫是喝了老百姓的血,所以鹿家才会这么多年还在江湖上流传。 父亲生前曾说,人死并不是真的如灯灭,能够留给世人的不过是一个精气神。花无百日红,总有没落的那一天,可起码在没落的时候还能够有人记得,他们曾经的辉煌。 鹿希甄一直都很高兴,自己的父亲说到做到,可以安息了。那么后面留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亲自处理吧。 “可是鹿老爷子并没有那么做,断然拒绝了日本人提出来的合作,那个时候前朝还没有覆灭,鹿家的地位不可撼动。日本人有心无力,暂时不能有什么大动作。于是就一直暗中安排了人手潜伏在鹿家。等待时机成熟,一网打尽。” 顾医生说着忽然看向了鹿希甄,“你不在鹿家,是那些日本人没有办法的事情,当时的你在大不列颠,日本人也有专门派人去找过你。幸好你那时候跟晏润迅认识了,那小子天天粘着你,跟你寸步不离的,才让你躲过了那一劫。” 鹿希甄惊讶的看着顾医生,原来在大不列颠的自己当时也身陷囹圄,只是恰好有晏润迅在身边,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那一劫。人的生命真的好脆弱,一瞬间就可以彻彻底底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她以为,自己远在大不列颠,才算是逃过了鹿家灭门的灾难。没想到这么多事情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她根本就不是那么幸运,而是早就跟晏家有扯不断的联系了。 日本人,都是日本人!为什么这些腌臜的人到现在都还不滚出他们的国家,已经在东北战败,竟然还要这个时候靠着鸦片来蚕食他们国人的精气神和理智。别以为华夏的人都是没脑子的傻蛋,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自古有之,她坚信自己的戒烟医院开始之后,一定会让很多人痛改前非的! “所以,日本人才是你们鹿家真正的仇人。当然,郁霆轩,也是必除不可。”顾医生拍板敲定,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些,戒烟医院无论如何都要开起来,当然偷袭不成的歹人们肯定还有其他的干扰计划。未来的困苦还多的是,那么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军长夫人,为了报答鹿老爷子当年对我的救命之恩,顾某现在的这条命就是你们鹿家的,只要可以帮忙的事情,我一定会义不容辞。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可以吩咐我去了,顾某一定会办妥的。” 顾医生终于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了鹿希甄,心中悬着的大石也安定了下来,终于可以开始自己的抱恩了,终于可以做到当初承诺的那些事情了。 鹿希甄震惊之余,心中也有了计较。原来的她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也一直都在寻求真相。鹿家虽然功高盖主,连当时的朝廷都很是忌惮,一个人的名声太好也会成为一种负担。郁家嫉妒也是在所难免的。 或许自己跟郁霆轩的婚事也是父亲的一种退让吧,两家关系友好,在北平城里继续好好做生意,互相帮忙,不是最好的吗? “既然如此,那戒烟医院的事情就麻烦顾医生照看了,我是个外行人只能帮帮这种外在的事情。内在的东西就只能拜托你了。” 顾医生点头,又说了一句,“其实,你不派我去的话,也可以放心。” “这是什么意思?” 顾医生笑了笑,说道:“那个许医生,也是鹿老爷子当年救助过的人,而他之所以也在大不列颠正是因为他是鹿老爷子派过去一直保护你的人。” 鹿希甄:“……” 这么多的事情一下子全部被顾医生说了出来,还真的有点消化不了,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消受却没想到根本不是想象的那回事儿。 她需要晏润林,她需要好好的跟晏润林说说,这些事情。 …… 许医生正在考察戒烟医院,看了里面的装修和布置,再过两三日就可以正式开始了。这段时间就让大不列颠来的医生们好好休息一下吧,调整调整时差,熟悉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好像,还有一样关键的事情给忘记了。 对了,许医生拍手说道:“还缺翻译,这里大多都是大不列颠的医生,不会说咱们这边的话。或许,还要麻烦柳先生给我们找一些会外文的人了。” 柳云时也有些些尴尬,他自己虽说也是达官贵人的后代,可是也不太会说外文,不过现在去留洋的年轻人还真的是不少。如果晏家说要人的话,那些人一定是前仆后继的来做,所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您请放心吧许医生,这件事情一定给你办妥,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的话,您就尽管提出来,现在我来暂且负责戒烟医院的事情。等军长夫人的身体好些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许医生点头说道:“我都明白,我看柳医生也是一表人才,肯定也是出自大家的。不知道现在在忙些什么呢?” 柳云时主动请缨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想要在医术上能够学习到更多的东西,在东北战场上的时候就已经暂且做过了一阵子的战地医生。虽然学习到了一些皮毛,却还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只要能够在这里待下去的话,应该可以请许医生带一带自己,多多见识见识吧。 “许医生,您能教教我吗?” 许医生挑眉,“原来柳先生是想要做医生啊,不知道有没有过经验呢?”柳云时将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部都告知了许医生,得到了许医生的赞赏。 “好啊,正好我觉得我需要一个助手,不过做医生,尤其是我们这种面对疯狂病人的医生,会很辛苦,会很危险。柳医生做好准备了吗?” 柳云时高兴都来不及,一些辛苦的事情而已,没有什么是承担不了的。只要可以不让自己无所事事,可以帮得到易靖卓他们,自己做什么都愿意。 “那就多谢许医生了。” “应该的,多多帮助你,也就是等于多多帮助了我自己,应该是我谢谢才是啊。”许医生拍了拍柳云时的肩膀,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 第二百九十九章 终身大事 原来许医生也是父亲曾经救助过的人,怪不得在车上的时候跟许医生说话,就觉得有几分亲切感。许医生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很和善,许医生比自己大个十岁左右,就像是自己的大哥哥。 当初她往大不列颠发出了这样的请求之后,许医生是第一个响应的。没错,在国内戒烟是真的出力不讨好,还伴随在危险之中。许医生能够这么痛快的答应还带着专家和设备药材来,肯定跟当年父亲救助过他有关系。 到现在,她都还活在父亲的庇荫当中。 “怎么了?什么事情进展的不顺利吗?”晏润林从陆军部开完了会,处理了昨天偷袭的那群人。投降留下来的活口严加审问,到底还是没有审问出来个一二三四五,那群人骨头倒是硬得很,怎么问都不愿意说,忠心耿耿。 虽然知道跟郁霆轩有关系,但是抓不到实质的证据,没有足够的证人来佐证的话,贸然的跟郁家作对,对于晏家也没有好处。 郁家到底还是北平城里的大户,人脉关系都还在,晏家现在终于是在北平城里站稳了脚跟,但是能不先没有道理的得罪人,就先不要得罪人了。凡事都讲究一个证据,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还是不能够盲目的行动。 可是这一次的偷袭不能就这么轻松的算了,晏家军死去的那些兄弟,还有鹿希甄胳膊上的伤,就是郁霆轩给他晏润林的下马威! 是个男人就忍不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明面上来不了,那就背地里使点绊子。郁霆轩会玩儿阴的,他晏润林可也不是一个善茬,忍了这么久不是怕事,而是害怕自己一出手,背地里就能让郁霆轩玩儿完。 回到家里一看鹿希甄坐在沙发上,呆呆愣愣的,好像经受了很大的刺激,有些担心。 “润林,有些事情我以为我可以承受得住,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却发现我根本没有办法承受的住,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晏润林的脸还是冷冰冰的,走到了鹿希甄身边,坐了下来,军装还是平整的没有一丝褶皱,真的是什么时候都是一丝不苟的。交叉的双手细细长长,仔细一看虎口的位置有老茧,那是常年握枪造成的。 鹿希甄呆呆的看着晏润林的手,想起了今天顾医生说过的所有的话。鹿家的仇不得不报,这是自己的私事儿,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一个人来承受,也没有足够的能力跟日本人和郁家同时对抗。 一想起经历了全部的鹿黎,鹿希甄的心就痛到难以附加,没有办法呼吸了。那个时候鹿黎才多大啊,眼睁睁的看着家里的亲人,一个一个的死去,他该有多么恐惧和害怕?原以为在国外也可以安然无恙,躲开这些纷争了,没想到,想要至你于死地的人,不管你跑到哪里,都会被杀掉。 当初幸亏没有把鹿黎送到国外去,,还是放在自己的身边照看着最安全。要不是晏润林当时拦着自己,恐怕很多事情,现在也发生了。 那样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就再也无法挽回了。还好,自己没有固执己见。就连自己身边都不是很安全,鹿黎都还经常被外头的人欺负和觊觎。为什么他们鹿家都已经这样了,那些人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们? “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晏润林已经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可是他想要从鹿希甄的嘴里原原本本的听到最真实的故事。关于鹿家的,关于郁霆轩的。如果真的跟日本人有关系,那他就真正的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我想找鹿黎来,我想他到了成家的年纪了,我要让他赶紧成家。”鹿希甄忽然说了一句驴头不对马嘴的事儿,晏润林不解,这到底要说什么? 鹿黎成家的事儿,现在看来可大可小,要是早前就提起来的话或许还不会这么难说,可是现在……晏润林有些为难的看着鹿希甄,开口说:“我有些话也要跟你说,你……” 晏润林看着鹿希甄心不在焉的样子,想着如果说了鹿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还是单昱的话,肯定承受不了。 算了,暂且还是不要说这个事儿了吧,晏润林抱住鹿希甄,轻声的安慰道:“不要想了,也不要操心了,鹿黎已经长大了他会选择自己将来应该怎么走,你需要好好休息。” “可是我……” 鹿希甄还想说些什么,被晏润林稳住,没有了说话的余地。 晏润林看着鹿希甄不安的睡着了,没有立即走开,而是叫人去叫了鹿黎还有那个顾医生过来议事。 “我姐姐怎么了?”鹿黎想要进屋去看看,被晏润林拦住,摇了摇头。 单昱明白了,拉住鹿黎往外间的沙发走去,轻声说:“你姐姐需要好好休息,你呢就不要去打扰她了,军长找我们肯定有事儿要说,你就不要紧张了。” 鹿黎欲言又止,看着单昱,扫了卧室的门一圈,没有再说话。 丫鬟们端上来了茶水和点心,晏润林就让所有人都下去了,三个人面对面的坐着,气氛有些浓重。 鹿黎悻悻的瞥了几眼晏润林,心里打鼓,不知道姐夫找自己过来还这么严肃的表情,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情。 “鹿黎啊,你的终身大事,要考虑了吧?”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情,鹿黎的第六感向来都很准。求救一般的看着身旁的单昱,这人竟然比自己看上去还要紧张。 “军长,您是不是在开玩笑啊?”单昱的脸都白了,似笑非笑的跟晏润林再三的确认。他们俩的事儿军长是心知肚明的,怎么还要给鹿黎说亲?那他怎么办? 晏润林挑眉,“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鹿黎,你姐姐现在似乎不太好,有关于你们家过去的事情,她好像知道了什么。所以,她很着急要把你的终身大事给落实了,我只是你的姐夫,关于你的事情我也不好过多的参与。你要是有什么想法,还是要跟你姐姐说清楚的。” “姐夫,您都说了,我姐姐现在状态不太好,我怎么跟她说我的这个事儿。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气出一个好歹来,到时候您就管这件事儿了不是?” “威胁我?”晏润林锐利的双眸射向鹿黎,这小子的胆子现在可真的是越来越大了,竟然还敢拿这样的理由来威胁他! 鹿黎讪讪一笑,不知道如何开口,磕巴了半天说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啊,只是说,现在还需要姐夫帮我在姐姐那里拖一拖,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说我母亲还没有成家的打算不就成了?” “你说的倒是轻巧,不如你自己跟你姐姐去谈?” “那还是不了,这件事儿啊就只有姐夫您能说的成,您在我姐姐心里那可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我这里办不成的事儿您铁定能办得好。” “少给我拍马屁。”晏润林将手里的雪梨扔向了鹿黎,后者接的顺手,才没有那么轻松就被暗算到。 鹿黎把玩着手里的雪梨,反正都是洗干净的,放在嘴里直接咬了一口,雪梨多汁,润喉,让鹿黎舒爽到了极致。冬天了还能吃到这好吃的,着实不容易啊。 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行政院似乎要举办一场新年晚会,正在召集节目表演。鹿黎从小倒是学了些东西,硬生生的代表了一群陆军部里只知道打枪上战场其余什么都不会的大老爷们儿出了个西洋乐器的节目。 柳云时从小在宫里长大,瞧了不少的表演,华夏的还是洋人的玩意儿早就都看腻了,耳濡目染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于是被易靖卓甜言蜜语的哄了三天就给哄的上了贼船,自此陆军部要出演的两节目名额就满了。 其他部门的到现在都还是忧愁着不知道要怎么弄出个节目来。 “我们家里的事情,我姐姐是不是知道了跟郁霆轩还有日本人有关?”鹿黎手里的雪梨要吃完了的时候,忽然问道。 晏润林没有吭声,只是盯着鹿黎,鹿希甄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不会问,事到如今倒是鹿黎先透露了风声。任谁能够想到堂堂北平前皇商郁家大少爷竟然跟日本人勾结在一起,做着祸害国人的勾当呢? “姐夫,我们到底要忍耐到什么时候?”鹿黎有些负气,他觉得时间都已经这么长了,晏润林还是没有任何的动作,继续下去的话,那还要等道什么时候?等到郁霆轩跟日本人合作成功,还是等到天荒地老,什么都做不成的时候? 一直这么畏缩不前,可不是晏润林的风格,到底是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晏润林这么优柔寡断的? “你又着急了?鹿黎,我跟你说过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如果你的心思都在跟郁霆轩怎么算账上,我看我还是跟你姐姐一个想法,让你趁早成了家,找一个可以管得住你的人怎么样?” 晏润林看着单昱,警告道,后者心领神会,摁住鹿黎的手示意他不要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下去了。 多说无益,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一旦一意孤行起来,恐怕不妥。 “姐夫你就知道拿这件事情吓唬我,我哪有那么好糊弄,我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理解和想法。郁霆轩,我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那你恐怕还要恶心一阵子,年会的时候会邀请北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参加,郁家老爷子已经过世了,于情于理都是郁霆轩代表郁家来参加,所以,你给我记住了,就算心里有恨也要藏好了。” 晏润林说完,就让单昱带着鹿黎麻溜儿滚蛋,这混蛋小子继续说下去的话,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气死他呢。 …… 郁家书房,郁霆轩一脸阴鸷的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手下,猛地一拍桌子,问道:“我倒是高看了你们了?给了那么多的钱,最后还是把事情办砸了,死的死抓的抓,你倒是幸运捡了条命啊?” 跪在地上的人赫然就是临阵脱逃,胆小畏怯跑回来的那个小弟,当时的情景让他没有办法思考,唯一想到的就是赶紧跑路。 第三百章 要死你去死 留在那里也就只有死路一条,现在,也不知道未来是生是死。 “那晏家军的火力太猛,大哥他们已经杀到了跟前,却还是没有把人给抓了,原本大哥要鱼死网破,杀了那军长夫人了事,可惜晚了一步,晏军长已经追了过来,所以计划失败。” “杀人了事?谁让你们杀鹿希甄的!我跟那个没用的家伙可是说只要让戒烟医院不能按期营业就好,没让你们伤人性命!” 郁霆轩气的眼睛发黑,那些专家可都是大不列颠过来的,都是洋人!要是死了,事情可大可小。查不到自己头上还好,万一要是查到自己头上,整个郁家都要跟着一起完蛋。 他还不至于傻到为了日本人送掉自己的身家性命! 可是这帮没脑子的不知道犯什么迷糊,竟然敢杀人,还不是一般的小喽啰,竟然把注意打到了鹿希甄的头上!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临走的时候看到大哥拼了命的朝着那军长夫人的方向去,还用了匕首,也不知道那军长夫人是死是活……” 郁霆轩听到这里起身一脚踹上了这人的心窝子上,疼的嗷嗷直叫,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岂有此理,你们竟然敢胡乱办事,你那大哥我看也是死有余辜,死了活该!”郁霆轩气红了眼睛,鹿希甄现在可不能死,她可是个抢手的香饽饽,哪个该死的竟然敢越过了他买通了动手的人,要杀人灭口? 知道这个计划的除了他自己,还有日本人。日本人狡猾的很,才不会跟晏润林直接对上,他们还不至于傻到那个地步,想要鹿希甄死的人,整个北平城里没几个,郁霆轩的眼神冷了冷,他现在唯一能够想起来的人,就只有一个毒妇! 鹿昭为了跟鹿希甄来往接触,已经小半个月没有碰大烟膏子了,正是难受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爬,侵蚀着她的骨血,让丫鬟捆了她的手在床头,难熬的时刻,郁霆轩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了。 一脚就把屋子的门给踹开,挂在墙上摇摇欲坠,下一秒就会掉下来似得。 正在屋里头看着鹿昭的丫鬟吓坏了,走到外间一看,郁霆轩黑着脸,浑身散发着要杀人的气势,吓得六神无主,连忙行礼,还没开口就让郁霆轩怒吼的一声滚出去给骂的连忙低着头跑出了屋子。 鹿昭满头大汗,浑身虚脱的歪在床上,双眼模糊看不清郁霆轩的人影。只能听到他气急压抑的声音,问她:“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违背我的命令,擅自对鹿希甄下手,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鹿昭的头被郁霆轩毫不怜惜的压在了床上,本来已经要晕过去的鹿昭,这一下子算是彻底的晕过去了,真的是让她没有招架的余力。 再醒过来的时候,鹿昭感觉自己浑身都湿透了,长发散乱的搭在自己的脸上,很狼狈。意志过了很久才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她才发现自己正在浴桶里,浑身冰凉。 这浴桶里竟然都是冷水! “我要是病了死了,可就没有办法跟鹿希甄套近乎了,你的计划是不是就要失败了?”鹿昭打着哆嗦跟坐在不远处,稳如泰山的郁霆轩说道。 郁霆轩冷笑,双眸里还冒着火焰,这是真的被气的不轻啊。 “我的计划里可没有要鹿希甄死,你果然是越来越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了,想要死你趁早说,别耽误我的大事。” “哈哈哈,看来你还是对鹿希甄没有死心啊?她都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娘亲了,你这么执迷不悟就越是想要我杀了她。如何?我要杀了她你是不是很生气啊?要杀了我?” 鹿昭靠在全是冷水的浴桶里,身体感觉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直觉,麻木不仁。 没想到郁霆轩对自己还真的是狠心啊,为了一个得不到的鹿希甄,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当她真的是好欺负的吗?越是如此,她就越是嫉妒,就越是要把鹿希甄置于死地。 看郁霆轩这么激动,大概是知道了刺杀鹿希甄的事情了,而且看上去鹿希甄没有死啊。要是死了,大概自己现在也去底下陪她了吧? 自己可真的跟鹿希甄没有办法相比啊,她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性命如草芥,不被人珍惜。到现在还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因为对旁人还有点用处。可是鹿希甄呢?走到哪里都被人当做是珍宝。保护着呵护着,生怕摔着磕着的。 小时候,就是这样。明明她先出生的,就因为自己的娘是个低贱的丫头,就不能成为嫡女,就连鹿家长女的这个身份都被鹿希甄一个‘嫡长女’给抹掉了。从一出生开始,好像就注定了她这辈子都要活在鹿希甄的阴影之下! 喜欢的一切都会被鹿希甄抢走,哪怕都是她无意之间,哪怕都是她天经地义应该得到的!哪怕不是鹿希甄的错,可如今所有的怨恨和不服气,嫉妒,难过都只能统统算在鹿希甄的身上。 “是啊,你想死就去死好了,没有你,难道我郁家还不办事儿了吗?”郁霆轩幽幽一笑,又无意的摩挲起了拇指上的玉扳指。 “你去办个事儿就是给我添乱,以为你还有点用,没想到一直都在给我添麻烦。鹿昭,我说过的,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的聪明,你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又夸鹿希甄?又在踩着她来抬高那个鹿希甄了吗?好啊,越是这样她就越坚定自己的想法,只要她还喘气还活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把鹿希甄给整死。反正她也活不长了,临死之前还能拉一个垫背的,岂不是更好? “你要是还想活一阵子,最好给我清醒一点。这一次,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这桶冷水就是让你醒醒脑子的。” 郁霆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并没有过多的留恋。 鹿昭很正常的感冒了,现在她还不能死,于是丫鬟请来了大夫给看了,感染了风寒发了烧,喝药休息,不能受刺激。 中医调理的很慢,看西医的话就必定要打针挂水吃药,没有郁霆轩的命令,丫鬟跟小厮都不敢擅自做主请西医来看。西医看病很烧钱,他们都承担不起。加上这个月郁霆轩没有送钱过来,这日子早就过的不太顺利了。 好像这鹿昭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去了。郁霆轩这一次是铁了心的不想管,活下来了那就是鹿昭的命,死了也就罢了,反正就是一个麻烦。 可是鹿昭还不想死,她还有没有完成的心愿,要立即去做。 “你……过来。”鹿昭昏昏沉沉之际,没有力气的叫着站在床前等候吩咐的丫鬟。 “夫人,您要什么尽管说。”丫鬟凑到跟前,等候鹿昭的吩咐。 鹿昭有气无力的,像是到了弥留之际,艰难的说:“你去晏家,告诉我妹妹鹿希甄,就说我要死了……请她过来最后一叙。” “这……夫人,那晏家的人会让我进门吗?” 您亲自上门都不能进去呢,何况我这么一个小丫鬟?丫鬟面露难色,不太愿意的模样,上一次她可是亲眼见识到了的,这一次去不就是自取屈辱吗? “不让你进去,你就跟门房的人说,我就不信……军长夫人的姐姐要死了,他们还能不通报!” 鹿昭挥挥手让丫鬟赶紧去办,她的身家性命现在就全部寄托在了鹿希甄的手上了。真的是讽刺,想要杀的人竟然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鹿昭冷哼了一声,只觉得是造化弄人。 丫鬟冒着寒风,走了好几条街才到了晏家官邸,天已经擦黑,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晏家官邸门口站岗的卫兵倒是精神奕奕,凶巴巴的很吓人的模样。丫鬟站在对面的一棵大树后面,紧张了半天,踌躇不前。 忽然一辆黑色别克轿车从里面开了出来,丫鬟认识鹿希甄,一看车里坐的人正是鹿希甄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一咬牙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汽车急刹车的摩擦声,很是刺耳,站在车旁的护兵立即抬起枪对着拦路的丫鬟,厉声问道:“找死是不是!竟然敢上来拦车!” 丫鬟被护兵制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哆嗦着声音说道:“冤枉啊,小的不过是来传话的,请军长夫人好歹听一听。” 鹿希甄让鹿黎扶着下车,胳膊被顾医生煞有其事的还打了个绷带,看上去像是一个骨折了的病人,很别扭。 “怎么了?”待鹿希甄看清丫鬟的脸,惊讶的问道:“你不是……” “军长夫人,我家夫人病重要死了,您快去看看吧,求求您了。”丫鬟见鹿希甄认识自己,连忙说明了来意。 “姐姐,这丫头是谁啊?”鹿黎不知道鹿昭来找鹿希甄的事情,自然是不认识这个说自家夫人要死了的丫鬟是谁了。还以为是哪个认识的朋友或者是姐姐以前的好姐妹家的人呢。 鹿希甄解释说,“是大姐的丫鬟,前些天大姐来找过我。” “她做什么来找你,没有说什么吧?”鹿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提到鹿昭他就是这个反应,真的是很烦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做大姐的样子啊。 鹿黎的反应在鹿希甄的预料之中,自己的这个弟弟似乎比她还要不喜欢长姐。不过不管说什么,他们三个现在是鹿家最后的香火,总是一家人的,那几天来看还是好好的,怎么转眼说要死就要死了呢? 第三百零一章 是鹿家的人 鹿黎不太情愿的拉着鹿希甄,“姐姐,咱们可是要去戒烟医院见许医生的,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耽误了时间。” 鹿希甄有些为难,鹿昭跟他们两个从小就玩儿不来,他们有难的时候鹿家没落的时候,她这个做长姐的何时站出来说过一句话?现在要死了,就知道派人来找她,真的是有够厚脸皮了。 可是真的不管的话,好歹是鹿家的人,现在他们鹿家就只有他们姐弟三个人了,鹿昭又跟交通部长和离了。似乎没有再嫁人,许是病的很重,没有人照顾吧。如果不理不睬,传出去了对他们鹿家还有晏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哪怕是不去,也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家夫人病重,没有钱请西医给瞧瞧,中医给看了也只是开了调理的药,昂贵的几味药材我们都抓不起,军长夫人,您行行好去看看我们家夫人吧。”丫鬟声泪俱下,十分凄惨,好像鹿昭真的就要死了的样子。 “不去不去,你们家夫人要死要活的干我们什么事情,我们早就不是什么姐弟了,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鹿黎拉着鹿希甄就要走,满脸的不耐烦,才不要跟鹿昭扯上什么关系。那个女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招惹上了就是麻烦。 “鹿黎,不能这样。”鹿希甄抓住鹿黎的手,安慰着这个不安分的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弟弟就跟长姐这么不对付,不去便是不去,那好歹要给请个西医过去给看看。 “宋铨,你去找个西医给她看看吧,医药费我出了,给看看到底是什么病能不能治得好。”鹿希甄还是不太忍心,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宋铨看了看那个丫鬟,点了点头,吩咐了门岗的人去请个西医,不要请晏家专门的医生去,到外面另找一个。他可是要寸步不离的守着鹿希甄的,每次自己都会保护不周,军长没有责怪他已经是恩泽福泽了。 丫鬟跪坐在地上看着鹿希甄和鹿黎的车走远了,才站了起来。门岗的人让她先等着,他们去打电话请西医跟着一起过去瞧瞧。 刚要打电话,就见顾医生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可怜兮兮的丫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门岗的卫兵看到是顾医生,想着这不就是现成的医生吗?顺嘴就说了一句,“这丫头来求我们军长夫人,说是自家主子有病没钱请医生。所以军长夫人刚才让我们给请一个医生过去看看。” “哦?”顾医生有些诧异,是什么人可以来请的动鹿希甄帮忙? “我们也不大清楚,听鹿少爷的意思,好像是鹿家长姐?”其他的话,卫兵就没有多说,只是忙活着要给医院里打电话。 顾医生摁住了电话,笑了笑说,“何必麻烦,反正我闲来无事,就过去看看吧。别忙活了啊。” “这……要不给您派辆车?”卫兵就等着顾医生的这句话呢,好说歹说的麻烦事儿先处理掉。 顾医生点点头,“那麻烦你们了,我就坐上车去,也快一点。” 卫兵解决了一个麻烦事儿,当然心里乐滋滋的,连忙给车房打了电话要车来,送顾医生去给军长夫人长姐看病。 出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丫鬟坐在别克车上很拘谨,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坐过这样的车呢,如坐针毡坐立不安的。生怕弄坏了这上面的什么东西。 顾医生倒是潇洒的很,坐着十分的自在,看着小丫鬟紧张的样子,笑了笑说:“你们家主子,生了什么病啊?” “额……许是感染了风寒,病重不得治加重了病情,拖到现在才会这么严重的……”丫鬟磕磕巴巴的说着话,一句都不敢说错。 “生病了就要立即去找医生,怎么拖到这么重了才会想着来求军长夫人呢?” “这小的就不清楚,我也是不晓得要怎么来找军长夫人的,是我们家夫人说来找,我才过来的。” 丫鬟不敢说其实她们已经来过一次,只是被军长夫人挡在了门外不能进门的事情。她只是个小丫头,什么事情都不敢多说,主子们之间的纠葛,她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顾医生没有再说话,搓了搓手指,许久没有那手术刀的手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他想着鹿昭啊,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生病那么简单。 车子按照丫鬟的指路开到了鹿昭暂且住着的那处小院子,司机问:“顾医生,我就在这外面等您,还是跟您一起进去?” “就在外面等着吧,我很快就出来,麻烦你了。”顾医生自顾自的下了车,那丫鬟连忙上前喊门,院子里的人打开了门见丫鬟带着一个穿着西装,一副人才模样的人回来,惊喜的问道:“你真的请到西医啦?” 丫鬟点点头,忙不迭的低声说道:“是啊,都是托军长夫人的福。” 顾医生被丫鬟和小厮带着路到了正屋门口,顾医生耸动了鼻子,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大烟味道。 虽然很浅很淡,一般人肯定闻不出来,但是行医的人对各种味道都很敏感,上次看到鹿昭的那奇怪的行为他就起疑了。果然,今天一来,这事情跟自己想象当中的差不了多少。鹿昭,果然有烟瘾。 “夫人,请的西医到了。”丫鬟掀开了帘子走到了屋里,低眉顺眼的禀报道。 鹿昭气喘吁吁,很累的样子,摸着胸口问:“医生来了,那我妹妹呢?军长夫人来了吗?”” “军长夫人有事情要忙,就先请了医生过来给您瞧病。”丫鬟只能硬着头皮的回答,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的顾医生。 男医生给女人看病,还是有比较多的忌讳的,可是西医跟中医又不一样,必须要当面诊断。鹿昭还没有起身,丫鬟踌躇上前伺候穿好了衣服,靠坐了起来。 “顾医生,麻烦您了。”丫鬟安顿好了请顾医生进来看看,鹿昭歪坐在床头,脸色惨白。本来身子骨就已经被鸦片膏子掏空了,现在这么一泡冷水病了就已经是油尽灯枯。就算这一次侥幸能够逃得过,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顾医生倒是像个样子的给鹿昭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捉摸着开口说道:“夫人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病根,这风寒只不过是个诱因,想要治好病的话,还要夫人详细的跟我说来,我才能帮您做最好的治疗。” 鹿昭这才抬起眼睛看了看给自己瞧病的人,心里微微有些惊讶,倒是真的玉树临风,斯斯文文的,一派文人的样子。 “顾医生是吧?你既然是医生,我还有什么问题,你难道还不清楚吗?不需要……遮遮掩掩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缘故,你直说就是。” 鹿昭无所谓的笑了笑,她都是快死的人了,还有什么要在乎的?就算是被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索性丢的也不是她鹿昭一个人的脸,没有在怕的。 “那好,看来夫人已经做好了准备,不错,夫人你现在就是灯枯之前的最后彷徨时刻,说白了,就算是这一次治好了,那也是命不久矣。这都怪夫人你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顾医生收回了手,站了起来,缓缓说道:“鸦片害人,夫人应该是知道的,看上去夫人现在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碰那个东西了,所以身体才会这么吃不消。” “听这个丫头说,夫人是军长夫人的长姐?” “没错,我是鹿希甄的姐姐,如何?这位医生看起来知道不少内情啊?”鹿昭别有深意的看着顾医生,问道。 “正如这位夫人所想,我正是军长夫人的故交,也是你们鹿家的人。”顾医生在被鹿家老爷子救起的那一刻,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鹿家的人了。 他一直就听鹿老爷子提起鹿希甄和鹿黎,鲜少提起鹿昭这个大女儿,如今想来也是有原因的。不单单是庶女这么肤浅,而是这个人根本让鹿老爷子无法开口来夸赞。 听说这鹿昭原本是行政院交通部长的太太,后来不知怎的和离了,到现在就一直窝在这么个逼仄的小院子,倒也是真的令人称奇了。没想到和离之后,还染上了这么要命的东西,要是鹿老爷子还在的话,估计也能被气的不轻。 人怎么可以自甘堕落到这个地步呢?真的令人唏嘘不已。 “你说你是鹿家的人,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鹿家有多少人,恐怕鹿老爷子自己都不清楚吧,何况你一个女人家,怎么会知道外面生意上的事情?”顾医生的语气里尽是鄙夷,对于鹿昭,他没有什么好感,只是觉得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鹿希甄的照顾。 “别绕弯子了,说实话吧,你到底是谁。” “我是个医生啊,这就是我的实话。你感冒现在很严重,需要挂水,我没有带这些东西来,我想既然军长夫人都愿意给你找医生,那么后续的医药也都会照拂你的。希望你可以好好珍惜。” 顾医生写了单子交给了丫鬟和小厮,“如果军长夫人派人来过问的话,就让她准备这些药材吧。挂水吃药之后三天就会好了。” “多谢医生。”丫鬟感激不尽,看着鹿昭陷入沉思,并没有要说话的样子,也没有多说什么。小厮送着顾医生出了门,晏家的车还等着,那司机看顾医生出来问,“咱们这就回去?” “不,去一趟戒烟医院吧。”顾医生上车,吩咐道。 第三百零二章 夫人该着急了 鹿希甄和鹿黎赶到戒烟医院的时候,柳云时正正正经经的穿着白大褂跟在许医生后头巡查设备还有药材的柳云时,倒是还真的像模像样的。 之所以这么晚赶过来,倒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而是易靖卓拜托鹿希甄和鹿黎来劝劝柳云时。自从大不列颠的戒烟专家团队来了,柳云时就成了那个许医生的尾巴,天天泡在医院里,根本都不回家。 易靖卓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坐了个冷板凳,不管怎么哄都还是哄不回去。 自从在东北战役上,柳云时接触到了这个战地医生的工作之后,似乎就真的爱上了这个工作。原先在银行的班早就停了,周行长一次性失去了两位大将,还都是跟头上的人关系密切,说不出来的高兴还是不高兴。 柳云时那段时间也不知道忙活什么,就是跟着鹿希甄后面,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其实是一件好事儿。鹿希甄还是挺高兴的,只是苦了易靖卓这厮,成天到晚的跑到她跟前来诉苦。 这都一个礼拜没有回家了,太过分了啊! 所以鹿希甄和鹿黎今天就被当做说客忙不迭的跑来了,一进医院就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许医生的意思是说还需要一天做最后的准备检查工作,等到全部都搞定万无一失,就可以正式营业了。 戒烟医院是鹿希甄主要负责的第一个项目,她很在意很上心。正式开业的那一天,一定要邀请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坐镇。 晏总理怕是请不来,年底了行政院忙忙碌碌,晏润林和晏润迅兄弟俩倒是可以一起来,正好也附和了陆军部和海关总署联合严查鸦片的响应。 还有商会的会长,都是父亲的老朋友了,对于要出席的嘉宾来说,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的担心。按照现在晏家在北平乃至全国的名气还有戒烟医院这样的利于百姓的好事儿,到时候医院门前一定是人山人海的。 既然开业在即,那之后就有的忙活了,所以一直没有回家的柳云时,是不是要回去好好的跟易靖卓说说,做做工作,总不能以后忙的人仰马翻的时候,易靖卓一个脾气上来了,一言不合就去找她来找人回家吧。 “许医生,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呢?” 正在检查设备的许医生回头看着大晚上忽然出现在医院里的鹿希甄,惊奇的反问:“这么晚了,军长夫人怎么还来了呢?” “哎,这不是没有法子吗?有人跑到我哪里去一直要人,说是不回家去,还说我圈走了他的人。我不来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说着,双眼就粘在了柳云时的身上,忧愁的表达着自己真正的来意。 许医生多眼尖,多懂背后的含义,眼中带笑的看着柳云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几天你都一直跟着我,也没有回家了。这夫人不高兴也是理所当然的,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休息整顿一下吧。以后学习的机会还多得是。” 夫人?柳云时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觉得哪里怪怪的,鹿希甄跟鹿黎则是一个忍不住直接笑喷了。 易靖卓夫人哈哈哈,要是被本尊听到,肯定要气的跳脚。不过只要柳云时可以回去,这些也都无所谓了。 “许医生说的正是,这天也不早了,许医生也要回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情就明天再说吧。”鹿希甄连忙帮腔说道,柳云时可真的是一点都不体贴啊,竟然一点儿都不在乎易靖卓的感受。可怜了易靖卓每天可怜巴巴的上门来求情。 哎,真的是有理想也辛苦,没理想也辛苦。 柳云时被鹿希甄和许医生两个人一唱一和的闹了个大红脸,自家夫人吵吵嚷嚷的要他回家去。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感就非常十足。 “快走吧云时哥哥,正好我们开车来,送你回家去啊。”鹿黎也不忘贴补两句,惹得柳云时不走都不行了。 “那好吧,我去换个衣服,你们稍等等我。”柳云时跟许医生打了招呼,就到后面的更衣室里换衣服去了。 鹿黎想打趣柳云时,屁颠颠的跟着一起往后面去,看看这个医院现在到底准备的怎么样了。 两个闹腾的离开了,立刻就安静了不少。鹿希甄还怪怪的打着绷带吊着胳膊,许医生瞧着就不得劲儿,嘘寒问暖的问:“怎么样这伤势,没有伤到骨头吧?” 鹿希甄尴尬的笑了笑,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说:“没有伤到骨头,那会那么严重,就是有些疼,说是不打绷带的话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什么的,我觉得没有那么玄乎,只是军长担心我。” 许医生笑了笑,点点头说:“这是正常的,军长担心你自然有担心你的道理,你办了这个戒烟医院啊,肯定有少不了的麻烦。是谁干的查到了吗?这样霍乱人心的坏人应该要彻底的抓住,以儆效尤才是。” “留下来的活口都不肯说实话,就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所以一直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没有肯定的证据,他们也没有办法跟那些人面对面的交涉。事情仿佛陷入了僵局,一筹莫展。 许医生看着鹿希甄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以后的困难还有很多,我们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能帮到多少人就帮多少人吧。” “我的初衷就是希望能够帮到需要帮助的人,如果真的那些人还不死心,就只能跟他们奋斗到底了。父亲说过,老天总是会站在正义的这一边,只是时间问题。” “不错,你父亲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很令人佩服。正义当然是站在正义的这一边。所以,我们最后一定会成功的。” 鹿希甄笑着点了点头,想到那顾医生果然没有骗自己,这个许文果然也认识自己的父亲。能够跟这些人一起共事,鹿希甄觉得是自己的荣幸。 “说起来,晏军长还是相当关心你的,以后你还是要好好保护自己,还有你弟弟。你们姐弟俩已经受了很多苦,不希望你们再因为外在的因素而受到伤害了。” “如果还有其他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一定不会推辞。”许医生坚定的看着鹿希甄,表达着自己的真实想法。 鹿希甄知道许医生为什么会这么说,心中一阵感动,看吧,这个世界上报恩的人还是很多的,好人总是比坏人多的。只要坚定下去,一切都会变好的。 “您现在就是给我最大的帮助了,我希望您可以帮我救助更多需要救助的人。这些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鹿希甄没有其他的请求,只有这一点。 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就算鹿希甄不这么说,许医生这些人也一定会这么做的。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互相试探了一阵子,察觉到了彼此的真心话,相顾无言,一个笑容就已经包含了所有的语言了。 话谈完了,柳云时换好了衣服带着鹿黎出来,三人先送了许医生回去,然后才坐上了车回去。 大概要过了十点的光景,路上除了寥寥夜摊的小馄饨和豆花之外,行人无几。车辆也都少的稀罕,寒冬的夜,亮起来温暖起来的是一家家的灯火。偶尔还能听到高墙之中传来的几声悄悄话。 鹿希甄看着柳云时问,“以后就真的打算做医生了?” “嗯,许医生说,我虽然这样也能够学到东西,可是毕竟没有经过专业的学习,没有毕业没有证明,还是不太正规的。所以他跟我说,如果我想去大不列颠求学的话,他可以帮忙介绍导师。” “你要去大不列颠吗?这件事情你跟易靖卓提起过吗?” 鹿希甄还是有些惊讶的,柳云时既然会跟自己说明,那就代表了他的内心深处是十分渴望去大不列颠的。可是这学医跟学经济,人文可不一样。花费的时间要长,还很费精神,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 别的不提,单单是易靖卓这个身份,出国去现在就有点困难,加上易司令如今还有嫌疑没有彻底摆脱,易靖卓肯定是不能离开的。 那……他们俩岂不是要分开? 这,恐怕易靖卓是不会同意的。柳云时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成功,可是他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人生好像可以再开启新的篇章,如果易靖卓能够同意那当然是最好的了,可要是不同意,只能慢慢的磨了。 柳云时相信,他在易靖卓的心里,还是举足轻重的。 “那好吧,你们回去好好商量商量。”鹿希甄的心里又有了新的想法,如果柳云时真的可以去大不列颠的话,如果有人照料的话,那就送鹿黎一起去,两个人好歹还有个照应? 这件事情着急不得,需要慢慢商议? 柳云时下了车,三步两回头的进了公馆,门岗的人看到柳云时回来个个都是喜上眉梢,忙不迭的跑进去给这段时间一直发作的易团长报喜去了。 第三百零三章 最终的目的 易靖卓都没有心思回家了,每天还不如就好好的在陆军部待着,准备抓有歹心的人想要搞事情的人。反正一回家来什么都是冷冰冰的,屋子里暖气倒是一直都烧的足,可是没人有什么用? 公馆里的佣人们都说团长和少爷都不在,也不晓得能干点什么,连个吩咐的人都没有。每天也都是浑浑噩噩的,只能做好原来的本职工作罢了。 易司令现在到算是大主人,易团长都要听他的,可是易司令觉得自己有罪在身,根本不愿意吩咐别人做什么。本来就是军人出身,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打理。现在暂住易公馆也都是晏总理的恩情。 晏家军内部的事情,晏总理和行政院还有晏家军高层将领开了会,准备过了年之后再做打算。好歹是事出有因,也不能全部都怪到易司令的头上。很多都要从长计议了,一时的冒昧决定有可能会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 戴罪在身的易司令老老实实的在公馆后面花园里的一处僻静的屋子,足不出户,这一次打击烟土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都没有出来说叨两句,可见这一次是真的老实了。 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处理干净,易靖卓和柳云时之间的感情,他自然也没有心情去管。不过这不代表他就不管了,易司令拒绝和禁止的心思很重,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改变的,只是短时间内抛不开精神来管,要不然能让易靖卓在家里这么嘚瑟? 还因为柳云时不回来就发火?能耐的他想要上天了吧? “团长,团长,柳少爷回来了!”小厮麻利的跑到了易靖卓的书房,还没有进门呢就已经嚷嚷开了。这可是个大好的事儿啊,柳少爷回来了,以后岂不是什么事情都顺遂如愿了吗? 团长好过了,他们下面的人呢也就舒坦了。 易靖卓斜着身子靠在软沙发上,没精打采的,听到了下人来说柳云时回来了,立马就跳了起来,惊讶的问道:“你说什么?” “柳少爷回来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中院了,您还不去看看?”小厮的话还没有说完,易靖卓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柳云时这些天累的脚打后脑勺,说不想回来可以继续忙也是假的,他当然想念温暖柔软的床铺,想要好好洗一个热水澡,想要香香的睡一觉。可是想要学习这些东西,就必须要这么做,不吃苦怎么能够成为人上人? 这些天跟在许医生身边,真的学习到了不少的东西。虽然还没有经历过专业系统的知识,可是柳云时觉得,只要给予自己十足的机会和时间,他就可以成为很好的医生。一定可以的,他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不过,自己忙起来的确就没有了时间观念,连续这么多天没有回来了,易靖卓大概是真的会发疯吧?那家伙要是发起疯来,他可能好几天都不能下床了。 柳云时正在苦恼见到易靖卓之后应该要怎么解释,可是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已经被人拦腰抱起,不成体统! “我的亲亲乖乖,你可终于还知道有个家要你回来了!”易靖卓已经憋了一身用不完的力气,就等着柳云时回来承受承受呢。 现在人终于回来了,他的力气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柳云时被抱得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覆了起来,惊慌失措的抱着易靖卓的脖子,有些惊羞的问道:“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还有这么多人看着!” 话音一落,原本在院子里巡夜的,当班的都立马背过身去,他们可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什么都没有听见!团长和柳少爷你们随意,我们此刻都是聋子和瞎子。 易靖卓浑不在意的抱着柳云时还嘚瑟的转了个圈,柳云时差点干呕出来了,易靖卓一点都不收敛,满面春风的抱着柳云时就往后院的卧室去了。这一路上倒是再也不用管其他的了,他易靖卓现在只想遵从自己的本性,该干什么干什么! 春宵苦短啊,耽误不得。 顾医生到了戒烟医院的时候,除了看守的晏家军之外,哪里还有其他人的踪影。看来鹿希甄和鹿黎已经离开了,他这大概是白跑了一趟。 “顾医生,看来夫人和鹿少爷已经回去了,我们是不是也回去了?”司机看着后视镜试探性的问道。 “不,绕去后面专家们住的院子,我有事情要去拜访拜访。” 许医生才回到住处,打了水准备洗洗休息了,顾医生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稀客啊稀客,我还以为没有那么快能跟你碰面。”许文也没有停下手里的事情,该干什么还在干什么,顾医生跟他之间,不需要假模假样的客套寒暄,打假把式。 “你先坐着,我洗漱完了再说。”许文自顾自的洗脸刷牙,还去里屋换了个衣服,收拾利落干净的才坐了下来跟顾医生说话。 “准备的仓促,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喝的,开水不介意吧?”许文尽了主人的义务,还是把顾医生当成是客人来对待的。 顾医生打量了下许文的暂时住处,想着晏家和鹿希甄做事定是不会亏待和小气,这地方还不错。他都想来掺和一脚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故意埋汰我是不是?论起辈分来,你可是比我大。我不伺候你就不错了。” 许文把水杯放在了顾医生跟前,冷哼一声,“你可拉倒吧,你跟我要是还谈起辈分来,我看明天太阳怕是要从西边升起来了吧?” “我在你心里原来是那么可怕的一个人啊?早说啊,我还可以更过分一点。”顾医生端起水杯,被烫的立即又放下,这水可真的是够开的了。 “好了好了,别耍贫嘴了。说罢,来找我想说什么?”许文有些疲乏了,靠在椅子上都快打盹了,点头点的一阵一阵的,并没有什么聊天的欲望。 顾医生瞧着他,问:“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答应回来的,怎么样?有十足的把握吗?” 许文瞥了眼顾医生,反问道:“那你呢?你有十足的把握吗?” 窗外的寒风烈烈而来,刮的窗户口那缝隙里传来了呜呜呜如同孩子哭一般的声音,这天啊,一天比一天的冷了。这事儿,也要一件一件的办吧。 顾医生这么问,倒是让许文有些好奇,“你在这里都这么久了,郁霆轩那小子的把柄抓住了吗?咱们当初可是分工明确,你针对郁霆轩,我针对日本人。现在我回来了,就是跟日本人对着干呢,那你在郁霆轩那边有没有新的进展啊?” 虽说针对的人不同,不过最后的目的倒是一模一样的,给鹿老爷子报仇,让他们坚持到了现在。 “郁霆轩啊没想到这小子狡猾的很,来了北平这么多天,我都还没有怎么见到他的人。不过很快,新年的时候就可以在晏家官邸见到他了,到时候你肯定也会被邀请去,不妨也领教一下?” “这倒不必了,虽说我们是这么分工的,但是最后我们要完成的任务还是一样的。我想说的是,现在为止,日本人跟郁霆轩合作的证据还没有拿到的话,对我们来说很不利。这戒烟医院能拯救的毕竟赶不上鸦片膏子祸害人的速度。” “好在晏总理正在彻查鸦片,严加阻止流入,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有的人想干成一件事情呢,他想方设法都会努力办到。我们要注意的实在太多太多,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许文跟顾医生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两人心里了然,事情进展的实在太慢太慢了,一直按兵不动,最后真的能够达到目的?可要是打草惊蛇,让对方给跑了,也是得不偿失。果然不太好办。 “我已经跟鹿希甄说了当年鹿家的事情,她不太能接受的了,憋闷了好几天,今天被易靖卓求了半天来找人,才出门。不过出门的时候又遇到了麻烦,我刚才去给她解决了一下。”顾医生以为许文会问这个麻烦是什么,没想到竟然问易靖卓是谁。 易靖卓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柳云时一表人才,后生可畏,他的夫人一定也是知书达理,贤惠善良吧?”顾医生没有想到许文竟然会八卦柳云时的私事儿,而且……夫人是个什么东西?柳云时有夫人? 许文见顾医生一头雾水,拍了拍大腿说,“今天鹿希甄来接柳云时,不就是因为柳云时的夫人在家中等的着急了吗?怎么?你不知道柳云时夫人的事情吗?” 顾医生想了半天,看许文猴急的样子,联想到了易靖卓那笑面虎的样子,顿时醒悟过来哈哈大笑起来。 他就说柳云时哪里来的夫人,只有易靖卓那个心计一肚子的,这不是玩笑开大了吗?什么夫人? “什么?柳云时的相好竟然是那个易司令的儿子易靖卓?”许文是真的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 第三百零四章 登门感谢 顾医生觉得今天来件许文,就是来看许文笑话的,说是要给鹿老爷子报仇,还一个公道可是到现在连鹿希甄身边人的情况都不清楚,这样怎么一探虚实,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呢? 虽然听起来真的很匪夷所思,不过实实在在的就是发生的,加上这个柳云时还是前朝贝勒爷出身,内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以后还不知道要牵扯出来多少内幕。现在存在的每个人都必定有存在的必要。 顾医生走的时候,许文还沉浸在易靖卓竟然是柳云时家中捉急的‘夫人’的劲爆消息中,连起码的出门相送都没有,可见有多震惊了。以后还怎么跟柳云时好好合作,传道受业解惑也? 这是一个需要认真严肃考虑的问题。 就这么消停和紧张之中,过了那么一天,在鹿希甄忙活着第二天戒烟医院要开业的时候,病才好了些些的鹿昭就又不请自来了。 门岗的电话打到了晏润林的书房,问要不要把人放进来,晏润林听着电话看着鹿希甄,询问她的意见。他毕竟是鹿家的女婿,有关于鹿家的感情纠葛,他不能说的太多,只要照顾好鹿希甄和鹿黎,就够了。 至于家中的这些情感纠葛,就只能让鹿希甄和鹿昭自己去解决了。他们只是辅助作用,主要的决策权还是在鹿家人手里。 当然那个鹿昭,就不用太在乎了,背信弃义,不顾亲情的人,没有可怜的意义。人不是滥情的动物,才不会对谁都抱有怜悯之心。 鹿黎现在就是一个耳报神,自己姐姐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来了什么人,都会立马跟自己的姐夫去报告。鹿希甄还一直纳闷,为什么晏润林不在家里却对自己今天干了什么了如指掌呢,原来是出了鹿黎这么一个小‘内奸’。 “鹿昭那边需要的药,有什么,派医生去瞧了吗?”晏润林一身寒气,才跟晏润迅还有纪亭书从外面巡查回来。堂堂军长和海关总长,也要大半夜的坐镇在码头,查看新一批进港的舶来品船只。 鹿希甄忙活的头都不抬,霸占了晏润林的书桌在亲笔写邀请帖子,没有当回事儿的随意道:“卫兵应该叫了医生过去看了吧,需要什么药?倒是没有人跟我说,我给了钱的,让医生全权负责就好。” “可是我怎么听说是咱们家顾医生去给看的,你姐姐的丫鬟到门口来递了张药单,上面可是写明了需要什么药,你不知道?” 鹿希甄这才有功夫抬起头来看了看自己脱了外套,卷起袖子,自给自足的晏润林军长,诧异的问道:“你说是顾医生去给我姐姐看病的?” “嗯,看来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晏润林面无表情,一如既往,对于鹿昭他是没有什么积极的反应,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要应付的人和事情都太多了。无关紧要的,才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吴家老爷子还留在北平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纪亭书的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吴老爷子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没有催促。现在就要过年了,南方那边本家还需要吴老爷子回去主持大事,不日就要启程返回了。 所以,今天特地去了码头,当着纪亭书的面儿提起了这件事情。纪亭书不知道吴老爷子说的是谁,还古道热肠的要帮忙寻找,听的自己那弟弟一脑门的汗,生怕纪亭书知道了身世真相会受不了。 虽然这么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纪亭书自己的身世,要自己负责。他有权利知道自己是谁,有权利明白他不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而是从小经历了种种恶劣,幸运的遇到了晏总理,才会到了他们晏家来。 如今亲人来寻,还是江南最大的吴家,说句实话,纪亭书将来代表的势力,也不可小觑。在任何角度上来说,都是值得认回吴家的。 晏润林已经被那么多公事压身,现在还有这么多私事儿要管,可以说是很忙很头疼了。对于纪亭书这个事情,他觉得还是越早解决的约好。吴老爷子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了,要是在他临走之前还解决不了这件事情,怕是后面会更麻烦。 眉头微蹙的晏润林晃到了专心致志的鹿希甄之身后,颔首看着她写的秀丽工整的字迹,看邀请名单上,一个个的都是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老熟人。郁霆轩也赫然在列,这是预料之中的,不过晏润林看着还是不得劲儿。 总感觉‘郁霆轩’这三个字比其他所有字写的都好!他本人也是受邀宾客,难道鹿希甄不给自己写一个邀请帖子吗? “怎么?”鹿希甄被晏润林看的有些发毛,她有些不好意思,被这么看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晏润林单手撑在桌沿上,困住鹿希甄,另一只手强势的抢下了鹿希甄手里的水笔。写什么写,还有明天一天的时间,再说这种事儿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不就好了,至于一个宾客名单都自己亲手来写吗? 没错,晏润林就是吃醋了! 他们都好久没有温存了,周周转转分别了这么久,晏润林见不得鹿希甄一下子所有的心思全部扑到了那个戒烟医院去。 “啊……军长!”鹿希甄脑子里突然就蹦出来这么一个称呼,在人前她是称呼晏润林wie军长的,私底下就是润林,或者部之这么叫。现在可是私人时间,这么一喊的话……晏润林当即就拉下脸来,头低下来抵着鹿希甄的额头,轻声问道:“你刚才喊我什么?” 鹿希甄局促的眨了眨蒲扇一般浓密睫毛下的双眸,她其实这么喊也没有什么问题啊,以前偶尔私底下的时候也是这么叫的,那个时候也没有见晏军长这么严肃的问她。 今天这是怎么了?鹿希甄觉得晏润林这发作发的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好端端的抱着她,这是要做什么去。 “别想了,就是要带你干一干正经事。”晏润林罕见的露出了邪魅的笑容,脚步加快的堂而皇之的抱着鹿希甄一路从书房去了卧室。院子里的丫头们小厮瞧见都是纷纷回避,心里都在偷偷笑着和害羞着。 军长和军长夫人可是很久都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搂搂抱抱了,要说军长这些年倒也不怎么在家里。跟夫人聚少离多,这机会也没有几个啊。瞧着今天晚上军长夫人怕是要吃点苦头了。 明天是不是不要那么早去喊夫人起床了? 鹿希甄把头埋在晏润林的胸前,不敢看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小厮是什么眼神,只想着赶紧到屋里,由着晏润林随便折腾去吧。她其实也很想念晏润林呢。 芙蓉帐暖度春宵,屋里热情似火,嘤咛不绝,可惜了屋外的守夜丫鬟和小厮了,在这个时候只能感叹军长果然好体力啊! 第二天,军长夫人果然没有跟前一阵一样一大早就出来忙活,军长倒是神清气爽,英气逼人的从卧房里走了出来,还特地吩咐了丫头不要打扰鹿希甄休息,午饭的时候他会从陆军部回来叫鹿希甄吃饭的。 丫头们低着头,自是点头如捣蒜,军长心情好了说话都带着点笑意,主子们高兴了,他们做下人的日子也就好过了。所以说晏家是很多丫头小厮挤破头都想来的地方。 晏润林操劳了一晚上,倒是精气神十足的走了,可怜了鹿希甄腰酸背痛的窝在温暖的床铺上哪里都不想去。 坏家伙就知道一个劲儿的折腾她,怎么求饶都不肯罢休,全身的骨头都要被他给拆了,醒过来的时候竟然不见人影!太不公平了,为什么自己就这么累的哪里都不想去! 鹿希甄在床上气的打滚,幸亏不是今天正式开业,否则她这个负责人还到不了场了!岂不是很尴尬? 鹿希甄捂着被子蒙在床上,鼻翼呼吸之间都是晏润林特有的阳刚的味道,浑身不自觉的又开始燥热了起来,真的是有些忍耐不住了,只能抱着晏润林的枕头迷迷糊糊的继续补觉了。 晏润林做主给鹿昭的丫鬟开了药带了回去,鹿昭用了西药之后风寒治愈的效果立竿见影。第二天就已经身子利落舒爽的可以下床出来晒太阳了。 “夫人,您在屋里好好休息休息吧,别再吹了冷风,身子骨都还没有好利索呢。万一受伤了那可就不好了。”丫头扶着鹿昭,苦口婆心,比前面几个都要认真负责一点,很担忧鹿昭的样子。 鹿昭浑不在意,在屋里憋了这么长时间了,能够出来晒晒太阳,也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我这病能够好的这么利落,都要感谢我那个军长夫人的妹妹,你说,我是不是要登门感谢一番啊?”鹿昭被丫头扶着坐到了院子里垫了软垫的椅子上,这冬日里的暖阳含有的舒服,,鹿昭说话都带着一股惬意慵懒。 丫鬟不敢随意说什么,只是低眉顺眼的说着自己去了晏家,递交了那张单子,晏家果然就有人给了药之类的话。这意思,就是要知恩图报,登门拜谢自然是要的了。 第三百零五章 摊牌 鹿昭大难不死,郁霆轩也听说了是她求着鹿希甄救她才能够继续活着。没想到啊,郁霆轩以为鹿昭就是一个只知道吃醋,胸大无脑的废物,如今却是能屈能伸的跟鹿希甄服软低头,看来,还是可以依靠可以用的。 在郁霆轩看来只要不是一个无用之人,他就还可以留住她的命,继续养着她。也就算是为了这些年的情分吧。 不过情分这个东西,可值钱也可以不值钱,没有什么好说的。这个世道,人情能值几个钱啊? 计划的失败让鹿希甄主导的戒烟医院正常的开业,出席的帖子都送到了他府上,郁霆轩觉得这是结结实实给了自己一巴掌!如今他的落魄就是因为晏家的赶尽杀绝,好好的生意不做,玩儿的什么正大光明? 晏家人的嘴脸,可真是够难看的。自以为自己是救世菩萨呢,就这个戒烟医院,最后肯定会出事。到时候倒是要看看晏家要怎么处理。 好心办坏事,可是会砸了自己的脚后跟的。晏家,总不能这么一直风光下去吧? 郁霆轩拿起名帖,仔细看了看,这好像不是鹿希甄的笔迹。听说为了这一次戒烟医院可以正常开业,她可是牟足了心思的,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怎么邀请名帖这么重要的事情,还能假于他手? 这不像是鹿希甄的风格,郁霆轩想起来了什么,从抽屉里找到了一份当初晏润林亲笔签名发给各个商户的通知书。这通知书是说明将来任何从外港进来的舶来品都啊哟接受严格的检查。 刚才就看着字迹很眼熟,拿出来摊开一对比,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晏润林竟然代替鹿希甄亲笔写邀请名帖?看来晏家对这个戒烟医院是真的很重视了,听说晏润林明天才会是主角,巧了正好可以好好再碰面碰面了。 郁霆轩看着手里的邀请名帖,哼笑一声,当成了垃圾似得随便扔在了抽屉里,并不当回事情。他去赴宴的话,还需要名帖吗?他郁霆轩的脸就是名帖。 鹿希甄还不知道晏润林干了这事儿,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身体还是酸酸涩涩,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知道这个时间点不起来,很不像样子,可是真的好辛苦,就想躺着,什么都不愿意做。 说好了午时回来的晏润林真的就准时准点的回来了,也没有在饭厅里用饭,叫人在小厨房给鹿希甄熬了粥,准备了可口的小菜送到了屋里。他可是要亲自伺候这位受罪了的小女人,昨天晚上可是压榨惨了她。今天就让自己来好好补偿补偿吧。 鹿希甄被晏润林抱着坐在圆桌前,面对清粥小菜都可以搞上一桌子的晏润林,鹿希甄无话可说。鹿希甄已经顾不了什么还有人在呢,放我下来之类的。她现在只想赶紧吃东西! “你要吃什么,我喂你。”晏润林抱住鹿希甄,不允许她乱动,很是霸道强势,还有些不讲道理了! 鹿希甄挣扎了一下,摇着头说:“不用你喂,我赶紧自己吃了。” “对了,孩子们奶娘带出去晒太阳了吗?”鹿希甄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孩子,也真的是昏了头了!该死的,以后再也不会让晏润林那么轻易就得逞了的! 纵情误事,她今天一天估计就浪费了,明天戒烟医院可就要正式开业了的啊!不成,下午的时候还是要再去一趟,看看最后的工作准备的怎么样了才行。 晏润林端起碗来就是要亲自喂鹿希甄一口一口的吃,不允许她吃东西吃的狼吞虎咽,对胃不好。鹿希甄被迫吃着晏润林的爱心早餐,顺便回答道:“孩子们一早就被母亲带着去庙里烧香了,说是要感受感受佛祖的沐浴。” “原来如此,那正好。”鹿希甄已经一碗粥下了肚子,刚才窝在床上饿的顶了,这会儿倒是吃了一碗粥就快要饱了似得。有些吃不下了。 “才吃这么一点儿,刚才不是嚷嚷着饿了吗?”晏润林箍住想逃的鹿希甄,要摁着这家伙好歹再吃一点儿,忙活起来就忘记了吃饭,这个女人可是真的越来越不像话了。都是当娘的人了,竟然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怎么能够一门心思的全部扑倒了戒烟医院上,要是她受伤了生病了他可是很舍不得的。总不能为了这个戒烟医院把自己给拖垮了,当初允许她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说好了的,可是这个女人干起事儿来,她就忘掉了应该要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了。 不惩罚惩罚她,那可不行。 鹿希甄抓着晏润林的胳膊,拒绝再次喂过来的粥,“我不想再吃了,我还有事情要去办呢。” “去哪里去哪里?不准去!你忘了我们今天要去见吴老爷子吗?”晏润林板着脸,提醒只顾着戒烟医院的鹿希甄,这事儿已经办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别人去办,明天保准也能正常营业。 纪亭书的身世,如今是最大的问题,吴老爷子要是再得不到一个答复,怕是真的要当着纪亭书的面儿说出来了。这件事情,晏润林已经跟晏总理还有晏夫人商量过了,务必要让纪亭书认祖归宗。 从哪里来,自然要回到哪里去。不过纪亭书如果愿意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也要经过吴老爷子的同意。 晏家对于纪亭书不过是养育之恩,而吴家却是纪亭书的根。寻觅了这么久,纪亭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根,这是件好事。 也不知道晏润迅到底有没有跟纪亭书旁敲侧击过了,试探的口风到底纪亭书想不想要找回自己的亲人? “对啊,我竟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那快走吧,别耽误了正事儿。”鹿希甄推了推晏润林,自己下地,腿一软差点摔倒。这可真的是有些丢脸了,这会儿要注意还有在场的丫鬟们呢。 “别逞能了,我来吧。”晏润林抱着鹿希甄进了里屋,折腾了好一阵儿才换好了衣服出门去了。 纪亭书此刻就在海关总署,晏润林和鹿希甄赶到的时候,吴老爷子已经在海关总署大门口等了很久。海关总署的门岗是认识吴老爷子的,请了半天说里面请去坐着等,可吴老爷子坚持要跟晏润林和鹿希甄一起进去,就生生的在门口站着等。 怎么劝都没有用,干脆后来也不劝了。 一路上,几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往晏润迅的办公室去。 此刻,心急如焚的晏润迅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紧张且心虚的不停的打量着埋头看文件的纪亭书。 就在前不久,晏润林给他打了电话,说要摊牌了,叫他有一个心理准备。或许,就要跟纪亭书暂时分开了。 按照晏润迅的心理,他是不想纪亭书回去的,可这样太自私了,他不能剥夺了纪亭书跟自己家家人团聚的权利。 可是,他从广州回来到现在都不敢跟纪亭书提起这件事情,一来是纪亭书一直昏迷不醒,醒了之后也精神不济,养了这么久才算是恢复了元气。二来,现在事情这么多这么复杂,他根本没有机会开口。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啊……现在找上门来了,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 纪亭书认真的看着案桌上的文件,并没有发觉晏润迅的不对劲,唉声叹气的都快要把晏润迅给折磨疯了。无计可施之时,晏润林一行人已经到了门口。 “这是忙成了什么样子,吴老爷子在大门口等了这么久也不去迎接迎接?”晏润林进了门,气势凛凛,嘴角带着笑容瞧着惊慌失措的晏润迅,这一眼就知道这小子果然是没有按照原先计划的说和做。 晏润迅苦着脸站了起来,走到自己哥哥的面前,挤眉弄眼的不知道要怎么说,纪亭书后知后觉的处理好了文件才回过神来,看到晏润林和鹿希甄,还有吴家老爷子齐溜溜的站在自己案桌前,那眼神里别有深意,吓了他一大跳。 “军长,军长夫人,你们怎么来了?”纪亭书连忙走到了晏润林面前,敬了军礼。他从小还是跟着晏润林的时间比较长,这些年的习惯下来了,也是没有改变过。 “嗯,亭书啊,今天我们来就是为了你。” “为了我?”纪亭书不明就里的看着晏润迅,他能有什么事情值得晏军长和军长夫人一起亲自来找他的呢? 难道是最近查缉大烟有问题吗?刚才看了半天并没有什么纰漏啊,还是戒烟医院那边的药材运输出了岔子?纪亭书一下子六神无主的,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是了,这位你应该是认识的。”晏润林让开了身子,吴老爷子的双眸里满是深切情谊,自己的孙子啊终于可以如此正大光明的看着他了。今天之后,吴家就有后了。 纪亭书自然是认识吴老爷子的,是军长夫人的家里的旧识了,晏家军有变的时候也帮了不少忙。现在更是站在了晏家这一边,可以说是晏家的左膀右臂了。 这么重要的大人物,他怎么会不认识呢? 第三百零六章 吴家后人 吴老爷子看着纪亭书安康,身体好了,处理公务也如此的认真,真的是满心的欢喜。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心里激动万分,顿时老泪纵横。 这哭的突然,纪亭书被实在的吓了一跳,慌乱的眨了眼睛,求救一般的看着晏润迅,希望他能出来说点什么。这个情况纪亭书实在是招架不住,老人家怎的看到自己就哭起来了呢?他可没有做什么缺德的事情啊! “亭书,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想,现在正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晏润迅拉住纪亭书,让他面对自己,闭上眼睛深呼吸口气,哎呀他没有办法想象亭书知道一切的事实真相之后, 纪亭书被在场的所有人的严肃沉默给绕晕了,这会儿也顾不了其他的了,着急的问:“怎么了?什么事情,你快说,我可以的。” “那我可真的说了啊。”晏润迅还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嫂子,好像是给自己壮胆呢。 纪亭书殷切期盼,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迫切了。 “吴老爷子在北平停留这么久,不是为了别的,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纪亭书指了指自己,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值得堂堂江南吴老爷子停留呢?纪亭书实在是想不通他跟吴家老爷子能有什么瓜葛。 晏润迅觉得这么墨迹下去,要命的还是自己,算了,一口气的干脆全部说了吧。 “亭书,你不是孤儿,你有亲人。当年你是被人给抱走了,离开了自己的家,后来才遇到了我父亲救了你。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你还有自己的亲人,就是眼前的这位吴老爷子。” “他,就是你的祖父。” 晏润迅拉着纪亭书走到了吴老爷子的跟前,“亭书,这就是你的亲人啊,你不是说一直都想要找到自己的亲人,告诉他们你活的很好嘛?现在,你的祖父就站在你的眼前啊,你……” 晏润迅的话还没有说完,纪亭书就挣脱开了他的手,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好几步,陌生的看着所有人。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已经渐渐接受和习惯了一个人,过着生活。为什么突然之间,他就有了亲人?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自己的亲人才来找自己?他明明已经做足了准备这一辈子都留在晏家,跟在晏润迅的身后。哪怕没有任何结果,哪怕要看着晏润迅娶妻生子,他都不在意。 可是,突然让他面对自己的亲人,还是吴老爷子……江南的名门望族!怎么可能?老天一定是故意在捉弄他的。 “亭书,孩子,我是你爷爷啊。” 吴老爷子颤抖着手朝着纪亭书的方向伸过去,可是纪亭书除了惊恐就是闭口不言,根本不理会吴老爷子的情绪激动。 鹿希甄看着此情此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晏润林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亭书,你不要害怕,爷爷知道你一时半会人接受不了。爷爷也不想逼迫你,只是等了这么久了,爷爷马上就要回江南去了。临走之前想要跟你把话说清楚,爷爷不会强迫带你走的,你想要留在之类也可以,只是吴家,毕竟是你的老祖宗啊,你应该要……认祖归宗的啊。” 吴老爷子已经做出了让步,这一次他只想让纪亭书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除了晏家意外的亲人。 纪亭书接受的确需要时间,可是吴老爷子不希望这一天太久,他希望这一次过完年之后纪亭书就可以回到吴家,认祖归宗。去留不是问题,只是想着日后吴家不至于没有了主人,从此没落罢了。 晏润林还以为吴老爷子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带纪亭书走的,没想到这么退让,看来跟自己想象之中的还是不一样的。 “亭书,这是真的,不是骗你的。你的确是吴老爷子的孙子,江南吴家的继承人,我想,你应该可以承受得住。毕竟这是一件好事,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你的亲人,现在亲人就在眼前了,你应该感到高兴。” 高兴?纪亭书现在顾不上高兴,他的脑子一片混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孑然一身这么多年了,虽然寻觅家人,可是突然这么冒出来的话,他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住。应该是要高兴的,没想到他纪亭书原来竟是江南吴家的后代! 怪不得晏总理一直说,他被收养的时候一看就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现在想来定是祖传下来的聪慧了。 纪亭书心乱如麻,不敢去看吴老爷子含泪的双眸,七老八十的年纪了,为了找自己从江南一路寻来,还帮助了晏家,这么多的事情不可能一下子都做好,需要周密的部署,合适的时机。 自己的爷爷吗?这么多年来肯定是从未放弃过寻找自己,如今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才会这么迫切的想要自己认祖归宗!可是……他并不想要成为吴家的继承人,他只想要留在晏家,留在晏润迅的身边。 这样的生活方式他已经习惯了,一时的改变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纪亭书承认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因为差点死去,才会害怕得到。一旦得到了再失去,是成倍的痛苦和麻木。 “亭书,你到底是什么态度?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应该要为这件事情负责。明白吗?”晏润林看纪亭书只是一味的后退逃避,就一肚子的火气。 好歹对方是个年事已高的老爷子,怎么能够这么无动于衷?回去或者不回去,都要给句准话,这才是大男子所谓。 一味的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纪亭书的反应着实有些令人吃不透。 “大哥,你不要逼亭书,他需要时间适应一下。”晏润迅不忍看纪亭书这么痛苦,拦在了纪亭书的面前,帮他挡下了这难以抉择的窘境。 吴老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满是岁月痕迹的手摸了摸湿润的眼睛,摇了摇头拉住晏润林说:“晏军长,不要怪亭书,当初你拦着我不让我直接相认的时候不是说了,亭书需要一个缓冲的接受的时间吗?现在看来,似乎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老夫鲁莽了,吓到了我的宝贝孙子。这都怪我,怪我啊。” “您老可不要这么说,是我们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亭书谈一谈,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有我们的责任。您放心,亭书既然是吴家的后人,那必定是要回去认祖归宗的,他现在只是一时不能转过弯来。” 晏润林自己的确有责任,怪也怪不到纪亭书身上。他这么做还真的是有点过分了,晏润林看了看身旁安静的鹿希甄,诧异这女人竟然今天不发表意见了,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带鹿希甄来就是要让她发挥说服人的顶尖功力的。 这么安静的话,恐怕不会起到该有的作用啊。 “干嘛这么看着我啊?”鹿希甄感觉到了晏润林的视线,侧过头去问道。 晏润林挑眉,“我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你会想说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说。”鹿希甄摇了摇头,表达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这个时候应该就是闭嘴,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刚才晏润林一副军长架势,跟纪亭书说话好像是教训手下的人似得,这种态度要不得。 现在不在陆军部,虽然是在海关总署,可是商量的也不是公务啊。说话要公平一点,语气要温柔谦和一点啊,再说了,这是纪亭书自己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是他自己来做决定。其他人,都没有这个权利。包括晏润林,她刚才听着都想拦着的,不过好像自己也根本拦不住。 晏润林一直都是一个比较霸道的人,这么多年管人管习惯了,所以……不论什么事情都是严厉正经的态度。 这也说不上来是好是坏了,鹿希甄都习惯了,那纪亭书从小跟在晏润林身后,估计更没有什么感觉了。这事儿,反正她不能开口劝,自己的身世必须自己做主,晏润林一会儿也不允许说了。 “亭书啊,爷爷不逼你,爷爷马上就要回江南了。如果你愿意回来吴家认祖归宗的话,就在年前回来。每年咱们吴家宗祠都会在年前上香。那个时候你要是可以回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回来了。” 吴家老爷子泪眼朦胧的,心里嘴里眼里都渴望着纪亭书现在就能够跟他一起回去。不过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纪亭书不会这么快的就决定回去的,吴老爷子人是老了,可是眼睛不瞎,心也不闷。 自己的宝贝孙子跟晏家的二少爷,关系匪浅。他早就看出来了,或许晏家二少爷才是最后牵绊自己孙子的最重要的一环。 所以,思想工作还是需要晏润林和鹿希甄来做,年轻一辈的事情,吴老爷子不想管,也管不动。他的要求不高,只要纪亭书可以回来继承吴家产业,感情的事情可以由着他去。 人死了就什么都管不了了,吴家亏欠纪亭书的,他都半截身子进了黄土了,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跟纪亭书再有争吵。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纪亭书愿不愿意回来。 第三百零七章 完美配合 吴老爷子不愿意再逼迫纪亭书很快的接受这个事实,佝偻着身子似乎说出这个真相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泡起来的双眼红了,满是皱纹的双手拉住了晏润林,还是不要说了,纪亭书好歹已经知道了事实真相,接下来就是需要时间去缓冲去接受。 “晏军长,是否能够送送吴某人?”吴家老爷子不想让晏润林继续给纪亭书施压,这件事情着急不得,要是事倍功半就不好了。 晏润林被鹿希甄咬耳朵教育了好一阵,现在也觉得自己的确说话的方式不太对,总不能一直拿着长官的名号来命令纪亭书做任何事情。 晏润林搀扶着吴家老爷子走了出去,留下鹿希甄发挥她真正的实力,刚才那么收敛可是真的太平稳了,不像鹿希甄的风格。或许碍于自己在场,所以不太好意思吧。 既然如此,正好走人,顺水推舟。 晏润林和吴家老爷子走了之后,鹿希甄的脸色果然就变了,这帮不省心的小孩子,怎么一旦都不听话。老爷子都已经过来了,这么重要的失去还让一个老爷子苦口婆心的在这里认孙子,不管怎么说,纪亭书好歹是个成年人,是个年轻人。 心胸和状态都要大度一点才对,这么耽搁下去,吴老爷子还不知道能够撑多久。吴家,不能没有后人,如今吴家既然站在了晏家的这一边,这事情晏家人就管定了。 晏润林跟吴老爷子走在海关总署前院的廊下,悬挂着的灯笼被风吹起,满园都透着一股萧瑟。 吴老爷子的情绪十分的低沉,依靠着晏润林才能走到这里,哎,果然是年纪大了,这么点事情都承受不住。 “您还是坐下歇歇吧,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了,距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您不用那么着急回去。” 吴老爷子被晏润林扶着坐在了廊下垫着软垫的座椅上,锤了锤腿,要不是觉得最近现在真的情况不太好,他也不会再和么着急的逼迫纪亭书接受这个事实。 吴家不可以在他手里断送掉,但愿纪亭书可以想通,早日回来。吴家,毕竟才是他真正的归途。 “听您刚才话里话外的,似乎知道了亭书跟润迅的事情,您难道就不觉得诧异吗?难道您真的不管,由着他们去?” 吴老爷子似笑非笑,瞧着晏润林别有深意的问道:“既然晏军长会这么问,大概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既然如此,为何不管呢?” 是啊,既然晏家都不在意不着急,也不管。吴老爷子自知自己是个半截身体都入了黄土的人了,自然不会管的太多。只要纪亭书愿意回来,一切都好商量。未来吴家好歹还是纪亭书来做主,随便他的感情如何,没有谁可以管得了下一代的事情。 晏润林被吴老爷子反问的无言以对,这好像真的是现实问题,晏家都不在乎这个了,吴老爷子自然不会让纪亭书为难。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晏润林觉得自己这一次倒是被吴老爷子利用的完完全全。 “您真的不打算管了?什么都由着纪亭书去做?”晏润林不放心的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着吴老爷子的口风,如果吴老爷子不管了,那么最大的难处就在自己的父母那边。当初易靖卓和柳云时两个人的事情,父母可也是没有表明态度。 模棱两可的,似乎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那么,很多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 纪亭书呆坐在椅子上,面前的书案上还摆着许多的没有处理的文件,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想要处理掉额想法了。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他,不是一个没人要的可怜孩子,而是被人拐走丢弃了的可怜人?他真实的身份竟然还是江南吴家的长孙? 这一切都像是西洋镜里折射出来的假象,他怎么可能成为这样的人呢? 晏润迅看了看鹿希甄的脸色,舔了舔嘴唇什么都没有多问,低眉顺眼的坐到了一边,老老实实的乖孩子。这件事情他不能参与太多,自己的一两句话或许会影响到纪亭书最后的选择。 这里交给嫂子鹿希甄处理的话,或许会更加有用吧。 鹿希甄没有了晏润林轧场,才算是彻底的轻松了下来。晏军长为人太过严苛古板,典型的做军长做久了,都快要没有人情味儿了。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不是这样的,纪亭书呢,肯定是要回吴家去的,不过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对外公布。 总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就让人回去,却不告诉大家事实真相吧?那以后万一吴老爷子驾鹤西去了,纪亭书的地位和身份又该怎么算呢? “亭书啊,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你呢,就在年前回到吴家。这是你作为吴家人的责任,还有,吴家现在跟晏家可以说是同仇敌忾,既然已经合作那么就是朋友。你跟润迅的事情呢,我好歹知道一点。说句未来爹娘可能会怪我的话。如果你想要跟润迅在一起的阻碍小一点,就接受这个现实,回到吴家成为吴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鹿希甄知道这么做很尴尬,也有些利用了晏润迅的意思,可是不得不这么做。这样最后的结果是最好的,吴老爷子可以了却了心愿而晏润迅和纪亭书的事情也能够说到晏总理和晏夫人那里。 两全其美,不过这么做可真的是有些不地道。 哎呀,果然坏人还是适合自己来做,她这种逼迫可是比较温柔的,不像晏润林就是命令式的,纪亭书脑子现在一团乱,根本没有办法理所应当的消化和想明白。如果被树立一下的话,或许他会为了他自己和晏润迅的未来,做出选择。 纪亭书抬起头,无措的看着鹿希甄,这模样大概是自己的坚持松动了,有希望! 鹿希甄趁热打铁道:“明天,就是戒烟医院开业的日子,到时,北平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你的身份在那个时候揭晓,是最佳的时机,所有的事情你都不需要担心,只要等着我们来做,你接受就可以了。” “亭书啊,这对于你来说,也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鹿希甄循循善诱,走到了纪亭书的面前,双手撑着桌案,双眸盯着他,表达了自己最后的想法。 这样子的阐述跟晏润林逼迫纪亭书并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鹿希甄的手段更高明一些,好歹,她用晏润迅的未来‘威胁’了纪亭书一把。这是目前可以让纪亭书最快接受这个现实的最快的方法了。 只要明天对外宣布了以后,纪亭书就正式是吴家的人了,到时候木已成舟,很多事情都会发生改变。 “好,我答应。”纪亭书没有逃避,对上鹿希甄的双眼,既然命中注定逃脱不掉,就只能如此了。 如果,当上了吴家的后人,就可以跟晏润迅一直在一起的话,那就最好了。吴家,必定会成为晏家日后最大最得力的助手。 鹿希甄一拍手,对着一旁万分担忧的晏润迅眨了眨眼睛,万事大吉,听你嫂子的准没错。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连忙准备明天的开业了,这可是最重要的事情了,要全部都准备好才行。 鹿希甄示意晏润迅好好安抚纪亭书,就陪在他身边,不用说话,安安静静的就可以了。明天务必要把纪亭书带到戒烟医院,否则这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解决了大事甩开手的鹿希甄觉得一身的轻松,明天的开业一定会成为全北平最大的事情。 晏润林在车上等着鹿希甄,吴老爷子已经先一步被送回了休息的地方。明早,吴老爷子也是被邀请的贵宾之一,需要好好休息。看着鹿希甄一脸轻松,满是自信的从海关总署走了出来,晏润林就知道,事情办得不赖。 “送我去医院,我去看看。”鹿希甄上了车吩咐司机开车,晏润林没有吭声阻拦,这就是默许了要跟她一起去戒烟医院里看看。 车子在整齐的青石板路上碾过,鹿希甄靠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叹了口气,哎呀,原来筹划一些事情真的这么辛苦。平日里,晏润林回来就睡的很沉,好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是抱着入眠,其他的事情也没有时间去想了。 不过晏润林的作息时间还是很准的,不过多晚睡,早晨七点的时候就会准时醒,八点准时出门去陆军部。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可是她完全就不行,一累的很了,几天几夜都可以瘫在床上不动弹。就像昨天,被晏润林欺负的狠了,只睡了一早上根本不够。然后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身体累心也累。以后,她要对晏润林更温柔一点。 “看来你是没有让我失望啊?亭书他答应了?”晏润林挑眉看着鹿希甄一副被榨干了精气似得无力,就好笑。来的路上,他们两个就商量好了,吴老爷子肯定会说的老泪纵横,倒是晏润林本色出演,唱黑脸。而她就做个好人出来劝说一下,唱歌白脸。 双管齐下,让纪亭书无处可逃,最后不答应都不行。 第三百零八章 戒烟医院开业 鹿希甄一拍手,骄傲的仰起头,等候着晏润林的夸奖似得,“那是当然,我出马还能有不成功的?你放心明天一切都会圆满的。” 晏润林点了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我今天就陪你一起去看看医院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行啊,我这可是第一次做这些事情,也不知道能不能办得好,你给我去把把关也是好的。” “你还终于知道找我把把关了,我以为你自己全部都安排好了,根本不需要我来帮忙。”晏润林正儿八经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罕见的没有对鹿希甄动手动脚的。 鹿希甄瞥了一眼晏润林,好像是吃醋了?这男人还是真的傻的可爱,他以为自己不知道他把所有的邀请名帖都发出去了,单单就是不发郁霆轩的。不过就是写个名字罢了,又有什么关系?这些东西不用太在乎啊,用水笔写出来的字罢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这样还小气的生气了呢?哎呀真的是好可爱,吃起醋来都叫人没有办法拒绝。好吧,由着他高兴吧,怎么做都成。 “润林,明天你不会太生气忍不住自己,要打人吧?”鹿希甄故意要逗晏润林,这男人平常都太严肃了,很多时候都是板着长脸。就连制造罗曼蒂克的时候,都是那个样子。有时候想起来也觉得十分可爱。 要是晏润林明天真的可以动手的话,那就是真的绝了。好歹晏军长也能怒发冲冠为红颜啊。能不能上报纸的头条,她倒还是有那么一丁点期待的。 晏润林冷笑一声,嘴角噙着不可莫名的笑意看着鹿希甄,邪魅的说道:“我看,你是真的有些按耐不住了,是不是,我昨天晚上还不够努力?让你现在竟然有力气来调侃我?” 开车的司机就当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没有听到,专心致志的开着车。前方不远处就是戒烟医院了,他就要解放了! 鹿希甄被晏润林逼到了车的角落,靠着车门眨着眼睛,左右躲避着求饶道:“那个,你不要乱来啊,这可是大白天在大街上,你可是堂堂军长,要是被大家看见了,你的颜面何存?以后还怎么出来办事儿!” “我说过我要干什么了吗?你……看上去似乎很想我真的干点什么,好啊,深入的干不了,浅显的倒是可以。”晏润林捏住鹿希甄的下巴,霸道的吻了上去。 等到下车的时候,鹿希甄的面颊红晕,走路轻飘飘的要靠着晏润林揽着腰才能往前走。不少人都看在了眼里,偷偷笑着,倒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什么。 “晏军长,军长夫人怎么有功夫到这里来?不是说,今天身体不适?”许文肿着黑眼圈站在鹿希甄的对面,好像昨晚操劳过度的人是他似得。 鹿希甄夸张的问道:“许医生,你这是怎么了?这眼圈跟猫熊似得,怎么回事儿啊?被人打了?” “嗨,没有。我这么善良的人谁会打我啊?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这两天都没有睡好,今天要早点回去休息休息。” 许文走路摇摇晃晃的,也跟在海上飘荡似得,哈欠连天的,眼皮子都耷拉着。都怪顾医生,好端端的干啥告诉他柳云时跟易靖卓的事情!他不想知道,也不愿意去深究。要命了,只要一躺下就想起了这事儿,根本没有办法睡下去。 明天开业可怎么办?他是主要负责人,要是没有精神的话,可怎么继续下去啊?许文想着,就又打了一个哈欠。 鹿希甄深以为意,这家伙现在看上去可是真的不怎么好啊,明天主要还是许文撑场子,他们都只是辅助。巡查了一圈,一切就绪,留下人晏家巡逻不出岔子就好。鹿希甄催促着专家团队都回去休息,为明天的大事做足了准备。 “好啊,我今天一回去就要立刻睡觉,看看能不能补的回来。军长和军长夫人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可是很劳累的一天呢。”许文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多余的什么话都不想说;,没有力气了。 柳云时坐个晏家的顺风车,不过上车的时候动作有些别扭,好像不太舒服似得。这尴尬的样子,鹿希甄深有体会。看起来,易靖卓跟晏润林果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拜把子兄弟,就连折腾人这一套,都玩儿的一模一样。 晏润林被弄到了副驾驶上,鹿希甄拽着柳云时有眼力见儿的问道:“怎么样?回去跟易靖卓说了要去大不列颠留学的事情了吗?” 柳云时面色痛苦的坐着,就已经一身的汗了,现在鹿希甄还要忙着问这个,他哪里敢说啊!没说都已经被折腾成这样,今天硬是要出门来也是瞒着易靖卓的。既然晏军长在这里,看来陆军部今天怕是要忙的人仰马翻的,易靖卓应该一时半会儿的回不去。幸好幸好,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回去准备准备。 “我就知道你不敢说,要是真的想去呢就尽早说。我也好有我的安排。”鹿希甄喃喃自语的,催促着柳云时有事儿快说,拖到最后可能不太好。 比方纪亭书的事儿,拖到最后,逼的人要死要活的,不好不好。 “我当然想去,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准备好要怎么开口。万一他要是生气了,把我腿给打断了怎么办?” 柳云时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易靖卓为了留住自己,肯定是不惜把他的腿打断留下来的。这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重了些? 鹿希甄挥了挥手,嫌弃的看着柳云时,“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易靖卓敢打断你的腿?我看怕是你不动手就已经烧高香了吧?” 柳云时:“……” 他难道真的就那么暴力吗?为什么谁都觉得他跟易靖卓在一起,都是他欺负易靖卓?明显是相反的好不好,他哪里还有前朝贝勒爷的架势啊,被易靖卓吃的死死的,做什么说什么可都是要看看易靖卓的脸色呢。 “希甄姐,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我快去大不列颠啊?是不是你……也有什么想法啊?”柳云时瞟了一眼副驾驶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晏润林,这晏军长肯定都在偷听呢,只是不说什么。要是被察觉到了什么,那可就完蛋了。 他连一个易靖卓都对付不来,再别添了一个老虎不发威都很厉害的晏军长了。 “怎么了啊?我这是担心你呢,想要问问而已。要是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找我啊。怎么说,你也喊我一声姐姐。要是为了梦想想做些什么,可以来找我帮帮你。” 鹿希甄拍拍手,很仗义的样子。 “是不是真的啊,希甄姐,你现在果然还有时间来操我的心呢。”柳云时感动的都要哭了,果然还有鹿希甄和鹿黎站在自己这一边,也不枉被易靖卓欺负的这么可怜了。 鹿希甄心虚的抿着嘴,爱怜的拍着柳云时的背,一副大姐大的样子。晏润林看着都觉得好笑,自己的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会演戏了。都可以去当电影明星了。 …… 距离新年还有半月,戒烟医院趁着寒冬的风,如期的开业了。一大清早的戒烟医院外就停满了黑色别克车,人潮涌动,络绎不绝。 虽说请来的都是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虽说只是一个戒烟医院开业的,但是带着贺礼过来的人倒是不少。因为是医院开业,送来的东西不是药材就是现钱,还有花篮之类的东西,表达着北平人的决心。 这一次,为了戒烟大业,须得众志成城。 晏润林一行人在医院一楼的大厅里跟前来参加的宾客们寒暄,还没有到正午,剪彩还不能做。 不多时,医院里就已经挤满了人,鹿希甄还邀请了很多记者朋友,这医院戒烟的效果,还有号召更多的饱受大烟困扰的人要敢和相信他们医院的能力,主动来戒烟。 “感谢各位的到来,请先四处看看,为我们的戒烟医院多多宣传。”鹿希甄亲自招待着所有的报社的记者,这批人是今天很关键的存在。 “军长夫人客气了,您说今天除了这戒烟医院开业的好事儿之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不知道军长夫人什么时候才能告知一二呢?”记者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都要如实的传递给老百姓们,让他们第一时间感受到变化。 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要留在这一天一起宣布,想来跟晏家也有莫大的关联。记者们早就按耐不住了,哪里还有心思胡乱闲逛,只想着尽快的可以开始。 鹿希甄面带笑意的离开了,往外张望着,看看晏润迅有没有带纪亭书过来,本尊要是不到的话,这宣布出来也不能让大家都相信。吴老爷子已经到场了,正在晏润林他们那一帮商户之中被人围着求合作。 “润迅啊润迅,接下来可就要看你的了。”鹿希甄焦躁的踱步念叨着,可不能让这些记者白来一趟,要不然岂不是失去了信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第三百零九章 寻衅滋事 鹿希甄正焦灼的等待着晏润林和纪亭书的到来,没有注意到医院门口的动静。外围已经被各种车辆包围,密不透风,而内里也有很多看热闹的老百姓。这是鹿希甄特意叫人留出来的口子。 戒烟医院未来要诊治的就是被大烟折磨的人,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常草民都市他们诊治的对象。所以为了让大家更多更详细的了解情况,开辟了这一块让老百姓们来了解了解。不过这会儿,引起了一阵骚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晏润林一行人正在你来我往的寒暄着,听见了动静不由得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宋铨铁青着脸,接过了郁霆轩手下递过来的贺礼,不情不愿的通报了一声,郁家少爷到。 本来还热闹的医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北平城里谁不知道郁家跟鹿家的关系,还有郁霆轩跟鹿希甄的婚约。这婚约当时也算是轰动了一时,大家都讨论这郁家跟鹿家强强联手的话,这生意还怕没得做吗?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鹿家一夜之间就没落了,郁家缩头乌龟似得,哪里还记得什么婚约不婚约的。连鹿希甄和鹿黎的生死都不管,那会儿也都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所以后来鹿希甄忽然嫁给了晏润林,倒也是让大家议论了好一阵。 想起来晏润林第一次带鹿希甄出现在大众眼前的时候,是以军需官,彼时大家的视线偶都集中在了为什么一个女人还能做军需官。现在想来,那都是晏军长安排好的啊。一步一步的让鹿希甄以晏家人的身份进入大众的视野。 这郁家呢,跟晏家比起来那肯定是没有办法相提并论的,一个掌握着实权,一个不过是商贾大亨,还是需要东山再起的那种,自然成为不了威胁。再说鹿家以前就比郁家强,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鹿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外人不得而知,至于鹿希甄跟郁霆轩的事情,大家还是很好奇的。这事儿,要说商会会长是最有权力的了。商会会长的女儿,可是跟晏润林有过一段情缘的,好像是几年前在德国,不过这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听说这商会会长的女儿在国外就没有回来过了。 不过这都已经不值得大家讨论了,没有在场的人就不能发生故事。倒不如看看眼前的热闹,没想到晏军长跟军长夫人心胸真的足够宽广啊,竟然还邀请了郁霆轩前来,当真是不计前嫌? “抱歉抱歉,家中有事,来的晚了些。晏军长不会责怪吧?”郁霆轩一身华服,穿的相当的显露家底的模样,面上带着客气礼貌的笑容,让人觉得这两人之间果然很有看头。 晏润林并没有什么感情起伏的说道:“不晚,还没有开始,郁少爷来的正是时候。” “那就好啊,哎,没有办法,很多事情都需要我亲自去处理,我也没有办法不去,不过今天这戒烟医院开业,那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情。为国为民,晏军长果然是肝脑涂地啊。”郁霆轩抱拳佩服晏润林,唱的可谓是一场尊敬的好戏码。 晏润林被戴高帽子都习惯了,这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郁霆轩要说什么就说什么,他都可以照单全收。 目前戒烟医院可以开起来,都是靠着鹿希甄自掏腰包,未来如果想要长久的坚持下去,少不了要跟北平城里的这些商户们打交道。所以这一次才会把北平城里所有有名的大户给请了来,让他们也看看了解了解。 强力施压要合作的话,他们也没有办法拒绝。不过鹿希甄不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让商户妥协,才会用这样的怀柔政策,慢慢攻克。 既然郁家还是北平城里的牵头人,那么自然不能放过了。商会会长一把年纪了,如今还是要买郁霆轩两分面子。谁叫郁霆轩祖坟冒青烟似得,让他从一出生的开始就比很多人高一头。 这一头可以比任何人都高,却不能高过晏家。晏润林头一个就不答应。 “过奖了郁少爷,大家都是华夏子民,为了家国天下,哪有不肝脑涂地的。将来要是要麻烦到郁少爷的话,还希望郁少爷可以慷慨解囊,助我们这些奋战在前线的将士们。” 晏润林别有心意的提起了东北战役上的事情,那一次晏家军差点玩儿完。原本从广州南方调上来的军人就不习惯北方的天气。猛地还直接上了东北,寒冬腊月里风都可以吃人,晏家军硬生生拼了这么久,最后终于获得了胜利。 不过就在前方战士们没得吃没得穿的艰难时刻,有人在背后发战争财,妄图让晏家军全军覆没,让日本矬子撕开东北的口子钻进来,这一仗太惨烈了。晏润林到现在都忘不掉自己受伤离开之后,晏家军陷入了怎样的一种绝境中。 要不是鹿希甄,那一次的战役怕是不会赢。要不是吴老爷子,战士们的粮食怎么够吃呢?所以,整个晏家军有很多的恩人需要报答,来日方长。 想要赚钱的心思并不可怕,但是要看看这钱要怎么赚了。对于郁霆轩这种发国难财,以国家根基为要挟来发财的,就实在该死了。 “那必定是的,晏军长,我郁霆轩今天把话撂下了,以后要是需要用到我郁霆轩的,请晏军长尽管开口啊。我郁霆轩,我们郁家必定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郁霆轩的声音很大,表决心表的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当然要为郁霆轩的良心?还有决心点赞了。就算是被逼迫的大概也还是不愿意他们一起回去了吧? “好,这话我晏某人记下了,也希望郁少爷不要食言。”晏润林还是那副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样子,不过要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晏军长的双眸里正燃烧着一团红旺的火焰。 鹿希甄看见郁霆轩来了之后,并没有立刻去晏润林身边加油打气,而是远远的站在了原地,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儿,就是干净见到纪亭书跟晏润迅。看看时间,快要到了啊,他们两个都是家里人,怎么可以到的这么迟呢? “哎?这戒烟医院不是军长夫人鹿希甄主创的吗?今天开业这么大的日子怎么没有见到人呢?难道晏军长还把人给藏着了?不让军长夫人出来受苦吗?” 郁霆轩环视了一周都没有看见鹿希甄,不由得好奇的问了出来。晏润林并没有好脸色,直说鹿希甄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去忙。难道现场这么多人都不行?你郁霆轩的排场还有架子没有这么大吧? “晏军长怕是不高兴了啊?我不过是随口问问。好歹我跟军长夫人也是老朋友了,这么有交情了,平常的关心关心也是正常的吧?” 郁霆轩得意的笑道继续说:“这个戒烟医院开的啊虽然是好事儿,只不过这事儿呢,一旦做了就有两个方面。可以帮助很多人,当然也会得罪很多人。如今这烟土生意没有断,当然是大不列颠没有断。你们这么做,就是断了很多人的财路,惹急了那些人,要是他们狗急跳墙了,对鹿希甄下手了,你该怎么办?” “晏军长啊,郁某人也都是为了您的身价幸福,才会说这么多。”郁霆轩后期的戏跟不上了,不过还是天衣无缝。自作多情的关心着别人,没有想到自己其实就一个被锁定的对象。 用这个来威胁恐吓晏润林多存点粮食他是不会相信的,不能做的生意就一定不会做,难道为了钱就可以泯灭自己的良心吗? 晏润林就更是觉得郁霆轩脑子有毛病,这事儿放在现在了,谁还能不知道将来会有很多麻烦?眼下那些原材料全部断货,北平城里的大烟馆子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这暴乱肯定会引起。 不过,人为的暴乱吗,还是天算都算不清楚的。今天,日本人要是能够按捺的住,他郁霆轩三个字倒过来写。 说什么就来什么,一群穿着和服,撒着木屐常年住在北平的日本浪人竟然聚齐到了戒烟医院门口,真真是胆大妄为。 宋铨和维持秩序的护兵们见状立即迎了上去,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之前,不能让晏家军上,这样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宋铨一口地道的北方话,说的很有气势,才不管这些日本浪人能不能听得懂,一看到日本人就来气,不上去打人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叫你们长官出来,我们要见你们的长官,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凭什么跟我们说话?” 日本人果然够浪,来他们的地盘上闹事儿,竟然还敢大放厥词?他宋铨不算什么,那这些穿的不伦不类的浪人又算是什么东西?这群垃圾还要跟他们长官说话。他宋铨就足够应付了,这些人还不够资格来跟晏军长直接对话。 “不说就滚蛋,你们这些日本人不知道自己来的是什么地方吗?”宋铨厉声呵斥道,眼看着都心烦。 第三百一十章 并不是无凭无据 医院里的人已经看到了门口的动静,不少人都自动的去门口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鹿黎作为晏润林的副官,在这种场合自然是要寸步不离的跟在晏军长的身后,虽然看到郁霆轩让他生理性作呕,却还是硬撑着面对做戏的郁霆轩。 门口发生了骚乱,晏润林视野之中找不到鹿希甄,不知道这人一时半会儿去哪里了。现在比较乱,晏润林让鹿黎去找鹿希甄,在后面待着不要出来,重点是保护好那些专家。多派些人手到后面保护重要人物。 “是,军长。”鹿黎领命立刻离开,没有注意到郁霆轩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晏润林立在原地并没有立即出去,留在原地等待时机。郁霆轩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面上似笑非笑的说道:“晏军长,我说的没错吧。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呢,总是会遇到很多麻烦的。” “虽然现在日本人在北平的势力快要被拔除的干净,可是合法合理的日本商人又或者是其他职业的工作者,必定会因为目前行政院下达的命令而不服气。我们现在也是拥有民主的国家了,这么做的话岂不是很打自己的脸吗?” “是吗?那么郁少爷对此是什么想法呢?”晏润林不骄不躁,还是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状态,哪怕外面已经吵吵着开始要动手了。 宋铨寸步不让,护兵们个个荷枪实弹的把医院门口围的跟铁桶似得,不让日本浪人有任何混进来的机会。 “有话就直说,我们长官忙得很,没时间见你们这些小喽啰。”宋铨脸色铁青,戒烟医院本质上就是要跟大不列颠还有日本人对抗。近来那些违反了规定的日本商人被稽查封了店,严重的还会被抓起来教育。 宋铨跟鹿黎在背后调查郁霆轩的时候,知道很多的内情。郁霆轩这厮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要跟日本人合作倒卖烟土。这样的人可真是毒瘤,早拔除早完事儿。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些日本人过来找茬,到底是何居心? “你们的态度,可真的是足够恶劣!我们要控诉,你们长官对于我们的偏见。戒烟医院,为什么要在打压我们日本人的基础上,来实施?难道华夏就是如此对待国外友人的吗?” 日本浪人的头领站了出来,操着一口不大别扭的中国话跟宋铨表明了他们今天的来意。如今现在的行政院对于他们日本人,可谓是不留后路。所有的政策命令出来,都是针对他们的,想要让他们离开,还不如直接说出来,何必搞这么多小鞋给他们穿? 现在竟然还明目张胆的就说是他们日本人想要再卷烟土重来,祸害华夏人?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他们可没有这些心思来做这样的事情!难不成这些华夏人以为在东北战役上赢了他们一次,就无法无天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成?如果继续这样不公平的对待他们的话,他们就要控告到国际法庭去了! 华夏不是有句古话,说不能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吗?为什么要抱着偏见来看待他们?这个世界上做坏事的人,不可能都是一个地方的吧?他们在北平可是遵纪守法,没有过度的举动的。 “友人?你们竟然敢说日本人跟我们是友人?”宋铨饶是心中有气还是被日本浪人的这句自以为是的朋友给逗笑了。他们华夏人跟这些浪人矬子怎么可能是好朋友呢? 穿着和服的日本人气的要吐血,他们今天来可真的不是找茬的,是有人去了他们的日本商会举报说华夏的zheng府强行干涉日本商人正常的商业活动。他们几次三番的上门去找晏总理,却都是避而不见,声称有事在忙要不然就是身子不适?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晏家人,所以今天才会借着戒烟医院开业的日子来见晏润林。没想到今天在这门口还被这看门的人当众呵斥!他们日本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地位了? 不论如何,今天都要彻底的做到他们身为商会的责任,家国大事暂且放在一边,这做生意难不成还要看这些外在的因素吗? “宋铨,不得无礼。”晏润林懒得跟郁霆轩废话,径直走了出来,不少宾客都围在晏润林身边,架势十足。门口的日本商会的浪人见状,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靠拢的更近了。 不过在场还有这么多记者,大概晏军长不会仗着人多,欺负他们吧? 日本浪人看到了晏润林,顿时喜上眉梢,蹩脚的中文继续跟晏润林理论说:“晏军长,这难道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不好意思,对于客人我们自然是要以礼相待的。可是如果不是我们的客人,反而是我们的对手,我想,应该不需要什么礼貌吧?小泉会长,我们今天戒烟医院开业,好像你们日本商会的人并没有在邀请的名单中吧。” 日本商会的会长叫小泉田子,听上去像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不过却是一个不太高的男人。听说很有头脑也极其有手腕,坐上了北平的日本商会会长当然还要靠他那一口不怎么标准的蹩脚中文能力了。 晏润林这番话其中还存在了什么意思,他可不是没有听出来,晏家人果然现在是要遮住北平的半边去了,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害怕。晏润林因为一场东北战役成为了日本人心里最大的隐患和忌讳。 如今对他们日本人一点都不客气,不邀请也就罢了,何必还要说这些话来伤人?最重要的是,现在市井流传什么日本人竟然还妄想用鸦片俩荼毒伤害华夏人,这是什么逻辑和理由?他们日本商会都不知道的事情,华夏人竟然知道? “晏军长这是一定要针对我们的意思吗?”小泉田子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想着这些中国人可是真的不够客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让他们这么下不来台! “小泉会长,想必你还不知道其中的一些内情吧。没关系,既然你今天也来了,那我们就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清楚吧。” 晏润林往前走了两步,一时间所有的报社记者就涌了上来,看来军长夫人果然所言非虚,今天果然有很多大新闻可以收获,接下来的日子都不用到处跑新闻了。这些爆炸性的新闻足够大家喝上一壶的了。 “今天大家都在这里,我晏润林有话要说,不瞒大家说,着戒烟医院是由我夫人鹿希甄发起的。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前些日子我们得到了可靠的消息,日本商人山本,利用进港船舶私自挟带大量的烟土到北平来。” “众所周知,北平的烟土馆查封的查封,倒掉的倒掉,我们都全部已经按照规定查处了。但是还有人不死心妄图要做些什么事情,既然日本商会没有办法关注自己国家的商人,那么就由我们华夏人来处理。” “开这个戒烟医院的本源就是要救助被烟土鸦片毒害的华夏人,很多人都会怀疑我们这么做的初衷,是不是觉得晏家,想要成为过去的皇帝?想要复辟所谓的王朝统治?才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么今天,就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表一下我们的决心。” 记者们的相机咔嚓咔嚓的冒着白烟,对着晏润林一阵猛拍,这一番话果然够爷们。振我国威,让矬子浪人无话可说。 他们的国家自然由他们自己来做主,任何想要迫害百姓人民的人,都要被讨伐和审判。不管是谁,不管是哪里。 晏润林的这番话让在场的很多人都热血沸腾起来,除了一脸阴冷的郁霆轩,郁霆轩的心里把这群不会找事儿的日本商会的人骂的狗血喷头。也不知道山本是怎么想的,竟然愚蠢到找日本商会的人过来给他擦屁股! 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让晏润林又出了一回头,这下子晏家的所作所为都会被支持了。最后一点反对的声音都没有了,这山本到底想不想做生意了? “晏军长,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商会一直以来都严格管理我们国家的商人,怎么可能有规定的违禁品运到北平呢?你说你有可靠的消息,那你倒是跟我们好好说说,山本到底做了什么?说话,要有凭据,那些鸦片现在在哪里?如果能够找出来放在大家的跟前,那我们就承认。” 小泉田子并不能够接受晏润林的这番说辞,无凭无据的就说山本做了这些事情,根本不能说服人。 “好,既然小泉会长还有不满意的,那么就让我们用事实说话。”晏润林忽然让开了位子,把站在自己身边的郁霆轩给让了出来。记者们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手里的相机并没有停下来。 “这一位,或许就能够解答小泉会长的疑惑,郁少爷,不妨跟大家说说你到底都看到了什么。山本是不是私自运了大量的烟土到北平,寻找机会东山再起?”晏润林的双眸里带着坚定,问着不明情况就被推了上来郁霆轩。 这一手牌,打的措手不及,晏家这边知情的人顿时都愣住了,不知道这晏军长到底玩儿的是什么把戏。 第三百一十一章 破釜沉舟 郁霆轩没有想到晏润林竟然会把战火往自己的身上引,一时之间做不出来有效的反应。日本商会的小泉田子不解的看向郁霆轩,顿时瞳孔放大,这个人他认识! 要说不知道山本暗地里做了什么,那也都是假的,不过在华夏人面前一定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这个郁霆轩就是跟山本来往密切,听说接下来还要合作。难不成这烟土生意在北平的接收方,就是郁霆轩? 那现在晏润林这话里话外的是什么意思?这郁霆轩难不成压根就没有想要真诚的跟山本君合作? “郁少爷,怎么不说话?大家可都是在等你呢。”晏润林一直保持着毫无波澜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面额色铁青,显然知道被他给耍了,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尴尬的笑了半天,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 小泉会长不知道晏润林到底玩儿的什么把戏,焦灼的看着周围的人,今天该不会在这里也会被套进去吧,要是保不住山本,那也只能把他当做弃子了。谁让他有眼无珠,找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合作者。 华夏人出了名的狡猾,出尔反尔的事情做得太多,出其不意打着要合作的招牌,其实根本就不是本意。最后的目的其实是要把他们日本商会的商人一网打尽。 “晏润林,你要我说什么?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论起表面功夫,郁霆轩做的也不差,不过是面和心不合,做做样子给这些报社的记者看看,这种骑虎难下的状况都是拜晏润林所赐。 眼看着两个人靠的越来越近,报社的记者们激动地涌在前面,照相机冒出来的白烟迷乱了后面人群的眼睛。甚至有些记者已经按捺不住,开始提问了。 “晏军长,请问您跟郁家新任当家人现在是什么关系?是否化干戈为玉帛呢?听说军长夫人过去跟郁家当家人是有婚约的,那么现在你们双方是不是已经不再是外界说的那样彼此……” 记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郁霆轩打断,“你们说的都是子虚乌有的,我们郁家跟鹿家是世交,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好。跟鹿希甄的婚约呢,当然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终止了,既然鹿希甄跟晏军长有缘分,成为一对良人,我郁霆轩也当然是祝福的了。所以不知道各位在这里,议论的市井传闻,其实是不能当真的。” 晏润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不过这种沉默也是变相的认同了郁霆轩所说的。事关鹿希甄的清白,晏润林是不会随便开玩笑的,既然郁霆轩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那他何不顺着一起走下来呢? 提问的记者讪讪的闭了嘴,混在记者群里不再说话,不过很多人已经知晓了明天的新闻头条是什么了。 就在郁霆轩义正言辞的回答着记者的问题的时候,人群之中出现了两个瘦小纤弱的女人的身影。仔细一看,正是一直说着要感谢鹿希甄的鹿昭还有她身边伺候的丫鬟。 “夫人,天气冷,您把外套穿好不要着凉了。”丫鬟站在鹿昭的身边,护在她的身后。这戒烟医院开业都有这么多人来凑热闹,夫人要是想要感激军长夫人的话,大可直接去晏家官邸,当面拜谢,何苦到这里来跟着一起挤着。 鹿昭挤在人群当中,看着郁霆轩道貌岸然的样子,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弯起了嘴角,这个人,果然在人前是人善,翩翩公子的形象,其实暗地里就是一个吃人连骨头都不吐的魔鬼。这样的人,原来还这么在乎公众形象啊? 要不要,当面拆穿他,叫他无处遁形?鹿昭考虑了半天,决定还是再看看郁霆轩的洋相吧。今天这场子是晏家的,晏润林打定了主意要让郁霆轩下不来台,在大庭广众面前跟日本人撕破脸皮。 要是郁霆轩真的顺着晏润林的杆子往下爬,那他跟日本人的生意就会彻底的黄了,而他要是不顺着下来的话,自然就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愿意跟日本人为敌的立场。 这两种任何一种,对于郁霆轩来说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就要看看郁霆轩要怎么抉择了,鹿昭等着看郁霆轩出洋相。现在也用不着她出手了,这晏军长果然是狠角色,闷不吭声的就把郁霆轩给整成了现在的样子。 “郁霆轩,我现在给了你一个台阶下,可是你似乎并不想珍惜。还是说你真的要跟日本人合作?” 一语中的,郁霆轩惊诧的转眼看向了身边的晏润林,他真的想要暴打晏润林一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撕破他伪装和善的脸皮。都不是好人,在这里装什么大善人?不把他逼死,晏润林是不是就不肯罢休? “我看,你还是赶紧说吧,记者们的耐性可是没有我的强,我想你们郁家的所有名声还有这么多辈积累下来的尊严现在都在你的一念之间。”晏润林说完,撤开了身体,想着鹿黎应该找到了鹿希甄了吧。希望这小子有点作用,看住他姐姐,不要让鹿希甄出来看到这样的场面。 外面的动静不小,鹿希甄很好奇想要出去看看,却被鹿黎拦住,“姐姐,你就在这里安心待着吧,许医生还有这些专家都在这里呢,你要是不在的话他们岂不是会很无聊?” 鹿黎的任务就是看好自己的姐姐,郁霆轩那个人渣来了,可不能让姐姐看了给她添堵。再说了,姐夫跟他们商量好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实施着,姐姐要是去了的话,万一出了问题就是前功尽弃。 鹿希甄松懈了力气,耷拉着肩膀坐回了原地,许文看鹿希甄有些不愿意,就走了过来坐在她旁边,故作轻松的说道:“那个,军长夫人啊,咱们戒烟医院开业还真的是热闹啊,来了这么多人,我看啊,还有的忙呢。” 学医的人大多都不太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医院开始救人,低调一点并不需要这么大的场面。不知道今天到底玩儿的是什么把戏,当然了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哎,其他的我一点都不担心,只是润迅跟亭书到现在都没有来,我担心那件事情不能顺利进行。” 鹿希甄害怕吴老爷子失望,搅着手指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要是晏润迅跟纪亭书不能按时来的话,今天岂不是要让那些记者无功而返吗?这不太妙,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记者,这是一条铁定的法则。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许医生还努力的靠近了鹿希甄,想要听清楚一点,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这孩子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鹿希甄忧愁的看着许医生,求救一般的说道:“许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 着急的话还没有说,外面更热闹了,鹿黎跑出去看了看,正好碰到郁霆轩发表了最终的意见。 “各位,晏军长说的没错,日本人秘密运了大批的烟土进入了北平,眼下就存放在城郊的废弃仓库里。” “郁霆轩君,你怎么能够信口雌黄?我们日本商会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是说你原本其实就想要依靠贩卖烟土来挣钱,现在被晏军长拆穿,却要诬陷我们日本商会的商人。” 小泉田子听了郁霆轩的措辞之后,顿时就爆炸了,言语情绪激烈的反驳,在记者的镜头之下控诉着郁霆轩的推卸责任,落井下石。 “小泉会长,你凭什么说我是无中生有?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一查便知。”郁霆轩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完全豁出去了,他这一次的后路就这么轻易的被晏润林斩断了,既然要彻底的斩断,那就把山本彻底的搞死,否则山本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郁家的名声不能随便拿来开玩笑,为今之计只能是切断了烟土的生意,只要保住了郁家的名声在,日后还是可以寻找机会的。 “来人,立马派人去郁少爷说的地方搜查,如果查到了烟土就即刻全部押送回来,人和货,统统都要给我抓住。”晏润林中气十足的下了命令,等候在一边的晏家军即刻出动,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很多人心里都在想,今天这戒烟医院开业,好像只是一个噱头,实际上晏家是想要通过这个机会彻底的捣毁山本的烟土老巢,粉碎郁霆轩想要跟日本人合作的计划。 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郁家当家人还傻乎乎的在晏润林面前摆架子,真的是可笑。哎呀,说起来这郁霆轩该不会真的跟日本人来往过了吧?要不然怎么能够说的这么详细呢?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在场的所有人对郁霆轩都指指点点的。小泉田子的脸色就更是难看,心里骂道,山本君,这一次你是真的相信错了人,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赶紧找人去通风报信,希望山本还来得及撤离。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举报有功 城郊的废弃仓库,是连无家可归的乞丐都不会去住的地方。如此腌臜肮脏的地方,却是滋生了无数肮脏黑暗的地方。原本应该是寂静无人,可是此刻却是人头攒涌,好像是在忙碌什么。 “大哥,这可是给日本人搬货,要是被老娘知道了,肯定要打死我们。”一个穿的破破烂烂,却身体健壮的年轻人,无措的抓着身边看上去稍微年长一点的男人看着满仓库的木箱,小声的嘀咕道。 年长的男人满头大汗,这大冬天的在这封闭的仓库里,竟然还这么热。搬了几个来回,竟然就出了一脑门的汗。这些木箱子看上去都不是很大,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竟然那么重。 这日本人的东西,他们当然也是不想要碰的,只是家里老娘病重,需要西药医治。要不然谁会来这里做苦力?这一趟搬货劳苦费给的多,足够去洋医生那里开药了。 “没办法了,已经搬了这么多我们就赶紧干吧。大家谁想给日本人做事情?没办法,局势现在还没有稳定下来,不好找活儿干,有这么一个机会咱们还不赶紧抓住,瞒着老娘就好了,她不会知道的。” “可是,万一被熟人看见咱们在这里,岂不是要完蛋了?听说日本人最近憋着坏水儿的要做坏事呢,这批货也不知道是不是经过检查进来的。晏总理如今可是在严查,还说要是举报,就有丰厚的奖金!” 年轻人经常在大马路上奔波,这些消息都是在马路牙子边听那些读书的学生们议论的时候知道的。豆大的字不认识几个,更不会有钱去买报纸,所以每天都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知道一点小道消息。 这批货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它们都是日本人的,如果跟晏总理或者晏军长举报的话,得到的奖金可是比现在还要丰厚的,那样的话老娘的病就有的救了。 三娃和二虎的老娘得的也不是其他的病,就是被大烟折腾的时间久了,一下子被行政院出台的命令,全城甚至是全国在戒烟,于是乎北平城里不管是光明正大的,还是暗巷里偷摸还挂牌的地儿都被一锅端了,消失的干干净净,一夜之间就全部都被查封了。 没有了地方可以缓解烟瘾,不少人都承受不住,开始生病。他们两个人的娘也就是这样卧床不起,听说洋医生那里有缓解痛苦的西药,可是价格昂贵,加上现在被折磨的人太多,就更是有价无市了。 要不是事态紧急,老娘已经病入膏肓,眼看着就要咽气了,如果再没有西药医治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 “可是哥,最近传了很久的大事件,晏军长的夫人可是开了戒烟医院,好像还不收诊金,要是咱们把娘送过去的话,或许能够彻底的让娘摆脱了大烟。”三娃看着二哥的脸色,小心的提议道。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可能你最近在家照顾娘,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这医院的事情已经传得全城皆知了,都在说晏总理一家人是菩萨转世,特地来救我们的呢。” 二虎听了三娃的话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转头去看着来往忙碌的搬运货物的老乡们,一个狠心咬牙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需要为了日本人的东西这么尽心尽力了,反正各位工友的钱已经拿到手了,现在去举报的话,也没有什么影响。” 二虎抓着三娃的胳膊,开始计划说道:“这样,我在这里看着,你去报信,千万要赶紧带人过来,不然全部搬空了,就没有可以说的了。” “我知道的二哥,我现在就去。”三娃趁着巡逻的人放松了警惕,从后门小路跑去报信了。 与此同时,因为郁霆轩主动交代而引起的骚乱,也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最终点。易靖卓亲自带队,带了晏家军的主力部队赶向了城郊的废弃仓库。 人赃俱获,才可以让日本人彻底的死心。易靖卓深知这一点,生怕有什么事情发生变数,命令所有人急速前进,不能懈怠。 晏家军是什么样的身体素质,行军打仗的时候都可以做到不慌不乱,此刻不过是去处理几个日本浪人,都是小意思,并不在话下。 “团长,前方有一个行色慌张的人,很是可疑,是否要拦下来问问?”易靖卓身边的一个人看到了赶来报信的三娃,立刻询问道。 易靖卓也看到了,点了点头说:“带过来,看他过来的方向,跟城郊的废弃仓库是一个方向,或许,他知道点什么。如果可以带带路的话,也免得我们走弯路了。” “是。” 三娃高估了自己的力气,才跑出来多远就已经呼哧带喘,看上去像是不能及时的通风报信了。肯定是这些天家里断了米粮,没有吃饱饭才会变成这样的。 跑不动了,继续下去的话会真的要人命的,三娃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蓦地,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威武雄壮,气势凛凛。 “这位军爷,你们,你们是要去哪里啊?”三娃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挤着眼睛喘喘的问道。 这位兵哥看三娃面黄肌瘦的,跑两步就气虚定是多日来没有吃好睡好了。穿的粗布麻衣,看上去像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这会儿肯定是出来找活儿干的,只是这么神色慌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位小兄弟,我们有要事要处理,想去城郊的废弃仓库,你可知道具体的位置?” 三万心中一震,想什么来什么,这晏家果然是活菩萨转世啊,都免得他跑去报信了。正好,带着他们过去就可以了。 “你们终于来了啊,我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军爷,小的要举报。” 兵哥察觉事情不小,立刻就带着三娃去见易靖卓,请易团长定夺,到底该怎么办。 “团长,这位小兄弟说,他有事情要举报,似乎跟日本人的东西有关。”兵哥把三娃推到了易靖卓的跟前,让他有什么话都直接的说出来。 三娃头一次见军官,说不出的紧张,听说晏家军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刚才听人喊眼前这个坐在车上的人团长,那一定是个不小的官儿了,跟长官举报的话肯定有用。 “长官,我要举报!我要举报!” “你要举报什么?如实说来,我听听看是不是有用。”易靖卓看了一眼三娃,不动声色的说道。 三娃立即按照二哥交代的,跟易靖卓老老实实的说了,“长官,那城郊仓库现在可都是日本人,一仓库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们都背的觉得很沉很重,想要看看是什么,那些日本人却叽里咕噜的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脸色还很难看。” 三娃回忆道,“我们都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到了前些天张贴在城门的告示,想着来举报。只不过我根本没有力气,还没有跑到那里就累得够呛,还好长官你们来了。” “团长,就是那里了,我们现在是不是立即杀过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一旁的兵哥提议道,那些日本人和货物应该都还在仓库里,现在过去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易靖卓抬起手晃了晃,“不着急,派人把各个路口给我封死了,让他们没有逃路就好,现在让他们搬好了,我们一会儿直接下手就好了。” 三娃皱眉,很是着急的催促道:“长官,这可不行啊,我二哥他们还在那里等着你们过去呢。要是去迟了的话,保不准出了什么乱子。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是啊团长……”兵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顿住了,看着易靖卓的眼神反应了半天终于醒悟了过来,了然的说道:“原来如此,团长果然英明。” 三娃还有些不理解,着急的直上火,不晓得这易靖卓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么着急的事情要是再不去办的话,那就真的完了啊。万一二哥出事了,老娘就没有办法活下去了。可是军官他也不敢得罪啊,还想要那笔举报费给老娘看病呢。 二虎在仓库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三娃回来。眼看着满满仓库的货物就要被搬空了,要是他们都来迟了,人不见了,也没有了东西那要怎么办呢?要是那些军官生气了,处置他们一个胡言乱语的罪名,抓回去关上几天,岂不是要玩儿完? “不等了,既然举报没用,还是老老实实的做自己的事情吧。”二虎还是认命的继续备货运货,心里还是担心着没有回来的三娃,他们家已经足够凄惨了,自己的弟弟可不能为了举报的钱而送了性命啊。 最后的几箱货也被全部运到了车上,所有的伙计被日本人聚到了一起,二虎站在人群之中,不晓得这群日本人到底还要干什么?东西既然都已经搬完了,那怎么还不放他们走? “各位,你们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但是,你们今天,是不能离开这里了。”一个日本人磕磕巴巴的说完了话之后,周遭一直巡逻的那些监工,统统举起了枪来,枪口对准了一直流汗做事儿的搬货的伙计们。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人赃并获 搬完了货物准备回家好好休息的伙计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黑漆漆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圈子越围越小,下一刻似乎就要被全部杀掉。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死人才能永远的保守住秘密。 这些人都是提前领了工钱,也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回家去,把劳苦费交给家里的人,还能好好吃上一顿。他们做的可已经够仁至义尽了,现在送他们上西天,大概也不会遭到天谴吧。 这些伙计们才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看到枪杆子就瑟瑟发抖,想着这些日本人果然没有信用,利用完了他们就要杀了他们!还有没有王法?还知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在华夏的地界上还想要杀人灭口,真的是太过分了。 二虎紧握着双手,混在人群里,嘴里喃喃有词,“三娃,你快回来啊,快带人来救我们啊。” 此时的三娃心急如焚,跟易靖卓的人埋伏在仓库外头的必经之路,已经有探路的兵哥回来禀报说,那些日本人好像想动手杀了所有搬运货物的伙计,是否现在进去营救。 这都要杀人了,这个长官竟然还能无动于衷!是不是在他们的眼里,人命都如草芥啊?没想到晏家军原来是见死不救之伍,根本就不是报纸上说的那么真实!三娃有些失望,想要偷偷的离开,去救自己的二哥。 “即刻前进,先头部队控制住局势,务必要保证没有伤亡,那些日本人受伤可以不能死,明白吗?” 如果日本人有人死了的话,到时候就会上升到两国之间的问题,过去的历史已经告诉他们了这都是惨痛的教训。易靖卓不会让历史再次重演,迅速的下了车带着人往仓库里面去了。 日本人看着眼前一群瑟瑟发抖,敢怒不敢言的华夏人就哈哈大笑起来,这些人为了钱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死到临头了,也不敢为自己的生命辩驳两句,真的是可怜虫啊可怜虫,反正华夏人这么多,死了这些个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人发现的。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潜伏在暗处的晏家军一扑而上,枪口全部对准了伙计的日本人根本反应不及,那些被聚集在一起的伙计也全部都傻了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双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要不要跑都反应不过来了。 这个时候被晏家军护在身后的三娃冲了出来,冲着不知所措的伙计们喊道:“大家快往这边跑,不要被他们伤害到。” 二虎看到了三娃,精神大震,原本就很有主心骨很有想法的他立刻就带着其他的伙计朝着三娃的那个方向跑去。易靖卓见状立刻叫人掩护,一时之间凝固住的气氛慌乱了起来,反应过来的日本人枪口一转,对上了正在逃窜的伙计们。 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了事。 易靖卓当机立断的将自己的配枪逃了出来对天就是一枪,日本人愣住了,齐刷刷的看向他,还有易靖卓身后的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晏家军。 这一枪声音很大,距离城郊仓库很远的戒烟医院竟然都能够听得个隐约,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不过仔细一看,还是有细微的不同。 晏润林充满了自信,了然的转头看向郁霆轩,胸有成竹的说道:“郁少爷,今天这可是大功一件啊,你功不可没,我一定会向行政院奏请,给你郁家请功。” 这样的功劳要了有什么用,郁霆轩的后路已经被斩断了,他接下来还要怎么继续在商界里生存,会不会被日本人找麻烦都还两说。最近这一段时间只能是自保了,必要的时候或许还需要晏润林派兵保护他们郁家。该死的,没想到在这里会被吃下,晏润林啊晏润林,我果然一直都看轻了你。 输给你这样的人,到底是荣幸还是不幸,我现在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相比于晏润迅的自信,郁霆轩的无可奈何,日本商会的小泉会长脸色才是最难看的。动起火来了,说明双方已经碰面了,而且有足够开枪的理由。那么山本真的已经被发现了吗?自己派去的人,应该比晏润林的人先到才对啊! 难道中途出了什么事情吗?不应该啊,晏润林之前应该不知道这些事情的,难道郁霆轩这厮果然是跟晏润林勾结在一起,就是要把他们这一批的烟土彻底的销毁干净?想到这里,小泉田子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 华夏人,果然不值得相信,不能合作! 这一次山本要是被抓住的话,日本商会会不会给了行政院一个彻底查封的好理由呢?这一次,他们可是被山本君给害惨了! 这边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勾心斗角,而易靖卓带队这边,他率先开枪之后就已经震慑住了日本人。这一枪给那些逃跑的背夫伙计争取了时间,顷刻间的功夫,那些人就已经跑到了晏家军可以保护的势力范围内。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管我们的事情!”日本人的一个管事儿的,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对易靖卓大呼小叫的,他的嚣张还没有结束,双方人员呈对垒的趋势,继续猖狂不已,“我告诉你们,我们可是大日本帝国合法的商人,就算你们是军人也不能对我们做这样的事情!你们手里的枪,就可以让我把你们告上军事法庭!” “闭上你娘的臭嘴巴,看我一枪先崩了你!”晏家军中有人看不惯日本人这副嘚瑟的样子,举着枪就要冲过去突突突一口气全部让他们见阎王去。 日本人脸色大变,他们岂是能是被一个小兵小将的就给骂了的? “你算是什么东西?你们长官在这里都没有说话,你竟然还敢出言不逊?当真以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没有人了是不是?你们华夏人,可真的是狗胆包天。” 这些日本人肆意的长笑了起来,双眼里竟然是毫无畏惧的猖獗,华夏人的确是被欺压的太久了,现在连这些日本矬子都可以这么目中无人了。 合法的商人?也不怕把自己的大牙给笑掉了?易靖卓走到了最前面,拦住了蓄势待发的部下。 “有什么事情想要跟我说?我就是他们的长官,你们刚才的话让我觉得很可笑,你们现在的东西,或许就可以让我不用通告行政院,就地就把你们枪决也不会得到任何的惩罚。说起来,你们相信还是不相信?” 易靖卓一身戎装,站在了晏家军众人的跟前,气势轩昂的面对着刚才还扬武扬威的日本人,“来人,给我好好搜查这些车上的东西,一旦发现违禁品,全部扣押,严惩不贷。”易靖卓一声令下,身后的晏家军就倾巢出动。 日本人还想要阻拦,不怕死的说道:“你们可不要乱来,知道这是谁的货吗你们就敢私自搜查!你们有正规的搜查证吗?” “搜查证?我易靖卓本人就是,管你们这是谁的东西,只要是日本人的,我们都管都查。”易靖卓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这些日本人当真是好笑的很,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这么说话,要不是临走之前被晏润林再三叮嘱了不能激动杀人灭口的话,他早就比刚才的部下还要快的掏枪打死这帮gou娘养的了。 “山本先生,山本先生的货你们……”太聒噪了,易靖卓揪着眉头掏出手枪一子弹打在了那个一直叨叨个没完的日本人,该死的,就是这个东西一直在从中作梗,说的什么玩意儿? 山本先生?那是个什么东西,要是有胆子就让他出来啊,现在窝在暗地里动都不敢动,还算是什么头领啊?易靖卓想,这个山本要是在场的话,那就更好了,人赃俱获,到时候到晏总理面前,就可以摊开牌来说亮话了。 日本人就能够完全被赶出去了,这北平的日本商会啊,留不得了。还有那个郁霆轩要是也可以被彻底的扳倒的话,就是两全其美了。 “团长,全部查完了,全部都是烟土,盘点了一下,一共八百五十二箱,数量巨大。”来人将所有的烟土都汇报给了易靖卓,脸上还带着没有缓过来的震惊,这一批烟土数量的确太大了,这要是流入了北平城内,也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人。 易靖卓面色沉了下来,厉声说道:“连人带货的全部给我带走,就去戒烟医院,那里大家可是都在等呢。” 在场的所有日本人被晏家军全部缴了武器,押送着上了车,浩浩荡荡的人赃并获的开赴戒烟医院,而那些背货的伙计也被一同带走。 车上,二虎后怕的抓住了三娃的手,惶惶不安的问道:“三娃,我还以为你不能及时回来了,还好你带了晏家军的人过来了,要不然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就葬送在这里了。” 三娃摸了摸头,也是后怕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个长官停下来的时候,他都以为没有退路了,还好,一切都是虚惊一场,这一下子,日本人和那些东西,就要被全部带到众人跟前了,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局应该会按照人想象的发展吧。 第三百一十四章 势不两立 鹿希甄本来就怀疑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听到了枪声之后就更加觉得不对劲,狐疑的看着拦着自己的鹿黎,问道:“鹿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一直不让我出去,到底想要干什么?” “姐姐,你可真的是冤枉我了,我怎么会瞒着您呐?只是今天戒烟医院开业,来的人太多,鱼龙混杂的,您和这些专家的安全是最重要的。难不成您忘了当初刚到的时候,路上发生的那些事情了吗?” 鹿黎说的很有道理,差一点就让鹿希甄相信了,不过鹿希甄好歹也比鹿黎多吃了几年的饭,鹿黎有什么花花肠子鹿希甄一看便知。现在嘴上说的这么体贴,不过具体的,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瞒着她呢。 好啊,自己的弟弟跟自己的丈夫变着法儿的合起伙儿来的瞒着她啊?真的是厉害的很了。鹿希甄抓住鹿黎,揪到了自己跟前,跟小时候一样揪住他的耳朵,问道:“你赶紧给我说实话吧,别让我自己出去给你全部抖落出来。” 鹿黎的耳朵吃痛,顺着鹿希甄揪着的力道和方向,迎了过去,好减少自己的痛苦。连连求饶道:“我的好姐姐,我说我说还不成吗?您快松松手,弟弟我现在好歹也是公职人员,当着许医生这么多人的面儿,好歹给我点面子啊。” 许医生跟其他来自大不列颠的专家医生们笑而不语,觉得这对姐弟十分的有意思,也有人上前来劝阻,有事儿说就好了,动手做什么? 鹿希甄碍于面子松了手,瞧着鹿黎那被自己揪红了耳朵,不太服气的说:“看在大家的面子上暂且绕了你吧,你现在可以说了。” 鹿黎委屈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心想姐姐的力气可真是够大的了,现在摸着耳朵竟然都有一种发热的感觉,真的好过分哦。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了,自己姐姐什么脾气他还是了解的。 “是郁霆轩来了,姐夫不让你出去看,所以派我过来拦住你。还有,日本商会的人过来找麻烦了,门口现在一团糟呢,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添乱了才好。” 鹿希甄无奈,她就知道肯定跟郁霆轩有关系,一旦涉及到郁霆轩,晏军长就会变得很莫名其妙。当然,她也是能够理解的,就好像当初那个商会会长的女儿,好像也跟晏润林传过绯闻。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有什么可以继续忧愁的了。今天的重点也不是郁霆轩了,而是那些来找事儿的日本人,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脸色,敢在这个时候上门来理论?鹿希甄有些想不明白,刚才的枪声让她很不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还会大动干戈呢? “姐姐,姐夫都是为了你着想,这边还有专家们在,可别被日本人给圈住了,刚才那枪声啊没什么,大概是易团长带兵去查出仓库的时候发现了什么吧。既然只有一声枪响,就代表没有什么意外。” 鹿黎说的口干舌燥,赶紧示意鹿希甄身边的柳云时一同加入进来,快来帮帮忙,赶紧劝劝他姐姐,继续被追问下去的话,真的很要命。 “是啊,希甄姐,既然是靖卓亲自带队去的,肯定就不会出岔子。你啊就把心揣在肚子里,不要想了,很快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你再看看不就好了?”柳云时接收到了鹿黎的信号,连忙出来帮忙。 鹿希甄怎么能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呢?只是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一点儿都不知道,有些心慌和害怕。也不知道郁霆轩今天到底是什么来路,是不是他勾结了日本人一起过来闹事儿,好让他们的戒烟医院不能顺利开业? 想到这里,鹿希甄就更加的坐立不安了,现在外头的情况也不知道发生成什么样子了,现在瞧着似乎越来越热闹了,鹿黎可是晏润林的贴身副官啊,需要陪伴在他的身边啊。鹿希甄定下心来,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门口盯着吧,要是看到晏润迅和纪亭书的话,就赶紧把他们给我带过来。你去你姐夫身边跟着,保护他,知道吗?” “姐,这可都是你的真心话吧?”鹿黎的耳朵已经有些缓过劲儿来了,还是搓了搓不确定的问道。 鹿希甄白了一眼鹿黎,“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这么没有公信力了?” “那好吧,我这就去。”鹿黎抬脚就往外走去,门口的确跟鹿希甄说的一样热闹。 晏家军的人把装满了烟土的货车齐溜溜的停在了戒烟医院门口偌大的空地上,数一数整整五辆车,上面堆放了满满当当的木头箱子,一看就觉得事情不简单。这些东西一露面,等在戒烟医院门口的众人大惊失色,要是车上装的都是烟土的话,那得祸害多少人啊? 看来日本人果然狼子野心,暗地里做了这么多的手脚,是要置他们华夏人于死地吗?日本商会的小泉会长慌乱了阵脚,看着眼前实实在在的东西,看着都要命。山本啊山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被小泉田子派去给山本通风报信的人,看来是没有顺利的将消息带到了。小泉会长的脑子飞速运转了起来,不晓得待会儿到底要怎么应对。若是保不住山本,也就只能牺牲他来保全日本商会了。 易靖卓从车上下来,走到了晏润林的跟前汇报道:“军长,城郊废弃仓库的日本人还有那些东西,全部都带到这里来了。您请过目。” 晏润林挥了挥手让易靖卓到身边来,转而看向了郁霆轩,“郁少爷,你看看,这些东西可都是因为你啊。你放心,这些功劳呢,我会全部算在你的头上的。到时候,晏总理一定会召开表彰大会,让全北平的老百姓都知道,这件事儿是因为你郁家少爷才可以成功的阻拦,您可真的是大好人啊,郁霆轩。” “晏军长,你就不要这么戳我的痛处了,既然东西和人都在这里了,晏军长应该可以放过我了吧?” 人赃并获,看起来郁家想要跟日本人合作的事情是彻底的泡汤了。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事业链条,竟然被一个戒烟医院的召开轻而易举的就给毁掉了?郁霆轩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了。 “郁少爷可不要这样说,这都是你的功劳,我一定不会抢走的。”晏润林走到了车子面前,小兵将车上的木箱子抬了下来,在众人面前打了开来,一小块一小块的包装整齐的方块烟土进入了视线。 一个小兵拿了一块烟土递给了晏润林,分辨烟土可以从味道和成色来看,晏润林对这个倒不是内行,这要靠晏润迅来。一直以来这东西都是海关总署来负责的,刚开始晏润迅也不会这些,现在时间久了就已经得心应手了。 只是晏润迅到现在都还没有过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今天要解决的事情还真是多,一个头两个大。 “晏总长怎么还没来,去请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晏润林做事情从来都是留有后路的,所以一早就派人去了晏润迅的公馆等着,一旦出了门就连忙给带过来,任何事情都不能成为耽误的理由。 可是人都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来的踪迹?晏润林不禁有些担心了,是不是纪亭书因为吴老爷子的事情还没有考虑好,甚至临阵脱逃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也不晓得到底要怎么帮助纪亭书了,不过逢场作戏晏润林向来都很是拿手,加上还有易靖卓在身边,肯定能够演绎的非常精彩。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晏润林的身上,他若无其事的拿起这块烟土膏子放在了鼻子边闻了闻,浓烈的味道扑鼻而来,这样纯度高的货,可算是不多见啊。纯度高是专门抽查鸦片的学术名词,纯度越高的烟土呢,在市场上流通的价格就越高,相同的它害人也会害的更快,不过那种神仙一般的享受,也是无与伦比的。 这样质量的东西,一般都是给达官贵人,有钱能够买得起抽得起的人准备的。看来这一次日本人想要害人的心思越发的歹毒了,竟然打起了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的主意。果然心怀不轨,这样也可以看来郁霆轩的内心了,是不是要害了所有北平的商户,好让他郁家一家独占鳌头? 鹿家虽然是不在了,不能够郁家分庭抗礼,不过北平城里其他大大小小的商户,对郁家也有一定的威胁性。 如果郁霆轩的本意就是如此,那真的只能说明郁霆轩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晏润林把手里的烟土递给了郁霆轩,严肃的说:“郁少爷见多识广,不如给我们看看这货物的纯度,还有那个山本的去向。大动干戈,那厮定是闻风而动,来人啊,立刻给我封锁北平城的各个入口,进出城的人一律严加查看身份,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刻逮捕。” 话音刚落,晏家军就动作了起来,肃杀的气息一刻间冷冻了起来,晏润林这一次看来是要跟日本人大刀阔斧的,真刀实枪的干上一场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一场闹剧以山本的人还有六车的烟土被全部带走告终,小插曲很快就会世人忘记,接下来的事情等到日后去解决就好。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戒烟医院开业,这件事情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啊。 小泉无计可施,自然不会留在这里看着晏润林继续打他们日本人的脸,带着人灰溜溜的赶紧撤退了,今天的这笔账,就先记下了,将来总有要结算还请的时候。 晏润林倒也没有派人阻拦了,大大方方的开了个口子让小泉田子带着他的走狗灰溜溜的跑了。今天是个大好日子,不能扰了这开业的大喜之气,要说是算账啊,也总有要结算的时候。 日本人而已,他们晏家军从来都没有惧怕过。 “抱歉各位,让大家久等了,今天的事情,行政院和陆军部还有海关总署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易靖卓拦到了前面,招呼着聚集到门口的各位,往里面走。吉时就要到了,戒烟医院开业的时候到了。 人群散开,不知何时站在了晏润林身边的鹿黎,一眼就看到了姗姗来迟的晏润迅和纪亭书。 “哎呦,两位哥哥你们可算是来了,姐姐等了你们好久呢。”鹿黎着急忙慌的就迎了过去,拉着脸色不太好的晏润迅跟纪亭书往里面走。 走到半路了才察觉到这俩人脸色不对劲,“哥哥们,你们这是怎么了啊?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怎么这副脸色?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啊?” “不是,鹿黎啊,希甄姐在哪里呢?带我们去找她。”晏润迅苍白无力的笑了笑,也没有管刚才日本人的事情,一路直直的跟着鹿黎走到了医院里头。一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晏润迅也都是堪堪一笑,没有说太多。 门口又恢复了平静,鹿希甄听了半天没有闹哄哄的了,也就放下心来。晏润林那样的人,不会遇到什么事情就退缩,相反的还会把事情处理的很好。这一点,鹿希甄还是很相信的。 “好了,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许医生,咱们出去吧。”鹿希甄跟许文说完,有用流利的英文跟许文身后的大不列颠的专家们重复了一遍,过一会儿,他们这些人才是重头戏呢,外面的记者们可都还等着呢。 今天北平城乃至全国的记者们怕是有的忙了,一个接一个的大新闻,够他们写好一阵子的了。接下来的日子啊,定是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她鹿希甄会让他们很感激的,不过,她不稀罕要。 只要日后这些记者们不要在报纸上胡乱刊登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好了,这些书生坐在报社里就可以祸害人,一张嘴真的是能够随便害死人,人言可畏啊。 “姐姐,润迅哥和亭书哥到了。” 鹿希甄带着许医生他们还没有走出来多远,鹿黎就已经带着人过来了。看到晏润迅和纪亭书两个人实实在在的到了,鹿希甄心里悬着的大石才终于掉了下来。 “你们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俩今天是准备躲起来不愿意出来了呢。”鹿希甄拉着晏润迅有些高兴的说道。 晏润迅从鼻子间叹了口气,看着鹿希甄轻轻的说道:“希甄姐,我们都听你的,亭书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真的吗?”鹿希甄歪着头看着一旁不言不语,跟晏润林都快一个样的纪亭书,不确定的问道。 纪亭书看着鹿希甄,坚定的说道:“军长夫人,我既然来了就不会食言的,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寻觅,追查自己的身世。既然如今已经真相大白,我的亲人也就只剩下吴老爷……我爷爷一个人了,我一定要尽做孙子的孝道。” 一时间称呼还转不过来,纪亭书磕磕巴巴的还大着舌头,说的别别扭扭的。不过好在这人的确已经醒悟了过来,亲情毕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言喻的最复杂的情感,纪亭书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憋了一天一夜,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都变了。 晏润迅在屋外着急的团团转,看纪亭书安然无恙的走出来,脸色虽然憔悴了一点但是好在是真的想通了,也是一件好事儿。纪亭书从小跟在晏总理跟晏润林身边,学到的最多的就是沉稳冷静,泰山压顶不行于色。不管什么大风大浪,只要一时顶住了后面的所有事情就都会迎刃而解的。 “那好,我们都很高兴你可以想通,亭书啊,找到家人很不容易,你要珍惜。说白了,你是吴家的后人对于晏家未来的发展来说,如虎添翼。我相信,你也会尽自己的力量帮助晏家,守住的吴家的,是不是?” 鹿希甄终于在纪亭书面前说了出来,这的确是本心也是本意,迟早会露出来的。纪亭书跟晏家有牵扯不断的关系,就算是回了吴家,那心还是会跟晏家在一起的。更何况如今跟润迅还……总之,回了吴家认祖归宗之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今却少的不过就是一个合适正当的机会,今天,就是公布的最佳时机。 当然,不能急于一时。 虽然已经到了民国,要破除封建迷信,不过老祖宗留下来的优秀的传统,大家都还是遵照参守的。戒烟医院门口已经悬上了几挂红鞭炮,敲锣打鼓的热闹了一阵之后,随着礼仪的一声吉时已到,那鞭炮就噼里啪啦的炸响起来。 耳后还有几个小厮送了几米长的红绸布,上头间隔一段就绑了一个大红花,说着这个好像是学的西洋那边的开业方式,不过结合了咱们国内的方式,搞了这么一个叫做剪彩的形式。意味着讨一个好彩头呢。 剪彩的人,有晏润林,鹿希甄,还有许文,以及商会的会长。当然大不列颠的洋人专家团队里也派出了一个人,在鞭炮结束之后在记者们聚成一团的猛烈拍照下,完成了这神圣的一刻。 “恭喜恭喜……”仪式完成了,这喝彩恭喜的声音不绝于耳。 鹿希甄一时之间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谁能想到,这晏家的男人们个个不简单,现在就连一个女人都能够这么有远见,有本事呢? “今天,是戒烟医院开业的大好日子,我鹿希甄感激各位的捧场,日后戒烟医院还需要仰仗各位多多扶持。为了能够根治鸦片烟土带来的祸患,我鹿希甄发誓一定要将这害人的东西彻底的铲除。还我们老百姓一个太平安稳的日子,相信各位日后也都是会这么想的。” 鹿希甄站在晏润林的身边,丝毫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女人就被压下去了光芒,从戒烟医院开始筹备的那一刻,外界就已经传遍了,说晏总理的两个儿子个顶个的厉害,如今还娶了鹿家的嫡长女,从鹿希甄进了晏家大门,晏家好几次陷入危机,最后都顺利的化解了。 要说啊,这鹿希甄就是一个福星,晏家的福星啊。郁家估计肠子都悔青了,放过了这样的一个好媳妇哦。 众人的眼里没有丝毫的鄙夷和瞧不起,反而都是带着欣赏和佩服的目光,鹿希甄全部都看在了眼里,人在做天在看,谁说女人不能做成大事?华夏泱泱大国,人口这么多,谁说什么事情都只有男人去做,女人不能做? 前朝还有陕西的女首富周莹呢,那她鹿希甄难道就不能做现在的周莹吗?鹿家家大业大,虽然不复存在,可是当年留下的东西,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带走,更不会消失的干干净净。都是父亲留下来的东西,鹿希甄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作为鹿家人的责任,一刻,都不敢忘记。 “今天大家特地来捧场呢,给足了我们面子,当然之前出了一点小插曲,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趁着几天大喜的日子,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相信各位也都会觉得是天大的惊喜。”鹿希甄说着让到了一边,纪亭书自觉的走到了前面,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这位,我夫君身边的纪亭书纪副官,从小就在晏家长大,近日来却有好消息传来。亭书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而这亲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次帮助我晏家渡过难关,危急时刻站在我们身后的江南,吴家。” 鹿希甄一番话彻底的让底下的人炸裂开了,这江南吴家是什么来头,但凡是做生意的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这纪亭书竟然是江南吴家吴老爷子的孙子?怪不得呢,这吴家好端端的在江南偏安一隅,忽然跟晏家搭上了联系,还大肆宣扬的说以后都站在晏家一边了,这么明显的站队,原来都是别有深意啊。 要不是其中有这么一层关系,吴家或许才不会卷到政zhi斗争来,如今看来也倒是说的通了。 “吴老爷子,您还不出来认您的孙子吗?”鹿希甄看向一边的吴老爷子,老人家老泪纵横,早就颤抖的说不出话来了。他以为他这一次是等不到纪亭书想通了,没想到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布他们吴家,有后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跟我回家吧 今天还真的是一石三鸟啊,先是抄了日本人那么多至纯的烟土,还抓了日本人的把柄,特备痛快的给他们了一个下马威之后,接着又是戒烟医院终于顺利的开业,现在竟然又是宣布纪亭书是江南大家族吴家的后代。要知道,这其中的任何一件,放在平时都足够轰动一时了。 江南吴家的地位不可撼动,树大根深,不知道背后有多少盘根复杂的关系,不久之前江湖上还流传,吴家老爷子啊年事已高,这记性啊也越来越不如从前了,虽说还是很精神,不过这派头终究还是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了。 可惜吴家老爷子的儿子们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当年就一个孙子也下落不明。都说要是吴家没有继承人的话,说不定也会跟轰动一时的鹿家一样,说没落就没落了。商业帝国,一夜之间完全崩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没想到如今柳暗花明,峰回路转,这吴家凭空二十多年了突然冒出来一个孙子,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一时间,众说纷纭。 吴老爷子的脚步蹒跚了起来,听到了鹿希甄的话之后,颤颤巍巍的走到了纪亭书的跟前。吴老爷子的个子本来就不小,就算是老了也没有矮下来多少,而纪亭书遗传继承了吴家的良好基因,俊朗飘逸,一身军装穿的笔挺。 “各位,我是吴孟一,很感谢晏军长跟军长夫人帮我,找回我吴家的后人。我吴家的孙子,这么多年承蒙晏总理的照拂,平安长到这么大,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如今我吴家已经跟晏家站在同一行列,将来晏家有任何的需要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这话一说,众人也丝毫没有怀疑了,吴家决定跟晏家合作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是昭告天下了。不过现在吴家老爷子亲口说了,那意义自然跟捕风捉影的还是不一样的。 晏润林应和着吴老爷子的话,接过话头说道:“亭书从小跟我们兄弟几个一起长大,不分彼此,这么多年做了我的副官,如今又去了海关总署效力,一直以来都在为国家效力,为人民效力,现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人,这是很令人高兴的事情。那么今天,在大家的面前宣布这个消息呢,就是告诉大家,江南吴家,后继有人。” 这么明目张胆的说,不就是告诉大家,纪亭书怎么算半个好歹还是晏家人吧,就算是回了吴家,认祖归宗,那心可还是跟晏家在一起呢。晏家本来在北平如日中天,现在又借助了江南吴家的力量,那就是如虎添翼啊。 以后想要对付的话,岂不是难上加难? 纪亭书闻言,走到了吴老爷子的跟前,当着众多北平人的面,跪在了吴老爷子的跟前,磕了三个头,喊道:“爷爷,孙儿不孝,这么多年未能在您身边尽孝。” 多么感人的一场认亲的好戏啊,这世上哪里还有比亲情更加令人动容的呢?众人都沉浸在了吴老爷子跟纪亭书相认的氛围中,感性的太太小姐们,还都红了眼眶,用帕子擦着眼睛。可是这对于郁霆轩来说,都不是足以让他后悔的理由。 亲人?要了有什么用吗?就算是可以成为日后前进路上的辅助,不过现在看来,这辅助可能会成为阻力。一个人弱点太多,就会让旁人钻了空子,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没有反倒是一件好事情。 郁家老爷子过世之后,郁霆轩都可以秘而不发,风云一世的郁家老爷子最后竟然落得一个草草下葬的下场,不得不令人唏嘘。 郁霆轩冷眼旁观,心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没想到纪亭书这厮竟然跟吴家还有这样的关系在,这晏家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祖坟都冒青烟了。这样的事情都可以被他们遇到,当年的一个可怜巴巴的小乞丐,竟然是吴家的嫡长孙?老天爷啊老天爷,你是不是就喜欢跟我开玩笑啊? 一个郁家已经不好对付了,如今还要加上一个吴家。郁霆轩不由得生出了些许的绝望,本来可以跟日本人合作的话,还有机会利用日本人的力量绊倒晏润林,可是今天又被晏润林摆了一道! 现在借用日本人的力量绊倒晏润林的计划也彻底的落空了,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可以中伤晏润林了。郁霆轩的一个头两个大,并没有什么好脸色,这情感的戏码,是他这辈子最瞧不起的了。 吴老爷子没想到有生之年还可以听到纪亭书喊自己一声爷爷,吴家有后了,他要是驾鹤西去之后也好跟吴家的列祖列宗交代了。 “好孙儿好孙儿,快起来,地上凉。”吴老爷子眼含泪水,上前搀扶起也早就红了眼眶的纪亭书。虽然当初一时接受不了,可是后来想一想,他期待了这么多年的事情不是终于发生了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不管是不是吴家的人,只要是他的亲人,他就已经足够高兴了。 吴老爷子抱住纪亭书,想起了已故的儿子儿媳就悲伤不已,要是他们还活着,看到自己的孩子,那该多好啊。 “孩子,好孩子,跟爷爷回家吧。”吴老爷子看着纪亭书,希望他可以答应。就算以后想要继续留在晏家,好歹今年要跟着一起回去,认祖归宗才是啊。江南大家族的要求很多,族规也是一长串。纪亭书既然是吴家的后代,当然要进祠堂,拜见先人的。至于后面的事情就随着纪亭书自己去了。 吴老爷子知道纪亭书跟晏润迅之间的事情,他说过不会阻拦就一定不会干涉,只要纪亭书可以好好的,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纪亭书抬起双眸,看向站在晏润林身后,眼睛红肿的晏润迅,晏润迅狠狠的点了点头,他要纪亭书答应,他一定要回去的,必须要回去。 鹿希甄和晏润林恍有感觉回头看了看晏润迅,小孩子别扭的低下头,不让他们看他表露了情绪的双眼。夫妻俩对了对眼,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一天总是要来的。暂时的分离是肯定的了。 “亭书啊,爷爷说过的话都是作数的,只要这一次你跟爷爷回去。”吴老爷子知道自己的孙子在纠结什么,再一次表达了自己的决心,一口吐沫一个钉,说出来的话自然就要算数。 纪亭书知道了晏润迅的心意,既然承认了自己是吴家人,回去江南也是必然的。 “嗯,爷爷,我跟您一起回去。”纪亭书终于点头同意了,爷孙俩抱在一起,只是红了眼睛,都没有哭出来。 吴孟一认孙子这一出动人的亲情戏码终于唱完了,在大家的祝贺声中,纪亭书正式的被宣布了身世,从此以后,纪亭书在北平的身份就不仅仅只是晏润迅身边的一个普通副官了更不是身为晏家人的身份了,而是会被众人高看一眼,甚至要攀附关系要巴结的吴家孙少爷了。 这世道就是如此的现实和险恶,有权有势就会成为大家的焦点,伴随而来的也是说不尽的麻烦和议论,不过他们都相信纪亭书可以承受得住这些。 郁霆轩已经受够了,继续待在这里也是憋屈自己,找了个不足以说服晏润林的借口要离开。心知肚明的晏润林自然不会为难郁霆轩了,今天已经足够了。接下来怕是郁霆轩有一阵不能过好日子了,日本人可不会让他逍遥自在的。 “既然郁少爷还有事情要忙,那晏某就不留你了,请便。”晏润林的面子功夫依旧做的很足,这让郁霆轩很是吃味,表面上不好说什么只能心里暗暗骂道。 今天他可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郁霆轩没好脸色的,甩手离开了,旁人看够了笑话,还不满足,对着郁霆轩离开的背影依旧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郁家的金字招牌,怕是要毁在郁霆轩的手里了。跟日本人合作,出卖的就是身为华夏人的信用,以后谁还敢他们郁家做生意?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让许文医生做了简单的介绍,让被烟土迫害很久的人们充分的了解道,这玩意儿不是魔鬼,只要有毅力和恒心,是可以戒掉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戒烟医院开业当天发生的大新闻,变相的为戒烟医院造了声势,一直都不敢相信这医院是免费治疗的老百姓,都在观望,迟迟不敢来询问。倒是不少达官贵人找上门来。 可是晏润林和鹿希甄开办这个戒烟医院的意图就是为了能够帮助那些老百姓的,可是开始好几天了,还是一个老百姓都没有。每天在门口徘徊的倒是一大片,这可愁坏了鹿希甄。 “许医生,这可如何是好?”鹿希甄很焦虑,自从戒烟医院开始之后,她所有的心思都泡在了这上面,晏润林最近也还在处理日本人山本的那批烟土,没有时间来管鹿希甄,否则肯定要抓着她回去好好休息才是。 许文正查房回来面对鹿希甄的心急,虽然能够感同身受,却是无能为力的。这都三令五申的说是免费救治了,可是那些老百姓就是不相信,能怎么办?或许现在要的就是一个出头鸟,有人带头的话,就好办许多。 滴三百一十七章 万事开头难 对于一无所有的普通老百姓来说,烟土让她们一贫如洗,掏空了所有的家底,卖儿卖老婆的不胜其数,被烟土长久侵蚀了意志或许早就没有了当初的还算是清醒,可以分辨是非的头脑了。 戒烟医院的告示都张贴出去了那么久了,一个平常老百姓都没来,鹿希甄不着急才是奇怪了。 “希甄姐,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跟在许文医生后面正式开始预备成为一个医生的柳云时忽然开口说道。 这个时候不管是什么法子,只要有突破口,鹿希甄都愿意试一试。 “但说无妨。”鹿希甄十分的期待,柳云时一直都是鬼机灵的,总是能想出很多好办法,这个时候一定是有了法子才会开口的。 柳云时这些天也在纳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过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易靖卓无意之中提起了那天查抄山本烟土的时候,有两个背货的伙计,他们的老娘就被烟土折磨的痛苦,之所以去给日本人背货就是为了贵出好几倍的工钱,去给他们的娘看西医的。 在北平城里,现在诸如美利坚,大不列颠,法兰西,德意志,加拿大,甚至是日本的医生,药材齐全,可是收费昂贵。最主要的是消炎药稀罕,就连晏润林每一次要筹集战备的时候,都要拜托在德意志的同学帮忙。 还好,德意志跟华夏并没有直接的冲突,只要肯给钱,商人在意的永远都是利益。 所以,西医可以很快的治好,比中医的慢条斯理更让众人信服。这一次从大不列颠来的专家团队,自然也是有备而来的。也不看看许文是什么人,自然不会白跑一趟的。 那天帮忙的两个伙计明明知道他们戒烟医院开业,却在回去之后也没有带他们的老娘过来接受治疗,哪怕易靖卓在放他们走的时候提起过,建议过,他们却还是没有来。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隐情? “那两个伙计的家在哪里?”鹿希甄忽然有了干劲,不管是什么原因总要去试一试的,只要有了开头的人,终归是有可能打开这个局面的。 柳云时摇了摇头,“不太清楚,易靖卓也没有具体说,只是放了人回去。不过在北平城里倒是有那么几处地方,是他们这些可怜人暂住的,我们可以分头去找一找,很快就会找到的。” 说干就干,鹿希甄在医院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当机立断带着宋铨就出去开始找人了。 虽然北平城那些贫民窟,没有几处,但是分布在城的东南西北,北平城这么大要分开找的话,就要人手。好在护兵们一个顶俩,办起事儿来都很迅速,这都要感谢宋铨一直以来的严加管教了。从来没有一天懈怠过,时刻准备着做大事。 宋铨要时刻守在鹿希甄身边的,这是晏润林最直接也是给宋铨最终的命令了,因为这个戒烟医院开业,鹿希甄得罪了很多人。开业当天还很直接的跟日本人唱了反调,不招人眼都不行。 顾医生也跟在了鹿希甄身后,是许文叫他过来的,万一找到了那户人家,要先看看病人的情况,如果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说句难听的就没有必要继续了救治了,拖延下去也只是让病人更加痛苦而已。 顾医生跟宋铨跟在鹿希甄身后,到了西城,西城遍布各种大小的大杂院,很多人群居在这里,一个院子最多甚至可以住上上百号人!人多事情就多,也容易发生传染性的疾病,生活卫生条件也相当的差,饶是鹿希甄已经做好了准备,走进去的时候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少奶奶,您还是别进去了吧,我进去找。”宋铨看到了院子里的景象,一个粗壮的汉子,在战场上见过生死诀别的汉子都皱起了眉头,或许壮烈的死都比这样苟且的活着来的爽快吧。 大杂院里,房屋也破落不堪,墙皮剥落,早就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窗户还是前朝那样的纸糊的,可是早已千疮百孔,什么大抵都是挡不住的。院子里拉了无数条线,就像是天罗地网似得,上头挂满了各种衣服,被子,那些被子还在湿哒哒的滴水,落在了地上就化成了冰。 院落有几个小孩子,穿的也是破破烂烂,堪堪能够挡住这北平城里的严寒,聚在一起,在玩儿拍板子。不亦乐乎,偶尔还会传出来几声天真单纯的笑声。 水井旁边聚了几个妇女模样的人,或洗衣服或洗菜的,敲敲打打忙活的很,嗓门还大的出奇的在一起聊天,说说最近张家的长,李家的短。 鹿希甄亲眼看到,才洗过了菜的盆又拿去洗衣服……这样虽说还可以接受,可是终归是没有分开的,心里承受不住的话,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几个人站在门口像是门桩子,愣在那里,目瞪口呆,都忘记自己来是做什么的了。碰巧有个大概才是起来的单身汉,裹着破棉袄,端着夜壶缩着脖子一路小跑过来,脚上撒拉着的布鞋底子应该是被磨薄了,啪嗒啪嗒的直作响。 跑到了鹿希甄他们跟前,单身汉子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道:“劳驾劳驾让让了,别碰在你们的身上。” 一股莫名的味道从男人手里的夜壶窜了出来,都熏了几个人的眼睛,鹿希甄用帕子捂住鼻子,让到了一边,宋铨跟顾医生还有剩下的护兵也都窜的老远。 这环境是不是也太差了一点? “少奶奶,这情况不太妙啊,这里鱼龙混杂的,也不知道都住了些什么人。有没有传染病之类的,不太安全。”宋铨的五官都要纠在一起了,他倒是无所谓的,再苦再难的情景也都经历过了,但是少奶奶可是没有经历过啊。 鹿希甄被刚才那一股味道熏得有些晕眩,脑子直打转,还是摆了摆手,瓮声说道:“不不不,我们得进去找找。” 刚才说话的功夫,大杂院里已经有人注意到了鹿希甄他们,纷纷扭过头来看。 这大杂院里很久,或许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像鹿希甄他们这样穿着华贵,样貌不俗的贵人了。忽然出现在这里,第一反应是惊恐,第二反应就是好奇了,这些人来这里,一定是没有抱着好心思。 这些有钱人,最近为了要个好名声,就喜欢扎堆的跑到他们这里来,虚情假意的装好人,带点东西来看看他们,谁知还带着报社的记者一起来,对着他们用那种一咔嚓就冒火冒烟的那玩意儿,有知道的人说,那是照相机。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照相机,看着这玩意儿的一会儿冒烟的,还冒火星子就觉得很可怕。对于他们不了解不知道的东西,他们都觉得是妖魔鬼怪,同样的对于站在门口的这些穿着华丽的人,也同样都是妖魔鬼怪。 这些人每天温饱都是问题,根本不会有闲钱来看报纸,从小没有接受过教育,学堂都没进去,豆大的字不认识几个,根本不知道最近北平城里发生了那些大事情。不认识鹿希甄也是正常的。 鹿希甄带着人进了大杂院,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下脚的地方,宋铨和一众护兵太魁梧,还有点凶神恶煞的意思,大家都不敢看着他,倒是鹿希甄跟顾医生看上去还像是个好人,不过大杂院里的人还是很警惕。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们?”鹿希甄小声的问着身旁的顾医生,这些人的眼神太过直接了,让她有点不舒服。 顾医生并没有任何的不适,走在鹿希甄身边,望着大杂院里的格局,周遭全部都扫了一遍,这院里大概有多少个人他都已经看的清清楚楚,鹿希甄的紧张让他觉得有点好玩儿,慢吞吞的回答道:“管他们看什么呢?记住我们今天来这里做什么的就好。” “你说的对。”鹿希甄点了点头,鼓起了勇气说道:“请问一下,你们这里有叫做二虎和三娃的吗?” 这两个名字说出来,鹿希甄都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不过好像普通老百姓家里都喜欢给孩子们起个小名,二狗三胖之类的多得不能再多,说是贱名好养活,都是这样的。就是害怕这个二虎三娃是不是也有很多重复的,那样的话就不好找了。 死一般的沉寂,就听到了水哗啦啦的流淌的声音,鹿希甄觉得有些尴尬,就又开口问了一遍,“请问,这里有叫二虎和三娃的人吗?我们来找他们是要帮助他们的。” 哼,当然知道你们是要帮助他们的了,这些有钱人的路数都一样,不知道他们的身后有没有跟着报社的记者,那些会冒烟冒火的玩意儿带过来了没有? “他们都不回答我,是不是这里没这两个人啊?”鹿希甄觉得应该是这样的,想着人家就算是没有钱,过的都是苦日子,那也都是个体,都有他们自己的尊严和原则,不欢迎他们来,明摆着的。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成败在此一举 顾医生也明显感觉到了这大杂院里的人不太友善的眼神和气场,没有举起扫把群起而攻之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这莫名的敌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也说不清楚,不过就是有种直觉,柳云时说的二虎和三娃肯定就在这里。 鹿希甄眼睁睁的看着顾医生就走了进去,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这是走进去的话好吗? 顾医生踏进了大杂院,神情如常,并没有多余的话,直截了当的说道:“我们是晏家的人,为了感谢那天二虎和三娃的举报,晏总理和晏军长呢特地派我们来找他们。” 举报有功,这可不是顾医生闭着眼睛胡乱许愿随口乱说的,那张贴的告示可是到现在都在城门口贴着呢。这个理由很正经很严肃很有说服力了吧?他们可不是来找麻烦的,而是来帮忙的。 一抬出晏总理和晏军长,大杂院里的人就已经变了脸色,甚至有人还主动从屋里走了出来,继续围观他们几个。果然,晏家人还是比较好用啊,顾医生自信满满的回头去跟鹿希甄挑了挑眉。 “有没有这两个人,劳驾各位帮帮忙说说。”顾医生的语气立刻又变了,他觉得就算二虎和三娃还有他们的老娘不在这里,这里的人也会知道他们的消息。 鹿希甄抱着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的好奇的想法,停留在原地看着顾医生,倒是要看看能不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大杂院里的人,面面相觑,还是没有立刻做出回答,不过已经开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了,坚持下去的话就会有效果的,。顾医生加大了进攻的力度,朗声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一次,后面又加了一句话,“要是这里没有我们找的人,那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到各位了。” 说罢,还是没什么动静,顾医生转过身去,朝着鹿希甄走去。鹿希甄的眼神询问还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呢,顾医生身后就传来了一声不大不小的挽留的声音。 “等等,我有话要说。” 一行人转眼看去,一个瘦瘦小小的看上去十几岁模样的小男孩走了出来,走到了顾医生的面前怯生生的说道:“我知道二虎和三娃他们在哪里,我带你们去。” “好啊,真是多谢你了。”顾医生抬起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事情办成了,哥哥请你去吃馄饨。” 他们刚才进来的时候在巷子口看到了一个馄饨摊子,这个小男孩似乎在那里停留了很久,顾医生眼睛尖,可能是做医生的通病,注意到了这些。在这些孩子的心里,眼里,钱财不太重要,而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这一碗馄饨就足以让他高兴很久了。 “嗯,谢谢哥哥。”小男孩高兴的朝门外跑去,顾医生疾步跟上,招呼着鹿希甄等人赶紧一起走。院子里其他的小孩子,听到领路的小男孩可以有馄饨吃,个个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们也想吃馄饨!刚才要是站出来说了就好了,那碗馄饨就是他们的了! 布满了大杂院的几条胡同,九曲回肠,如果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他们肯定周转不过来。还好有前面这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却反映异常灵敏的小孩子领路,鹿希甄跟顾医生很快就找到了二虎和三娃。 “就是这里了,二虎哥和三娃哥还有他们的老娘就在这里了,哥哥姐姐你们进去看看。”领路的孩子停在了一个没有门,只有一层油到发亮的棉被似得门帘子挡着这寒冬腊月的风。 这里竟然比刚才的大杂院还要破败不堪,鹿希甄打量了这家徒四壁,怀疑这里真的可以住人的吗? 就这么一阵子功夫,顾医生就已经掀开了帘子进去了。鹿希甄纳闷了,怎么这人跟进自己家似得,也不在门口喊一声就这么直接进去了是不是不太好啊? 屋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顾医生出于礼貌没有用手捂住口鼻,不过眉头微蹙,屏住呼吸也不能坚持多久,只是轻轻的换气,北平城里已经通了电,有条件的早就用了电灯,不过这里,能够用得起煤油灯,就算是很好的了。 二虎和三娃的家里,还在用油灯,那种历史悠久,很古老的油灯。一根灯芯一半浸在油里,另外一半放在了外头,点燃之后顺着罩子里的油散发出微弱的光,即使屋子和逼仄,这些光亮还是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 屋子里不见青壮年,没有男人的身影。不知道二虎和三娃去哪里了,这里只有一个盖着被子躺在根本不能说是床的床上的中年妇女。根据判断,年龄不超过50岁,可是华发丛生,脸上的皱纹如同干枯的柴火,沟壑满满。 顾医生上前探了探中年妇女的呼吸,进气少出气多,瞳孔涣散,情况很糟糕。床头边还摆着一杆老烟枪,近日在戒烟医院转悠了几次的顾医生自然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玩意儿就是给这些人吸食鸦片的媒介。 果然没错,二虎和三娃的为日本人搬运货物的苦衷,就是为了筹钱给他们病重的老娘看西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免费的戒烟医院呢?这一点,很多人都不能理解。 鹿希甄和宋铨跟了进来,看到了屋子里的陈设,还有床上的昏迷不醒的中年妇人,看不到二虎和三娃有些诧异。这老娘都病的这么厉害了,怎么也不留下来个人陪陪她,照顾一下呢? 一起跟进来的小孩子脆生生的说:“二虎哥和三娃哥要出去挣钱,不然没有办法帮他们老娘看病的,现在这个时辰,应该还在码头搬货吧。我知道他们在哪个码头,要不我帮你们去叫他们回来?” 一万馄饨的威力是巨大的,小男孩子竟然还主动请缨要去找人。不过,等不及他们回来了。 “需要立刻送去医院观察,否则命不久矣。”顾医生已经做完了最基本的检查,做出了最直接的结论,鹿希甄负责执行就好。 人命关天的事情,鹿希甄当机立断,让宋铨派人给人抬走,立刻送到医院去。至于二虎和三娃这两个做儿子的,就让折弯馄饨小男孩子去通知吧,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戒烟医院迎来了第一个平常的普通的老百姓病人,许医生刚好查完了房回到办公室,听到消息立刻就到了急救室,柳云时正一筹莫展的看着病床上的病人,不知道如何下手。 这是柳云时头一次面对情况这么严重的病人,眼看着就是要死的样子,这到底是抽了多少啊? “许医生,快救救她,她可是两个孩子的娘,要是没了娘两个孩子岂不是很可怜?”鹿希甄拉住许文,要他竭尽全力,戒烟医院能不能打开局面也在此一举了。 许文点点头,“我会尽力的,你们在外面等着。” 急救的过程是漫长的,二虎和三娃还没有过来,不知道那个码头距离这里有多远,鹿希甄跟顾医生靠在走廊的墙上,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忽然,走廊的另一端传来了脚步声,并不慌乱,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才会发出来的,肯定不是二虎和三娃他们了。不知道来者是谁,鹿希甄好奇的探头一看,竟然是一身戎装,几天不见就又像是长大了很多的鹿黎。 鹿黎怎么会来这里呢? “姐姐,快回家吧,有重要的事情要说。”鹿黎神情紧张,找到了鹿希甄也不多寒暄,直接说明了来意。 “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是你来通知我?你姐夫呢?”鹿希甄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鹿黎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外人,着急的解释,“姐夫今天在回陆军部的路上遭到了埋伏,中了枪,但是没有对外宣称。晏妈妈叫我来找你赶紧回去,对了,还有顾医生,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为了不走露风声,布莱恩这一次都没有叫,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 听到晏润林受伤的鹿希甄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身子一瘫软靠在了鹿黎的怀里,好好的怎么就又被打了埋伏?为什么又受了伤! 晏润林身上的伤口已经足够多,陆漫兮不想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再受伤了。可是,这一切似乎跟她又有扯不断的关系,晏润林会被打埋伏,是不是就是因为,戒烟医院的事情? 得罪了晏润林,更是得罪了日本人。那天日本商会的会长还来了,那么难看的下不来台,是不是故意憋着坏要教训教训晏润林? 回去的路上,鹿希甄问鹿黎搞清楚了被打埋伏的经过。 晏润林和晏润迅照样按照分工,去查验最近新到北平的舶来品,有没有私自携带违禁品。陆军部到查货的地方只有一条路,而这条路在出城之后就被高耸的大树包围。冬天树枝都光秃秃的,前几天才下了雪厚厚的堆积在两边,太过安静了,晏润林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对方来势汹汹,准备充分,打的晏润林一行人措手不及。 第三百一十九章 被打埋伏 鹿希甄赶回晏家官邸的时候,晏润林陷入了彻底的昏迷,深红色的血水一盆一盆的端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神情紧张,如同大难临头。 晏总理还没有回来,说是行政院有事情绊住了手脚,估计就是在彻查晏润林被打了埋伏这件事情,堂堂陆军部的军长竟然在城外被人打了埋伏,自然是令全北平震惊的。尤其是晏润林危在旦夕,情况危急。 “希甄,你可算是回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啊?”晏夫人六神无主,看到鹿希甄回来抱着孙儿迎了上去,急切的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大儿子受了伤,朝不保夕。二儿子跟着纪亭书去了江南,走了好几天了,丈夫呢每天都泡在行政院里也不回家,以前鹿希甄好歹还在家里陪陪她,现在除了两个刚回走路都孙子,哪里还有顶事儿的大人在家里呢?晏夫人的能力也足够独当一面了,不然鹿希甄能够这么快的成长起来吗?只是遇到了这样人命关天的事情,晏夫人也慌乱了阵脚。 鹿希甄有些出神,看着丫鬟们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卧房里传来了顾医生急切的询问声,除开这些鹿希甄什么都听不到了。两个孩子好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父亲正处于危险之中,哭的撕心裂肺,晏夫人和奶妈怎么哄都哄不好,看到了亲生母亲的出现,都伸出了小手,要娘亲抱抱。 可是鹿希甄现在无动于衷,她现在只想着,如果晏润林活不成了她也不想独活了。 这么可怕的想法涌上了心头,吓了鹿希甄一跳!她怎么可以这么胡思乱想呢?晏润林一定会逢凶化吉一定会没事的!现在要做的是查清楚幕后的凶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晏润林下毒手? 有几种可能,鹿希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郁霆轩!在戒烟医院开业当天,晏润林当众逼迫郁霆轩跟日本人撕破了脸,害得他没有了新的退路,做不成生意,打击不了晏家的势力,按照对郁霆轩的了解,那个人肯定要气死了。不论如何都会在暗地里找麻烦。 另外一种就是日本人,易靖卓当天去抓人,除了那个山本逃脱之外,其他人全部都送到了陆军部的大牢里收押,那个山本成为了漏网之鱼,如此多的烟土被查抄了,损失惨重,日本商会的小泉会长叶颜面尽失,日本人本来对晏润林就颇为忌惮,现在更是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除了这些人胆大妄为,其他的就算是被晏润林惩办过的人也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来折腾!鹿希甄冷静下来之后很快的就捋出了思路,一下子就又充满了干劲。 "姐姐,晏娘亲在跟你说话呢,姐姐!"鹿黎拍了拍鹿希甄的肩膀,很担心的喊道,这姐姐也不知道怎么了,晏娘亲都喊了半天了都没有动静,是不是吓傻了? 鹿希甄双眼之中慢慢充满了神采,看向鹿黎的时候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她抓着鹿黎的手说:"立刻派人去郁家,请郁霆轩过来,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请他做什么?说不定姐夫就是被他给害的!要是让我看见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现在姐姐竟然还要我去请他?他算是什么东西?" 鹿黎气的脸都涨红了,他最恨郁霆轩和日本人了,就算是暂时的假装不知情,哦容忍着郁霆轩在眼前蹦来蹦去的,他也每天都上火。姐夫跟他说了很多次,就算再讨厌一个人,也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姐夫上次还说,年会的时候郁霆轩肯定会来,叫他再生气也要忍着呢。可是现在姐夫就已经倒下了,要不是那些王八蛋,姐夫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要他去请郁霆轩,那还不如叫他去死来的直接! “鹿黎!现在你要听我的,你姐夫受伤了你难道还不听我的安排吗?”鹿希甄没想到鹿黎对郁霆轩的厌恶有这么深刻,就算是讨厌就算市心里有恨,可是现在不是计较在乎这些的时候啊。 鹿黎看着鹿希甄,不服气的别过头去,晏夫人看着急在心里,好端端的这俩姐弟怎么又吵架了呢?晏夫人想要劝一劝的,却被一旁的易司令拦住,摇了摇头。 “你不仅要去邀请郁霆轩来,还要去日本商会送份帖子,就说晏家的年会邀请小泉会长出席,望他赏脸光顾。” ??? 日本人?除了郁霆轩那个害人精,现在还要去找日本人来参加他们的年会,鹿黎怀疑自己的姐姐因为姐夫受伤的事情着急上火,伤到了脑子了。找这些人来做什么? “鹿黎啊,不要问了,你姐姐叫你去你就赶紧去吧,这里有我们,你姐姐不会有事儿的。”易靖卓终于出来说话了,现在局面很乱,晏家的男人都不在,他们能做的也就只能帮帮忙了。 “好了,我去,姐姐你不要生气了。我去还不行吗?”鹿黎转身就去办事儿了,鹿黎让宋铨跟着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有人出事儿了。 易靖卓走到了鹿希甄身边,抱歉的说:“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他。” “不怪你们,事发突然,谁都没有料想到还有这么胆大的人。出事的地方搜查过了吗?有没有抓到活口?” “没有,一个活口都没有,不是被我们在交火中打死的,就是被俘后自己咬舌吞药自尽的,这一次对方是下了狠心要置部之于死地了。”易靖卓叹了口气,面色沉重,问鹿希甄,“看你刚才的部署,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打算?还是你猜出来了谁会对部之下狠手?” 其实易靖卓的心里也有了人选,只是贸然不能做出结论来,这事关很多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不是鹿希甄在这里的话,他还不知道找谁去商量。 “没错,既然没有活口就说明事情的严重性,那根据交火的情况来看,对方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还是混社会的小流氓?” 易靖卓略略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准确的答案,“是军人。” 这么说来的话,郁霆轩的怀疑倒是可以减轻一点了,郁霆轩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说不动日本军人来给他打埋伏吧。这么说,果然还是日本人在背后捣的鬼,不过跟郁霆轩到底有没有关系,也不好说。 这就需要鹿希甄跟郁霆轩一会儿聊聊天,才能探究出来几分虚实了。 鹿希甄处理完了这一切,才注意到晏夫人和两个孩子,最近忙戒烟医院的事情,倒是真的忽略了照顾两个孩子了,晏夫人和奶妈照顾的很好,两个孩子都长胖了,圆嘟嘟的小脸特别招人稀罕。 可是他们现在知道他们父亲处于危险之中,怎么哄都没用,鹿希甄一个人抱不动两个,可是也不知道该抱哪一个,所以干脆一个都不抱,她的心里现在只有晏润林的伤势,不知道顾医生给看的怎么样了。实在不行,还是叫布莱恩过来吧。 布莱恩是晏家的老熟人了,跟晏润林关系不错,就算是知道了晏润林被打了埋伏的事情,也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日本人现在的手还没有长到可以威胁大不列颠的人吧?治疗枪伤,北平城里还是布莱恩一声数一数二。 卧房里,顾医生看到了晏润林的枪伤所在位置,眉头紧皱一刻都没有松开过,这一枪可真的够存的,差一点就打到心脏了,可是这跟打到心脏也没有什么区别。晏润林血管破裂,内出血的十分厉害,要做手术取出子弹之前,要准备足够的血浆。 只是这血浆,各个医院都告急,不过依照晏润林的地位来说,北平各大医院应该想尽办法都要凑够手术用的了。 顾医生走了出来说明了需要的东西,让鹿希甄他们尽快去准备,还有他还需要足够的人手。 “需要谁?我去帮你叫来。”易靖卓冲到了最前面,拦下了这活儿。 顾医生也不磨叽,说,“我要许文。他虽然是治疗戒烟的专家,不过他之前学习的就是心脏内科的手术,在大不列颠还有充足的临床经验,有他配合我,我能够多出百分十三十的把握。” 鹿希甄以为顾医生会说要布莱恩医生,没想到竟然是要许医生来,这两个人果然认识,难怪呢,都是父亲救济过的人。 “好,我立刻去帮你请来。”易靖卓知道许文,就是这家伙天天蛊惑着柳云时学医学医的,现在好了,柳云时果然沉迷学医,每天都不回家,吃喝睡都在医院里。 真的愁坏了他。 “可是许医生现在不是在给二虎和三娃的娘诊治吗?医院里没有他的话,可以吗?”鹿希甄开口问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鹿希甄,你难道想让你的丈夫因为你的仁慈之心死了吗?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太过愚蠢!”顾医生罕见的对鹿希甄发了火。 鹿希甄呆愣在原地,没有再说话,易靖卓赶紧去请人了,顺带着去瞅瞅柳云时到底在忙活什么呢。 第三百二十章 该来的总会来的 许文才给二虎和三娃的老娘诊治了病由,正要跟大不列颠的专家们一起商量怎么治疗,就见易靖卓大杀四方的冲了进来,呼啦啦的身后还跟了一帮子兵哥。 “这是怎么了?”许文知道易靖卓是晏润林的人,那就是鹿希甄的人了,既然如此那就不是来找麻烦的了。不过这动静不小,是不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许文想起了之前顾医生跟自己说过的话,这位易靖卓的夫人……嗯,就是自己身后的柳云时。老天,怎么看怎么感觉都很奇怪,上一次是叫鹿希甄来帮忙要人的,这一次柳云时好像又是连续好几天没回去了,那么易靖卓大概是自己忍受不住了,亲自来要人了吧。 都说当兵的自带一身的匪气,这种“匪气”不是贬义词,而是赞赏。这种气质是其他普通人没有的。 易靖卓一进来,就看见柳云时一身白大褂,修长的身形更加的英气逼人了。 “我去看看。”柳云时估计易靖卓大概就是冲自己来的,不过晏军长中了埋伏,易靖卓应该时刻陪在身边的,怎么有功夫跑到这里来找他的麻烦? 柳云时急忙走到了易靖卓跟前,还没等易靖卓开口说话,就拉着易靖卓往外走去,万一吵起来也不要让许医生他们看了笑话。 “等等,我来不是找那帮医生麻烦的,快点叫那个许医生跟我回去,部之现在情况很危险,需要立即动手术。” “叫许医生过去?可是许医生是治疗烟土瘾的专家,动手术内科的事情,他会吗?”柳云时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易靖卓挥了挥手,急切的说道:“那个顾医生说许医生可以,需要他去做帮手,所以叫我过来找人。事不宜迟,还是赶紧叫他过去吧,部之危在旦夕,是还需要血浆,我还要去联系呢。” 易靖卓的神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柳云时这才意识到晏军长受伤的事情是真的了,他以为只是对外界宣布的一个假消息,就是想要试探试探旁人的心思。 “怎么会这样呢?” “现在来不及解释了,我来呢也是看看你,既然这边忙不开你就还留在这里,等时间过了我就会来找你,到时候你不跟着我走,我就当着这些医生的面把你抱回去!” 易靖卓还真的就能够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柳云时点了点头,放着易靖卓进医院去请许医生了。没想到许医生还会开到做手术,真厉害啊。 “这样,我立刻就跟你走。”许医生听闻晏润林情况危急,二话不说就拿了自己的医药箱,跟着易靖卓往外走,看到了柳云时嘱托他时刻盯着刚才送来的女病人的情况,家属赶来的话一定要跟家属商量之后再实施方案。 易靖卓跟鹿黎兵分两路,易靖卓已经办好了事情,带了许医生就往晏家官邸赶去。而鹿黎,此刻站在郁家门口,犹豫了半天要不要上前去喊门,哎,站到郁家门口他都觉得恶心,要吐了的感觉。 他不是不明白姐姐的用意,只是他太讨厌郁霆轩了,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的讨厌过一个人。 郁霆轩做过的种种都足够让他铭记一辈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鹿副官,我们还不进去吗?军长夫人可还等着呢。”宋铨跟在鹿黎身边,仰着头看了看大门紧闭的郁家,听说监视郁霆轩的兄弟们说,郁霆轩这两天可以说是很老实了。每天都在家里待着,足不出户,也不知道都在家里偷摸的干什么。反正军长交代的是,只要盯着这个人就好,而不是限制他的自由。 不过这郁霆轩真的没有出过门,这郁家,连一个活人都没有出来过,这就有些奇怪了。所以晏家的人才会更加注意这边的动静。 鹿黎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还是妥协了,“好吧,都已经到这里了不能不进去了。宋铨,你待会儿可要保护我啊。” “鹿少爷,你就放心吧。”宋铨忍住没有笑出来,原来在门口墨迹了半天是害怕郁霆轩有什么小动作啊。 郁家的大门跟鹿家郁家以前的一样,朱红的漆色,龙头衔着两个扣环,门口的白灯笼依旧挂着,郁老爷子的守孝期还没有过。郁家还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 “当当当……”宋铨将门敲打了三下,郁家紧闭的大门忽然从里面被人开了一条缝,探出来一个人头,看到了穿着军装似得衣服的宋铨,神情紧张的问道:“你找谁?” “我们是晏家的人,来找你们家大少爷,我们军长夫人请你们家大少爷到府上一叙。” “我们大少爷没空。”那人想直接关门,不过宋铨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宋铨一个人就把大门堵得严实,毫不客气的跟那看门的小厮说:由不得你们少爷去不去!" 比起软的,来硬的更加符合宋铨的性格,他跟鹿黎差不多,对郁霆轩那是没有一丁点好感,现在郁霆轩更是涉嫌伤害晏军长,在他眼里那就是罪大恶极,无恶不作了。不直接打人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他们家军长夫人邀请竟然还被忽视,那可是万万不能够的。 "快叫你们家少爷出来,别想耍花招。"宋铨凶神恶煞的,就差把裤腰带上的配枪掏出来顶在郁霆轩的小厮的脑门上了。 "好了好了,宋铨,到了人家府上,好歹给人家一点面子。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咱们只要带走郁霆轩就可以了。" 鹿黎适当的站了出来,阻拦了宋铨的为所欲为,太过了也不好总不能让郁霆轩到了姐姐姐夫那边,有话可说。想要让一个人出丑,有的是办法,不急于这一时。 "去告诉你主子,我姐姐找他,无论如何都要过去。礼貌的邀请他,就让他识趣一点。"鹿黎才不会踏进郁家的院子,这是他早就决定了的。 那小厮连滚带爬的到了主院,郁霆轩正捧着手炉,仰着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着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大太阳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变了天?怕是又要下雪了吧? 小厮将鹿黎的话原模原样的转达给了郁霆轩最后还补充了一句:"他们来势汹汹,小的在门口根本拦不住。不过他们并没有腰进来的意思,少爷您看要去赴约吗?" "去啊,当然去。"郁霆轩舒爽的叹了口气,扭了扭酸麻的脖子,将手里的炉子握的更紧了。 他们当然不会想要踏进这里了,鹿家姐弟造就跟他水火不容了,不过今天这么突然的主动邀他过去,该不会是摆了一场鸿门宴吧? 上次让日本人那么下不来台,就算是他不找晏润林的麻烦,逃脱的山本也不会善罢甘休。当然了,日本商会的小泉会长当然不会趟这趟浑水了。不过山本手里到底有多少人,那可真的是厉害呢? “那少爷,我去给您备车。”小厮正要往外跑去叫司机准备好,却被郁霆轩喊住了。 “不用了不用,晏家的车我还从来没有坐过,就不用麻烦了。家里都给我原地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擅自行动。” 小厮点了点头,给郁霆轩取来了大衣,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了门口。 鹿黎已经回到了车上,宋铨等在车边,看到郁霆轩捧着个手炉走了出来,脸色苍白,似乎生了一场重病还没有痊愈的样子,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打开了车门,鹿黎的身边还空着的位置,就是为郁霆轩准备的。 虽然鹿黎很拒绝跟郁霆轩同坐一辆车,不过为了尽快回去复命,他还是强忍着没有骂出声来。 郁霆轩上了车,带着一股子寒气,鹿黎不动声色的往另外一边挪了挪,能跟郁霆轩保持多远的距离就保持多远的距离。多一秒他都不想待。 宋铨关上了车门,坐上了副驾驶,吩咐司机快点开车。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青石板街道上,又是一年新春到,北平城里的气氛渐渐热火了起来,购置年货的人络绎不绝,倒是让车子没有办法顺利的行使。 开着的车可是挂着行政院的旗子的,全北平城都知道这车是哪里出来的,司机自然不会随意的乱按喇叭,让行人让路。这不符合晏总理和晏军长一贯的风格。 已经很久没有在街上这么慢这么心里没事儿的经过过了,鹿黎记得上一次的时候还是跟学校里的同学一起吃饭听戏的时候。不过那北平城警备司令部副司令员的儿子现在怕是已经再也不能也没有资格跟他一起吃饭听戏了。 时光荏苒,一切都在随时随地的风云变幻着,保不准有些一直顺顺利利的人就马失前蹄,但是藏在最肮脏的黑暗之处的人,动的龌龊心思的人,迟早也会败露在世人眼前,没有回旋洗白的余地。 鹿黎坚信,邪不胜正,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该受到惩罚的人,老天爷绝不姑息! 第三百二十一章 求求你救救他 郁霆轩撇过头去看着窗外的热闹景象,忽然开口说:“小时候过年的时候,我父亲总会带着我去你们家拜访,那个时候你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小孩子,就喜欢跟在我跟你姐姐身后转悠。” “你小时候很好吃,很贪嘴,只要给你一把瓜子,你就算是被欺负戏弄的哇哇哭也会立刻停止下来,认真专心的嗑瓜子。那个样子别提多可人了,那时候多好啊,什么都不知道,只要给你吃,就可以安静下来不找麻烦。不像现在,一会儿都停不下来,倒是让我有些头疼了。” 鹿黎的脸蓦地绯红起来,小时候的事情他当然还记得,那个时候的确如此。郁家跟鹿家关系匪浅,多少代的亲密关系,更何况姐姐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指给了郁霆轩,只等到合适的年纪,就成婚。 从小,鹿黎就把郁霆轩当做是自己的家人,不管郁霆轩总是喜欢捉弄他,逗他哭,在他的心里,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这样的关系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只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提起来难道是要在他的面前说人情,讲情怀了吗?难免有些不好听吧?这份情感可是你郁霆轩,你们郁家先斩断的,不管是谁都没有权利来怪罪他跟他姐姐。 现在想来,自己小时候果然是很单纯的,傻乎乎的有奶便是娘,以为郁霆轩这辈子都会对他姐姐还有对他好,哪里知道这厮狼心狗肺,表面一套背里一套,倒是玩儿的很随意了,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傻子,由着他糊弄呢。 “你也说了,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哪里还记得呢?我呢,就是记着坏的记不了好的,你对我的好我早就忘记了,而你对我的坏,我却记得比谁都清楚。郁霆轩,你说,是吧?” 以前的鹿黎可从来不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喊郁霆轩这三个字,现在倒是真的长大了,翅膀硬了啊。跟在晏润林身边一阵子,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变得这么不怕死? “是啊,果然是这样了,你比之前可算是成长了很多,鹿黎啊,人前留一面,日后好想见。现在你们鹿家是得势了,可是都是借着晏家的光,保不准什么时候这晏家就不行了,倒不如给自己留条后路,考虑考虑跟我合作怎么样?” 鹿黎觉得郁霆轩仿佛是在跟他开玩笑,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算是没有人可以合作,他也不会跟郁家再扯上一毛钱的关系。 “先不用这么着急回绝我,你们能主动的来找我,肯定是跟晏润林有关系。怎么?你引以为傲的姐夫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鹿黎果然还是太年轻,被郁霆轩幸灾乐祸的随便一激就完全爆发了,鹿黎也不管这是在大马路上,揪过郁霆轩的领子,“该死的,我就知道是你。郁霆轩,你到底还想干什么?为什么对我姐夫打埋伏,要是你做的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 郁霆轩并没有因为鹿黎粗鲁的动作而生气,顺着鹿黎的力气,哼笑说:“你可真的是有趣啊鹿黎,就你这样的智商能够跟我成为敌人吗?看来晏润林调教的功夫还是不行啊。” “我不允许你说我姐夫,你算什么东西?你配跟我哦姐夫比吗?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鹿黎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说家人的坏话,尤其这个人还是郁霆轩,尤其郁霆轩说的人还是鹿黎一直都很敬佩的晏润林。 一直保持着笑容的郁霆轩忽然垮下脸来,双眸冰冷的盯着鹿黎,“不要一再试探我的底线,鹿黎,我不会跟你动手不是因为你年纪还小,而是你是鹿家人。你别以为我怕你,不过一个晏润林而已,你觉得我真的会害怕吗?” “我管你怕不怕,反正你在我的面前最好不要乱说话,郁霆轩就算是你现在是郁家的当家人,也不要这么目中无人!” 在鹿黎的心里,郁霆轩就算是赶上一辈子,也是只能对晏润林望其项背,所以说郁霆轩这样的人真是看到一次恶心一次。 坐在副驾驶的宋铨全程都在盯着鹿黎跟郁霆轩,如果场面控制不住真的要大打出手的时候,他还是要出来阻拦一下的。 还好,在千钧一发之际,堵在前头的行人和车辆终于疏通开了,司机重新启动了车子朝着晏家官邸开去。 鹿黎撒气一般的松开了揪住郁霆轩的手,气不顺的继续歪在了一边,并不想跟郁霆轩有继续的交谈了。这混蛋就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激怒他,真的是太可恶了!无形之中,被他套走了晏润林的确受伤的事实,鹿黎气自己真的是一个废物。 …… 两边都进行的很顺利,许文先脚到了晏家官邸,一下车就提着医药箱冲到了院里。疾步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这晏家官邸他还是第一次来,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哪里,冷静下来之后等着易靖卓追上来。 “许医生,请跟我来。”易靖卓也不废话,带着许文穿过了院子,直奔后院晏润林跟鹿希甄的卧房。 顾医生已经在卧房里开始准备了,以前鹿希甄也在家里动过手术,也不知道家里经常准备了枪伤手术需要用的药品是好事还是坏事儿,总之许文到了门口的时候,看到蹲在廊下的鹿希甄失魂落魄,有些难过。 想要安慰两句,不过最后说出口的也只能是,“放心吧,我们会尽力的,别担心。” “拜托你了许医生,救救他。”鹿希甄跟到了门口,被关在门外无知无尽的等待着真的是一种煎熬。要是晏润林有个三长两短,鹿希甄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活下去? 许文进了卧房看到了晏润林的状况,才是一个头两个大,怪不得顾医生要叫自己过来,这情况真的是很棘手了。 “有把握吗?要是很棘手的话,在这里就开刀的话,是有很大风险的。”许文也做好了准备,走到了床前。 顾医生已经撕开了晏润林的衬衫,伤口的出血已经被制止住了,锋利的手术刀已经被消毒过了。 取子弹这种手术要说难也并没有那么难,只不过晏润林中弹的地方实在是有些太独特了,稍有不慎的话,就会大出血。这也是顾医生跟许文最担心的一点。 “哎,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这样了,他不能被移动,要不然我会在这里等这么久等你来吗?还是快点吧,时间就是生命。” 顾医生说完,就麻利干脆的在中弹的地方开了口子。要是穿透伤的话,就可以更快的确诊了。没有这么多的隐患,不过现在呢,在取子弹的时候要小心一点,血浆还没有到位,晏润林的呼吸和脉搏却是越来越弱。 这一次受伤比晏润林上一次在东北战役的时候受的还要严重,怕是要留下病根子了。 里面的手术已经开始了,屋外的人等的更是焦灼,丫头们继续去烧水备用了,小厮们来来往往的也不知道跑来跑去的在瞎跑什么东西。鹿希甄不停的深呼吸,渴望让自己能够尽快的平静下来。 晏夫人本来还要一直留在这里,等着晏润林手术的消息,鹿希甄担心晏夫人受不了,好不容易劝着她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休息了。现在晏夫人的压力责任也很大,两个孙子不能再出事儿了。 剩下的事情交给鹿希甄来处理就好了。 “大少奶奶,已经给二少爷发了电报,没有直说军长受伤的事情,只说家里有要紧的事情需要他和纪亭书赶紧回来。”单昱去通知晏润迅了,在这个紧要关头,晏家人要全部都在一起才好。 “等等他的回复,辛苦你了单昱,如果纪亭书因为吴家的事情不能及时回来的话,就让润迅一个人先回来。” 单昱点点头,“知道了,大少奶奶。” 单昱其实很想跟着鹿黎一样喊鹿希甄姐姐的,只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合适,军长本来是帮助他们在一起的最大推力,可是现在竟然变成这样,鹿希甄已经足够心烦意乱了,怕是他跟鹿黎的事情又要继续耽搁下去了。 被单昱时时刻刻挂在心里的鹿黎,此刻带着郁霆轩刚好到了晏家官邸大门口,宋铨下车给鹿黎开了门,没有理会另外一边的郁霆轩。这倒也是不值得在意了,郁霆轩自己下了车,只不过到了晏家官邸,他就更加感觉到了晏家气氛的不同寻常。 看看门口走这些门岗的卫兵,一个个眼睛瞪的要吃人似得。晏润林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了吧?哎呀,可真是被自己说中了? “快点走吧,我们军长夫人还等着你呢。” 郁霆轩跟着宋铨和鹿黎到了晏家的会客厅,鹿希甄果然已经等在了那里,脸色可真的是够难看的啊,晏润林是不是要死了啊? “郁霆轩,你终于来了。”鹿希甄坐在主人的位置上,一副晏家大少奶奶十足的架势,跟郁霆轩说话的时候语气强硬,并不像是来闲话家常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无牺牲难成事 郁霆轩也不用鹿希甄开口说要他坐,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大赖赖的坐下了。怀里还揣着家里带来的手炉,披风裹得严实,好像很怕冷似得。 这北平城的冬天怎么一年比一年的要冷啊? “我能不来吗?你堂堂军长夫人亲自邀请我,要是不来,岂不是很不给面子。不知道军长夫人找我来有何贵干呢?” “你找死?” 这几个字好像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鹿希甄的双眸如老鹰一般盯着郁霆轩,不肯放过郁霆轩的任何一点动作和表情。郁家的人老奸巨猾,油嘴滑舌,出尔反尔。 原本郁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这郁家在北平城里还算是有英明的,然而郁霆轩彻底的接手之后,郁家早就名存实亡了,还能跟鹿家相提并论吗?根本不够格。 郁霆轩没想到鹿希甄会这么直接的开门见山,这句找死说的那可是相当的有分量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觉得晏润林出事儿跟我有关系?” “我还没说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呢,你怎么知道我丈夫出了事?郁霆轩,是不是心虚了,不打自招?” 鹿希甄听了郁霆轩的这句话,心中的怒火更是旺盛。 “这还用我亲自动手吗?你们得罪了日本人,自以为是的很,现在晏家可是出尽了风头。所谓‘枪打出头鸟’既然晏家这么气势磅礴,我想我只需要抱着胳膊看你们自己出洋相就可以了,何必沾染的一身骚呢?” 鹿希甄觉得郁霆轩不像是在开玩笑,更不像是在为他自己开脱。难道这件事情跟郁霆轩真的没有关系吗? 可是这厮跟日本人纠缠不清,要不是这一次他们动作快,察觉到了郁霆轩跟日本人的阴谋。这批烟土顺利进入北平城的话,又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了! 大家同是华夏人,怎么能够这么没有良心没有底线呢?这样的财怎么可以发,郁霆轩自小就是接受郁老爷子教育长大的,这做生意最基本的原则就是诚信,求真。不能为了利益抛弃了最初的约定。 可是鹿家倒了之后,剩下郁家独大,郁霆轩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和打破规矩,这是不能被饶恕的。 倘若郁霆轩的改变和打破是走向更好,鹿希甄不仅不会阻拦还会大力支持。然而事与愿违,郁霆轩始终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上。 从她嫁给晏润林开始,郁霆轩就没头没脑的跟晏家为敌。何必呢,当初立下的婚约是郁家反悔在先,怪不得她。难道郁霆轩不娶她,她这辈子还就不嫁人了不成? 鹿希甄不止一次的感谢老天爷,可以让她在那个时候再次遇到晏润林,这个男人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这个家里的所有人对她跟鹿黎都像是亲人,所以为了守护这个家,守护这些家人,她哪怕是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好,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你说到底是谁有意跟晏家过不去。”鹿希甄转退为进,跟郁霆轩开始打起了太极。 郁霆轩知道鹿希甄是什么意思,也不逃脱,反而跟鹿希甄很有意思的分析了起来。 “不是人家跟你们晏家过不去,而是你们晏家处处跟别人过不去。” 这话,鹿希甄没有办法辩驳,与其说是故意过不去,不如说是晏家人眼里都是揉不得沙子。如果为了百姓好,为了国家好的事情就叫跟人家过意不去的话,那人性岂不是被泯灭了?跟日本人有什么好说的,该打就是打,该骂自然是要骂的。 对于查抄了山本的那批烟土,起码鹿希甄跟晏家所有人都没有后悔过,想要做成大事,牺牲受伤,流血流泪是在所难免的。 无牺牲,难成大业。 晏润林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越是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就越是不会得逞!那群日本矬子,迟早会被他们赶回老家的。 鹿希甄希望的是,郁霆轩可以迷途知返,浪子回头金不换,悬崖勒马为时不晚。此刻,正是国家生存危亡之际,所有的资源人手,当然要万众一心对付外敌了。 如果只是因为自己,郁霆轩跟晏家势不两立的话,实在是太不值当了。如果需要她做点什么的话,可以让晏润林跟郁霆轩化干戈为玉帛,不失为一件好事。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我倒是挺佩服晏润林的。是条汉子,要不是因为你,我想我跟晏润林估计可以成为一起共事的朋友吧?” 想什么来什么,鹿希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说明自己的想法,郁霆轩就已经顺着杆子往下爬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因为我?郁霆轩,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脸提起过去的事情的?我跟鹿黎走投无路,风餐露宿的时候,你们郁家可是将大门关得紧紧的。要不是我和鹿黎福大命大,现在怕是也没有办法让你用这个理由跟晏家一直过不去了吧?” “你也知道的,你跟润林斗了这么久,你哪一次赢过?就算你用尽了卑鄙拙劣的手段,润林和我们总是能够化险为夷。” 鹿希甄先狠狠的打了郁霆轩一个巴掌,还没有等到郁霆轩发作,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呢,你们郁家能够在北平立足这么久,自然是有说不尽的好处的。我希望到了你这里,不要埋没了郁家的好名声。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够合作,共同把日本人赶出去。” “你是在跟我谈判吗?” “不然,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鹿希甄端坐在主人的位置上,露出来的气场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样的鹿希甄可真的是让人着迷啊。 郁霆轩抬头盯着鹿希甄,半晌没有说话。本以为今天这一场是鸿门宴的,没想到鹿希甄叫他过来竟然是要策反。利用男女之间的情感吗? “好,你想让我跟晏润林握手言和,也不是不可以。” “说罢,条件是什么。” 鹿希甄是个明白人,他们两家都是做生意的,对于谈判,只要条件足够有吸引力,他们自然会达成合作。 “聪明,我的条件就是,你跟晏润林离婚,跟我在一起。这样的话,我就会跟晏家言和,我们一起对付日本人。如何?” 鹿希甄一直绷着的脸忽然松动了,看着一脸正经,好像不是在开玩笑的郁霆轩,放声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郁霆轩不太高兴了,这说的正经的事情呢,鹿希甄这样子好像是在嘲笑他似得。怎么他的心可以肆意的践踏不成? 鹿希甄笑着抽了气,还叹了口气,扶着太师椅的把手站了起来,因为笑的太激动了身体还有些疲软,站都快要站不住。 “哈哈哈哈……真的是我听说过的,最可笑的笑话了。”鹿希甄指着郁霆轩,说道:“你是不是疯了啊?你觉得你这样做,有用吗?》” “怎么没用,我看着你跟晏润林在一起我就不爽,我心情不好了我自然也不会让你们两个好过。”郁霆轩的本意终于说出来了,这话可是憋了很久了吧。 不过有什么用呢,越是想要得到的就越是不容易得到,郁霆轩憋的着一肚子坏水儿,可没有什么用处。鹿希甄不吃这一套!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死也要跟着晏润林,你啊,别打这个主意了。我呢,这么提议是为了你好,为了你们郁家好,你不需要立刻回答我,我可以给你充足的时间好好的考虑考虑。看看到底是帮日本人被世人戳着脊梁骨强,还是跟我们合作,流芳百世比较好。”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威胁我?”郁霆轩也不客气的站了起来,跟鹿希甄两个人面对面的对峙着,“不需要给我时间考虑,我要告诉你的是,要不你们和离,要不我就继续我行我素。” “你这难道就不是威胁我吗?郁霆轩,你好歹是一个男人。” “男人怎么了?你一个女人也没有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待着,抛头露面的做什么?要我说,你就是在国外时间待的太长了,被他们给影响了。我们华夏就是华夏,你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女人!” 郁霆轩竟然这么冥顽不化,这是鹿希甄没有想到的。 还拿古代的那一套来说教呢?都什么年代了,郁霆轩怕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吧,鹿希甄觉得继续浪费口舌就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好了好了,话已至此,你自己考虑吧。今天的事情不会这么完的,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不要被我抓住什么马脚!”鹿希甄警告郁霆轩。 郁霆轩拢了拢袖子,手里的火炉已经不太热了,要命他这身子怕是要出问题,要是病了可就不太好了。 “我可是坐你们晏家的车来的,你们该不会让我走回去吧?”郁霆轩都已经走到了院子里,猛地回头问道。 这可是要紧事儿啊,他要是用两条腿走回去的话,那可真的就是要倒下了。鹿希甄大抵不会做得这么绝吧? 第三百二十三章 宁愿我去死 读书人穷酸且墨迹,不是鹿希甄看不上郁霆轩,而是郁霆轩这念书给念的傻不拉几,竟然还敢对她大放厥词。 如今都在提倡师夷长技以制夷了,还抱着过去的思想不松手,还坐什么车?这车不也是洋人发明的吗? “走着回去吧,大少爷。”鹿希甄甩了甩手,朝着后院走去,想要看看晏润林的手术做的如何了。 不过走到了中途,还是叫了一个过路的小厮,叫他去给郁霆轩准备辆车,送郁少爷回去。这做人的思想工作呢,好歹也是要软硬皆施的。 等待手术的过程十分的熬人,鹿希甄跟郁霆轩这么一番对弈之后,倒是过了一些时间,走到卧房门口的时候,守在门口的易靖卓和单昱的脸色,还是很沉重的样子。 “怎么样了?” 虽然没有学习过医理,不过这道理鹿希甄还是懂得的,这手术的时间越长就代表情况很凶险,北平各大医院的血浆都陆续送来了。 受伤的人可是晏家长子,陆军部的晏军长,没有一个医院敢怠慢。 可是,为什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单昱跟易靖卓摇了摇头,顾医生和许文进去了之后就都没有再出来过,具体的情况没有人知道啊。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鹿希甄提起裙摆,就要推门进去,却被易靖卓和单昱拦住。 “军长夫人,您可别这么做,医生们说了做手术的时候是不能够被打扰的,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可是一直这么耽误着也不是办法,我要进去看看润林。”鹿希甄推搡着拦在门口的人,是好是歹,总要去看看的。 就在争执的时候,卧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露出了疲态的顾医生率先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脑门上全部都是汗。 “顾医生,我们军长他……” 顾医生喘了口气,轻声说道:“救回来了,真的是九死一生。” 晏润林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鹿希甄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就断了,崩溃似得捂住了脸,无声的耸肩哭泣着。不管晏润林未来怎么样,只要可以活着,就好。 “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吗?”鹿希甄一问,身后的一群人都直点头,渴望着能够进去看看晏润林的伤势,这一次受伤怕是需要休养很久了。 顾医生摇了摇头,终于轻松的歇了口气回答着鹿希甄,“不可以,许文还在做最后的检查,怕是现在不能进去看。” “有没有吃的,我跟许文都饿了,麻烦再给我们烧点洗澡水吧,我们俩需要好好休息。” 做手术是很费精力的,这一场手术坐下来竟然比平常在医院里上班查房还要辛苦百倍,加上在家里做手术,各方面的条件都不是最优良的,就更加考验医生们的能力了。还好,这些年没有合作过了,重逢之后的合作竟然是给晏润林开刀,如果鹿老爷子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保佑晏润林没有危险的。 “有,我立刻派人去准备。”一旁的管家接过话头,转身就忙去了。 鹿黎搂住泣不成声的鹿希甄走到了一边,无声的安慰着,今天这一天,真的是太漫长了。 …… 卧房里大床,已经被丫头们整理过了,换了干净柔软的被褥,做过手术的晏润林安静的躺在上面,还挂着水。 鹿希甄被鹿黎逼着喝了一碗粥,借口要透透气,还是忍不住的回到房间里看看晏润林。 受伤的人其实只有身体上的痛苦,而看着受伤的人,却是心痛,身体也痛,哪里都不舒服,很是煎熬。这样的感受鹿希甄跟晏润林已经体会过很多次了,为什么老天爷要一直这么残忍的考验他们呢? 不是自己受伤,就是自己关心的人受伤,这可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是说好的吗?我们不管是谁以后都不可以再受伤了,为什么你这一次又说话不算话了。” 鹿希甄坐在床边,不算暖和的手轻轻的覆在了晏润林打着吊瓶的那只手上,顾医生说人吊水的那只手因为会输入液体,会变得冰凉。 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儿,哪怕是杯水车薪,她还是想让晏润林知道,有人在他身边陪着他呢。 “好吧,我知道不应该怪你的,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一直主张开办戒烟医院的话,你也不会跟日本人正面交锋上了,那样的话,你就不会受伤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你差点死掉。” 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的鹿希甄,再一次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绝望。 趴在床头,无助的哭着,昏迷之中的晏润林没有办法跟往常一样揉着鹿希甄的头,很男子汉气概的说:“哭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屋外的鹿黎听到了姐姐压抑的哭泣,担心的想要冲进去看看,却被单昱拦住。 “你姐姐心里不好受,有压力,把军长受伤的责任全部怪到了自己的头上,让她哭吧,发泄发泄也好,憋着反倒容易出事儿。” “可是我姐夫受伤,我姐姐也不知情,怎么能够全部揽到自己的头上呢?”鹿黎满脸的痛苦。 打埋伏的时候他作为晏润林的副官就在晏润林的身边坐着,作为军长的副官,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保护好军长。反而是军长扑在了他身上,护住了他。 如果真的要追究责任的话,他才是要被责怪的那个人。如果是纪亭书哥哥做军长副官的话,一定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的。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单昱,要不是姐夫的话,现在躺在里面,要死的人就是我了!我姐姐这么伤心,那还不如我替军长挡了子弹,我宁愿我死了也不愿意我姐姐以后没有人照顾。” 鹿黎低着头,闭着眼睛痛苦的挣扎着,绝望的呐喊着。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都不是我们的错,是害军长的人的错,他们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副官,军长保护你也是希望你好好的,不要让你姐姐担心。” 单昱摁着鹿黎的肩膀,让鹿黎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鹿黎,你是你姐姐的心头肉,你要是出事儿了,你的姐姐绝对不会比现在好过一点的。不要再说傻话了。你长大了,你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姐姐了,你不再是一直拖后腿的人了。” “可是姐夫受伤的确是我照顾保护不周,我作为副官太失职了,我辜负了姐姐姐夫对我的信任。” 鹿黎一味的责怪自己,消极的态度让单昱无可奈何,事情已经发生了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好了,振作起来。要记住,我们是男人,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要先顶住,因为我们有想要保护的人。鹿黎,你现在要是真的自暴自弃,自我厌恶的话才是真的辜负了军长和军长夫人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军长受伤了需要好好休养,你作为军长副官的话,就是军长跟外界交流联系的纽带,这个时候你的作用就至关重要了。”单昱鼓励着鹿黎重新振作起来,不要因为自责而忘记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鹿黎冷静了下来,不好意思的看着单昱,说道:“真的是抱歉,让你见笑了。我也不想这样的。” “没关系,这才是你的真性情。鹿黎,别害怕,你要记住,你在我的心里也是重要的。如果你受了伤我也会很难过。所以以后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会害怕。” 鹿黎破涕为笑,因为单昱肉麻的情话脸红了,低声的问:“你也会害怕啊,可真肉麻。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不要被我姐姐听见,我们两个的事情怕是又要晚一阵子才能跟姐姐说了。” “我知道,我不着急。只要跟你每天见面,说话,我就很满足了。”单昱想要抱抱鹿黎,却又害怕有过路的丫鬟或者小厮看见,那影响可就不好了。万一传到了鹿希甄的耳朵里,就更是不好解决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他已经很满足了,就这样吧。 屋里的鹿希甄不知道屋外有人那么担心她,舍不得她,趴在床头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连日来为了戒烟医院的事情跑的跟旋转的陀螺似得,连轴转根本不休息。加上晏润林受伤的事情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一下子太累了,鹿希甄没有控制住就昏睡了过去。 一直在行政院里忙的晏总理,终于天黑透之前赶了回来。 晏夫人还是时刻不离开自己的两个孙儿,这两个小可怜,爸爸受了严重的伤,妈妈呢又是寸步不离的照顾着不愿意离开。做父母的倒是一个比一个憔悴了,根本没有时间管孩子。 晏总理接过奶妈手里的孙子,不太会哄,却依旧是努力的按照晏夫人说的那样给孙子换尿布。 “儿子怎么样了,我听易靖卓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了。”晏总理的语气依旧跟往常一样平淡,可是晏夫人知道,这都是在佯装坚强呢,看看晏总理充满了红血丝的双眸就知道,他很上火。 第三百二十四章 计划之外 晏夫人怀里的孙女儿已经睡着了,晏夫人将她交给了奶妈,晏总理也把哄了一阵儿,竟然也严肃着一张脸的小孙子交给了丫鬟,让她们带着孩子们去休息了。时间也不早了,这两个孩子今天可是哭了一整天。 晏家男人,都是出了名的严肃,板着脸好像天天被人欠着钱似得。不过晏润迅倒是一个例外,可惜现在这孙子已经成功继承了他爸爸跟爷爷的份儿,将来晏家不缺人了。 好在大儿子还算是争气,给晏家留下了血脉,晏润迅啊,晏总理跟晏夫人是不能指望了。只要这孩子跟纪亭书好好的就足够了,说起来自己的大哥受伤了,晏润迅怎么还不赶紧回来? “希甄已经给润迅拍了电报,从江南赶回来好歹还是需要时间的,很快儿子就会回来的。”晏夫人将丫鬟送上来的热茶亲自端到了晏总理跟前,让劳累了一天的晏总理品尝品尝。 晏家已经有一个男人倒下了,再不能有其他男人出事了。晏总理身处行政院最高位置,每天都在高处感受着与众不同的冷冽。高处不胜寒,这句古人流传下来的话,是有道理的。晏夫人有时候想,这样下去是不是,真的会遭受更多的打击? “回来好啊,一家人就要在一起才是。”晏总理喝了口热茶,开了一天会议,说了很久的话干涸的嗓子才终于舒服了一点。 晏夫人端坐在沙发上,看着晏总理欲言又止,有些话,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怎么了?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尽管说。” 晏总理跟晏夫人成家这么多年,向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晏夫人头一次在晏总理面前这么吞吞吐吐。 “总理,这么多年了,我们是不是要回广州去了?” 晏总理正在脱外套的手蓦地僵住,僵硬的扭过头去看着晏夫人,“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北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做了这么多反而被害的受伤的受伤,死的死。希甄好几次死里逃生,如今又给我们晏家添了孙子,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了。或许总理您觉得我这是妇人之仁,可是我们女人不过就是想要过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罢了。” 晏夫人其实已经考虑了很久,晏家能够在北平拥有这样的地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也是付出了代价付出了时间和精力的。贸然的要放弃现在得到的一切,很残忍也很难做出抉择,可是孩子们一次又一次的受伤,让晏夫人真的害怕了。 这一次晏润林被抬回来的时候,血从大门口流到了卧房,一院子的血迹,都在刺痛她的双眼。 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是在鬼门关上逃一劫,许是上了年纪,晏夫人也不再是那年轻的时候能够经得起大风大浪还能够波澜不惊的女人了。 晏总理短暂的僵硬之后将脱下来的大衣交给了一旁的小厮,卷起了袖子大刀阔斧发坐在了沙发上,抬手摸了摸头发,半天没有说话。 “总理,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说和这样想特别不可思议?毕竟当初您要从广东来北平重新开始的时候,我都是支持你的。” 晏总理抬起手制止住了晏夫人接下来的话,“不,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人是一直在变化的,我很了解。” “你担心的事情我也明白,的确太危险了。没有想到孩子们接二连三的受伤,而单昱的父亲也因为帮我看守广东晏家军而牺牲,对于家人和兄弟,我都没有尽到我的责任。我很惭愧啊,你说的都对,我怎么还会责怪你呢?” 说到这里,晏总理挥了挥手让在身边伺候的小厮丫鬟都退了出去,有些话是只能跟自家人说。 下人们陆续走了出去,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晏总理转过身来,看着晏夫人说道:“夫人,有些话呢,我是想跟你说,这北平我们迟早是要离开的,可是为今之计却是不能这么快的离开,很多事情才开始做,交接的话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再说,好不容易儿媳妇才把戒烟医院开办起来。” “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可是一直拖下去就会有更多的事情发生,那我们是不是要一直等下去了?” “这一次的意外,其实是在我和润林的预料之中的。” “什么?你们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做好防备!润林受伤受的多严重,你是没看见!要不是那顾医生跟许医生,咱们的大儿子可就不一定能够救得回来了!这么冒险的事情,你们怎么能够不跟我们女人家商量商量,就擅自做主呢!” 说到这里,晏夫人的火气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这些男人在外头做事可是真的一点都不顾及家里女人担不担心。 要是真的万一这次晏润林没有控制好,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真的出了意外死了,丢下鹿希甄跟两个孩子怎么办? 晏总理和晏润林应该不是做事这么欠缺考虑周全的人啊,这一次到底是因为什么啊,这么做的话,根本没有什么好处啊! “夫人息怒,稍安勿躁,听我解释可好啊?”晏总理知道这真相要是被自己的夫人知道,肯定就要气的上天了。 果然,平日里都是贤惠安静,温柔典雅的晏夫人跟晏总理就喊了起来,幸亏晏总理有先见之明,叫丫鬟小厮们先下去了,不然晏夫人这名声可不就给毁了吗? “好好好,我倒是要听你这个老头给我说说,看你能给我这次说出什么花儿来?”晏夫人气的直戳晏总理的肩膀,咬牙切齿的说道。 以往,政事上晏夫人作为一个女流之辈是主动避嫌不参与,更不会多嘴的。可是这一次,她不得不出售来掺和掺和了。继续由着这对父子乱来的话,还不知道鹿希甄以后要受多少罪呢! 晏总理知道这一次是他们父子两个人太过自信造成的失误,晏润林也算是死里逃生了,实在是很危险。他在行政院听到消息的时候都是大吃一惊,不过他不能慌乱,如果他在行政院里乱了阵脚,那么那些在暗处时刻都盯着他一举一动的人,就会猜测到些什么。 这样一来,晏润林受伤不就是白遭受了吗?所有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了!晏总理想,晏润林应该是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的。 所以才会在到了每天差不多从行政院离开的时候才回到家里来,没有丝毫的改变和动摇,依旧如常。还好,回来之后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大儿子吉人自有天相,情况再凶险好歹也抢救过来了。 “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夫人,我们不是说逃脱就可以逃脱的了。”这样残酷的事实让晏总理没有办法直接告诉晏夫人,可是事实如此,晏总理跟自己的两个儿子已经跟整个华夏连为一体了。 “你要给我解释,这就是你给我的解释吗?”晏夫人瞪着晏总理显然很不满意晏总理的这套迫不得已的说辞。气的脸色通红,捏着帕子的手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实在是太气人了,没有办法继续这样下去了。 晏夫人跟晏总理说:“好啊,既然你们逃脱不了,我想我们女人可以先走吧?” “夫人此话何意啊?” 晏夫人重复着自己的话,跟晏总理直接摊牌,“我想带着希甄跟两个孙子回广州去,这个北平多待一天我都是心惊胆战的。” “我想让孙子们不要再受到生命的威胁了,至于北平这边我们离开了或许对你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你们也不需要被拿住把柄,放不开手脚了。这是目前来说最好的选择。” “夫人心意已决?” “是,总理我想你也应该考虑了很久的。不是吗?”晏夫人仰头叹了口气,这么做也不是为了要强迫晏总理他们回去,只是这样她才能够避免看见孩子们受伤,而且她也不想要再看到这样的结果发生了。 这一切都太残忍了,年纪大了,她是真的快要承受不住了。 “好,夫人的决定我不会干涉,不过儿媳妇愿意回去吗?” 晏夫人说:“这一点不用担心,我会带润林一起回去的,对外声称晏家军需要整顿,你派润林回去。润林跟孩子们都回去了,希甄也不会留在这里的。只是辛苦总理你,一个人在北平了。” “好,易司令的失去正好也出了解决的结果,晏家军的高级将领们商议过了,死罪可免,重罪难逃。这一次,不如就让他戴罪立功吧,回去之后帮助你们。” 晏总理和晏夫人就这么商量决定了,可是鹿希甄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趴在晏润林的床头疲惫的睡着了,现在她的整个世界里,只想要晏润林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顾医生跟许医生洗漱过后吃了饭,才觉得活了过来,这一台手术倍感压力,好在最后还是成功了,不然没法跟鹿希甄和鹿老爷子交代。 第三百二十五章 惧怕原因 二虎和三娃被大杂院的孩子找到的时候,正在码头当背货工,一袋袋的装满了货物的麻袋抗在肩头,很是吃力。 三娃瘦弱,比不上二虎,今天一天的工钱怕是不过才几文钱,这对于救他们娘亲来说的医药费,就是杯水车薪。可是他们真的已经足够努力了,却还是没有办法帮助娘亲去找洋医生来诊断,配药。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他们的娘亲还有得救吗? 大杂院的小孩子眼睛尖,看到了码头上累的满头大汗却还是不愿意休息的二虎和三娃,扬声喊道:“二虎哥,三娃哥,快去医院看看你们的娘亲吧!” “啊?”听到医院两个字的时候,兄弟俩都是一愣,这是个什么意思? 小孩子招手喊道:“军长夫人派人把你们的娘亲接去医院了,说是不要钱给你们的娘亲治疗呢,叫我来找你们,还答应了请我吃馄饨呢!” 说起馄饨,小孩子就高兴的直拍手,这下子找到了二虎和三娃了,他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啊! 终于可以吃馄饨喽! 二虎和三娃听到了军长夫人这个名号,顿时就忘记了需要搬货这回事儿了,今天的工钱都来不及去跟工头要,两个人就跟着大杂院来传话的孩子一路去了那戒烟医院。 戒烟医院开业当天,二虎跟三娃可是作为举报有功的人来到了现场的,自然是轻车熟路。一路上他们问了那个孩子,却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军长夫人是什么样的人啊,怎么会找到他们家,还带走了他们的娘的呢? 那天那个来救他们的团长说,举报的确有功,不过赏金没有看到,倒是把他们的娘给带走了。三娃说军长夫人开办的这个戒烟医院,一切诊疗费用都是他们鹿家出的,这是真的吗? 在北平城里,被烟土荼毒的人可不少,要是人人都来军长夫人的医院治疗的话,那鹿家能够负荷的住? 世人都说,前朝皇商大家族鹿家可是有富可敌国的宝藏的,如今看来也并不完全是假的啊!要不然晏军长怎么能够在东北战役大获全胜?要不然晏总理怎么每次提倡什么都能够很快的实施? 没有钱,这个世道能办成什么事儿啊? 可是怎么听说,这样的好事情都没有他们这种老百姓去,反而都是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趁着月黑风高的去这医院接受治疗,这也不怪他们这些平常的小老百姓不去了,是实在有点害怕。 那些达官贵人,有权有势的,可不怕什么。要是真的在治疗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可找谁说理去? 或许这就是他们这些人不敢去的理由吧,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不来军长夫人这个医院,光是凭借他们兄弟俩在码头搬货,给人打零工挣得那些钱,哪里足够给他们的娘亲去看洋医生的呢? 想着,二虎和三娃一路就到了戒烟医院,天色已晚,戒烟医院却是灯火通明,从大门看着里面,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走来走去,还有接受治疗的家属们,这西洋的大夫啊,个个都穿着白大褂,瞧着就特别的怕人。 这白色可不是什么吉利的颜色啊,穿着这白色的衣服天天晃来晃去的,晃的人心里晃晃的。 这样的人真的能够看好被烟土迫害了这么多年的娘亲吗?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呢?快进去啊,大娘就在里面呢,你们快点儿去看看啊!”大杂院的那孩子招呼着愣在门口不知道应该进去还是不进去的二虎和三娃。 都说这西洋的大夫,可以摄人魂魄,要是被他们摸到了或者是开刀了,就会元气大伤,就会活不久的! 可是也有很多人被西洋医生救活了,比起中医来说更加健康。 “二虎哥,咱们要不就进去看看吧,反正我们手里也没有足够的钱去给娘亲看病,现在就死马当活马医吧,总还算是有一丝希望的啊。” 比起二虎的坚决,三娃倒是比较开明一些的,许是以前跟几个读过书的小伙伴一起认得了几个字,也喜欢关注一下外头正在变化的事情,所以比起二虎哥来说,并不是那么的惧怕西洋人。 再说了,军长夫人和军长作保,一定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的。 “好吧,目前这样来看也只能够如此了。” 二虎和三娃进了戒烟医院,迎面走了了一个小巧的女医生,面带笑容的问他们需要什么帮助。 “漂亮姐姐,我们是军长夫人今天带回来的那位大娘的亲人,这两位是大娘的儿子,我被军长夫人派去找他们的,现在找到了带过来的。” “原来如此啊,那请跟我来吧。” 一行人穿过了医院的一楼空旷的大厅,上了三楼,顾医生不在柳云时作为暂时的负责人,在帮大娘仔细的检查。 得出来的结果并不是很好,这位患者年纪大了,并且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烟土的荼毒,身子早就被掏空了。怕要不是军长夫人他们去的及时把人给带回来,能不能活的过今晚都是个问题。 具体的诊治方案还需要许医生回来才能定夺,柳云时这个半路出家的,只能做最表面的工作,其他的都不敢擅自做主。 所以二虎和三娃看到躺在病床上,手上还被插了针管的老娘,就呜呼哀哉,像是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们娘亲似得悲怆。 “医生,我娘还有救吗?为什么给她手上戳了这个东西,这给我娘弄的什么东西啊!” 二虎和三娃只知道西洋医生看病很厉害可是却从来都没有见识过,这西洋大夫到底是怎么救人的,动不动都是动刀子,要不然就是在这里扎一针,那里扎一针的,好可怕。 这样会不会人都还没有治好,倒是先把人给弄死了? “这是给你们的娘亲消炎,除了烟土的折磨以外,我们在检查的时候也发现了其他的病症,有些复杂,暂时我说不清楚,等主治医生回来了,他会跟你们详细解释的。” 柳云时不敢贸然上阵,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二虎跟三娃,其他的就暂时不能继续说了,不过就目前说的这些,二虎跟三娃都愣头愣脑的,根本就听不懂! “医生,那我们娘能治好吗?” 别的不懂,这个最重要了。 柳云时皱眉,纠结的不知道哟啊怎么回答才好,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问他,真的说不出来什么。 “柳医生,205房的病人家属要求跟您见面谈谈,请您快过去呢。” 就在柳云时为难要怎么回答二虎和三娃的时候,一个护士抱着病历本走了过来喊了一声,真的是解救了不知所措到了柳云时。 “这个问题等许医生回来会回答你们的,现在我有点事情需要去处理,你们在这里陪陪你们的娘亲,有什么需要或者不懂的呢,就找刚才带你们进来的,就是穿着护士服的那些女护士,好吗?” “嗯……知道了,谢谢医生。”三娃比二虎灵活一些,连忙应声说好。 “哎,他怎么走了啊?”二虎还有些事情没有问出来呢,哪里能轻易的放柳云时走呢? 三娃拦住要追上去的二虎哥,抱着他说道:“二虎哥,求求你了,消停一点儿吧,咱们娘现在在这个医院里接受治疗,我看着刚才的那个医生啊,不像是外面传说的那样,反正就是很靠谱的样子,不如就等等主治医生回来我们再说其他的。” “咱们刚才怎么说的你都忘记了吗?” 刚才说什么了?二虎又露出了一副傻不拉几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疑惑的看向三娃。 “哎呦我的二虎哥,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啊?咱们不是说了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既来之则安之,是不是这么说的?” “就好好的让这里的医生帮帮咱们救救咱们的娘,军长夫人是值得信赖的,不要害怕。我们在这里照顾好咱们的娘亲就好了。” 二虎到从码头跟着三娃走到了这里,就一直都是云里雾里的,怎么说呢这今天一天都特别的疯狂似得,很多事情都没有搞清楚呢。 许医生还没来得及见晏总理他们,就听说二虎和三娃已经到了医院,马不停蹄的就赶回了戒烟医院。晏家官邸留下顾医生,应该足够应付晏润林的伤势了。 “许医生您可算是回来了,关于二虎他们娘亲的病情,还需要您去解释一下。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呢。”柳云时看到下车的许文医生,就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似得,高兴的快要哭了。 许文露出一丝疲态,边走边接过柳云时递过来的白大褂穿上,看着护士递过来的病历本仔细看了看,眉头微皱,柳云时看着情况不太妙啊。 观察了半天,柳云时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吗许医生,是不是情况不太……” “这个需要开会详细说明,现在先去见一下她的家里人吧。”许医生面带微笑,没有直接回答柳云时的问题。 第三百二十六章 未雨绸缪 晏夫人怀里的孙女儿已经睡着了,晏夫人将她交给了奶妈,晏总理也把哄了一阵儿,竟然也严肃着一张脸的小孙子交给了丫鬟,让她们带着孩子们去休息了。时间也不早了,这两个孩子今天可是哭了一整天。 晏家男人,都是出了名的严肃,板着脸好像天天被人欠着钱似得。不过晏润迅倒是一个例外,可惜现在这孙子已经成功继承了他爸爸跟爷爷的份儿,将来晏家不缺人了。 好在大儿子还算是争气,给晏家留下了血脉,晏润迅啊,晏总理跟晏夫人是不能指望了。只要这孩子跟纪亭书好好的就足够了,说起来自己的大哥受伤了,晏润迅怎么还不赶紧回来? “希甄已经给润迅拍了电报,从江南赶回来好歹还是需要时间的,很快儿子就会回来的。”晏夫人将丫鬟送上来的热茶亲自端到了晏总理跟前,让劳累了一天的晏总理品尝品尝。 晏家已经有一个男人倒下了,再不能有其他男人出事了。晏总理身处行政院最高位置,每天都在高处感受着与众不同的冷冽。高处不胜寒,这句古人流传下来的话,是有道理的。晏夫人有时候想,这样下去是不是,真的会遭受更多的打击? “回来好啊,一家人就要在一起才是。”晏总理喝了口热茶,开了一天会议,说了很久的话干涸的嗓子才终于舒服了一点。 晏夫人端坐在沙发上,看着晏总理欲言又止,有些话,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怎么了?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尽管说。” 晏总理跟晏夫人成家这么多年,向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晏夫人头一次在晏总理面前这么吞吞吐吐。 “总理,这么多年了,我们是不是要回广州去了?” 晏总理正在脱外套的手蓦地僵住,僵硬的扭过头去看着晏夫人,“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北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做了这么多反而被害的受伤的受伤,死的死。希甄好几次死里逃生,如今又给我们晏家添了孙子,这样的生活已经足够了。或许总理您觉得我这是妇人之仁,可是我们女人不过就是想要过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罢了。” 晏夫人其实已经考虑了很久,晏家能够在北平拥有这样的地位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做到的,也是付出了代价付出了时间和精力的。贸然的要放弃现在得到的一切,很残忍也很难做出抉择,可是孩子们一次又一次的受伤,让晏夫人真的害怕了。 这一次晏润林被抬回来的时候,血从大门口流到了卧房,一院子的血迹,都在刺痛她的双眼。 每一次执行任务都是在鬼门关上逃一劫,许是上了年纪,晏夫人也不再是那年轻的时候能够经得起大风大浪还能够波澜不惊的女人了。 晏总理短暂的僵硬之后将脱下来的大衣交给了一旁的小厮,卷起了袖子大刀阔斧发坐在了沙发上,抬手摸了摸头发,半天没有说话。 “总理,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我这样说和这样想特别不可思议?毕竟当初您要从广东来北平重新开始的时候,我都是支持你的。” 晏总理抬起手制止住了晏夫人接下来的话,“不,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人是一直在变化的,我很了解。” “你担心的事情我也明白,的确太危险了。没有想到孩子们接二连三的受伤,而单昱的父亲也因为帮我看守广东晏家军而牺牲,对于家人和兄弟,我都没有尽到我的责任。我很惭愧啊,你说的都对,我怎么还会责怪你呢?” 说到这里,晏总理挥了挥手让在身边伺候的小厮丫鬟都退了出去,有些话是只能跟自家人说。 下人们陆续走了出去,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晏总理转过身来,看着晏夫人说道:“夫人,有些话呢,我是想跟你说,这北平我们迟早是要离开的,可是为今之计却是不能这么快的离开,很多事情才开始做,交接的话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再说,好不容易儿媳妇才把戒烟医院开办起来。” “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可是一直拖下去就会有更多的事情发生,那我们是不是要一直等下去了?” “这一次的意外,其实是在我和润林的预料之中的。” “什么?你们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做好防备!润林受伤受的多严重,你是没看见!要不是那顾医生跟许医生,咱们的大儿子可就不一定能够救得回来了!这么冒险的事情,你们怎么能够不跟我们女人家商量商量,就擅自做主呢!” 说到这里,晏夫人的火气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这些男人在外头做事可是真的一点都不顾及家里女人担不担心。 要是真的万一这次晏润林没有控制好,没有十足的把握,就真的出了意外死了,丢下鹿希甄跟两个孩子怎么办? 晏总理和晏润林应该不是做事这么欠缺考虑周全的人啊,这一次到底是因为什么啊,这么做的话,根本没有什么好处啊! “夫人息怒,稍安勿躁,听我解释可好啊?”晏总理知道这真相要是被自己的夫人知道,肯定就要气的上天了。 果然,平日里都是贤惠安静,温柔典雅的晏夫人跟晏总理就喊了起来,幸亏晏总理有先见之明,叫丫鬟小厮们先下去了,不然晏夫人这名声可不就给毁了吗? “好好好,我倒是要听你这个老头给我说说,看你能给我这次说出什么花儿来?”晏夫人气的直戳晏总理的肩膀,咬牙切齿的说道。 以往,政事上晏夫人作为一个女流之辈是主动避嫌不参与,更不会多嘴的。可是这一次,她不得不出售来掺和掺和了。继续由着这对父子乱来的话,还不知道鹿希甄以后要受多少罪呢! 晏总理知道这一次是他们父子两个人太过自信造成的失误,晏润林也算是死里逃生了,实在是很危险。他在行政院听到消息的时候都是大吃一惊,不过他不能慌乱,如果他在行政院里乱了阵脚,那么那些在暗处时刻都盯着他一举一动的人,就会猜测到些什么。 这样一来,晏润林受伤不就是白遭受了吗?所有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了!晏总理想,晏润林应该是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的。 所以才会在到了每天差不多从行政院离开的时候才回到家里来,没有丝毫的改变和动摇,依旧如常。还好,回来之后就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大儿子吉人自有天相,情况再凶险好歹也抢救过来了。 “宋铨,盯紧一点,跟戒烟医院有关的任何事情,任何人,都要上心。不要给那些人留下机会,他们越是想要破坏,我们就越是要办得好。要记住我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正在遭受折磨的同胞们。” 鹿希甄的激情言论让宋铨为之动容,军人总是热血的,宋铨不能上前线去杀敌,在后方如果可以办成这样的大好事,也不算是白活了一场。 这样的杀敌,也是杀敌,国乱之时,哪里都是战场,人人都是将士。 “明白了夫人,宋铨一定会严加看守的。您尽管放心。”宋铨后脚跟啪嗒一踢,利落的站了个军姿,威风凛凛。 等到工人们吃过了午饭,鹿希甄就已经大概巡查的差不多了,嘱咐工人们一定要认真仔细不能偷工减料。巡视之后解决了发现的问题,鹿希甄走到了医院外面,晏家的车还停在原地,接他们回家。 “夫人,接下来要是没有其他的安排,我们就立即回官邸了。”宋铨问道,等着鹿希甄说话。 鹿希甄上了车,点了点头,她今天是没有什么要做的了,就是自己的那位好姐姐登上门来,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之后竟然要给他介绍医生。 无事不登三宝殿,鹿昭的热情就是最明显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派人去盯着鹿昭,一旦有什么动作,就回来告诉我。还有,今天她来找我的事情先不要告诉军长和总理。”鹿希甄吩咐坐在副驾驶的宋铨,身旁的柳云时好奇的看着她。 “希甄姐,为什么不告诉军长和总理?要是你的那个好姐姐真的有什么歹毒心思的话,我们也好提前防备不是吗?” “没关系,暂且她是不会做什么的,我只是很好奇她为什么要来找我。再说我的身边不是还有你们吗?”鹿希甄轻松的笑了笑,并没有觉得多危险。 柳云时动了动嘴皮子,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鹿希甄似乎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于鹿昭的突然出现,心里已经有底了。这样的举动可真的是令人着迷的。 嗷,柳云时觉得自己可以认识鹿希甄真的是太棒了,学到了很多。也知道了女人原来也可以这么有魄力。 第三百二十七章 断绝关系 鹿希甄没有表情的盯着眼前的鹿黎,问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站在客厅中间,被晏总理和晏夫人瞩目着的单昱跟鹿黎,心中百转千回,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些年轻的孩子就是喜欢跟长辈跟传统反着来? 一个晏润迅跟纪亭书还不够,一个易靖卓跟柳云时还不够,现在竟然鹿黎跟单昱也成了这个样子。这些孩子到底想做些什么? 这到底是鹿家的家务事,鹿希甄是鹿黎的姐姐,自然是由着她来处理,晏总理和晏夫人都不好多说什么。 鹿希甄这些天过得真的不太好,水深火热的,才经历完晏润林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后来又遇到了戒烟医院的事情,真的已经是焦头烂额,本以为晏润林的伤势稳定了,可以跟着晏夫人带着两个孩子回广东去,好好的休养,哪里知道打算送去大不列颠跟柳云时一起走的鹿黎竟然跟她说,他不想走。 不想走的理由还让鹿希甄差点吐血,喜欢单昱,想要跟单昱相守在一起,这算是什么理由? “鹿黎,你是不是想气死我,鹿家可就你一个儿子!” 鹿黎无言以对,传统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这辈子注定了没有办法让鹿家有后了,这样的话鹿家的血脉会断送在他的手里。可是他还能怎么办呢?他喜欢单昱,而单昱在这个世界上,现在能够依赖的,能够获得安全感和幸福感的人只有他了,如果他去了大不列颠,那单昱怎么办呢? “好啊,你现在什么事情都为单昱考虑,你担心他难过悲伤,那姐姐呢?死去的爹娘呢?鹿黎,你告诉姐姐,你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放弃这段不该有的感情,去大不列颠好好修学,学成归来之后成家,给鹿家延续香火?” 纵使在大不列颠学了这么多年,接受了这么多西方先进的教育,可是在传宗接代上,鹿希甄始终还是保持着中国的传统。无论如何,鹿黎都不可以跟单昱在一起,绝对不行! “姐姐,你不能拿爹娘来逼迫我,说到传宗接代的事情,我是鹿家的独苗没错,可是单昱也是单家的唯一的儿子啊!再说,易靖卓哥哥和柳云时哥哥不也都是一个人,为什么他们可以在一起?我却不行?” 鹿黎接受不了姐姐鹿希甄的这个说法,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要被操控的话,都有理由和代价的话,那还有什么是无私的干净的? 为什么他们就可以在一起,到了自己这里就多了这么多理由?他不服! 鹿黎知道凭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说服姐姐,可恨柳云时哥哥如今整天泡在医院里,巴不得自己也能去大不列颠以此来说服易靖卓哥哥,他不是一个人去的大不列颠呢! 晏润迅哥哥还在赶回来的路上,爱莫能助。 现在能够帮助他的也就只有在做的晏总理和晏夫人了。鹿黎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最疼爱他的晏娘亲跟晏爹爹,渴望他们可以说点什么。 可是事与愿违,最疼爱他的晏娘亲跟晏爹爹什么话都没有说,鹿黎不禁有些绝望。无奈的看着身边一直陪着他面对一切的单昱。让他跟自己一起承受这些,可真的是对不住了。 “对不起,让你跟我一起承受这些,单昱,如果我们两个人真的不能在一起怎么办?”鹿黎知道姐姐的脾气,当年可以为了自己的坚守,一脚把现在的姐夫给踹下床去,现在一定能够为了断绝他们的关系做出更多可怕的事情来。 与其闹的决裂,鹿黎宁愿自己承担一切,不想让姐姐跟单昱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单昱抿了抿嘴,轻松地笑了笑,说:“别怕,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不会放弃你的,大不了这辈子我就跟在你身边,如果你成亲我也跟着你,看着你还有你的孩子,我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信赖了。这辈子就跟着你做什么都行。” 干嘛这样说啊……鹿黎红了眼睛,这样的单昱真的很令人心疼,很可怜啊,难道俄姐姐看到他跟单昱这么难舍难分了还咬硬生生的拆散他们吗? “别这么看着我,感情这回事儿我清楚的很,你们现在离不开彼此,等到时间长了就会习惯了。鹿黎,单昱,你们两个还年轻,不明白这背后到底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想你们俩只要分开了,你们就会冷静下来的,到时候俄你们会感激我的,感激我今天作出拆散你们的决定。” 晏总理跟晏夫人呢,其实是想劝一劝鹿希甄的不要太决绝,免得物极必反,要是鹿黎情急之下真的跟单昱作出什么傻事儿来,可就真的不好说了啊……看看当时的晏润迅跟纪亭书,这俩孩子可是被马三炮给差点祸害了,不过也因此牵扯出了晏家军内部的事情。 总之,危险重重,所以后来晏润迅跟纪亭书回来之后,晏总理跟晏夫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再说了,吴家老爷子都不管,晏总理跟晏夫人也不想多说什么了,随便这些孩子吧,自由发展去吧。管的多了也不好,讨人嫌还不如讨人欢心呢。不过鹿黎的情况的确跟这几个都不一样,鹿希甄对于鹿黎抱着的期望一直都很大,当然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的。 他们不好开口,也不方便开口,只能听着鹿希甄做出的决定。 “不需要多说了,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你们两个就按照我说的做吧。断绝关系,就此分开。” 鹿希甄说完,起身跟晏总理还有晏夫人示意,可否先行离开。 “那个,希甄啊,这件事情要不要再慢慢的商量商量啊,去大不列颠的事情,也不好说决定就决定是不是?” 晏夫人还是有点舍不得鹿黎这么苦巴巴,忍不住求情了两句。 鹿希甄不容置喙的回答:“母亲,这件事情我希望您和父亲都不要参与,鹿黎一定要去大不列颠,也一定要跟单昱断绝关系,否则,他就不要认我这个姐姐了。” “没有其他的事情,儿媳就先回去照顾润林了。”鹿希甄行了礼,离开了。 ——“否则,他就不要认我这个姐姐了。” 这句话在鹿黎的脑海里不断的循环播放着,有这么严重吗?严重到姐姐根本不给他任何为自己的幸福辩解和挽留的机会。 鹿黎的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单昱眼疾手快的搂住了他,没有问他怎么了。此刻,鹿黎的心里肯定是非常复杂的。 单昱不忍心看鹿黎这么痛苦,既然这么难做决定,那么就让鹿黎顺遂了军长夫人的心愿,远赴大不列颠吧,而他可以跟过去,反正军长夫人也没有说他不可以过去! 晏总理咳嗽了两声,鹿黎回过神来见自己跟单昱的样子,连忙站了起来,单昱也放了手,两个人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等着接受教育。 “我看你们两个啊,还是先不要去找希甄说了,她正在气头上,等到她冷静下来会仔细考虑的。鹿黎啊,你刚才也真是的,怎么能那么直接的告诉你姐姐这件事情呢?难道你忘了你晏爹爹之前是怎么对待你晏润迅哥哥的了吗?” 晏总理原本听着夫人说的还有几分道理,只不过最后为什么还加上这么一句啊?最后一句有些多余啊,其实不需要带他的。 “可是晏娘亲,我跟单昱到底应该怎么办啊?我不想放弃他们任何一个人啊。”鹿黎委屈的哭了,晏娘亲早就被鹿黎当成了亲娘一样的亲人了,这个时候就想扑到娘亲的怀里好好哭一场,希望娘亲可以告诉他,应该怎么办才好。 晏夫人叹了口气,“晏娘亲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件事情必定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解决的,孩子,你不要心急,给你姐姐一点接受的时间。实在不行,就去大不列颠吧,到时候让单昱陪你一起去不就好了吗?” 英雄所见略同,晏总理点了点头,默认了晏夫人的话。只要这件事情瞒着鹿希甄就好,等到时间一长,也就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这么做,真的可以吗?”鹿黎不太相信,他姐姐多聪明的人啊,肯定不会让他们两个一起出去的。 晏夫人哭笑不得的拍了拍鹿黎的头说:“你这个傻孩子,晏爹爹和晏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吗?你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要可以扛得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过这么帮助鹿黎的话,是不是对鹿希甄很不公平啊,好歹是家里的媳妇,鹿黎的姐姐,这么做都是为了鹿黎好。 清官难断家务事,晏夫人最后干脆也不多说什么了,让鹿黎自己做决定,不管是什么结果,起码都是他们自己负责,怪不了任何人的。 “鹿黎,我说过,不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的,你放心吧,别说是大不列颠了,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跟着你的。你别怕。” 单昱的一席话让鹿黎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他们永远不放弃,就会有一天让鹿希甄同意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 去大不列颠的事情,柳云时不止一次的跟易靖卓提起,他半路出家,最基本的医学知识都不清楚,这样是不合格的医生。许医生说,他很有潜质,柳云时自己也觉得这么多年了,终于找到了一件适合自己去做的事情,找到了适合自己去努力的方向。 有了奔头,人不再是浑浑噩噩的活着。 可是不论柳云时跟易靖卓怎么说,易靖卓都没有点头同意,甚至一直主动黏着他的人现在竟然躲起他来了? 是了,晏润林身负重伤,闹得满城风雨,陆军部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易靖卓的身上。不过,回家的功夫总是有的吧? 他不回家的时候易靖卓可以拜托希甄姐姐去医院找他回去,那现在呢?希甄姐姐自己都是焦头烂额,虽然跟他是同一战线的,不过也是为了能让鹿黎跟单昱分开,与他一起去大不列颠罢了。 哎,说出来都很难过啊。 现在没有人可以帮他了,不过要是易靖卓还一直这样避而不见,柳云时可就真的什么都不管了,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许医生推荐了他去大不列颠著名的医院里学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你跟你家……那位,说了吗?”许医生跟柳云时朝着二虎和三娃娘亲的病房走去,许医生磕磕巴巴的,还是有些不习惯。到底怎么称呼易靖卓呢?一切都不能代表这人到底应该是个什么身份,那么就用那位代替好了。 柳云时苦笑着摇摇头,“根本就不见我,我跟他说了好几次,他一句话都不回应,现在就是整天泡在陆军部里,躲着我。” “嗯,我觉得去国外这件事情还是要跟你的家里人商量好的,毕竟外头还是不如这里的,或许你现在很想去学习,是因为你抱着一股热枕,但是真的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你还是会想念这里的。” “长久的国外生活很枯燥的,外国人对咱们,有友好的,也有喜欢欺负的。说句实在的,他们排外很严重,看不起有色人种。越是在这样孤单无助的时候,你就会特别想你最信任的人陪在你的身边。所以,家人的陪伴和信任还有鼓励是非常重要的。” 许文有亲身感受,说起来并不是很煽情,却足以让人认真思考一下,做出慎重的决定。 “其实这件事情也不着急,你什么时候去我什么再跟那边打一声招呼。我的老师很欢迎你过去,放心,我的老师是很好的大不列颠人,我们做医生的没有任何的歧视,大家都是为了治病救人。多一个医生就多一份希望。所以,你可以整理好了你的事情再说。” “谢谢你许医生,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许文微笑着点了点头,想起来什么似得,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听说鹿黎那小子又出了点儿事,到底是怎么了?气的鹿希甄这些天都没有医院看看,很反常啊。” 这个……柳云时尴尬的笑了笑,许医生在知道他跟易靖卓的关系之后,都别扭了好几天才愿意好好跟他说话,要是被他知道了,鹿黎也是因为跟他一样的感情的事情跟鹿希甄吵了起来,怕是要颠覆了许医生的……观念吧? “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许医生停了下俩,看着柳云时,好奇的问道。 柳云时眨了眨眼睛,要不要说呢,算了还是不要说了吧,就说自己不知道,最好了。 “好吧,你不说我就不勉强了,走吧先去看看病人的情况。” 许文对病人下的治疗方案很快就落实了下来,二虎和三娃的娘亲呢,身子骨底子已经快要被掏空了,要想戒掉烟土之瘾,首先要打好基础,所以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医院里包揽了病人需要的所有用药,但是这吃饭呢,就需要病人家属自己解决了。医院里倒是有食堂,价格便宜,不过除了工作的医护人员之外,其他外来人员一律要自己掏钱才能吃饭。 这是鹿希甄整出来的,在大不列颠上学的时候,就有这样的食堂了。她觉得十分的方便,所以引用到了戒烟医院里。 二虎和三娃这些天都是轮番守着他们的娘,一个出去挣钱,一个在这里照顾,挣得小钱就来满足他们的日常生活。这日子过的还算是不错的,比起以前已经好了不止千百倍了。 这样的日子,已经足够好了。 “怎么样,这些天感觉身体好一点了吗?”许文对所有的病人都是笑嘻嘻的,所以戒烟医院里的病人和病人家属全部都喜欢跟许医生说话。 以前都说看西医的大夫特别的可怕,开刀能把人的心神都迷惑了,现在看来不是这个样子哦,许医生人这么好,又是他们这边的人,还是相信他比较好。 当然,其他的洋医生也都不错,原本都特别害怕跟他们相处,现在不怕了,这些洋人不懂他们说的话,还总是用蹩脚的中文来问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那模样可是真的非常可爱的。 “许医生,谢谢您这些天对我们的照顾,我娘现在好了不少呢,您瞧瞧这起色,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三娃今天来轮班,比起二虎呢,那就讨喜多了。 每次柳云时见到三娃都觉得轻松一点,见到了二虎呢,就有些慌张,觉得谈不拢。 还是三娃有意思,三娃总是会跟他提起那天易靖卓如同神兵天降一般,救了他们这些搬货工人。 柳云时觉得三娃是一个被时代耽误了说书人,要是三娃这口才去茶楼里说书,一定能够挣个满堂彩。 易靖卓是很厉害,柳云时知道的。不过这一次躲着他倒是第一次,该不会是真的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理由来阻止他去变得更好,所以只能逃避只能让他们两个人这样尴尬的相处着。 哎,想到这里,柳云时还是有些感慨的。许医生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去那么远的地方的确需要足够的勇气,可是外面的世界啊,希甄姐姐早就跟他说过无数次了。 外面的世界跟这里,完全是两个样子,有着很多他即便作为前朝贝勒爷也没有见过的稀罕东西。就算是前途未知,他还是想去外面看看的。 就算会后悔,也要去试一试。 “嗯,不错,恢复的很好,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开始接受戒烟的治疗了。三娃,你哥哥呢?”许文给三娃的老娘检查了身体之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保持下去的话就能够开始治疗了。 二虎跟三娃的老娘是关键的所在,只要能够成功的戒掉烟土,那么就会有更多想来却不敢来的老百姓接受他们的治疗了。 万事开头难,戒烟医院能够达到如今的效果已经是超出了预料。 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 “嗨,许医生,我哥哥娶做工了,今天轮到我来照顾我娘,这医院里已经不收我们看诊的钱了,这吃饭我们好歹还是自己解决,再说了,医院里的食堂,好像听别人说是叫这么个名字的,我们看了看已经很便宜了。伙食还好,我们已经很满意了。” “这都是多亏了军长夫人,你们要感谢啊就感谢她。” 三娃笑嘻嘻的点头,抓了抓头发说道:“是啊是啊,军长夫人可真的是我们的活菩萨啊。以前呢,我们就很仰慕军长夫人的,现在呀就觉得军长夫人无所不能,真的太厉害了!” 谁说女人不能当家的?外面都说,女人能够顶起半边天呢,果然不假! “很好,你和你哥哥就好好照顾你们的娘亲,配合我们的治疗,早日回家团聚去。” “谢谢您了许医生,我们一家人都不会忘记你们跟军长夫人的大恩大德的,来世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们的。” 许文无奈的笑了笑,果然这里还是喜欢这一套说辞,心意可以领了,至于其他的就……还是免了吧。许文可经受不起这些。 …… 鹿希甄回到了房里,晏润林才喝了药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听到了动静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晏润林扭过头来看着进门之后,还是一脸严肃疲惫的鹿希甄,“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鹿希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本来她是不想在晏润林还受伤的时候问这些的,可是她感觉鹿黎跟单昱的事情,她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把她蒙在鼓里,难道她不是跟鹿黎才是拥有血缘关系的至亲吗?鹿希甄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晏润林。 鹿希甄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了什么?”晏润林并不知道鹿希甄刚才经历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被这么一问,缓不过神来。胸口中弹的地方隐隐作疼,只有躺平了才觉得好过一点。要不然刚才他就直接起来了。 “鹿黎和单昱的事情,你们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们早就知道了却没人告诉我,润林,你把我当什么啊?我才是鹿黎的亲姐姐!” 鹿希甄不想发作的,可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所有的人都知情,却把她一个人始终蒙在鼓里,不解释。 第三百二十九章 谁能够说得准 晏润林有些心虚,关于鹿黎和单昱的事情,他可以说是第一个知道的。可是之所以不告诉鹿希甄,他也有他的考量。 感情这种复杂的情感呢,除了当事人自己,旁人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当然像鹿黎和晏润迅这样的,必定是要经受家庭,亲情这一道难关的。 他不管,不意味着鹿希甄知道了也会袖手旁观,任由他们水到渠成。其实这么做,是不对的,晏润林知道自己在鹿希甄面前没有任何的理由,所以在鹿希甄质问他的时候,他选择了沉默。 “看来你果然早就知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任由他们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鹿希甄现在正在气头上,不管晏润林怎么说,到头来的结果都是挨骂。晏润林现在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要说比较好。 “啊……嘶……” 晏润林捂着中弹的伤口处,嗷嗷叫唤,好像已经疼到受不了了。一见晏润林这个模样,鹿希甄哪里还顾得上跟晏润林纠缠知不知道鹿黎跟单昱的事情,连忙跑到了床边,查看晏润林的身体情况, “怎么了?哪里痛呢?你快说,我去叫顾医生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这里疼,那里疼,我全身上下都好疼,希甄,你不要生气了。”晏润林头一遭跟鹿希甄这么说话,有些腻歪,他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鹿希甄没有时间来感受着难得的柔情,心里已经很慌乱了。 晏润林握着鹿希甄的手,“你要是还生气的话,那我怕是好不了了,你说说该怎么办呢?哎呀,我好疼啊……” “好了好了我不生气,你不要疼了,我不生气了还不行吗?”鹿希甄安抚着晏润林,着急的表态。 “真的吗?你要是说话不算话的话呢,我还是会很疼的,你知道的。”晏润林的演技可以说是很高明了,唬的鹿希甄一愣一愣的,根本顾不上生气了,就这样吧。 鹿黎和单昱的事情她只能像是自己说的那样,分开就可以了。总不能逼迫着两个孩子出什么意外吧。 单昱的父亲为了晏家军,付出了生命,于情于理单司令都是晏家军的恩人了。单昱作为单司令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儿子,晏家不论怎么样都是要厚待的。 可是鹿希甄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弟弟交代出去,鹿黎也是鹿家唯一的男丁,要是走上了这条路,她以后老了死了,去见了爹娘怎么交代呢? 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鹿希甄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只是觉得有些压力难过的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如果鹿黎真的死活都不愿意跟单昱分开的话,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难道真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去死吗? “我想喝水,希甄。”晏润林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的,为了配合演戏,刚才扯动了伤口还真的是钻心的疼。这脑门上的汗珠可真不是假的,他的嘴巴有些干,要命。 晏润林心想,自己为了鹿黎跟单昱的事情可是真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已经尽了做姐夫的责任了,鹿黎和单昱也不用太着急感谢他。两个孩子不要继续气他夫人就足够了。 “你休息,我去给你倒水。” 鹿希甄心急,不过做起事情来还是稳稳当当的,一杯温热的茶水让晏润林的嗓子舒服了许多。 晏润林很卑鄙的用了自己的手段暂时拖住了着急的鹿希甄,不过有些话该说的时候还是要说的,他放下了茶杯,握住了坐在床边,忧心忡忡的鹿希甄的双手。 “希甄,跟你说实话吧,我的确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情,鹿黎和单昱也都央求过我跟你说情。但是我知道,你虽然在大不列颠待了那么多年,学习了那么多的外国的东西,可是骨子里该坚守的传统一样都没有丢。” “鹿黎经历了太多了,那么小就遭受了那么可怕的事情,他的心里一定是有一块是空缺的。我也没有想到让单昱去教鹿黎打枪而已,他们两个就这么有缘分。其实,单昱和鹿黎这两个人的身世,不是很相似吗?” “你不能拿这个来跟我说,这不是理由。”鹿希甄皱眉,她就知道晏润林肯定要从单昱的父亲的身上来说这件事情。 这是人的弱点,谁都不能轻易化解的弱点。 “可是,这是现实。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很自私,但是你可能不知道的是,那一次东北战役的时候,鹿黎为什么会跟去东北战场。” “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跟着你一起去,见见世面什么的,难道不是这样的吗?鹿黎一直都很崇拜你的,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担心你们差点流产,你们男人有没有为我们女人想过哪怕是一点点?” 说起这个鹿希甄就来气,那个时候她有多害怕只有鹿希甄自己心里最清楚。难不成鹿黎去了那边还不是为了跟随晏润林多学点东西,见见世面,而是为了跟着晏润林一同前往的单昱去了? 这个理由让鹿希甄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她的弟弟竟然在那个关键的时刻离开她这个怀孕的姐姐,去追随一个男人……这,让她情何以堪?瞬间的,鹿希甄的心有些疼,她以为是自己对弟弟的关怀不够,才让弟弟这么不愿意跟自己亲近? 连她怀孕的时候,弟弟都可以离开她,那么在鹿黎的心里是不是单昱比她这个姐姐要重要许多啊? “我想你大概已经猜到了,鹿黎可不是为了我才去的东北,不过单昱还算是明事理,拎的清楚,在我之前劝着鹿黎回来了。” 晏润林的意思是单昱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像是会胡来的人。其实单昱之前呢,可真的是喜欢女人的,不过感情这回事儿呢没有人可以说的清楚。 易靖卓遇到柳云时之前那还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那会儿风流成性了,易司令还担心了很久。到头来易靖卓还不是被柳云时给收拾的服服帖帖,易司令倒是觉得还不如当初就由着易靖卓去胡闹,好歹娶回家的还是个女人。 所以啊,谁都不知道下一刻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人还在的时候就不要强求太多,那样只会让大家彼此难堪。 当然鹿希甄生气是必然的,也是有理由的。不生气才不正常。 晏润林呢,也正在履行当初答应了鹿黎和单昱的,一定会帮他们在鹿希甄面前说说好话。言尽于此,多说无益,具体的还要鹿希甄自己去想通。 或许她的心里也不想让鹿黎恨她,但是理智上她不能接受这两个人在一起。所以刚开始的时候肯定是要反对的。 不过,晏润林相信,鹿希甄会想通的。就算是眼不见为净,那么想让鹿黎去大不列颠的话,那就干脆去大不列颠好了,让单昱跟着一起去。也有个伴儿。 柳云时那厮,白面书生,连打枪都还不会呢,鹿黎虽然最近联系了不少,好歹还是个新手。真的遇到了危险或者威胁,真的知道怎么处理? 易靖卓肯定是不能跟着柳云时一起出去了,让单昱跟着一起去,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晏润林觉得这十分可行。 鹿黎和单昱两个人从大厅里走了出来,站在廊下,单昱不想再给鹿黎压力,安慰道:“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吗?既然都决定了,那我就都听你的。你姐姐也是为了你好,我想,去大不列颠,看看也是好事儿。” “可是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我想要跟你在一起,而不是去看那些洋人!”鹿黎有些负气。 早前晏润林找他谈话的时候,说起过,如果想要帮助一个国家发展起来,变好起来,可以做很多事情,并非是上战场一种。现在看看顾医生,许医生,还有柳云时哥哥,他们在做的戒烟运动,就是一种变相救国的方式。 那么这一切,都是从国外学习而来的,华夏尘封了多年,早已不是当初的天朝国邦,等万国来朝了。 “鹿黎,现在不是我们冲动的时候,军长一定会帮我们的。你要相信,真情实感一定可以感动上天的。” “真的会吗?我姐姐,似乎很生我的气,不然那不能那么说我。都要不要认她了。” 鹿黎很失落,露出了沮丧的表情,要是真的坚守自我的话,真的要跟姐姐说不要认她了?这台不可思议了,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可是单昱,现在真的只有他了,他如果也离开的话,单昱肯定会很孤单。 他只不过是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而已啊。 一时之间,似乎又多了很多没有解决,也不知道要如何解决的难题,好在戒烟医院那边已经初见成效,二虎和三娃的娘亲已经开始接受正规的治疗了,如果可以成功的话,那必定是戒烟医院的一个开门红。 柳云时在医院里忙的晕头转向,又是几天几夜不回家,起初易靖卓害怕遇到柳云时,是因为不想讨论去不去大不列颠的事情,可是现在,这么久不回家,跟去不去那么远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第三百三十章 好,我让你去 易靖卓走到了公馆门口,门岗的人见状,跑过来问:“团长,您是不是要去哪里?需要给您派车吗?” 易靖卓烦躁的挥了挥手,“不用了,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门岗的卫兵纳闷的走开了,想着公馆里那么大,而且这大冬天的冷的要死,还透气?团长啊,肯定又是因为柳先生太久没回来,想去找,又不愿意抹了自己的面子,在这里考虑要不要去呢。 哎,想去就去呗,军长咱们男人啊,就要想到什么做什么! 距离除夕不过还有小五天的模样了,早就定好了的晏家年夜会,不会因为晏润林的受伤停止,根据晏总理的指示,照常进行,而且晏润林还会出席。 这不是要命吗?晏润林那枪伤不在床上躺个一个月的,能好彻底了?别落下了病根子,老了受罪。 邀请的宾客名单,开会商议过了,这一次,日本商会的小泉会长,无论如何都要邀请了来,倒是要看看这群日本人有什么好说的。 以前不邀请,是看不上他们,彼此见面那就是敌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一次情况不一样了,不管见不见面,这梁子已经结下了。既然已经变成了这样,那么就加快速度,要不你死,就是我亡。 那天一定会发生点事情,所以易靖卓很焦灼,越是焦灼的时候他就越想念柳云时。这马上都要过年了,那戒烟医院难道就没有休息的时候?好歹让柳云时回来几次的吧?易靖卓唉声叹气的,这一次都不能去找鹿希甄帮忙了,都筹谋着要去大不列颠呢! 易靖卓也是留过洋回来的,当然知道国外在某些方面的确很优秀,很先进。柳云时作为前朝的贝勒爷,能够放下过去的身份,勇敢的走出去看看,到时候肯定是要上各大报社的报纸的。 这对于那些还遗留在北平城里的一些前朝遗党,那肯定是最大的冲击,到时候对柳云时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言论攻击呢。 易靖卓承认,他十分的护犊子,他的人要是在外头受了脸色,他都要亲自找上门去,更不要提柳云时了。那是他心里的宝贝疙瘩,心头肉啊,谁敢随便的欺负了?那就是跟他易靖卓过不去! 哎……好汉不提当年勇了,易靖卓现在只觉得她自己怂死了,不想让柳云时去就男人一点的说不允许去不就好了吗? 这种话他怎么说的出口啊! “啊!!!!”易靖卓越想越生气,踢着公馆门口的石狮子,皮靴也不能阻挡易靖卓这么想不开的自残行为,大冬天的石狮子上了一层冰蜡似得,疼的易靖卓钻心。 门岗的人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团长很好面子的,传出去不好听。 易靖卓泄气的转身进了屋子,不回来就不回来吧,他还能憋死了?忙去吧,柳云时忙他也没闲着,比事儿工作多是不是?我们陆军部就没在怕的! 易靖卓前脚才进了公馆,没过一会儿,一辆黑色别克车就从巷口转弯进来。 许医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做医生的确很辛苦,可是医生也是人啊,不是机器,需要吃饭睡觉好好休息。所以,在柳云时怎么样也不想走的情况下,许医生用了上司的命令的语气让柳云时今天一定要回去休息。 医院里有轮班的大不列颠医生,除了他之外,最近也有主动过来医院里做义工的学生们,其中还有不少都会洋文,这可是帮了大忙。 柳云时还不会洋文,这让他有时候跟大不列颠的那些专家交流学习的时候十分吃力,柳云时很苦恼,想着跟鹿希甄去学习学习的,可是晏军长受了伤,鹿希甄肯定忙的照顾着,医院都不怎么来了,肯定没有时间教他英文。 他也想过,易靖卓去过德国上过军校,德语一流,英文肯定也不差。要不回去请他教教自己也成。 可是一想到他们这些天来的避而不见,顿时就没了心思。 别克车是鹿希甄专门调来给医院里的医生们用的,主要还是柳云时在用,许医生他们都喜欢步行回去,车子平稳的停在了易公馆大门前,门岗的人看到柳云时回来了,高兴的程度不亚于过年了,休假回家去。 “哎呦柳先生,您可算是回来了啊,这些天没见着您了,怎的瞧着您憔悴了不少呢?肯定是医院里太忙了吧?” 门岗的人跟柳云时都熟悉的很,平日里也喜欢玩笑两句,尤其是刚才他们团长可是在门口发了好一阵子的牢骚呢,门岗的卫兵还在想要不要跟柳云时提前说一下,好让柳云时有个心理准备什么的。 不过话到了嘴边,卫兵们还是一个字都没有提起,反正柳先生这么多天不会来,团长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做不做心理准备都没用了。 “辛苦你们了,这么冷的天气还要守夜,明天我叫厨房给你们做点汤,暖暖身子。”柳云时自从当了医生之后,比以前还要贴心照顾人,卫兵们怎么可能不跟他关系好啊?哎呀,团长可真的是好福气呢。 易靖卓才回到了书房,准备熬个通宵再把年夜会的工作处理一下,就听到了外头的站岗的人喊道:“柳先生,您回来了啊?” 柳云时纳闷了,怎么今天这些人看到自己都是这句话,好像很惊奇他为什么会回来一样,他不就是这阵子太忙了吗?没有回来而已,怎么现在回来了,难道还不可以? “团长呢,在书房吗?” 易靖卓很不争气,听到柳云时的声音就有些激动的控制不住的小心思,刚才明明说了,不管柳云时回不回来了,他这一次是要真的生生气,让柳云时知道他其实也是需要人安慰的,总不能每一次都是他妥协吧? “在,团长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柳先生,您请?” 在易公馆没人不知道团长跟柳先生的关系,团长这段日子没什么好脸色都是因为柳先生啊,现在柳先生回来,那就是一件大好事儿,还是赶紧请柳先生进去宽慰宽慰他们的团长吧,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才好。 谁知道有话要说的柳云时竟然说:“既然在处理公务,我就不进去打扰了。”说完转身就走了,站岗的人连忙呼喊了两声都没用,尴尬的往书房里看了看,生怕团长听见了生气。 不过团长没有追出来,或许处理公务呢,没有听到?这样最好了,站岗的人心惊胆战的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不想被无故的受牵连啊。 柳云时是真的有些累的,回了卧房之后,洗了个热水澡换了柔软舒适的睡衣,就去睡了。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夜无梦,柳云时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了。这么一休息,倒是有些倦了,想要休息好久好久。 柳云时舒服的在大床上伸了伸懒腰,发出满足的叹息,心里感叹,这样的日子谁不想过啊,可是这么活着一点意义都没有。人啊,还是要做点有用的事情,起床去见见易靖卓吧,这件事情迟早是要说清楚的。 一睁开眼睛,柳云时就被近在咫尺,铁青着脸色,看上去像是一夜没睡的易靖卓给吓了一跳。 “怎么在这里?” “不在这里,我该在哪里?”易靖卓看柳云时醒来了,收回了缱绻的眼神,冷冰冰的回答。 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又发脾气做什么呢,这些天明明是你躲着不见人的,难道又要怪罪到我的头上不成?柳云时有些不服气的想道,而后反应过来又想,他也有不对的地方,跟易靖卓在一起之后,一直都是易靖卓让着他的。 在以前,跟那个姓李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那都是家常便饭了。比起姓李的,易靖卓简直好到无话可说。 柳云时觉得还是有些对不住易靖卓的,语气轻缓了温柔了下来,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了易靖卓身旁,从后面环住了易靖卓的脖子,问道:“怎么了?昨晚没有休息吗?这么憔悴,要不要我叫厨房给你准备点吃的?” 吃什么吃什么啊,我现在最想吃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易靖卓的大手一把拉出柳云时,轻而易举的将他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低下头用额头抵着柳云时的。温热的气息扑鼻而来,易靖卓问柳云时,“你真的那么想去大不列颠?” 柳云时没有想到易靖卓会主动提起,他原本还想着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搞定易靖卓的,既然他主动提起来了,那他就顺水推舟了,“是,我很想去学习一下,你放心,我学习结束了之后会立刻回来的,你在这里呢,我知道的。” 易靖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一酸,有种真的留不住柳云时的挫败感,好吧,既然这么坚定了,他也就不阻拦了吧。 “好,我让你去。” “啊?”柳云时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第三百三十一章 认祖归宗 “啊什么啊,我说,我同意你去大不列颠学习!”易靖卓没好气的说道,抬起头来不看柳云时了,他烦着呢。他害怕自己再看着惹人疼的柳云时,他就会真的舍不得! 这同意也来的太快了吧?柳云时想,说服易靖卓肯定要花费一阵子功夫,最起码要被他折腾的几天下不来床,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得到了同意的妥协,高兴之余,柳云时有些心疼易靖卓了。 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说出同意他去的话来啊。 柳云时搂住易靖卓的脖子,乖巧的靠在他的怀里说,“你放心,我答应你,很快就会回来的。” “哼,你不回来还想到哪里去!我告诉你啊,我同意你去是同意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哦三个条件。” 嗯,这个可以,要是没有条件柳云时才会觉得奇怪呢。 “你说吧,我听着呢,你同意让让我去我已经很高兴了,别说是三个条件,就算是三十个三百个我都同意。” 易靖卓冷哼两声说道:“别给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哪里那么多的条件让你去做,就三个,你能做到我就烧高香了!” “好啦我知道了,婆婆妈妈的可不像你,哪三个条件你倒是说啊?” 易靖卓无奈的叹气说道:“第一个,你绝对不能一个人去,我听说军长夫人打算让鹿黎跟你一起去?这样最好了,不至于你一个人出去,没有人可以依靠。” “第二个条件,你学习的地方还有住的地方我都要知道在哪里,不然我不放心。我也听说你要去学习的学校是那个许医生给你介绍的。虽然我很讨厌他一直都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但是他的确是专家,部之就是靠他才能平安无事。如果真的可以得到他的举荐,到了国外,你也会少走不少弯路。” “第三个条件就是你要每个月给我写信,发电报。照顾好自己,按时回来。” 易靖卓说完了条件之后,终于低下头看着柳云时,问他,“这些条件,你能答应吗?” 柳云时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易靖卓,心里更加的酸楚和刺痛了,易靖卓这个傻子,三个要他答应的条件,分明都是关心他啊。根本没有刁难他,一个字一句话之间包含的浓浓的爱,都是易靖卓给他的。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好?为什么要对他这么百般呵护?柳云时有一种对不起易靖卓,想要放弃去大不列颠的想法,就留在易靖卓的身边照顾他吧,国外那么远,就算是自己努力,学医也要比其他的东西时间更长久一点。 他们彼此分开这么久,距离这么远,真的可以吗? 易靖卓这么优秀,要是哪家的姑娘到了年纪,看上了易靖卓拜托人来说亲怎么办呢?易司令肯定高兴的不得了,要是自己不在的时候,易靖卓被其他人抢走了,他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了! 柳云时瞬间痛苦万分,看着晏润林的双眼微微变得湿润了起来,委屈巴巴的抿着嘴,什么都没有说。 看到这样的柳云时,易靖卓有些慌张,不是吧……他的三个条件难道还不够简单吗?柳云时是不是真的做不到啊,哎,算了算了,做不到算了。只要柳云时高兴,平安,健康就足够了。 “好了好了,你可不要哭了,你知道我最不能看你的哭的。你要是实在办不到呢,就算了,我想啊你反正身边还有鹿黎在,互相照应着就好了。” 易靖卓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柳云时堵住了嘴。 含着热泪的亲吻让易靖卓的大脑停止了运转,他还要说什么,该说什么,统统都忘记了!这么久没有这么亲密了,易靖卓的确有些想念柳云时了。 柳云时这么主动,都是因为易靖卓的善解人意,贴心温柔。这个傻子啊,不过这三个条件而已,他怎么会做不到呢! “我都能够做到的,靖卓,你放心,我都能够做到的。”柳云时抓着易靖卓的衣领,坚定的说道,他一定不会让易靖卓失望的。 易靖卓被柳云时亲的有些心猿意马,一把抱起柳云时向床边走去,笑嘻嘻的说:“我知道,我的人怎么可能做不到呢?不过现在,我们先不说这个了,先做点其他的吧。” 一时春秋花月夜,白日在房里,盖着被子纯聊天?怎么可能呢? …… 北平不太平,江南吴家也是陷入了无边的沉默中。 陪着纪亭书回来的晏润迅接到了晏润林受伤的电报之后,不得不启程提前返回北平去,来不及参加纪亭书认祖归宗的仪式。 就在晏润迅离开的第三天,纪亭书跟随者吴孟一老爷子到了吴家的祠堂。 吴家孙子的突然出现,让整个吴家大家族的其他成员颇有微词,这吴家的孩子失踪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说这个纪亭书是吴家的后代,他就是吴家的后代了呢? 有什么证据还是有什么证人了吗?如果都没有的话,就贸然的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吴家列祖列宗面前认祖归宗,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这样质疑的声音,从纪亭书踏入了吴家的大门开始,就听到了不少。不过他并不在意,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不过是些势利小人,巴不得吴家这一支绝了后,好让其他人有机可乘罢了。 虽然有这样质疑的声音,不过碍于吴孟一老爷子的面儿,还没有人敢主动跟纪亭书说,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之类的伤人自尊的话语。 认祖归宗可是件大事,吴老爷子准备了很久,找了专门的人来主持。在过新年之前,要让纪亭书回到吴家的名下。 吴家的子孙,始终都是吴家的人。吴老爷子不强求纪亭书改名换姓,可是进入吴家族谱里,那必须还是姓吴才是。 所以吴老爷子给纪亭书娶了一个姓吴的名字,准备入族谱的。 纪亭书的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吴念恩,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安排的,到了纪亭书这一代,正好到了吴家的‘念’字辈,念恩念恩,是为了让纪亭书记得,他能够走到今天都是因为晏家的大恩大德。 做人最不能失去的就是知恩图报,纪亭书跟晏家的情感太深,是吴家一时半会儿无法取代的。到现在纪亭书就算是认祖归宗都是为了能够帮助晏家,这一点吴老爷子很清楚,不过吴老爷子一点都不在乎。 吴家宗祠在烟雨江南的淅淅沥沥的说雪又不像是雪之中,显得更加的庄严肃穆,纪亭书跟着吴老爷子的脚步,走到了吴家宗祠的大门前,竟然产生了害怕的念头。 只要走进了这里,他就真的是吴家的子孙了,时隔这么多年的认祖归宗,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这一点纪亭书真的不敢去想象,过去不是一直都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吗?为什么到了今天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却有些害怕,想要退缩的冲动呢? 吴老爷子停了下来,看着正站在原地的纪亭书不解的问道:“怎么不走了,亭书啊,你要回家了,不高兴吗?” 要回家了。这四个字听上去可真的是足够温暖了,就是这几个字让他在那天义无反顾的决定,要回家,回到自己生命开始的地方的。 “是,爷爷,我要回家了。我很高兴,这么多年之后我还能回到这里,回到我生命开始的地方,这一刻我不知道我等了多久。终于在今天等到了,孙儿却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爷爷,这一切真的都是真的吗?” “好孙儿,这一切都是真的啊,你是吴家的人,就要从这里开始真正的彻底的成为吴家的子孙。亭书啊,你不要怪罪爷爷给你取了一个姓吴的名字,进入族谱好歹要用吴姓啊,但是爷爷答应你的事情,爷爷一定都会做到。” 吴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却为了纪亭书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只希望可以让吴家的血脉不要流落在外,让吴家有了继承人,继续宣扬大道罢了。 “谢谢您,爷爷,我相信您。”纪亭书笑了笑,抬起脚迈过了吴家宗祠高高的门槛,跟在吴孟一老爷子身后,到了吴家祠堂的最中心。 祠堂的正中央的大堂里,是一片三面被包围起来,只露出后人给祖先们烧香磕头的地方。红木案上,吴家祖先的排位从前之后摆放的整齐,列祖列宗的画像都悬挂在四周,扭头便能看的清楚。 “吴家的列祖列宗,晚生吴孟一,吴家第28代当家人今日前来跟列祖列宗说一个好消息。我们吴家的第80代传人,吾的孙儿吴念恩回家了。在各位列祖列宗的见证下,重新回到吴家族谱,成为我们名正言顺的吴家人。” 吴孟一老爷子进了祠堂就跪了下来,柔软的蒲团被放在了一边,吴老爷子直接跪在了清冷的地板上,表示自己的诚意。 纪亭书见状也跟着吴老爷子一起跪了下来,拜见各位吴家的列祖列宗。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想撞到枪口上 吴家祠堂里,香火的味道轻轻悠悠,弥漫开来散发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味道。 吴孟一举着三炷香,面对吴家的列祖列宗,老泪纵横,声音高亢的说道:“吴家的各位列祖列宗,吴孟一终于完成毕生夙愿,找回了吴家的子嗣吴念恩。今日,吴家子嗣吴念恩来拜见列祖列宗。” 吴老爷子的话一说完,纪亭书立刻跪拜磕头,朗声说道:“吴念恩拜见各位列祖列列宗。” 按照规矩磕了三个响头,吴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一旁观礼的专门管理吴家祠堂的老人,将吴老爷子和纪亭书手里的香接过,插到了香炉里。这样就算吴家的列祖列宗接受了纪亭书,多年漂泊在外的吴家后代,终于回家了。 纪亭书本以为这仪式应该会很复杂,没想到这么简单,不是说江南这边对绵延后代这种事情很严格的吗? “原本呢,是需要大操大办的,这认祖归宗毕竟是大事情,只不过今年吴家所有的人聚不齐,你呢,也着急回去北平,所以一切爷爷就从简了。虽然仪式很简单,却是非常神圣的。念恩,以后在吴家,你就叫吴念恩。至于外面,爷爷当初怎么答应你就是怎么办,你不需要关注其他人的想法。” 吴老爷子解答了纪亭书心里的疑惑,再一次给纪亭书吃了一颗定心丸。 的确,他是着急回北平,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到江南吴家的时候就接到了军长遇刺的电报呢? 晏润迅忽然离开,对吴老爷子倒是透露了实情,但是其他的人却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吴老爷子对外只是说晏家即将举行年夜会,需要晏润迅回去操办操办。纪亭书本来就已经很焦急,想要陪着晏润迅一起回去的。可是被这仪式拖住了手脚。现在仪式结束了,他也应该回去了。 只是这年,怕是不能在吴家过了。难免的,纪亭书担心他的爷爷吴老爷子伤心,所以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爷爷知道,你的心不在这里。既然如此,那便启程回北平吧,”吴老爷子拍了拍纪亭书的肩膀,并不愿意为难自己的这个宝贝孙子。 年轻人嘛,并不能守着家里什么都不去做,晏家都是正义之士,他孙子能够成长的这么好,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吴老爷子十分的感激晏家。加上现在吴家已经对外宣布,鼎力支持晏家,那么有一个吴家的人在晏家,自然也是好事。 这样方便日后他们两家合作。 “谢谢爷爷。”纪亭书没有想到吴老爷子如此的开明,对于他,真的是纵容了。 吴老爷子笑了笑,“我的好孙儿,好男儿志在四方,爷爷希望你在北平能够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不要害怕,今天你的身后已经有了吴家作为后盾,只要不伤天害理,只要不剥削百姓,任何事情都有吴家给你撑腰呢!” “好,念恩一定不会辜负爷爷您的期望的。”起码在这里,纪亭书要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他是吴念恩,也是纪亭书。 …… 晏润迅这小半个月都在路上奔波,得到电报的时候,他才跟纪亭书看了看江南吴家的格局,都来不及好好欣赏江南的吴侬软语,就又即刻动身返回北平。 关于大哥被打了埋伏这一件事情,晏润迅心中的怒火就难以平息,到底哪些猖獗的罪人还要狂到什么时候? 不用想都知道这件事情是事儿是谁做的了,晏家的确树敌太多,但是敢这么下杀手的不外乎那么一两个。晏润迅想,这件事情一定事出有因,不单单是针对他大哥,将来也会落到他的头上。 陆军部和海关总署这一次是收缴烟土的主要单位,陆军部的军长已经被打了埋伏,他这个海关总署的总长,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那些人盯上,也打一次埋伏。 火车刚到北平,晏润迅就被随行的护兵保护着走下了火车,许是家里也十分担心他跟大哥一样,在人多的地方被人埋伏了,特地派了宋铨带人来接。 浩浩荡荡的,架势不小,晏润迅想,这难道不是放大了目标吗?不过这么多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 一路相安无事,大抵是那些人察觉到了什么,生怕短时间内两次动手让晏家很快就找到他们,所以暂且放过了晏润迅。 “我大哥的伤势如何?没有生命危险吧?”晏润迅问宋铨,内心有些害怕。 宋铨没有回头,警戒的盯着四周说道:“军长已经苏醒,情况虽然危急,不过正在慢慢好转,请二少爷放心。” “哎……那就好。”晏润迅松了口气,只觉得压在自己心头上多日的阴霾终于渐渐散去了。只要大哥没事儿就好,养好了身体,按照大哥那脾气,肯定要将伤了他的人揪出来,碎尸万段不可。 “二少爷,有件事情呢,我想还是要提前告诉您一声。”宋铨支支吾吾的,这一次倒是回头看着晏润迅,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什么事情?难道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晏润迅顿时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盯着宋铨,让他赶紧说。 “军长夫人最近心情不太好,我看您回去之后啊,还是不要太……” 晏润迅跟鹿希甄那可是校友的关系,加上认识了那么久,现在又成了一家人,总是喜欢跟鹿希甄开玩笑,撒撒娇的。平日里倒也无所谓,可是现在不同了,鹿希甄正为了鹿黎和单昱的事情烦恼。就连晏润林都已经连续没有看到什么好脸色了。 所以说,可能也早就知情却也瞒着军长夫人的二少爷,最好呢,不要去找不自在。要是可以的话,还要帮忙给军长说说好话才是呢。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倒是给我说说啊,我嫂子为什么心情不好啊?是不是因为我大哥受伤?” 晏润迅不知道宋铨忽然说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就是有点懵,以为鹿希甄是为了晏润林的事情烦恼伤心。这有什么,这是正常的,嫂子跟大哥感情好,这是件好事情,其实呢按照晏润迅想来,这可是增进感情的好时机啊。 “二少爷,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儿,这其中啊很复杂,您……哎……”宋铨有些后悔跟晏润迅说这些了,罢了罢了,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怎么样呢? “是鹿少爷跟单副官的事情,大少奶奶知道了,最近闹得不可开交呢。” “啊……?”晏润迅听了顿时就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他这是不敢冲到鹿希甄面前去找骂了。 这事儿他早先也知道,帮着瞒着自然也有他的道理,现在东窗事发,要是大哥都不能劝阻,他过去就是找死。 晏润迅回家之后,第一时间去给晏夫人请了安之后,就去看望他大哥了。 碰巧,鹿希甄不在,晏润迅进屋的时候松了口气,看的晏润迅疑惑不解,问他:“怎么的,到我这屋里来,这么紧张做什么?大哥能吃了你?” 晏润林还需要慢慢调养,暂时被顾医生要求了不许下床,其实晏润林觉得没什么。做军人的受伤是再正常不过,只是为了不让鹿希甄伤心,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吧。过不了几天就是年夜了,也需要他出席。得趁着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养好了气色,才不至于到时候被人看出来。 “大哥说的哪里话呢,您这屋我都好久没来了,怎的嫂子不在?” 晏润迅晃到了屋子里,走到了晏润林身边坐下,顾左右而言其他。提起鹿希甄,晏润林就有些愧疚,说道:“应该又是戒烟医院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去处理吧,刚走没一会儿。怎么了?你问你嫂子在不在作甚?” “大哥,我都听宋铨跟我说了,说嫂子知道了鹿黎跟单昱的事儿,我这不是心里害怕吗?害怕嫂子连我也骂。” “哼,这宋铨好事儿不说,这种消息倒是给我传的挺快啊。你嫂子是知道了,心情不好着呢,一定要让鹿黎去大不列颠。我劝了现在你嫂子没有继续再说什么,我估计是等到年后才要继续算呢。” 晏润林一个姿势躺的太久了,有些不得劲儿,让晏润迅帮他将伸头扶了起来,然后靠坐在床头,这样的姿势瞬间舒服了不少呢。 “原来如此,那就好了,嫂子是个明事理的人。况且我们都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人,嫂子应该不会那么固执的。等到想通了就好了,改天我去找鹿黎和单昱好好聊聊,让他们两个先不要着急。” “嗯,这件事情我现在没办法处理,你回来正好帮我去说说。”晏润林应允了。 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儿,晏润迅就想起来了正事儿,看着晏润林严肃的问:“大哥,关于这一次的遇刺,你心里还已经有数了?” “是郁家,还是日本人?” 晏润林沉默的抬眼看向自己的弟弟,反问,“你觉得是谁呢?” “我?除了日本人,还有谁敢动我们晏家的人呢?”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咱们心里清楚就好了,现在你也回来了,就去跟靖卓一起准备准备吧,年夜会按时进行,到时候一切就都会水落石出。” 晏润迅的回归让易靖卓轻松了不少,跟柳云时把话说开了之后,两个人就如胶似漆,十分珍惜年前的这段日子。 柳云时也答应了易靖卓,一定会在鹿希甄面前为了鹿黎跟单昱多说几句好话,让单昱跟着他们一起去大不列颠,一路上有个照应。反正按照鹿黎这孩子的脾气,也不会轻易的说放弃就放弃了,与其闹的不可开交,那还不如彼此退让两步来的好。 在众多麻烦的事情当中,好在戒烟医院来了个开门红,二虎跟三娃的娘亲第一阶段的戒烟治疗取得了很明显的效果,许医生说坚持下去的话,最后就会成功的戒掉烟土瘾。 这是不可多得的成功,被烟土侵害了多年的人,大部分最后落得的下场就是凄惨的死去,无药可医。既然现在有了只好的曙光,听到消息来的普通的老百姓就更是多了。 过往不敢进入戒烟医院的人,因为二虎和三娃娘亲的成功,开始勇敢的走进来,很多事情都是未知的,最后能不能成功,首先要迈出勇敢尝试的第一步。 被事情耽搁了许久都没有去戒烟医院查看的鹿希甄,今天终于还是踌躇了时间来看看这效果。这段时间多亏了许医生跟柳云时照看着,要不然这戒烟医院还不知道会乱遭成什么样子。 当初开这个头的人是她,后来管理的却快要不是她了,鹿希甄有些惭愧和不好意思,所以来的时候买了不少的东西给辛苦了医护人员们,就算是新年的福利。 “你这么客气干什么?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再说这些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倒是你,家里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许医生还是拿了个八宝斋的点心打牙祭,忙起来就没完没了,有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他还真的有点饿了。 鹿希甄叹了口气,怎么好意思说不单单是为了晏润林受伤的事情这么伤神呢?鹿黎啊,从小到大就没有让她省过心,这一次倒是玩儿了个大的,她很忧愁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 “许医生,我想送鹿黎也去大不列颠,我听说了你要给云时介绍好的学校去学习,我想能不能把鹿黎一起带过去。” “嗯?鹿黎想去吗?鹿黎想学医吗?希甄啊,这事儿,不能单靠我们就做了决定,着未来需要他自己去考虑,要是他不喜欢也不想走这条路,就算现在逼迫他就范了,未来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可是我现在真的不想让他留在这里了,我很早就想送他出去了,只是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有稳定下来,而且鹿黎年纪尚小,我不放心。所以,才拖到了现在。既然云时也要去大不列颠,那就正好带鹿黎一起去。” “我的意思并不是也要他一定跟着云时学医,也可以跟我一样学习一点外国的经济?文化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留在这里。” 鹿希甄艰难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许医生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忍不住的打断了鹿希甄急躁的却不知道她自己到底在说什么的话。 “wait,希甄啊,其实这事情说到底还是你们姐弟俩的事情,但是我还是想要帮帮你,说清楚这件事情。去国外呢,我是不反对的,的确现在国外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但是,如果一个人不想离开这里的话,我想你再怎么强迫,到头来可能就是反其道而行。” 这一点,许医生希望鹿希甄可以考虑清楚,言尽于此,许医生也不想参与过多。他不过是鹿老爷子当年无意之中救济过的一个平凡人,但是若是鹿希甄坚持的话,鹿黎去国外,他能帮忙的就一定不会推辞。 柳云时刚好查房回来,见到鹿希甄十分的惊喜,这段日子他们两个可是一直都没有见面了。 “希甄姐,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柳云时放下手里的病历本,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了鹿希甄的跟前,翻看着鹿希甄带来的好吃的,发现了他喜欢吃的桃酥,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柳云时吃东西的习惯还保持着前朝被人伺候的那样子,不过已经改了不少,起码柳云时不是那种没人伺候就要死的那种前朝没落贵族。 鹿希甄看着柳云时着急的吃相,不禁开口教育说:“慢点吃,这都是给你买的。” “谢谢希甄姐,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鹿希甄挑眉,冷哼一声,“得了吧,我对你再好能有易靖卓对你好吗?你们一个两个都是一样的,有了喜欢的人,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姐姐啊?” 额……柳云时知道鹿希甄这是为了鹿黎和单昱的事情闹不痛快呢,嘿嘿的讪笑道:“希甄姐,木已成舟,就不要强求了嘛。不是说要鹿黎跟我一起去大不列颠的吗?怎么样了,同意了吗?” “没有,他要不要走,能不能走你们心里没点数吗?”鹿希甄的反问让柳云时哑口无言,有数,非常有数。 鹿希甄看着柳云时,试探的问道:“你那边怎么样?柳云时同意你去了吗?” 柳云时嘿嘿一笑,三两口将桃酥吃了个赶紧,“好不容易同意了,哎,可苦了我好久。”至于是怎么辛苦的,就不用细说了,鹿希甄又不是没脑子,自己能够想的明白。 “没想到柳云时都同意你去了,我这边还是没有结果,不过你放心,我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 这意思是还要强逼?其实根本不用走到这一步的,柳云时想起了易靖卓说的话,咳嗽了两声说:“希甄姐啊,有些话呢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吧,跟我还这么吞吞吐吐的?” “那好啊,我可就说了,既然要去大不列颠呢,也不是不可以。我想着啊,反正鹿黎跟单昱也分不开了,你呢看着也不顺眼,那还不如让单昱跟我们一起去!” “你们一起?” “对啊,你看我跟鹿黎吧,说白了不会的东西有很多,要是有一个能够照顾保护我们的人,你是不是也放心一点?” 这么个说法?鹿希甄狐疑的看向柳云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鹿黎跟在晏军长身后学习了不少东西,这打枪什么也都会了,可是……实战经验他到底还是没有的吧。所以更多的都是理论上的,我和鹿黎都是第一次出去,难免有些害怕,要是有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可以陪着我们的话,我觉得比较安全,你说呢希甄姐?” 要她说?还说什么说,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可以说的? 这明显的就给她下套呢么,以为她是傻子?怎么这么多人都是站在鹿黎跟单昱那边的?那她呢?没有人为她考虑考虑吗? “希甄姐,鹿黎长大了,迟早是要有自己的生活的,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让你让鹿黎都习惯分开的生活。” 柳云时见鹿希甄很失落的样子,又不忍心让她难过伤心,只能开口从另一个角度去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没有谁能够陪谁一辈子。 一家人,都有迟早散了的那一天。何况是他们呢? “你说的对,没有谁可以永远陪着谁,鹿黎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是他的姐姐,应该是要支持他的决定的,可是云时,你要理解我作为一个姐姐的心思,不可能那么快的接受了他这样的选择自己的未来。” “我理解的希甄姐,鹿黎也一定会理解你的。那么你能不能为了鹿黎想一想,为了鹿黎的幸福和快乐,妥协一次呢。或许有些事情真的跟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呢?” “不一样?” “是啊,换一个角度去想一想,就会有无数种解决的办法。我想,所有的事情最后都会变好的。” 鹿希甄陷入了思考,柳云时知道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笑了笑没再多说,又在牛皮纸袋子里取了一块桃酥,这玩意儿吃的倒是越吃越想吃了。 一个护士敲了敲柳云时办公室的门,说道:“柳医生,外面有人来通知一声,让我转告军长夫人说,晏家二少爷回来了,请军长夫人回去呢。” “好,知道了,谢谢你了。”柳云时招呼着小护士过来,给了几个好吃的,算是传话的谢礼了。 晏润迅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啊,哪怕是没有参加上纪亭书认祖归宗的仪式了,还算是有点良心知道自己的大哥最重要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这段时间还是要麻烦你跟许医生了。等到年夜会的时候你们一定要过来。” 鹿希甄起身收拾了东西,跟柳云时嘱咐着。 “放心吧希甄姐,这么重要的事情就算是我忘记了,易靖卓也不能忘了。你赶紧回去吧,谢谢你来看我们了。” “还是你的嘴巴甜啊,倒是比鹿黎更像是我的弟弟了,那我先走了。”鹿希甄走出了柳云时的办公室,回过头来又说,“你跟我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家仇未报 晏润迅正在陆军部跟易靖卓一起商议年夜会的事情,看到鹿希甄来了之后,都快要忘了怎么说话了。 “继续啊,我来了你们继续该干嘛干嘛。” 陆军部,鹿希甄也算是轻车熟路了,进来该干什么应该怎么做,她都一清二楚。偌大的会议室里,桌子上堆满了请帖,易靖卓和晏润迅竟然在亲笔书写,这些事情不是交给手下的人去做就可以了吗? “啊,这是父亲交代的说是邀请名帖一定要亲笔书写。” 晏润迅跟易靖卓一个对人一个写帖子,就这么个事儿也是很费劲的,安排座位还是跟上次宴请晏家军和行政院大员一样,难安排的很。 “我来帮你们吧。” 鹿希甄坐了下来,拿起了签字笔在帖子上按照宾客名单一个一个的对照着,易靖卓和晏润迅都停了下来看着她。 “干嘛啊看着我干什么啊我说了该干什么干什么。” “嫂子,你帮我们可以,不过有一个人的帖子你不能写。” “谁的?” “郁霆轩的。” 鹿希甄无语的看着晏润迅,“你大哥说的?” “不用我大哥说,这就是不能够的。嫂子,你应该没有忘记上一次宴会的时候,那帖子的事情吧?” 上一次?上一次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算了,嫂子你不知道的话,没关系。就当做没发生过好了,只要你答应我不写郁霆轩的,这个忙,我们很乐意你帮的。” 这是什么逻辑,鹿希甄挥了挥手,随便一个名帖而已爱谁写谁写好了。鹿希甄现在在乎的是跟郁霆轩当时商量的事情,那人考虑的怎么样了? 还有顾医生,跟她提起过她姐姐的事情,上一次的风寒应该是好了的,卫兵也说了鹿昭专门登门来感谢过的,不过那个时候她恰巧不在,也就没有碰上。 不过听顾医生话里话外那意思是,鹿昭也沾染上了烟土这东西,而且已经到了那种严重的情况?难道是上一次去帮鹿昭看风寒的时候察觉出来的吗? “亭书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晏润迅整理着文件,回答道:“来了电报,说三天以后,已经完成了那仪式,听说吴老爷子给他娶了吴家的名字,叫吴念恩。” 鹿希甄埋头正在写帖子,想了想笑着说:“是个好名字啊,吴老爷子果然没有忘记根本。” “是啊,亭书就算成为了吴家人,好歹还是要回来北平的。” “不会来那还能去哪里呢?润迅,你告诉嫂子,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亭书啊?” …… 晏润迅尴尬的看了一眼易靖卓,哎呀,这感情的事情怎么好在这里说的呀嫂子。晏润迅躲避着,借口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办,连忙出了会议室。 “不好意思了。”易靖卓还落井下石的打趣了两句晏润迅。 最近所有人到了鹿希甄面前都是莫名的心虚,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谁让他们真的瞒着鹿希甄这么久呢,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军长夫人,这一次年夜会,晏总理跟润林说,邀请日本商会的小泉会长来,你是怎么看的?” 易靖卓一直喊鹿希甄都是军长夫人,好几次柳云时都让他改了这个称呼,跟他一样叫鹿希甄希甄姐就好了,可是这人左右就是改不过来了。索性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这样就这样吧,鹿希甄也不介意。 易靖卓提起这个的时候,鹿希甄恰好写到了小泉会长的帖子,签字笔行云流水的一挥洒,日本人的名字就落在了大红的邀请帖上。 “当然要邀请了,邀请他们过来,是有些事情要说清楚。现在外面还在谣传晏军长受伤了,居心何在啊?” 这哪里是谣传?润林的确是被打了埋伏,受了重伤。只是这消息被封锁的很严,外面都是传的消息,孰真孰假,报社的记者也不敢随便说。所以才会变成如今这,到底有没有受伤的传言。 鹿希甄几乎已经确定了晏润林被打了埋伏的事情跟郁霆轩无关,并且郁霆轩也没有帮助日本人筹划这一切。所以,除了货物被查封,怀恨在心的山本,实在想不出来其他人了。 更重要的是,易靖卓的人在那天前往仓库的路上,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秘密带回了陆军部,严刑拷打之后终于问了出来,是接受了小泉会长的命令去给山本通风报信,叫他赶紧跑的。 消息虽然没有传到,不过山本这个老狐狸还是先跑了,要不然就不会有后面被打了埋伏的事情。 可真的叫人窝火。 “要真的是日本人做的,在年夜会上直接动手怕是不妥。盯着郁家的人来消息说,最近郁家门口多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他们试图上前去攀交,那些人都是凶神恶煞的,也不开口说话,那样貌和态度都像极了日本人。” “郁霆轩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易靖卓看着鹿希甄,问道。 鹿希甄垂眸,停下来,说道:“多派些人去郁家门口,务必要保护好郁霆轩。我已经跟郁霆轩商谈过了,他能够跟我们合作一起对付日本人的话,过去的那些事情我可以都既往不咎。所以,在他考虑清楚之前,不能让他出任何岔子。” 如果不得已的情况下,鹿希甄想她要亲自上门拜访,让那些日本人的探子看到她去郁家,也逼迫着郁霆轩没有后路可退,除了跟他们合作别无他选。 “我会派人去办的。” 易靖卓还是十分好奇,到底鹿希甄跟郁霆轩都说了些什么? 鹿希甄来陆军部主要是找晏润迅试探试探口风的,可是晏润迅人都跑了,也就没有什么好逼问的了,十分的无聊。鹿希甄帮忙了一阵子就离开了,回到晏家官邸的时候,晏夫人派人来找她,叫她过去说话。 “娘亲,您找我?” 晏夫人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对鹿希甄招了招手,“来,过来坐。” 鹿希甄坐到了晏夫人的身边,不清楚这是要说什么,晏夫人屏退了丫鬟们,拍着鹿希甄的手说:“希甄啊,我跟你说过了,等到年过了,我们就带着孩子回广东去,这事儿没忘吧?” “没有,我都记着呢。” “好,那决定了让鹿黎跟单昱去大不列颠了?”晏夫人有意无意的带上了单昱,就是想要听听鹿希甄的意思。 鹿希甄算是明白了,这身边的一个一个的都在做她的思想工作,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就像是柳云时说的,真的让鹿黎一个人出去她又真的不放心,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一起去吧。 反正她是阻止不了了。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晏夫人大喜。 鹿希甄点点头,“娘,我同意了,我总是希望鹿黎好的。这些日子他都没有来找过我,我想着我那天说的话也太重了。伤了他的心吗?我这个姐姐,他以后怕是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怎么会呢?在鹿黎的心里,你始终是他最亲近的人,不要说这样的话,要是被鹿黎听到了才伤心呢。” “娘,我担心的事情是我没有办法跟我过世的爹娘交代,我没有保护好鹿黎,没有教育好鹿黎,都是我的错。鹿黎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全是他的错。如果鹿黎这样可以感觉到幸福快乐的话,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的。” 鹿希甄已经没有其他的乞求了,柳云时说的对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鹿黎迟早也是要跟她分开的,有自己的生活。 到时候,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晏夫人抿着嘴朝着沙发后摆着的屏风看去,鹿希甄并不知道这个屋里还有其他人在,还自顾自的说着,“娘亲,您说鹿黎是不是怪我了啊?怪我不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哎,那天我的确太着急了,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说,大抵是没有办法这么快的驳了自己的面子。” “可是我这样都是为了他好,哎,算了这样的话都是没有作用的。”鹿希甄有些崩溃了,这些天的事情太多了,她都不知道要先顾着那个先忘记那个了,为什么这么多的事情要做呢? 她累了,真的背负了太多,累了。 回去广东,远离这是非之地,可是鹿家的灭门之仇还没有报呢。不能这么轻易的离开,鹿希甄一定要找到真凶,才能过的了心里的这一关。 “娘亲,可否迟些回广东,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鹿希甄恳求道。 站在屏风后面的鹿黎知道鹿希甄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勇敢的站了出来,走到了惊呆了鹿希甄的跟前,“姐姐,我也要留在这里,处理完了我们家里的事情,再离开。” 家仇未报,岂能贪图享乐?鹿黎永远不会忘记他看到的那一幕幕,日本人,终于在多年之后再一次的闯入了他们的生活,不管是谁,只要是日本人,他都不会放过。 “你怎么在这里?”鹿希甄都被鹿黎的突然出现给吓了一跳,都快要忘了刚才自己说了些什么了。 “姐姐,对不起,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晏娘亲想要帮我,所以找你来说的刚才那番话。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让你那么伤心,对不起。” 鹿希甄委屈的撇了嘴,伸出手,就跟小时候一样两个人不管为了什么生气,最后都可以因为一个拥抱化解了所有。 第三百三十五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家务事正在一件一件的解决,这让鹿希甄轻松了不少,真正放开了所有的介怀之后,突然发现这个世界都要不一样了。 鹿昭这些天跟郁霆轩一样,窝在家里并没有任何的动静,不愿意露面。神神秘秘的都不知道到底在盘算点什么。 丫鬟从小厨房端着刚烧出的热水,小碎步的跑着走到了主厢房,厚重的帘子让丫鬟没法轻松端着一盆水走进去,所以要多了一个步骤,还挺麻烦。 鹿昭最近因为要跟鹿希甄频繁见面,按照郁霆轩交代的并没有再碰烟土,不过没有根治的情况下,犯烟瘾的时候十分痛苦,每一次坚持下来都是大汗淋漓,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似得。 正虚弱无力的躺在床上,满头是汗,丫鬟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子寒气,把屋子里的热气卷走了一些,丫鬟的身上暖和了不少。 将水盆端着送到了鹿昭的身边,拧了毛巾给鹿昭擦了擦,小心翼翼的问道:“夫人,你感觉怎么样啊?” 鹿昭无力躺在床上,让鹿昭给她擦了脸之后,才感觉舒服了一点。翻过了个身,身上都湿透了,有些不舒服,要换一身衣服。 “去帮我找一件新衣服,弄点吃的,我一会儿要出门。”鹿昭抬起了头,觉得舒服了一点,靠起来在床头。 “好,夫人,需要出去给您准备一辆车吗?” 鹿昭惨白着嘴唇,摆了摆手,“不用,走着去。” “走着去?”丫鬟不解,这大冷天的,才经历了一场折磨呢,要是走着去,可是要遭受风寒的。这里距离晏家官邸可不近呢,真的要这么做吗? 鹿昭神秘的笑了笑,“不需要了,我说走着去就走着去。快去准备吧,今天要在天黑之前赶过去。” “是的,夫人。” 鹿昭换好了衣服,让丫鬟伺候了半天,化了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妆容,不太精神,却又不至于太妖艳,只是让鹿希甄看着她觉得凄凄惨惨的模样,一定会心软就可以。 “夫人,真的不需要叫车吗?这天儿看着怕是要下雪了,别再受了风寒,身体承受不住的。” 鹿昭因为丫鬟的这一番话,心里流过了一阵暖流,这个丫鬟真的比之前所有的丫鬟对她还要好。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关心她,自从她小时候母亲过世之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关怀了。 心里暖暖的,就感觉特别的舒服。 “不用,这些我承受的住,倒是辛苦你了,我看着也不远了。一会儿去了晏家,大抵是要热络一些的。” 晏家官邸自然是不会太差,条件优渥,人还多。人多,就显着热闹。她是鹿家的长女,嫁了人这么多年,都没有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倒是鹿希甄现在,家庭幸福美满,有那么保护疼爱她的丈夫,还有两个乖巧可爱,聪明伶俐的孩子,真的叫人好羡慕。 现在外面都因为鹿希甄开办的戒烟医院,喊她什么第一军长夫人,之所以加上军长这两个字,也是因为这鹿希甄上头还有一个晏总理的夫人呢。 不管如何,鹿希甄现在在北平甚至是全国都是相当出名的,被大家这么捧着追随着,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怪不得郁霆轩以前一直说,要是她能够有鹿希甄一般有用,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要是她有用的话,郁霆轩是不是也可以赢一次晏润林呢? 鹿昭不知道会有没有这个可能,只是觉得,她不是不想跟鹿希甄一样,只是没有办法一样。从出生开始,她跟鹿希甄就注定了未来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过着不一样的人生。 大概是有些后悔了吧,要是当初跟交通部长好好过日子,她现在好歹也是行政院大员的正方太太,出席的场合跟鹿希甄也相差无几。可是自作孽,不可活,是她自己不珍惜对她好的男人,偏偏要去喜欢一个根本从来没有把她放在心上的人。 这就是报应吧,老天爷全部都看在了眼里,报应不爽罢了。 到了晏家官邸门口,门岗的人身上都已经披了一身的寒气,却还是如同松柏屹立在雪地里一般,刚正不阿,坚韧挺拔。 看到了步行而来的两个女子,尤其还有些面熟的时候,门岗的人伸手拦住了鹿昭跟她的丫鬟,问道:“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军爷,我们是来找军长夫人的,我们家夫人是军长夫人的长姐,劳烦您去通报一声可好?” 丫鬟很有眼力劲儿,嘴皮子也很溜,知道见到什么人说什么话,这年头有枪杆子的人都不好招惹,她一个丫鬟说这些事情没有关系,总不能让鹿昭来说吧。 门岗的人面面相觑,军长夫人的长姐?这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啊,不过既然来的人敢这么说,大概是有些内情的。门岗的人不敢耽搁,赶紧派了一个人进了里面,亲自通报。 “我姐姐?” “是的夫人,门口来的人呢自称是您的姐姐,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特地来通报给您,是否让她们进来。” 鹿希甄哄着两个快要会走路的两个孩子,疑惑的想了想,觉得大抵是鹿昭真的找上门来感谢了。 “让她们进来吧。” “是,夫人。”兵哥连忙小跑离开了,鹿希甄愣了一会儿,将两个孩子交给奶娘,又让丫鬟去准备了茶点在客厅。 “如果娘亲找我的话,就说我在见客。” “明白了,大少奶奶。”丫鬟点头应和,鹿希甄没有其他的吩咐了,丫头才下去做准备了。 在晏家,丫鬟们都喜欢叫鹿希甄大少奶奶,但是那些兵哥改不过来口,一直都想叫鹿希甄军长夫人,只是很多时候都忘记在夫人前面加上军长二字,总给人一种感觉鹿希甄跟晏夫人被叫混了错觉。 鹿希甄就在他们这边的客厅里等着鹿昭,虽然她跟鹿黎对于他们的这个长姐并没有多大的感觉,有跟没有都一个样子。不过既然有麻烦,她能帮的鹿希甄总是不会袖手旁观的,至于鹿昭要来感谢她? 鹿希甄知道,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思忖间,鹿昭被专门带路的兵哥带到了晏润林他们这边的院子来。晏家官邸的格局是前朝的王爷官邸,主院偏院自是不少。 主院是日常待客的地方,而晏润林跟鹿希甄是住在后院的东院,屋子还是古色古香,不过里头的布置有些偏西洋。平日里没事儿的时候总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常去主院的。 鹿昭过来,还轮不到去主院的地步,鹿希甄想着在这里接待就足够了。 领路的兵哥将鹿昭和丫鬟带到了客厅门口,就离开了。第一次进到晏家官邸的鹿昭,一路上看到了不少,这晏家伺候的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多,看到她的时候也都一如往常,并没有什么好奇或者疑问,似乎好像就没有看到她一般。 这样的教育还当真是叫人佩服啊。 “夫人,我们进去吧。”丫鬟搀着鹿昭,这一路走过来可不算近,鹿昭这身体可不知道能不能坚持的住,还是快些进去暖和暖和才是。 鹿昭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样的晏家跟过往鹿家如日中天的时候十分相似,可是可悲的是,她跟鹿希甄如今看来还是这般的雷同。 过去她就什么都不是,现在她还是什么都不是。鹿希甄是鹿家的千金大小姐,而现在是晏家的大少奶奶,名声远扬的军长夫人。 这老天,还真的可以一直不公平下去啊。 鹿昭走进去的时候,鹿希甄端坐在位置上,并没有起身相迎,平淡的看着鹿昭缓缓开口道:“你来了。” “是啊,我来看看我的妹妹和弟弟,不过妹妹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欢迎我这个长姐的样子。” “鹿家还有一个女儿吗?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这样的话的确很伤人,鹿希甄也不想这么说的,可是看到鹿昭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过往的种种又重复在她的脑海里。 “你不知道?也是了,你贵人多忘事,怎么还记得鹿家的事情呢?”鹿昭也不等鹿希甄请她坐下了,自顾自的坐在了一旁空着的沙发上。 鹿昭其实是有点坚持不住了,就是要这样的效果,很辛苦疲惫,弱不禁风的可怜模样。她们姐妹一场,鹿希甄是什么样的人,鹿昭可以说是很了解。 刀子嘴,豆腐心而已,根本不足为虑。 “说罢,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情?”鹿希甄懒得跟鹿昭在其他事情浪费唇舌,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该说的,还是不要再提了。时间宝贵,她可不想在这里耽误。 “就是来感谢你的啊,上一次我感染了风寒瞧不起医生的时候,我的丫头来求你帮忙。我的好妹妹,还是帮了我的。现在我好了一点,自是要过来看看你的。” “你前阵子太忙,我也不敢过来打扰,现如今我看你那戒烟医院颇有成效,想着你大抵可以放心了,所以才上门来打扰。” 鹿昭的官面话说的很好听,也不亏是作为交通部长的太太这个身份过了一段日子的,也好歹学到了点什么。 第三百三十六章 查探虚实 晏家的丫头端了茶点上来,那神态样貌皆是不俗,这晏家的丫头难道都这么极致?鹿昭看了看桌子上的有序排列的糕点,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么精致的东西了,看着可真的是非常有食欲。 鹿昭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八宝斋的水晶饼,蛋黄豆沙馅儿的,光是想一想都想要流口水。上次听从上海来的一个夫人说,她们上海啊有一种点心十分的好吃,也是水晶饼的模样,里头却是包着鲜肉。 这鲜肉怎的就着点心吃呢?鹿昭当时就提出了疑问,那位夫人捎带着嗲气的口音说,“就是那样吃的喽,我跟你讲哦,是真的很好的,下一次吼,我有时间带给你吃。” 南方大多喜欢吃鲜肉水晶饼,而北方却是喜欢吃豆沙啊五仁的,当然蛋黄之类的也非常的喜欢。而云南贵州那边,大多都是火腿和鲜花的。 不过不管是那种水晶饼,都是极好吃的。八宝斋的水晶饼十分难得,每天就那么几份儿,需要早前排队去买。 一般的老百姓当然是要去排队买的,但是像晏家这样的大家,言语一声,八宝斋还能不给提前留着吗? “这水晶饼,我看着真的不错,我先吃一个。”鹿昭才经历过了烟土瘾,嘴里正是寡淡无味,很是痛苦的时候。看到了自己喜欢吃的,就有了食欲。 鹿希甄不做声,由着鹿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些东西都是为她准备的。 走了一路,多少还是有些承受不住的,鹿昭吃了点东西喝了热茶才真正的感觉到恢复了一点力气,整个身体变得暖和了起来。 “到底什么事儿,现在可以说了吧?”该寒暄的也寒暄了,该吃的也吃了,该喝的也喝了。 是时候说正事儿了。 说来感谢的,现在倒是一句都没有要感谢的话了,到底还要说什么?鹿昭来这里的本意肯定不是单纯的为了感谢这么简单的。 北平的风声前一阵子就传到了鹿昭跟郁霆轩的关系,鹿希甄不想听也不愿意听,可有意无意的总是有那么一些声音飘到了她的耳朵里。原本心里呢,鹿希甄是不高兴的,可是现在她无所谓,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鹿昭跟郁霆轩如何,与她现在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传出去了对鹿家的名声不好罢了。不过现在,鹿家的名声全部有她来拯救,鹿昭,可有可无。 “是了,差点忘记了正经事儿,好妹妹,前些天感谢你找人去给我看病,要不然我怕是要看不见你和鹿黎了。” “看得见看不见的,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你跟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悉了吗?” 鹿昭吃完了水晶饼,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笑着说道:“妹妹怎的能说出这样的话呢?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这个时候拿亲情说事儿,是不是很可笑啊?早先她们无家可归的时候,鹿昭可是行政院大员的太太,那个时候怎么没见她站出来,说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呢?怕是巴不得她跟鹿黎死了吧,这样鹿家就只有她一个女儿了,还不知道要打着鹿家的旗号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 鹿希甄本不想跟鹿昭这么对着干,只是太过生气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压抑,鹿希甄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口子了。 “我们之间还是不要打这些无聊的太极了吧,那一次不过是举手之劳,你的丫头到晏家门口来喊,我总不能袖手旁观。至于那些医疗的费用,你不需要给我了。就像你说的,我当你还是鹿家人,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以后可以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想着害人了。” “妹妹这话说的我就不太明白了,姐姐何时害过人了?一直以来,可都是你在害人啊。” 鹿希甄愣住,盯着鹿昭,倒是要看看这个人还要说出什么胡话来。她何曾害过别人?这个鹿昭到底要干什么! 鹿昭哼笑一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像是这不是鹿希甄的家,而是她鹿昭的家一样,什么东西都可以随便用,这一点可真的是相当的不礼貌了。也不晓得以前鹿昭在鹿家的时候,是怎么听教养妈妈们教育的。 鹿希甄的眼中带着一股厌恶,鹿昭就像是没有看见,缓缓说来,“自从你成为了所谓的军长夫人之后,可是闹出了不少的事情,你知道吗?” 的确,这些天发生了不少的事情,不过跟鹿昭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晏润林说的,想要办成事情,总会有所牺牲和付出的,没有什么事情是管用嘴皮子就可以解决的。 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事情,也轮不到鹿昭来教育她吧?这一点自知之明为什么鹿昭就是没有呢? “光是我听说你受伤,这晏军长受伤,还有你前阵子似乎还被人抓起来囚禁了?我的好妹妹,这多危险啊?姐姐担心你,不想你出危险的啊!” “那还真的是多谢了你的关心了,我很好,劳您费心了啊?” 鹿昭挥了挥手,眼眶微红,似乎真的是着急了跟鹿希甄在说着人命关天的事情。 “还好,你没有什么事儿,要不然爹娘知道了要多伤心啊?你在他们的心里一直都是掌上明珠呢,我想着你可不能有事情,要不然他们就算是在地下也不能安宁的。希甄啊,你要为了自己考虑,还要为了我那两个好侄儿考虑啊。” 说到孩子,鹿昭左右转头看了看,疑惑的问道:“咦,这孩子们呢?怎的不在你的身边?” “让带出去透透气了,免得看到不好的人,学坏了。” 鹿希甄这一句话针对的很明显了,鹿昭的丫头有些不服气,脸色难看想着为自家夫人辩解两句,可是还是没有开口,在人家家里,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哪里有什么说话的权利呢?再说了,夫人到现在都什么都没有说呢。 话一说完,鹿希甄就有些不太适应的别过头去,不看鹿昭。刚才她说的话似乎有点重了,就算真的伤害到了鹿昭的自尊心吧,那也是她自找的。 “罢了,小孩子还是不要听到我们这些大人说的话,小孩子啊心灵是最单纯干净的,都是面捏的似得。脆弱着呢,少见点生人也是对的。以后见面的机会多了,就会好了。” 鹿昭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又问:“我来的时候听说,妹夫前些天被打了埋伏,怎么样了?可还安康?” 终于说到重点了吧,鹿希甄瞧着鹿昭那假惺惺的模样,就没有什么好脾气。大抵又是为了谁来打探消息的吧? 为了谁呢?郁霆轩?还是其他人? 应该不是郁霆轩把,晏润林受伤的当天郁霆轩就已经来过了,鹿希甄肯定郁霆轩是知道晏润林真真切切受了伤的,如果郁霆轩真的想做点什么,那天离开之后完全可以去散播消息,依照郁家在北平的影响力,总好过那些市井传闻。可是郁霆轩回去老老实实的,并没有做这些事情。 鹿希甄想,估计那天自己说的话,郁霆轩听到了心里去,本来跟日本人的合作就失败了。如果郁霆轩不是傻子,就会明白他这个时候跟晏家合作才是最后的出路。那天的荒唐理由,不过是郁霆轩不好意思在她面前直说,逃避的一种手段而已。 所以,鹿昭应该不是为了帮助郁霆轩打探消息,那她这么着急的想要知道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妹妹怎么不说话,难道妹夫病的很严重?那天给我看病的顾医生,似乎很是厉害,妹妹有没有请他去给妹夫看看?” 鹿希甄定了定神思,冷漠的看向鹿昭,“如果你今天来是为了这件事情的话,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的丈夫不是你的妹夫,你也不是我的姐姐,你不要一口一个妹夫的叫,这里还有丫头们在,传出去可不好。” “再来,不管你是从哪里听到了我的丈夫受伤的消息,我只想说,你到底是盼着我们好,还是盼着我们不好呢?如果你口口声声的说着鹿家人,一家人什么的,你就不该来这里问我这样的问题。” “最后,鹿昭,你要是还要对我们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我一定对你不会手下留情的。” 言尽于此,鹿希甄没有心情跟鹿昭继续掰扯下去了,听着就觉得十分的不舒服,这个鹿昭,就是来试探的。 鹿昭笑而不语,并没有因为鹿希甄的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有任何的惧怕,相反的,她知道鹿希甄越是这么说,就越是从侧面证明了晏润林肯定出了什么事情。要不然这些天都不去陆军部,告假在家是为了什么呢? 可不要说是为了照顾夫人孩子,这太不真实了。所以,晏润林肯定有问题,只不过听说在年夜会的时候,晏润林会按时出席。那么现在肯定是在家里好好休养了吧? “为何如此的激动呢?妹妹,竟然你都不要认我了吗?”鹿昭还在竭尽全力演好最后的落幕戏码,做什么事情,总是要有始有终才好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晏润林已经能够下床走动,披着衣服从卧室里出来,守在廊下的小厮连忙跑了过去,问道:“大少爷,您这是要去哪里走走?需要陪着您一起去吗?” “不用了,我就在这附近走走。”晏润林自知自己还没有虚弱到那个地步,转而又问:“对了,大少奶奶在哪里?怎的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人?” “好像是前头来客人了,大少奶奶正在见客,要不我去说一声?” 晏润林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先去忙吧。” 小厮应声退下了,晏润林先是茫然的站在了院子里,冬日万物皆沉睡,很是寂寥,就算是前王朝的后花园也没有什么可以看的。 见客?什么客人这个时候来?鹿希甄还这么在乎的封锁了消息,晏润林捂着还隐隐作疼的伤口,一步一步的从来没有走的这么慢过的朝着会客厅走去。 会客厅内,鹿希甄用尽了这么多年积攒着的大家闺秀的教养和休养,忍耐着鹿昭的没事儿找事儿。 “妹妹,姐姐知道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情,对你和对鹿黎都心怀愧疚,可是这么久以来,我想了很多,也思考了很多,觉得当初的我可真不是个东西。竟然对着我落难的弟弟妹妹不闻不问。” “你说得对,老天有眼,做多了错事就要受报应的。我今天这个下场是我应得的,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也不敢乞求你和鹿黎的原谅,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 这件事情,才是鹿昭今天来找鹿希甄的真正目的。 晏润林有些气喘,看来这一次伤的的确很严重,就这么一段路就可以让他这么劳累,可真的不大舒服。 站在门口调整着混乱的气息,晏润林轻轻摁着伤口,在这里就隐约能够听到里面谈话的声音。 “你想说什么。” 鹿昭声泪俱下,不去拍那电影都浪费了,鹿希甄看着就觉得吃味,也不知道鹿昭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怕是还不知道郁霆轩为什么要跟日本人合作,还有当年害了我们鹿家家破人亡的人是谁吧?” “你知道?” 鹿希甄怀疑,鹿昭当时都已经嫁出去了,根本就不可能在鹿家。鹿黎是唯一的目击证人,鹿昭现在这么说是不是故意吸引她的注意力的? “我想你也应该听到了不少的风声,都说我跟郁霆轩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今天我就在这里,可以直接告诉你,没错,我就是喜欢郁霆轩。” 鹿希甄:“……”这件事情她并不想知道。 鹿昭继续说道:“从小你们俩就被爹爹订了亲,我知道不管我跟你抢什么,最后肯定都是输。所以我就一直放在心里,寻找机会跟郁霆轩说,可是后来爹爹答应了那人的提亲,我竟然就草草的嫁了人。” “可是我对郁霆轩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我一直都在等待一个可以靠近他的机会。可是等我真正的到了他的身边,才意识到他是个怎样的人。” 鹿希甄不知道为什么听着鹿昭说她跟郁霆轩的事情的时候,不仅没有一丝的难过,反而还有一种动容。在男欢女爱这种事情上,总是女人要吃亏一点的。何况鹿昭还喜欢这一个根本不喜欢她的男人,是多么的可怜啊? 鹿昭凄凉的抬眼看向鹿希甄说道:“他的心里是喜欢你的,从定亲开始,一直心里眼里都有你。可是他心里更大的是无穷无尽的欲望,他渴望得到权势,而你不仅可以给他带来这一切,还是他真心喜欢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是男人最不能忘记的,鹿希甄嫁给晏润林之后,晏家虽然多磨难却也是到了现在如日中天的繁盛。 所以郁霆轩才会一直说她不如鹿希甄有用吧,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是要有一个有能力辅佐他的女人。 鹿希甄帮助晏润林字啊百姓心中奠定了基础,现在又因为戒烟医院的事情让百姓对她刮目相看,可真的是厉害。 论起这一点,鹿昭承认,她是比不过鹿希甄厉害。不过,越是聪明能干的女人,就越是耀眼。越是耀眼呢,就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郁霆轩到现在对鹿希甄都不死心,就是因为鹿希甄越来越有魅力了。 “所以,你是来气我的还是戳你自己心窝子的?郁霆轩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们之间的婚约已经解除,现在我的丈夫是晏润林晏军长,没有其他的人。” “你这么想,有的人却不这么想,希甄,你可能并不知道我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的。郁霆轩的心全部挂在你的身上,为了得到你,他可以穷尽一切。” 鹿昭绝望的承认着:“或许之前他为了得到你的原因不太单纯,为了他的野心也好,为了郁家的发展也罢,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他是真的想要彻底的把你从晏润林身边抢走,所以他故意跟日本人合作,还让你和晏润林都知道。” 什么?郁霆轩这么做是故意的吗?难道他不是为了郁家着想,用那批烟土来祸害人,发国难财?而是只盯着她这个人在筹谋? 如果真的是为了这个,当初干什么去了?鹿希甄觉得这些话十分的荒唐,郁霆轩应该不会蠢到重蹈覆辙,做一件根本没有结果的事情吧。 所以鹿昭这些话当中,有几分可以相信有几分可以不相信,鹿希甄还需要自己判断一下。 “我知道你肯定一时半会人不会相信我,但是你不能否定郁霆轩对你的感情。我听说你专门找他谈过了要跟晏家合作的事情。他没有答应吧?他一定是提出了跟你有关的要求,所以你们的合作才没有立即达成。” 鹿希甄皱眉,她跟郁霆轩商量的事情,不就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的吗?那鹿昭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还说的句句有理。他们没有达成合作的原因,就是因为郁霆轩贪心,竟然敢提出要她跟晏润林和离的条件,怕是真的脑子坏掉了。 现在听鹿昭这么一说,鹿希甄的心里顿时没底了,看来郁霆轩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唯利是图,还是有点脑子的。 不过他以为靠着日本人,就能让自己屈服了吗? “看来你果然是对晏军长情深义重啊,郁霆轩费劲了心思想要得到你,到头来还是一场空,我看就很好,要不然你就是要被他套死了。” “只有跟一个人长久的相处之后,才会真正的了解一个人是什么样的,郁霆轩啊现在是什么样的人,我算是看清楚了。” 鹿昭话锋一转,牵起鹿希甄的手凄凉的说:“妹妹,你办了戒烟医院是好事儿,实不相瞒,郁霆轩狼子野心,为了控制住我,竟然强迫我吸了那东西。你看我,明显不如从前了,这都是我的丫头给我精心化了化才勉强看上去像是个人。” “什么?你沾染上了烟土?”鹿希甄诧异的看向鹿昭,这么认真仔细的一看,才发现了鹿昭眉眼之间的疲态,还有不精神的模样,双眼已经失去了神采,哪里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太太? 郁霆轩真的会这么做? “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我被那东西害惨了,折腾的我生不如死。我是想过去死的,可是每一次要死的时候郁霆轩又偏偏拦住了我不让我去死,我不知道我还能够怎么样才能解脱!” “好妹妹,你就算是可怜可怜我也好了,帮帮我戒了这东西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坏事了。” 鹿昭恳求着鹿希甄,拜托她可以帮自己走出烟土的魔窟,每一次的忍受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次。在鬼门关走过了这么多次,也终于是悟出了一些道理,真的令人心寒的道理。 “你怎么不早说?你抽了多久,你的货源是哪里?”鹿希甄气的面色发红,真的不知道要说鹿昭聪明还是说她傻了。 聪明的话就不会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变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了。可要是说傻的话,那也是不傻的,起码还知道找到她来帮她解决。 鹿昭绝望的摇摇头,这一刻似乎是真的放下了所有的戒备,本来还想着跟鹿希甄斗斗气的。来了之后发现她现在别说是跟鹿希甄平起平坐了,哪怕是提鞋都不配了吧。寄人篱下的滋味就是如此,她生来就比别人低了一等吧。 “我不知道,我每次要的时候,都是郁霆轩派人给我送来的。至于货源,我想应该是跟他合作的那个日本人那里的吧。我沾染的时间不短了,一年有了,希甄,你说我还有治好的可能吗?” 一年,断断续续的,大抵还不算是太难吧。毕竟二虎跟三娃的娘亲可是比鹿昭还要严重,现在不也情况在慢慢好转吗? 戒烟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需要病人本身坚持下去,如果鹿昭可以好好配合的话,鹿希甄想,应该是可以治好的。 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决心要戒掉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 发出邀请 站在门外廊下的晏润林有些惊讶,没想到鹿昭竟然也会沾染上烟土,竟然还是被郁霆轩害成这个样子,难道郁霆轩对鹿昭竟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难道真的如鹿昭所说,郁霆轩这些年来对鹿希甄从来都没有死心过? 那么鹿希甄到底跟郁霆轩说了什么?合作?他们能够合作吗?这是一个再现实不过的问题了。 屋里的两个女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当中,哪里顾得上门外有没有人在偷听? 晏润林愣在了廊下,一时之间心思复杂,如果郁霆轩对鹿希甄还不死心,哪有怎样?在鹿希甄的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他。这一点,晏润林从来没有怀疑过,不过身为一个男人自己的夫人被其他男人惦记和打扰,自然是十分不舒服的。 那个条件到底是什么?晏润林现在只想知道这个。 鹿希甄看着憔悴的鹿昭,只觉得心痛难当,心里是抵触认这个姐姐的,可是血缘上难免牵连着。如果鹿昭真的因为烟土死了,传出去鹿家的名声该如何?而她这个作为戒烟医院的主要负责人,又该如何服众呢? 自己家里人都被烟土害死了,竟然还妄想着去救别人,这是什么可笑的逻辑。 “那好,既然你都开口了,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如果你想要治疗的话,现在就跟我走,我带你去医院跟许医生说,让他尽快为你诊治,只要你配合医生,很快你就会好的。” 鹿希甄说着,“我希望你这一次不是在骗我,鹿昭,我当你还跟鹿家有血缘,我当你还是鹿家的人,才会帮你。其他的我不希望你做。你懂了吗?” “我懂,我都明白。我不想让这东西害我一辈子,好妹妹谢谢你能够不计前嫌的帮助我,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就告诉姐姐。姐姐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会帮你的。” “不需要,你只要把你自己看好了就可以了。”鹿希甄不想跟鹿昭在其他事情上还有纠缠,只这帮了她一点,她都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鹿昭听了鹿希甄的话,又是很失落可怜的模样,鹿希甄懒得再看,起身就要带着鹿昭去。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大少爷,您怎么站在这风口?要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自打晏润林受伤之后,整个晏家都如临大敌,从主子到伺候的丫鬟小厮和护兵都是时时刻刻盯着晏润林,有一点做得不对的都要赶紧上报和制止。 这是晏总理跟晏夫人下的命令,晏润林都不得不遵守。所以路过的丫鬟看到了在廊下站着的晏润林立即开口说的这句话,顿时也没了脾气。 不过来不及阻止,鹿希甄就已经冲到了门口,看着披着外套站在那里有些尴尬的晏润林,无奈的笑了笑。 晏润林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找一个地洞钻下去,这都什么,堂堂军长竟然被抓到偷听自己的夫人跟姐姐谈话,可真的是没什么脸皮了。 只是这个扎眼的功夫,鹿希甄就已经到了晏润林的身边,“怎么来了不进去?”鹿希甄握着晏润林的双手,冰凉,在这里到底站了多久了? “啊,我不过刚过来,也没有多长时间,你有客人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晏润林不愿意说破,那鹿希甄自然也是不会戳破的,就如此吧。 “也不是什么客人,是我……姐姐。”鹿希甄在嘴里咀嚼了很多遍,没想到还是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晏润林侧过头看了看鹿希甄,笑了笑。 “既然如此,我也应该去见见才是。” 鹿希甄揽住晏润林的胳膊,正要扶着他进去,鹿昭却已经到了门口。 “我的好妹夫,怎的在这风口站着?”鹿昭倒是自来熟的很,看到晏润林就亲密的喊着妹夫妹夫的。 鹿昭的双眼在晏润林身上来回寻索着,晏润林的脸色有点惨白,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哪里不对劲,难道真的没有受伤?只不过是外面故意透露着风声,引得有些人上当? “果真是你来了,怎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希甄说吗?” 鹿昭讪讪笑道:“是啊,有些事情需要麻烦我这个好妹妹,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两个啊。” 晏润林进了屋,拍了拍鹿希甄的手,没有痕迹的点了点头,“我可以。” “真的可以?” “别让你这个好姐姐看出端倪,她可是厉害人物。” 鹿希甄听话的松开了手,晏润林作为男主人自是牵着鹿希甄的手一起坐在了主人该坐着的位置。 鹿希甄跟晏润林牵在一起的手,深深刺痛了鹿昭的眼。哼,可真的是一对恩爱夫妻啊,在她的面前这般亲昵作甚? 鹿希甄想要抽回自己的搜,这一次倒是轮到了晏润林不松手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这样不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本来就是夫妻,你姐姐就算看见了又如何?” 好吧,到了你这里就是什么都有道理,好过分啊。 “既然过来了,不如也跟我说说,找希甄什么事情?我看我能不能帮上忙?”晏润林其实什么都知道了,却还是要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实话这么做很辛苦。 鹿希甄早就识破了,听了晏润林的话,在他的手掌心抓了抓,双眼瞪着他,质问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晏润林弯起嘴角笑了笑,抬手理了理鹿希甄有点乱的鬓角,“夫人怎么如此的没有耐心呢?不过是想要帮帮你的姐姐,我是你的夫君,你家里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既然你姐姐有事情求你,我想我应该责无旁贷吧。” “你……” 鹿昭有些看不下去了,却不得不佯装着很欣慰的样子,看着鹿希甄跟晏润林,还很贴心的解围说:“是啊,我们都是一家人,就应该互帮互助,妹夫果然是识大体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夫人不够识大体?” “那倒不是这个意思,呵呵……”鹿昭讪笑着,怎么觉得这话怎么说都不对,到底要怎么说比较好呢?这对夫妻是要她死吗? “过几天就是年夜会了,若是有功夫,就一起来吧。刚才不也说了,我们是一家人。”晏润林忽然转了一个话题,说到了年夜会上。 鹿希甄诧异的看着晏润林,这年夜会怎么能让鹿昭来参加?若是放在以前,鹿昭是交通部长的夫人,那么作为行政院大员的家眷倒是可以一起过来,可是现在鹿昭不仅没有了这个身份,甚至跟郁霆轩还纠缠不清的。 那天郁霆轩可是一定会被邀请参加的,到时候遇到了要怎么说?这些问题难道晏润林都不考虑考虑? “妹夫刚才是说什么?年夜会吗?” “没错,你应该是知道的,所以会过来一起吗?”晏润林面带笑容的看着鹿昭,一副好人的样子,看的鹿希甄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般这种情况,就代表晏润林又在安排什么计划了,只是不能告诉她罢了。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鹿希甄觉得有一种被晏润林看透了并且耍了的感觉,每一次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是她却没有一丁点的安全感。 “自然是要过来的,妹夫都开口了我怎么能不给这个面子呢?” 晏润林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便是好说了,这年夜会进来的时候是需要帖子的,不过你是自家人,就不需要这东西了。到时候就说是军长夫人的姐姐就好,我会提前交代接待的人,放你进来的。” 鹿昭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这晏家的年夜会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够来参加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身居要职,别说是女人了,就连有点地位的商户掌柜都想着挤进来,如此就可以碰到一些朋友,结交攀附总是没错的。 “好好好,这我们可就说定了。”鹿昭高兴的笑着,嘴角都快要咧到了耳根子。 “如此,就先请回吧,我跟希甄还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处理,就不留你了。”晏润林的目的已经达到,那就没有了鹿昭什么事儿了,这人在这里多待一秒他都觉得是煎熬。 鹿昭的目的也达到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自然是兴致颇高的跟鹿希甄告辞。临走之前,还不忘记作为长姐的责任,跟鹿希甄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鹿希甄一声都没吭,晏润林倒是听得认真的样子。 等着鹿昭好不容易走了,鹿希甄才深深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转头去看晏润林,这都算什么啊,怎么一下子就又让鹿昭来参加年会? “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快,给我揉揉,我伤口疼。” 晏润林又开始了,每一次鹿希甄不高兴的时候,他就用这一招,自从受伤之后就屡试不爽。 鹿希甄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了晏润林身边,轻轻揉着晏润林的伤口,“你这伤口要是让我成天揉的话,估计能让我给揉裂了。” “怎么会呢,你给我揉怎么会裂呢?”晏润林握着鹿希甄的手,笑嘻嘻的说,根本不在意的样子。 第三百三十九章 年夜会 鹿希甄有些责怪的看着晏润林,“刚才为什么邀请她也来参加年夜会?” “有何不可呢?” “爹娘那边需要交代一下吗?毕竟她……”鹿希甄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晏润林笑了笑说:“这些毕竟跟都不是问题,我说了就可以,我叫她过来参加自有我的道理,倒是你了,怎的不跟我说你跟郁霆轩说了什么?” 瞧瞧,这不是都听到了吗?刚才还装模作样的说什么都没有听到,哎,这世道啊,怎么什么人都会变呢? 不过鹿希甄倒是觉得刚才晏润林被抓住偷听的时候的反应十分可爱,口是心非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 “你想知道?” “废话!”这还是晏润林这么多年之后头一次对鹿希甄这么说话呢,总感觉上一次这个时候好像是在大不列颠。 晏润林搂住鹿希甄,咬着她的耳根说:“你不告诉我你跟郁霆轩说了什么,我也不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鹿希甄:“……” 就要发作的时候,晏润林及时熄火说:“我的夫人,你要相信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它的道理。” “那么这样说的话,我亲爱的军长大人,你也要相信我做的每件事情也都是有它的道理的。” “很好,既然如此,那就那天看吧。” 鹿希甄何时怕过,就这样就这样吧,等着年夜会那天倒是要看看你玩儿的是什么把戏,谁还怕了谁不成?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九。 一大早,晏家官邸就忙的天翻地覆,已经接连两天如此忙碌了,晏总理还是老规矩将年夜会安排在了晏家官邸。 以往都是喜欢去北平城里最大的酒楼,整个报下来举办,不过到了晏总理这里已经好几年都是在晏家官邸举办了。 前朝留下来的王府院子,大的可以为所欲为,不过堪堪一场年夜会罢了,酒席,牌桌,还有戏班子,应有尽有,分散东西,各有各的喜好各有各的去处。 鹿希甄换上了合身的旗袍,搭上了大氅,显得贵气又典雅,在众多女眷当中还是那么的显眼好看。 “姐姐,你这么穿可真好看。”鹿黎站在鹿希甄身后,看着许久没有穿旗袍的姐姐,毫不夸张的拍着马屁,特别真心。 “是吗?是我现在好看了,还是我同意了单昱跟你一起去大不列颠你才觉得我好看?”鹿希甄收拾着边边角角,然后顺便打趣着自己的弟弟。 鹿黎不干了,噘着嘴走到了鹿希甄旁边,拉起她的手认真的说:“姐姐,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姐姐,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不管是谁都比不上你重要,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你可以不让他去。” “当真?” 鹿黎眼巴巴的看着鹿希甄,咬牙切齿的点了点头,“当真!” 鹿希甄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真的很认真在考虑这件事情似得,鹿黎的心都已经紧张的提到了嗓子眼了,要命了,该不会真的出什么问题吧? “那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鹿黎刚想要说他就是说着玩儿玩儿的,鹿希甄就脱口而出,“逗你玩儿的,我知道你就是故意哄我开心的,你个小马屁精,以为姐姐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鹿黎紧张蹙起的眉头瞬间放开来,拉着鹿希甄的手晃了晃,激动的说:“哎呀我的好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才不会让我伤心呢。” “是啦是了,不让你伤心,我自己一个人伤心好了,反正你也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哪里还顾得上姐姐。” 鹿黎哑口无言,难道今天又要跟姐姐在这件事情上继续掰扯下去吗? “姐姐,姐夫怎的还不出来,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啊?”鹿黎很机智的扯开了话题,今天晏润林也是要出席的。 鹿希甄被鹿黎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哎,真的是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我说我给他换衣服,你姐夫说不用呢,也不知道在里面磨蹭什么呢。要是一个不小心伤口裂开了,那可就不好了。” 鹿希甄等了一会儿有些着急,迈开了步子就要进去里屋看看,就在这个时候晏润林走了出来,依旧是每日去陆军部的时候那身军装。每天都穿,可是在鹿希甄眼里看来,每天的晏润林都是不一样的。 “怎么?看为夫太好看了不成?”晏润林阔步走到了鹿希甄身边,也不管鹿黎还在,就强势的搂住了鹿希甄的腰,将她轻易带到了怀里。 “说什么呢,鹿黎还在呢。”鹿希甄娇俏的锤了一下晏润林的胸膛,不过还是很小心的避开了晏润林受伤的伤口。 晏润林瞥了一眼早就很自觉的背过去的鹿黎,哼笑一声,“这小子怕是知道的不比我们少呢,还当他是孩子?” 鹿希甄:“……”不说了不说了,越来越没有正经了,怎么这一次受伤之后变化这么大? “说的正是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可是姐姐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姐夫,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鹿黎阴阳怪气的跟着晏润林的话顺杆儿爬,鹿希甄严肃的眼神一露出来,晏润林就知道大事不好。赶紧搂着鹿希甄往外走,一边岔开话说:“今天怕是要辛苦你了,一会儿不要为我挡酒,会露出马脚。” “可是你的伤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吗?”鹿希甄一下子心里眼里就只有晏润林了,随便鹿黎还要说什么吧,混蛋小子。 “在所难免,如果不想被发现的话,就只能这样。”晏润林没有办法逃得过,只要参加就必定要被灌酒。加上他受伤的消息传出去了那么久了,不管怎么说,肯定还是还有很多人是怀疑的。 自然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了。如果他不喝酒的话,就会被人拿来做文章,到时候要是不可收拾就没意思了。 这一场年夜会是要持续到第二天的大年三十,晏总理做东,北平城里但凡被邀请的就没有说不给面子不来的。 鹿希甄和晏润林相携来到了前厅的时候,已经是人潮攒用了,上一次宴请晏家军将领跟行政院大员的时候都还没有这么多人。 “哪里来的这么多人?”鹿希甄有些诧异的问道。 晏润林并没有什么不适应,平淡的说道:“这很正常,这里都是平日里跟晏家来往密切的相关人员,还有很多是不怎么亲密的,也就来不了这里。” “原来如此。”鹿希甄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来她对于晏家很多事情还是不太了解,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没事儿,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就行,我已经跟母亲说过,今天不用你去陪女眷。” 鹿希甄拉住晏润林,有点不太相信的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你们谈事情怎么能让我们参与?” “怎么?还说我们都是从国外学习回来的,怎么骨子里还是这么点男尊女卑的思想?你如今已经不仅仅是我晏润林的夫人了,更是北平戒烟医院的主要负责人,很多跟戒烟医院扯上关系的部门,你都要去跟他们的部长打招呼,认识认识,明白吗?” 鹿希甄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真的坐起来,还真的有点不太敢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胆子越来越小了,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千万不能露出一丝的马脚。 易靖卓和柳云时已经就位,单昱也站在一边等着鹿黎,而晏润迅正在门口着急的张望着,路过跟他打招呼的宾客,他都是匆匆一笑,很是敷衍。 纪亭书前两天传来了消息,说是会在今天抵达北平,这倒是很快了。怎么说也要在江南过了年陪着吴老爷子才可以,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人,也不要管了,就这样吧。” 晏润林摇了摇头,挽着鹿希甄的手就朝着晏总理那边走去,鹿希甄已经换上了一副落落大方的礼貌的笑容。 “啊,部之,你来了。刚才我们还说到你呢。”晏总理举着酒杯,看到了晏润林和鹿希甄双双出现,顿时松了口气。 晏润林从一旁小厮的手里接过了酒杯,递给了鹿希甄一杯,而后自己又拿了一杯,客气的说道:“父亲,刚才都在说儿子什么啊?该不会是什么坏话吧?” “晏军长这是说的哪里话呢?在晏总理的心里一直都是以你为傲的,怎么还会说你的坏话?” “哎,诸位有所不知啊,这些年我在家里待着没有去陆军部处理公务,我父亲可是对我颇有微词呢。只是这一直忙碌,也总有会累的时候,所以这些天就没有去,导致这外头说我怎么来着?” 这个问题晏润林看向了鹿希甄,鹿希甄微笑着帮他说道:“外头都说你受伤了,好像原因还是被打了埋伏,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儿?你不是一直都跟我在一起的吗?” 这话有点闺中密事的感觉,拿出来说总有些不好意思的,鹿希甄也是红了脸靠在晏润林的肩头,恩爱夫妻表现的一览无遗。 面前的几位客人都笑了起来,打趣晏润林,“就是说啊,晏总理也着实不心疼自己的儿子了,怎么连个假期都不给呢?看看现在穿的满城风雨,多不好,是与不是啊晏军长?” 第三百四十章 是你求我 周遭人的打趣让晏润林爽朗而笑,一旁的鹿希甄瞧着有些心惊胆战的,这么笑起来怕是要震开了伤口吧? “这年头都说晏军长被打了埋伏,病重危险呢,现在瞧着这不是好好的吗?并没有什么不妥啊。” “是啊是了,这些外头的风言风语哪里能够相信呢?看看我们晏军长这不是好好的吗?” 晏润林举杯跟众位喝了一杯,“这个消息我也是听说了,我都懵了好多天。不过是两天没有去陆军部而已,怎的就闹出了这样的笑话来。” “北平最近的安全倒是不用怀疑的,我瞧着就很好,怎么说我也不会遇到危险啊。看来外头对我还是多有质疑吧。” 晏总理听到了这里,咳嗽了两声,“胡说什么,倒是真的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大事儿似得,不过都是应该做的,得意什么?” “父亲教训的是,诸位先聊,我先去招待一下别人。”晏润林跟鹿希甄两人敬了在场的人一杯,就双双离开了。 两人离开了那圈子,鹿希甄就贴近晏润林轻声的说道:“你这般的不管不顾,我瞧着可是不太放心。这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喝了两杯,接下来可怎么办呢?好歹为你自己想一想,好不好?” “我知道,我的夫人,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酒量吗?”晏润林因为刚喝了酒已经带着一股浅浅淡淡的酒气,说话间就让鹿希甄有一阵醉意。 哎,这人怕是管不住了。说什么总是能够轻易的反驳回来,如此看来却是有点好笑,晏润林倒是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走吧,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现在我们可以一起去面对了吗?”晏润林捏了捏鹿希甄的脸,这天还是有点冷的,这通天的宴席,就算是人多,还是凉了不少。 “你这样可是让我不放心,手这么凉,一会儿不如多喝两杯?”晏润林说着就轻轻笑了起来,他到现在还记着在大不列颠的时候,鹿希甄喝醉了是什么模样呢。 一脚把他踹下了床,那滋味可真的不太好受。 “算了,我还有借口少喝两杯,再说我还要盯着你。”鹿希甄哀怨的看着晏润林,难道还都能一起胡闹吗? 晏润林笑着摇了摇头,拉着鹿希甄一起往门口的方向走去,晏润迅这傻孩子还在门口伸着脖子翘首期盼呢。这孩子也不知道要站在那里到什么时候,纪亭书许是还在赶回来的路上,要是到了北平自然是要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的。 这么看着又有什么用处?纪亭书又不会神兵天降。 “润迅啊,快过来了,傻乎乎的站在那里看什么。”晏润林扬声喊道,招呼着站在门口跟望夫石似得晏润迅。 左等右等没有等到纪亭书回来,晏润迅小跑到了晏润林跟鹿希甄跟前,笑嘻嘻的喊了一声:“大哥,大嫂。” “可别看了,快来打声招呼。” “大哥,亭书还没有回来呢,我还想等着他回来呢。”晏润迅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跟别人打招呼啊! 晏润林跟鹿希甄相视而笑,这傻弟弟真的是太有趣了,“傻孩子,这是怎的了?亭书不在难道该做什么你还全部放下了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晏润迅都快要憋红了脸,这可真的冤枉他了,他不过是担心纪亭书而已啊,这么久都没见面了,他很想念啊。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元之,今天可是咱们家的年夜会,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视线里呢,稍有不慎,就会出事儿,明白吗?” 晏润迅没有再反驳,老老实实的站在晏润林身边,就如此吧,反正大哥说的也没错,亭书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说话间,门口一阵骚动,鹿希甄看了过去,就见郁霆轩已经一身华服,不小的阵势就走了进来。 宋铨在门口看到郁霆轩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变了,这厮倒是还真的敢过来赴宴,哪里来的脸? 郁霆轩才不会跟一个护兵头子计较,脚步一点都没有停顿的走到了晏润林跟鹿希甄跟前,虚假的寒暄着:“好久不见啊晏军长,这些天倒是不晓得在哪里轻松快活呢?” “是啊,许久未见了,距离戒烟医院开业都过了这么久,不知道郁少爷最近在做什么大事儿?” 晏润林跟郁霆轩两人你来我往,都是毫不退缩的模样,鹿希甄和晏润迅在旁边看着都是心惊胆战的。这怕是没有什么能够跟这个相比的了。 “那便是了,我的财路如何,晏军长怕是比我自己还清楚了。这些天,我郁家可是不太好过。” 郁霆轩也不强撑着,郁家如今的处境当真不怎么样,今天能够顺利出来到晏家官邸赴宴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在来的路上,郁霆轩很认真的考虑了前些天的鹿希甄发出的提议,跟晏家合作,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日本人派了人如今天天在他郁家门口盯着,他做什么都会被发现被汇报,这一种毫无隐私的感觉,让郁霆轩十分的厌恶。 当然,山本的那批货对于他来说也的确要负责任,不过跟日本人合作,本身就存在着风险,他当初答应山本的是帮助他在北平销货,不过这批货还没有交到他手上就别晏润林带人给抄了,那也不能怪到他头上吧? 如今这样的为难,他很头疼,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或许他也等不了鹿希甄妥协要跟晏润林分开再答应要跟晏家合作了。 “这么说来倒是我的错了?也是,不过我会给郁少爷一个新的出路,不知道郁少爷有没有兴趣?” 晏润林今天主要的目标就是郁霆轩,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就是等着郁霆轩过来,说一说那天鹿希甄提出的建议。 要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由着郁霆轩来提条件,这个人现在是弱势,想要保住郁家的话就必须要放低姿态,求人也要有一个求人的姿态。 过往,郁家倒是北平有名的皇商,不过如今怕是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姿态了吧?跟鹿家比起来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靠着现在这样破败的名声,想要东山再起,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靠着他们,大抵这郁家也没了之前的运气了。 “晏军长此前倒是对我没有这么好说话,现在竟然还帮我郁家寻找出路,既然晏军长这么主动的邀请,那不如说说是什么出路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内院,内院里也摆了酒席,只不过没有外头热闹,这里头大多还是女眷,是晏夫人在作陪。 看见晏润林他们几个进来也都没有反应,女人对于政zhi上的事情,想来是能不问就不问的。倒也没有几个人跟晏夫人跟鹿希甄一样,能够帮忙出谋划策了。 “去里面说吧,也暖和。”鹿希甄提议,在外头继续这么待着,可不是个法子。也不知道怎的今年的北平还是这么的冷。 晏润林现在自己是什么身体情况,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对于鹿希甄的提议他自然是不会反驳的。 郁霆轩看着晏润林和鹿希甄伉俪情深,心里很不是滋味,都已经到了这个关头了。他可能是真的什么机会都没有。 当初的一念错过,如今就是相隔千山万水,再也不能拥有过往了。 一行人进了偏厅,立马就暖和了不少,鹿希甄坐在晏润林身边,看着郁霆轩问道:“那天我说过的条件,不知道你考虑的怎么样?” “你跟我说的条件?那么我说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呢?鹿希甄,我们都是商贾大家出生的儿女,做生意讲究的都是个条件。” “郁霆轩,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吗?” 鹿希甄还没有回答郁霆轩的话,倒是晏润林冲在了前面反问郁霆轩,这人可真的没有一点点自觉,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颐指气使的,怕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郁霆轩挑了挑眉,看着晏润林,笑着说道:“晏军长难不成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条件?这么着急的出来说,怕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郁霆轩,对自己没有自信的人应该是你吧?” “晏军长,想要我们合作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你跟鹿希甄分开,我便立刻答应与你们合作,铲除日本人,如何?” 晏润迅指着郁霆轩就要忍不住的开口了,刚要说什么的时候,晏润林抬了抬手制止了他。晏润林站了起来,走到了郁霆轩的跟前,缓缓说道:“郁少爷,我刚才说的话你可能都没有听清楚,想要跟我们合作,是你主动而不是我们。” “可能希甄跟你说了什么才会让你误会,但是在我这边,你如果想要保全郁家这么多年的威名和声望,还有不想让日本人动了你,跟我们合作是你唯一的出路。” 晏润林微微皱了皱眉,该死,伤口还是有些疼的,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晏军长,我知道如今你们晏家在北平的势力,我也知道你受伤是确有其事,就算你装的再像,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吗?” 第三百四十一章 灭门背后的残酷 郁霆轩似笑非笑,打准了主意晏润林不会反驳自己,外头的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相信晏润林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大家都假装糊涂,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说出来也就罢了。但是郁霆轩不一样,他跟晏润林才不会这样虚与委蛇。 “郁少爷莫不是听了什么风声,这么笃定我受了伤,难道也参与其中了?” 郁霆轩舒展了眉头,唉声叹气的放松了身体往后一靠,悠哉舒服的坐在了椅子上,一点点的紧张都没有。这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要求着合作的卑微样子,晏润迅看着十分的不爽,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和嫂子要跟郁霆轩这么墨迹。 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了,都这个时候了也不需要装模作样了。 “当初你受伤那一天,我被希甄叫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要不然她也不会跟我说要跟我合作这样的话吧?” 鹿希甄局促的看了晏润林一眼,心想自己当时真的是太过心急了,在那样的情况下说了出来可真的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了。 当时倒是没有被郁霆轩抓出来说什么,现在当着晏润林的面儿提出来,鹿希甄顿时就有些面红耳赤。还真的是不够成熟,郁霆轩幸亏是没有去外面乱说,否则自己这么做,一点作用没有反而还害了其他的人。 “既然要合作,我劝晏军长就不要这么极端的想着一定要我来低声下气的求你们,其实我们合作不过都是互利共赢的结果。日本人,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 “我自然是明白的,只不过现在不知道郁少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再者希甄这个名字,也是你能喊得?” 郁霆轩的脖子有点僵硬,坐着车来一路上可是堵,过去了多少时间才能挪动分毫,这脖子也足够僵硬难受,麻木的转了转,并不着急回答晏润林的问题。 今天既然来了就势必要做点什么,否则不就是白来了一趟?晏润林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妥,郁霆轩打定了主意今天的合作必定是可以达成的,只是这达成的过程是怎样的,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郁霆轩这么一副混不在乎的样子让晏润林有些窝火,这郁家的人是不是个个都跟郁霆轩一样,眼睛长在了头顶上? 求人都没有一个求人的态度,还真的是前朝带下来的脾气没改掉吗? 晏润林心里不太是滋味,他知道鹿希甄眼里心里肯定都是只有他一个人,可是现在有一个男人每天明里暗里的盯着鹿希甄,等着她跟自己分开?这样恶毒不明的想法可是真的叫人很烦恼了。 “晏军长,我跟希甄好歹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要不是我你觉得你有机会吗?” 这么不要脸的话,晏润林和鹿希甄怀疑郁霆轩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这人怕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动,光是在这件事上费尽心思了吧? “谈合作的事情不要说不相干的话了,郁霆轩,我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刚才我的丈夫也说的很明白了,跟我们合作是你唯一的出路,当然我也知道对于晏家来说有益无害,不过不管怎么说主动权还是在我们手里。如果你不合作的话,大可以继续去跟日本人谈判,你知道我们的想法,必定不是因为你不合作,就会终止计划。” 郁霆轩定定的看着鹿希甄,心里一阵惆怅,罢了罢了,就是如此了,那话也不过是试探性的说出来从来都没有报过任何希望,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鹿希甄是不会答应他提出的那个条件的。 “好啊,不是说谈合作的事情吗?那就谈合作的事情吧。”郁霆轩忽然松了口,不跟晏润林跟鹿希甄在那件事情上继续多费口舌。 “怎么合作,你们说说,我听着。”主动权在你们的手里,那便是你们负责所有的计划部署,需要我做什么直说便是。 “山本现在在哪里?”晏润林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询问郁霆轩。 郁霆轩的表情很值得深究,不解的看向晏润林,好笑的问道:“晏军长这是问的什么问题?山本是个日本人,我怎么会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晏军长该不会忘了是谁把我害的这么惨了吧?我跟日本人怕是比起跟你相见还要分外眼红,你确定山本在哪里他会告诉我?还有,至于你受伤这件事情,我是一点儿都不知情,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会被教训,所以八九不离十。” 郁霆轩语重心长的说道:“做了这么多事情,立了这么多的敌人,你知道这世道就是这么残忍和现实。你断了他们的财路,自然他们也要找你的麻烦。晏军长,恕我直言,如果不尽快铲除了日本人,后患无穷。” “还有,希甄一直想知道的鹿家被灭门的真相,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我知道的。” 终于说到了重点上,鹿希甄瞪大了双眼看着晏润林,鹿家被灭门的事实鹿家之前已经知道了一些,日本人为什么要杀害他们鹿家的人,这是鹿希甄一直很好奇的事情。 郁霆轩知道这些消息也是从爷爷那里听到的,他们郁家之所以能够保住性命都是因为爷爷的及时抽身,识时务者。而鹿家被灭,除了鹿老爷子刚正不阿以外,就是鹿家比起郁家来说影响力更大。 虽然这一点郁霆轩一直都不想承认,不过看起来并不能忘记和抹掉众人的看法。郁家就是比不上鹿家,以前比不上,现在还是比不上,将来?怕是没有了将来了。 “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鹿希甄定定的看着郁霆轩,渴望从他那里知道有关当年所有事情的真相。 晏润林拉住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的鹿希甄,“希甄,听他说了再做决定,不要这么激动。” “鹿家一直都是京城的名门望族,更是前朝皇家一直看重的皇商,所有想要趁乱挤进来的外国商户,销尖了头都想要跟鹿家搭上关系。可是鹿家老爷做生意从来是看货不看人,什么交情都没用。” 郁霆轩这么说自然是对的,鹿希甄足够了解自己的父亲,不管是什么人只要父亲瞧不上,觉得不能信任的,他都不会给一丝合作的机会。 这一点对于合作的人来说就像是一把双刃剑,可好可不好,一切都太过残忍。 “所以山本他们当时就找到了你父亲,说是要合作将纯度很高的烟土交于你父亲代为贩卖。依照鹿家的名声,这么做无疑就是打脸。” “当时山本也没有让鹿老爷子公开直接开烟管,只是让他在药店里配药的时候加入少量的烟土。相信现在你们也都知道了,这东西的确有麻醉止痛的效果。那罂粟花如今在别怕郊外种植的农户也不少。” “这东西可以用药没错,可是剂量不对就会从救人的东西变成了害人的东西。鹿家的药房是全北平老百姓最信赖的,不管大病小病都会拿着药方到这里来抓药,所以鹿老爷子只要同意了,山本他们的货就不愁销不掉。” 晏润林听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既然如此,就算是鹿家不答应,山本为何要赶紧杀绝?” 没有鹿家还有别人家,山本这些人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引起注意?那个时候好歹前王朝还没有完蛋,这么肆意妄为可真的是藐视非常了。 怎么就能够容忍日本人这么肆意妄为呢?简直是胆大包天!晏润林有些气急,如果当时的环境不是这样,或许鹿家就不会惨遭灭门了! 如果那个时候就可以跟鹿希甄相识的话,如果那个时候一切都尘埃落定的话,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意外了。 晏润林心疼的看着红了眼的鹿希甄,幸亏这个时候鹿黎不在,要不然经历过这一切的这个孩子还不知道怎么痛苦伤心,怕是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害。 “希甄,别怕,我们都在这里,别怕。”晏润林搂住鹿希甄,沉浸在悲伤和震惊之中的鹿希甄也顾不上晏润林的伤口了,被晏润林搂在了胸前,眼泪如同闷雷之后的雨点,噼里啪啦就砸了下来。 鹿希甄靠在他的怀里已经不知道如何想象了,她不知道那个时候父亲是如何想的,只知道父亲的决定是这般的坚决和刚正。日本人的心狠手辣,他们家的人全部惨死,年幼的鹿黎困在了暗格里目睹了这一切,所有的杀戮和血腥…… 鲜红色的血液放佛在眼前蔓延开来,就像是曼陀罗花开遍了整个山野,而浇灌它们成长的却是遍地残骸。 这样残酷的成长叫人身心疲惫,仿佛是自己死了一遭似得,再也爬不起来。背负了都是血海深仇,倒不如当初一起死了干净。 郁霆轩看鹿希甄承受不住的样子,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当初被爷爷告知此事的时候他也是不敢相信的,可是事情就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想要逃避都没有理由逃避。 第三百四十二章 报仇 晏家官邸热闹的要飞起来了,一辆黑色别克轿车平稳地停在了门口。正在接待客人的宋铨一眼就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人。 许久不见的纪亭书纪副官。 宋铨连忙两步窜到了纪亭书跟前,笑着问道:“你可算是回来了,刚才二少爷在门口可是望眼欲穿,等了半天都没有等着你,现在可算是把你给等到了。快点吧快点进去了,刚才那个郁霆轩也过来了!” 纪亭书从车上下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全部都听着宋铨在说,听到晏润迅一直翘首以盼的等着他,心里就暖烘烘的,不过那个郁霆轩怎么今天也过来了? “好的,宋大哥辛苦你了。”纪亭书露出了一丝微笑让宋铨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 以往他们都是给晏总理和晏军长做事,就可以算是同寮了,大家平日里还喜欢凑在一起喝酒打牌。开开荤段子之类的玩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纪亭书摇身一变成了江南吴家的大少爷,跟他们可就不一样了,不过现在回来了还能称呼他一声大哥。 可见纪亭书还是心底里善良的,真是个好孩子。宋铨忍不住拍了拍纪亭书的肩膀。这孩子可真的让人感动。 纪亭书有些疑惑不解的看向宋铨,这么个举动是是什么意思呢? “好了好了,你快进去吧,我就先继续忙活了。有时间兄弟们继续喝酒啊。”宋铨挥了挥手让纪亭书赶紧进去了。 纪亭书出现的这一会儿功夫,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今天能够来参加年夜会的人非富即贵,对于那天戒烟医院门口发生的认亲事件都知道不少。尤其是最近南方那边的报纸报道了关于江南大家族吴家流落在外的孙子终于认祖归宗的消息。 这一下子也算是掀起了全国的波浪了吧,动静不小。 纪亭书也不管这些好奇探究的目光,径直穿过了热闹的庭院,看到了晏总理的时候还是主动过去打了招呼。看到了纪亭书回来,晏总理自然是非常高兴的,这个孩子就相当于他的亲儿子,能够回来真的是十分不容易。不管有没有跟元之有那事儿,这孩子都是可塑之才。 “好了,先去吧,一会儿再说。”晏总理也不耽误年轻人的事情,该做什么就去做啊什么吧,其他的正经事儿放在后面在说。 纪亭书退下了,走到了后院的会客厅去,一进屋就看到了鹿希甄被晏军长搂在怀里,无声地哭泣。郁霆轩坐在一边,神情淡然冷漠饿,而他的晏润迅则是一脸怒气的瞪着郁霆轩,似乎他刚才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元之。”纪亭书不自觉的就开口喊了一声晏润迅的表字,其实他应该跟晏润林先招呼的。 一直视线就定在了郁霆轩身上分分钟要吃人的晏润迅听到了声音,猛的转过头来看向门口,看到纪亭书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跟郁霆轩继续打战斗,猛的朝着纪亭书跑了过去,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纪亭书被晏润迅撞了个满怀,往后倒退了两步才稳住了身形。 “你可算是回来了!”晏润迅委屈的声音让纪亭书有些内疚,从认祖归宗之后他就已经马不停蹄地从江南赶回来了,不过路上还是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才没有在指定的时间回来。大概是让晏润迅担心了,心里有些不好受。 至于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纪亭书一会儿还要跟晏润林单独谈。 “对不住,晚回来了一点,让你担心了。别怕了,我现在回来了就再也不会离开。”纪亭书无奈的冲着看向这边的晏军长笑了笑。并没有在乎郁霆轩在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们俩这事儿没有对外公布,不过郁霆轩看上去一点也都不惊讶,怕是早就猜测出来了,也没有什么不行的。知道了就知道了,看到了也就看到了,没关系的。 晏润迅很快收拾好了自己复杂的心情,跟纪亭书说:“大哥找了那人过来,竟然说是要合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特别不靠谱,你怎么看呢?” 纪亭书不敢随便的评论,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不清楚呢,或许晏军长已经有了新的计划和想法,只是还没有明确的告知。晏润迅这么不愿意就是讨厌郁霆轩这个人,从而忽略了他背后的意义,很多事情不能这么极端,要用更长远的目光去看看。 “等等再说吧,晏军长总是有军长自己的目的,我们先不要着急。”纪亭书目前也只能这样安慰晏润迅了,也不多问很自然的站到了晏润迅的身边,算是主动参与了进来。 只这么个功夫,情绪一下子没有控制住崩溃了的鹿希甄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从晏润林怀里离开的时候双眼已经红肿,鼻尖也是红红的,看上去十分的可怜无助。 是受不住的吧,这样的真相这样的残酷,在场的几个男人也不能理解,当然更不能懂鹿希甄现在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弄疼你了吧?”鹿希甄哑着嗓子轻声问道,晏润林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他很好没什么事儿。 鹿希甄撇了撇嘴,情绪一时半会儿的还是很低沉,吸溜着转过了头看到了晏润迅和纪亭书,尴尬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什么时候回来的?” 纪亭书语气平淡,并不把鹿希甄刚才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记在脑海里,说道:“刚才,听宋铨说正在商量要事,就过来了。我可以参与吗?” “当然,可以。”鹿希甄点了点头,再转过头去看着郁霆轩的时候,眼神中带着一抹英气的坚定。 “要合作吗?郁霆轩,杀害我鹿家的仇人,害的你郁家的日本人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我想。”可是我不能。 郁霆轩有些无奈和绝望的看着鹿希甄,叹了口气开口问道:“我一开始就说了,你们想要怎么合作,什么计划可以说说?” 这就是变相的答应了,鹿希甄露出了一丝的轻松,转过头去看着晏润林,示意他可以开始说明接下来的计划了。 晏润林心领神会,缓缓开口说:“没错,你说我被打了埋伏,我也的确中了日本人的圈套。这些天闭门不出就是借着在家休息的由头,传到外面一个晏润林有点不务正业的意思,放松了日本人的警惕。”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那天我到底有没有中枪,只是派了人一直在晏家官邸门口转悠。我听希甄说了,你们郁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郁霆轩不得不打断晏润林的话说:“是啊,我们可是可怜的很,你们晏家好歹还是荷枪实弹。我们郁家不过就是做生意的一般老百姓哪里能跟你们相比?不过看着他们也没有其他的想法,我暂且也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心还真够宽的,现在不动你,不代表以后不动你。所以,找你合作也是为了能够保住你的性命。” “成,晏军长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怎么?真的要跟我合作吗?”郁霆轩不是有事没事儿的就问晏润林这问题,实在是他之前给晏润林明里暗里的可是使了不少坏,这人要是真的可以心无旁骛的话,那就真的可以说是大将之风了。 真的要是输给这种人,倒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过去的事情我暂且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如果在合作期间郁少爷还是别有心思的话,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郁霆轩:“……”这别有心思到底指的是什么倒是很值得深究的。 “好吧,你就说需要我做什么。” “跟山本接头,说你还想要跟他合作。”晏润林拍板说的这话,让郁霆轩瞪大了双眼。 这真的是合作吗?不是叫他去送死! “干嘛这个眼神?郁少爷难不成是怕了?” 郁霆轩无力的摇了摇头,叹口气说:“晏军长怕不是忘了我跟山本现在这么不对路子是谁害的了吧?我可是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了山本藏货的地点,你觉得山本还会相信我跟我合作吗?见到我不杀了我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我看不见得。” “这事儿倒是没发生在你身上,挺着腰杆子说话不费力是吧?”郁霆轩快要被晏润林气死了,这么指使人可是不行的! “郁少爷怎么这么心急呢?我这话还没有说完,就着急反驳,你到底是真心合作还是说着玩儿?” 郁霆轩眉头都懒得再皱起来了,平淡无波澜的反击:“怕是晏军长闹着玩儿吧,让我去送命这样的合作,怕是不能跟你们一起了。” “你知道山本藏身的地点,但是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了,你并没有告诉我们对不对?” 晏润林就知道郁霆轩这样的人是不会把自己的后路断绝了的,所以在山本那里还算是有点机会,要不然也不会提出这样的想法了。 “什么意思?”郁霆轩这会儿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东西?总感觉继续说下去会被晏润林一步一步的带到了圈套里! 太可怕了,原来就是这么收买人心的啊? 第三百四十三章 别有用心 晏润林依旧一本严肃,并没有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什么问题,“我的意思是,你在山本那里还有说上话的机会,只要你愿意,你们就可以达成一单生意。” “你让我跟他做成生意?晏军长您怕不是这一阵子在家歇傻了吧?那山本做的都是什么生意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我跟他做成,干嘛上次要害我?” “上一次可不是害你,而是为了拉拢你啊。” 郁霆轩:“……”这果然是在高位坐的久了的人,说话都让人云里雾里的感觉轻飘飘的,心里那个美啊。 “上一次呢,也是为了敲打敲打你,让你不要忘了你是华夏人了。生意当然可以做,不过伤天害理的买卖怕是有违你们郁家这么多年来的清誉和名声啊。说起来,你还是要感谢我的,不过山本呢,对于你的恨意倒是没有对我的大,要不然应该派人去打你埋伏吧。” 郁霆轩闭住了嘴,什么都不想说,说什么现在大概都是错的,还不如不说。 “所以呢,我就希望你可以再一次的以做生意的由头跟他们再次接触,当然我会派人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就你们家那些看家护院的玩意儿怕是抵不过山本身边随便的一个忍者武士。” “那钱呢?做生意不需要钱吗?上一次我跟山本订单的时候,那批烟土可是花了几万两银子,这一下子被你们全部缴走了,你让我去哪儿说理去?” 郁霆轩一提到那么多白银,心头都在滴血了,难过的快要流下泪来。郁家这些年可没有怎么挣钱,那些钱都是郁霆轩一直背着郁老爷子在外头搞得副业,又或者是如同东北战役那样发的不合理的财。 所以,老天爷大概也是有眼的,可不是一次就把他的钱都给缴走了吗? “自然是我们来出,但是这个面儿需要你来出,如何?”晏润林自然不会继续在这件事情上跟郁霆轩继续浪费口舌。 “既然如此,我要是除了事儿怎么办?晏军长啊,也不是我郁霆轩害怕这个害怕那个的,是日本人真的太过凶残了,我可招惹不起。” “现在知道凶残了,你早干什么去了?是不是瞧着我们现在对你好很多啊?”一旁的晏润迅终于忍不住插了嘴。 “你倒是什么事儿,插什么话。”郁霆轩可不想被晏家的两兄弟轮番着来教训,什么玩意儿。 晏润迅被郁霆轩这么一反驳,倒是脸上不太挂得住,本来就是看郁霆轩不高兴,如今更是要发作的模样。好在纪亭书反应的快,拉住晏润迅,冲他摇了摇头。 “哼。”晏润迅冷哼了一声,嘴上倒是不说什么了,不过双眼之中的愤恨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也不知道晏润迅怎的就对郁霆轩如此的厌恶了,纪亭书摁住他只让他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听着就好了。 “那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试一试。不过第一次估计我会死的很惨。”郁霆轩这也不是吓唬晏润林他们,或许真的就是如此危险。 晏润林站了起来,鹿希甄连忙走到了他身边,刚才自己那失了控的模样大概是让今天在场的人都记住了。 “马上就可以试探一下,那个小泉怕是要到了,郁少爷不妨去跟他聊聊。” “你不要参与?”郁霆轩也起身,跟晏润林面对面站着,到了还是有些压力的。这人似乎自带了一股子气场,压迫的靠近的人喘不过气来。 晏润林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希望我参与吗?” “还是别了,耽误我正事儿。”郁霆轩没好气的拒绝,怎的从来没发现这人竟然是这么讨厌的?郁霆轩逃命似得离开了会客厅,跑到了外院去透透气。 等到看不见郁霆轩的影子,纪亭书才松开了随时随地都会爆发的晏润迅,果然一松手晏润迅就冲到了晏润林跟鹿希甄面前,特别不理解的问道:“大哥,嫂子,为何要跟那般人合作?” “自然是有我们的道理的,元之,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我!”晏润迅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看着晏润林心中有口气一直憋着,怎么抒发都抒发不出来,压抑的快要打人了。 “这件事情你就先不要管了,烟土那边还需要你紧盯着,我暂且就先不过问了。”晏润林身体稍微好了一点儿就又开始安排事情了。 晏润迅点了点头,还是有些负气的,不过他也知道这气应该是要朝着郁霆轩去的,怎的也不能在大哥嫂子面前再提了。有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提就没有什么意思。 “我看你现在怕是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元之如今你也长大了,如同给予鹿黎的权利一样,现在海关总署那边的所有事务,你酌情处理,我们绝不会再插手。” “真的吗?” “那是自然的,不过如果有拿不定的,也不要害怕来问我们。虽然人都要学会长大不过大哥也希望你在成长的路上少走一些暗角。” 晏润迅感激的点了点头,以前他觉得自己被安排到了海关总署不过是一个跟各个商户聊天打屁,就是在这些货物能不能进来,在暗地里搞那么些手脚他瞧着窝火也见不得这种事儿。所以自是很排斥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晏润迅现在要做的可不是这些事儿了,原来在海关总署的责任是这么大的呢。 “亭书,你刚才看上去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事情吗?”晏润林解决了一桩心事,也就落到了纪亭书那边,这人回来之后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晏润林那会儿看出来了却没有主动问起,怕是纪亭书也不想让郁霆轩听到什么。 “晏军长,我有一事要禀报。”纪亭书也不再墨迹,直接说:“在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一行人,相信跟这一次缴了烟土也是有关联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顿时又愣住了,这好端端的又是怎么一说呢? “大抵就是那山本的人,从北平出发,在陕西中转的时候碰见了。”纪亭书回忆着在陕西车站碰见的那伙人的基本特征,还有很着急的样子,也不知道那样伪装到底是为了什么,至于他们去了哪里他也说不好。 陕西中转的车实在是太多,不过按照纪亭书的推测,大概是去南边吧。 毕竟在北方这边受挫严重,怕是想着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而且相比于南边的经济发达,北边这边一旦跟他的合作慌了,山本必定要尽快找到另外一个合适的合作伙伴。 如此说来,怕是去男方无疑了。 可是如今男方最大的家族吴家,吴老爷子也不是会被日本人随便掌控的!纪亭书现在一琢磨竟然一背的虚汗。 “这么说来,吴老爷子怕是山本这一次的新目标,事不宜迟,让郁霆轩加快动作,在山本那些人去骚扰吴老爷子之前就拦住他们。” “亭书,你也赶紧去给你爷爷发一封电报,提前告知他做好准备千万不能懈怠了。” 晏润林有条不紊的吩咐着该做的事情,纪亭书细思极恐,连忙拉着晏润迅往外走了,这事儿耽搁了一天那就是不堪设想的后果。 “润林,我们这么做真的有用吗?”鹿希甄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晏润林,那郁霆轩怎么会这么轻松的就被说服呢?上一次她可是费了很多的口舌,还不是被那个条件堵着无话可说,现在倒是轻松的被晏润林随便两句话就说动了? “放心吧,郁霆轩也不傻子了他心里有数。”晏润林安抚了一阵子鹿希甄,不能跟郁霆轩他们差不多同时出现,免得引起怀疑。过了好一会儿,察觉差不多了,晏润林才带着鹿希甄除了会客厅,朝着前院走去。 郁霆轩不过才着急忙慌的走出来,就听到了晏家的人通报说是日本商会的小泉会长到了。他站在人群里不着急出去,反而是往人堆里走了走,不轻易是看不出来他也在场的。 除了山本,还有这个小泉,郁霆轩觉得都不是省油的灯,搞不好晏润林这厮中枪也跟这个小泉有一毛钱半毛钱的关系。万事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小泉会长大驾光临,稀客啊稀客。”晏总理走上前去,身后跟着一众的行政远大员,威风凛凛的倒是有那么些个意思。 小泉也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今儿个在场的什么人都有,就算是这晏家要整他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毕竟那批货是山本的,可不是他们日本商会的。晏家就算是要连锅端,好歹也要找出一个可以服众的理由吧。 “幸会幸会晏总理,您真的是贵人多忘事了,前些天我们还见过的。”小泉大概在华夏待了不短时间了,说起华夏语来倒是还不太别扭,一板一眼的十分讲究。 晏总理醇厚的嗓音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跟小泉在这上面废话了,客气的招呼说:“小泉会长里面请吧,今天能来,就好好热闹热闹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日本商会的小泉会长一到场,所有参与年夜会的人都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华夏近些年跟日本多么不对付,在场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心里都跟明镜似得,再说前不久这城里城外的发生了不少事儿,跟日本人都脱不开关系。 没想到这晏总理竟然还邀请了这日本商会的人过来,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啊? “来来来,也不需要介绍了,大家都认识的。”晏总理一下子变得有些活跃起来,跟以往在行政院严肃的样子可是判若两人。 行政院的一通大员脸上笑嘻嘻,心里可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跟日本人他们多少还是有来往的。不过都是暗地里,这要是被抓住了把柄可不好说。 现在晏总理都光明正大的邀请了日本商会的人来了,那就看看到底要干什么了。 小泉会长或许会庆幸他过去认真学习过的华夏语,才会在这个时候跟这些人交流起来没有什么困难,要不然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这么顺利的适应下来。 “幸会幸会。”就是这样了,一步一步的开始都是如此。 小泉会长应付的功夫可是一等一,不一会儿就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了。晏润林跟鹿希甄出现的时候,他还能够抽出功夫过来虚情假意一阵子。 “晏军长,这些天不见了,是躲在家里休息呢?” “如你所见,就是如此。”晏润林适当的搂了搂身边的鹿希甄,颇有一副美人在怀,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 小泉会长哈哈哈笑了起来,晏润林皱了皱眉,说实话他是十分厌恶日本人笑的。 “晏军长,这外头的流言你怕是也听到了不少的,怎么样?真的受伤了吗?”小泉会长猛地就变了脸色,很严肃的说道:“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竟然敢在北平对晏军长动手,怕是不想活了。” 晏润林很是同意小泉会长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可不是不想活了么。我听着都生气。不过小泉会长,你说着外头的消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我虽然是有那么点名声,不过这休沐如此正常的事情都要被拿来热闹一番,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谁说不是呢,现在的报纸记者听风就是雨的,什么都敢写也都敢说。老百姓可不知道这事儿到底发生了没有,不过都是以讹传讹。说真的,我的压力还是蛮大,外头可都说是我们埋伏了晏军长,可真是冤枉啊冤枉。” 小泉会长可是一脸的说不清的冤枉模样,似乎这些天的事儿真的都是造谣了。晏总理跟晏润林很快的对视了一眼,晏润林轻笑着安慰小泉会长,“这报社的记者总是最近没有什么消息报道,只能捉着我的把柄来说事儿。这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呢,等到事情调查清楚了自然小泉会长就能够洗清冤屈了。” “不过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好不是?要不是他们捕捉到了什么动静也不敢胡乱来,小泉会长是什么人啊?怎么能够被随意诋毁?” 晏润林叹了口气,继续说:“不过跟你们的梁子结下了,那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谁叫我抄了你们日本商人山本的烟土呢?就算是怀恨在心,也是正常。” 小泉会长端着酒杯连忙阻拦晏润林道:“晏军长,此言差矣啊。” “怎么说呢?” 这个日本人倒是还会不少华夏谚语,说起来头头是道的,不容小觑。怪不得可以坐上北平的日本商会会长。 “华夏上下都知道北平的晏军长在禁烟治烟,无不纷纷效仿。这本就是好事一桩,这大不列颠的东西就是害人。我们日本商会也是明令禁止不允许继续来往这样的货物的。也不知道那个山本是怎么想的,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批东西,还害的我们日本商会跟着受牵连,影响了声誉。” 小泉会长很是义正言辞的说,“前不久,我已经电报给了日本总商会,要求严办山本。只不过这人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倒是不知道晏军长有没有找到?” “我要是抓到了,还能不告诉小泉会长吗?好歹是你们日本的人。”晏润林这话说的,让小泉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现在这个阶段彼此都在试探,小泉和晏润林彼此在打太极,倒是要先看看谁忍不住先说出来。看来日本人是没有找到山本的,要不然也不能在他们面前说这样的话了。 那山本到底还能藏到哪里去? 北平城自戒烟医院开业那天就戒严了,进出城都会遭到严格的盘查。如果山本先一步跑了,那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过既然派了手下的人去了江南,就代表着山本还在华夏某个地方,指挥着什么。 但是至今没有抓到,又或许他一直就藏在北平某个隐秘的角落,他们根本发现不到的地方。 或许这个地方,郁霆轩知道? 晏润林越过了一脸虚伪的小泉,看着他身后人群之中的郁霆轩,该你出马了就别做缩头乌龟了。 “小泉会长,我还有其他客人需要招待,你请自便。”晏润林的表面客套做的相当到位,让小泉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晏润林和鹿希甄相携离开之后,一直面带笑容的小泉感觉自己的脸都快要僵想了。这什么年夜会,真的是折磨人。 原本在他们身边的晏总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一旁跟晏家军的首领们寒暄,年后,晏润林鹿希甄他们就会带着孩子跟着晏家军一起南下去广东。 晏润林回去也好,晏家军经过了内忧外患之后正是一切重新开始的关键时刻。易司令已经被开会决定革去司令之职,所以到时候也会跟着晏润林他们一起回去。 易靖卓就不能这么好运了,陆军部不能没有人管,他就暂时代替了晏润林管理。正好在北平等着柳云时从大不列颠回来。 闲杂人等都散的七七八八了,郁霆轩才装模作样的晃到了一脸不爽的小泉会长的跟前,吓了小泉会长一大跳。 “是你?” 郁霆轩不客气的应了一声,“是我啊。”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厚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怎么也能来这里?” 听听,这鄙夷的语气到底是应该谁对谁说啊?郁霆轩懒得跟这个小泉啰嗦,在山本那里就听说了不少关于这个小泉的故事。 这人,笑面虎。笑里藏刀的,见谁都是客客气气,笑嘻嘻,其实一肚子的坏水儿。实力倒也不是没有,不然这个会长的位子不能坐这么久,只不过这厮根本上也是靠着背后的势力,听说是东京都哪个陆军司令家的侄子还是什么的,也不全部都是真实力。 这样的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晏军长邀请我过来的,你也知道我过去跟军长夫人是什么关系,我们郁家跟鹿家又是什么交情。” “啊……这倒是有迹可循了。”小泉会长别有深意的冲着不远处正在跟客人们交谈的晏润林和鹿希甄笑了笑,举起酒杯假模假样的算是敬酒了。 晏润林似笑非笑的也跟小泉回应了一下,算是理会了。 “小泉会长,你怎么会来呢?” “我当然也是受到了邀请才会来,你都能来我怎么又来不了?” 郁霆轩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提这个干什么?罢了罢了,无关紧要。 “哎,小泉会长,我觉得我们两个都不应该来。”冷不丁的,郁霆轩在小泉会长转来转去的说了这么一句。 “……” 接着说,我听着。 “你看,我们可都是被晏润林那厮摆了一道的,损失不小。就算山本先生不是你们商会的人,那好歹也是日本人吧。如此破坏我们的生意,真的是十分可气了。” “再者,竟然还主动邀请我们过来参加这什么年夜会,说白了传出去好听的那都是晏家的名声。我们呢?什么都没有不说,搞不好还会挨骂,这也太偏颇了,要是我,可承受不住。” 添油加醋的,郁霆轩的本事一直都是这么厉害。 小泉会长因为郁霆轩的话成功的眯了眯双眼,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小泉会长的双眸之间闪过了一丝狠厉和决绝。 郁霆轩捕捉到这一丝的不痛快,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立即追着说:“我那天那么做也是被逼无奈啊,总不能为了这批货害的我郁家被晏润林一锅端了吧?那样的话我们未来可是没有办法合作的。” “你还想跟我们合作?你还能跟我们合作?” 前面一个问号是说晏润林他们拦着呢,后面就是说你还有钱吗?日本人的嘴脸可是真够毒辣的,马上就翻脸不认人,这是个不好的习惯。 “当然,我一直都很想要跟你们合作,上一次也是抱着很大的诚意。要不是晏润林半路杀出来,我相信我们已经很愉快的合作了一次!” 郁霆轩说的认真,那眼神和气势不像是假话。小泉会长盯着郁霆轩看,静静的没有说什么。不过一下子看着他那样子,倒是让郁霆轩有点害怕,这倭寇矬子该不会察觉到了什么吧?按理来说,他的演技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 最爱她的男人 郁霆轩这边的动静,晏润林跟鹿希甄时刻都盯着呢,这会儿看怎么觉得这里好像有点谈崩了的意思? “要不要派谁去帮下忙?”鹿希甄担心郁霆轩一个人搞不定,要是被识破了别说合作了,怕是小命都留不住呢。 亚晏润林咳嗽了一声,这刚才似乎还真的别锤的有点疼了,有点喘不上起来。这天儿挺冷,这酒又是一杯接一杯的,有点烧心。 “不要先不要了,静静等着发展就好了。再说我们过去派谁呢?”晏润林无奈的看着鹿希甄,这事儿怕是不好办呢。 “也是,我大概是忘了,你还好吗?”鹿希甄回过神来感觉到了晏润林不舒适,连忙低声问道。 晏润林叹了口气,他怕是真的高看了自己,这一次受伤疼的太厉害了。要是继续作践下去,肯定是要出问题。如果可以去休息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了,只不过今天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没有出场。 如果说起来帮忙的话,那一位或许就能够帮得上。 “要不去休息一下吧,这会儿不少人都去听戏了,我看着父亲也去了后面听戏。”鹿希甄是见不得晏润林这么作践自己的,这般的提议道,却还是被晏润林否定了。 这一连串儿的否定让鹿希甄有些无力,罢了罢了,今天要是不处理这些事情,以后怕也是没有办法不处理的。早些解决了也是好事情。 鹿希甄招呼了晏润迅跟纪亭书过来陪着晏润林,这戒烟医院里的人差不多也要到了,她还要过去迎接的。 刚走到门口,戒烟医院的人倒是没有遇到,不过被晏润林亲自邀请过来的鹿昭倒是从一辆轿车上下来了。这车……怕不是租来的吧?又或者是郁霆轩又想着利用鹿昭干什么?所以这该给的都给的这么照顾着。 “我的好妹妹,我们姐妹俩果然是有心灵感应的,知道我来了出来接我吗?”鹿昭今天这一身穿的倒是挺华丽讲究的,妆容大抵又是那个心灵手巧的丫鬟给伺候的。不过这气色,却是骗不了人的。 鹿希甄还是没有安排鹿昭去戒烟医院里接受治疗,还有其他的打算呢。所以这妆容底下气色还是不太好看。 “既然来了,就进去吧。”鹿希甄不想在大门口跟鹿昭说什么,被别人瞧见了也不好。再说,今天那交通部的大员也来了,这和离了的夫妻再遇到,这可不太好。 鹿昭的厚脸皮已经练就了出来,鹿希甄爱答不理的也就是如此了,只要自己主动一点,也没有什么事情办不成的。 “妹妹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需要姐姐帮忙吗?又或者需要在这里等什么人吗?” “这大概是不关你的事吧?” “怎么能不管呢?我是你的姐姐,既然我已经来了当然要陪着你的。” 鹿昭这么死缠烂打的,是鹿希甄没有想到的。在她的记忆里,鹿昭跟她想来是水火不容的,这会儿就算是碰到了一起,哪怕是她现在比她地位身份高吧。鹿昭也不会为了什么想法就这么低声下气的。 所以,还有其他的阴谋吧?鹿希甄不想继续追究了,想在这里待着就在这里待着吧,反正戒烟医院那群人迟早都是要见面的。 易靖卓估摸着柳云时也是跟那群戒烟医院的人一起过来,所以也寻了借口跑到了大门口,碰到了鹿希甄还有她身后牛皮糖似得鹿昭,就有种想要掉头走回去的冲动。 不过传来了两声喇叭声,又来了车子,这会儿总是要过来了吧?这年夜会都要到后半程了,再不出现,可是有点不给脸面的意思了啊。 望穿秋水的期盼下,戒烟医院的人终于出现了。 柳云时一下车就被易靖卓赶紧给拽走了,还是不要参与戒烟医院的事情了,不太好。柳云时只来得及跟鹿希甄打了声招呼,就被易靖卓拖到了院子里去。 “你们可终于来了,许医生,我们可是等了你很久了。”鹿希甄主动的下了台阶去迎接,从车上下来的许医生笑着回答说:“不好意思,医院那边还是有点忙,好不容易才抽身离开的。不过还是带了一些大不列颠的专家过来。” 许医生靠近鹿希甄神秘兮兮的说:“你也知道的,这洋人就是喜欢热闹,喜欢聚会。” “是了,要是没有带来我还准备去请呢。不过医院里的确需要有人留守,不碍事的。下一次补上了。” 鹿希甄请许医生还有专家们进了官邸,不少人看到了洋人出现也没有多大的不适应,晏家的年会里总是会偶尔的出现洋人。听说都是跟晏家关系不错的。这一次的洋人他们也大多都见过,都是鹿希甄那个戒烟医院里的能人。 所以也都没有当回事儿。 “这气氛不太对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许医生扫了一眼跟在后头的鹿昭,轻声问道。 鹿希甄苦笑了一下,心里想着果然是做医生的老江湖了,自己心里想什么许医生总是能够一眼就轻而易举的看出来。 “是了,有点麻烦,将来可能还需要麻烦您帮忙呢。” 许医生爽朗一笑,“只要不是解决不了的麻烦就行了,你的事情我都会帮的。这话我可是很早之前就说过了,所以以后啊不要跟我客气了晓得嘛?” 鹿希甄莞尔一笑,很感激许医生这么的善解人意。没有多问的,许医生一句都没有多问,总是等着她主动开口才会了解。这样的人很适合做兄长,如果那个时候鹿家可以有这样的兄长,或许,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了。 “她来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鹿希甄皱着眉头问晏润林,都已经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晏润林竟然还跟她打马虎眼。 晏润林神秘的弯起了嘴角,牵起鹿希甄的手,跟许医生碰杯。 “还以为许医生你们都不过来了,莫不是医院里太忙碌了?” 许医生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这样的聚会了,心情倒是不错,这香槟喝着有一点找回了当时在大不列颠学习时候的感觉,一时感慨万千。 “的确很忙,不过晏军长和军长夫人盛情邀请我又怎么能够不过来呢?”许医生看着晏润林谈笑风生的自信模样,倒是没有鹿希甄那么担心,这要是继续弄下去,怕是晏润林坚持不到年夜会结束的时候吧。 “多谢多谢,既然来了,我们就去后院坐坐吧。这前头啊都是北平的各界名流,虽然想要介绍给您认识,不过想来您没有什么兴趣。那倒不如我们去后头说说话,聊聊接下来戒烟医院的事情。” 晏润林为自己找脱身的借口倒是还蛮厉害的,这一下子总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是吧。反正大家该来的也都来了,剩下的就由着发展。 要相信郁霆轩。 “好好好,晏军长如此说了,那必然是要过问戒烟医院这段时间的事情了。也好,正好也让我提提建议,挑挑毛病。” 许医生的声音可不小,嚷嚷的周围的人都听的分明,这就好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有心之人可以跟过来一起听听。 “好妹妹,那我呢?” 这里鹿昭可是一个人都不认识,如果鹿希甄不陪在她身边的话,岂不是要闹着玩儿? “你就自行逛逛吧,也不要一过来了就谈公事了,放松放松,之后我会派人过来带你过去的。” 鹿希甄可不想让鹿昭知道的太多,人多嘴杂。 “那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鹿昭比鹿希甄更懂得这个道理,她的丫鬟被带到了另外的地方去,跟该待在一起的人待在一起,此时此刻就只有鹿昭一个人在晏家偌大的庭院中。周遭都是不认识又或者是之前打过几次照面,却并没有任何交情的人。 不知怎的,就是有一种尴尬和被冷落的感觉,鹿昭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鹿希甄和晏润林一行人已经走远了,鹿昭顿时就慌乱了手脚,都已经如此了那就往前走吧。这种场合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谈笑风生足够,只要不出洋相就好。 想着,鹿希甄就如同过往那样,端起了盘子很是随意的站在了西式长桌前面,精致的糕点整齐的摆放在了擦得锃亮的盘子里,一眼看过去竟然看花了眼睛,都不知道该吃什么了。这样的生活,鹿昭真的太久没有感受到了,这一刻,鹿昭的心里很复杂。 愣在了当场也不知道该不该吃,一瞬间看着这些好吃的也如同嚼蜡了。 “那边有你最爱吃的桃酥。”蓦地一道低沉的男声在鹿昭的耳边乍起,是交通部长。 鹿昭的手一抖,手里的盘子滑了出去,交通部长眼疾手快连忙接住,无奈的看着鹿昭,“小心一点吧。” “跟我过去吧,我知道你爱吃什么。”交通部长说完就转身走了,鹿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上的。 眼前的这个男人大抵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了吧,比自己的父亲还要爱,可是她没有珍惜。 失去了之后再也找不回来,也遇不到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巧捉住 鹿昭跟在男人的身后走到了另外一边,果然看到了自己平时喜欢吃的东西。 她爱吃甜食,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更是如此。北平城里就属八宝斋的点心最好,她只要吃上两块立马就拨开乌云见天明了。 以前交通部长就喜欢买给她吃,现在,再也没人主动地关心她是否开心?是否舒服?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要什么了。 “你爱吃的都在这里了,想吃什么自己弄吧。”交通部长把手里的盘子递给了鹿昭,并没有立刻离开。 鹿昭很不争气的红了眼睛,这要是放在以前早就大小姐脾气发作,跟交通部长撒脾气了。可是现在她没有这个资格这么做。 “鹿昭,过得开心点吧,不管过去我们是什么关系也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们现在都要朝着前方努力的走下去。” “现在我只想以朋友的名义,当然了首先你要把我当做朋友。”交通部长拿起了夹子给鹿昭挑着她最喜欢吃的,有些事情和习惯深刻地刻在了生命之中,并不能轻易的忘记。交通部长的生命里,有过一个i叫做鹿昭的女人。这辈子都忘不掉。 “我就是想劝劝你,不要太固执了,有些人不适合你,也不值得你付出这么多。你有自己的人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人让自己过得这么的不高兴。” 这是关心,对吗? “不好意思啊,我可能说的太多了,冒犯了。” 交通部长将装了不少甜品的盘子交给鹿昭,侧过头去看了看不远处跟小泉会长一起往这边走过来的那个人,脸色变得阴沉。 鹿昭还沉浸在感动之中,哪里看得见她最爱也是伤害她最深的人。 郁霆轩没有想到鹿昭也会出现在这里,这个女人,应该没有什么理由来这里。难道也是晏润林鹿希甄他们俩叫过来的? “小泉会长,我看见了个熟人,去打声招呼。我们稍后再聊。”郁霆轩可不能当做没有看到鹿昭,跟小泉这再次合作的事儿也要说的张弛有度,也让这个小泉会长冷静的自己思考一下。 交通部长跟郁霆轩在这样的环境下相遇,是他们两个都没有想到的,本来自己最爱的妻子这么多年来喜欢的男人是谁,交通部长也不清楚,可是后来听到了很多的风言风语,也就知道了这么多年来在鹿昭心里最爱的那个人,竟然是郁家的那不成器的少爷。 今天在这个场子遇到了郁霆轩,交通部长就已经打算不在乎了,晏总理和晏军长最近有打算跟郁家合作,所以会有自己的考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鹿昭也来了,全部遇到了一起,可不是那么轻松的躲得开了。 “挡我道了知道吗?”郁霆轩知道拦在自己跟前的人是谁,鹿昭以前的丈夫。瞧瞧这个眼神嘿,一点儿都不在乎这是在哪里?啧啧啧,可不能因为这样,就乱了规矩吧? 他今天可是晏军长邀请来的贵宾,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心里有点数。 交通部长个头大,身材比起郁霆轩来那可是强上一点半点,郁霆轩还能这么厉害完全就是靠着身后的合作伙伴字啊狐假虎威。 “你过来干什么?” “我过来管你什么事儿?你是要管我和鹿昭的事情?早干嘛去了!”郁霆轩这样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被人打死,真的是个奇迹。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在交通部长心里看来已经不是眼红这么简单了,恨不得撕碎了郁霆轩这个人渣!对鹿昭那么残忍,对鹿昭那么不负责!看看鹿昭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已经回过神来的鹿昭,抬头寻找着交通部长的身影,可是一同闪入了她的双眸之中,手里一盘让她温暖半晌的甜点应声落地,最终还是没有守得住。 交通部长跟郁霆轩一同望了过去,鹿昭已经落荒而逃,留下了一地的狼藉。 前院发生了的这些事情,后院的晏润林和鹿希甄很快就知道了,正在跟许医生闲聊的两人顿时一愣,鹿希甄站起来说,“我先出去看看。” 鹿希甄快速离开之后,许医生好奇的问:“鹿昭有什么不妥吗?为什么看着希甄的神情那么严肃?” 晏润林还没有开口,一旁的顾医生倒是冷不丁的开口解释说:“那个,老许啊,鹿昭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我的帮忙?我能帮她什么啊?” 在许医生跟顾医生的心里呢,鹿家只有两个后人,鹿希甄和鹿黎。不过鹿昭既然现在有难,也没有理由说不帮的。不过是什么麻烦呢,还需要他来解决,该不会是…… 许医生脑海里这个不成熟的想法还没有形成呢,顾医生就直接给拍案决定了。 “是,就是戒烟。” 许医生:“……”这算是什么事儿呢?怎么的就要戒烟了?鹿昭也沾染上这个东西了吗?不应该啊,鹿家的儿女应该都是有强悍自制力的,什么不碰什么要碰的他们心里应该是都有数的。 “具体是怎么碰了也不清楚,等到去找你的时候你可以自己问。”顾医生下一句话也斩断了许医生的问题,真的是没意思。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晏润林倒是稀罕的问了一句,“许医生,这戒烟真的可以彻底的根治吗?” “啊,这个问题啊,也是需要分状况的。很多方面决定了到底能不能看好,比如身体结实的程度,还有抽大烟的时间和大烟的纯度。其实说白了,很多时候我们不看好的患者反而最后可以成功,最主要的在戒烟时段需要注意的还是戒烟病患自己的坚持。” 晏润林了然的点了点头,心想就按照鹿昭那性子,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估计都没有问题。 鹿昭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郁霆轩跟交通部长,只能选择逃开,晏家官邸大的恍若前朝留下来的迷宫。鹿昭也不过是第二次来,没头没脑的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这一会儿,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了。 已经远离了前院的热闹,这块儿僻静的有些令人觉得安心。 在外头累了倦了,厌烦了喧闹的尘世之后能够到这里来寻得一处安宁,是很多人都在渴望的。鹿昭没有意料之外的惊慌,而是放松了心情,可以躲开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正好是她想要的。 等着鹿昭裹了裹身上的披肩,走到了园中石桌旁,也不管石凳冰冷就直接坐了下来。喘了口气,好像是重生一般。 只有在这个时刻才能够冷静下来细想一下,当年的自己可真的是傻的可笑,以为爱情才是生命里最重要的。 然而现在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她没有得到,还失去了其他的。如果当初不那么倔强的只认一个郁霆轩,不为了年少的时候赌气的约定,如果给丈夫生一个孩子,这个时候怕还是交通部长的太太,走到哪里也都被人家尊称一声夫人吧。 起码那样的自己跟鹿希甄比起来还不至于这么卑微,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沾染上大烟,活成了生死两难的境地。如此的绝望无奈。 可是似乎她不能回到那个抉择的时候了,老天对她自己的选择已经做出了惩罚,现在所得到的的一切都是她当初种下的果。 “哎……”鹿昭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却一下子挺直了腰杆,疑惑警惕的带这些小心翼翼的回头看着,刚才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好像除了她之外,还有另外的人在这里? “是谁?”鹿昭的声音都被北风带着颤抖了起来。 石桌后一大片的假山,前朝的王公贵族有事儿没事儿都喜欢从全国各地寻找最好的玩儿物,这假山怕也是从哪里弄了好石头来雕琢而成的吧。 不过鹿昭可不是什么文玩家,对于这假山什么的可没有多大的兴趣,这些东西,可有可无的。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跑到这偏僻的地方来!太奇怪了! 可是鹿昭的问题并没有人回应,呼啸而过的西北风,挂的光秃秃的树枝猎猎作响。鹿昭疑神疑鬼的觉得或许是她听岔了吧。刚才的事情对她的打击还是有点大的。 鹿昭被这么一出折腾的也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了,趴在石桌上休息了一会儿,也就作罢。准备按照来时的路找寻回去,不过刚要起身,那假山后头就又是一阵风吹草动。 此时的鹿昭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豆大的汗落了下来,她确定刚才没有刮风!肯定市有人在! “是谁!谁在哪里!”鹿昭这一下的声音比第一次询问的大了很多,仿佛加大了声音好像多了层安全感似得。 这一次也不是没人回应了,假山后走出来了一个俊朗飘逸,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脸红心跳,衣衫不整的少年。 鹿昭看到有人从假山后走出来的时候叫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却在灯光的映衬下看清了少年的后脸厚,拍了拍胸口,脸色却还是不太好看。 “鹿黎,你怎么在这里!” 边走出来边整理着衣着的鹿黎看到了外面的人是鹿昭之后,本来还殷红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害臊还是被气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 就当你瞎了 好不容易跟单昱找到了躲开姐姐和姐夫时刻关注的清闲时刻,过年之后就要去大不列颠了,鹿黎心里着急的直上火。 跟单昱在一起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比不上易靖卓跟柳云时也就罢了,现在竟然都比不上晏润迅跟纪亭书了!这可不行,鹿黎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才拽着同样心里着急,其实缺什么都不敢干的单昱躲到了这偏僻的西角落院子里的假山来偷偷摸摸的干点什么。 也没有进展到最后一步,单昱那个家伙一直不同意,说什么一定要等着从大不列颠回来才可以,可真够逗得了! 所以,长大了的鹿黎有了自己的想法,干脆就把倔强的单昱骗到这里来,一不做,二不休。先吃了再说。 可是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到鹿昭,真的是冤家路窄,鹿黎恶心的都要被忘却刚才的刺激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作为长姐,也经历过了人事,看鹿黎这面红耳赤还喘着粗气的样子,还在年夜会这么重要的可是跑到这么个僻静地方来……莫不是有了喜欢的人,在这里悄悄约会的? 单昱跟鹿黎的事情也就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所以鹿昭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单纯的以为这家里最小的弟弟现在也是有喜欢的人了,终究是长大了。 “我在这里干什么管你什么事儿啊?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不过就是我姐夫客气邀请过来参加年夜会的,前院不待着,你跑到这里来是想干什么?” 鹿黎有合理怀疑鹿昭的理由,这后院一般的宾客也不会有事没事儿的进来逛逛,鹿昭到底想干什么啊? “到这里来,不是我的本意。我遇到了一点事儿,所以误打误撞跑到了这里。” 鹿昭这一次的确没有撒谎,不过鹿黎一副我要是相信你说的话我就是个弱智的表情,还是深深刺激到了鹿昭。好歹他们也是一家人,这点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吗? “鹿昭,你不会还一直想着拿你姐姐的身份来我面前说教吧?”鹿黎大步向前走了两步,看着鹿昭冷冷笑了起来,“我姐姐好说话,可不代表我好说话,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我姐姐清楚,别想着其他的法子来接近我们。” “你什么意思啊?鹿黎,就算是往日我真的有对不住你和希甄的地方,那也是被逼无奈。我……” 鹿黎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老天爷,这样的话他可是一句都听不下去。 还真把自己当他姐姐呢? “这样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鹿昭,我不跟你计较已经算是好的了,跟你说最后一遍,以后不要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往我跟前窜,听明白了吗?” “鹿黎,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也不问问我怎么到这里来的,半点关心都没有,一上来就跟我理论。我又没有说什么,难不成你在这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好意思说?” 鹿昭笃定了鹿黎肯定是干了心虚见不得人的事儿,要不然态度也不能这么嚣张和不客气,怕是被撞破拆穿了不好过,恶语相向的赶着她走呢? 果然,鹿黎下一秒就窜到了鹿昭跟前,一星半点的都没有拿她当姐姐,抓住鹿昭的胳膊就恶狠狠的说:“鹿昭,你不要逼我。” “我逼你什么了?” 都是快要死了的人,鹿昭现在还怕什么啊?鹿黎难道还真的有胆子杀了她?鹿黎想真么做,鹿希甄都不会允许的。所以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你……”鹿黎气急败坏,显然还是抵不过鹿昭,在探究人心的这方面鹿黎还不够成熟。这是后天的,也是鹿希甄在保护他。 一个人越是成熟就越是代表他经历了太多,那不是一个值得骄傲的事情。鹿希甄不希望鹿黎改变内心的纯真,可是在这样的大染缸里,鹿黎不变都不行。 形同陌路的姐弟俩针锋相对,假山后面蓦地走出来一个人,一身笔直的军装映衬着那人的帅气,冰冷的气质让天上的月光都自惭形秽。 鹿昭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看吧,她的第六感从来都没有出过错。不过鹿黎跟单昱……这个人是叫单昱的,鹿昭之前听郁霆轩说起过。 好像也是晏家军中不可或缺的一员,纪亭书跟了晏润迅之后,就调了上来给晏润林做副官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鹿黎搞到一起了! 有一个不太妙的想法在鹿昭的心中形成,她惊讶的看向近在眼前,双眸之中的恨绝之中多了那么一些慌乱的鹿黎,顿时就了解了七七八八。 “松开她,鹿黎。” 单昱的声音不轻不淡,在经历了晏家军兵变之后,失去了父亲的单昱一夜之间就像是长大了,对于很多事情并不会轻易的露出自己的心思。包括跟鹿黎在这里约会被鹿昭发现。这都是无关紧要的。 “可是……” 单昱无奈的走到了鹿黎面前,拉下他的手,不要弄了。没有关系的,单昱安定的眼神让鹿黎安静了下来,鹿黎顺从的松开了手,被单昱拉到了身后。 鹿昭有些狼狈的往后退了两步,鹿黎的力气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她差点就去见阎王了。才觉得舒服一点,单昱又压迫性的追了上来,看着鹿昭说:“今天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我就当做我瞎了吧。”鹿昭倒是足够冷静。 单昱挑眉,显然是没有想到鹿昭会这么说,重复了一遍说:“什么?你当做你瞎了?” “不然你想我说出去?还是你们俩要在这月黑风高夜把我给杀了?别逗了,鹿黎跟你都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权利。” 单昱咧开嘴角笑了笑说,“你倒是知道的清楚,不过我们也没有你那么说的打算,你还是放轻松一点吧。还是那句话,就当自己瞎了便好。” 鹿黎虎视眈眈,那双稚嫩年轻的眸子里迸射出来的火焰让鹿昭有些心惊胆战,不过又能怎么样呢?鹿昭根本就不敢做什么,还不是靠着这个单昱出来说话。 瞎了就当做瞎了吧,也没有什么不行的。鹿昭本来也不在乎鹿黎这个事儿,只不过好奇的是鹿黎变成了这个样子,鹿希甄知不知道啊? “夫人,那边有声音。” 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男声,喊着夫人,紧接着鹿希甄的声音就响起,“过去看看。” 鹿黎当场有点小慌张,不过还是很快的镇定了下来。反正他跟单昱的事情姐姐已经知情,并且也同意了一起前去大不列颠。就算是在走之前做了什么,姐姐也不会多责怪。再说了,姐姐什么也没有看到,鹿昭说的话,姐姐未必是相信的。 单昱往后退了两步,站到了鹿黎身边,鹿昭倒是惊叹这俩人竟然演戏可以演的那么好,鹿希甄来了立马就害怕了,还真的是不够爷们。 鹿希甄过了走廊,望着院子里一瞧,果然看到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鹿昭,当然也看到了她对面的单昱和鹿黎。 奇了怪了,他们怎么会在之类遇见了? “姐姐。” “夫人。” 鹿黎跟单昱开口跟鹿希甄问安,这称呼上就听出来了区别,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呢。鹿昭眨了眨眼,顿时了然。 “你们怎么聚到一起了,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鹿希甄担心鹿黎对鹿昭的态度太过恶劣,单昱可还在跟前呢。虽说她现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不过家丑不可外扬,传出去也不好听。 单昱上前禀报道:“没发生什么事儿,只是刚巧在这里碰到了,还没怎么说话呢。” 那就好。鹿希甄看了欲言又止的鹿黎一眼,顺着单昱给的楼梯下,“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就都到前面去吧,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儿。” 鹿黎跟单昱动作很快,鹿希甄的话音一落就朝外走去,鹿昭不认识出去的路,看着他们走了,自然也是要跟上的。 “你等下。”鹿希甄拦住鹿昭,单昱跟鹿黎也忍不住的停了下来。说真话,他们俩心中还是比较害怕鹿昭跟鹿希甄嚼舌根的。 鹿希甄微微皱眉,朝着单昱跟鹿黎挥挥手,她都知道了,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 “怎么?偏生拦住我有什么作用吗?”鹿昭知道鹿希甄想要提点她什么,故意多嘴问了两句刺激一下鹿希甄。 “你少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鹿昭,你被蹬鼻子上脸。今天不管你看到了什么,你都给我把嘴闭紧一点。” “你要相信我的嘴巴一直都很紧的,我的好妹妹。”鹿昭做了一个把嘴封住了的表情,笑着问:“只不过,你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鹿希甄没好气的说道,“那都不管你的事情。” 看来就是知道了,鹿昭有些惊讶,按照常理来说鹿希甄可不会允许鹿黎这么做。毕竟是鹿家的独苗,这样下去的话鹿家岂不是要绝后的? 不过也的确不管她的事情,如今自顾不暇呢,还管什么鹿家的未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可把控的方向 一行人到了外面才发现前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本放置香槟酒跟甜点的长桌被打翻在地,乱七八糟的一片狼藉,还有不少人劝阻着什么,鹿希甄看的并不清楚。 晏总理站在一边倒是没有过去劝,晏润林姗姗来迟,为了避免碰到伤口,也没有多事儿的去管。 本来这一出,就在他的预料之内。 事件中心是郁霆轩跟交通部长,两个男人扭打成了一团,你来我往毫不客气。周围不明就里的围观者窃窃私语着。 ——“这好端端的,怎么这俩还打起来了呢?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哎呦,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这郁霆轩跟咱们这位同僚啊,那可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种关系呢知道的人不多罢了。” ——“你知道?” ——“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不过也跟军长夫人的胞姐有关系,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好乱说的。” 鹿希甄在心里冷哼一声,你们还知道不好多说。那在这里叽叽歪歪的算是怎么回事儿? “吵什么吵什么?大家都是朋友,动什么手呢?”易靖卓不得已,冒了头去劝一下,好歹也是在晏家官邸呢,总要有人出来说说话。 小泉会长站在人群外围,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双眸之中带着对郁霆轩的审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打的难舍难分的郁霆轩跟交通部长因为易靖卓的介入还有其他人的拉扯下终于分开了。 “什么朋友啊,要是朋友的话你们的人会这么对我?”郁霆轩的脸上看着可不太好,鹿希甄心里啧啧啧道,这交通部长竟然下手这么狠。 不过话说回来,郁霆轩这么激动,还说的这些话是……故意的?还是本身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呢? “我们”?我们的人,交通部长是行政院的人,行政院的总理现在是晏总理,那么意思就是晏家对他有敌意,没有把他当成朋友。 晏润林很明显的朝着小泉会长的方向看了看,果然,小泉会长的眼神比之前看着要松动一些了。 “少扯这些,郁霆轩,我跟你之间的私人恩怨,你少牵扯到其他的事情上去。”交通部长可不想有什么事情呗郁霆轩这样的奸诈小人拿来做文章。 易靖卓听说了一点点关于这俩人之间的恩怨,为了个女人这样,其实也可以理解。大家都是男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的私有物,自然是不喜欢别人觊觎甚至是染指了! 所以动起手来呢,也是预料之中,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在这样的场合遇到了看不对眼也正常,总不至于动起手来吧。 郁霆轩才不管什么私人还是公人的呢,在这么多人面前挨了打,那面子怕是真的丢回了姥姥家了! 这事儿啊,轻易没完。 “跟你扯不扯的不重要,反正你舍不得的女人喜欢我,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郁霆轩一副特别欠揍的样子,围观的鹿希甄都不知道他这到底是在做戏了,还是就是要把这件事情摊开了放在台面上说。 鹿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人群之中,听着郁霆轩那么毫不在乎的说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的。这个男人竟然如此的无情如此的糟践着她这么多年的真心,心怕是在滴血了,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吗? “郁霆轩!” 交通部长没有想到郁霆轩竟然敢在这里直接说这样的话,他不要脸,鹿昭怎么办?还有他们之间的复杂关系,如果真的不在乎的话,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在跟鹿昭和离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怎么?恼羞成怒了吗?你叫什么来着,什么部长的,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自己的女人看不住?” 啪…… 郁霆轩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还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一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众人一时有些呆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鹿希甄微微张开嘴,有点不敢相信,鹿昭竟然敢这么走出去,打了郁霆轩一巴掌?难道,这就是晏润林找鹿昭来的真正目的吗? 也不知道怎么了,鹿希甄的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看着鹿昭这样的被郁霆轩说道,到底还是不忍心的。 好歹也是鹿家出去的女儿,就算真的遭遇了什么,可是也轮不到郁霆轩这个人渣来说三道四。不过是鹿昭喜欢他而已,难道就由着他这么肆意的无视和践踏了尊严吗? “你疯了吧?”郁霆轩被掌掴一巴掌之后有些懵,从小到大可是没有人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哪怕是爷爷生气的时候,气他不争气给郁家丢人的时候,也没有打过他一巴掌。 可是现在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敢当着这么多重要人物的面儿打他?郁霆轩气的头发都要全部竖起来了,这没有办法忍受,也没有办法忍耐!可是有不得不忍耐,跟交通部长打起来是郁霆轩临时想到的,借着跟行政院的人发生冲突,接着引出他跟晏家不合的假象。 这么做都是为了让那个生性多疑的小泉会长相信他是真心实意想要跟日本人再次合作的。 不过鹿昭这么跳出来,也不算是坏事儿,转念一想大抵也是有了更加重逢冲突的理由了。 “郁霆轩,你才疯了!你这个魔鬼,这个不是人的东西,我可真的是瞎了眼了才会那么喜欢你。” 刚才鹿昭还被鹿黎说了,自己还表明了态度就当是她瞎了眼没看见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她是真的瞎了眼。 “是么?”郁霆轩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肯定是要肿起来了,这个鹿昭下手可真够狠的。 鹿昭淬了郁霆轩一口,有了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痛心疾首的说道:“原来你的真面目是如此的不堪,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看出来。” 自此,围观的人终于看出来个所以然来。纷纷唏嘘。 这郁霆轩跟鹿家的关系可真的够复杂的了,不是有婚约的对象是鹿希甄吗?怎么还跟鹿昭也有了这么纠缠的情爱? 难道鹿希甄当初没有履行婚约的原因,其实是知道了自己的姐姐跟自己的未婚夫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才会决然的辜负了上一代特地定下来的婚约? 啧啧啧,可真的是一出大戏了,都说越是富贵人家,这腌臜之事就越是多的说不清。如此的关系说起来还真的是有点不太妥当的。只是,明明都知道了这样的事儿被发现了不好,怎的晏军长跟军长夫人还心大的邀请了这些人都到场呢? 众人心中顿时千回百转的,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啊,既然你知道自己配不上我,那就赶紧离了我,不要再纠缠我了。鹿昭,你是不知道我被你缠着每天有多烦。” 郁霆轩接着有又说了这番话,擦了擦流了血的嘴角,“你,把你这么在乎的人赶紧带走,别放在我跟前碍事儿。” 鹿昭眼睛一红,她早就后悔了,在郁霆轩用烟土操纵她开始,她就想着过去的好日子。再次遇到那人的时候,鹿昭没有脸面说话,更不可能主动开口说还能不能回去的事儿。虽然民风开化了不少,可是已经和离的夫妻继续在一起的事儿,可是没有前例的。 鹿昭心如擂鼓,害怕今天在这里,她根本下不来台,这样的遭遇又有什么好呢?郁霆轩是不是要把她逼死了才甘心? “你不要,我要。” 鹿昭一时间都忘了怎么呼吸,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哈?”郁霆轩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个交通部部长的脑子难道在刚才被自己打坏了? 交通部长上前一把拉住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的鹿昭,“鹿昭,你跟我回去吧。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鹿昭:“……” 鹿希甄:“啊……” 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跟晏润林一样深情的男人啊?也不知道鹿昭哪里修来这样的福气,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会答应。 郁霆轩这样的人,心里眼里都是名声势力,根本不在乎什么爱情亲情的,喜欢这样的人就好像上喜欢上了冷血动物,根本没有什么用。 “你愿意吗?” 交通部长也吃了不少亏,郁霆轩毕竟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脸上身上都很狼狈的模样。可是在很多人眼里看来,这样的人竟然是比郁霆轩有霸气的多。虽说很多人不能理解,为什么和离了的还要在一起,不过就冲着够男人这一点,就值得他们点头称赞了。 鹿希甄看了晏润林一眼,晏润林摊了摊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倒是她没有想到的,只是看起来,鹿昭是收获了好的结局不是吗? 只要鹿昭不再惹事儿,鹿希甄也少了不少的麻烦,这样一来,郁霆轩跟我们的梁子不就是更深刻了?这样的话,日本人也就没有理由不相信了。 晏润林晦暗如深,不动声色的朝着小泉那边看了一眼,哼,果然是头脑简单的东西啊。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万事俱备 鹿昭大抵是没有想到的,今天竟然还能够回到交通部长的身边,被这个男人拉到身边的时候,她的心底都燃烧起来了一丝重生的希望。 “你就算是想要人家回去,也不问问鹿昭同意不同意。”郁霆轩还在添油加醋,他是生怕鹿昭不同意吧。 交通部长的脸有些憋红了,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下不了坡了,要是鹿昭不答应他就等于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第二次打自己的脸。不过就算是如此,他还是要试一试的,就算是被打脸也要为了幸福勇敢一回。 鹿昭一时间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鹿希甄也默默的捏了一把汗,掐着晏润林的胳膊,也不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到底是希望鹿昭答应呢还是不要答应,一时间纠结的好像那个决定是需要她来做似得。 “希甄,你弄疼我了。”晏润林自从这次受伤之后倒是变得有些脆弱了,稍微一点点的疼痛在他身上似乎都放大了千百倍似得。 当然也可能是在鹿希甄面前,这些疼的效果才会这么明显吧。 鹿希甄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的揉着刚才自己掐的地方,“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些太紧张了。” “可以理解。”晏润林不动声色的握住了鹿希甄的手,他的手心里竟然也冒出来了些微微的汗湿。 原来晏润林心里也是捏着把汗呢。 鹿昭的手腕被交通部长捏的生疼,她应该是要答应的,可以重新回到做高高在上的行政院大员的夫人,为什么要拒绝?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鹿昭了,她不够干净单纯了,如果被他知道自己还被郁霆轩害的沾染上了大烟,这个男人还会要自己吗? “我……” 郁霆轩悠然走到了鹿昭身边,似笑非笑的说道:“鹿昭,如果我是你,我就答应了。” 鹿昭:“……” 本来她很想答应的,不过现在看来……算了,怎么能够随了郁霆轩的愿呢? 鹿昭狠心的掰开了交通部长的手,摇了摇头:“不,我不能回到你身边” 交通部长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郁霆轩挑眉,明显的没想到鹿昭竟然会拒绝这么好的事儿。如果这个机会给他,他会毫无犹疑的就选择答应的。奇了怪了,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哪里不太对劲? “鹿昭,你为什么?”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我跟你也回不到过去了。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会先去找你的。” 这样的话已经足够表明了鹿昭的真心了,可她还是做了最终的决定,不能跟他的后面拖累他了。 郁霆轩,让她自己来对付就够了。 “好,我明白了。”交通部长放下了手,身体有些僵硬的走到了晏总理的跟前,低声说道:“对不起总理,我恐怕要先走一步了。” 晏总理默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去吧,回去好好休息。” 交通部长跟郁霆轩擦肩而过的时候,侧过头去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郁霆轩,这事儿我们俩没完。” 郁霆轩侧过身去都还没来得及还嘴呢,交通部长就已经走了。郁霆轩有些懊恼,该死的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压了风头,很不爽特别不爽! 这一出小插曲之后,随着交通部长的离开,在场的所有人似乎也就恢复了平常。这样的事儿他们见了很多,见怪不怪的。倒是鹿昭一个女人成为了全场最尴尬的人,郁霆轩走到了一边,跟站在重新收拾好的桌边的小泉会长说话去了。 看着站在中间的鹿昭,鹿希甄终究还是软下心来,主动上前拉着鹿昭走到了一边,鹿昭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玩偶,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由着鹿希甄拉着她走着,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走到了人少的一边。 鹿家始终是鹿家的人呢,被郁霆轩这么当了靶子打了,鹿希甄心里还是不太舒服的。不过为了大业着想,鹿昭也只能受点委屈了。 “刚才的事情,我不能劝你当做没有发生过,但是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待会儿我会教训教训郁霆轩给你出气,但是希望你可以忍受一下。你想要的救治,我肯定会帮你的。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 鹿昭愣愣的看着鹿希甄,忽然开口问:“晏润林叫我过来是不是就知道今天会发生这一切,让我来这里出丑?让我来这里丢人?” 鹿希甄:“……”这件事情她事前不知情的,可是事后知道了也没有多加阻拦,也有她的不对。大家都是女人,有些事情不可以做,不可以利用她是明白的。没想到这一次晏润林竟然会走这一步棋,鹿希甄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说不知道你相信吗?”鹿希甄知道自己这样的解释太苍白了,本身她们姐妹之间就已经有很多的隔阂,这一次的事情是解释不清楚了。 鹿昭冷冷一笑,“好,你说什么我现在就相信什么。谁让我的命在你的手上。” 如果不加后面这一句,其实更好一点。如果放在以前鹿希甄肯定会跟鹿昭理论,但是现在她心虚,也就作罢。再说鹿昭说的也没错,现在她的命的确就掌握在他们的手上。 郁霆轩这么一闹,倒是真的让小泉会长松了不少警惕,再过来聊天的时候看郁霆轩的眼神和对他的态度都不一样了。 郁霆轩心里冷笑,倭寇矬子就是脑子简单,之前废了半天口舌一点用都没有,偏偏要看这么一出热闹了才相信,简直就是多次一举。 “没想到郁少爷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抢了别人的妻子吗?” 郁霆轩不知道这个日本人到底想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刚才难道那一通乱吵还不够清楚?不是华夏语挺好的么,怎么这会子就开始装糊涂了。真叫人讨厌。 “也不能说是抢吧,就是有些误会,刚才说清楚了而已。”郁霆轩还不想自己的形象在这些倭寇矬子面前丢尽了,强行挽回一点尊严。 “原来如此,刚才郁少爷说想要跟我们继续合作,我想我大抵是看到了郁少爷的诚意。”小泉面带高深莫测的笑容跟郁霆轩说道,一脸宽容大度,城府很深的样子。 郁霆轩有些承受不住,只觉得这厮脑子不太好了,只要愿意合作那就行了。其他的那就是晏润林管了。 “那真是万幸,多谢小泉先生还给我这个机会。希望我们这一次的合作可以成功。”郁霆轩从经过的服务生手中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香槟,举起跟小泉会长碰杯,笑的神秘。 混在人群之中当来宾的人见到这一幕立刻去报告。 “看来是成功了。”晏润林跟在场的其他人说道。 许医生还是有点不懂,这刚才那么一出大戏,难道都是闹着玩儿的呢?都是假的? “军长,下一步我们怎么做?”来禀报的人向晏润林请示道。 晏润林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按兵不动,具体再议。你派人继续盯着那个小泉,跟谁来往了,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无巨细全部禀报。” “属下明白。” 人走了之后,大堂里又恢复了安静。前院的霓虹璀璨,喧闹不断,后院的戏班子已经咿咿呀呀唱了起来。西边晏夫人主持的牌局也都热火朝天的打了起来。听说顾医生这么久都没出现,就是因为上一次打牌,打的不错,被晏夫人强行拉去作陪组牌局了。 倒是鹿希甄拉着鹿昭不知道去了哪里,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让郁霆轩跟日本人接近再次合作,今天不过是起了个头,晏润林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生性多疑的小泉,肯定还会有其他法子来试探郁霆轩的诚意,今天晚上的就当做是开胃菜吧。既然郁霆轩将鹿家的女儿都得罪了,那么自然是要受到一点惩罚的。 郁霆轩不胜酒量,跟日本人来回轮了几次酒令,就已经被灌的七七八八了,摇摇晃晃的说不喝了不喝了,就朝着门口走去。 郁家的人看到了醉酒的郁霆轩晃到了门口自是赶紧去搀扶的,上了车之后就径直朝着郁家去了,只不过这事儿还没完呢。 “嘶……”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响起,窝在后座的有些不省人事的郁霆轩直接摔到了座位底下,可是一声痛都还没来得及叫呢,车门就被粗暴的打开,郁霆轩整个人被毫不客气的拖了出来,闷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本来寒风夜,这个时间街上哪里还有行动的路人。 郁霆轩被打的连哼唧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地上下意识的蜷缩着身子,渴望着这种痛苦尽快过去。 不过这伙人并没有想着要郁霆轩的命,暴打一顿之后就跑路了,临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什么—— “敢招惹我们鹿家的人,小命不想要了?” 昏昏沉沉的郁霆轩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怒火攻心,竟然就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第三百五十章 事实本如此 郁家少爷从晏家年夜会回去的路上被打了黑拳的事儿第二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紧接着在年夜会上郁家少爷跟行政院交通部的部长为了鹿家大小姐鹿昭大打出手的小道消息也不胫而走。 所谓三人成虎,这爱恨纠缠,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儿传到鹿希甄跟晏润林的耳朵里的时候,早就被编排的不像话了。 如果可以拍成电影来看看的话,一定是很精彩的了。 彼时,鹿希甄正在哄着大哭不止,闹脾气的女儿睡觉,听到丫鬟说这个事儿的时候疑惑的看向了躺在床上,逗弄着儿子的晏润林晏军长。 “这该不会也是你的杰作吧?我的厉害军长?”鹿希甄心里已经笃定了是晏润林派人干的,不过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并不是这么回事儿其实。 不过晏润林也从来都是磊落光明的人,是他做的那就是他做的,这一次倒是承认的干脆,“是我派人去的。” “你是不准备跟我商量了吗?” 晏润林挑眉,抱着闹腾不停的儿子换了个姿势,不解的问道:“怎么要商量呢?不过是在哪火上添了一把柴,反正外面已经传的有鼻子有脸了。到底是谁做的,郁霆轩心里有数就好。” 鹿希甄沉默了。 “哎,你光是质问我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呢。”晏润林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看着鹿希甄的眼神里带着一些不愉快。 鹿希甄好不容易将苦恼不止的女儿哄着不哭了,才抽空问晏润林,“你又要问我什么呢?” “你的那个姐姐……鹿昭,你安排在家里住下了?” 鹿希甄一时间有些愣住了,这事儿的确是没有跟晏润林商量,这会儿说起来还真的是不太好意思了。 “是了,她现在还有哪里可以去?那天晚上的事儿你又不是没看到……” “我是看到了,不过你不是跟她水火不容的吗?不过你既然想这么做,我也不阻拦你。”晏润林补了一句。 鹿希甄叹了口气,忽然之间也有些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她跟鹿黎的确跟鹿昭不对付,这是从小时候就开始的,不过那个时候大家是一家人,也都还没有发生这么多糟心的事儿,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没有人希望它发生,鹿昭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或许就是故意如此。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天道好轮回,鹿昭当初做的那些事儿已经被惩罚了,现在的鹿昭如果没有人管的话,可能最后的结果就是死。 鹿黎马上就要远赴大不列颠了,鹿希甄就当做自己是自己亲情的内心空洞了,鹿昭的出现正好弥补了吧。真的是一个足够牵强的理由。 “既然留下了,那就开始想着给她治疗吧。许医生那天问过了情况,我也没有多说。有时间你们聊聊,这病不是说拖不得的。” 鹿希甄将哭累了就睡觉的女儿交给奶娘,走到了床边,看着晏润林说:“军长,休息了这么多天了,年夜会也结束了,是否要去陆军部办公?” “你催我?”晏润林有些不高兴了,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这样的理由赖在家里一段时间,他竟然有些累了倦了,况且不是说他们要回广州的吗? 鹿希甄跟晏润林不愧是恩爱两不疑的夫妻,心有灵犀一点通,鹿希甄紧接着说道:“广东暂且不回去了,我们现在还有这么多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呢,如何轻易的离开呢?”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明日去陆军部,免得郁霆轩来找麻烦。”晏润林说完,就抱着儿子背过身去,留给鹿希甄一个有些不高兴的背影。 鹿希甄微微皱眉,嘴角翘起,想着堂堂军长,威风八面的怎的又变成了这么一个喜欢撒娇的人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了。晏润林的变化可真的有点让人承受不住。 鹿希甄照顾着这一大俩小都睡了之后,就出了院子去找准备去大不列颠的鹿黎。年夜会晚上那事儿,她可是还没忘呢。当时鹿昭在场,她不好多说什么,不过现在,有些需要注意需要提醒的,她还是要作为姐姐说出来。 要不然这孩子心里没数,倒是乱来了。 鹿希甄走到了鹿黎的屋外,正要敲门进去,却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对话的声音,像是单昱也在里头。 “单昱,你会跟我一起去的吧。”鹿黎还是很不放心的一直确定着,他很害怕这只是姐姐的缓兵之计,万一到最后姐姐要是还阻拦,他跟单昱岂不是就要分开。 单昱正在帮助鹿黎收拾着需要用到的东西,去大不列颠可是跟去江南去广东不一样,短期内就能回来,就算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也能很快的送到。到底那里是外国了,人生地不熟,还全都是洋人,有些事儿不得不提前提点注意。 “自然是要跟你一起去的,前天易靖卓还找我喝酒,拜托我去了大不列颠多多照顾他家柳少爷呢。” 鹿黎笑了笑,声音里都带着放心说道:“要是如此就最好了,你要是不跟我一起去的话我是铁定不去的。” “罢了,少说这样的话了,别再气了军长夫人。你的姐姐总是为了你好,要相信最亲近的人永远都是为你着想为了你好。” 鹿黎没有说话了,单昱也没有再说教,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鹿希甄站在门口听不到动静倒是有点不自在。想着要不然就现在进去吧。 正要敲门,有听到单昱叹了口气说:“鹿黎,那天的事情以后你可不要做了。” 那天的事情?发生了什么事情?鹿希甄满心的疑问。 “怎么了?你不愿意吗?难道你不觉得开心?”一连串的三个问号让单昱有些愣住,这倒不是如此说的,单昱不知道怎么回答鹿黎的问题。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那天太危险了,要是被你家的那个长姐发现了什么,传出去了对你不好。” 好了,鹿希甄知道是哪天的事情了!她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她知道了又如何?我喜欢你罢了,天经地义,那事情也不是说只有男女之间才能够做。你和我情投意合,风华一代,为什么不能做了?”鹿黎特别不能认同单昱的说辞,追着说:“我想着,如果可以的话,我日日夜夜都想跟你做那样的事情呢。” 鹿希甄:“……” 她的弟弟倒是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害臊的吗?这要是放到了大不列颠去,鹿黎的翅膀还不硬到天边去了。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她又能管到什么?岂有此理,自己一点都不知错,还无所谓的样子。 鹿希甄内心的怒火被熊熊点燃了起来,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了,抬起脚就要踹开房门的时候,又听单昱说:“鹿黎,我们能够在一起是很难得的,我不希望你一时的放纵,就耽误了大事。” “你我都还年轻,虽说感情之事也很重要,不过如今局势动荡不稳,去了外面我们需要韬光养晦,收敛气势,虚心的学习他们的好东西。” 单昱说:“你千万不要忘了,这一次我们去大不列颠是为了什么。为了家国,为了百姓,为了我们想要保护的人我们要做好自我牺牲的准备。” 鹿黎呆呆的看着一本正经的说教的单昱,这个模样的单昱就像是当初教他打枪时候的师傅的样子,认真执着,倔强固执。 “抱歉,我可能有点太激动了。”单昱双眸之中的认真之火冷淡了下来,看着哑口无言的鹿黎,摸了摸脸苦笑了一声。 鹿黎猛地握住单昱温热的双手,急切的说道:“我懂得,我都明白的。我姐姐姐夫的良苦用心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是家国家国,就是我都想要守护的。” “你现在是我喜欢的人,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从此以后你也是我鹿黎想要保护的人啊。单昱你放心,为了你我也会努力的,我不会让姐姐姐夫失望,更不会让你难过的。” 这两人的对话尽数到了鹿希甄的耳朵里,本来还怒气滔天的鹿希甄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发作了。在单昱的角度来说,可以说出这些顾全大局的话,就说明他还是识大体的。而自己的弟弟呢,似乎也真正的成长了不少。 两个人的心里都跟明镜似得,他们都是大人了也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只要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坚定的理想,那么也不需要她过去多说了。 多说无益,有些事,终归是需要自己去经历体会,咀嚼其中的酸甜苦辣。 希望这一次的大不列颠之行,鹿黎可以找到真正的理想,他日再回来彻彻底底的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为家国分忧的有志青年。 想到这里,鹿希甄不禁眼眶一热,浑身都像是热血沸腾了,站在门口良久之后,默默转身离开了。 这一趟,总也算是没有白来,起码她知道了单昱是适合鹿黎的。有他在大不列颠管着鹿黎,她也可以放心不少。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是独角戏 郁霆轩醒过来之后就觉得浑身酸痛,照了镜子之后就更是疯了似得乱砸东西,好好的一张俊脸给打成了猪头……短期内怕是不能出去见人了。 好死不活的赖在床上的郁霆轩,回忆起了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那句话。 “敢招惹我们鹿家的人,小命不想要了?” 鹿家的人,该死的难道在年夜会上他说了那几句话得罪了鹿希甄了?八竿子打不着啊,她不是跟鹿昭早就不对付了,这会子怎么还找忍阴他呢? 郁霆轩想了半天也想不通,他被叫了去就是为了跟晏家合作的。既然要合作,那就要装的像一点。他可是良苦用心跟那个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交通部长演了那么一出,才让日本人相信了他。 好么,回家竟然半道上被自己人给揍了。郁霆轩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来人!”郁霆轩摁着包起来的头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外头立刻就有人搓着步子快跑了进来。 郁霆轩可是好一阵子没出门了,就是为了养脸上这个伤,这块儿伤的可巧也寸了,一般遮挡不住。除了避不见人,郁霆轩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法子了。 “少爷,有什么吩咐?”小厮哈着腰站在床前,小心翼翼的问着郁霆轩。他们家少爷的脾气是一天比一天难猜了。心情好的时候猜错了,那倒是没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猜错了就…… “给我派人去晏家,告诉晏军长,我们谈的事儿怕是需要重新商议了,叫他定个时间见一面。” 小厮怀疑自己的耳朵除了毛病,他们家少爷这是在用命令的口吻跟晏军长说话吗?这……怎么传啊?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郁霆轩其实已经在气头上了,白挨了一顿打,放在谁身上都能跳起来一顿打,就算是现在上门说理去都不为过。不过他还是人前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吧。 现在跟晏润林还是不要撕破脸皮了,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他算是看清楚了。要是真的是晏润林做的,那也只能打了牙齿活血吞。不过,能够有一个足够说服的理由的话,他或许还就不这么生气了。 小厮抓了抓脑袋说,“少爷,今儿个是鹿家二少爷出洋的日子,这会儿晏军长他们大抵在天津卫码头呢。” 啧,倒是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鹿希甄可终于如愿以偿了啊,把鹿黎给送到外国去了。 “那就去送口信,给晏家门房的人说,这点还需要我来教你吗?”饭桶都都是饭桶!郁霆轩气的眼前发黑,他怕不是这一次被打坏了吧? 天津卫码头。 为了送鹿黎他们去大不列颠,晏润林鹿希甄一行人提前两三天到了天津卫,起初没有什么想法,大家都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到了最后一天,临行上船之前,一起吃了狗不理,算是这几年吃的最后属于故土的一顿饭了。 易靖卓拖着柳云时去了另外一边,不知道要说什么体己话,鹿希甄红着眼睛握着鹿黎的手,千万个舍不得。都有一种冲动拦住鹿黎,算了罢了,就留在姐姐身边吧。你想做什么姐姐都会答应你的。只要是你想做的都可以。 可是鹿希甄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当初要让鹿黎走的人也是她,现在要拦住不让走的人也是她,说起来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人不可言而无信,她需要说到做到。 “姐姐,你别哭了,去了那边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也会记住你跟姐夫说的好好用功,保证不会乱惹事,也不会跟单昱做你不高兴的事情。” 鹿黎这么懂事儿,倒是让鹿希甄无从开口了,是了是了,鹿黎已经长大了,该做什么心理清楚。再说还有更加成熟的单昱和柳云时跟着,三个人互相照顾,总好过当年她一个人去大不列颠时候的害怕无助,孤单寂寞。 “照顾好自己,缺什么了就拍电报回来,千万不要逞强。”鹿希甄担心鹿黎的直白冲动,会让他在国外受伤。 “我会的,姐姐,相信我。” 鹿黎第一次主动的搂住鹿希甄,不知不觉,那个总是拽着姐姐衣摆老老实实,怯生生的躲在后面的小男孩已经长大到了可以保护姐姐的男子汉了。 岁月总是如此无情却有情的,带走了什么也必定会回馈了什么。 “鹿黎,但愿你可以做到最好的自己。”晏润林站在抱成一团互相舍不得,泪流满面的姐弟身后,抬起手摸了摸他们的头。 单昱已经提前上床,将成堆的行李放在了他们的房间里,大不列颠那边许医生已经提前通知了他的朋友们,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他们直接去学校。 单昱这许久没有进学堂的人了,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去洋人的学校看看,学习。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独有的经历了。 下船的时候远远看见了鹿黎跟军长夫人的难舍难分,停下脚步,没有走过去给他们添堵。他知道鹿希甄心里还没有彻底的认可他跟鹿黎的事情,也就代表着没有接受他。所以,暂时他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让鹿希甄看着不舒服。 “不过去?”也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晏润林,过来安慰一下单了的单昱,同是天涯沦落人,现在必须要互相体贴了。 现在是私底下,单昱跟晏润林就不是什么军长跟副官的上下属关系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有什么说什么。 “不过去了,让他们姐弟俩好好说说话吧。” 晏润林沉默了一会儿,跟单昱说:“去了那边之后,多多费心一些了。鹿黎跟柳云时都是涉世未深,被保护的太好了。有些事情做不了主你就帮他们做主。” 单昱知道直直点头。 “还有,短时间内不要轻易回来,即将会有一场恶战。送他们出去就是不想让他们受伤。大不列颠那边也安排了我们的人,许医生也拜托了他的朋友们照顾你们,万不得已不要随便出行,那些人,鬼心眼可是多的很呢。” 晏润林话里带话,不需要说明,单昱全部都听明白了。 显怀鬼胎的人,藏在暗处不敢露面的人,肯定时时刻刻关注着他们的行动。想必大不列颠那边也安排了障碍吧。 “你心里有数就好了,不要告诉鹿黎跟柳云时了,我们会很快解决麻烦。到时候通知你们。” 晏润林拍案决定,就这么说好了。只要鹿黎没事儿,鹿希甄就可以放宽心。只要柳云时的安全没有受到威胁,易靖卓也不会提心吊胆。 人,果然有了软肋之后就变得异常脆弱,不堪一击。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鹿希甄靠在晏润林的怀里哭成了泪人,看着渐行渐远的船舶,含泪挥手告别的鹿黎跟柳云时,还有默默站在他们身后的单昱,渐渐都看不清了。 会离开的,也会回来的。人,要学会分离和团聚,最后的结局不都是永远的告别吗? 晏润林和鹿希甄回到北平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车子才停下,揣着手穿的跟狗熊似得蹲在墙角的一个人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跺了跺已经麻了的双腿。 “军长,军长夫人,有人找你们。”门岗的卫兵大概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可怜呐守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了晏润林跟鹿希甄的人。 “谁找?”鹿希甄好奇的多问了一句,卫兵朝着他们身后看去,晏润林先回头瞧了一眼,一个小厮? 那人艰难的移动到晏润林跟前,哈着腰说:“晏军长,军长夫人,我是郁家的下人,我们家少爷叫我过来请军长跟军长夫人……” “进来说。” 晏润林打断了小厮的话,示意卫兵带了人到偏厅去。 回了房,鹿希甄换了一身干净舒服的衣服,又去帮晏润林整理,微微凉的双手抵在晏润林的下颌处,领子那块儿的盘扣不太好弄,鹿希甄还需要垫着脚,晏润林微微屈膝才能顺利完成。 “郁霆轩该不会是知道了我们找人打了他吧?” 晏润林不为所动的解释说:“他当然是知道的,我故意告诉他的。” 鹿希甄:“……”到底为什么还要主动说? “就是为了让郁霆轩派人过来找麻烦,演戏嘛就要有来有往,总不能让郁霆轩一个人唱独角戏,那样太不真实了。” 鹿希甄不得不佩服晏润林的勇气,这么安排也没错,不过郁霆轩没有直接找上门来必定是等着他们的一个合理的解释。既然如此的话,恐怕不能完成很多…… “那一会儿要怎么说?” 晏润林穿好了衣服,站在镜子前比划了两下,总觉得这一次受伤之后气色一直不好。该死的山本,不把他大卸八块都难解心头之恨! “不用说什么,把人赶出去就好。” 啊?那为什么刚才在门口不赶呢?那样岂不是更加直接明了吗?这么复杂的一出好像有哪里说不出来的奇怪,鹿希甄越来越猜不透晏润林的想法了。 外头都叫她什么第一军长夫人,可别了,她现在可是什么都看不明白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风云诡谲 元宵之后天气就渐渐转暖了,北平城外的河化了冰,淅淅沥沥的开始流水。等到了三四月份,就又是漫天飘柳絮的时候了。 郁霆轩在家堪堪将养了一个多月,脸上的伤才淡了一些,闭不见客这么久了倒是不少人着急见见郁霆轩露脸呢。 外面都在传言说最近不太平啊,先是晏军长被人打了埋伏,查不出来谁干的也就罢了,可是到了年夜会回去的时候那郁家少爷竟然在城中还被打的鼻青脸肿……到现在呢也查不出来幕后的始作俑者。不过有心人还是知道了郁霆轩被打第二天就派了人去晏家官邸讨个说法,不过似乎被晏军长给赶了出来。 事情发生的越发扑朔迷离了,处在这漩涡之中的各位都讳莫如深,轻易的不出来说话。都只是静静等待着事情最后的结果。 北平,日本商会。 小泉跪坐在茶桌前,静心烹茶。茶虽然起源于华夏,不过茶道倒是被倭寇矬子玩儿的高深莫测,很有讲究。 可是说起来各有各派,各有千秋。茶虽一样不过人确实不一样的,心思也不一样,那么烹茶出来就会品出不一样的味道。 小泉烹茶的时候最讨厌旁人打扰,手下的人也都会挑选时间来汇报,不过这一次倒是不的不打扰了。 “会长,有客到访。” 小泉难得的没有发脾气,倒好了两杯热茶,开口说道:“请进来吧。” 幸亏天气还不算太暖和,郁霆轩穿了一件高领风衣,遮住了大半边的脸。这是真的很罕见了,平日里郁霆轩是不喜欢穿洋装的,这风衣西装什么的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一般都是喜欢穿长衫,自在舒服,也觉得无所谓。 不过这一次破了例。 “小泉,你倒是准备的挺好。”郁霆轩进了茶室,倒也不避讳了,脱了外套交给身后的随从,忽略了挫着小碎步走过来的女人。 那女人明显一愣,站在原地都不晓得要干什么了,往后退了退,低首一副害羞模样。小泉笑了笑,挥了挥手让女人退下。 郁霆轩瞧着小泉那副跪姿,就不太舒服。他们都改变了倒是这群浪人还老样子,罢了罢了,他就盘腿坐着吧。勉为其难的不要凳子了吧。 “郁少爷别来无恙?” 郁霆轩冷哼一声,心道你要是不瞎应该是能看出来我有恙的吧? “外界都说是晏军长找人……”欲说还休的,墨迹什么。 郁霆轩端起那杯茶品了一口,啧,这厮烹茶的手艺倒是不赖,这碧螺春泡的可比小时候爷爷亲手泡的茶平分秋色。 “哎,我那天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小泉会长没看见还是没听见?” 快是要两个月前的事儿了,小泉会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记得清楚呢还是记不清楚了,不过这些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吧。 “本来跟晏家就已经剪不断理还乱,现在女人没要回来不提,还得罪了他们。我这一顿可是真的实实在在的,小泉会长,那个晏润林是不是想要整死我?” 小泉看着郁霆轩,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声音让郁霆轩觉得刺耳,如果不是为了日后的合作和最后的目的,郁霆轩可能会把这个日本浪人给打的站不起来! “郁少爷啊,没想到你还这么怕死啊?” 笑话了,你难道不怕?郁霆轩心里已经十分介意了,不过他们现在对他这个态度也是因为被晏润林摆了那么一道。哪怕是现在不信任,似乎也可以理解。如果换做是他,可能会直接拒之不见呢。 “小泉会长,我现在可是赶鸭子上架,都已经被晏润林逼成这个样子,我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小泉将茶壶放下,不解的问郁霆轩,“难道郁少爷之前还心有顾虑?跟我们合作也不是真心实意的?都是被晏润林逼着无路可走才选择的我们?” 郁霆轩也不着急解释,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有节奏的敲打着光洁的茶桌,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说道:“小泉会长啊,现在华夏对于你们是什么态度,难道还不够清楚?你们日本商会的生意最近也不好做吧?” “况且我听说山本先生可没有走远,前阵子还去了江南那边儿呢。怎么?是不是不打算跟我合作了,寻找下家呢?” 郁霆轩冷笑了两声,跟小泉说:“小泉会长,你怕是还不知道那晏润迅身边的副官是什么人吧?” “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啊?认亲那天我也在场的啊郁少爷,还亲耳听到了你亲口指认了山本的那批货的仓储地点。” 兜兜转转的又到了这上面来说,真是无趣。郁霆轩烦躁的挥了挥手,不说了不说了,他现在可真的是挤在了墙中间,那边都得罪不起呢! “小泉会长,您可别再说过去的事儿了,那天是个什么情况您也是知道的啊。我现在啊也是骑虎难下了,本来就是打算跟你们合作的,不是半路上被晏润林那厮给破坏了吗?” 郁霆轩见好就收,该强硬的时候强硬,该小心陪笑脸的时候还是要低声下气一点的。他看着小泉委屈的说:“本来这单生意可以让你们和我都大赚一笔,我们都是商人,讲究的就是利益。” “我们之间还有合作的可能呢,山本先生就去找了其他的合作人,这不就是要一脚把我踹开了的意思吗?” 其实山本最后也没有跟吴老爷子碰上头,别说谈合作了,那是连面儿都没见上。郁霆轩知道那是纪亭书提前拍了电报回去提醒了吴家的人,所以吴老爷子自从年后就不怎么出来主事儿了。 山本无功而返,也是热锅上的蚂蚁着急的团团转呢。一时半会儿在这个紧要关头可没有人跟跟晏家敢跟行政院作对。从江南秘密回来了之后,好一阵子没有动作了,不过最近晏家也偃旗息鼓了,不知道这两方到底是做什么呢。 郁霆轩一阵埋怨之后就也没有多说什么了,小泉将用过的茶具放在了一旁的白瓷盆里,像是要结束了这喝茶的项目了。 小泉穿着一身和服站了起来,郁霆轩沉默着站了起来,盘着腿坐着这腿都麻了,也不知道站起来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小泉是怎么做到的。 两个人前后脚进了办公室,小泉邀请郁霆轩坐下,这一番功夫折腾的倒是不知道这些日本浪人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出来吧,山本君。” 郁霆轩正坐着觉得无聊透顶呢,就听到小泉会长说了这么一句,顿时就警醒了起来。坐直了身体,盯着小泉会长,这办公室里哪里还能藏个人? 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郁霆轩诧异的看过去,原来是一堵墙的一面竟然开了一个房间门大小的门来!许久不见的山本从阴影处慢慢走了出来,郁霆轩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的收起了惊讶的表情,一副波澜不惊无所谓的样子。 “郁少爷,好久不见啊。”山本竟然也是一口毫不别扭的华夏语,跟郁霆轩似笑非笑的打了声招呼,可为什么郁霆轩总觉得隐隐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呢? “是啊,好久不见了山本。”郁霆轩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怒气,微微的冲动倒是让小泉跟山本有些摸不透了。 三方终于摊开了牌面,这个时候郁霆轩才知道果然晏润林猜测的没错,小泉跟这个山本就是一丘之貉,说什么不熟,说什么是败类要上告日本总商会云云……原来都是场面话啊。郁霆轩还以为这个小泉真的不知道山本做的事儿呢,没想到知道的一清二楚。 怪不得晏润林让他来跟小泉接触呢,哼,他为什么早没有想到呢?在这里看到了山本,郁霆轩还是有些没有想到的,不过也很快的做好了对策,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罢了。 不管是郁霆轩还是山本,在彼此的眼里看来都是被抛弃的人,唯有他们彼此合作才有可能成就一番事业。 “我们可以合作,但是这一次,我不希望发生跟上一次一样的事情。”山本走到了郁霆轩跟前,也不寒暄其他,直接进入了主题。 郁霆轩心想,上一次的事情当然不会发生,因为这一次会让你们直接下地狱! “那是自然了,山本先生,上一次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要不是迫于晏润林的压力我怎么会说出地点呢?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还希望山本先生可以原谅我这一次。” 郁霆轩生怕这个山本不相信呢,还再三的保证说:“这一次呢,我会拿出我们郁家十足的诚意。对于山本先生的损失,承担一部分,不知道山本先生意下如何?” 白送上门的冤大头,怎么可能会有不同意的呢?山本已然遭受了重创,如若不是手中的货物着急出手,他们也不会由着出卖他们的郁霆轩活到现在! 为了利益,可以牺牲一时的尊严,也可以让步为了最后的结果。 郁霆轩跟山本还有小泉三人相视一笑,心中各有算盘,场面一度十分的诡谲。 第三百五十三章 难得温馨 柳絮纷飞的时候,从大不列颠传来了第一份属于鹿黎近况的电报,发电报的人是单昱。 鹿黎跟柳云时到了大不列颠之后很快就被许医生的朋友安排进了学校学习。柳云时的老师就是当年教许医生的那位,而鹿黎去了之后学的却是军事。 晏润林看到这封电报的时候有些出神,过了一会儿才说:“要是早知道鹿黎对军事这么有执念的话,还不如将他送去了德意志。我的老师我的长官还有我的同学们也都在那边。” “不过你忘了的德意志现在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怕是你的那些老师啊长官什么的都去了欧洲战场了。” 鹿希甄将电报仔细的折叠起来放到了梳妆台的小抽屉里,鹿黎现在不在自己身边,这些文字就算是鹿黎陪在她身边了。 近些天全世界都动乱了起来,广播上每天都在说各大战场上的新闻,鹿希甄跟晏润林都是留过洋的,听国外电台的时候察觉到国外的环境也不太妙。气氛一下子就落了下去,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晏润林已经回到了陆军部,让顶替他这些天处理公务的易靖卓有空休息。 本来说好了要一起回广东的,最后因为鹿家的事情耽搁了下来,晏夫人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她独自带着孩子回去,孩子都还这么小呢,离开了父母可是不成的。 不过易司令倒是跟着晏家军已经动身离开了,早前就已经下来了惩罚的命令,易司令此次回去可是戴罪立功。好好替晏总理跟过世了的单司令看管着晏家军。 鹿希甄坐在梳妆台前微微出神,想着鹿黎现在在大不列颠过得怎么样,吃得好吗?睡得好吗?学习的还习惯吗? 刚到外面去会经历怎么样的陌生环境和历练,鹿黎在她的眼里始终是一个长不大的弟弟。鹿希甄心里其实一直都在介怀当年鹿黎亲眼目睹的一切,不知道这些年鹿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了这么多年呢? 是不是男子汉的责任?是不是他不愿意让自己跟着伤心难过,担惊受怕的?润林说了鹿黎可以做到这个样子就是因为他成长了。相信这一次从大不列颠回来之后,鹿黎会成长的更加美好。 “想什么呢……”晏润林靠坐在沙发上,盯着鹿希甄纤瘦的背影,鹿希甄发呆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自打鹿黎走了之后,鹿希甄似乎就跟丢了个魂儿似的,时不时的就跟刚才一样…… 鹿希甄的双眼里恢复了神采,从镜子里看着目光灼灼的晏润林,弯起嘴角笑了笑说:“我在想,什么时候可以解决了所有的麻烦,然后我们俩带着我们的孩子去与世无争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晏润林移开了视线,想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走到了鹿希甄的身后,高大的身影很轻易的就将鹿希甄包裹了起来。鹿希甄感受着晏润林的亲近,彼此之间的呼吸都清晰可闻,抬起手揉着晏润林的发,真软。跟他整个人都不一样。 “很快的,解决了那群浪人给你们家报了仇,我们就可以过你想过的日子。”晏润林的声音近在耳边,震动的鹿希甄的耳膜微微作响。 “那陆军部……还有父亲那边怎么办?” 鹿希甄担心想要跟自己一起离开这些纷扰的晏润林并不能够轻易的离开这里,她想着这些事情可能需要慢慢来说。 “父亲那边自然有母亲做主,再说父亲年事已高,母亲早就想着让父亲卸甲归田了。急流勇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没想到晏润林早就看开了,鹿希甄心里有些忐忑,倒是不知道要如何说了。如果真的可以等到这一天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对了,鹿昭现在如何?” 晏润林不知道怎么的转口问起了鹿昭了,鹿希甄顿了顿捏着晏润林的手说:“在医院里接受治疗,许医生亲自盯着。” 许医生如今也是大忙人了,每天泡在戒烟医院里忙得不可开交,柳云时在的时候倒还好说,现在走了就缺了个人手。不过鹿希甄向来是有来有往的,柳云时不在,不是还有顾医生呢么…… “最近怎么不见顾医生。”晏润林像是知道鹿希甄时刻在想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他的手被鹿希甄握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觉得挺舒适。 鹿希甄转过身来看着晏润林一字一句地说:“顾医生跟许医生是旧相识,你可知道?” “知道。” “你知道?”鹿希甄被晏润林的回答惊住了,这事儿她都是那会子才晓得的呢,她可没有跟晏润林说过,他怎么会知道?鹿希甄还以为晏润林每天陆军部的事情就已经忙的晕头转向,无暇顾及其他的事儿呢。原来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啊…… 晏润林拉起鹿希甄两人朝着沙发走去,一个用力晏润林将鹿希甄抱在了怀里。他们两个很久没有这样安静亲昵的呆在一起说说话了。 鹿希甄的身材依旧凹凸有致,根本不像是生了两个孩子的母亲,认真说起来的话,鹿希甄只怕是比以前还要瘦弱了些。 自打他们在一起之后,鹿希甄就不停的在受伤,让晏润林一直都过意不去,尤其是鹿希甄即将临盆的时候,他远在东北战场根本不能回来,两个孩子出生他都没有见到,鹿希甄坐月子的时候他也不在。 女人这么重要的几个时刻,他都不在鹿希甄的身边,晏润林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鹿希甄也很享受很珍惜现在这样的时刻,她乖巧的依偎在晏润林的怀里,还能听到晏润林强有力的心跳。 “那刚才为什么问起她?”鹿希甄有些忐忑的问道……其实晏润林对于鹿昭肯定也没有什么好想法,不过在她看来,既然这么问了肯定就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晏润林清笑了一声说:“鹿昭倒是好运气,竟还能遇到一个对她用情至深的人。” 这话说的?鹿希甄蓦的想起了什么,坐直了起来问道:“是那个交通部长吗?” “不是他还是谁?你怕是不知道行政院那边忧愁的找不到交通部长,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处理。父亲也很着急,昨天找了我去说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晏润林不太在意的说道,随即低下头看着鹿希甄问:“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这个问题可真的是问住了鹿希甄,她怎么会知道是什么原因呢?只是听说那交通部长如今日夜都守在鹿昭的身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那天可是被鹿昭亲口拒绝了的,加上之前鹿昭还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情,竟然可以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不管这些在乎不在乎的吧,鹿昭如果真的可以改邪归正了,能够有这样一个宽宏大量照顾她后半生的好男人也是不错的。 鹿希甄想到了那天跟许医生见面说到鹿昭戒大烟的事情,许医生还啧啧称奇说,没想到鹿昭还挺有毅力的,这要是放在一般女孩子身上早就坚持不住了。 每一次烟瘾发作都像是在鬼门关,奈何桥上走了一遭。坚持下来了那就是新生,如果坚持不下来那就是死路一条。 鹿昭之前因为郁霆轩的压力,就开始戒掉了,之后也没有复发沾染,所以治疗起来没有其他病人那么痛苦。如今戒烟医院可是忙得很,自从二虎跟三娃的娘亲治疗结果显著之后,北平城里一直望风不动的其他差不多条件,却也同时被大烟折磨残害的老百姓呢,也陆续到戒烟医院里请求帮助。 这正是当初鹿希甄开办这个医院的初衷,加上许医生也终于看到了效果,自然是高兴的很。所以最近许医生就没有管鹿昭的治疗了,被分配给了顾医生,也不知道最近的情况怎么样了。反正鹿昭身边有人照顾,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鹿希甄也不想管的太多了,跟鹿昭只不过是有一层血缘关系,之前还有那么多的恩怨,一时半会儿的解决不清楚。能少管的就少管了,她跟那个交通部长的事情也就随缘吧,能够走到一起是最好,如若不然,鹿希甄也不会让晏润林插手的。 “这我是不清楚的,那父亲说了要怎么办嘛?” 晏润林沉默了一会儿,大手在鹿希甄的后背上轻轻的拍着,哄小孩子似得说道:“父亲应该不会有其他的法子了,只能暂且让他去休息,反正交通部又不是那部长一个人在办公,底下再调一个人上来暂时代为管理即可。就当是给那痴情种一个长假吧。” 鹿希甄点了点头不愿意再纠结什么了,软下来身子靠在晏润林的怀里,每天都有这么多纷繁复杂的事情,听着就很头疼,至于后面的结果怎么样啊也不是他们可以预料到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你心里有数了吗 春日里,原是万物复苏,生命不息的季节,北平城漫城飞舞飘摇的柳絮让这日子多了些缥缈。千红万紫争高头的时候,正是赏心悦目,却也难免腌臜之事在黑暗之中滋生成长。 两三辆黑色别克车从北平城开了出去,目的地是接近天津卫的一处码头。 码头之前停靠了来往运货拉人的船只,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忙碌。郁霆轩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有些诧异,这一次山本竟然胆子这么大,敢把那些东西堂而皇之的放在这么多人的地方,万一走漏了风声,随时随地就会被查抄的。 再说那晏润迅到现在每天派着海关总署的人在各大码头上晃悠巡查,颇有一番要把这鸦片大烟彻底扼杀的决心。 放在这里的话,岂不是煮熟的鸭子往人家嘴里送吗?郁霆轩想到这里脸色可是十分的难看了,山本这是故意找茬呢还是有恃无恐? 不管怎么样,他这一次可不能再上了这几方人马的当了,一次教训就足够了。山本想要跟晏润林斗,别带上他! 郁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这一次要不是晏润林答应自出经费,这个忙这次的合作还未必能够达成呢。 码头仓库里,来往走动的人都是魁梧的大汗,瞧着可不像是一般的搬运工人,倒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武士。郁霆轩清楚的看到他们双眼之中的谨慎和凶狠,心里特别没底。这一次山本大抵是下了血本,所以也一定要完成交易才可以。 郁霆轩环视了一圈儿,觉得不太妙,不过还是沉着冷静的打开了一个木头箱,里头一对防摔的稻草,然后上头放了几个青花瓷瓶,看上去倒是要出货外国。 “山本先生果然厉害,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这一次的货色可是比上一次的还要好。”郁霆轩不过是用手试了试,就可以感觉到这一次的货物的纯度比上一次的还要高。不过价格倒是跟上次没有太大区别。 大概是山本着急出手,才会这么定价,现在除了郁霆轩敢顶风作案,其他人也不敢跟日本人有太亲密的来往。 “是啊,这一次的货可是我压箱底的东西,如今这地方我是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所以我要郁少爷一手交钱之后才可以提货。” 钱,不是问题。晏润林应该可以随时拿出来,不过这么轻易的开始就达成合作的话,好像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郁霆轩拍了拍手,虽然曾将想过买卖这些东西,不过这害人的玩意儿郁霆轩是一星半点都不会碰的。之前鹿昭……都是个意外,郁霆轩本意也不想让她碰的,只是后面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已经到了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山本先生,这货呢我虽然是看了,不过这钱一时半会儿的还着急不得。毕竟我的买家还没有找到,不是吗?” 一行人已经从码头仓库里走了出来,码头旁边有一个茶楼,山本带着郁霆轩到了那茶楼的二楼靠窗的位置,放眼望去就是一片汪洋。 这边儿的码头倒是比不上天津卫的,不过从这里出去也会在天津卫周转一下才走到国外去。这边大多是周遭几个城或者往南边运输,以前的人留下了一条京杭大运河,也是十分的方便了。 小泉喜欢喝茶,这个山本也是不遑多让,一上来就点了大红袍,配备的点心也都不差。郁霆轩瞧着,心想这些浪人平日里倒也是挺会享受的,雅俗共赏啊这是? “郁少爷,我以为你是准备好了一切才要跟我合作的。”山本叫剩下的人都出了包间,给自己跟郁霆轩倒了茶之后,才缓缓开口问道。 郁霆轩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大概是心里紧张吧,拿起茶杯一口就给喝完了,古话说,这一杯是品,两杯为饮,三杯四杯那就是如牛喝水了,瞎糟蹋了这茶。 一切准备就绪,郁霆轩唉声叹气的,“山本先生啊,我们郁家现在是什么状况难道您还不知道吗?要不是晏润林半路截胡,那鹿希甄可就是我的夫人。想必山本先生也都知道一些消息,说鹿家有着惊世的传奇宝藏。” “是有听说过,可是鹿家小姐现在可是赫赫有名的军长夫人,你呢?你算是什么东西啊?” 这话说的可是不太好听了,怎么能说他是东西呢?该死的浪人,给你几天好脸色了真的以为我好欺负了?郁霆轩有些气结,自己遭遇的这些都是什么,这合作可真够他喝一壶的了。 “过去的事情了我也不想再提,但是山本先生,你这话说的可不要太绝对了。我也没说不给钱,只不过需要你给我一段时间准备一下。也让我去联系联系我的朋友们,这批货到了我手上总不能烂着。” 那批货放在了码头仓库,就很容易受潮,郁霆轩明白就算自己说通了山本,那人也只会给一个很短的时间。如此,给他跟晏润林接触准备的时间就不多,肯定会出很多纰漏。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山本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郁霆轩有些无奈,他知道最后肯定会同意的,何苦自己还生这么大气呢。 “那好,给郁少爷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就在这里交钱。确认无误之后,那批货就是你的了。” 嗨,早点这么说不就得了吗?郁霆轩露出了一个笑容,拍着手说:“自然自然,山本先生这么痛快,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上一次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山本冷笑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 郁霆轩回到北平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下了车直接进了家门,奔波劳碌了好几天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现在的他只想赶紧泡澡然后睡觉了。 “少爷,有贵客。” 管家竟然来禀报这个时候还有客人!是什么人这么没有眼力,大半夜的还在主人家里留着要做什么? 郁霆轩的少爷脾气又上来了,急躁的挥挥手,“不见不见,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见,我要休息。” “少爷,那贵客我们可得罪不起……”管家心焦的冷汗都要从额头上滴下来了,少爷的脾气什么时候发不好,竟然现在发,要命了。 郁霆轩浑身的怒意让他整个人走起路来都带着一股子风,在廊下风风火火的走着拐弯的时候跟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呦我去你大爷的,这么晚了在这里瞎晃悠什么啊?”郁霆轩脑子都不太好了,想都不想骂完之后就抬脚要踹人了。 不过这脚倒是抬起来了,却被对面的人轻易握住,抓着就往后急速退下,郁霆轩叽哩哇啦一阵乱叫,搞得管家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保护着,还不断的开口求着那人:“晏军长您可手下留情,我们少爷也不是故意的,您可别伤到了我们家少爷啊!” 晏军长?晏润林! 郁霆轩回过神来瞧着抓着自己脚疾步而走的晏润林,没有气死已经算是好的了。 “晏润林,你别恩将仇报,我要翻脸跟你可别后悔!” 晏润林留给郁霆轩的就是一个高大的背影,脚底下的速度一点都没有放慢,并且对于郁霆轩的叫嚣也充耳不闻。这样的少爷脾气就是缺人来管一管,一次两次的可以忍受,次数多了他可受不了。 长久的合作就是要双方都互相理解的,晏润林可不希望将来因为这一次的合作,郁霆轩就闹个没完没了的。 等拖到了会客厅,晏润林终于大恩大德的松开了郁霆轩的脚,还很嫌弃的从口袋里拿出了手帕擦了擦手,那态度可以说让郁霆轩更加窝火了。 管家扶住了腿都打颤的郁霆轩,一个头两个大,少爷跟晏军长向来都是水火不容的。这一次能够合作也完全是因为中间有鹿小姐在,现在鹿小姐不在这里,少爷还被晏军长这么玩耍了一通,一肚子的气岂不是更要发作了? 可千万别打起来了,传出去的话可不好看呢。 “郁霆轩,你跟山本谈的怎么样了?” 果然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也是了,晏军长这样的大忙人,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郁霆轩心里有气呢,并不想跟晏润林说什么细节,但是这已经合作成了的事实还是要说。 “山本那老贼说了,给我三天的时间准备钱。这一次他倒是警觉的很,把货都放在了码头仓库。但是下一次交易的时候那货具体在哪里,还是说不好的。这一次说要先交钱,之后才会给货。” 晏润林站在会客厅中央,冷哼一声,“他倒是聪明。” “可不是么,那些人奸诈狡猾的就跟个狐狸似得,我看着都瘆得慌。晏润林,我现在等的就是你的钱,拿去交易。当天有什么安排,你心里有数了吗?” 郁霆轩再三的强调过了,这一次不管怎么样,山本这群人得完蛋,不然他以后睡觉都不安稳。然后郁家的名声也要恢复,鹿希甄说得对郁家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威望,总不能真的毁在他的手上吧。 要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这一辈子他都不会让晏润林踏进他郁家的门!还对他这么不客气,真是够气人的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晏润林大方落座,面对郁霆轩担心的眼神,嗤之以鼻的说道:“你原来胆子这么小?这可不是郁少爷的作风。” “我的作风是什么作风?”郁霆轩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他只想做下躺下! 晏润林摇了摇头没有多说,难道要告诉郁霆轩他知道什么?当然了这一切都是鹿希甄提前跟他提醒的,说是既然要合作就不要不了解合作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你笑什么啊,晏润林,我没有告诉过你吗?” 晏润林挑眉,有什么还没有说的?那就赶紧说。 “我真的特别讨厌你,你这样的人,到底凭什么啊?”郁霆轩这后面一句的凭什么可是很有看头了。晏润林的嘴角带着一丝轻易看不出来的得意,换了个姿势,终于开口。 “你既然知道货放在哪里了,一定有派人在码头盯着吧?” “那是自然,我也不是傻的不能看,别瞧不起人。”郁家的下人送了一碗阳春面上来,还窝了两盒鸡蛋。 郁霆轩撸起袖子就埋头苦吃,大概是饿极了,平时特别注重的教养都抛在了一边,这会儿大概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三天的时间,足够了。你不需要担心其他的事情,只要你还能跟现在一样把握住山本的动向,就已经是成功一半。” 郁霆轩嗦着面,抬起头看了一眼晏润林,“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你不跟我提前说说,要是我露出了马脚被山本发现了怎么办?你还不知道那个山本是什么货色,要是被他抓住了,我这一次还能跑的掉?” “这,就要看你的演技了。”晏润林轻描淡写的说着,倒是让郁霆轩噎了个半死,演技什么啊演技,你小子倒是说的容易! “要不你去会会山本,瞧瞧他跟我说话的时候都是什么眼神,晏军长我混成今天这模样,可都是因为你。是你让我在山本面前无路可走,现在还让我看自己的演技,是不是站着说话太不腰疼了?” 郁霆轩一碗面吃的爽快,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一点。春寒料峭的,大半夜的温度也不高,他能这么好脾气的说话,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不都是你应得的吗?”晏润林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好像等着随时跑路,果然这话刚落,郁霆轩就气的跳脚。 郁霆轩追了出去,晏润林已经三两步的消失在原地了,郁霆轩无语的指着门口的方向,“去你m的晏润林,我跟你合作真的是后悔到天涯海角了,你这个无耻之徒!” …… 晏润林回来之后,就让鹿希甄准备好了购买山本那批货的资金。 “听郁霆轩说,这一批的东西竟然比上一次的还要好,这个山本手里到底还有多少这东西,搞清楚了吗?” 鹿希甄给晏润林倒了热茶,走到书桌前,疑惑的问道。 “这个需要郁霆轩来调查,那天我被他骂跑了,他的脾气可不太好啊。”晏润林有些责怪的看着鹿希甄,说事儿的时候可没有说到郁霆轩是这个么暴脾气。 公子爷做的长了倒是忘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如同郁霆轩忍不了晏润林一样,晏润林也同样看不爽郁霆轩,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两个希望可以打一架。 “阴晴不定的,好不好的我怎么知道。”鹿希甄嘟囔了两声,又说:“可是那天晚上你说话也不太留情,我听说郁霆轩被你气的磨牙,说是要杀了你才解恨。所以你到底说了什么,让他那么沉不住气。” 最为致命的大概就是心里本来就有意见的人,还当着面儿的嘲笑自己,这个世界上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值得可恨的? “人手我已经安排好了,具体交钱的地点至今还不知道,行动的那天你就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晏润林一把将鹿希甄拉到了怀里,语气沉沉的说,“山本是个穷凶极恶的歹徒,上一次是在众人面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这一次他能够这么快的就同意跟郁霆轩合作必定是做足了准备。” “所以,此去艰险。我不想让我身边的人再出事情,父亲那边有卫兵保护,家里这边有宋铨他们我也好放心了。” 鹿希甄拽着晏润林的衣领子,紧张的问:“这么危险,你和易靖卓去的话是不是也……” “你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晏润林搂着鹿希甄,不愿意再谈公事,说起来,他跟鹿希甄已经很久没有一起休息了,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你……” 鹿希甄被放在柔软的床垫上的时候,双颊如同天边的晚霞,旖旎缠绵。 “良辰美景不能虚设,我们都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的享受过了?”晏润林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卸下平时的一本正经,蹭着鹿希甄的鼻子,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那你把帘子放下,这还是大白天呢。”鹿希甄摁着晏润林要蹭过来的头,别了过去不好意思的说道。 晏润林叹了口气,粗暴的把床帘拽了下来,覆在鹿希甄身上,开始他们难得的良辰美景。 …… 跟山本协议交钱的地点是在第三天的下午才确定下来的,郁家后门停了一辆大车,正有人不停的往上头搬箱子。 这些钱是鹿希甄先秘密派人分批转移到了周行长的银行去,然后郁霆轩再拿了汇票过来兑换回家的。 明里暗里盯着他们的人数不胜数,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所以这些银钱带出去的时候也都是分批并且最近是晏家发饷银的日子。周行长派人在做账的时候也做的仔细,百密无一疏。 “少爷,已经装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管家让押送资金的人上了车,才转来了郁霆轩的车前回话。 这些押送保护的人也都是晏润林安排好的,一个个都是陆军部挑选出来的精英,万不得已的时候会在交接的时候就打山本一个措手不及。至于那批货,抓到了山本还怕找不出来吗? 郁霆轩今天没穿让他不舒服的西装,倒是穿了素日的长袍,支起手在腿上拍了拍,慢条斯理的说:“那就现在走吧。” 管家点了点头,跟站直了身子挥了挥手,两辆车前后脚从郁家后门出发了。 交钱的地点是北郊的一处荒山下,那边儿前王朝专门处决犯人的地方,终年阴森森的,就算是白天都没有几个人会去。 这么荒诞偏院的地方也不知道山本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说实话,郁霆轩不喜欢那地方,总是瘆得慌。 郁霆轩一行人到达预定的地点,没有见到山本他们的踪影。 “少爷,他们还没来。”司机的声音都哆嗦了,显然也对这里喜欢不起来。 郁霆轩啧了一声,抬手过去拍了一下司机的头,“我瞧不见还是听不见啊?没来就没来了,这么多人在呢,这么没出息呢?” 司机讪讪的摸了摸头,转过身去看着外头,这都要天黑了,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啊。听以前的老人说,这地方晚上可不太平呢。要是遇到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是要吓死人的! “别说话,安静等着。”郁霆轩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自己下车往后头的大卡车走去。走到了车后头一瞧,好啊果然都是陆军部的人啊,正襟危坐的一点都没有被外头的那些传说影响了。 也对了,这外头都传言说这地方晚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不过陆军部的这些人个个杀伐之气的,怕是连鬼见了都害怕呢。 再看看自己手下的那些人,怂蛋似得,拿出来都觉得丢人了。 “你们老大跟你们怎么说的?”郁霆轩压低了声音问道,这群人从下午开始装车就没有说过话,不难受吗?哑巴吗? 晏润林手底下原来都是这么一群啊! “郁少爷放心,我们来押货就从来没有失手过,今天一定帮您把货安然无恙的带回去。”说话的是坐在最外侧的一个年轻人,郁霆轩瞧着跟他的岁数差不多大呢。 郁霆轩挑了挑眉,局促一笑说道:“哎呀,那是了。你们在北平的名声那可是一等一的,不过今天跟我合作的山本先生那是一个有诚信的人,既然我提前交了钱,那东西肯定都是我的了。” “到时候还要麻烦兄弟们帮忙了啊,事成之后请你们喝酒。” “多谢郁少爷了。” 郁霆轩装模作样的挥了挥手,朝着自己的车走去,果然不远处一个岔子那儿就出来了一行人。那里头可憋的慌,看来有人比他们更早到这里啊。 刚才那番话可是都听到了,要是没听到的话,他岂不是白昧着良心说假话了?他都快要恶心死了。 “郁少爷果然守时啊。”迎面走来的一群人的首领就是山本,脸上带着虚伪和善的笑容,跟郁霆轩亲热的寒暄。 郁霆轩步伐平稳,不急不缓的走到了两方人马的正中央跟山本交谈,“哎,那也比不上山本先生您啊,来的这么早,等久了吧?” 第三百五十六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山本也不觉得尴尬,爽朗的笑说:“郁少爷客气了,这么重要的时刻我自然是要来早一点了。恭候郁少爷的大驾。” “哎,不敢当不敢当啊,咱们是做生意,你来我往都是公平的。”郁霆轩心里冷笑,还恭候我的大驾呢,是害怕我带人提前来暗地里把你突突了吧? 也不知道晏润林的人这会儿藏在哪儿呢,没有被山本发现吧?还是根本就没来啊?要是后者的话,郁霆轩恨不得把晏润林大卸八块! “郁少爷倒是看的通透,这比上一次可是长进了不少。”山本跟郁霆轩擦肩而过,笑着往郁霆轩身后的那辆卡车走去。 郁霆轩嘴角的笑容都是僵硬的,这么一次合作他倒是两边受气接受教育呢,晏润林也就算了,好歹是一边儿的。这个山本又是什么东西啊,竟然也敢对他说教? 行,让你得意,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郁霆轩站在原地懒得动了,就让山本自己去看。反正晏润林的人心里有数。 山本走到了车前,晏润林派来的人将车上的一个木头箱子抬了下来,当着山本的面儿打开,码放整齐的银元,亮晶晶的闪着寒光,在天黑之前发散出最后的光芒。 “山本先生,你就放心吧,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的。这一次我可是真心实意要合作的,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郁霆轩不知不觉的出现在了面对银元暂时失了神的山本面前,啧,商人的嘴脸果然都是一个字,贪。 “郁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是真心实意,我也绝不弄虚作假。”山本抬了抬手,他的人过来准备接手这一车的现大洋。 郁霆轩见状,被山本气笑了,上前拦住一帮蠢蠢欲动的人,说道:“山本先生,我的诚意你都看到了,那么你的诚意呢。” 山本的脸上一闪而过狠厉,对于郁霆轩的阻拦似乎很不开心。 “山本先生,你这表情看着我可是很害怕啊。难道山本先生真的就空手来了,带着我的钱跑路了,那我去找谁拿货啊?” 郁霆轩这话一落,晏润林派来的假装押送保护的人就立刻围了过来,那气势一散发就跟点了火似得,要把山本带来的那些崇尚武士道的人给就地正法了。 “郁少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很直白了,山本先生还装什么傻呢?”郁霆轩一抬脚踩在木箱子上,长袍本是温文尔雅,这么一动作倒也带出来了几分气势,瞧着让人佩服。 “我也要看看山本先生的货,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何?” 山本的脸已经僵的不能看,“郁少爷,我们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山本的双眸之中带着杀气,像是要把郁霆轩给生吞活剥了。 郁霆轩强压着心底的害怕,指着身后的这些人说,“山本先生,大家都是做生意出来混口饭吃。我身后这么多兄弟要养,那是一大笔的开支。要不然我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敢做这样的买卖吗?” “所以啊,还请山本先生理解理解我了,货在哪里?” 山本气的胸脯起起伏伏,铁青着脸朝后挥了挥手,从刚才他们出来的那个地方竟然车灯打开,汽车引擎的发动声轰轰作响,竟然一下子开出来两辆卡车。 哎呦呦,郁霆轩这会儿得头疼了,这家伙来的时候一辆车,回去的时候两辆,要是……对了,这些都不是他该操心的。 “原来山本先生都带来了啊,既然带来了怎么不早说呢,害的我们还发生了刚才那样的事情,伤了和气不是。” 郁霆轩嬉笑着混不吝的走到了车前,山本的人也跟刚才晏润林的人一样,将木箱子抬了下来,拿出一包货让郁霆轩验货。 这玩意儿郁霆轩本身也不太清楚好不好,纯度什么的。会的也就是一些皮毛,前几天被顾医生培训了之后,终于是知道了其中的端倪。 山本的这批货的确比上一次的纯度高,但是也不是最好的货种,按照晏润林跟鹿希甄的推测,山本的手里可能还有其他的东西,并没有一次出手。 “这东西是上次仓库里的吗?” 郁霆轩很嫌弃的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了箱子里,很不满意的质问道。 山本三两步走过来,面色不善的反击,“郁少爷,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们做生意了?” “当然是要的啊,山本先生,我的货款可都带来了。不合作的话我吃饱了撑的?”郁霆轩的脾气也上来了,什么东西。 从答应合作开始,郁霆轩的心里就一直有个疑问,这一次抓住山本不松手剿灭大烟来源自然是大事儿,不过后头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鹿家的灭门惨案,当年杀害鹿家那么多人的幕后凶手,现在各种证据竟然都指向了山本。不管这个山本是不是直接凶手,在鹿家被残害的事实当中,都有他参与。 只要抓到了山本,就可以从他这里撬开嘴,知道最后的事实真相。所以,晏家不遗余力都要拿下。 但是,这个山本能力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事情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郁霆轩想如果可以真正的在今天就结束的话,自然是最好的。 临来之前,晏润林忽然派人带来口信说要在今天诈一诈山本,看看这老奸巨猾的贼人到底手里头还有没有藏着好东西。 看这个情况,果然是有的了。 “山本先生,我呢也不瞒你了,我的卖家已经找好了,所以这一次赚了之后还想赶紧促成第二次。如果山本先生手里还有东西的话,我们还可以合作。” 长期的合作,才是共赢,这点简单的道理山本还是明白的。这种冒风险随时随地都会被抓住处决了的生意,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如果郁霆轩还想进行第二次,那当然是最好的。 “郁少爷,后面的合作我们可以再谈,我们现在先把这一次的解决了,如何。” 不如何,要不要先促成这一次的交易,也不是我说了算啊,山本先生…… 郁霆轩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就一阵物体倒地的声音,山本的人已经悄无声息的被人给干掉了。 山本一看顿时惊慌不已,“郁霆轩,你!” 山本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百无一用真的是书生的郁霆轩,做了人质喊道:“都别乱来,要不然我杀了他!” 藏在暗处,隐蔽极好,看着山本带人提前到这里,还把货藏起来准备摆郁霆轩一道的晏润林和易靖卓终于现身。 “晏军长,果然是你啊。”山本咬牙切齿的在郁霆轩耳边说话,震得郁霆轩的耳朵只作响,很不舒服。 晏润林一身戎装,坚定不移的走在最前头,跟山本面对面的对峙着:“山本,你放了郁霆轩我可以饶你不死。” “不死?晏润林你觉得我特别好糊弄?还是你们华夏人玩儿的把戏我看不穿?”山本紧紧抓着郁霆轩不松手,拖着他两个人往后面的断崖走。 郁霆轩倒是硬气了一回没有惨兮兮的求救,被山本用枪顶着太阳穴往后艰难的移动,他就知道这一次不会这么轻易的就结束了。他要是在之类受了伤会不会是因公光荣负伤?到时候行政院是不是也要给他颁发一个什么奖章之类的? 那东西也可以说是光宗耀祖了吧! 到了山后的断崖,郁霆轩的身上已经脏污的不能看了,这一路拖着他,这个山本的体力还真的是超乎想象。 “我说,你让我喘口气,要不然我死了你拿什么脱身!”郁霆轩是真的双腿没有力气了,这一路山本就知道拖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往山上跑,傻子吧。 山本已经是狗急跳墙,卡的郁霆轩更用力了,“少废话,郁霆轩,今天就算是死了也要拉你这个垫背的!” “可恶的华夏人,果然都不能相信,不过我早就想到了你们会有这么一招,你们应该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 郁霆轩听的都快要愣住了气,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今天不管是你还是晏润林都会统统完蛋!”山本哈哈哈大笑起来,用枪托朝着郁霆轩的后脑勺就是狠狠一砸,还在计较的郁霆轩就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 晏润林跟易靖卓分开行动,易靖卓带人在山下将东西带回陆军部里,晏润林亲自带人上山去抓山本。 山本拖着昏迷的郁霆轩气喘吁吁的到了断崖上,将郁霆轩放在了断崖边上,一脚过去就可以让郁霆轩沉落谷底。 “你们不要再过来了,否则郁霆轩的安全我就不能保证了!”山本浑身颤抖的喊道,上一次被查抄的时候跑路,他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难道真的是因为碰到了晏润林,心里才会这么没底。 “山本,有话直说,想要什么想提出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商量。”晏润林距离山本十米远的距离,跟山本开始谈判,手背在身后跟属下打了手势。 第三百五十七章 我晏润林的女人 易靖卓正在处理一车大洋和两车烟土,为了避免被发现,行动带来的人并不多。加上又被晏润林带走了一批,易靖卓还真的觉得有点自顾不暇。 “先派人回去,带着这车现大洋走,然后增派更多的人来押送烟土。如若遇到了危险当场销毁,一个都不能留。” “是,团长。” 护送现大洋的小分队一离开之后,易靖卓身边也不过就十来个兄弟,虽然个个荷枪实弹,不过要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还真的不好说。 好在易靖卓出发之前特地派人去向晏润迅和纪亭书汇报,让他们处理完了公务立刻赶过来。沿途他们已经留下了记号,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晏润迅他们就会到达。 “团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留在这里,你们去分散隐蔽,可能还有我们意想不到的收获。”易靖卓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阴险狡诈的笑容,看的身边的手下一个冷颤,这样的易团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一般来说,怕是真的要大事儿要发生。 不过团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们也就不害怕了。 “您的安全?” “我是干什么的你还不了解?赶紧分散,待会儿见机行事。”易靖卓一挥手,身边只留下了自己的副官,其他人都四散开来藏入暗中。 这些人都是易靖卓跟晏润林亲自调教的,运用在德意志留学时期的特种人员作训,配枪和装备都是陆军部里最好的。以一当十都不在话下,最关键的是,个个都是神枪手,难得的人才。 晏润林跟易靖卓从来不搞特殊化,这些精英日常的训练也参加,特训都是在晚上,所以身边的不知情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是特种作战人员。 两边的情况双方都不知情,晏润林答应了山本的要求,让自己的人退后,而他自己留在了原地。 “你也给我退后!”山本被晏润林的无动于衷激怒了,毫不留情的踢在了郁霆轩的身上。 “唔……山本我去你姥姥的!”本来被打晕了的郁霆轩生生的被山本这一脚给踢醒了,身体上的疼痛让他都快要忘了自己正处于危险之中。 嘴上如果不骂两句,他怎么好过! “哼,郁少爷现在可不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的时候。你要是还这么不客气,我就只能送你上西天了。” 山本的嘴脸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真的是太有有趣了,你们两个竟然能够合作,难道晏军长是贡献了军长夫人出来,才让郁少爷答应了条件?” “山本,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晏润林面若冰霜,因为山本的大放厥词,山崖上的气温都骤降了几度。 鹿希甄和孩子是晏润林的底线,鹿希甄是晏润林呵护在手心的至宝。受伤已经是他的责任,而现在鹿希甄为了天下苍生,做了这么多事情,本应得到尊重。现在却被山本这样的卑鄙小人随意亵渎! 是可忍孰不可忍。 “哈哈哈,晏军长,怎么生气了?莫非是恼羞成怒?”山本鄙夷的看着倒在地上还起不来的郁霆轩,用一股子暧昧不明,龌龊的笑容说:“世人谁不知晓晏军长原来是有未婚妻的,只是后来跟鹿家大小姐暗度陈仓,于是就抛弃了未婚妻。” “而鹿小姐原来可是跟郁少爷有婚约的,难道你们华夏人这么不知道廉耻?婚姻大事也能如此儿戏?” 山本的想法就是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啊,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还真的是极有道理了。要不是鹿希甄从中操作,他就不信这两个针尖对麦芒的死对手还能够合作! 鹿希甄这个女人果然不容小觑,从东北战役开始崭露头角,利用鹿家的家业帮助晏家军大获全胜,也为晏润林的陆军部增加了军费开支。后来号召主办戒烟医院,大不列颠那边的戒烟治疗,都是极其昂贵的。 而鹿希甄竟然免费治疗,所以鹿家果然是拥有取之不尽的宝藏?山本一头热的想着,如果那些宝藏都是他的就好了! “你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晏润林竟然没有气急败坏的否认,反而还顺着山本的话说。 “我可以把你的这番话当做是对我夫人的夸赞,山本,你一个男人如此奚落一个女人,除了你比不上她之外,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的理由了。” “你的华夏语的确说的不错,但是你并不明白背后的大道理。今天我教给你。” 晏军长果然好兴致,他都要死了还有时间跟山本废话!郁霆轩气的七窍生烟,快要再次晕过去了。 “这句话说心里想的是什么,眼睛里看到的就是什么,心里怨的是什么,嘴上就会说出来什么。山本祸从口出,学会了吗?” 晏润林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不过山本根本没有发现,他被晏润看突如其来的话震惊的半晌回不过神来。难道这个晏润林说在乎郁霆轩的命都是假的?这么费口舌还不赶紧撤离,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郁霆轩一肚子火气,想着如果还能活着回去的话一定要让晏润林好看的时候,就在山本还在琢磨下一步到底要怎么样的时候,断崖下竟然出现了两个人头啊…… 郁霆轩是背对着断崖的,他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深渊。 被人从后捂住嘴往下拖去的时候,郁霆轩还是遵从了内心的真实感受,喊了出来不过最后穿出来的声音也不过就是支吾……山本反应过来的时候郁霆轩整个人已经被晏润林的人拖走了,而他自己也被一枪打到了膝盖上,想要还击的时候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晏润林穿着皮靴的脚踩在山本的头上,麻木不仁的用力碾了碾,“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有点数。我晏润林的女人,是你这种东西可以议论的吗?” 山本被晏润林踩在脚下颜面尽失,却也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低着头被压制着,喊疼都来不及。 被救下来的郁霆轩不情愿的站了起来,晃晃悠悠的铁青着脸晃到了晏润林跟前,指着他的鼻子就骂:“好你个晏军长啊,竟然玩儿这么一出!我差点都要被这浪人给宰了!” 晏润林抬头看着气的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无端红晕的郁霆轩,“你现在不是安然无恙吗?郁霆轩,我答应你的绝对就不会食言,这一次,你功不可没,我会向行政院报告,也会对外宣告你的忠诚。” 忠诚?这话听起来莫名觉得哪里很奇怪。 郁霆轩还想跟晏润林理论什么,就听见山下传来了密集的枪响,这一听就是双方在激烈交火啊! “哎哎哎,怎么了啊这是?还没有摆脱危险吗?”郁霆轩一听到枪响就崩了起来,跳到了晏润林的身边,刚才的冷漠跟嚣张气焰就已经隐去了大半,魂不守舍的看上去有点可怜。 晏润林让人拉起山本,“把人给我看住了,不准死了,否则……” “军长请放心!” 山本被踩了个阴阳脸,狼狈不堪的拉了下去。连跟晏润林舌战的机会都没有! “郁少爷受了惊吓,保护郁少爷去医院检查检查。”晏润林抖开了郁霆轩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等到一行人陆续下山的时候,枪声已经彻底的停下来了,郁霆轩瞪大了双眼看着躺在地上的武士道打扮的……日本浪人?好啊,果然那个山本留了一手,还真的是不好对付的狠角色! “晏润林,这一次幸亏你们多有准备,要不然我就真的要把命给丢在这里了!”郁霆轩想想都害怕。 “要谢就去谢谢我夫人吧,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晏润林丢了话就直接上了车,丢下郁霆轩跟易靖卓一起回来。 一旁指点江山的易靖卓见状,摆了摆手让自己的副官去处理郁霆轩的事情,看给人家公子爷打的,脸上花花绿绿的,可真够凄惨的。部之果然有点儿意思啊。 “请郁少爷上车,我们护送您回城去救治。”易靖卓的副官带着一股子官场上常见的应付笑容,郁霆轩有些不高兴了,这一仗他才是主要角色吧? 用完了就丢了……可真的有些过分。不过如果晏润林可以履行承诺的话,这些伤也不算白经历了。 晏润林和郁霆轩合作的第一次就凯旋而归,鹿希甄提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了下去。许久没有来到陆军部,也许久没有穿上公职服装的她这一次早早就来到了陆军部门口等着,她希望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最新的消息。 天已经黑成了墨色,零散的几颗星星散落在上头,偶尔传来了几声鸟叫,听着倒是有些急得慌。 大街上早就没了人,北平城今天一早就张贴了公告,晚上八点之后就不允许出门走动了。很多人都听到了风声说是陆军部要有大动作,跟之前的日本人有关系,于是纷纷都足不出户。 鹿希甄左等右等,终于胡同口传来了音乐的灯光,终于来了。 晏润林看到鹿希甄竟然也在这里,车都还没有停稳,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不在家休息,孩子们怎么办?” 鹿希甄握住晏润林的手,“我着急,想知道……” “别担心,先进去暖和暖和,山本已经抓到了,我要连夜审问。”晏润林拉着鹿希甄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第三百五十八章 也叫你尝尝这滋味 陆军部的牢房和审讯室,一般人进不来,当然也轻易出不去。 李家是个意外,也是特殊。毕竟李家跟易靖卓之间存在着一点纠葛,加上当时李家不过是在舶来品里夹带了违禁品,那违禁品也不过是盘尼西林,两件事情家上来也比不上山本这一件事儿大。 那待遇自然是不同的。 山本的脚上手上都上了镣铐,坐在卡住的审讯椅子里,萎靡不振。不过那双眼睛里却带着恶毒和不满。 “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也不怕惹麻烦。”山本的嘴还是那么硬,面对审讯他的晏润林丝毫都没有畏惧。 昨天在断崖上惊慌失措的那个人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还是山本已经笃定了他不会有事? “如果你是说日本商会的人会来救你的话,那我看你还是不要妄想了,趁早交代我还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活路。” 晏润林脱了军帽规整的放在桌角,戴着白手套的手一点一点的在桌子上敲着,像是有什么规律似的。 山本的确有这个资本跟他对峙,什么都不说也没有关系,不过日本商会的小泉会长此时应该自顾不暇吧…… 易靖卓昨晚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日本商会后援。戒烟医院开业的当天,日本商会的小泉会长可是当着北平权贵和记者们的面儿说跟山本毫无瓜葛的。可惜昨天自己犯了错,让易靖卓抓了个正着。 要说有时候不得不佩服鹿希甄的计划,易靖卓之所以派人暗中观察,那是因为鹿希甄找来的记者都在草垛子里藏着呢。 这年头乱糟糟的,这些记者更是无孔不入,一听说有这样的新闻头条,立马就窜了过来。也不怕死,连安全都不需要他们保障,如此可见真的是要钱不要命啊。 真是因为如此,山本倒腾烟土买卖并且日本商会也参与其中的消息就此曝光,一时间爆发开来引起了轩然大波。没办法,谁让这事儿这么不凑巧呢…… “你也知道,你能够给我们带到这里来就代表了你的同伴营救你失败,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吗?” 晏润林轻松的语气和样子让山本开始怀疑,原本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情景开始渐渐崩塌。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了。 “你们不能这样逮捕大日本帝国的人民,你们这是不符合国际人道主义……”山本狗急跳墙,变了脸色开始跟晏润林说场面上的话了。 山本剧烈的开始挣扎,锁在椅子上的手脚镣铐砸的作响,“晏润林,你不要不识抬举!我做的这些可一点都不违反法律!你们华夏可没有正式的条列命令说不能卖这个东西,你凭什么抓人?” “你跟我说法律?”晏润林轻笑了一声,身子悠闲自在的往后仰了仰,扭动有些酸麻的脖子说道:“我是不是应该回你一句,在这里,我就是王法?山本,这害人的东西你怎么不去你们日本卖,只要不在华夏,你就算是在大街上公然贩卖,我也不会多问一句!现在的问题就是你在这里,就关我的事儿了。” 山本怒不可遏,却不知道再说什么来反驳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你们早都计划好了……是不是?” “抓你,的确需要计划计划。”晏润林也不马虎,现在的山本就算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这审讯室了,该说什么也不需要躲躲藏藏的。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精心计划了那么久,还是逃不过你们的计划?”山本显然对于晏润林的说辞并不满意。 晏润林对于山本的穷追不舍的追问十分的恼怒,不耐烦的拍了桌子一下,在逼仄的环境里显得尤为突兀。 山本抖了抖,往后靠了靠,现在他的确是砧板上的鱼肉而晏润林为刀俎,想要杀他易如反掌,对外不过随便找一个理由就好了,到时候他是怎么死的都没有人知道。 “废话少说,你现在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其余的不要多问。”晏润林起身走到了山本的跟前,弯下身子盯着山本的眼睛,“说,你手里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东西?” 山本冷哼一声,“你猜我有多少。” “你要是不说,陆军部里有很多法子让你开口,你自己仔细的想想,是要配合合作说出来,还是想要尝一尝那些东西的厉害?” 山本残存的理智和冷静快要完全崩塌,从外头被拖进来的时候他都看到了晏润林嘴里的那些‘东西’。 前朝就有十八种刑罚,这也不过都是常用的,还有许多种见不得人的残忍法子,不足为外人道也。山本大致略过,数了数,就这不大的陆军部里竟然就有三四十种!还有专门的房间实施刑罚! 怪不得外头的人都说,进来容易出去难,从这里活着出去或者是说完好无损的出去的寥寥无几,几乎没有。 “我晏润林向来说话算话,你要是合作,我可以保你不死。”但是…… “哼,我要是相信你们说的话,那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山本还是硬着头皮跟晏润林叫嚣,语气里却已经带着明显的害怕和犹豫了。 晏润林平静的点了点头,“很好,有骨气。” 背对着山本,晏润林抬手勾了勾,立刻就有人从外头抬着老虎凳走了进来。山本脸色大变,豆大的汗珠滑落,绷不住的追问晏润林,“你到底想干什么!晏润林你这是滥用私刑,我要去告你!” 老虎凳放在了山本的旁边,兵哥一脸的冷漠无情,抓着山本就往老虎凳上扣押,不管山本的哭喊挣扎,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之后,等待晏润林的命令。 “晏润林,你不能这么做!” “是吗?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在这里我就是王法,就算是我把你弄死了,你觉得会有人来帮你打抱不平吗?想必你死透了,也不会有人来给你收尸的。” 山本这种人唯利是图,如果已经明知道被抛弃没有后退的路,山本不会傻乎乎的继续坚持着保守秘密了。 所以还没有真正开始老虎凳的时候,山本就已经哭喊着答应交代所有事实。 “你没有说假话?”晏润林从自己的军靴里抽出一把还没有开刃的匕首,冰冷的武器泛着寒光,还没有靠近山本的脸就已经感觉到了冰冷和麻麻痒痒的感觉。 山本别过脸去,直点头说道:“没有没有,我全部都是实话实说,晏军长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现在就派人去查。” “不过,如果商会的人提前一步……那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晏润林嘴角微翘,猛地一扬手用刀柄打了山本的额头,“你故意在这里浪费时间,你是不是故意找死?” 晏润林一个眼神,一旁的人就拉了闸门,山本凄厉的叫声都快要冲破压在审讯室上的办公楼了。 “部之,这样下去会不会人给弄死了?毕竟那事儿还没有问呢。”易靖卓见晏润林有逐渐失控的模样,连忙上前阻拦。 晏润林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竟然会被山本轻易的激怒这太可怕了,一点都不像他了。 “当务之急,还是派人去看看吧,不管有没有转移掉,我们还是要去试一试的。”易靖卓将晏润林拉到了一边,宽慰道。 晏润林沉住了气没有多说,易靖卓知道晏润林算是没什么事儿了,他走到了一边去吩咐手下派人去刚才山本说的那几个地方一一搜查,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如果东西还没有转移,全部收缴。 吩咐了之后,易靖卓又转回到了审讯室里,“部之,是不是开始问那事儿了?” 晏润林点了点头,易靖卓让副官和其他的卫兵全部离开,这事儿只能他们单独审问。 一群人呼啦啦的从审讯室里走了出来,面面相觑,彼此好奇到底晏军长和易团长有什么事儿要问山本的。 “还是我来吧。”易靖卓拍了拍晏润林,走到了满头大汗的山本跟前,开门见山的问道。 “山本,八年前鹿家惨案,你还记得吗?” 山本无力的喘息着,睁开了被汗水迷住了的眼睛,喃喃的问道:“你什么意思啊?鹿家……哪个鹿家?” “装糊涂?还是你真的想试试老虎凳,其实忘了告诉你,前王朝有一个很厉害的刑罚,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值得让我们这么慢慢折磨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山本声音哆嗦,“为……为什么!” 易靖卓哼笑了一声,带着一种上了瘾的麻木不仁的残忍期待的笑容说:“因为啊,没有人可以撑到那一关。倒是有不少人宁愿一上来就那样,也算是死的利落点儿。” “你刚才说的是谁家?我没听清。”山本这厮真的是没有意思,必须要吓一吓才肯说实话。那还不如当初直接说了,也算是识时务,要不然就一直死咬着不说,那也算是有点骨气。偏偏就这两样,都没有沾上,这样的人日本商会肯定是要在这一盘棋里弃掉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幕后真凶 鹿希甄并没有听晏润林的话回家去,而是留在了办公室里等他审讯山本。 过去还有鹿黎和柳云时陪在身边,如今也就只有晏润迅和纪亭书可以陪伴在她左右了。山本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或许可以从他这里找到当年鹿家满门被杀的元凶! "希甄姐,天都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这边有大哥你还不放心啊?"晏润迅坐在一边,脚都有些麻木了,他们窝在这里于事无补,倒不如先回去休息。如今这山本已经在他们手里,还怕他不招认吗? 鹿希甄的脸煞白,嘴唇都毫无血色,一看就是强打着精神在这里坚持着。 "不了,我就在这里等着,我想要得到最新的消息,你们要是没事儿就先回去吧。娘亲一个人在家里呢。" 自打纪亭书受伤然后回了吴家认祖归宗之后,晏润迅也就不在外头的自己的公馆住了,全部搬回了晏家官邸。现在全部住在了一处,倒也是热闹的很。 "那还是我们陪你在这里一起等吧。"晏润迅笑着说道。 开玩笑,要是被大哥知道他和纪亭书丢下大嫂一个人在这里,自己赶着回家休息,那还得了?要是不想活了,只说便是。 晏润迅到底身体素质比不过纪亭书,就这么干坐着太要命了,耐不住寂寞的站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的,来回转悠都行,就是不能像其实内心世界已经策马奔腾的鹿希甄一样装一个表面冷静了。 纪亭书笔直的跟外头的门岗卫兵似的,这么半晌就算是甩甩手,抖抖腿抖没有过,是在场最冷静的人了。 晏润迅背对着鹿希甄,故意晃到了纪亭书跟前,挤眉弄眼的也不敢说话。纪亭书跟晏润林的时间比较长,从小也是一个闷罐子,不喜欢说话。鲜少跟晏润林这般的活泼好动,看到晏润迅这般模样倒是微微挑眉。 要说什么,不能开口? 晏润迅瞪着眼睛,废话,要是方便开口的话他干啥还要这样费劲?没脑子的吗?怎么交流起来这么痛苦麻烦啊喂! 晏润迅朝着鹿希甄的方向一直努嘴,希望纪亭书这块木头啊能够在这个关键时刻觉醒一下。奈何,没有这个如果。 "哎!"晏润迅一生气,竟然生生的把这一口气给叹出来了。 鹿希甄听到动静看了过来,微微皱眉:"怎么了?润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啊,没有没有,就是坐的时间太久了,习惯发出这么一声感叹罢了。没有任何的含义,希甄姐你不要担心。" "我说了你们要是有事情的话可以先走,这里是陆军部,我还能出什么危险不成?不用留在这里陪我浪费时间,你们去忙你们的吧。" 鹿希甄不想让晏润迅和纪亭书在这里,一会儿可能会有让她情绪失控的消息,她不想让他们也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 三个人你来我往彼此各有心事的僵持着,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纪亭书最先动作走了出去,看到来人是晏润林身边最近新提拔上来的副官,忙冷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慌张?" 来人气喘吁吁,额头上竟然还有汗珠,"军长派我来请夫人过去,有急事。" "我们能否一同前去?"纪亭书又问。 "军长没说不行,应该可以一起过去,纪副官,那日本人快不行了,所以还要快一点!"副官口干舌燥说的费劲,纪亭书一听山本快要不行了,有些诧异,好好的人也没有受伤怎么就不行了呢? "你说什么?山本要死了?"鹿希甄追了出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来人连忙解释说:"夫人,那个日本人嘴硬的很,轻易不愿意妥协,刚开始军长只想用老虎凳吓一吓他,那山本倒也是很快就交代了他藏在其他地方的烟土,没有隐瞒。" "俺后呢?"晏润迅在旁边又问了一句。 "然后军长就让我们都出来了,只易团长两个人在里面继续审问。至于里面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不过军长一直在用不一样的刑罚处置山本,刚开始也能听到山本的叫声,后来就连叫声都没有了,我们在外面也有些懵,易团长就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叫我快请您过去呢。" 话说到这里,晏润迅和纪亭书也就都隐隐明白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了。鹿希甄已经着急走了出去,"快走,我们现在就过去。" 晏润林的办公室距离审讯室的距离并不远,当初这么安排也是为了能够方便长官审讯。平常走过去也不过三四分钟,可是鹿希甄今天走起来却觉得异常的漫长。 "希甄姐,你小心一点!" 鹿希甄走得太急,竟然在进入地下审讯室的入口那块儿差点摔倒,纪亭书动作快一点,一把抓住了鹿希甄免得她倒下了。 "不好意思,我有点没力气了。"鹿希甄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摆脱了纪亭书的手慌张的朝着审讯时走去。 审讯室门口聚了不少人,个个脸色沉重,看到鹿希甄过来瞬间燃起了希望。 “军长夫人。”众人低声齐齐的喊道。 鹿希甄忙着嗯了一声,纪亭书已经追了上来,走到了审讯室的门口,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的确已经没有了山本的喊叫声。 “开门,我要进去。” 副官走到了门前,拉开了审讯室的铁门,里面的人听到了声音转过头来看到鹿希甄,“你来了。” 晏润林仿佛是瞬间就收敛起了满身怒火,走到了门口牵住鹿希甄的手,身后的人被拦在了门外,晏润迅担忧的看向纪亭书,看大哥的神情,似乎很严重的样子。 “放心吧,军长自有分寸。” 鹿希甄被晏润林带进了审讯室,略过了易靖卓之后,一眼就看到了可怕的场景。 山本被束缚在了电击椅上,血色全无的脸,头顶的头发已经快要烧焦了。审讯室里逼仄狭小,窗户不过开了一个,通气本就不流畅,此刻闻着有一股浓烈的纤维烧焦了味道。 鹿希甄的脚步变得犹疑了起来,晏润林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帕,这手帕是他跟鹿希甄一人一条夫妻用的,这里面太过血污,晏润林不想脏了鹿希甄的眼睛。 鹿希甄看不到山本的惨状,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下来。 “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要不然这一次直接送你上西天。”易靖卓踢了山本的小腿,疼的山本哼唧了两声已经没有其他的力气了。 山本闭着眼睛,嘴唇干裂,连夜的审问加上用刑,早就榨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了。 “当年杀鹿家的人,是小泉会长。他派人跟鹿家当家人谈判合作,却被拒绝了……几次游说都没有结果,甚至还被鄙夷。面子受损的小泉会长动了歹念,派人佯装上门去求情,也是给鹿家最后一个机会。” “可惜,鹿家当家人还是坚持……坚持不合作的态度,所以一气之下动了杀心。” 鹿希甄厉声问道:“你说是小泉?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他!” 当年的鹿黎也不过是听到了日本人说话的声音,根本就没有看清那些人的长相。如果真的是佯装来谈判的话,衣着应该不会很奇怪吧,为什么到了山本这里又是另外一番说辞?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鹿希甄现在也搞不清楚了。 “刚才,不是说夫人的弟弟目睹了发生的一切吗?那他……应该有看到,当时被鹿家当家人反抗的时候刺中肩胛骨的那一刀吧。” 这个……鹿黎从来没有说起过。 “小泉会长因为那一次的事件之后被征召回国休养去了,后来再次被外派到这里来就成为了商会的会长,原本也不过是跟我一样,小小的生意人罢了。” 许是灭了皇商,立了大功?才会在回国之后还被嘉奖。这些倭寇矬子简直的是变态! “我知道的全部都说了,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查验,那伤口……是怎么也磨灭不掉的。”山本说完就闭了嘴昏了过去,他实在是再也没有力气了。 易靖卓抓着他的头发看了看,“真的晕过去了,是不是叫医生来看看?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的话,指正的时候还是需要证人的。” 晏润林搂住浑身发抖的鹿希甄,“好,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出了审讯室的门,晏润林就一把抱起了腿软的鹿希甄朝前走去,纪亭书跟晏润林连忙跟在身后,谁都不敢开口多问一句。 “去备车,直接回家。”晏润林压抑着情绪吩咐说。 一行人在东方露出了淡淡的鱼肚白的时候终于回到了晏家官邸。晏润林的身上很狼狈,审讯了一晚上山本也算是难伺候了。 带着鹿希甄径直回了他们的卧房,两个人进了晏润林为鹿希甄特地打造的仿制国外的洗浴间,鹿希甄扣住晏润林的腰,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抱在一起,温热的水从水管里浇了下来。 “别怕,都会解决的。所有的仇人,我都会帮你抓到的。”晏润林低头吻着鹿希甄的额头,温热的唇和热水让鹿希甄驱赶了所有的寒冷。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一天,有些事情要水落石出了。 第三百六十章 沉冤昭雪 山本被丢在了日本商会的门口,生死未卜。人是半夜被人从车上丢了下来,守夜的卫兵看到了凑上去看了看,发现是山本连忙去通报,等到小泉从里头慌张出来,要把人抬进去的时候,藏在暗中的晏家军,倾巢而出。 晏润林和鹿希甄站在晏家军的最前方,跟对方的山本形成了对立之势。 小泉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面上又带着一种礼貌疏远的笑容,“晏军长,你这么大的阵仗是什么意思?”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就是山本受伤的这个意思。”晏润林场面话比起小泉会长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压力。 山本看上去十分的惨,一眼可以看到的伤倒是没有,这才是折磨人的至高境界。小泉想山本变成这个样子,晏润林功不可没。 “山本不管是犯了什么错,好歹也是我们日本的人,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让晏军长这么对待?你们这是违反了……”小泉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了。 晏润林冷着脸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请你们说点别的,这些话对我来说没用,还有,山本做了什么小泉会长还不清楚吗?” “这次来找你还是希望你可以主动招认。” “晏军长说的话我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懂呢?晏军长这是要让我招认什么?我做了什么事情,还需要晏军长大动干戈的来提醒吗?” 小泉一脸的坦然,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心虚,要不是山本发誓说一定没说错,晏润林和鹿希甄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冤枉了好人。 “你不要装了,鹿家被残害,是你当时合作不成动了杀心是不是?我的家人就被你那样残忍的杀害了,你现在竟然还可以装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事关鹿家,鹿希甄没有办法保持冷静,她急切的需要知道小泉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思杀了她的家人。就算是不愿意合作,难道华夏就只有他们鹿家可以帮忙了吗? 小泉倒是没有罕见的避讳,大大方方的想了一会儿,犹豫的说道:“好像记忆之中是有这么一个鹿家啊,原来跟军长夫人还有关系啊?” “你不要故意装不知道,你的华夏语这么厉害,又在北平浸淫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就是鹿家的嫡长女!小泉,你杀害我全家,我要你血债血偿!” 晏润林拉住情绪渐渐失控的鹿希甄,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很好的控制住。 “当年,我不过跟山本一样,是一个想要大展宏图的商人。华夏是个大国,人口多,商机自然也是不少的。我带着那么多的期待来请求和这里的商人老板合作,却一直都被拒绝。这对于我来说,是个打击。” 小泉的瞳孔渐渐的涣散迷茫了起来,这应该是在回忆过去的事情。 “我找鹿家合作,啊……就是军长夫人的家,那是看得起鹿家。一直都听外界的传闻说,鹿家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并且鹿老爷子遵守诚信,客源稳定并且都对他信任十足,交货的时候都很少验货。” “如果鹿家愿意跟我合作的话,我就会很快的融入华夏的市场了吧,到时候带来更多纯度高的烟土,换一换大不列颠那边劣质却依旧昂贵的烟土。说实话,我比起那些黑心的洋人,提供的货可是更纯正呢。这么好的事情,你爹倒是一点面子都不买啊,所有好遗憾好遗憾。” 鹿希甄面色铁青却还泛着一种不太正常的红,“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你承认了你就是凶手?!” 小泉毫不害怕,也不会做缩头乌龟,毕竟依照现在他的身份和地位来说,他是堂堂的日本商会会长,是受到国际的保护的。就算晏润林权势滔天,想要动他也是要走正规程序,否则大日本帝国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么胆大,也不逃避就是笃定了晏润林不敢把他怎么样! “军长夫人,多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还抓着不松手,其实对你对我来说都不是好事。人,是要往前看的,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如此不屑一顾的态度,视人命如草芥吗?这样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你你你,你们想干什么!”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小泉会长一下子慌乱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抵在他额头上的黑黝黝的枪口随着他的动作往前移动,晏润林嘴角噙着冰冷嗜血的笑容,缓缓说道:“既然,人命关天的事情都可以那么快的选择忘记,那今天也让小泉会长你,成为被人随时随地都可以忘记的人吧。” 晏润林动作像是被放慢了似得,给枪上膛,冷武器冰凉的触感让小泉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慌乱。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晏军长,你难道是想吃官司吗?”小泉还是坚信有国际上的条例压着,晏润林也不敢轻举妄动。最近华夏正好有一批国外的考察人员,如果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人命案件,可是十分不妙的。 “让人死就有千万种的说法,当年鹿家满门被害,最后对外宣称是遭到了暗杀。至于是谁暗杀的,不也一直都没有给出一个确定的说法吗?” 要你死,找一个理由还不是易如反掌? “晏润林,我劝你别乱来,否则你爹能不能继续做行政院的总理还两说!东北战役之后我们大日本帝国就已经对你做了详细的调查,如果你敢轻举妄动,你的家人可能回遭到什么后果,你想过没有?” 晏润林没想到这个小泉死到临头了还要威胁他,有意思。 正要解决了这个活在世上都浪费空气的人渣的时候,鹿希甄却抢先一步。 砰的一声,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有为突兀,小泉还停在僵持之中,双眸之中的自信还没有退却,却再也没有办法继续为自己的罪行辩解了。 纪亭书慌张的摸了摸自己的枪匣,糟糕,果然是他的配枪!这是犯了大忌,竟然疏忽大意到让军长夫人摸走了他的枪,这……军长会很生气的。 开枪之后的后坐力太大,让鹿希甄的双手一直在颤抖,她杀了人……杀了人!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她也会开枪杀人! “希甄……”晏润林连忙握住鹿希甄的手,从她的手里抽走了枪扔给了纪亭书。 小泉一死,晏润林身后的人很快就动作了起来,将在场所有日本商会的人消灭了个干净。 “处理干净,做的像一点。”晏润林带着精神备受打击的鹿希甄上车离开,纪亭书和易靖卓看着离开的车,再看血流成河的尸体,颇为头疼。 翌日,果然日本商会一夜之间死了彻底的消息就见各大报纸,对于这些浪人,记者和报社本就没有多大的宽容,加上晏润林他们到场的时候并没有穿军装,附近有人看到了他们也因为夜色太深,加上不敢惹事儿的心思,并不能看的清楚。 所有的风评都在往其他的方向转移,丝毫都没有牵扯到晏家身上。毕竟日本商会明里暗里的对手敌人应该不少,多少人看不惯呢,这种下场都在大家的预料之中。 日本那边很快就做出了反应,派人来调查,可是竟然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商会里被翻了个乱七八糟,里头的人死的模样也都是很像被突然袭击,一时之间没有任何的进展,陷入了僵局。 就算日本人怀疑是晏家人干的,却苦于没有任何的证据,暂时也不能说什么,不过该有的表面上的交涉还是要有的。 晏总理和晏润林出面摆平,鹿希甄因为杀了山本做了好几天的噩梦,精神恍惚十分不好。 最后处理下来也成了不了了之,不过双方剑拔弩张,轻易是不会妥协的。当然,晏家为了做出点管理不当的表示,也象征性惩罚了晏润林和易靖卓等人,安了一个安全保障不周的罪名,给日本人看看也就罢了。 沉冤多年的鹿家满门被害的案子终于在秘密之中悄然解决,鹿希甄一身缟素来到了鹿家祖坟,跪在爹娘的面前,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跪坐在那里,给爹娘烧纸,这件事情鹿希甄之前一直都不敢做。以前的每年在爹娘的忌日,她都只能匆匆来这里看看,不敢烧纸生怕别人知道。 其实北平城里又有多少人不知道的呢,鹿希甄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别人误以为她对当年的事情毫不在乎。 “爹,娘,孩儿终于为你们报仇了,孩儿……”鹿希甄一开口说话就是带着哭腔,泣不成声,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非常艰难。 晏润林安静的站在鹿希甄的身后,他已经派人给单昱发去了电报,告知鹿家的仇已经得报,并且告诉他们,很快他也会带着鹿希甄和孩子离开,前往大不列颠。 离开北平是暂时的,他们离开之后晏总理也会寻找借口离职总理之位,回到广东去。在这个位置上太久了,势必会引起旁人的艳羡和嫉妒,徒增烦恼。 第三百六十一章 解甲归田 鹿昭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时候听说了这事儿,看着正在给她削苹果的交通部长,欲言又止。 这个时候行政院应该挺忙的吧,还不回去上班吗?留在她这里,耽误正事儿,传出去又说她是红颜祸水了。这滋味可是不好受的。 她的名声在北平城里已经算是臭了,要不是碍于鹿希甄是军长夫人的面子,怕是满北平的人都会到医院里来扔她臭鸡蛋吧? “吃吧,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补充营养,过两天给你熬一点鸡汤,喝多了也不好得注意着点儿。” 鹿昭接过苹果咬了一口,这个时候能吃到苹果肯定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脆脆甜甜的带着一点点的酸,口感十分好,比喝水都好用呢。 “我去给你打盆热水来洗洗手泡泡脚,今天你表现的很好,又熬过了一次。我问了医生,说你坚持的很好,再接受一段时间的治疗的话,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你搬回家里去住,带着你的那个丫鬟。” 交通部长沉吟了一会儿面带着笑意说:“你的那个丫鬟不错,这些天也是衣不解带的守着你,回去的时候一起带回去专门伺候你,再找几个洗衣做饭的丫头婆子收拾整理着,你就在家里好好休养,把身体养好了重要。” 都这么安排好了吗?鹿昭装模作样的啃着苹果,偷瞄交通部长,“那个……你能听我说两句吗?” 交通部长拿着热水瓶站在床边,认真的看着鹿昭,点了点头,“好啊,你要说什么我都听着。” 鹿昭所在的病房是四人间,就算她是鹿希甄的姐姐,许医生和顾医生救命恩人的庶女,也一样不能特殊待遇。病房里其他接受治疗的患者都在,本身对鹿昭就带着浓重的好奇心,每天都有交通部长这么一个英俊有钱的男人守着,精心伺候着,真叫人羡慕。 “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照顾我很感激,我如果可以治疗好的话,我就可以照顾好自己了,就不回你家了。” “那可不行,你是我的人,当然是要回我们的家一起吃喝睡,你不能拒绝。”交通部长面上淡然,这么直白的话倒是说的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呢。 鹿昭红了脸,局促的用咬着苹果的掩饰自己的害羞,看着交通部长说道:“说好了听我说话的,现在倒是又变了似得,我说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公务繁忙可不要继续在这里了。” “这件事情之后再说,我先去打水来。” 交通部长不给鹿昭继续墨迹的机会,提着热水壶就离开了病房。鹿昭感觉到其他的病人和病病人家属看着她的眼神更加炽烈了。像是要把他给看穿了似得。这是要干什么呢? 鹿昭慢吞吞的从靠坐的姿势滑了下去,做了个不敢出头的鹌鹑,等着交通部长回来转移目光。 暖水房里,排队打水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吵吵嚷嚷的都在议论这两天发生的大事儿,不少人都说那山本啊小泉什么的一些倭寇浪人死有余辜,谁在乎他们是谁杀的啊!要是知道动手的人是谁啊,他们还要佩服人家敬佩人家呢。 “听说了吗?晏总理因为这事儿可是撤了晏军长的职啊!这一次看来也是没有办法,得堵住悠悠之口,盯住外头那些洋人给的压力。” 一个拎着两个水壶的中年男人说道:“可不是么,这事儿啊一两句说不清楚,但是就很奇妙。我原本瞧着大抵这事儿是一时的,过了这个风头呢,说不定就立刻官复原职了。毕竟晏军长的地位不是一般人可以顶替的了的。” “说的也是啊,晏军长那么厉害的人,要是真的永久被撤了的话,那岂不是北平城的安全都没有了保障?” 一些人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都好奇的围了过来,插嘴道:“我四姑的表弟的堂妹的当家的,就在陆军部里任职呢,听说最近晏军长都没有去陆军部了,公务都是易团长在处理了。瞧着这事儿轻易不能解决了,没你们说的那么简单喽。” “谁知道呢!也不是咱们这些普通人可以随便议论的,最后肯定会有一个结果的。” 这消息传的也是一阵一阵的,不过是在这里打水的闲暇功夫大家伙儿三言两语的交换一下,也没有谁当真的。 交通部长没有吭声,只是老老实实的排着队,打完了水再回病房的路上,遇到了鹿希甄。 “真的是不好找你啊,你有时间吗?我们可以聊聊吗?” 交通部长将热水壶交给了鹿希甄的人,回答说:“当然,军长夫人。” 医院的后花园在春天到来之前彻底的修建好了,现在到了仲春时节,花红柳绿的看着十分养眼,赏心悦目。建造这个花园的目的也是希望可以让被烟土折磨的病人,有功夫来看看走走,也能轻松一点。 交通部长跟鹿希甄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一前一后的在花园里慢慢的走着。 “你一直在这里照顾她?”鹿希甄转头看向交通部长,等待着他的肯定的答案。其实这一句问的的确有些多余,要不是知道这人天天就守在这里呢,她怎么能一过来就找到人呢? 交通部长笑了笑说:“军长夫人应该都知道的,有什么话要说,军长夫人但说无妨。” “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我这一次来不是以军长夫人的身份来的,而是以鹿家人的身份来跟你见面的。” 这两个身份背后代表的意义有多么不一样,交通部长心里是清楚的。这么说,是没有公事儿需要提醒,全部都是私事儿了。 “你真的要跟鹿昭在一起?你不介意过去的事情,真的可以心无旁骛的没有目的的接受她?下半辈子好好的照顾她,给她无忧的生活?” 交通部长停了下来,看着鹿希甄认真的说:“军长夫人,其实有些话我也想要跟你说,这一次这么久没有去交通部了,我也想着是不是趁此机会就离职不做这个交通部长了。” 鹿希甄眯着眼睛看着交通部长,等待着他的下文。 “这些天的流言我也听到了不少,晏军长被撤职,还有人跟我说你们即将远赴大不列颠,甚至你们走了之后晏总理也会寻找借口下野。过去有句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晏总理和晏军长都不在北平了,这个行政院势必是要大换血的,如此,我也尽早脱身,免得到时候更难走了。” 鹿希甄没想到交通部长竟然还有了这样的觉悟,这事情可不简单啊。 “你不在行政院任职,吃官家饭的话,那你回去之后吃什么做什么?不是我说鹿昭,她是花钱花惯了的,如果你没有了经济来源,你确定她可以踏踏实实的跟着你,过一般的日子吗?” 鹿希甄的担心不无没有道理,鹿昭以前就是如此,花钱没有计数,想要什么想买什么从来都不手软。交通部长也知道这一点,却觉得一切皆有可能,只要一个人决心变好,肯定就会变好的。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我很感激你。军长夫人,鹿昭过去的确有些事情做的很过分,甚至伤透了我的心。可是这些日子之后我发现除了她,我对其他的女人都没有了这种心甘情愿的心思了。”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鹿昭受一丁点委屈的。我存了不少钱,加上老家还有房有地,没有其他的开支,再谋一份小职业保证日常的开销,其他的由着她去吧。我做了这么多,其实都只是想要她开心。” 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么好的男人,鹿希甄看着交通部长觉得这一刻的人呢瞬间都变得高大了起来。 “好,你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相信你,你是真心对她好的。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鹿希甄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着,心里忽然轻松了很多,又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晏家军会给你一个职位,你要是可以胜任的话,将来跟晏家军回广东去,你可愿意?” “军长夫人?”交通部长有些惊讶的看着鹿希甄,不解的喊了一声。 鹿希甄面带笑容,有些不满的问道:“怎么了?许是担忧晏家军给你的不如现在在行政院里得到的多?不满意还是如何?没关系,只要我们可以满足的,我都会说服军长答应你的。”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交通部长的脸蹿红摆了摆手,局促的解释道。 鹿希甄莞尔,“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你一定会答应的吧。不怕你笑话,我跟鹿昭有些不对付但是我们毕竟是鹿家的骨血,我不希望她再出事情。一起去了广东的话,她也算是彻底离开了这里。不用再去面对她不想面对的,忘记那些应该忘记的人和事情,也算是一种解脱啊。” “你说的,有道理。” 鹿希甄和交通部长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这事儿也算是敲定了。 花园里的景色的确不错,瞧着都心情好了不少呢。晃到了出口的地方,交通部长忽然问说:“军长夫人,你们真的要去大不列颠吗?那这个医院怎么办呢?” “这里啊,当然还有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我的力量也只有这么大,我希望可以帮助更多的人。但是也只能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未来是什么样的,我们谁都说不好。” 鹿希甄叹了口气,满怀着美好的期待说:“只能希望日后接管的人,可以继续做这样的好事情,造福百姓吧。” 那样,也不枉费我辈如此付出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老天自有安排 鹿黎从单昱那里得到电报的时候,鹿希甄和晏润林带着孩子,还让贴身的护兵比如宋铨这样的多年部下陪同着,已经上了开往大不列颠的船了。 多年前鹿希甄一个人踏上了这条前往大不列颠的路,在船上足够待了半月有余,前期还能坚持住,后面就是晕船,受尽了苦楚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 这一次却是不同,终于身边有了陪伴的人,也不至于太落寞。 “我们就真的这么走了吗?”鹿希甄裹着长大衣站在甲板上,还没有出海,已经进入初夏的天气有些微微的热了,站在甲板上吹吹风倒也觉得很自在。 孩子们都被宋铨和顾医生保护着在船舱里,晏润林和鹿希甄两个人久违的在这里获得暂时的宁静和美好。 “走啊,回来的时候一切就都会发生变化,我们想要的终究都会成为现实。”晏润林把鹿希甄护在了他自己和甲板中间,把头靠在了鹿希甄的肩膀上,一同欣赏着海面上的璀璨波涛。 鹿希甄放松了心情,顺势靠在晏润林的怀里,“如果真的那样就好了。” 晏润林和鹿希甄离开了之后,晏总理果然很快就再一次的抱病在家,不去行政院了。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在抱恙休养的期间,晏夫人被人秘密护送乘坐了返回广东的专列,晏家官邸的人也一夜之间变少了很多! 不过晏润迅倒是还在海关总署按时上班,这又是很奇怪了,让传言消息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下去了。 “最近你们听说了吗?晏总理似乎有意……” “哎哎哎,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传出去可是要被抓进去的!你们可是安心喝茶,不要乱传!” “这话又是怎么说的呢,外头现在都传遍了,晏总理本人都没说什么。那晏军长都被惩罚的从陆军部革职,重要的人物都陆续的走了,眼看着就差晏总理跟晏总长了,就这些天的功夫了,你们等着瞧吧。” 一群人在北平城里的茶楼里喝茶嗑瓜子,戏台子上还有说书的人在评说最近新发生的大事儿。 “可不等着瞧的,我倒是觉得晏总理现在离开了也算是功成身退,这个时候离开我们都还记得他的好呢。” 说话的人是一个单独做了一桌,并没有什么朋友一起喝茶,单独吃着点心,要是不说话也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人在呢。 这人一说话就全部看了过去,茶楼里人来人往的也有新人来,不过经常泡茶馆的就是固定的那些个,每天几乎是到了时间就过来,喝喝茶吃吃点心说说话,消磨消磨时间,乍一看今儿个是来新人了? “你是什么看法,倒是说说?” “我啊?”那人直接拿起了桌子上的小茶壶把玩着,看茶壶好像也不是茶馆里的那种,自己带来的吧。懂行的人就知道那茶壶是紫砂壶,价格不菲啊。 那人晃悠到了茶馆最中间,跟那戏台子上的评书人一般的动作和语气说道:“我没什么看法,只不过就是听你们刚才说晏总理他们的事情,略微的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罢了。都是当不得真的。” “哎,不过你刚才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晏总理一家都是好人,不管是晏总理还是晏军长,还是军长夫人啊,都是真心为了我们好,办了这么多大事儿,那戒烟医院到现在还在给抽了大烟的人不要钱的看病,就这一点以后谁都比不上呦。” 一码是一码,晏家人在北平的建树可以说是里程碑了,旁的甭说,就光是东北战役,还有现在的这个戒烟医院,就足以让大家深深的记在心里了。 “哎呀,要是晏总理真的不做这个总理了,以后谁来做啊,也怕是都做不成这个样子了,这世道,眼看着才好一点点。” “谁说不是啊,我们的好日子怕也是要倒头了。” “那不一定,你们为何如此消极?晏总理晏军长就算是再厉害,那也是人。是人就会疲惫是人就会害怕。没有人可以一直那么完美,现在离开咱们还能记着他们的好,以后要是做错了点什么,怕是就不能够保持这样的心态了,所以我说各位,还是坦然接受最好了。” 这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神秘的人,一会儿帮晏家军说话,一会儿又是站在他们的角度来说,到底是哪方的人还真的是不好猜透。 那人点到即止,也没有多说,等着大家热火朝天的又开始议论起来之后,结了账端着他的紫砂壶就走了。 如果有人注意他的话,就会发现他离开茶馆之后朝着郁家所在的方向去了。 郁霆轩的伤早就好了,还接受了行政院的嘉奖,加上这一次立功也算是洗刷了当时要跟倭寇矬子合作的历史。 有些事情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清楚了解,至于郁霆轩私下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外面的人哪有兴趣知晓,大家在乎的就是郁霆轩是否可以继续郁家的光辉,好歹前朝厉害的商号总要留下来一个。 “少爷,我回来了。”在茶馆里高谈阔论的人,站在郁霆轩面前也是不卑不亢,不过尊称一声少爷罢了。 郁霆轩正在书案前临摹一副山水画,正画到了精彩之处,那山水画上的点睛之笔是山道上的那只若隐若现的牛。仔细看,那是牛,若是看不出来,也或许只觉得是不小心画上去的污点? 并不着急回答,作画的时候最怕中断,再接手画的话,就没有了第一次提笔的神韵了。郁霆轩专注的做完了之后,拿起一旁的印章盖在了卷轴的右侧下方,缓缓站直了身体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大作,看上去比之前退步了不少啊。 “你刚才说什么?”郁霆轩骄傲的姿态还是有的,少爷脾气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改变,他最近火气不小,因为鹿希甄和晏润林离开北平的事情他竟然是在事后才知道的! 留洋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喝了几瓶洋墨水罢了,还真的上瘾了?好好的北平不继续待着,老是去那外面做什么? “外头果然都在传言晏总理即将离任的消息,少爷,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照做了,那些人对晏家的好感超过我们的想象,想必就算我们不出手,他们也不会对晏家心存芥蒂,埋怨的。” 郁霆轩点了点头说:“这我知道,不过我们也应该做点我们该做的,如今的天下只是暂时的平稳,未来如何我们谁都不知道,晏家如果要离开这里,我也要早做打算才是。” 广东那边以前就是海运的大省,也是最早开放的通商口岸,既然是做舶来品生意,去广东比在这里其实更有前途。 现在不表示自己的诚意,还什么时候表示。这个地方让他也没有了什么留恋,以后只能靠着他自己去走了。 说起这么多年,他还没有出过远门呢,其实是有点羡慕嫉妒鹿希甄和晏润林的。会洋文就是有点儿了不起? 看来国外真的是充满了无限未知啊,有空也是要去看看的? “少爷,这晏家真的会同意我们一起去广东吗?听说军长夫人在广东那边可是筹办了不少的生意,那边几乎要被他们晏家垄断了。” 郁霆轩摇了摇头,说道:“鹿家的人,从来不会做垄断这种事情,放心吧,只要我愿意鹿希甄和晏润林巴不得呢。” 这还真的被郁霆轩说着了,鹿希甄和晏润林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郁霆轩最后还是会走到他们的那一边。 “郁少爷如果能来这边发展,我们自然是欢迎的。” 郁霆轩毫不震惊的看着对面坐着的中年男人,敲了敲光滑的桌面:“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商量商量之后的具体的合作吧。” …… 鹿昭出院的时候是许医生亲自送出去的,许医生在这边的工作就要告一段落了,不过新工作的开始是许医生从一个医生变成了这家戒烟医院的院长。 鹿希甄离开北平之前,特地将戒烟医院转交给许医生,所有的大不列颠的专家们也深深的爱上了这片土地,如果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他们自然是高兴乐意的。 “回去之后多多锻炼,加强身体素质吧,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彻底,想要跟以前一样还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鹿昭,你真的是我治疗过的病人里意志最坚强的,好好过日子吧。” 鹿昭拎着简单的行李,站在医院门口,脸色比起过去来治疗的之后已经好了不少,看着起色都好了很多。 “谢谢您了许医生,这段日子要是没有你的照顾,我也不会好的这么快。您就放心吧,过去做错了那么多事情,现在我都知道了我会改正的。” 鹿昭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一次就算是劫后重生了,既然重新活过来了,那就好好精彩的活着吧。 “我看那个人对你一直都很照顾,既然他对你还有真心,就珍惜吧。”许医生指了指正在跟大不列颠的专家们道谢的前交通部部长,语重心长的说道。 鹿昭的脸莫名的红了,点头说道:“老天安排我还可以遇到这样的良人,我不会再犯傻了,许医生可否帮鹿昭一个忙?” “你说。” 鹿昭搅着手里的帕子,扭捏的说:“希甄离开北平的时候我不知道,也没有来得及道别,这一别也不知道何年何月可以再见了。我想拜托您跟她说一声谢谢。” “这话我觉得你可以等到希甄回来亲口跟她说,这样可能更有意义。”许医生话里有话,眼中带笑的看着鹿昭。 “您的意思是我跟希甄还有见面的机会?”鹿昭有些惊喜也有些难以相信,今生竟然还会有机会跟鹿希甄再相见。 “当然。”许医生见交通部长出来,也就没有多说,让鹿昭自行去体会,很多事情就让时间来证明吧。 第三百六十三章 是开始也是结束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交通部长拿着鹿昭的东西走了出来,跟许医生颔首打了招呼之后,走到鹿昭身边问道。 鹿昭女儿家的姿态风情万种,娇嗔了一声:“没说什么,不过是说些感谢许医生的话罢了。” “这是应该的,许医生是我的救命恩人。” 鹿昭纳闷,许医生什么时候还跟你有过交道? “你要是出了事情,我也不想活了,你现在被许医生他们治好了,我也就可以跟着一起活下去了。你说,许医生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 鹿昭的脸因为交通部长突如其来的情话给弄的绯红,这个男人原来是这么会说话的啊,过去是自己不知道还是没发现?原来被一个人宠着爱着是这样甜蜜的滋味。 这样的感觉,鹿昭从来都没有在郁霆轩身上感受到过,过去她把心放错了地方,爱错了人。这一次,她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刚才许医生说,我还有机会跟希甄见面,我想再见面的时候我们都会变了很多,但是我还是想要亲口跟她说一声感谢。” 鹿昭被交通部长牵着,走到了医院门口,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当然是有机会的,不过军长和军长夫人还有好一阵子才能回来,我们可以先回家,之后再去广东跟他们见面。” “你不当值了?”鹿昭被交通部长塞进了车里,有些着急的问。 交通部长挑了挑眉说:“这天都要大变了,在变天之前我先主动离开比之后被人赶着滚蛋离开北平好看一点。怎么了?担心我以后养不起你?” “说的是什么胡话,过去我是花钱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但我那都是因为不愿意……”鹿昭急切的为自己过去犯下的混账事儿辩解,却发现越说越错,涨红了脸觉得怎么说都不对了。 交通部长浅浅的笑着将羞愤的鹿昭搂进了怀里,“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要着急也不要生气,我刚才不过是跟你开玩笑的。”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了,我现在只想着能够跟你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过下半辈子。你放心,我的积蓄和我家里的产业足够支撑我们还有我们的孩子的开销。” 孩子?我们的孩子? 鹿昭抬起头看着交通部长坚毅紧绷的下巴,喃喃的问道:“你真的不嫌弃我吗?我那样的让你难堪伤心,我已经是一个不洁的女人,我怎么还有资格和脸面给你生孩子呢?” “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鹿昭,你是我喜欢和想要保护的女人,谁都不能说你不好,你也不能说你自己,你是我的心肝心头肉,你是我最想要捧着的女人,我说你有资格就有资格,难道你还是不愿意为我生孩子?” 交通部长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的悲怆已然表露,难道鹿昭到现在都还不愿意放下心中的芥蒂,自己这么久的陪伴难道还比不过郁霆轩在鹿昭心里难以磨灭的地位吗? 鹿昭看交通部长的脸色已经渐渐没了光彩,顿时慌乱了起来,双手搂住交通部长的脖子,哄着说道:“你不要这样想,我何曾说过不愿意帮你生了……我只是害怕,你对我……只是一时的怜惜,等到醒悟过来的时候就厌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如现在把我送走了,也不至于让我到时候落泪神伤了。” 说着,鹿昭竟然就开始流了眼泪,交通部长最见不得的就是鹿昭哭了,那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的。 “莫哭莫哭,我也是一时心焦,竟然说了那些混账话。鹿昭,你要是相信我的话,就跟着我,我不会饿着你冻着你,就算我自己没得吃没得喝,也要保护你和孩子。所以,你刚才是答应了要给我生孩子了是吗?” 鹿昭靠在交通部长的怀里,娇羞的点了点头,她都这般年纪了,还没有孩子。看到鹿希甄的有儿有女,那种作为母亲的光辉就开始散发。 女人如果没有当母亲的话,就是残缺和遗憾的。 这一次,她会过的幸福的。 鹿昭跟交通部长离开北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晏家,晏总理点了点头,“好,这样的话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儿媳妇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总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纪亭书站在一旁低声的问道。 “过些天吧,先让元之把海关的事情处理完了,北平这地方我待得时间不短了,却很多地方都没有去好好看看,趁着这个机会我就正好看看。” 纪亭书现在没有跟着晏润迅,忙着帮晏总理处理一下晏家官邸的琐事,海关总署那边晏润迅之所以还要继续去,也是因为还有后续工作要收尾,也不能贸然的离开,晏家的人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亭书啊,你跟元之最近怎么样?” 纪亭书正在收拾着晏总理书桌上的文件资料,离开北平的时候这些东西都要带走,带不走的就要烧了毁了,不能留下蛛丝马迹。 听到总理的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明显的愣了一下。 “总理,我们很好。” “你还喊我总理?” 晏总理放下茶杯好笑的看着纪亭书,这孩子从小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什么心思什么人他都是一清二楚的。 “总理,我……” 比起晏夫人心里还有点放不下,晏总理倒是有些开明,这孩子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去做吧,他们的确管不了。 “好了,我们既然已经对你们的事情不闻不问,就代表你们以后可以好好的生活就可以了。你现在也不是我们晏家的养子了,你有吴家给你做支撑,你是一个完全的自由体,有空的话请你爷爷去广东坐坐吧。上一次我不在,没有好好招待。” “是,我会告知爷爷的。” 晏总理点了点头又说:“有空也带着元之一起去吧,你爷爷看上去很喜欢元之,这就好了,咱们俩家也是要把你们的事情给办一办,不过这事儿是大事情,得大家得到齐了才可以,这样的话,也算是完满。” 这大事儿是什么事儿,纪亭书听明白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没说话。 没想到他跟晏润迅还可以跟其他结亲的人一样,得到应有的礼仪和……如果告诉晏润迅的话,他应该也会很高兴。那这件事情是不是也要告诉爷爷?既然要办,家里也有长辈在比较好吧。 什么时候通知什么来,这都是需要长久计划的事情。 纪亭书原本气定神闲,就像往常一样跟在总理身边忙碌,现在却已经完全没有了那心情,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那好,家里没什么事儿了,你就先去海关总署看看元之把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吧?早点处理完了我们也好早点动身,说真的,这么多年的确让人有点厌倦了。” 晏总理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疲惫,也终于到了可以真正放下一切,含饴弄孙的时候了。 纪亭书一路上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开车的时候都有点握不住方向盘了,他迫切的想要去见晏润迅,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海关总署如今怕是北平城里最忙碌的衙门了,晏润迅整天的泡在办公室埋头批阅交接,所有的相关文件存档保存,已经到了结尾部分,更是加快了动作,想着赶紧结束才好。 纪亭书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晏润迅的秘书正抱着一厚沓的文件资料往外走去,“纪副官,好几天没见您了,去忙什么事儿了?” “没忙什么,你赶紧忙去吧。”纪亭书面上带笑,跟往日的冷漠清淡看上去十分的不同。这秘书好奇的继续问:“纪副官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啊?这满面春风的瞧着就高兴,什么事儿啊也不跟我们说说?” “是好事儿,不过现在不能跟你说,快忙去吧,不然那我可跟总长说你工作时间闲聊了。” 纪亭书应该是真的高兴坏了,竟然还学会了开玩笑。整个海关总署谁不知道纪亭书纪副官往日里是最冷的人了。别说普通的笑话不参与了,就算是打趣都不曾有过。今天的太阳也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啊,这纪副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秘书害怕的抱着东西赶紧走了,免得纪副官心情一好真的去跟总长告状,那可就完蛋了。 晏润迅早就听到了纪亭书的声音,等着纪亭书走到了桌子跟前,就笑嘻嘻的抬起头问纪亭书:“什么高兴的事儿,你就说说吧,我还挺想听的,你应该是可以对我说的吧?” “没什么事儿啊,我就是瞎高兴。”纪亭书靠在桌子边,整个身体都在表达着高兴,这么说着,倒是勾起了晏润迅的好奇心了。 “哎哎哎,到底是什么事儿啊你快说说,我这么好奇呢,你都不跟我说?咱们俩是什么关系,你还敢对我有所隐瞒?” 纪亭书罕见的哼了一声,有些与众不同的说:“那倒不是,不过现在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你说。” “看来这还是跟我有关系?那我就更加好奇了。”晏润迅走到了纪亭书身边,揪着他的耳朵逼迫着问他。 纪亭书握着晏润迅的手,握在手心里暖洋洋的,嘴角翘起来的弧度,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在发光似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是,要赶紧处理完公务。总理说,想尽快的回广东区了。说起来自从你去了大不列颠留学之后,也好像很久没有回去了。” 当然除开那一次的意外,晏润迅上一次就是走马观花了一下,最后还被掳走了。这件事儿在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是不想再提起的事情,有些丢人。 “快了,就这两天的事儿了吧,让我爸好好休息两天,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晏润迅和纪亭书加班加点的处理完了海关总署需要交接的公务,回到居住时间也不短的晏家官邸,还真的有点舍不得了。 “在这里都没有怎么留下难忘记忆的事情,倒是鹿黎胆子大,跟单昱在这儿还留了不少回忆呢。” 晏润迅有些羡慕的说道,纪亭书回答:“你这是还有点遗憾的意思?是不是也想要在这里留下点什么难忘的回忆?” “据我所知,鹿黎跟单昱可是没干什么……好事儿啊。你确定要吗?” “鹿黎和单大哥还有柳大哥已经走了小半年了吧,大哥他们也都去了一两个月,什么时候回来啊?” “听说鹿黎和柳云时的学业进行的很顺利,大抵还需要一年多的时间,再多巩固巩固吧。转眼间这半年都过去了吧。时间很快的,一年多也就会很快过去的,所以到时候我们都会回家的。” 晏家也可以说是一大家子人,不分开,也是另一种天伦之乐了。 晏总理在晏润迅和纪亭书的陪伴下,在一月之后离开了北平,将所有的荣耀过去抛却在时光的尘埃里封存。过去的岁月就放在过去,留恋只会让一个人变得脆弱和懦弱。 四九城里的那些峥嵘岁月,被广东的一场场雨水洗刷的淅淅沥沥,当年在北平城里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偏安一隅,却不知有更大的风暴即将开始。 鹿黎和柳云时归国之前就加入了从法兰西开始的萌芽组织,参加了全国兴起的浪潮。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保家卫国,是铁血男儿应当之事,无数的人才回国投入浪潮之中,成为了同志。 所有的故事从大不列颠开始,也将从大不列颠结束。 第三百六十四章 番外之团聚 广东的天气一如既往的罕有太阳,却是一直暖和。早上不过八九点的功夫,晏家的宅子的饭厅里就摆上了两桌的早茶。 热气腾腾冒着香气的安化黑茶一杯杯的摆在了四方桌的角上,而精致的蒸饺、烧麦、叉烧包还有蒸凤爪讲究的摆盘端上了桌,一人一碗的肠粉也都上了桌。 平日里晏家的早茶也差不多是如此,不过今天的种类似乎更多了,传菜的丫头们也都穿的新衣服,瞧着都喜气洋洋的。 晏家后院,属于晏润林和鹿希甄的别院主卧房里,西式的大床上,鹿希甄裹着被子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睡的香甜。这种天气就应该赖在床上,好好休息。自从大不列颠回来之后,鹿希甄就一直倒不过来日夜似得,晚上不睡趴在书桌前倒腾什么,白天就要窝在床上补觉。 晏润林瞧着有些心疼,好几次晚上抱着她哄着她还准备做点其他的事情来消磨时间,让鹿希甄疲惫的事情……只要可以睡觉就没问题。 可是不论怎么尝试都没有用,鹿希甄似乎兴致颇缺的样子,对晏润林的投怀送抱不屑一顾。这让堂堂的军长十分的无奈和受伤。 “再不起来的话,客人们都到了,我看你这个军长夫人要怎么收场?”晏润林贴在鹿希甄的耳边又是哄着又是威胁的,鹿希甄不耐的翻了翻身体,蒙着被子嘴里嘟囔着什么,做什么都行就是不愿意起来。 而此时…… 晏家公馆门口,一辆白色的别克缓缓停下,先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下了车,转到了车子的另一边打开车门,蹦下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眉眼之间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良好样貌,可是招人疼了。 而后男人扶着一个大着肚子的美貌妇人,看那肚子也该有六七个月大了,孕妇有些吃力的撑着自己的肚子,额头沁出了汗。 拦着她的腰的男人有些责备的说道:“你现在的身子骨哪里能够经受得起这样的折腾?” “也没有受不了,就是有点乏了,这孩子跟我作对呢,我看估摸又是一个调皮捣蛋的臭小子!” 男人眉头微皱,很快就又舒展开来:“儿子就儿子吧,如果是女儿就更好了。” “总是要来了的,今天可是我妹妹妹夫的纪念日,又是鹿黎传来捷报的好日子,我怎么能不来?每年约好了的就这个时间来,不能爽约。” “可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这么远过来我是怕你太辛苦了。” 孕妇瞪着男人质问道:“这么辛苦你还让我给你生个女儿做甚?” 男人讪笑着摸了摸头,不再多说。 小男孩利索的已经窜到了公馆里,守卫的护兵是刚来的,不认识鹿昭和前交通部部长,更不认识这个好看的小孩子是谁。很湿铁面无私的将他们拦下盘问。 “我们是军长和军长夫人的姐姐姐夫,这是我们的儿子,你这小哥是新来的吧?”鹿昭现在的脾气好了不少,要是放在以前早就叉着腰指着这狗眼看不清楚人的家伙了。 护兵的确是新来的,对于军长夫人家里的情况根本就是不清楚,对于鹿昭这样的解释还是不太相信,好说歹说是不让进去。鹿昭的好脾气都快要被磨尽了,就要发作的时候,宋铨正好从里面经过。 “哎哎哎,宋铨。”鹿昭口干舌燥的招呼着,宋铨纳闷地停下看过来,立马脸色一变,哎呦了一声疾步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宋铨不好意思的问着。 鹿昭微微的发怒说:“可不是么,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我竟然被拦在了门口,这小哥不相信我是希甄的姐姐,宋铨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哎呦呦,夫人大姐,这些个护兵都是新来的,没有见过你们,怕是不敢擅自做主。这都是我的错,没有告诉他们今天有客人要来。”宋铨赔着笑容跟鹿昭和交通部长说道,心里其实对鹿昭还是有点不喜欢的。 过往这夫人大姐都做过什么事儿,军长跟军长夫人可以不计较,但是他心里可都还记得呢。 “倒是怪我自己了,许久没有来了,宋铨,现在可以然后我们进去了吗?”鹿昭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口舌,免得又有人说她大小姐脾气一点儿没改了。 “当然当然,快请进。” 鹿希甄被晏润林连哄带骗带亲的终于给弄起了床,闭着眼睛由着晏润林带着洗漱之后,坐在了梳妆镜前。 “你要是指望我给你盘头的话,估计几天是不能去见人了。”晏润林有些爱莫能助的开口道。 鹿希甄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认命了似的:“好吧好吧,我自己来了。” “今天可是我们结婚的纪念日,你怎么这幅态度?说真的,我有点生气哦。”晏润林站在鹿希甄的背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有些不悦。 鹿希甄哈欠连天,不好意思又很无奈地说:“我也不想这样啊,只是我就是睡不醒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就是这样。要说回来也好一阵子了,你都调整过来了,我还是不行。” “我是不是真的年纪大了?”鹿希甄有些忧愁,女人最害怕的就是年纪大,年华易逝,年老色衰! 本来女人就比男人老的快,再加上生了孩子,鹿希甄总感觉体力不如从前了,过往在大不列颠求学的时候,可真的熬几宿都没有一点问题,睡一觉立马就好了。现在可真的是比不上了。 “你这话要是被爹娘听见怕是要气死他们罢?”晏润林淡淡的开口,觉得鹿希甄完全就是在杞人忧天。 鹿希甄哀怨的看了一眼晏润林,心想这种惶恐男人一辈子都不会懂的。 晏润林当然不会懂其实也不太想懂,等着鹿希甄慢条斯理的收拾好了,早饭的最佳时机都要过去了。 到了饭厅的时候,鹿昭和交通部前部长都已经落座了,跟晏总理跟晏夫人聊得开心。原本晏家的人对鹿昭还是有点芥蒂的,不过既然鹿希甄都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他们自然也是愿意接受的了。 老话说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没有隔夜的仇。 “这一胎可还辛苦啊?你这也算是大了年纪,万事都要小心才是。”晏夫人贴心的嘱咐着,希望鹿昭不要像第一次生产那样危险了。 鹿昭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已接近30,倒还是能够忍受,要不是有顾医生在,第一胎估计都很难抱住。现在都要35了,再生孩子的话,就要更加注意一点了。 “谢谢夫人的关心,这一次顾医生已经提前过去我们那边住下了,原本说是要一起回来的,只是临出发前几天,顾医生忽然就不见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大抵又是去找什么稀罕的东西了吧,每年这个时候,这小顾啊就喜欢从外面带点东西回来,这一次也不知道要带点什么。”晏夫人作为女眷跟鹿昭聊得不错,交通部长跟晏总理也说说最近外面的战况。 晏润林和鹿希甄到饭厅的同时,晏润迅和纪亭书也从另外一边的廊子走了过来。 晏润迅跟纪亭书在等着晏润林他们从大不列颠回来之后,就在晏家秘密举办了一场礼仪,双方的家人朋友来作证,两个人也算是有始有终。 柳云时和易靖卓也想跟着这股子东风顺道一起办了,奈何易司令那会儿身体不佳,差一点儿治不好驾鹤西去了。吓得两个人根本不敢提这事儿,不过后来易司令被赶来的许医生和顾医生医治做了手术之后,身体渐渐康复了,主动的提起了这个事情。 易靖卓这厮可是乐坏了,带着柳云时去了德意志,法兰西和大不列颠,走过当年他待过的地方。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不过这恭喜的电报和礼物嘛,倒是由着易司令一并带了过来。 既然如此,也就不多追究了,暂且原谅他们吧。 “好了好了,人都来了,那我们就先一起用了早饭吧。这等你们等的,早茶都要凉了。”陆夫人打趣着姗姗来迟的两对儿,招呼着大家坐下。 大人们坐一桌,小孩儿们坐一桌。 晏润林和鹿希甄的孩子都已经去上学堂了,这会子大哥哥大姐姐的模样带着鹿昭的儿子坐在桌边,根本就不用大人操心。时不时的还跟小弟弟说一说今天学校里的老师说了什么,这外头的世界到底是如何的,很有道理的模样。 “他们吃他们的,不要管他们了,现在的孩子都极有思想了,这一会儿可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晏总理笑着说道,坐在主位上动了筷子,其他的人才陆续开始吃早饭。 鹿希甄的瞌睡还没有完全消散,看着鹿昭挺起来的肚子有些诧异,“这一胎怎的这么?” 鹿昭摸了摸肚子,有些不解的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顾医生说可能是胎儿有些大的缘故,所以生产的时候会更辛苦一点。” “既然是这样,有没有什么对应的法子,可不能再跟上次一样了。” 鹿昭点着头说:“顾医生说叫我不要总躺着坐着,要多多走动,能做的事情就自己动手了,也当是活动了。所以这些天我都遵照着顾医生说的,好好的活动呢。” “这就是了,顾医生在,我们也不用太担心。”鹿希甄打了个哈欠,实在是没忍住。 鹿昭稀罕的看着鹿希甄这萎靡不振的样子,这桌子上的东西都别样的精致,她想过来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能够吃到早茶的。 怎么看着鹿希甄好像一点胃口都没有的样子,这看上去不像是从大不列颠回来没有调整过来,倒像是…… 鹿昭拉着鹿希甄的手轻声的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觉得经常头晕无力,浑身没劲儿,还吃饭没有胃口。恶心的想吐?” “你说的这些我都有的,可能是还没有缓过来,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总是如此。”鹿希甄好歹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好像对于怀孕这事儿还跟第一次的新手似得,一所不知。 “这我看着到不像是你没有调整过来,反倒像是……” 鹿昭有些不太确定不敢胡说,犹疑的盘算着要不要跟鹿希甄这么说,万一不是真的岂不是让人家空欢喜一场?可是经验告诉她,自己的傻妹妹的确像是……有了身孕。 “像是什么啊?你快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我这些天胆子很小,莫非我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鹿希甄的确有些神经过敏,期期艾艾的都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呸呸呸,别胡说,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样子看上去像是有了身孕。不过我也不敢确定,要不要找一个大夫来看看?” “什么?”鹿希甄惊叫了一声,吸引桌子上的其他人看了过来。鹿昭有些局促,生怕自己的推测有误。 晏润林拉着鹿希甄的手忙问:“怎么了?” 鹿希甄结结巴巴的说:“我……我……” 正在这个时候顾医生急忙而来,走到了饭厅里,被鹿希甄的模样吓到了,很主动的过去就给查看。 …… 鹿昭的推测没有错,鹿希甄的确怀了孩子,而且已经有四个月了。 四个月没有来事儿,鹿希甄都已经过糊涂了,并不知道。整个人呆呆的,似乎不敢相信这件事情。 晏润林激动的搂住鹿希甄说:“之前没有赶上孩子们的出生,这一次不论如何我都要留在你的身边。” 小孩子们趴在床边撑着下巴,后知后觉的想着,这应该是他们即将会有个好玩的弟弟或者妹妹了吧?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