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人间立长生》
第1章:夜雨遇狐
寒蝉凄切,骤雨未歇。
夜风卷过一间破败萧条的山神庙,檐角的铃铛积极回应,屋子里的火光却在努力避让。
坐在火堆旁的萧长夜紧皱着眉头,愁云密布,烘烤着被雨水打湿的书本。
看他模样,或许是个爱书之人,一身书生装束,可能是要上京赶赴科考,不巧遭逢大雨,浑身湿透,落此山神庙中避雨。
”安如山你这个老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你千叮铃万嘱咐,”
俊美的少年想通一件事,顿扫愁云,”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得看,必须得看。”
一念到此,萧长夜便抓过放在旁边的精致小木盒,像是对待什么神秘物件一般,观察过四周,而后小心翼翼的摸出钥匙打开。
啪嗒一声,盒子开了。
可惜的是,没有金色传说,里面只安静的躺着一张白色丝帛。
”就这?”萧长夜感到失望,却又峰回路转的想,”莫不是某种强大的修行功法?”
他果断展开丝帛,漆黑的瞳孔中骤然出现一抹血红,”好家伙,以血为墨,不过这道经我居然没有见过。”
丝帛之上,赫然是用血所写下的道经。
萧长夜看过一遍,脸色越发凝重,”天光的字迹,看来是他所写。”
他又读了一遍,脑海中响起安如山说过的话,”此物乃宫中大人物所要,万不容有失,否则你我师徒,乃至家人,将有大祸。”
天光真人,南方清净派长老,一身修为,高深莫测,传他万法皆通,而天光真人最为人崇拜的便是他所修的长生道,大周皇帝陛下因此多次请他入宫讲道,至今未能如愿。
就在上月,这位修长生道的真人羽化,有人说他是登仙而去,也有人说他去了九幽地府。
再想到安如山说的宫中大人物,还能祸及他的家人。
宫中能真正祸及他家人的,屈指可数。
顿时,萧长夜面露不妙,难以置信的凝视着手里的丝帛,”这是给皇帝的?”
言语初一落下,屋外夜雨暴涨,落在瓦片上的嗒嗒声更为激烈,从屋檐坠落下的雨水刹那间都快成了瀑布。
紧接着一阵狂猛的夜风呼啸而来,将天地间飘零的雨吹进破烂的山神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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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变的风雨仿佛在告诉萧长夜什么,他连忙收起丝帛,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抬头看了眼庙台上所供奉的神灵。
不是三清,马身人面,虎纹鸟翼。
萧长夜瞧着很像山海经中的神兽英招,他吐出口浊气,说道:”英招啊英招,都说你通晓世间一切秘密,能不能告诉我血经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什么?”
”你告诉我,以后我萧长夜就是你最忠实的信徒,早晚三炷香,供奉不断,”萧长夜一脸虔诚的拜下。
头顶仿佛有乌鸦飞过,一根稻草从英招的头顶落下,安静得只剩下屋外风雨。
可就在下一刻,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萧长夜转身看去,微惊!
”你是英招大神派下来的使者?”
只见一名白衣少女趴在歪歪斜斜的门扉上,另一只手则捂着自己的脚腕,原本脸上的痛苦被错愕所替代。
她愣了愣神说道:”我...我不是,小女子孤身行走夜路,不小心将脚崴了,公子可以帮帮我吗?”
萧长夜神情微怔,看着少女干净的眉眼,白皙的脸蛋,婀娜的身段,讶异于外面挺大的雨,这女子一袭白衣,却不见雨水,不见泥垢。
这样一个人,她说的话,你信吗?
少女没有得到回应,痛呼一声,娇滴滴的说道:”公子~我...我走不动,可以扶我一下吗?”
”好啊,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喜欢乐于助人,”
萧长夜笑呵呵上前,脸色转变极快,”话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姑娘怎会孤身一人在此?多危险啊。”
他扶住少女手腕,看到少女手链上挂着只可爱的小狐狸,同时一股别样的少女体香窜入鼻息。
”哦,是这样的,”少女开口说道:”我的家乡遭了难,一路逃过来的。”
”原来如此。”
”可怜我爹娘,来时的路上...”
”遭难死了是吧?”萧长夜松开她的手,笑眯眯的说。
少女一惊,”公子怎么知道?”
”我不只知道姑娘父母遭难,我还知道姑娘多半是只狐狸精,”
说出这句话时,萧长夜十分淡定,他退到火堆旁,收起地上的木盒。
反观少女,已经极为震惊,”你...你并无修为在身。”
萧长夜戏谑一笑,”我的确是普通人,但是我鼻子灵光啊。”
”什么意思?”少女也不装了,站直身子,却未露凶光。
萧长夜玩味般说道:”实不相瞒,刚才我闻到姑娘身上有一股子狐骚味儿。”
”你...”少女闻言怒不可及,须臾之间,她妖态显露。
黑色的秀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雪白,双足离地,俯瞰萧长夜,”既然你不吃软的,那我就直接吃了你。”
”你饿了?先来个红薯吧,”
萧长夜俯身抓起火堆里的红薯,直接丢了过去,身体疾退的同时摸出一张符纸,”看来你不是来抢那个东西的。”
”红薯?”压根儿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少女愣了一下,也就被烤熟的红薯砸在肩头。
她看着自己的白衣被污染,直接忽略萧长夜后半句话,十指成爪,白光泛起,凶态逼现,”我要杀了你。”
”咦?你尾巴不见了?”萧长夜抬手指向她身后。
白狐微怔,不禁回首。
得此空隙,萧长夜发动手中黄色符纸,顿时大放金光,无数符文从中激射而出,宛若化身锁链将冲来的白狐直接困于其中,”小小妖孽,还不快显出原形,”
不忘记嘚瑟的萧长夜拍了拍手,然后啃了口红薯。
可就在此时,他脚下的地面突然松动,一道残光从外钻了进来,犹若闪电穿过狐狸,刹那间缠上萧长夜的身体,游走之间带走他身上东西的同时还将手里的红薯抓走。
一口流利的国粹语言不免从萧长夜口中飞出,只见他手中又出现一张符纸,顿化青光落于双足之上。
萧长夜追逐出去,独留下被无数金色符文困住的狐狸精。
片刻之后,被淋成落汤鸡的萧长夜颓废入庙。
”那是只成精的土逊,用你们的境界来说,至少已入玄彰,你的符纸虽不一般,可自身空无修为,根本无法完全发挥符纸的力量。”
熟悉的声音传来却不见熟悉的人。
萧长夜看似淡定的走到金色符文所化的囚笼前,望着里面通体雪白晶莹的狐狸精,说道:”你说他会不会怜香惜玉,回来救你呢?”
狐狸冰蓝色的眸子转动,急切说道:”我跟他不是一伙的。”
第2章:萧尽,字长夜
”狐狸精的话谁信?”
”你想想,如果我和他是一伙的,刚才为什么没抢你那个东西,”
大概是急中生智,狐狸突然就想起萧长夜祭起符纸时说的话,”而且当时你自己也看出来我的目标不是盒子。”
”或许吧,”萧长夜漠然说道:”不论如何,是你害我丢了东西,我也只有将你带回京都交给韩公,这样我才能活命。”
”韩公?”谁料狐狸听到这个称呼,激动起来,”你说的是韩岐?”
”你认识?”
”尚书令韩岐?”狐狸精强调。
萧长夜微一挑眉,看狐狸的眼光都不一样了,”看来你和韩公是有一腿啊,不过你不要以为他能保住你,那东西乃是陛下所指定的。”
狐狸听不懂有一腿是什么意思,可‘陛下’足以让她明白那件东西有多重要,同时也明白想要让眼前的少年放过自己很不容易。
而萧长夜已经取出一个暗黄色的锦囊,锦囊之上遍布许多复杂的纹路,小狐狸一眼便看出这小小锦囊不一般。
”你怎么那么多符?”狐狸很震惊,心想这个小屁孩究竟是什么人?
”财大气粗,不行吗,”萧长夜松开锦囊,说道:”先收了你,日后再去找那土逊算账。”
”慢!”
狐狸见到锦囊中放出的青光,赶忙说道:”我能帮你。”
”呵,”萧长夜冷笑,”你能帮我,你刚才不是要吃了我吗?”
他还是深谙‘话多’和‘补刀’这两者的重要性,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打开锦囊。
随着一道青光笼罩,一声尖叫传来,狐狸被收入囊中。
”我才不吃你呢,人肉那么难吃,谁会去吃人啊,”锦囊中传来狐狸的争辩声。
萧长夜没理她,如今老师交付的东西被夺,只怕入京之后绝无好果子吃,若真如自己猜测,那篇血经是给皇帝老儿的,即便怀间挂着只狐狸,恐怕也很难幸免。
众所周知,大周皇帝自号赤龙帝君,甚至自认位在三清之上。
大周帝国,诸子百家,道家最为尊崇。
万里江山,道观林立,见者无一不拜。
国教上林,道门主宰,宗门无一不遵。
哪怕十六年来他一直生活在青鸾山下,所接触的人极少,每日的生活也是极为枯燥,可是通过万卷书屋,他还是了解到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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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有修行之说,百家修行,各有所长,掌控灵炁,可飞天遁地,而求仙问道,可得长生。
大周皇帝,在完成统一南方的霸业之后,便开始一心求取长生大道。
“要不再抄一份交差?”萧长夜烤着火,喃喃自语。
”抄?”锦囊里的狐狸郑重提醒,”不说你抄的像不像,你就不担心那头土逊将东西传出去?到时候你就是欺君之罪。”
欺君,毋庸置疑这是大罪。
虽然萧长夜自己也是侯府之子,可是这爵位也是皇帝赐的,胆敢破坏皇帝的长生大道,就是皇子也无法幸免。
他没有解释打开木盒的钥匙还在自己身上,”你听得见我说话?”
”你才反应过来?”
萧长夜取下锦囊,眸光流转,”你有什么办法?”
”现在知道问了?”
”我这是为了安全考虑,将你放在锦囊之中,我才好安心问你话,你说不说?”
”我有条件。”
”你有条件?”萧长夜嗤笑道:”刚才的账本公子还没和你算呢,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说着,一个脑瓜嘣就朝着锦囊落了下去。
狐狸精一声惨叫,说道:”你要带我进韩府,不然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说。”
”好啊,我这就取你妖命,”说着,萧长夜作势便要拍下。
狐狸急了,赶忙说道:”我族有秘法,刚才那土逊穿过我时,带走了我一缕头发,我施展秘法便能追踪到他。”
”你确定是头发不是毛发?”萧长夜握紧锦囊。
”你别捏,我骗你这小屁孩做什么,”狐狸显得很认真的说:”而且,我真的需要你帮助。”
”我可没答应帮你,你帮我追踪土逊是还债,”
萧长夜正色说道:”你现在就施法。”
”那你得先放我出来,”听得出来,她有些激动。
萧长夜沉默着,若有所思。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的雨已经小了许多,风也安静许多,没有得到帮助的火堆已经逐渐走向熄灭。
狐狸明白他担心什么,说道:”先前我是想吸你魂魄,可我封七娘答应的事从不食言,而且那土逊暗中偷袭,我最是讨厌这种行径的小人,”
”害得我被诬陷,就算没你,我一样要找他算账。”
”你不用说了,我放你出来就是,”萧长夜脸上浮起如沐春风的笑容,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银色镯子,像一片叶子。
旋即,萧长夜拉开锦囊,一团青光中包裹着一团雪白,狐狸柔顺雪白的毛发出现,而后逐渐化出人形。
萧长夜盯着她,直到白发变黑对方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带上,”萧长夜将银色镯子直接丢进青光之中。
少女狐疑。
”你不带上,我一个柔弱凡人,怎敢彻底撤去锦囊。”
”刚才追土逊的时候不是挺威风的吗?看见我就怕了?”
少女微哼一声,说道:”戴就戴嘛,反正这镯子也挺好看的,不过你个大男人身上怎么还带着女子的镯子,是不是有心上人啊?”
而当她带上的瞬间,便见镯子亮起一道灰白光芒,一股怪异的气息倏然进入自己的身体之中。
”你...你这小屁孩身上怎么那么多宝物?”
”财大气粗,不行吗?”萧长夜这才彻底收起锦囊,问道:”你叫封七娘?”
”小屁孩你呢?”
萧长夜这才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面前的妖怪,说一句肌肤胜雪毫不为过,随口说道,”萧尽,字长夜,再抓到那只土逊前,你称我少爷就是,”
随后,语调逐渐诙谐,”看你也就十六七,再敢叫胡乱喊人,我就拔了你身上的毛,用来做笔,话说狐狸毛做的笔应该不错,对了,你是什么品种的狐狸?”
封七娘咬牙切齿,她从未见过如此无耻的男子。
只是她都还没表示反抗,就看见萧长夜双指并拢在唇前,几串咒语飞出,便觉强烈痛楚从手腕传来,周身经脉开始暴涨...
第3章:鬼狐封七娘
”知道你厉害了,快松开。”
”可以,那就乖乖施法。”
封七娘走到火边,好像很冷的样子,凑得很近,她指着自己衣服上的脏处说道:”是你弄脏的,我要换件干净的衣服。”
萧长夜望着她如柳叶的眉,作势念咒,”等会跑远了。”
”我是认真的,”封七娘见状正色说道:”我族秘法,必须着装得体,没有要求沐浴净手就不错了,不然失败了你别怪我。”
”好,我给你,”萧长夜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一件自己的衣服递给封七娘。
她想要拒绝。
”还是新的,没穿过,”萧长夜强调道:”你觉得这时候我去哪里给你找女装?”
封七娘看了看自己肩上的脏处,艰难说道:”好吧。”
”你是不是有洁癖?”萧长夜看她模样表示严重怀疑。
很快,封七娘便换上萧长夜的衣服,就是有些大,不合身,但漂亮的女人就是穿什么都好看。
”施法吧,”萧长夜听见她说可以后,从门外走了进来,感觉自己已经等待良久,连雨都停了。
谁料封七娘一脸单纯的看着萧长夜说道:”不行。”
萧长夜眉梢轻挑,似笑非笑。
”我被你困了这么久,刚才还被你折磨,你觉得我能施展秘法吗?”她一本正经的说。
”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我什么时候折磨过你,”萧长夜在火堆旁坐下,问道:”多久能恢复过来?”
”要是没有药的话,至少半个月,”
感到被戏耍的萧长夜正要发作,却听见封七娘的声音突然间变得非常虚弱。
”没骗你,其实我是一只鬼狐,能这般出现在你眼前是因为此前我吃了颗人魂丹,但是药效已经被你打散。”
她的声音变得空洞,而萧长夜抬首就看见封七娘已经离开火堆,身体逐渐变得虚幻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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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有老师给他的锁灵环,此刻他根本无法确定封七娘还在不在庙中。
”还说没骗我,你倒是早点告诉我你是只鬼啊,”萧长夜起身,望着空荡荡的庙宇,不过他有些疑惑。
虽然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鬼,但是在青鸾山他读过这个世界的许多书,其中也包括修行类书籍。
于是问道:”按说我的锁灵环只能锁住生灵之体,你既已成鬼,怎么也会被锁住?”
”说起来挺麻烦的,简单地说,我现在似鬼非鬼,尚存生灵之气,”
说起这些,她的声音很是惆怅,”如果愿意,我确实能挣脱你的锁灵环,但是我也会因此彻底变成鬼,并且再也无法投胎转世。”
”看来你死得不甘心,”萧长夜从中听到一丝怨气,”你先前求我帮助,是不是与此有关。”
”是,我想去京都,而你,正好要去京都。”
一阵夜风吹拂而来,柴火堆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萧长夜想到一件事,说道:”准确的说是京都韩府吧。”
庙中一时寂静,不知过去多久后封七娘才缓缓说道:”是。”
”有仇?”
封七娘没有回答,转而说道:”我说过,封七娘不会食言,只是要施展我族秘法,终究需要人魂丹,不过我能确定,那只土逊是向北而去。”
”你该知道,人魂丹乃是禁丹,”萧长夜低眉说道:”除非我们是在羚国。”
当今世界,人族帝国正值鼎盛,不过在北方仍有大敌,名曰羚族。
而人魂丹的炼制,顾名思义,需要人的魂魄,帝国律法严厉,这等残害同族之事,自是禁忌。
北方羚族则不然,他们和人族敌对已久,常炼人魂丹和邪修交易。
”其实我知道那里有人魂丹,就是我没钱,”空气里传来封七娘试探性的言语。
萧长夜倒吸一口凉气,感知着对方所处的位置,说道:”你早就在这儿等着我的吧?”
”公子,你就帮帮人家嘛~”封七娘声音突然软糯。
”叫我少爷。”
”少爷,你就帮帮人家嘛~”不愧是狐狸精。
萧长夜对此却是无比的淡定,”以后再这般说话,我就拔你的毛去做笔,你说吧,是什么人敢卖人魂丹。”
谁料封七娘却突然沉默了,可惜萧长夜看不见她现在在做什么。
”少爷,我们家是做什么的呀?”封七娘终于开口,”少爷随手就能抛出灵符,买一颗人魂丹应该没问题吧?”
诸子百家,若论制符,阴阳家和道家都有独到之处,而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符师,也是颇为艰难,
也因此,符是很贵的,像这种能直接供普通人使用的不定符,那更是有价无市,因为至少也需要上品灵符师才能炼制。
故而,封七娘有这样的判断,自无不妥。
萧长夜说道:”不怕,我借你。”
”啊?”封七娘很是疑惑。
”放心,我为人仗义,不收利息。”
封七娘压抑着心中的不快,”明明是我在帮你。”
萧长夜烤起了红薯,反问道:”你确定是单纯帮我。”
”就没见过你这种斤斤计较的人。”
”是我斤斤计较,某人...某鬼刚才也只是想吸我魂魄,仅此而已。”
封七娘说不出话来,萧长夜很想看看她现在什么表情。
”说吧,在什么地方?”
”丰州城南,”封七娘似乎有些生气,说道:”丰州在北,土逊也往北而去,或许你能在路上找到土逊的行踪。”
对此,萧长夜不抱希望。
现在想来,那只土逊出现的时机这么巧合,多半是早就盯上他的。
而且目标明确,毫不拖泥带水,只怕那血经也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丰州,距此足有两百里路程,除去休息睡觉的时间,最快也要将近三天,”萧长夜有些无奈。
封七娘听见这话只觉奇怪,”你没坐骑?”
”不明显吗?”萧长夜摊开手说。
”你不是财大气粗吗?”封七娘深感奇怪,”不说珍奇灵兽,一匹马都没有?”
”很遗憾,没有。”
”那就去城里买一匹。”
”买不起。”
”你不是财大气粗吗?”
萧长夜却是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问道:”狐狸的速度也差不到那里去,要不你来?”
第4章:丰州城南
适逢初春时节,夜雨过后,万物复苏,山灵气清,人也神清气爽起来。
”你既然那么着急,为什么不连夜赶路?”
”两百里路,没有体力如何赶路?”
”前方有集镇,你当真不打算买匹马?”
萧长夜瞥了眼手里的油纸伞,没有回答。
封七娘此刻便在伞中,她终究是鬼,甚至没有入过九幽地府,无法成为鬼修,面对煌煌阳灵之威,现在她这惨样,只能躲避。
”你之前想吸我魂魄,就是想在人魂丹药力消失之后,还能白日行走。”
”少爷真聪明,什么都给你知道了。”
”你之所以这么急,是想更快赶到京都韩府,韩公和你有什么仇怨?”
萧长夜走的很快,气息却极为平稳,哪怕还背着一篓子书,”我不是好奇,只是韩公执掌中枢,乃朝中重臣,我可不想惹祸上身。”
”少爷放心,我和韩岐并无恩怨,只是故人,去京都是见他也是求他相助,少爷若是不信,就我现在这般模样,又能对韩公造成什么伤害?”
”狐狸精的话,确实不能轻易相信,”
萧长夜笑道:”韩公已过花甲之年,你跟我说和他是故人?”
”之前和你说过,我已经一百岁,当你老祖宗都足够,”封七娘很得意。
”就算你一百岁,一样得乖乖做本少爷的丫鬟。”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丫鬟了?”
”别说话,赶路。”
”是你赶路,又不是我赶路,对了,你昨天晚上说我身上有那种味道,是真的吗?”
”假的。”
”不管,到丰州城你给我开一间客栈,我要好好洗一洗。”
”还有,你要给我买一件衣服。”
”不能算钱,是你赔我的。”
......
第三日初晨,一座巍峨大城映入眼帘。
在封七娘的强烈要求下,萧长夜只得先开了两间客栈,当时小二盯着他看了许久。
其实他还真有点好奇一头鬼要怎么洗澡,虽然没能付诸行动,但他敢确定,封七娘有洁癖石锤了。
然后,她又以油纸伞太丑为由,用追踪土逊逼迫萧长夜买了一柄女子才用的花伞。
于是乎,前往城南途中,不少人都盯着他看,大概是觉得这人八成有病。
丰州城南,景致颇佳,春风拂面,杨柳依依。
在封七娘的指引下,萧长夜来到一处店铺,店名——聚宝行。
”大地方啊,”聚宝行遍布大周,甚至北方羚国都有其产业,据说他们背后是朝廷里的人,萧长夜完全没有想到,封七娘所说售卖禁丹的地方会是这里。
进入楼里时,他注意到在旁边有个踌躇不前,穿着一身补丁衣服的男子,不知是不是看中店里什么东西,可惜囊中羞涩。
楼前接待的人虽然看出萧长夜一身衣服廉价不已,在态度上却并无不恭敬之处,”公子风尘仆仆,想是急着赶路,这出了丰州城向北有一段山路,”
”若公子要向北而行,不妨准备些利器符箓丹药傍身,以为周全。”
”眼睛倒是挺尖锐的,”萧长夜看了他一眼,向里望去,林琅珍宝,比比皆是,”大周治下,难不成还有盗匪猖獗不成?”
”嗨,公子,小的可不是危言耸听,”
男子很神神秘秘的说,”虽说南方已定,丰州也已在大周治下十余年,可仍有不少南民不服,周边难以稳定,地方上的大人们也是颇为无奈啊。”
”此话怎讲?”等会他便要出城北上,”区区匪患,莫非有高手坐镇?”
”若只是简单的匪患,自然挥手即灭,”说着,他邀请萧长夜进店,”可问题就是,那群贼人名为匪患,实为尚明宗故意为之,不能轻动刀兵,”
”太守大人也多次登门尚明宗,只是几个月下来都还未能解决此事。”
”原来是这样,”萧长夜想起老师说过的一些事情,也就明白大概。
大周国内宗门是有等级划分的,最低为一阳宗门,最高为九阳宗门,而尚明宗在大周扫平南方后被定为六阳宗门。
此等品级决定了他们每年能够从朝廷拿到多少资源,对此,尚明宗一直不服,而且朝廷要求他们更改宗门名字,至今未曾更换。
乃因他们是明宗分裂而来,而这明宗便是曾经南朝国教,势力极为庞大。
”想来是尚明宗认为朝廷所分配给他们的资源太少,于是命门下弟子拦路抢劫,表示对朝廷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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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微惊,听见这话他就能判断出面前的公子绝非穿着那么简单,脸上顿时绽放出标准的商业式笑容,说道:”公子真是慧眼如炬,一眼便洞穿所以然,佩服佩服!”
”那公子,可要准备些...”
”不用,我是从下面来的。”
”那公子可是要雇佣高手护卫,这些我们聚宝行都...公子您说什么?”
”我说,我是从下面来的,”萧长夜取出一张闪烁着银白雷电的符纸,说道:”另外,我要先换些钱,这个你们应该收吧。”
”嘶~”男子瞠目结舌,甚至可以听见他激烈的心跳声,”公...公子...稍...稍待,小的这就去请掌柜。”
旋即,男子又安排了一名侍女将他们请进一间雅致的房中。
片刻后,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而入,当他见到萧长夜的符纸后,又说,”劳烦公子稍待,我去请楼主前来与公子商议。”
”出手就是上品灵符,人家都被你吓到了,”
人走后,藏在伞中的封七娘说道:”我说你之前拿符纸换点钱买匹坐骑不就好了,非要走三天的路。”
”你当真以为灵符是地里的大白菜,这东西我是留着以防不测的,”
萧长夜没好气说道:”如果不是为了人魂丹,谁会愿意出售。”
符师有四等,分别是符师,源符师,灵符师和大阳符师,灵符自然只有灵符师才能炼制,而萧长夜手中的符,至少也需上品灵符师才能办到。
”好一张不定式雷破符,”
正说着,一声娇媚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当门开的时候,是一个手持烟杆,粉裙裹着曼妙身躯的女人,”这等上品灵符,不知公子从何而来,你也知道,我们聚宝行是做正经生意的。”
萧长夜看了女人一眼,能如此轻松的看出他手中的符,这女人肯定也是名符师无疑,”此符乃家师炼制。”
”公子要价几何?”女人莲步飘移,眉目传情。
萧长夜视而不见,淡然说道:”十万。”
女人有些惊讶,这个男人居然对她视而不见?
”好啊,十万成交。”
这么果断,萧长夜心里咯噔一声,自己怕不是报低了。
第5章:鬼面道人
“公子,从今以后您便是我聚宝行的贵客,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女子名叫花相映,适才已向萧长夜做过介绍,伸出一双光滑如玉的手将一张玄金木所制的卡片塞向萧长夜,笑着说道:“公子凭此金卡,聚宝行一层货物,均为公子打折。“
其实萧长夜清楚,单凭一张雷破符的价值,远远达不到聚宝行送玄金木卡的规则,只不过是对方觊觎他身后有人可以炼制这等符纸的灵符师罢了。
“那就多谢花楼主了,“
萧长夜微笑着从她手中抢先接过,然后说道:“还要麻烦花楼主带路呢。“
“小事,只是不知公子是要买什么?“
花相映转身出门,青丝及腰,花枝招展,“不是小女子多问,只是担心下面没有。“
“我需要人魂丹,“萧长夜很是平静。
“那公子可能需要快些,这东西本就不多,先前来了位姑娘,一口气就买走了三颗,小女子听说是没剩下多少了,“
无法从花相映的容颜上看到多余的表情,在她看来这似乎是一桩很正常的买卖。
于是萧长夜跟上去的同时,打趣问道:“人魂丹是禁丹,在花楼主这里倒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这公子就有所不知了,人魂丹的确是禁丹无疑,“
花相映玩弄着手里的扇子,说道:“可人魂丹有活命之能,世间百姓不可缺少,公子请放心,药老板所卖人魂丹很干净,其中魂魄都是自愿奉献而来。“
对于她所说的干净,萧长夜也就是笑笑,倒是其中说到的老板让他颇感疑惑,“药老板?莫非这人魂丹不是花楼主经营的?“
闻言,花相映咯咯笑了起来,“公子说笑,我聚宝行之所以能遍行大周,最重要的就是遵守帝国律法,这种买卖,怎么可能染指呢。“
萧长夜只是笑了笑,他可没兴趣打听聚宝行和那位药老板的关系,拿到人魂丹便撤退。
花相映便带着他出了聚宝行,一路上这女人都在有意无意间尝试打听萧长夜的身份,以及他恩师是谁,不过萧长夜都是在谈笑间掠过。
很快,他们进入了一间陋巷。
巷道尽头,有一棵老槐树,槐树之下,是一木棚,木棚里,是一带着鬼面具的道人。
鬼面道人道衣褴褛,周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却都算不得名贵。
“药先生,我给你带了位客人,“花相映谈笑间的媚态在面对这位鬼面道人时,彻底消失,而且说完,她便告辞准备离开。
萧长夜微感意外,上前直截了当的说道:“药先生,我需要一枚...不,两枚人魂丹。“
“你来得不巧,只有一枚了,“鬼面道人声音沙哑,像是喉中有痰。
看也不看萧长夜,直接从他破旧的道衣中取出一黑色小盒子,向萧长夜扔了过来,“要就拿去,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你说的是银子?不是元灵币?“萧长夜万分错愕。
“没有?“鬼面道人听见这话,枯槁般的手掌间升起气旋,将人魂丹拿了回去。
萧长夜此刻很想问问封七娘,可惜不合时宜。
回首望向正离开的花相映,说道:“花楼主,您可真会做生意。“
“多谢公子夸奖,“花相映娇媚一笑,看起来真是纯良无害,“公子随手便是上品灵符,您没有问,奴家怎么知道您会缺银两。“
收回人魂丹后的鬼面道人继续用铁杵锤药,萧长夜只觉得奇怪,从刚才对方的动作看,明明身负修为,为何要用这样的方法,不累吗?
不等他开口,鬼面道人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只收银子,没有就走吧。“
所谓元灵币是用元灵石制成,流通于修行者之间。
不收元灵币的修行者,当真奇怪。
无法,萧长夜只能用自己的元币在聚宝行兑换成银子,正常情况下,一元灵币等于十两银,只要是名修行者都不会愿意做这样的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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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帝国就是这般规定的,没有人敢违背。
一张上品灵符,若是以银两计,卖个三五百万都不成问题,也就是说萧长夜眨眼之间便亏了几百万两。
“果然是无奸不商,“萧长夜瞧着前面花相映的婀娜背影,心中念道。
可当面对花相映时,他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怨气,“既然花楼主和药先生是旧识,我也赶时间,可否劳烦花楼主将银子转交给药先生。“
“公子是我聚宝行贵客,自无不可,“花相映一双柔白滑嫩的手伸向萧长夜。
十万元灵币等于百万银。
萧长夜都还没有焐热,这元灵币便又原封不动的落回花相映的手中,他甚至有理由怀疑这两个家伙是同谋。
“花楼主,告辞,“顺利拿到人魂丹,萧长夜还是很礼貌的告别。
“公子慢走,可别忘了奴家。“
“忘肯定是不会忘的,“萧长夜笑道:“只是小子道行浅薄,以后花楼主千万别盯着小子了。“
“公子有怨气呢。“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不是说好卖丹给我吗?“
正此时,陋巷巷口传来一名男子尤为急切的声音。
萧长夜自然没兴趣和花相映继续扯下去,便见那名掌柜领着一名穿着极为寒酸的少年而来。
听见这人也是来买丹,不禁多看了两眼,男子身上还有补丁,面目黧黑又着急忙慌,像是要买丹救命般。
男子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
本就狭窄的巷子里,擦肩而过,四目相对。
“楼前那人,“萧长夜认了出来,他在男子慌乱的眸子深处,看到一抹泪花,也不知他是在为什么而伤心。
离开聚宝行。
萧长夜抬头望向万里晴空,说道:“封七娘,你别告诉我不知道对方只收白银。“
“上次来,他收的就是元灵币,同一个人,“
花伞里传来封七娘的声音,“少爷你这是被那残花败柳害了啊,要是我,不收拾她一顿都难消恨意。“
“被害的不是我,是你,“
萧长夜意味深长的说,“等回客栈,立个字据,欠我十万元灵币,本少爷心善,看你命苦,允你一年后再还。“
“我只是一个鬼?“
“鬼我也不放过。“
封七娘没想到这家伙真这么认真,“真不是个男人。“
“呵呵,所以你现在要不要进去收拾花相映一顿呢?“
“呃...那个,今儿好热啊,快...快回客栈,“
封七娘语调渐傲,“待我服下丹药,再来找她算账。“
进入那不是去找死,能放这么多宝贝售卖,就这楼里,只怕不止一名坐明境强者。
第6章:土逊的踪迹
客栈某间,窗户紧闭,房中阴暗。
随着一颗漆黑色,光滑圆润的丹丸自小盒中升起,几道雪白色湍流释放出光芒包裹丹丸。
萧长夜坐于一旁,神情凝重。
最担心的倒不是封七娘吸收人魂丹失败,毕竟吸取这玩意儿几乎没有危险可言,他所担心的是,彻底吸收人魂丹后,这狐狸精反水。
之前自己对封七娘说,雷破符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若不是为换人魂丹,不会售卖。
其实他是故意这般说的,好让封七娘以为,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强大符箓。
这般做自然不是故意将自己陷入险地,只是血经一事,不止关乎自己的性命,还关乎着他的家人老师安全,
而封七娘不止能追踪土逊,还可做证人。
所以他要试试。
随着药力的吸收,封七娘的身影已经在萧长夜眸子中逐渐聚现,闭着眸子的她,和在山神庙中初见时有极大不同。
看不见那夜媚俗,看不见那夜故作柔弱,只有一袭白衣下的气质出尘,宛若惊鸿。
见此,萧长夜闭上了眼睛。
用心感知锁灵环,只要这狐狸精想逃,他立马念咒。
不知过去多久。
”喂,睡着了?这么放心,就不怕我溜走?”
”因为我相信你啊,”萧长夜睁开眼睛,故作平静,恼火于自己怎么又被拉进万卷书屋背诵诗词。
封七娘没回答他。
抬首便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推开窗户,一束灿烂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身躯上,
双眸微闭,敞开胸怀,像是要拥抱太阳。
萧长夜看着她的背影,想起在山神庙中,封七娘在药力消散前,就在努力接近火堆。
”我喜欢阳光,喜欢被阳光笼罩的感觉,”她的声音很轻,像水一样。
”难道你是阳陵神殿的信徒?”萧长夜起身,上前,步入阳光。
封七娘只觉他莫名其妙,”我是真的喜欢阳光,和那群终日握着炎阳名义做祸乱之事的黄皮子有什么关系。”
阳陵神殿不在大周,甚至距离大周极为遥远,不过阳陵神殿曾在很长一段时间统治世界。
”你个小屁孩,又怎么会明白被永夜笼罩的感觉。”
”你说什么?”萧长夜着实没听清她的喃喃声。
”没什么。”
”刚才怎么不逃走?”
”我为什么要逃走,你又打不过我。”
”施法吧。”
封七娘从阳光里走出,盯着萧长夜,然后指向房门,”那你出去。”
萧长夜只觉她莫名其妙,”为什么?”
”我施法必须显露本体。”
”所以?”
”你出去!”封七娘有些恼火。
萧长夜啪的一声关上房门,小声说道:”又不是没看过。”
片刻之后,房中光芒大盛,
在某一刻萧长夜甚至感觉自己和锁灵环失去了联系,不过这样的感觉只在刹那。
这让他对封七娘更加看不透,世间修行者,生灵者修天地灵炁,死灵者则修死灵炁,从中延伸出来的不同,实际上都只是对天地灵炁的不同修行方法而已。
譬如儒家的浩然正气,兵家的杀伐之气,纵横家的纵横之气,皆是如此。
而鬼需得进九幽地府,先入鬼册,方能踏足鬼修之道,否则便是孤魂野鬼,难以久存世间。
显然,封七娘并未在九幽入册,她似乎也介于人与鬼之间。
或许人不人鬼不鬼说的就是她。
施法过程比萧长夜想象的要久一些。
光芒敛去后,不知过去多久,封七娘才唤他进去。
”怎么样?”萧长夜没能看见她的狐狸模样。
封七娘站在窗边,迎接着逐渐西落的阳光,抚摸着自己的秀发,说道:”很奇怪。”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萧长夜微微皱眉,走上前去,”什么意思?”
”你别急,不是没有找到土逊,”封七娘说道:”是我发现,一共有四处土逊的气息。”
”四处?”
萧长夜略一思索,说道:”难道是它有所察觉,故意迷惑我们?”
”不是迷惑,我能判断,”
封七娘忽然凑到萧长夜胸前,还认真的闻了起来。
”你干嘛?”
”确认了,是人无疑。”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萧长夜眉梢轻挑。
封七娘轻声笑道:”实不相瞒,从公子的身上我闻到一股汗臭味儿,和夹杂在其余三道土逊之中的气息非常相似。”
听出来了,这是在报当初自己说她有狐骚味的仇,
萧长夜不与之计较,疑惑道:”你的意思是,我的气息还和土逊混杂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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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是,”封七娘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他,说道:”是你的同类。”
”我明白了,有别的人在追土逊,还很可能与之交手,所以沾染了土逊的气息,可是?”
”哇!脑瓜子变聪明了呢。”
萧长夜没理她,血经只有自己知道,就连老师都说未曾看过,为什么仅仅丢失三天,便有人追逐土逊?
”在什么地方?”
”气息最强那道必然就是土逊,已经过了灵歌河,”封七娘凝起两道似柳叶的眉,思索着说道:”我所感知那个地方,应该在灵歌城西南方向,”
”再具体些我就办不到了,已经很久没有去过灵歌,不知道两者之间相隔多远,其余三道气息,有一道距离土逊不远,另外两道都还在灵歌河以南。”
灵歌河是大周分割南北的重要河流,十几年前,也就是大周征狩三年之前,南朝便是和大周以灵歌河为界。
征狩六年,南朝三百年江山落下帷幕。
”那就立马出发,”
说出这句话时,封七娘注意到萧长夜看自己的目光很诡异,”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既然你已经恢复过来,那就不用提脚赶路了,不是吗?”萧长夜笑容显得很是和蔼。
但落在封七娘眼中,就像个蓄谋已久的坏蛋,”虽然你生的确实很俊俏,但是我也不可能带你。”
萧长夜敏锐注意到她怪异的眼神,说道:”我先前洗过澡了,别跟我扯汗臭味。”
封七娘看向天边。
”我念咒你信不信?”
”我鱼死网破你信不信?”
果然,吃了颗人魂丹,底气足了,敢鱼死网破了。
”这样,我给你减债,如何?”萧长夜怂恿着说,”十万元灵币,你想想你得多久才能还完。”
封七娘看了他一眼,有些心动,说道:”一次十万。”
”你...那有你这种讲价的,”萧长夜一咬牙,”最多一万,不能再多。”
第7章:道畔白衣寒
夕阳西下,白狐掠影。
从丰州城向北,有山脉阻绝,穿过山脉之后,距离灵歌河便近了。
”对了,在聚宝行的时候,不是说前方那段山路上有尚明宗弟子拦路,你身上还有符纸的吧?”
萧长夜不确定封七娘是不是想借此打探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底牌,说道:”人魂丹都吃了,即便是尚明宗弟子出现,难道还能是你的对手?”
”我说少爷,尚明宗好歹也是六阳宗门,安排三五个玄彰境弟子过来不成问题,”
封七娘轻松的抓住萧长夜后领,仿佛是提着什么东西般在林间掠过,”若只有我一个人,他们当然是拦不住的。”
言下之意,他就是个累赘。
极快的速度之下,萧长夜一介凡人根本没有办法在这种时候要求自己的姿势能好受一点,”要是尚明宗的人真敢来,不用你出手。”
落日残照,晚霞余晖像一片赤红落叶坠下,黛黑色的山峦被铺上属于它的颜色。
为保持足够的体力或者说战力,封七娘逐渐放缓速度,当彻底进入两边为树木遮蔽的山道后,她彻底停了下来。
萧长夜看着封七娘雪白的发丝逐渐恢复成黑色,说道:”我看以后可以叫你小白,这名字比封七娘好听得多。”
”你想死吗?”是来自封七娘的死亡凝视。
果然,吃了人魂丹后的封七娘就是不一样,对锁灵环的忌惮已经所剩无几。
”终于要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萧长夜说话的同时还向人家的后面看去。
如此行径,封七娘更为火大。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发作,道路两畔茂密的丛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么快?”她暗道一声。
萧长夜虽没有她那么强大的听觉,可见她脸上的表情顿时也明白过来,”这么急不可耐?”
语气虽有几分诙谐,整个人却都已经警惕起来。
一人一狐不再争辩,缓步向前走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站...站住,”
突然,前方深密的灌木丛里钻出一人,手里头提着一口生锈的镰刀,说话时全无底气,”把人魂丹交出来,我...我就放你们过去。”
封七娘见状,双手环抱,微微侧目,说道:”跟你说,活了一百年,这是第一次被凡人打劫。”
”怎么是你?”萧长夜大感意外。
站在前方的是个少年,一身麻布衣在不停地告诉别人穷酸没落。
少年正是萧长夜在聚宝行后陋巷中遇见要买丹药那人,可问题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这样子,是要抢人魂丹?
封七娘也很快就意识到不对的地方,再看前方肤色黝黑,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汗珠的少年时,她感到很惊讶,”区区凡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这么远的路?”
”交...交出人魂丹,”少年见两人无动于衷,语气比刚才更加坚定,可萧长夜分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泪花。
”太好了,”封七娘忽然笑了起来,看少年的目光已经变成垂涎食物的模样,”年轻有力,魂魄一定不差。”
说着,她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起一抹异色。
一步踏出,却被一只手拦在腰前。
”不准吃,”萧长夜看到少年双足下的草鞋和已经磨破的脚,血还在流淌,他好像感受不到痛楚。
”我就要吃他,下一颗丹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呢,”封七娘再向前。
”小白!”萧长夜抓住她,声音微扬,”下一颗丹药我给你找。”
封七娘微怔,不知是被萧长夜的声音所震住还是有别的原因。
”放心,这次不收你钱。”
风起茂林,卷起道上落叶。
凉意向少年袭来,他握着镰刀的手却变得更紧,看着前方一步步走来的,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书生少年。
他看得见,对方的脸很白净,对方的手不粗糙,对方的身体比较单薄。
虽然这样的人长的好看,可是力气肯定不大。
他明白对方多半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若是自己抢了对方的丹药,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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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如今,他管不了那么多。
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少年握紧镰刀,一声大喝,骤然冲出,”把丹药给我。”
”抱歉,丹药已经用了。”
”什么?”冲到半中央的少年黝黑的脸都白了下来,愣愣的盯着萧长夜,”用了?”
”是的,所以我给不了你。”
扑通一声。
少年跪到地上,双目无神,口中喃喃,”用了?没了?”
”哪有像你这种跪在地上打劫的,赶紧起来吧,”
看得出来,这少年想得到人魂丹的信念极深,也不知是要来做什么。
”有人来了,”封七娘突然说。
片刻。
”不知死活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本大爷的道上抢活计,”
在萧长夜的前方,少年的后方,果真行来一群人,说话的男人扛着一口九环大刀,身材矮小却不失肥胖。
”小书生,既然选择走这条道,想必你也知道规矩,”
男人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人,声音浑厚,”将身上的东西留下,你就可以滚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就已经贪婪的落在了封七娘的身上。
而此刻,七娘神态悠然,手里挽着一缕长发。
”老五,去将抢咱们生意的黑炭小子砍了,”男人吩咐道。
”我看谁敢!”
萧长夜走到少年身前,一身素色儒衫,立于道中央。
下一刻。
一道白芒自萧长夜耳畔升起,切开迎面吹来的风,断了道畔数根丫枝,掀起地上无数落叶,最后惊起一抹血红。
持九环大刀的男人,叠了几层肉的脖颈间,丝丝血线流淌下来。
不待众人反应,一尊接近丈高的庞大虚影倏然出现,正是封七娘,那一袭白衣,此刻尽显透骨阴寒。
只见她的十指笼罩向还未倒下的胖子,于众目睽睽之下抽取魂魄。
”升元境强者?!”
一众尚明宗弟子呆愣在原地,也不知是反应过来的谁说了这么三个字。
随之而来的便是心态崩塌,”我等绝不是对手,快跑!”
后面的萧长夜亦是倍感震惊,心想这只狐狸莫不是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后背凉飕飕的。
第8章:南北不平事
渐退的残阳,渐起的晚风,渐逝的生命,渐起的悲嚎。
封七娘长袖拂过,一名逃跑的尚明宗弟子身体不受控制的落入她的手掌中,而后,宛若抽丝剥茧般将对方的三魂七魄生生剥离肉身。
男子面色扭曲,痛苦深入灵魂,好在这样的时间未曾过去多久,他痛苦的生命便结束了。
一群尚明宗弟子仍在逃跑,他们不敢相信,身后那个女人居然敢杀他们。
哪怕是升元境强者,面对他们身后的宗门,也不敢这般放肆,这才是他们敢在这南北要道上盘踞的重要原因之一。
封七娘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的美食,那里肯放过。
只是正当她要再度施法时,手腕被一名男子抓住。
”你惹大祸了,”萧长夜抓住的并不是虚影,而是后面封七娘的本体。
封七娘明白他的意思,杀了尚明宗的人,自然大祸临头,可她并不怕,”那就更应该赶尽杀绝。”
”如果你这么做,只会和尚明宗不死不休。”
”我已经死过了。”
”你就不怕魂飞破灭?”萧长夜止住她,神态严肃,”商南舟可是升元上境。”
说话间,那群尚明宗弟子已经逃离了他们的视线。
”你是怕我死在尚明宗,没人帮你追土逊,没人帮你到京都作证吧,”封七娘甩开萧长夜,却并未继续去杀尚明宗弟子。
萧长夜看着脸色紧绷的封七娘,自己反而松了口气,说道:”你以为我能幸免于难?就刚才你那番操作,很快我的画像就会进入尚明宗。”
封七娘闻言颇为不解,凝视着他说道:”那你还阻止我。”
她看着萧长夜一身儒衫,忽然想到什么,”文人书生,胆小怕事,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被一名女子说妇人之仁,萧长夜依然很淡定,平静说道:”尚明宗弟子上千,说句难听的,你只是个孤魂野鬼,面对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你屠杀其宗门十余人,不只是损其颜面,更重要的,商南舟将这群人安排在这里,是要和朝廷谈判,”
萧长夜吐出口浊气,行至封七娘身边,望向尚明宗弟子逃走的方向,”如今你破了他们的计划,商南舟岂会轻易甘愿,”
”你势单力薄,如何面对这尊庞然大物,好在你最后收手,我或许还能从中周旋。”
空气中还弥漫着死去人的血腥味道,吹过七娘耳畔的风带着唰唰声。
原来他并不是妇人之仁,并不是胆小怕事,是为自己以后的安全考虑。
如他所说,孤魂野鬼,飘零四方,无一安身之地。
无数年来,搏命逃命,早已习以为常。
这样的感觉,很陌生。
可她自己都没有感知到,自己紧绷的神态早已柔和。
她走到那死去的胖子面前,眸子里升腾起一抹强烈的厌恶,”那又如何,即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要杀此人。”
话音落下,双指探出,白光掠起,封七娘挖出男人双眼,丢进道畔灌木丛里。
见此情形,萧长夜彻底明白了她杀人的理由,并不仅仅是为了吃其魂魄。
”我不用你从中周旋,这件事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七娘语调冷漠,高傲,”尚明宗的人来,我会向他们说清楚和你的关系。”
听见这话,萧长夜苦笑上前,说道:”没那么简单的,如今的南北局势和几年前已经大不相同,我已经没法抽身而退,”
”再说,难道只有你封七娘说话才言而有信,我萧长夜说话便出尔反尔?”
”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你是我的丫鬟,至少在抓到土逊前,你是,”
萧长夜笑道:”自己丫鬟都保护不了,算什么少爷。”
封七娘神情很不自然,说道:”谁是你丫鬟,我是问你,南北局势跟我杀这群人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这群根本算不上多厉害的人盘踞在此如此之久,至今还能安然无恙的原因是什么?仅仅是他们背后的尚明宗?”
”你想说还不止尚明宗?”
”当然不止,尚明宗不过六阳宗门,如何有能力和朝廷谈判,尚明宗只不过是南方三大宗门推在前面的棋子而已。”
南方三大宗门,所指的是由明宗分裂出来的庭山剑宗,清净派和洞溪斋,
此三宗算是如今南方诸宗魁首。
萧长夜正色说道:”南北对峙数百年,最后大周却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完成统一,究其原因,是南朝国教分裂所致,”
”可是统一后,南方诸多宗门都对朝廷的安排不满意,尤其是三大宗门,他们不愿归上林教管辖,却又没有办法直接反抗朝廷,便推出尚明宗试探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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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教乃大周国教,天下宗门皆受其管辖。
”所以,我杀了尚明宗安排在这里的人就是杀了三大宗门安排在这里的人?”封七娘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害怕。
”还不止如此,”萧长夜看着她说道:”朝廷正在和南方协调此事,而你杀了这里的人,也打破了朝廷和南方的默契,甚至会被认为,北方出刀了。”
”有这么严重?”封七娘觉得有些荒诞,”我只不过是杀了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而已。”
”这只是背后的关联,不至于严重到三大宗门出手,”
萧长夜微笑着说:”何况,大周百姓心系天下,有贼匪盘踞于此,嚣张跋扈,我等只不过是为民除害而已。”
封七娘觉得萧长夜的笑容很诡异。
刚说完这句话,萧长夜瞥见一个人,”你怎么还不走?”
跪在地上的自然就是那位提着镰刀打劫的少年。
”公子,俺...俺在这里好久了,”少年很是忐忑。
萧长夜微笑说道:”捡回条命不容易,快走吧。”
”我...”
少年不想离开,说道:”感谢公子救命大恩,小子无以为报。”
”也不用你报,回家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萧长夜扶起他,拍了拍少年肩上的灰尘,”以后千万别再干这种傻事,不止犯法,还容易丢命,甚至祸及家人。”
”公子,俺想求您件事,”
刚起来的少年,扑通一声,又跪到地上,他很激动也很愧疚。
萧长夜微怔。
封七娘笑盈盈的说,”救命大恩,无以为报,于是求你件事,真有意思。”
听见这话,少年将头埋得更低。
萧长夜这才猛地想起,这少年从丰州城跑到这里,是为了人魂丹。
一介凡人,要人魂丹做什么呢?
总不能和他一样吧。
第9章:少年有求
天色将黑,少年有求。
萧长夜略一思索后,问道:”你有求,可我不一定能帮。”
”公子是仙人,一定能帮,”黑炭少年很笃定的说。
闻听此言,萧长夜只觉好笑,自己空无修为,居然被人说成仙人,他望着少年,”这世上没有仙人,只有求仙之人。”
黑炭少年不是很懂这句话,可他刚才亲眼看见,旁边的小姐挥手间便杀死两人,那等飘逸手段,不是仙人还能是什么?
而这样一位小姐,居然是眼前公子的丫鬟,现在想来,自己之前以为对方是无力书生和柔弱女子,是多么的可笑。
”俺有眼无珠,冲撞公子,愿以命赔罪,”他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但求公子怜悯,救俺母亲。”
”是你母亲需要人魂丹?”
”是。”
”我不要你的命,你且起来,”萧长夜看着他磨破的双脚,问道:”你从丰州到此地,就是为了拦住我们,拿到人魂丹?”
黑炭少年惶恐,又要跪下,好在萧长夜及时拉住他,”你若再跪,我们立刻离去。”
”我问你,是谁告诉你我们手中有人魂丹,又是谁告诉你我们会经过此处?”
黑炭少年生怕对仙人不救自己母亲,赶忙说道:”没有谁告诉我,是我在聚宝行外听见公子和佟先生谈话,猜测公子要走这条路,”
”然后在巷子里见到公子离开,药先生又说最后一颗丹药刚刚出售,我猜测就是公子买走的。”
”就凭这两个猜测,你就选择徒步奔跑而来?若是猜测有错呢?”萧长夜感到惊讶,这需要多强的信念?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黑炭少年眼角淌起泪花,”陆大夫说,如果再找不到丹药,母亲...母亲就要...”
”不要在我面前哭,”
封七娘突然走出,”小屁孩,你当真是用脚跑到这里的?”
她的速度她十分清楚,这个小屁孩就在他们后头没多久出聚宝行,而他们在客栈中耽搁的也不是特别久,就是这么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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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区区血肉之躯,最多不超过十八的小屁孩,居然就跑到了他们的前头。
”是啊,我就是跑过来的,”少年不敢去看封七娘,但是举止极为恭敬。
封七娘看了看萧长夜,又看了看地上的黑炭少年,发现自己前后遇见的两个普通人,都不像是普通人。
”人魂丹我们已经用了,”
萧长夜说道:”看得出来,你是个至孝之人,说说你母亲是什么情况,为何需要人魂丹救命,”
”但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并非是什么仙人,只是和你一样的凡俗之人。”
黑炭少年自然不会相信萧长夜是凡俗之人,心想这或许就是仙人风范,
他正想说,萧长夜却抬起手阻止,”天黑了,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公子,俺家离这里就不远。”
”好,那你带路,”萧长夜准备去背那装书的背篓。
少年却抢先一步,”公子,让我来吧。”
”不用,你脚受伤了。”
”我可以的,我从小到大都在山里走,这点伤不算什么,”少年很坚决。
萧长夜便也不再拒绝,问道:”在下萧尽,字长夜,你叫什么?”
”俺叫赵劲草,没有字,”
少年在前带路,说起自己的名字,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爹说,就是像茎坚韧的草,纵是狂风扫过,也要坚韧不拔。”
”好名字!”
……
夜明星稀,残灯映照。
老旧小院里,四下寂静无声。
夜风袭来,碎开的窗户纸在风中凌乱。
”你居然还懂医术?”
封七娘看着从房间中走出来的萧长夜,想到他刚才的施针之法,颇感意外。
”公子,我娘怎么样?”赵劲草很是紧张,也很急切,心中早已乱得像外面风中的窗户纸。
萧长夜接过赵劲草递过来的茶,饮下,”伯母不但胎光主神遭伤,七魄也有不同程度的问题,你口中那位陆大夫没有说错,若无人魂丹相救,的确命不久矣。”
”公子的话和陆大夫说的话是一样的,”
赵劲草快哭了,”公子,那您...您一定有别的办法吧?”
”是有,”
萧长夜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适才我已为伯母施针,且等半个时辰,若伯母无常,定能暂解伯母危难,”
”不过伯母所伤拖的太久,要想痊愈,还需我老师出手,当然,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向老师说明此事。”
赵劲草心中巨石落下,大口呼吸,而后猛地朝萧长夜跪下,”公子大恩大德,今生今世只怕都难以还报,从今以后,俺这条命就是公子的,公子您让俺干什么俺就干什么。”
”都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别一言不合就下跪,也不用整的这么严肃,”
萧长夜拿起桌上筷子,夹起颗花生米扔进嘴里:”说说你母亲受伤的事吧。”
桌上饭菜非常简单,一碟花生米一碗开水白菜以及两个干巴巴的饼,还有一壶酒,或许这已经是赵家最上等的招待。
赵劲草在萧长夜的示意下坐下,说道:”俺娘在丰州城中开了间面馆,平常虽然不红火,可也够我们母子二人生活,”
天色已暗,少年的声音也仿佛跟着暗沉了下去,”可是就在七天前,俺们面馆里来了两个穿着奇怪的人,我和娘本来也没有多想,认真招待他们,”
”可是他们面还没吃,太守大人家的吴公子就带着人突然出现,两方都没说上几句话就打了起来,娘为了保护店里的东西,被伤着了,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萧长夜端起一碗酒,示意赵劲草,”既然是太守公子,难道就这么走了?没有赔偿?”
”给了十两银子,”
酒是他爹生前所藏,一直未动,今日正好以谢恩公,酒入咽喉,更是火辣,”他们说娘受的伤跟他们没关系。”
”众目睽睽,就这样颠倒黑白?”晚风自窗格吹入,拂起萧长夜鬓角黑发。
”俺去过,被打了出来,”赵劲草一声重叹。
坐在一旁的封七娘轻笑一声,语气间颇有怨念,”权贵人家,视人命如草芥,这倒像他们的作风。”
第10章:侯府之子
”你这是定魂针法,你是医家传人?”
并不宽敞的房间内,封七娘望着萧长夜手中落下的银针,十分震惊。
萧长夜没有回答她,捻转银针,紧接着拇、食指松开,一捻一放,反复数次,如飞鸟振翅。
正是夜深人静时,放在一边的灯越来越微弱。
赵劲草看见公子额头上渗出粒粒汗珠,身心也跟着紧张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指甲刺破皮肉,也仿佛没有知觉。
”跟我出去,”封七娘从赵劲草身边经过,”你在这里只会影响他施针。”
本来错愕的赵劲草听见后半句话,即便有所不舍,也还是跟着封七娘离开房间。
他们家院子边有一棵大青树,枝繁叶茂。
封七娘站在木头搭建的篱墙前,没有看跟在身后的赵劲草,只是淡淡的说,”你可知道施展定魂针的代价是什么?”
”俺...俺不知道。”
”定魂针是医家秘术,即便是修行者都不敢轻易施之,萧长夜以凡人之躯施此秘术,是会承受不住的。”
”什么?”赵劲草一时慌乱无措,”那该怎么办?”
”其实也不难,”封七娘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所谓定魂,便是抽取自身灵魂力量为代价,稳定住你母亲即将涣散的魂魄,”
”你若是想报答萧长夜,就将你的灵魂交给我,然后我帮你交给萧长夜,这样他就没事了。”
”好,我给你,怎么给?”
赵劲草想也不想。
封七娘转身像死神般凝视着他,阴沉沉的说道:”交出灵魂,你会死的。”
”公子救了俺娘,俺这条命就是公子的,”赵劲草闭上眼睛,敞开双手,无所畏惧的说:”仙子,你来拿吧。”
”别听她鬼扯,”
萧长夜推门而出,脸色有些憔悴,”进去看看你娘吧。”
”公子,你没事吧,”赵劲草没有急着冲进房里看自己的娘,他还想着封七娘说的话,”俺可以交出俺的灵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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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说的你也信,”萧长夜没好气道:”你的灵魂自己留着,我又不是鬼,要什么灵魂。”
封七娘站在一边,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赵劲草明白了大概,正要进屋,他突然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扭头看向封七娘,说道:”对不起仙子,我家里饭菜不好,等俺看了俺娘,就去抓圈里的老母鸡。”
他清楚的看见,仙子先前一口菜一口饼都没吃,心想一定是菜色太差。
”你见过鬼吃饭菜的吗?”七娘有些不耐烦,说话的同时,脸色也变得似面粉般,还有两颗尖锐的牙齿从唇角伸出。
赵劲草瞪大了眼睛,呆愣在原地。
仙子不是这样的吧?
……
”你不会真想吃人家魂魄吧?”
”谁让他看起来憨憨的,逗起来一定很好玩。”
”那你吃了就不怕会变得跟他一样?”
封七娘怔在当场。
一人一狐并肩而立,面向月色。
静谧之后,封七娘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突然凝视向萧长夜的眼睛,”身上有强大的符箓,肩负给皇帝送宝物的使命,知道朝廷和南方的紧张关系,现在还会医家秘术。”
”我还记得,当时从丰州城出来,你似乎对山道上尚明宗的弟子很不屑一顾,还说不需要我帮忙。”
”那你还不是出手就将人斩杀了,”萧长夜也凝视着她冰蓝色的眸子,像宝石一样。
”你不是说是大周人人心系天下,我们只不过是为民除害?”
封七娘微笑着说,”现在想来,背后牵扯南北,你这么自信,也不知是京都那位权势人家的贵公子。”
”那你要不猜猜?”萧长夜趣笑。
”你那些书是带去给韩岐的,你的家世也不会弱于韩家多少。”
”韩公乃朝廷首席宰相,佐天子而执大政,统率六部,地位尊崇,”
萧长夜望着夜色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也太看得起我家了,”
”其实我从来就没有想过隐瞒自己的身份,是你自己没有问,要是直接说,怕是会被你说凡尔赛,”
”凡尔赛?是什么?”
”我出身大周平成侯府,至于家父的名讳,为人子女,却是不好提及。”
隐约间,封七娘有些明白凡尔赛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她对如今天下那些达官贵人所知甚少,但平成侯萧麟萧公渊她还是知道的。
而对于南朝人来说,这个名字绝不会忘记。
因为此人是大周攻灭南朝,统一南方的第二功臣,驰骋沙场,战功赫赫。
征狩七年皇帝御驾亲征北方羚国,欲收复两州十三郡,最后却惨遭大败,若不是萧公渊,只怕已无当今天子。
”怪不得你丝毫不担心尚明宗弟子拦路。”
”可是也正因为我的身份,丢失的东西如若追不回来,世受国恩的萧家,也会遭难。”
”有这么严重?”
封七娘表示怀疑,”你父亲在军中威望极高,皇帝就是看在你爹的面上,也不可能因为丢一件东西就治你的罪。”
若所丢的东西是为人所传羽化登仙的天光真人所留下的血经呢?
太清五年,六皇子在皇帝的诞辰上,只是不小心打翻茶水,弄湿皇帝的道袍,便被遣去南荒,及至今日,也没能离开那等荒凉之地。
皇子亦是如此,况乎他一个侯府之子呢?
太清元年,皇帝为寻长生,还派出一支三千人的使团海外寻仙,足见皇帝追寻长生道的心有多么强烈。
这些话萧长夜没有说出来,看向封七娘精致的面孔,”你呢,说是找韩公相助,是有什么困难?”
”听说京都风景很美,我想去看无字碑,想去逛道果园,想去见南新河,想去赏杏院风光,你知道,这些地方都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她憧憬着说,”总之,想去京都做的事很多,很多,我走了很久很久都还没有走到。”
”这次你一定可以到京都,”萧长夜没有追问。
”为什么?”
”刚在我在里面施针,还以为你要走呢。”
”我杀了尚明宗弟子,你又说的那么凶险,我为何要离开你这个侯府之子。”
第11章:血玉赠恩人
清晨的露珠儿挂在枝头上迎接朝阳,清爽的微风拂过茅草屋,给人带来阵阵清凉。
新鲜的空气很适合养病,萧长夜是如此对赵劲草母亲说的。
院中,只不到四十的赵母躺在一张竹椅上,面容虽依然憔悴,可比昏迷不醒时要好上许多,她拉住准备离开的萧长夜。
声音虚弱,“萧公子,请收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萧长夜微怔,他看着赵母斑驳掌心中出现的一块残缺血玉,说道:“伯母,您已经让劲草兄弟跟着我,这东西您老留着吧。”
昨夜,赵母从昏迷中醒来得知自己被萧长夜所救后,又知他要前往京都,看着他还背着一篓子书,便让赵劲草跟随在萧长夜身边服侍。
这萧长夜当然是果断拒绝的,可这位赵母手段也是让人颇为无奈。
"劲草,给恩公跪下,"赵母很严厉的说。
萧长夜双手扶额,心道又来了。
篱墙外边,封七娘迎风而立,也在催促。
赵劲草不敢违背母亲的话,赶忙从母亲手中取过残缺血玉,向萧长夜跪下,"恩公救俺母亲,俺们没什么能报答的,恩公就收下吧。"
从昨夜开始便知这位赵母性情颇为执拗,对赵劲草更是非常强硬,自己也忙着赶路,于是从赵劲草手中接过,说道:"长者赐不敢辞,晚生收下就是。"
赵母努力紧绷的脸颊松下,说道:"恩公,我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叫什么东西,只是知晓,我之所以还能活下来,是靠这个东西相护。"
"是这样?"萧长夜微惊,凝视着手中残缺血玉,内部流淌的血看着像什么动物,
"是啊,这块玉是当年我家老头子在山上,机缘巧合救下一位老道人,那位道人赠给老头子的。"
"既是如此重要的东西,晚生怎敢轻拿。"
"萧公子,你刚才还说长者赐不敢辞的。"
风在身侧呼啸,封七娘带着萧长夜,如一道白光穿梭北上。
只是在萧长夜的耳畔还回荡着赵母的声音。
"我记得当时有一道很强大的力量冲向我,那种感觉就像是要把我四分五裂,我以为我要死了,可是奇怪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保护住了我,然后我就陷入了昏迷,隐约间好像看见一道红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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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赵母的话来看,这块血玉必不简单。
封七娘在看过之后,也断定血玉至少能达到中品法器的级别。
凭此也可推测,当年赵父所救那名老道人定然是一名不俗的修行者。
将血玉放好,萧长夜没再多想,问道:“还能追踪到土逊的位置吧?”
比起之前直接被封七娘提着走,如今萧长夜的待遇是好了许多,封七娘调动天地灵炁包裹萧长夜周身,狂风难进。
“在向灵歌城移动,”适才封七娘在赵劲草家中便又施过一次法。
灵歌城距离他们也不近,即便是有封七娘的帮助,也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够抵达,
封七娘声音很是清冷,“你放心,这家伙多半是被什么人缠住了,现在行动比之前缓慢许多,而且从他移动的路线来看,”
“这家伙既然没有选择直线北上,更说明它需要和对方周旋,这是我们的机会。”
她说的是我们。
萧长夜说道:“我记得当时你说过,那只土逊至少也有玄彰境的修为,如果有人缠住他,岂不是说修为在土逊之上?”
“怎么?你怕了?"封七娘玩味般说道:"那要不你先传信给你老爹,给你弄两个高手过来?”
平成侯萧府,在整个大周那也是有名的存在。
萧长夜没有多说,他爹在大周二十八宿将中位列第三,玄彰境的小修在他的眼中自然不堪一提,但他爹从不养门客,府中实际上也无甚高手。
“离京都越来越近,没时间耗费了,”长夜郑重说道:“抓紧赶路吧。”
......
数日后,大周灵歌城北八十里地。
官道旁一棵老树边,开有一家茶馆,作为通往灵歌城的重要枢纽,来往此间的人极多,茶馆里也尤为沸腾。
"听说了没,南方派人北上,看来多半是和朝廷谈拢了。"
旅途是枯燥乏味的,能在树荫下喝上一碗清茶,和好友论一论家国形势,总是能缓解几分疲劳,
"早些谈拢了好,不然像你我这般往来南北的商客,实在受罪。"
"这次肯定能,"
只和萧长夜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那怕是注意力全不在这些商客的身上,他也能够听见,“听说南方三宗都派了人,而且三宗圣女也会去朝歌,面见圣上。”
三宗圣女,本是南朝国教明宗圣女,在南朝覆灭明宗分裂后,南方最大的三个宗派依然尊其为圣女,也是三大宗门少有能达成共识的地方。
春风拂面,茶香泗溢。
萧长夜落脚于此,当然不是为了喝茶那么简单。
经过数日追踪,那只土逊已经落入眼帘。
萧长夜目光似有若无的穿过几张木桌,在茶棚角落旁单独坐着一名身穿灰布麻衣的男人,顶着一头土黄色的头发,凌乱不堪,
生着一张尖嘴猴腮的脸,两撇黄色胡须拖的很长,作为茶棚里唯一独坐一桌的人,很是醒目。
这便是当夜夺走他血经的土逊,虽是妖物,却已化人形。
萧长夜淡定品了口茶,另一只手缓缓取出一张符纸藏在桌下。
旁边的封七娘却是喝着酒,注意到他的动作,站起身向茶棚外走去。
缚地符,虽只是下品灵符,却有着强大的控制能力。
距离土逊最近的桌上,是三名青年男子,他们皆配有利剑在身,封七娘适才告诉过他,这三个人都是修行者,缚地符不针对他们是伤害不了的。
一念到此,萧长夜修长双指自符纸上划过,并和封七娘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旋即,符纸上生出根根土黄色细线,悄无声息的钻入地面,向着土逊的位置急速而去。
下一刻。
便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惊肉跳的力量从里面横扫而来,整座茶棚周围的天地灵炁似乎都已被调动。
“不好,他已经发现我们!”
第12章:辛苦遭逢
气浪卷过茶棚,酒水茶罐飞溅向四面八方。
骤来的风雨,沸腾茶馆中的普通人那里避闪得及,但有一道大符升起,将茶馆中的商客、路人、孩子一应救出。
“你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上空传来封七娘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在她看来,用一张大符将一群凡人救出,简直愚不可及。
“这是我带来的灾祸,没有道理让他们替我承受,”萧长夜很平静的说,同时目光落在冲破茶棚,被缚地符缠住四肢的土逊身上。
立于茶棚上的封七娘神情微怔,这是一个超乎意料的答案。
她没来得及多说,土逊在挣扎。
一只泛着幽光的大手印锁住土逊的咽喉,封七娘催促道:“快搜他身!”
不用他说,萧长夜的身影已经变得虚化,而后消失不见。
下一刻落在茶棚屋顶上,落到露出两个锋利獠牙的土逊面前,萧长夜平静的望着这头打乱自己入京计划的妖物。
“萧长夜,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段,”
土逊狰狞的面孔上杀气四溢,“别想了,你要的东西早已经被秋风十四拿走。”
秋风十四?
萧长夜不认识。
虽然他有很多问题要从土逊的身上找到答案,可现在显然不是和他问话的时机。
他取出一张符,向土逊的眉心落去,“东西还在不在,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土逊疯狂挣扎,可惜他的妖力皆被缚地符和封七娘化出的幽光手印所困。
他确实早已经察觉到萧长夜和封七娘,只是他未曾料到,萧长夜一介凡人居然有这么多能够操纵的符。
符纸自萧长夜手中释放出金光。
土逊闭上了眼睛,像是要放弃反抗。
“搅了本大爷喝茶的兴致,就想这么算了吗?”
一道凌厉剑光突兀而至,斩断束缚住土逊的缚地符,并以灵力轰碎封七娘的幽光手印。
“萧长夜!”封七娘大惊,五指成爪隔空将萧长夜从对方的剑锋下救走。
从地狱到天堂,只在刹那之间。
土逊那里愿意放过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化出本体,向外逃窜而去。
却有三道持剑身影,出现在萧长夜和封七娘的面前,拦住他们的去路。
“前面那塌鼻子修为在玄彰下境到玄彰上境之间,”
封七娘目露寒光,眼看着即将功成,却被突然打断,她自然想拿这三人释放自己的怒火,甚至补充自己刚才丢失的力量。
不过对方适才那一剑,并不简单,她也不好在什么也不清楚的情况下出手,“身后那两个只在藏气境。”
“三位,你们坏我大事,”
和土逊相反,萧长夜是从天堂走到地狱,从功成走向功败,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他也一样。
为首男子身着锦衣,粗糙的脸颊上落有些许红疮,顶着一塌鼻子和挑衅的双眼,
戏谑说道:“反咬一口是吧,本大爷喝茶喝得好好的,你们两个搅了本大爷兴致,本大爷还没说什么呢。”
“我也不要太多,一万元灵币,了结此事,”
说着,男子扬起手中长剑,意味深长的说,“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你是上林弟子,”封七娘注视着他说道:“刚才你用的那一剑是上林入门剑法,你所使那一式叫星河落,”
“如果不是我出手及时,他的胳膊此刻只怕已经没有了。”
闻听此言,站在青年男子身后的两人微感意外,上林乃大周国教,无人不知,可是能一眼就认出适才师兄所施剑法,乃至是那一式都能认出,便不一般。
“是又如何,断他一条胳膊算轻的,”青年男子很不屑。
“既然你是上林弟子,难道不知道他是谁?”
“不就是平成侯家的病秧子,搅了本大爷的心情,照打不误,”
青年狡黠一笑,阴沉着说,“你爹多少年没去看过你了,他还记得有你这个儿子吗?”
萧长夜见状,缓步走出,打量着青年男子,戏弄道:“我算是明白了,你是在京城斗不过我爹,来这儿撒泼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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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泼两个字他说得很重,“京城我虽然很久没去,倒也认识些名门子弟,你是从那个角落里爬出来的,我倒是没有见过。”
“乡野村夫,粗鄙之徒,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萧长夜的话像是揭穿了他什么伤疤般,怒道:“你三岁离京,去那鸟不拉屎的青鸾山,认识个屁的名门子弟,怕是连回家的路都认不清吧。”
“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萧长夜放在身后的手突然探出,便见银白雷霆穿梭掌间,恐怖威能仿佛要击破空间。
强大的视觉冲击力不止是将两名藏气境男子惊得下意识连退数步,便是为首的塌鼻子青年也被震惊的瞳孔放大。
“雷破符!”封七娘望着萧长夜的侧脸,一路上这家伙藏得是真深。
萧长夜一步步向三人走去,字字锋利,“坏我大事,即便你们是上林弟子,我要取尔等性命,京都城中,谁敢阻拦,”
“顶多也就是在背后说我一句放荡不堪,草菅人命,可那又能怎么样?”
“给你们个机会,刚才你们要我一万元灵币,我也要得不多,十万就够了,否则,让你们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且慢,小侯爷,”
青年身后,看起来还略微要年长些的男子躬身行礼,“我们少爷是上林学宫大教谕孙儿,你若出手杀了我等,侯爷在陛下那里也说不过去。”
“哦?”萧长夜故作意外的盯着青年,说道:“原来是袁公子,可你也不该坏我大事呀。”
从雷破符中反应过来的袁承予咬牙道:“萧长夜,一张雷破符吓唬谁呢,你以为本少爷便怕你,大不了鱼死网破。”
“少爷,别急,”
男子将袁承予拦到身后,好声好气,“小侯爷,说起来这只是个误会,我等在此本是迎接三宗使团,”
“因为对方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我们少爷心情这才有些不佳,还请小侯爷见谅。”
最后一句话倒是让萧长夜感到十分意外,这小子居然是来迎接三宗使团的?
略一思索,凛然说道:“他心情不好,我心情难道就好?你们是迎接三宗使团,我还是奉旨办差,没什么好说的,十万元灵币,不愿就手底下见真章。”
第13章:上林学宫
“还以为你当真会出手教训那什么上林学宫大教谕的孙儿,”
封七娘阴阳怪气的说道:“最后还不是放他走了。”
萧长夜和她离开茶棚,当然,损耗茶棚的费用自然已经给了,出钱的人不是他,是袁承予。
“一万多元灵币还不够?”
萧长夜瞥了她一眼,“等到了前方县城,买两匹追风驹,总比我们现在徒步要好。”
说是十万,但十万元灵币又怎么可能轻易拿得出手,能够弄到一万多超乎萧长夜原本所料。
封七娘对此无可反驳,想起一件事,问道:“上林学宫是什么?我只知道国教上林,这个学宫和上林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那塌鼻子说他爷是上林学宫大教谕,很厉害吗?”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萧长夜愕然道:“你究竟死多少年了?”
“记不得了,”封七娘很平静,仿佛说的是一件已经过去很久的寻常小事,“我浑浑噩噩不知多少年,孤魂野鬼,飘来飘去,”
“直到最近两年才基本恢复,记起自己要做的事,跌跌撞撞向朝歌城走,不过断断续续,走得很慢。”
官道上,绿叶遮蔽了天光,也遮蔽了萧长夜逐渐暗沉的眸子。
他没有深问,也明白封七娘想要了解一下如今的朝歌城,
说道:“上林学宫的建立要从十八年前的建武变法开始说起。”
封七娘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可见她已经死有二十年以上,因为建武变法从开始到现在足有二十一年,不过从结束到如今是十八年。
“建武变法?”封七娘柳眉轻蹙,“我没听过这个年号。”
萧长夜停下脚步,望着封七娘说:“建武之前是大通,大通只有六年,建武也只有六年。”
“我记得大通,是你们大周皇帝登基的第一个年号,”
七娘眸子中掠过一抹痛楚,说道:“有一年,大周攻打有苏。”
“是大通四年,”萧长夜脱口而出,紧接着便想到什么,凝视着封七娘的眸子说道:“难道小白你是有苏部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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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苏狐族,位于大周西边,大通四年大周出兵,六年彻底占领有苏部落的疆土,有苏狐族向北逃亡,自此依附于青丘狐族。
“你说,建武变法是怎么回事?”
见她不想说,萧长夜也没有问,解释起来,“是由上任宰相王丛甫主导的一场变法,期间他在京都设立五大学府,为国家培养人才,”
“分别是由上林教主导的上林学府,兵家统领的太阿学府,儒家圣贤汇聚的杏山学府,法家为主的刑山学府,最后一个是信奉太阳的崇阳学府,”
“不过,建武六年冬,宰相王丛甫死于上林学府明镜楼的大火之中,变法失败,陛下改年号征狩,之后原本平起平坐的五大学府因为各种原因逐渐拉开差距,”
“征狩年间陛下重视军事,太阿从学府升为学宫,不受上林教约束,不受国子监管辖,直到征狩八年我朝在北方惨败羚国,太阿才重归国子监管辖。”
清风徐来,有绿叶飘落。
书生和狐狸并肩而行,一人说的认真,一狐听的有趣,“和羚国的战争结束后,我猜测咱们这位皇帝大概是因为在北疆受重伤的事,怕自己死,”
“于是开始追寻长生之法,还改年号太清,上林的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上林学府也随之成为五府之首,直到今天依然如此,这就是上林学宫的由来,”
“我告诉你,不久之后的科举考试,半数以上的人都会选择上林学宫。”
“王丛甫,我知道这个人,他是皇帝的谋臣,是谋划有苏的主谋,”
封七娘目光变得深远,似乎想起了久远的过去,
“不过我记得他最是推崇儒家,最痛恨的是阳陵,最不喜的是上林,怎么他的变法听起来不像是儒家在主导。”
“你连这个都知道?”
萧长夜有些讶异,之前他是真不信封七娘有一百岁,现在听起来还真有可能,故意说道:“据说王丛甫和当朝宰相韩岐是至交好友。”
“是这样,他们经常在府中相聚,商谈国家大事,王丛甫很信任韩岐,”
封七娘轻笑一声,“不过听你说王丛甫死在大火中,韩岐又是当今宰相,他大概是被韩岐骗了。”
“为什么这样说?”
“陈年旧事,没什么好说的,”
很生硬的话题转折,“也就是说那塌鼻子作为上林学宫大教谕的孙儿,你也不好做得太过分。”
“他叫袁赐,字承予,他老爹也是二十八宿将之一,而他口中的大教谕袁士霄,满口仁义道理,实际上是忠实的上林粉。”
“上林粉?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上林教的忠实走狗,”
萧长夜解释道:“如果真杀了他,肯定会有天大的麻烦,不过我这个人向来是遇君子而君子,遇小人而小人,”
“袁承予挑衅我不止是因为打搅了他喝茶的心情,更重要的是前不久我家老头子从他爹手中拿走了东山大营的兵权,”
“他想帮他爹出气,可是见到我手中的雷破符又无可奈何,你还记得他当时咬牙切齿,想要弄死我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不,这样不比弄死他引来麻烦好玩?”
“你这个人真的...真的是...”
“怎样?”
“你父亲是沙场宿将,威名赫赫,你这人心思诡诈,真不像是他儿子。”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骂我?”萧长夜盯着狐狸冰蓝色的眸子。
“听他说你已经十多年没回京城,又说你是病秧子,这次回去不只是为了送一样东西那么简单吧?”封七娘看起来很自然的回避了萧长夜的话,
“是不是也要去参加科举考试,获得功名?”
这里的科举自然有所不同,有功名在身便负有皇道正气,非凡人可比,就说状元头衔,在京城之中即便是坐明上境的强者都休想伤其分毫。
“科举参不参加无所谓,主要是想去看看那块碑,”
萧长夜的声音逐渐坚定,“其实我和皇帝老二一样,都想得长生。”
第14章:无字碑传说
从远处吹来的风还吐露着青草的味道,仿佛能将人从疲惫中解救出来。
面对萧长夜说出的答案,封七娘很意外,她望着萧长夜认真的眸子说道:“如果是几天前你说出这样的答案,我觉得会很正常。”
“听起来现在就不正常了?”萧长夜向前走去。
“虽然你有显赫的家世,可一路走来,很多时候我都没有从你身上看到权贵的气息,”
封七娘跟在身边,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回忆起这几天来同萧长夜发生的事情,“对那个不知天高地厚出来抢东西的黑小子,”
“你居然没有怪罪,反而相信他的话并且不惜施展定魂针法救他的母亲,还有就在刚才,你居然将一张上品灵符浪费在那群无用的人身上,没有人会这样做。”
“说这么多,你想表达什么?”萧长夜转身看着她。
“我所见过的权贵,没有像你这样的,”一人一狐目光相汇。
萧长夜不清楚封七娘的生命中究竟经历了什么,微笑说道:“你说的可能不是权贵,而是权贵人家中的纨绔子弟,”
“然后不要把我想成什么心地善良的,只不过若那群人因我而死,我晚上会睡不着觉,而我喜欢睡好觉。”
“你相信因果?”
“我相信,但跟佛宗没有任何关系。”
佛宗在曾经的几百年间进入过大周,也深入过南朝,不过在建武变法中,朝廷颁布灭佛的国策后,佛宗便彻底被赶出大周,如今佛宗几乎都存于西北外的犁庭国。
如今的犁庭国内佛宗遍布,甚至于国王登基都需要得到佛门的认可才行,因此也被周人直接称为佛国。
犁庭国如今的境况,似乎在间接的告诉周人,当年王丛甫的灭佛国策是正确的。
“所以说,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和那些俗人一样去求长生,”
封七娘忽然笑了,“说实话,这一点都不像你。”
呃...
萧长夜心想我和你也没有认识几天,你又怎么知道这像不像我,“我修的是逍遥长生,不是皇帝老二那种。”
“是因为病?”封七娘很想寻找到一个理由,一个萧长夜修长生一定有和别人不一样的理由。
萧长夜知道她是从袁承予口中听见的,笑道:“我小时候确实有病缠身,不过在青鸾山多年,早就已经痊愈,”
他敞开胸怀,面向大地,“修逍遥长生没有别的理由,就是想要大自在,大逍遥,想要扶摇直上九万里,想要手可摘星辰,想要览遍山河,观尽天下,想要长生不老。”
“虽然你说的和别人有些不一样,可真的很俗,”
封七娘有些惆怅的说道:“我活一百年已经很痛苦了,你居然和那些人一样,想去求长生,这并不是一件美丽的事,并且很荒唐。”
那些人,说的其实就是大部分周人。
因为皇帝陛下一心求长生,他所统治的帝国,也有很多人开始追寻长生大道,可能是为了迎合圣意,也可能是真心所求。
“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俗,”萧长夜没有继续辩解,坦然承认,“世间众生,我本来就是其中一个俗人,自然和大家一样去做俗的事,”
“再者说,在劲草家里时,你不是告诉我,你也想去看无字碑吗?”
大陆上流传着一句话,“只要在无字碑上刻下你的名字,便可得长生。”
很久以前有人说这是长生最简单的方法,不过到了今天,再也没有人说过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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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乱言,而是经过历代强者所鉴定过的,无论是想求长生的还是不想求长生的,在他们走到某种巅峰之后,
都会去到无字碑前,或是为了长生,或是为了破除长生的谣言,也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力量,从而出手落字,却无一失败。
唯有一人,成功了一半。
“我只是好奇,想去看看那个打败了不知多少个时代的男人的女人,”封七娘很骄傲的说,或许是因为她同样是女子的原因吧。
如她所言,无字碑这个名字准确来说,是属于昭阳时代的称呼,一个女人在无字碑上留下了古往今来的第一个字。
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因为她只留下的是一个姓,那个字读——姒!
自此,无字碑上有字了,于是无字碑又叫长生碑。
穿越时间长河,这个姓依然在那座碑上,有记载以来,姒字的一点一横,一撇一捺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于是无字碑又叫不朽碑。
萧长夜轻笑一声,没有接着封七娘的话题继续说下去,说道:“你好像对男人有很大的意见?”
“你不用好像,就是如此,”
封七娘扫了他一眼,说道:“不过,你例外,至少现在是例外的,希望你以后不要让我失望。”
“那我是不是很幸运?”
“你是一百年来最幸运的人。”
萧长夜笑了,心想遇见你就丢了皇帝的血经,幸运个锤子,他说道:“好吧,我的幸运小白,抓紧到前面县城,买两头追风驹,再整理下着装,争取这一次抓住那土逊,”
“说起来,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
“还没有吃过这种新品种的肉,不知道味道怎么样,等抓到他,我想想是烧烤还是火锅。”
“你的想法不错,”封七娘欣然同意,“我觉得火锅比烧烤美丽。”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人一狐少了言辞上的交流,再度加快了速度。
不知过去多久后,封七娘突然询问:“不等那个黑小子?”
黑小子,说的自然是赵劲草,他还背着萧长夜一背篓的书呢。
赵母非让赵劲草帮萧长夜背书,可萧长夜要抓土逊,而封七娘也没办法再带上他,这样速度就更慢。
于是只能是萧长夜留下些记号,等赵劲草从后面慢慢跟上来。
当然,赵劲草暂时也没有后顾之忧,萧长夜已经掏银子安排人将赵母送往青鸾山治病,他确信以安如山的医术,赵母绝无问题。
“他那超乎普通人的速度,追上我们也要不了多久,待抓了土逊,准备好火锅等着不是很好。”
“有理。”
第15章:啃牛骨头的土逊
起风了,也下雨了。
萧长夜撑着一柄油纸伞,头上戴着斗笠,经过了简单的易容,行走在雨中。
并不怎么平整的地面上积攒起好些雨水,打湿了他身上的儒衫。
“风雨客栈,”
穿过从油纸伞上流淌下来的雨水,萧长夜望着破败牌匾上刻着的四个字。
“小兄弟,今儿雨水大,风也大,进来坐着吃上一口热汤,喝上一杯小酒,可算是人间一美事,”
出现在牌匾下的男人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披着一件长衫,蓄着浅浅胡须,眉间带笑,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
萧长夜注意到对方的眼睛从自己腰间的花伞上飘过,打趣道,“老板,你的店名取得不怎么好。”
客栈老板从容而笑,看着外面刮过树梢的风和不间断的雨丝,说道:“我倒是觉得不错,今日有风有雨,不是很应景?”
萧长夜笑了笑,从老板身旁走进客栈。
“来点什么?”
“我找人。”
“不好意思,我这里不接找人的活,”客栈老板微笑着说:“你要是想进客栈,先得来点儿东西。”
萧长夜颇为意外的看向这位老板,夹杂着丝丝冷意的风扫过对方如墨的黑发,雨水吹打在他的长衫上,却好像无法打湿一般。
男人笑着叮嘱,“这是小店的规矩。”
闻言,萧长夜向客栈里看去,生意并不是很好,有吃火锅的,有点小菜的,还有啃牛骨头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味。
“萝卜炖排骨,有吗?”
“三两,”老板伸出一双粗糙的大手。
这个价格即便是在灵歌这样的大城中也可以说是不存在的,可是萧长夜这次没多说,倒不是因为他看出男人那双大手是一双握剑的手的原因,
重要的是,他并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有,请上座,”拿到银子后的老板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客栈内的装修比起一个菜三两银子的价格,很是惨淡,但足够宽敞。
萧长夜没有去看别的人,踏过门槛径直走向窗边,那里坐着一个黄发,尖嘴猴腮的男子,正啃着一块牛骨头,像是几天没有吃饭一样,啃得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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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眸子中,他才不舍的放下手里头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牛骨头,而后带着三分错愕的目光抬头,
“你是谁?做什么?”
显然,直到现在这头土逊也没有认出萧长夜的身份。
平静摘下斗笠,摘去脸上的面罩,说道:“土兄几天不见,不认得了?”
啪嗒一声。
土逊手里的牛骨头落进碗里,几粒溅起的汤汁落在萧长夜的身上。
伴随着砰的一声,窗户被土逊一拳砸开,
“坐下!”却在下一刻,一口锋利的匕首落在了土逊的脖子上,
和匕首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白色身影,从萧长夜的腰间花伞里飞出。
如此突变,刹那间便将客栈内的正享用着各自美餐的人悉数吸引过来。
有的人大概是嗅到危险的气息,于是拔腿便跑出客栈。
靠在门扉上的老板见状,却也不阻拦,只是淡定的向萧长夜方向瞥了眼,说道:“打坏东西,照价赔偿。”
“你们是怎么追到这里的?”
感受到从脖颈间传来的丝丝冰凉,土逊很听话的坐下,还抓起没啃完的牛骨头继续,“说实话,我挺疑惑的的,从灵歌城北八十里处小茶棚,”
“到灵歌城南边这处荒野之地,我连秋风都已经甩掉,你们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很好奇,如果你们能告诉我,我愿意主动交出那样东西。”
“我没有帮人解答疑问的兴趣,”
萧长夜果断取出一张符,和上次一样落向土逊眉心。
“我只是想好好吃顿饭,你们为何非要穷追不舍呢,”土逊的声音逐渐充满怒意,而后手中的牛骨头轰然炸裂,碎裂的骨头宛若钢针激射而出。
萧长夜猛地撑开油纸伞,耳畔不断传来气流被切割过的声音,身体不住后退。
封七娘手中匕首自土逊脖颈上划过,却迸射出道道火花,同时面对扑面而来的凛然杀机,也不得不后退躲闪。
地面下早已被萧长夜提前布下的符所控制,土逊深知自己没有办法从这里钻入地底,最重要的是这几天面对各方追杀,
他已经精疲力尽,不然也不会到这里啃牛骨头。
破开的窗户被撕碎,土逊夺窗而逃,宛若风中的一缕雨丝。
封七娘气息暴涨,将身周杂物化为齑粉,匕首如箭离弦杀向土逊,没有修为的萧长夜无奈只能慢些,随手将已经破烂的油纸伞丢在地上,取出一张清风符落于双足。
客栈中只剩下的两桌客人分别坐着两名男子和两名姑娘,两名姑娘往窗户外看了一眼,似乎无动于衷,安静泰然继续吃饭。
两名男子穿着普通,其中年纪约莫只在弱冠的年轻男人认真望向窗外,而后见到一抹鲜艳的血色从雨水中划过。
这一幕似乎吸引了他,起身正准备向外走去。
坐在一旁披散着一头银白头发的老者悠闲的夹起一颗花生米,“少爷,吃饭吧。”
年轻男子并未听从老者的话,走向窗前。
便见外间风雨中。
想要离开客栈的男子被数根泛着金光,宛若树木根须般的东西缠住身体。
年轻男子唇角浮起一抹笑容,他盯着施法年轻男子手中强大的符箓,说道:“吕老,您应该认得出吧?”
不知什么时候。
那名本该在吃花生米的老者已经出现在年轻男子身边,“确实是少见的不定式符,另外少爷,这位姑娘似乎不是个人。”
一阵强劲的大风吹来,风雨发疯似的扑打在萧长夜的身上,封七娘一袭白衣却是风雨难侵。
他自然没有听见窗前两人的对话,手中唯一一张困字符正在不断燃烧,作为一名普通人,那怕可以催动符纸,身体同样要承受冲击。
“小白,快封他穴道经脉!”萧长夜很是急切。
封七娘成了雨中残影,瞬息间便在土逊身上落下数指,疯狂在困字符中挣扎的土逊逐渐焉气儿。
符力渐去,萧长夜取出从镇上买的金属细链将土逊束缚,看着土逊说道:“走吧,带你去个能畅所欲言的地方。”
“小兄弟,你的萝卜炖排骨上桌了,”
客栈里传来老板的声音。
萧长夜扭头便见站在窗边正磕着瓜子儿的客栈老板,笑着说:“人找到了,留着下次吃吧。”
“小子,想走可以,先把命留下!”
第16章:吃火锅的少年
破败的客栈孤独的立于一片风雨中,远处有几棵翠绿的大树相伴,在这片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什么人家的地方,不知是不是客栈的幸运。
可萧长夜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幸运的,那是一棵看起来至少也有七八十年的大青树,树下站着一名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男人。
男人身材壮硕,肩上扛着两口斧头,气势汹汹,面貌说一句面目可憎绝对不夸张,尤其是对方的鼻毛,看起来都快要将两个鼻孔塞满。
“他是谁?”封七娘撑着花伞询问。
萧长夜捏紧手里的细链,说道:“不认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壮汉一声低沉粗吼,堪比寻常人大腿的手臂抡起肩上斧头,厉声道:“死来!”
重达数百斤的巨斧破开雨帘,锋锐的斧刃斩过雨珠的最外层,继而从中切割过去,其中释放出的灵力在须臾间将之蒸发,
雾气升腾的同时,壮汉也紧随他的斧头,像一颗炮弹冲了过来。
“你先走,我殿后,”封七娘一手执伞,一手执剑,再无多余动作,迎了上去。
明亮的剑光呼啸而起,两种不同的力量轰然相遇。
周遭的雨水似被惊吓,不断在空中跳动,吹来的风不知可否后悔,被霸道的灵力卷入战场,不见出来。
“乌敦,九世劫的杀手,玄彰上境的修为,”
窗边,老者端着一盘花生米,一边丢进嘴里,一边向自家少爷解释,“三天前就已经注意到他,本来是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说到这里,老者突然笑了出来。
“所以吕老有什么别的收获?”
“前天,乌敦见了上林学宫大教谕的孙儿袁赐,”
老者的目光逐渐落在雨中萧长夜的身上,说道:“在袁赐见他之前,萧长夜在灵歌城北边官道边一处茶棚同袁赐发生冲突。”
青年男子微怔,轻声道:“他不走吗?”
老者望向飘洒的雨里,萧长夜并没有听从封七娘的话立马带着土逊离开,反而是将土逊拴在了旁边一棵树上,
此刻的土逊已被封七娘封住修为,他自是不担心土逊逃走,凝视着对方黄棕色的眼睛说道:“你的救兵?”
土逊眼珠子跟车轮子似的转了两圈,讥笑道:“是你的仇家吧。”
“白鹤剑?!”
突然一道惊讶的女子声音将萧长夜的目光吸引过去。
在客栈的另一窗户边,一名年轻的姑娘颇感震撼望着雨中的封七娘,“小姐,她怎么会白鹤剑法?”
相貌清秀的小姐没有回答。
轰的一声巨响!
封七娘和杀手乌敦再度相遇,他们手中的剑和斧头迸发出的力量在身体周围交锋,须臾间便相遇数十次,相比起天上落下的细雨,这更像是一场暴雨。
强劲的厉风卷过封七娘的白衣,啪啪碎响!
“你在做什么?还不走?”封七娘注意到后面萧长夜的动作。
“忘记告诉你,我不喜欢等人,”
等人是一件会令人心慌的事情,萧长夜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从身后又一次取出一张符纸,却在即将点燃的时候陷入犹豫。
从血经被夺,一路上他已经消耗很多价值不菲的符。
像这种能为普通人所使用并且还能操控的符,每一张都价值连城,可以说几天的时间他已经消耗数百万元灵币。
当然,他不是心疼钱。
重要的是土逊虽然抓到,可血经还没有搜到,且之前封七娘便说过,追土逊的不只他一人。
眼前突然出现,口称要取他性命的人,是否是其中之一?
如果是,后面还会不会有人?
他必须留有手段。
“玉钩剑法第三式?”
客栈门扉上,店老板享受着怀中瓜子的同时,也笑吟吟的注视着场间战斗,自言自语道:“不一般呐。”
距离他不远处窗边的少女微惊,朝店老板看来,深觉对方不简单。
玉钩剑法出自南方潇湘楼,这并不是一个多大的宗门,相反很不起眼,其楼中剑法鲜有人知,而此人居然一眼便道出。
“小姐,您说她们两个谁胜谁负?”
“一者功法霸道雄浑,一者功法轻盈如风,虽然修为稍逊对方,剑法却很是刁钻,”
少女生有一双凤目,清澈如水,“两人都是战斗经验丰富之人,一时之间,我也不好判断胜负,不过,若是有外力介入...”
她的话还没说完,眸子中便多了一人,
萧长夜来到两人面前,躬身行礼,“两位姑娘,小生想借剑一用?不知可否?”
“你区区凡俗之身,不带着人跑,还想冲上去?找死吗?”有一张鹅蛋脸的少女趣笑着说。
“露儿,”清秀少女止住,旋即看向萧长夜,还礼道:“我们只是路过此处的路人,不想介入你们的事。”
“她不借你,我借给你!”
身后,一柄三尺二的利剑撕破风雨,在措不及防间向萧长夜飞了过来。
当萧长夜握住剑柄那一刻,一股寒意顺势进入他的臂膀,再看手中长剑,不知由什么铸造的剑身极薄,无数繁复的纹路从剑脊开始向四周扩散,
这显然不是一口普通的剑,萧长夜看向送剑之人,是个少年,
少年一身青衣锦服,两道浓浓的眉好像自始至终都挂着笑意,他从远处走来,没有带伞,步伐嚣张,很符合他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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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我要吃火锅,这样的天气里不吃火锅怎么行,太煞风景,”听起来,少年似乎不是第一次来,
他又望向萧长夜,俊俏的脸上扯出一张友好的笑容,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剑都借给你了,还不快去。”
听起来,少年似乎很是期待。
“多谢,”萧长夜暂时没空去了解这个少年来自何方,是何目的,当务之急是和封七娘解决闹事的胖子。
握紧剑柄,目光落向雨中一方战场,
抬剑遥指薄雾里和封七娘不相上下的胖子,只会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一股不属于普通人的气息流淌而出。
“我说老板,钱都给你了,快去准备我的火锅大餐,”
少年坐在门槛上,从店老板手中抢走一捧瓜子,“做生意的人,还看人打架。”
第17章:一剑退敌
“整的像是戏台子一样,”
窗边老者喝下一杯酒,瞧着刺穿雨水的剑,却是一惊,“天脉符,看来安如山是当真将他当做自己的门生了。”
只见天地间的灵炁向萧长夜汇聚而去,像忠实的护卫一样保护着他的身体,像听话的孩子一样缠绕至少年所送的剑上。
天脉符,唯有大阳符师才能绘制出的一种能够让凡人短时间内接触天地灵炁的符,
听起来似乎很厉害,实际上天脉符非常鸡肋。
乃因天脉符只能供没有修为的人使用,且力量也算不上多么强大,至多也只能达到藏气巅峰。
像这样的符,通常都是极有势力的人家为了后辈子弟尽快和天地灵炁取得感应,更快的踏入修行之路,才会请大阳符师绘制。
可此刻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居然是萧长夜用这样的符去战斗,还是去和一名玄彰上境的杀手战斗。
这本身就是一件不符合常理的事。
名叫露儿的姑娘杏唇微微翘起,说道:“小姐,他是要去找死吗?”
小姐没有回答,目光平静的凝视着雨中年轻人。
而萧长夜,缓步向前,凝视着封七娘和乌敦的战斗。
后者自是早已注意到他走了过来,肥胖的脸上浮起一抹得意笑容,“真是情深似水,生死难分,也好,我这就成全你们。”
巨斧在他手中猛地震动,体内灵力尽出,刚猛的力量纵横而来,刹那间在雨中燃烧起来。
玄彰境又被称为入道境,所谓入道修法,步入此境可自如收放体内灵力,便能运用灵力修炼诸般术法。
燃烧的双斧夹住封七娘刺出的剑,两道烈焰就像窜出的火蛇吐露着蛇信向封七娘手腕而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
封七娘竟是弃剑而去,身体疾退的同时十指结印,
下一刻,泛着幽光的手印杀出,两根灵蛇霎时灰飞烟灭,手印继续向前,同冲来的乌敦相遇,被燃烧的熊熊巨斧劈成两半。
“浩然正气?”在窗户边看戏的青年公子感到万分意外,目光彻底定格在封七娘的身上。
“少爷没有看错,这一记幽云大手印中的确藏着浩然正气,”
老者放下手中的花生米,充满沧桑的眼睛渐渐眯起,说道:“半妖半鬼,竟能修炼浩然正气,怪哉!怪哉!”
浩然正气刚正宏大,以诛杀妖邪著称。
当然,这里的妖邪并不是指代妖族,而是指心术不正,修行邪法之人。
胖子乌敦显然没料到之前一直只能运用天地灵炁和自己对抗的女人竟能突然施出浩然正气,巨斧上燃烧的烈焰就像是遭逢大雨,
瞬间就熄了大半,整个人也是痛呼一声,如遭重击,身体贴着地面被迫倒退,
萧长夜注意到封七娘脸颊上消失的血色,想来这一击也耗费了她很大部分力量。
见此情形,毫不犹豫,一剑刺出。
“正气剑第二式点日星!”
青年公子识破萧长夜所施剑法,不是意外而是疑惑。
儒家有两大剑,上曰浩然剑,下曰正气剑,前者为儒家至高剑法,非一般人能学,后者为儒家圣贤所创的入门基础剑法,就是在大街上也能买到正气剑法剑谱。
正气剑作为儒家基础剑法,乃是儒家弟子修身养气的重要剑法,也是修行浩然正气的不二剑法。
可也因为正气剑足够下沉,就是未能修行,身手不错的侠客也知道正气剑法的破解之法,故而青年公子才感到疑惑。
只不过站在他身边的老者却突然朗声而笑,“眼光毒辣,是个可塑之才。”
闻听此言,青年公子相信萧长夜这一剑绝不简单,定神看去。
三尺二寸长剑穿过风雨,来到乌敦的前方。
扑哧一声,
利剑就那么简单的刺入乌敦的身体。
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剑,却让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感到错愕,甚至觉得很诡异。
“这...这什么情况?”送剑的少年已经吃上火锅,只不过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很是不解,他好像已经忘记自己的嘴边还夹着块毛肚。
捂着胸脯的封七娘双眉是皱了又皱,便是她也不明白萧长夜这一剑是怎么刺入乌敦身体的。
“啊!!!”乌敦一声粗吼。
一股从弑杀中锻炼出来的杀气从体内带着不甘和痛楚席卷而来,萧长夜身周依靠天脉符所凝聚的灵炁没撑过一弹指便被轰碎。
猛烈的力量像是海浪拍击在萧长夜身体上,后退的同时长剑也在自己的手上不断舞动,转眼间便已出十二剑,每一剑都准确无误的斩在冲来的杀气上。
当杀气被斩散的时候,那名气势汹汹而来的杀手也已经向更远的地方逃离。
封七娘自然不肯就这么轻松方对方离去,却被萧长夜拦住,“小白,穷寇莫追。”
主要是萧长夜想留存力量,以防接下来的不测。
“你说你非逞什么能,”七娘明白了他的意思,看萧长夜从唇角溢出的鲜血,上前取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
“不怕我给你弄脏?”
一口寒气吐出,封七娘看了眼被拴在树上的土逊,说道:“很显然,这家伙不是冲着土逊来的,他的目标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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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出了一剑,还是主动出的,”
萧长夜轻咳一声,说道:“他明明一直在和你交手,如果目标是我,他难道不是应该突破你,直接来杀我?”
“那是因为他没有办法甩掉我,”
说这句话时,七娘没有丝毫的骄傲,“这个人修的是杀招,你或许看不清楚,但我和他交手数十回合,他的斧头都是冲着要害而来,”
“还有他最后爆发出来的弑杀之气,那是只有从屠戮场中走出来的人才能练就的,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对方专门请了杀手?”
“没道理,这是我十多年第一次出青鸾山,要说和我结怨的人,除了你那就是土逊了,”
萧长夜注意着封七娘脸上的颜色,赶紧改话,“当然,我和你那点儿怨早就化解了。”
封七娘没有计较,望着对方逃走的方向,说道:“我知道还有一人和你有仇怨?”
“谁?”
“叫袁什么,那个长得很丑的塌鼻子男人。”
“你是说袁承予?”萧长夜凝眉。
第18章:一剑如故
是不是袁承予在背后搞鬼萧长夜不敢轻易下决断,他的身上已经被雨水彻底打湿,先前没觉得冷,如今打完架就感觉瑟瑟发抖了。
不过这时候当然离开才是上策,既然知道除了他还有别人在追土逊,自然停留不得,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在下夜长安,多谢仁兄借剑一用,”萧长夜走来客栈门槛前,抱拳施礼。
站在身旁的封七娘神态上微起异色,却没有说什么。
少年放下碗筷,拍拍身上灰尘,笑着起身,“这名字太雅,不像刚才出剑的你,我叫陈来,字士先,你们可以叫我唐七。”
萧长夜:“???”
对于自己的名字,陈士先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从萧长夜手里接过剑,然后就非常自然的勾肩搭背,“长安,既然要谢我,是不是应该请我喝酒?”
此时,原本在窗边看戏的四人都已经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就好像是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个...”对于这个很自来熟的家伙,萧长夜都有些不好意思拒绝,从包里掏出一锭银子,
说道;“陈兄...”
“叫我唐七,”他也不顾萧长夜打湿的衣服,拽着他就要进客栈。
“呃...唐七兄,你应该也看出来我还有别的事情在身,不便在此久留,”
萧长夜也不好直接将人家推开,说道:“这就权当是我请唐七兄喝酒的,等下次再见,在下定为唐七兄大摆筵席,以谢今日借剑之助。”
“我没看出来啊,”
陈士先嘿嘿笑道:“是男人就别扯那么多,鬼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在他力量的迫使下,萧长夜被拖进客栈中,锅里是翻滚的红辣汤汁,看颜色就知道特别辣,桌上没有放酒。
“你我一剑如故,要是不对酒畅饮一番,实在有煞风景。”
萧长夜心想这家伙怕不是有社交牛逼证吧,虽说你确实好心借我剑,那又跟一见如故有什么关系呢?
“唐七兄,我真的有急事,被我拴在树上那人,我必须尽快押他离开。”
听见这话,陈士先脸上笑容逐渐凝固,然后往外看了一眼,说道:“你撒谎,那明明是一头土逊,根本就不是人,要我说,还不如将他拉进来杀了煮火锅吃。”
本来在旁边已经开始受不了陈士先的封七娘听见这话,大概是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你也觉得火锅更美丽?”
“当然,有句话是怎么说的,”
陈士先恍然大悟,“想起来了,世间没有一顿火锅不能解决的事,如果有,那就两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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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好,”兴许是有了相同的共同点,萧长夜十分赞同。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等什么?"
陈士先冲着客栈老板说:"老板,上酒!"
萧长夜和封七娘对视一眼,他们当然不可能这时候将土逊杀了吃火锅的,只不过面对陈士先想要立马离开怕是没可能,
“唐七兄今日借剑于我,小弟不能与兄共饮,愿自罚三杯,”
待老板将酒端上桌,萧长夜举起酒杯,说道:“的确是有不容迟缓之事,还请唐七兄见谅。”
言罢,萧长夜一口饮尽杯中酒。
陈士先向外看了眼雨中土逊,神情失望,“真的要走?”
看他样子,好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朝得见,却又没法叙旧,于是万分惆怅。
“必须得走。”
“需要帮忙吗?”陈士先举起酒杯,很真切的询问。
萧长夜没有办法从这位初见少年的眼中看到别的异色,他似乎真不是套近乎接近血经,他似乎真的和自己一见如故,似乎真的想要帮助他一样。
“不用,如果事情顺利,很快就能解决这件事。”
“记得欠我一桌酒,”陈士先寄着朋友间友情的手落在萧长夜肩上。
红辣汤汁还在翻滚,辣椒花椒在里面浮沉,毛肚鸭肠时隐时现。
萧长夜目光从上面掠过,笑道:“还有一顿火锅。”
闻言,陈士先咧嘴而笑,仿佛点亮了一片阴雨,“怎么找你?”
沉默片刻,“解决那妖物后,我会来客栈。”
“一言为定,”陈士先摆摆手,“那就快去,我在这里等你。”
啪的一声。
萧长夜放下酒杯,告辞转身。
却在他刚半只脚踏出门槛那一刻,陈士先的声音再度传来,“那一剑,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剑?
萧长夜眉梢轻挑,目光渐亮。
风雨袭来,冷意也随之袭来。
一见如故?
一剑如故。
“回来再说,”萧长夜举手,像是和老友告别。
他撑开花伞,和封七娘步入雨中。
“你信他说的?”封七娘淡然询问。
萧长夜一时没有回答,走到被拴住的土逊面前,说道:“我赶时间,劝你赶快将东西交出来,否则你会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先前他就已经搜过土逊,没有发现血经。
“求死不能?”土逊讥笑道:“你要如何让我求死不能,我倒是很好奇。”
封七娘揭开细链,说道:“我有一百种来自地狱的方法折磨你。”
“先去县城。”
闻言,封七娘倒是有些不解,“县城人多眼杂,去那里做什么?”
“我就是需要人多眼杂,”萧长夜平静解释,“不止要去县城,还要去县衙。”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让当官的知道,”
封七娘说道:“这样后面追土逊的人会因此忌惮。”
“不错,”
萧长夜拽着土逊向县城方向走去,“但还有一层原因,我需要让官府的人知道,我在给宫里送一样东西。”
“为什么?”封七娘对此便有些不能理解。
如果是以前,萧长夜断然不会和封七娘解释,现在自然有所不同,
不论是封七娘几次有机会离开而没有离开,给两人之间所坚定下来的信任,还是刚才封七娘在抓土逊,主动对付杀手所留下的情谊,
都足以让萧长夜对她改变看法,“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
“夜长安,回来!”
一道焦急声音十分突兀的从雨后传来。
萧长夜回头看去,见一起剑光,那是陈士先的剑。
“你们前面有人,快让开!”
第19章:神龙七子
荒草丛生的小道旁,三三两两的树木点缀其间,迎风而立。
“你是谁?”
萧长夜瞧着从树后面缓缓走出的冷峻男子,听似简单随意的语气,实则内心早已经紧绷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还是冲着他来的,但和刚才的杀手应该有所不同。
“秋风十四?你在这里做什么?”
就站在萧长夜面前的陈士先收起长剑,颇感意外。
听见这个名字的萧长夜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并向封七娘递了个眼色。
土逊在他们的面前不止一次提起过秋风十四,这个人便是封七娘追踪到四道气息中的其中一道。
“我来这里,与你何干,让开!”
青年男子的声音坚硬如铁,似乎只要陈士先不让开,他会立马出刀。
已经反应过来的萧长夜上前一步,和陈士先并肩而立,说道:“他是来找我的。”
“将那妖物交给我,你可以离开,”秋风十四极为冷漠的说。
“你说给你就给你,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陈士先抱剑于胸,挑眉道:“长安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
“你被他骗了,”秋风十四一袭黑衣,背上背着两口朴刀,坚硬的语气就像是经年不化的坚冰。
“什么?”陈士先很莫名。
“他真名叫萧尽,字长夜,是平成侯的二公子。”
“什么!”陈士先扭头凝视而来。
萧长夜试图轻咳缓解两个人的尴尬,“唐七兄,我一人行走在外...”
“你不用解释,”陈士先声音铿锵有力:“我相信你。”
雨一直下,打湿了他的肩头,他的青衫。
萧长夜侧目望去,他不清楚陈士先为何这么坚定的帮助自己。
“你要拦我?”秋风十四挺直的身体就像西北之地的杨树,他的手缓缓握起,落下的雨仿佛受到惊吓跳动。
“我没兴趣问后面这只妖物究竟关乎着什么,对你们都这么重要,”
陈士先笑着说道:“但不管他是夜长安还是萧长夜,我看他舒服自在,不像你这种成日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让人生厌。”
看不到秋风十四冷峻脸颊上有丝毫变化,好像陈士先这话说的不是他一样。
萧长夜注视着秋风十四,这个人居然认识他,“唐七兄,可以介绍下吗?”
“啊?”
陈士先很意外的看过来,问道:“你不认识他?”
“我应该认识他吗?”萧长夜苦笑。
“堂堂神龙七子之一,你不知道?他要来揍你,你居然不知道他是谁?”陈士先连续吐出两个疑问,他已经不可置信到极点。
秋风十四冷漠说道:“将妖物给我,我不揍他。”
“神龙七子,”闻听这个称呼,萧长夜颇为震惊的看向对方。
如今是神龙四年,神龙七子是出自神龙元年皇帝陛下勒令上林教所主持的登仙大会,这场登仙大会囊括大周南北所有年轻修行者。
大周下至十二岁,上至三十岁的修行者,皆在登仙大会中角逐,最后从中脱颖而出七名天赋卓绝之辈。
这七人并不一定是登仙大会最后的前七名,但都是惊艳了天下的天骄。
于是皇帝陛下准他们入帝陵阁参悟修行一日,为世人所仰慕,神龙七子的称呼便就此开始流传。
也正是因此,这般举国皆知的事情萧长夜居然不知道,陈士先很难相信。
“骆秋骆白藏,是他吧?”
萧长夜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神龙七子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叫秋风十四的人,倒是有一个叫骆秋的,
此人是当朝紫薇令骆世南的侄孙,在神龙七子中排名第五。
“是我,”
秋风十四缓缓拔出两口朴刀,神情严肃,“交出妖物。”
他将刀锋朝向天空,落下的雨珠就像是一片树叶落下,被切割成两半,雨珠却并没有涣散,直到砸进脚边的水洼中。
“我说小秋啊,”
陈士先忽然赔笑,“你好意思朝一个毫无修为,手无寸铁的人出手吗?”
秋风十四目光逐渐锋利,事实上他从来不会在意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出剑吧。”
他是对陈士先说的。
“不是,有啥事儿咱们好商量是不是,”陈士先一点也不害怕的走上前去,“说起来你们父辈都在朝中当官,两家私下也有所往来,”
“何必见面就刀剑相向,不如这样,我们就到旁边这客栈里,好吃好喝,有什么误会也好说嘛。”
一股气浪骤然从秋风十四臂膀间传来,将试图抓住他手臂的陈士先直接震开,
“陈士先...”
“叫我唐七。”
“陈士先,若不是你刚才横插一脚,悄无声息间我便可带走那妖物,”
秋风十四面无表情,“你既知道我个性,要拦就直接出剑。”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进低洼之处,污水溅起。
封七娘持剑而立,已然运转力量。
“骆公子,”萧长夜面无惧色,还带着淡淡的笑容,说道:“就像唐七刚才说的,你我父辈都在朝中,何必刀剑相向,”
“我直言吧,抓土逊是因为他偷了我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这件东西关乎朝廷,待我拿回此物,土逊我双手奉上。”
“就是啊,”陈士先忙上前,说道:“你要妖物,他只是取一样东西,并不冲突。”
秋风十四没有停下步子,继续向前,两口雕刻着复杂纹路的朴刀上,逐渐有血红从纹路里缓缓渗透而出,同时一种强大的气场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笼罩而来。
是杀伐之气的笼罩,周人都知道这位神龙七子,虽然祖父父亲都是推崇儒家学说的人,可他自小所修的就是兵家之道。
杀伐之气和先前那名杀手的杀气是有极大不同的,杀气中有邪,那是从屠杀中磨炼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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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家杀伐则不然,这是从领兵统兵,从战场上为国征战而来,或者说将之称为肃杀之气更为合适。
“小心!”陈士先意识到什么,急切提醒。
事实上,在他还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秋风十四就已经离开低洼之处,他的朴刀以雷霆之势,斩杀而来。
封七娘横剑在前,一股浩然正气自剑上涌出。
铿锵一声!
长剑却在弹指间便被折断,两口朴刀一往直前。
快到超乎萧长夜所能理解的速度,他甚至连符都来不及取出,锋利的朴刀已经斩下他一缕头发,随后刀柄落在肩头。
下一刻。
秋风十四的刀落向土逊!
第20章:秋风十四
刀剑相遇所释放出的清脆响声令人耳鸣,刹那间相遇的两种力量释放出的冲击将萧长夜和封七娘横推了出去。
“骆秋,你究竟想干什么,”
蕴着肃杀之气的强横刀意扑面而至,陈士先浓郁的双眉挑起,英气逼现,脸色却已然微微发白,可是在他的眸子中看不见半点退让的意思。
“萧长夜只不过是取一样东西,拿到就将这妖物交给你。”
“要战便战,何须多言,”秋风十四坚硬如铁的声音落下,真元如东海的大浪般拍击而出。
坐明境修行者,已于体内开辟炁海,将灵力转化为真元,
毋庸置疑,无论是精纯程度还是数量,真元都远在灵力之上,而陈士先也才玄彰初境而已,和秋风十四相隔着一个大境界。
猛烈的真元力量携着强烈的杀意,秋风十四所修乃兵家之道,凝练出的真元自然也是充分发挥了兵家之意。
不知什么时候,客栈窗户便又出现了四个人,客栈老板则靠在门扉上嗑瓜子,饶有兴趣的注视着激斗的两人。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披散着头发的老者依然吃着花生米,说道:“骆秋这小子是要速战速决,现在便是老夫都已经有些好奇那妖物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青年公子微笑说道:“骆白藏从来就不是一个专攻兵家之道的人,他并不适合为帝国领兵作战。”
说话间,面对秋风十四凌厉攻击的陈士先不退反进,一抹火云自剑上挥洒而出,其中蕴含无穷剑意。
吕姓老者微惊,“塞上四剑!”
塞上四剑乃陈家老祖所创剑法,曾凭此剑法横扫塞上无一敌手,此后被奉为上郡陈家至高剑法之一,唯有陈家嫡系才能得受此剑。
且受此剑法,便成为了陈家族长候选人,才年仅十八陈来提前取字,今又受家族之剑,不免让外人揣测他是不是已经过了陈家宗族耆老认可,成为下代陈家族长。
塞上四剑原名火云四剑,其意便是如同天空火云般,可焚烧一切,以毁天灭地的杀伤力著称。
电光火石间,
陈士先轻喝一声,手中长剑挥洒向前,那抹火云竟是将秋风十四的真元之威焚烧出一道裂缝。
他的剑行于这道裂缝之间,刺向对方咽喉。
“勒川红!”
吕姓老者带着几分赞叹说道:“观其火云剑意,已达沛然之境,凭此一剑,他足以进扶摇前三十了。”
落下的雨水被火云燃烧,吹来的风被真元冲散。
秋风十四神情微惊,双刀在手中猛然翻转,而后呈爻字形斩出,
“看来骆白藏的爻字刀诀又上一层楼,”青年公子感慨一声。
“老子知道,不用你们在那里说,”
陡然,陈士先大骂声传来,同时一团火云在上空升腾而起,原本阴沉的天地骤然大放光芒。
塞上四剑第二式阴山落!
第三式天似穹庐!
第四式盖追四野!
一套塞上四剑行云流水,沛然剑意霸道至极,四野八荒,席卷而过。
燃烧的雨珠,破灭的风,都冲向了秋风十四。
“他竟以玄彰初境的修为将秋风十四打得只有防守里力?”丫环露儿很不可置信望着雨中的陈士先。
少女清澈不染尘埃的眸子却并未因此升起丝毫波澜,她平静的说,“塞上四剑作为上郡陈家至高剑法,就是放在整个大周可入一流,”
“陈士先境界修为太低,连出四剑虽将秋风十四逼入下风,却没有办法打败他,陈士先的计划也只能走向失败。”
“失败?”露儿有些不明白。
少女没有解释,她看向了战圈之外的萧长夜和封七娘,从先前那一剑看来,她相信萧长夜绝不是故意袖手旁观。
时机已至,她看到陈士先最后一剑落下火云余晖。
“七娘,就是现在!”萧长夜看到秋风十四眸光渐亮,刀身在他双手之中猛然震颤,落下的火云余晖仿佛被碾压成齑粉。
话音落下。
萧长夜手中的封界符随之燃烧,同时向陈士先提醒:“唐七,快退!”
“好,”两人仿佛早就约定好的一般,进入颓势的陈士先从火云中骤然消失。
秋风十四低头一看,便见一道浑厚符力自下而上升起,身周的天地灵炁皆被其断绝,这俨然是一张封绝一方之地的符。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腾跃而起,试图摆脱。
早有准备的封七娘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幽云大手印自空中轰然落下。
秋风十四双刀斩去,虽破开手印,自己却也被力量冲击的落回原地。
三人配合,竟是天衣无缝。
符文力量升空,直接将秋风十四封闭在内。
陈士先大口喘息之后,见状哈哈大笑道:“小秋,没想到吧,还打吗?”
“快走吧,唐七兄,”萧长夜这时候可完全没有嘲讽两句的打算,抓住土逊便要跑路。
“此时不嘲讽,更待何时,”陈士先收剑,望着符纸结界后脸色铁青的秋风十四,
他说道:“神龙七子又如何,问道榜上有名儿又如何,打架从来就不是靠蛮力的,亏你还读过兵书,兵者诡道的道理都不懂?”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萧长夜将土逊交给封七娘,转身过去拉上陈士先,对方也算是帮自己一场,等会秋风十四破开符文结界,将他打死可就不好了。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走。”
萧长夜抓住他,毫不吝啬的动用了最后一张清风符落于双足之上,同封七娘远遁而去。
客栈窗户前的吕姓老者见状却是笑了,“他既然取名叫秋风,遁逃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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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所说。
秋风十四屏气凝神,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朴刀飞舞落下,在极短暂的时间里便有上百道蕴含着秋杀的刀意落于符文结界之上。
秋风有气,谓之肃杀之气,那是对万物的摧折。
刀意破开结界,飞舞向四面八方,从树上飘落下的树叶没有被切成粉碎,只是变得枯黄,仿佛秋天已经到来。
这才是秋风十四。
他从原地消失,如秋风过境。
片刻之间,已来到萧长夜三人面前,而后居高临下,言辞锋利,“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诡道不过笑谈。”
第21章:离开的镯子
萧长夜两人一狐被一刀掀翻,落入满是荒草的地里。
也不知为何,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他们脚下竟无一片绿叶,很是荒芜。
“陈士先,塞上四剑你修炼的还不错,”一袭黑衣的秋风十四缓步走来,纵横在他身体周围的刀意将荒草斩断,一副强横霸道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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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脸上的必胜姿态,陈士先撑着自己站起身来,说道:“你厉害,你牛笔,不过你要是真有种,咱们再来,”
“除了塞上四剑,我这儿还有天水七式,你要不要再尝尝。”
天水七式乃天水唐家宗族之剑,而唐家就是陈士先母亲的母家,他说出这番话虽然听起来有些离谱,却又不无可能。
“没兴趣,”
秋风十四的语调毫无情绪,如进入深秋里的一道风来到封七娘的面前,注视向她手中紧握着的细链。
没有任何言语之间的交流,他抬起手中朴刀,
“小白,放手,”从疼痛中醒过来的萧长夜捂着自己胸脯,“给他。”
事实已经证明,眼前这个家伙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况且他身上的符已经所剩无几,威力最强大的雷破符此刻他也没有办法操纵。
“不放,”封七娘态度决然,同时一股庞大浩然正气自她身体内奔流而出,就像是从千尺高的悬崖上飞流直下,可以想象其中所产生的威能。
秋风十四没有太多准备,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能够爆发出如此纯正浩荡的浩然正气。
猛然间横刀立于胸前,宛若两道山峰拔地而起,迎接着冲来的涛涛浩然。
他几乎贴着地面,在荒草地里疾退,从始至终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此刻竟流淌出一抹苦涩。
萧长夜和陈士先俱是一惊。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封七娘白衣已然飘起,遭到秋风十四一刀,她的白衣上沾了雨水也沾了泥土,她很生气。
手中利剑化作一道剑虹,跟随浩荡浩然,疾刺而去。
封七娘一手抓住萧长夜,一手提起土逊,腾空而去。
“你们...”
陈士先看着飘掠出去的白衣,有些怀疑人生,“能做个人吗?我也是出力了的!”
没有回应。
若真有,那也只是止住身形的秋风十四吐出一口鲜血,洒落在被折断的荒草上。
陈士先尝试用笑容掩饰两人之间的尴尬,很是友好的说道:“秋风老哥,你看你也受伤了,他们也跑了,不如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闪开!”秋风十四冷冷扫过他,简短的两个字宛若他提着的两口朴刀,锋利而迅捷。
他擦过陈士先的肩头,抬头望向萧长夜和封七娘逃走的方向。
陈士先也看了过去,绵绵细雨中,不见人影,“真快,影都看不见了,秋风兄,要我说那女人隐藏得也挺深的,你追上去真不一定还打得过人家。”
浩然正气?
秋风十四握紧朴刀,心中了然,刚接触到那瞬间他真的以为那是封七娘的力量,可当他彻底拦下后,已然发现,那股浩然正气根本不是属于封七娘的。
没有在意身边的陈士先,他闭上双目略做调息,旋即真元从体内流淌而出。
“别追了!”陈士先眼看他要跑,直接上手拽住他。
秋风十四低眸,“我不介意将你打成残废。”
“呃...”
陈士先闪电般松手,说道:“你请,我肯定不管了,这两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走都不带上我,没义气。”
细雨扑面,一股气旋自脚底升腾而去。
正当此时。
远处天空雨幕里,突然出现一幅画,一幅画着深冬雪景的绝妙山水佳作,数座雪峰在一面冰湖边上矗立,氲氤着雾气的天空上挂着几只飞鸟,
雪峰之上,有几棵梅树凌寒开放,在冰湖之畔,有一道背影,是个仰望峰上梅花的男子。
“雪山飞鸟图,”
凌空出现的画,令秋风十四微微变色,缓缓崩出一个名字,“赵寒秋。”
“扶摇榜第四的赵寒秋?”
陈士先注视着天空上出现的画,其实准确的说应该是一柄扇子,“你别告诉我,他也是抓那土逊的?”
“自己看。”
他当然一直看着,于是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从画中倒掠而下。
没有多想,陈士先借力腾空而上,接住从画中甩出来的萧长夜封七娘两人,没好气道:“怎么样,我这人讲义气吧?”
萧长夜面色憔悴,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见秋风十四已经从他们身畔掠过,所去的地方不用说也知道。
“你土逊呢?”三人落地,陈士先开口便问。
“被抢了,”萧长夜轻咳一声,担忧的看向封七娘,“你怎么样?”
“他只是想困住我们,我没事,”封七娘凝神调息。
“把手伸出来。”
封七娘不解,“做什么?”
虽不知道原因,她还是将手伸了出来。
萧长夜握住她的左手,双指落下,口中念咒,隐藏在深处的锁灵环离开封七娘的身体,
“我知道,刚才要不是我这东西在,你对秋风十四释放出的力量他没那么容易解决。”
微凉的风吹来,白净的手上似乎少了什么东西,细雨降临在万物萌生之春,也降临在封七娘没有了锁灵环的手腕上,
冰凉雨水里的凉意顺着细腻的毛孔潜入心头,封七娘却并不觉得冷。
她唇角含笑,注视着萧长夜说道:“你不怕我就这么走了?”
“你现在最好赶紧离开,”萧长夜很认真的说。
“你说什么?”这句话很出乎意料,一时之间让人难以理解。
站在旁边的陈士先并不觉得自己多余,只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有些恼火,“你们在说什么?”
萧长夜示意等会儿再和他解释,说道:“你已经帮我找到土逊,也帮我抓住了土逊,现在是我自己没有看好,你的承诺已经完成,没必要再跟着我冒险。”
活了一百年的七娘如何听不出萧长夜话里的意思,盯着他说道:“所以你是怕无法完成对我的承诺?”
萧长夜的承诺。
保护好自己的丫环?
萧长夜道:“秋风十四已经很难对付,现在又来一人,你消耗太大,很容易暴露。”
暴露本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暴露她不是妖,是鬼。
封七娘看着萧长夜手中那个漂亮的镯子,握住自己的手腕,正色说道:“不在承诺,我还是乐意帮你。”
第22章:鸿鹄、扶摇、问道
“不再承诺,我想帮你,不行吗?”
一路走来,很少看见这么认真的封七娘。
“为什么?”萧长夜同样认真寻求答案。
“希望这一次我没有看错人,”
这像是答案,却又不像是答案。
封七娘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她看向了在旁边一直看戏,或者说同样在等待一个答案的陈士先,“你知道那个人是谁,是吗?”
陈士先挑眉,手里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荒草,“知道又怎么样?刚才你们跑的时候不带上我,现在知道求我帮忙了?”
听得出来,浓浓的怨气,一点儿都不带掩饰的。
“谁看不出来,他根本就不会伤你,”
封七娘很直接的白了陈士先一眼,大概是在用眼神表示你这人真是小气,“我们不一样,他是真会提刀杀人的,”
“刚才在客栈还一见如故,这么点儿小事儿,就扯着一张...”
“七娘,别这样说,唐七兄刚才也无条件帮助我们对付秋风十四,可见是一位仗义之人,他不会不帮我们的,”
萧长夜真有些担心陈士先被封七娘给怼走,上前解答之前陈士先的疑惑,“其实我和七娘也是大概十天前才认识的,中间有些误会,”
“刚才你看见我从七娘手上取出的东西,实际上是我用来束缚七娘的,就是这样。”
“你说话倒是好听,”
陈士先瞥了封七娘一眼,说道:“我明白了,你们两个这就是日久生情,现在是她舍不得离开你,你又担心她,我懂,都懂。”
“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弄死你!”封七娘威胁说道。
陈士先挤眉弄眼,丝毫不畏惧,甚至很傲然,“你打不过我。”
“你想试试吗?”封七娘摆起架势。
“来啊,谁怂谁是小狗。”
“停!”眼看着两人是剑拔弩张,萧长夜挡在两人中间,深深吸一口气,说道:“人还没见着,自己倒是先乱了?”
“切,”陈士先将满是傲气的面庞扭到另一边,看着飘落的细雨说道:“土逊身上的东西很重要吗?”
萧长夜稍微沉默,说道:“关乎命运,很重要。”
命运,很沉重的词。
陈士先怔住,“是什么?”
萧长夜又一次沉默,他可以相信眼前的少年是愿意帮助他的,是没有别的用意的,可血经关乎的是皇帝,他若是知晓,也会被自己拉入泥沼。
“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
陈士先很大方的说道:“我还是会帮你,但是你们要知道,那边那两个家伙有多么难对付,想要从他们手中拿东西,跟虎口夺食没两样。”
“后面出现那个人是谁?”
“他你都不认识?”陈士先忽然觉得,眼前这位平成侯之子,实在有些假。
从他的眼神中,萧长夜看到了不解,他不是京都人不知道自己的事也正常,解释道:“我自小就没有待在京都,也没有接触太多修行者。”
在青鸾山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单调乏味,他唯一能获取外界消息的途径是兄长每个月的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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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他的兄长除了讲家中境况,便是军中之事或者天下之事,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通过尚明宗便能看出后面有南方三宗的原因。
“你为什么没有修行?”
这一直是陈士先疑惑的地方,他不认为堂堂平成侯之子没有修行天赋。
萧长夜平静说道:“因为没法修行。”
“没法修行?”陈士先注视着他,没法修行还能说的如此平静,真是让人遗憾不起来。
就在此时。
远处突然传来一道令人耳膜震颤的声音。
三人齐齐看了过去。
陈士先缓缓说道;“将你们困进雪山飞鸟图里的家伙叫赵寒秋,是扶摇榜上排名第四的家伙。”
“扶摇榜,是什么?”
“你们两个是住在什么山旮旯地方,”对于封七娘问出的问题,陈士先觉得很荒唐。
但他还是解释道:“扶摇榜,是十几年前上林教天枢楼针对玄彰境修行者经过分析、推演之后拟定的榜单,不过也有一定的限制,像年龄就不能超过二十八岁。”
封七娘问道:“所以越靠前的人就越厉害?”
“是,”陈士先补充道:“不过我是不信天枢楼里那些老家伙的推演有多精确的,排名也不能完全代表强弱之分。”
“你既然不信,还说出来做什么?”
陈士先觉着封七娘这人真的很不适合聊天,他憋着气说道:“又不是完全没用,比如扶摇榜上第四遇上你们这两个榜上无名的,还不是轻松拿捏。”
听这话的意思,是遇上他就不会这么回事。
这些榜单萧长夜还是知晓的,不过上面具体的排名他也不是特别清楚。
看陈士先脸上的傲然之意,他问道:“所以唐七兄排名第几?”
“扶摇榜,三十八,”说出这句话时,少年意气风发,很是骄傲。
“这个位置很适合你。”
陈士先显然没意会到封七娘话里的别样意思。
“初次登榜就到三十八名,确实值得你们羡慕,不过本天才的脚步是不会至于此的,你们两个也要努力,做本天才的朋友,也不好太差。”
“没兴趣,”封七娘很冷漠。
萧长夜说道:“据我所知,除了问道榜前十,其余人都没有任何奖励,没必要去追求这些虚无的排名。”
“你在说什么?”陈士先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的盯着萧长夜,“这是荣耀,天才的荣耀。”
“荣耀?”萧长夜想到刚才陈士先对扶摇榜第四流露出的不屑,说道:“你对那位扶摇榜第四也没有多少敬意。”
陈士先挑眉,“干嘛对他要有敬意,他连天才都算不上。”
萧长夜微怔,“我想完全可以给你颁发一个茅盾文学奖。”
“什么意思?”
“当然只是字面意思。”
封七娘一语点破,“他的意思是,扶摇榜上只有他一个是天才。”
陈士先深感意外,他突然觉得封七娘顺眼了许多,“其实也不是,那个女人就不好惹。”
说这句话的时候,从自诩天才陈士先的脸上,可以看见好几个字——无奈,无力以及心酸。
“什么女人?”封七娘来了兴趣。
萧长夜知道那个女子是谁。
第23章:两个少年
“当然是沐王府家里那个妖女,自她进入扶摇榜,第一再没有更换过,”
能够留给陈士先的大概只有吐槽和嫉妒,“这贼老天真是不公平,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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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沐王府里的,”封七娘轻叹一声,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
陈士先捏紧拳头继续发泄自己的不满,“不是她,本天才肯定能拿第一。”
萧长夜无奈摇头,对于这些排名,他没有什么兴趣,无论是属于藏气境的鸿鹄榜还是属于玄彰境的扶摇榜,亦或是属于坐明境的问道榜,他都不艳羡。
不过他这样子落到陈士先的眼中,意味大不相同。
他安慰的拍了拍萧长夜的肩膀,说道:“你也不用感到这么大的压力,毕竟你也还没有修行,即便修行了,那个女人压了北方这么多年,也不用你一个人承担。”
大周虽然已经统一南北,可是十余年来,南北之间的较量从未停止过。
只不过是从以往国家层面的对抗转化为南北修行者之间的强弱,或者百姓的富足等方面上。
而沐王之女,便是曾经明宗圣女,如今南方三宗圣女。
她含玉而生,当年南朝皇帝得知,亲自召见,并将她敕封为南朝公主,被南朝人尊为天命之女,在那一年不少南朝人都认为,沐王女的降生,是天命归于南朝的象征。
南朝国教明宗太上院院长亲自确认,沐王女有先天之体,为不世出的修道天才,于是还在襁褓中的沐王女便被奉为明宗圣女。
大周皇帝陛下大概是想尽快打破关于天命的谣言,次年便兵发三路大军,亡灭南朝,分裂明宗。
只是即便如此,分裂后的明宗门派,依然奉沐王之女为圣女。
对于陈士先的话,萧长夜无声一笑,说道:“我为何要感到压力,我又为何要去与她相比较?”
“啊?”陈士先被噎住,缓了缓神说道:“你难道就不想超过她?”
“我为什么要超过她?”萧长夜反问。
陈士先顿时哑口无言。
萧长夜说道:“儒家讲修行都是先讲修身,道家也讲清净无为,修行先修的是我,而不是他,难道我们修行只是为了去超越某个人?”
“不就是这样吗?”
萧长夜哑然,原来这就是陈士先所修的道,他缓了缓说道:“这不是我修的道。”
陈士先愣了愣,说道:“我就不说周人和南人之间争斗那些大义凛然的话,反正那些东西都挺虚的,”
“我只想说,难道你不觉得被一个女人压在下面,是一件很糟糕,很荒唐的事吗?”
“男女平等,我不这么认为,”萧长夜没有丝毫犹豫。
如此态度,令陈士先眼神变得越发怪异,他打量着萧长夜,忽然觉得这家伙不像个周人,同时也不像南人。
“你是从那里来的,你真的是平成侯家的二公子?”
这是质疑,很强烈的质疑。
在陈士先看来,萧长夜身为大周一统南方第二功臣的儿子,一定会将国家利益看得极重,可是现在他这个样子,那里像是将军之子。
大周连南朝都征服了,现在却被一个女人压了这么多年,他居然无动于衷?
封七娘忽然说道:“他跟你以前见过的人都不一样,或许,他和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一样。”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用一张上品灵符去救一群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凡人。
萧长夜呼出口气,认真看着陈士先,微笑说道:“如果修行人人都要相互比较的话,那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什么意思?”陈士先不能理解。
“因为人比人,气死人。”
陈士先现在真的有些气,“这是哪里的话?”
萧长夜微怔,反应过来说道:“是青鸾山下百姓常说的一句话。”
他顿了顿,说道:“刘大伯炒菜不如王大婶,王大婶插秧不如刘大伯,这不是谁强谁弱,只是每个人所擅长的地方不同,若要强行拿来比较,那才叫荒唐。”
陈士先大概已经忘记自己的表情管理,瞠目结舌。
萧长夜平静说道:“曾经明宗掌教说她是数百年难遇的修道天才,足以说明她修道天赋之强,而我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
“这就像你拿一个根本不会修行的人去和她这位修道天才比较一样,这难道不可笑,这难道不是更让人生气。”
“照你这么说,我们就应该主动认输?”
“为什么一定要有输赢,”
萧长夜微笑说道:“她走她的道,我们走我们的道,那里来的输赢?”
“她拦了我的道,”陈士先握紧拳头说。
“你的道是什么?”
“我的道,”陈士先抬头,朝京都方向望去,坚定的说:“我要将我的名字刻在无字碑上,超越那个叫‘姒’的女人。”
“那你就去刻,”萧长夜淡定说。
细雨扑打在脸颊上,陈士先忽然觉得有些疼,“你这不是在说废话。”
“你说的才是废话,”
萧长夜道:“你要将名字刻在无字碑上,和那个女子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拦着你,你应该坚定自己的道路。”
“我一直很坚定,”陈士先下意识的说。
“如果你足够坚定,为什么会去在意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为什么会被其他人带偏?”
闻听此言,陈士先一时茫然,“我偏了吗?”
“你偏了。”
陈士先突然望着萧长夜就笑了,少年的笑很轻狂,“你果然也是个天才。”
萧长夜愕然,不知道他怎么就得出这个结论。
“多谢你的提醒,”陈士先眸子中的疑惑不解彻底消失,剩下的只是坚定,“但是我还是要去打败她,被一个女人压在下面这么久,我不爽!”
因为不爽,所以要打,这就是少年的道。
“我支持你!”萧长夜知道,此刻的少年已经和刚才不一样。
封七娘嗤笑一声,说道:“无字碑上那个女人还压了你们男人几千年几万年呢。”
陈士先看了过去,没有生气,“所以我要去刻下我的名字。”
说完,他兴奋且激动的问萧长夜,“那你的道是什么?”
萧长夜平静说:“我修的是长生道。”
“这么说你也要去无字碑前?”
“是的。”
“巧了,我们同路。”
第24章:鹬蚌相争
有人同路而行当然是一件好事,可问题是,现在的萧长夜都不能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在这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如果血经的事情处理不好,那么他走的路也将会被腰斩。
陈士先信誓旦旦的保证,有他在绝无问题。
“赵寒秋虽然在扶摇榜上第四,但秋风十四这个疯子怎么也是问道榜上的,即便是受了些伤,赵寒秋想要从他手中拿走东西也不容易。”
丛林里,陈士先的身影不断穿梭其间。
萧长夜则被封七娘带着,他说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这是一个好办法,不过我担心的是,我们就这样过去,难免会被发现。”
“呵呵,萧长夜你也太小看我了,”陈士先对此似乎拥有很高的自信。
同时,远处已经有剧烈的灵炁波动传来,从身边传来的风也越来越狂暴,呼啸穿过耳畔,不免觉得双耳发蒙。
“希望如此吧,”萧长夜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陈士先却很兴奋的笑起来,说道:“真刺激!”
萧长夜大感无语,心想这有什么刺激的,还不如待在家里睡觉来的舒服。
“我说老萧,像你这种都已经十六七还没能步入修行的,就应该多接触接触像这样的战斗,没准儿你就开窍了。”
开窍在陈士先看来并不是胡说,他猜测萧长夜就是诸窍不通,无法感应天地灵炁。
萧长夜没有过多解释,他现在只想尽快了结土逊的事情,这种以普通人介入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既无力又十分凶险。
在他心里,已经不知道将安如山这个老东西骂了多少遍。
封七娘大概看出萧长夜的心思,说道:“一路上你话怎么这么多,闭嘴又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臭女人,要不是看老萧的面子上,我现在非骂你个狗血淋头,”陈士先咬牙切齿。
封七娘没有反驳,因为他们距离秋风十四的已经越来越近。
进入一片茂密的丛林,扑面而来一股山灵之气,可惜无法让人觉得清爽。
不远处不时传来宛若闷雷般的响声,天地间涌动的灵炁已经发生紊乱,吹来的树叶就像箭矢般杀来,也幸亏有封七娘和陈士先这两位修行中人,
否则萧长夜一人,只怕是想要接近都万分困难。
在前头开路的陈士先看准时机,钻入一棵极为茂密的大椿树上,封七娘穿过树叶已然看到前面交锋的两人,亦紧随其后藏匿进大椿树中。
一场剧烈的战斗,遭殃最为惨烈的便是周围脆弱的草木。
它们已然失去生机,折断匍匐于地上,这场战斗已经在林子中开辟出一片空阔的地带。
一名持雪山飞鸟扇的书生在承受秋风十四狠厉的一刀下,半跪于地,唇角溢出一丝殷红。
“赵寒秋,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秋风十四在手中挽起两个刀花,步步紧逼。
萧长夜此前和赵寒秋有短暂的照面,不同的是,现在半跪在地上的书生,那身绣着翠竹的洁净衣衫上,失了洒脱,
俊朗自信的脸庞上,此刻也已经变得很是憔悴。
萧长夜的目光没有在他的身上停留太久,向后落在被某种力量束缚在一棵树木上的土逊。
这家伙明明先被自己的符所封印,无法运炁,现在又被赵寒秋困在树上,脸上居然没有一点儿害怕的意思,简直也太不尊重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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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娘,当初你追踪土逊时一共是有四道气息,排除土逊,秋风十四和赵寒秋,说明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有出现。”
封七娘点点头说道:“不过时间过去太久,我不能百分百确定赵寒秋和秋风十四两人就是其中的两道。”
“不对啊,之前在客栈门前那个乌敦难道不是冲着土逊来的?”陈士先皱眉提醒。
“那人叫乌敦?”
萧长夜略微思索后说道:“比起追土逊,他更像是来杀我的。”
“也是,”陈士先已经习惯萧长夜不认识人的行为,说道:“这个乌敦是九世劫里的杀手,真要是来杀你也不是没可能。”
九世劫萧长夜知道,曾经是大周国内首屈一指的杀手组织,但在建武变法之后,杀手组织就成为朝廷禁令,九世劫死伤惨重。
最终九世劫被迫撤入西南方的蛮族境内。
正说话间,逼近赵寒秋的秋风十四骤然如一道白虹刺出,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后面的土逊。
凄厉的刀鸣声贯穿而来,那怕是有陈士先分出的灵力包裹,萧长夜也感觉自己的耳膜下一刻便会被撕裂。
“秋风十四,这件事情你想得太简单了,”
赵寒秋突兀一声讥笑,旋即一声粗吼,“再不出来,我可就先逃了。”
此言一出。
萧长夜瞳孔骤缩,封七娘柳眉紧蹙,陈士先微感咂舌,“这特么还真的有人?”
下一刻。
咣当一声金戈相击的声音从土逊的正前方传来,一股狂暴的飓风猛然冲击向四面八方,周遭树木或被强行拔地而起,或被从中拦腰斩断,
地面上布满青苔的石头也无法幸免于难,霎时化作碎屑激射而出,刹那间,萧长夜感觉自己宛若进入了枪林弹雨之中。
不待他反应过来,一股凛冽寒意自赵寒秋体内释放,撕裂的飓风之中,地面上渐起白霜,同时一口寒冰所凝练的冰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赵寒秋向秋风十四的后背刹然刺出。
“骆白藏,我说过,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冰剑洞穿过秋风十四的身体,血红的颜色将冰剑浸染。
秋风十四唇角轻轻颤动,他凝视着突然拦在自己面前,脸颊上画着两个狼头刺青的男人,突然笑了。
“多谢你们,让我又找到了战斗的感觉!”
朴刀在秋风十四的手中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扭转,另一口刀紧贴着狼头男人手中双戟旋转,而后朝着男人面门骤然斩下。
“糟糕,这两家伙将这疯子彻底激怒了,”陈士先暗道不妙。
天地间,青翠的树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枯黄,原本属于狼头男人的飓风,被纵横交错的刀意斩得七零八落。
第25章:雷破符威
秋风十四这个名字并不是没有任何意义,他来自于骆白藏的成名刀诀——秋风落叶刀诀
因此刀共有十四式,又是秋风十四自己从帝陵阁中领悟而来,便成为了他的名字,据说他非常喜欢自己这个名字。
漫天木屑渐归平静,两口朴刀从空中落下。
秋风十四的身后,书生赵寒秋瘫痪在地,他紧紧捂着自己的右臂,如果刚才自己在慢上一瞬间,自己这条手臂此刻只怕已经离开自己。
即便如此,独属于秋风落叶刀诀中的落黄刀意已经从伤口进入自己的身体,即便他连续服下几颗丹药,伤口亦是血流不止。
就像周围飘落的树叶,它们从翠绿走向枯黄是无法阻止的,同样,他流血的伤口也无法阻止。
秋风十四的身前,狼头男人吐出一口黑血。
他的脸上铺满难以置信的颜色,一招之间,他竟然被已经受了重伤的秋风十四反打成重伤。
虽然那一刀没有破开他的皮肉,可秋风落叶刀中既然有秋风二字,便知风是极难阻拦的,如同他刚才落在林中的狂暴飓风一样。
“我一直认为,我的风卷残云不会比你的秋风落叶差,”
狼头男人又是一口黑血吐出,“今日一见,是你更...更强!”
秋杀之风已然灌入他的五脏六腑。
立在原地的秋风十四没有回答他,他看起来状态也算不上多好,脸上血色全无,左肩下方还有一口冰剑穿过身体,
鲜血从剑尖上滴答滴答砸进地里,一股血红色的气息宛若绳索缠绕上冰剑,当将冰剑吞噬去的时候,秋风十四脸上的血色也恢复了几分。
树上的陈士先见状,握紧手中的剑,轻声说道:“老萧,现在该我们去做那渔翁了。”
“再等等,”萧长夜凝眉说道:“他还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果然,秋风十四前后认真的打量过赵寒秋和狼头男人后,才缓步走向被困在树上的土逊。
“上!”萧长夜一声落下。
陈士先和封七娘几乎同一时刻从浓密的树上纵掠下去。
“我抓土逊,你对付他,”封七娘对陈士先说。
虽然有些恼火这种命令的口吻,但陈士先还是没有反驳,剑上燃烧起一团炙热火焰,并以抢先之势将秋风十四身体周围的天地灵炁所掌控。
那怕他知道的手段对于坐明境的秋风十四来说犹如儿戏,可是秋风十四要想破开就不得不出手,只要出手便会需要时间。
这个时间是他为封七娘争抢的,手中的剑则是为了延长这个时间。
燃烧的火云抬起秋风十四低垂的眼帘,就在陈士先的剑来到他身前一尺时,两口朴刀如闪电般迅捷拦下。
与此同时。
封七娘泛着白光的爪子对准土逊身体上的束缚,凌空斩下。
仍然藏匿在大椿树上的萧长夜唇角渐浮起些许笑意。
只是,正当封七娘抓住土逊命运的脖颈准备离开时,她的身体突然间就那么被迫的停滞在空中。
“想要在我的面前做黄雀,痴心妄想,”
那名原本被重伤的狼头男人,身边两杆短戟从地上悬浮而起,之间他双手握紧,却像是握住两把扇子一般。
然后,男人狰狞而笑,持着短戟的双手就像是挥舞扇子般扫出,“都给老子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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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粗吼一声,霸道的力量排山倒海而来。
无论是封七娘还是陈士先,亦或者措不及防的秋风十四,都被这股力量瞬间震住心神。
坐明境相比于玄彰境,除了开辟炁海的不同,还有对天地灵炁掌控上的巨大差距。
狼头男人仿佛没有受伤,力量瞬间回满,真元暗合灵炁运行的规律而来,威力更加不同凡响。
即便是未曾正是修行的萧长夜也知道,若不阻拦,封七娘就是不魂飞魄散,也必然显露出鬼狐之体。
而封七娘已经闭上双眼,她此刻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大部分掌控。
“嗤嗤嗤!”
空气里骤然传来雷电肆虐的声音。
封七娘睁开眼睛,自己没有被狼头男人的力量所淹没,因为在她的身前,出现了一片海。
一片由天上雷霆化成的雷海,雷海之上,一人凌空而立,身周环绕着一张张由雷电凝聚而成的符箓!
“上品雷破符!”
狼头男人疾退出雷海,难以置信的注视着被雷符包裹在中央的萧长夜,“萧长夜,你真的很让我意外。”
萧长夜不清楚,不清楚自己一个待在青鸾山下十三年未曾回过京都的人,怎么谁都认识他一样?
不过,这足以说明,土逊手里的血经非同一般,想要得到他的人更不一般。
同时,这也足够让他明白,夺回血经的重要性。
“七娘,唐七,带上土逊离开,”
萧长夜低眸望着游行在自己身体上的银白雷电,还有脚下奔腾的雷海,这种霸道的力量是他第一次掌控,悬浮在空中,更让他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不是拥有力量后觉得自己很牛逼的飘飘然,而是一种力不从心,随时会跌倒的飘飘然。
这张雷破符是他最后的手段,若不能顺利从土逊身上挖出血经,便要承受龙颜怒火。
“我走不了,”封七娘无力的摔倒在地上。
适才狼头男人隔空操控天地灵炁将她禁锢,同时也将真元强行灌入到她的经脉之中,她需要时间将对方的真元力量驱散出体内。
“秋风十四,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看不明白吗?”
陈士先恼火的注视着拦在自己面前的秋风十四,“你让我带走土逊,等我们拿到他身上东西,我们再将土逊交给你。”
他当然知道秋风十四多半也是冲着那东西来的,但还是选择故意这么说。
“哼!”
就在此时,雷海之前的狼头男人重喝一声,“区区雷破符,也想拦我!”
说话间,他从原地纵掠而且,双戟之上携着风啸之音,朝着萧长夜席卷而来,“赵寒秋,你要是带不走了妖物,今天的锅,你自己背。”
赵寒秋盘膝而坐,属于秋风十四刀中的落黄刀意正在逐渐从他体内离开。
封七娘亦盘膝而坐,属于狼头男人的真元之息逐渐被她体内的某种力量蚕食。
第26章:激烈交锋
“勒川红!”
炙热的火云携着陈士先的恼怒直上,这是塞上四剑第一式,勒川是塞上的一条河,滋润着朔州八郡。
昔年陈家先祖在勒川河上和当世强者对战,据说剑上燃烧的火云将这条河水照耀一片火红,便得此剑名。
秋风十四闷哼一声,他肩上衣服被火云所点燃,倒退撞击到一棵折断的树桩上才止住身形。
“真以为自己可以无敌啊,”
陈士先看着吐出一大口鲜血的秋风十四,收剑道:“看在你先前也没有杀我的面子上,我也不动你。”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看向身后雷鸣轰动之处。
滚滚雷霆,凝练成一口长剑握于萧长夜手中,一道残影在雷海之上,正与萧长夜激烈相遇。
“喂,你行不行啊?”陈士先大吼一声。
萧长夜虽有雷破符,可自身终究是没有任何修为,面对坐明境强者,对方快速移动的身体他甚至无法捕捉到。
听见陈士先的喊话声,他心中大定,“唐七,别管我,趁他们都还没恢复过来,你带上土逊和七娘离开。”
“那你呢?”
“我可以离开!”
“小子,真的是这样吗?”空中某处突然扭曲,那里的雷霆骤被击破,两柄双戟凌空而下,狼头男人狠厉道:“陈士先,你敢带走土逊,老子便敢杀了萧长夜!”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可陈士先并不接招,“吹牛你也得先打草稿,平成侯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杀的,他身上的宝贝数不胜数,你小心玩火自焚。”
说话间,他已经来到满身是伤,早已经陷入昏迷中的土逊面前,提剑斩去身上的束缚,“臭女人,走了,这地方可不兴待啊。”
封七娘陡然睁开冰蓝色的眸子,怒意十足,“你再喊一句试试。”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意见,”
陈士先背上土逊,抓住封七娘手,“老萧,你顶住,我把他们送去安全的地方就来帮你。”
其实他也不知道究竟什么地方才是安全的,但总是要先将人带走的。
双足轻点,腾跃而起。
却在下一刻,变故再生。
“请恕小生无礼了!”盘膝调息的赵寒秋突然睁开双眸,手中雪山飞鸟扇如箭疾射而来。
“艹!”
陈士先破口大骂,“无礼你马勒戈壁!”
可是他也只能无奈松开封七娘,提剑阻拦。
稍有恢复的赵寒秋衣衫上凝起雪霜,来到陈士先面前。
雷海之上的萧长夜看去,心下跳动。
“面对我还敢分心,”一声嗤笑,双戟携飓风而来,落向萧长夜身前雷符。
他很清楚,只要将环绕在萧长夜身前的雷符击碎,他便可轻松穿过,然后带走土逊。
呼啸声响起,那是风吹来的力量。
萧长夜岿然不动,修长的双掌举起,如握住了九霄,而后翻掌盖压直下。
就像是从天空上降下的九霄雷霆,没有太多的花里胡哨,就是那么直接的轰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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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以恐怖杀伤力著称的上品雷破符,狼头男人只能无奈迎接,就像刚才陈士先面对赵寒秋突如其来的雪山飞鸟扇一样。
萧长夜确实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可对方要想穿过他的雷海,就必须先破符,或者说击败他。
任凭再强的存在,在出手那一瞬间,都会显露出身形,这便是他出手的时机。
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他雷破符的威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衰减。
而时间,对于他来说,此刻是最重要的。
封七娘还未恢复过来,陈士先被赵寒秋阻拦,能破局的只能是自己。
于是,当他看着从雷霆轰杀下逃逸出去的狼头男人时,萧长夜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你惹怒我了!”
显然,狼头男人也已经进入暴怒状态,一股杀意十足的力量自他体内冲出,代表着杀气的血红刹那间将周围的青草绿叶染红。
杀气!
比之前出现在客栈的乌敦还要强盛数倍的杀气。
“我本不想杀你,你却非要找死,”
狼头男人双目血红,盯着雷电包裹中的萧长夜,说道:“识趣便主动让开。”
“原来你也是杀手,”萧长夜很淡定。
从屠杀中修炼而来的杀气,以夺取生命为主,当它们的主人选择释放的时候,便是注定要取人性命的时候,某些时刻,甚至他们的主人都难以掌控。
因此,除了那些杀手组织的,极少有人会选择这样的修行方式。
狼头男人没有给萧长夜太多考虑时间,杀气全力迸发,地上青草仿佛在同一时刻遭遇到上百次攻击,霎时成为碎沫。
狂暴的杀气随之进入雷海,纵横交错的雷电与之相遇,瞬间迸出一道道闪亮的光点,并伴随着强烈的爆破之声。
萧长夜双手结印,口中念起符咒,环绕在身周的雷符开始发生翻转,于是他身下的雷海亦开始发生翻转,从一面雷海变成一面雷霆所化的雷墙,而后向对方包裹而去。
既然追不上,那便让你无处遁形。
“好,就此一决胜负!”
狼头男人也看出了萧长夜的想法,不退反进,周身为杀气所包裹,举起双戟,宛若从修罗地狱中走出来的杀神。
双戟化出两道巨大虚影,威风凛凛,朝着萧长夜直扑而来。
“给我破!”
狼头男人一声厉啸。
另一边,正激斗的陈士先赵寒秋两人都被杀气与雷霆的碰撞而震惊得忘记战斗,抬眸望去,只见萧长夜再施手印。
雷符高速旋转,丝丝银白雷电从中吐露而出,继而在极短暂的时间内编织成一个圆球,将萧长夜保护其中。
激烈的冲击在树林周围疯狂流窜,瞬间将所有人掩盖。
即便掌控雷破符也终究只是凡俗之躯,陈士先无法确定萧长夜能不能抵挡住坐明境强者的全力一击。
他没有办法冲过去,身后的封七娘根本无法抵挡,也就不允许他冲上去。
鸟儿恐惧的叫声和野兽惊恐地嘶吼不断传来,飞禽走兽也在争先恐后的逃窜。
待到剧烈能量消散的时候,陈士先看见前方烟尘中站起来一名男子,男子脸颊有狼头刺青。
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公子?!”
第27章:普通人
不知什么时候,从天空上降落下来的牛毛细雨已经停止,空中的乌云也不知被风带去了何方。
从天上俯瞰下去,林子中被强行开辟出一片空阔地带,几名修行者或是躺着或是坐着,脸色都谈不上好看。
“萧长夜?”封七娘看见躺在烟尘中,身体上还有雷电不时浮现的萧长夜。
陈士先伸手将她拦在身后,注视着从烟尘里走来的狼头男人,适才恐怖的战斗,已经将他身上的衣服冲得四分五裂。
露出强健的身躯,那怕他的身体上下很多部位都有伤,也不妨碍从那发达的肌肉上看到蕴藏在其中的力量。
“刚才是你说老子不敢杀他?”
狼头男人吊着一只手,看起来应该是被雷破符击断了骨头,伤了经脉。
“等等!”
刚才的大范围杀伤,陈士先为了保护封七娘以及不让土逊死去,消耗了不少力量,“你不就是想要土逊,给你带走就是。”
狼头男人咧嘴一笑,笑容阴寒,“现在?完了!”
他单手提着自己的短戟,走到昏迷的萧长夜面前,缓缓举起。
“青狼,住手!”
赵寒秋猛咳两声,说道:“我们的目标只是土逊。”
听见这个名字,陈士先很是震惊的看向赵寒秋,这个青狼是鬼婴杀手组织的人,并且在杀手榜排名三十二。
“寒秋兄弟,”
青狼擦拭去唇角的鲜血,狰狞道:“我青狼要杀的人,没有谁能阻止,除非能杀死老子。”
短戟再一次举起,没有动用任何真元,因为此刻的他想要动用真元也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陈士先瞪大了双眼,握紧了手中长剑。
封七娘瞳孔骤缩,准备将人魂丹的力量发挥到极致,也要再一次催动体内的浩然正气。
“公子?!”
一声急切中带着惊讶的声音从侧方正在飘散的烟尘里传来。
青狼置若罔闻,目光死死盯着萧长夜的脖子,他势必要斩了萧长夜的脑袋。
“不准伤害公子!”
还在空中飘荡的树叶被一道极快的灰色身影所带动。
“铛铛铛!”
短戟轰然落下,却陷入了地面深处,和岩石猛烈撞击。
杀手青狼手臂发麻,咬牙切齿,“普通人?”
普通人怎么会拥有这样的速度?
他极度震惊的看向在最后关头,夺走自己猎物的家伙,长着一张黝黑的脸,穿着一身麻衣,还背着一背篓,里面装满了书。
“是自己人就好,”陈士先松了口气,却又后知后觉,“普通人,这...这特么能行?”
“别说话,赶紧调息,”
封七娘闭上了眼睛,她似乎很相信赵劲草能够保护好萧长夜。
陈士先注意到秋风十四和赵寒秋两人都进入了调息状态,明白了封七娘的意思。
“小书童,保护好你家少爷,”
听见赵劲草称呼萧长夜为公子,又见他背着一篓书,陈士先便将他当成了萧长夜的书童,“拖住他,等我!”
赵劲草看了看,如同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还是很憨厚的答道:“噢,俺一定会保护好公子的。”
“你当真能保护好他。”
青狼用力将短戟从石头里拔出,凶神恶煞的向赵劲草走了过去。
赵劲草抱紧萧长夜,暗暗吞下一口唾沫,默默给自己下定决心,缓缓后退。
他很想把自己腰畔的镰刀取下来,可惜此刻双手都不得空。
“噫?他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赵劲草突然愣住,狰狞的青狼怎么突然间变得了泄了气的皮球?
“俺的镰刀还挂在腰上的啊?”
“我们只是顺道路过这里,您请自便,”尤为平淡的声音从少女红唇间吐露。
赵劲草回头看去,顿时喜笑颜开,然后很笨拙的向两人行礼,“柳小姐,露儿姑娘,你们来了。”
他很感激两位姑娘,若不是他们给自己指路,自己断然找不到公子。
“柳姑娘,这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俺家公子,”
赵劲草弯腰请求,“柳姑娘你能不能救救我们?”
这两人赫然就是之前在客栈中看戏的两人,柳姓女子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衣裙,白净的额前留着刘海,脸型微圆,五官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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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称不上绝世美人,却也算得中上之姿,尤其是少女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很容易让人不经意的沉沦其中。
“过路?”
青狼端视着少女,素净的装扮,妆容也是极致淡雅,如此更显清秀,“姑娘,这里可没有路?”
“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小丫头露儿表现的恶狠狠的说。
柳姑娘浅笑道:“走的人多了,不是就有路了吗?”
青狼眉头微皱,他能感觉到这个看起来身段有些柔弱的女子不简单,但自己却也摸不准对方的目的。
他尝试着向赵劲草逼近,对方面色不变,仿佛是专程来看戏的般。
握紧短戟,继续向前,仍无所动容。
青狼身体微弓,双腿放松。
赵劲草脸色微变,他很清楚对方这是要发全力了。
“死!”
青狼双腿骤然发力,一戟劈下。
“呼呼呼~”
赵劲草大口呼吸,眼睛在萧长夜的身上扫来扫去,“嘿嘿,没事儿。”
劫后余生的下意识笑声落进青狼的耳畔,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他面色涨红,再次冲出。
“嘿嘿,还是没事。”
青狼脸上皮肉抽动,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手里的武器。
他一声咆哮,发狂似的杀去。
大概是有了前两次的成功,赵劲草最后一丝恐惧也消失不见,在周围穿来穿去。
“小姐,这人看起来也很怪啊,”
露儿望着小姐的面孔,见小姐不说,又问道:“小姐,我们为什么要突然过来呀?”
少女依然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始终如一的注视着赵劲草怀中的萧长夜。
骤然。
短戟从青狼手里脱手而去,的确,他真元枯竭,受伤也极为严重,甚至连操纵天地灵炁也会对自己造成莫大的伤害。
可他多年来的战斗经验并不需要修为支撑,数次追逐,已经足够他去判断黑炭小子的诡计。
短戟丢出那一刻,他便停下步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在他看来,普通人终究只是普通人。
这一击,黑炭小子避无可避。
第28章:一步入藏气(上)
苍白色的气体在萧长夜的面前漂浮,没有阴沉的天空,也没有被破坏后的大地,周围的一切都被未知包裹。
“咳咳!”
萧长夜咳嗽两声,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
不,准确的说,他根本就感受不到任何不适,像是根本没有遭遇过战斗一样。
他睁开双眼,望着周围的一切,才明白过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这片只有苍白之气包裹的地方,他将之称为万卷书屋,和青鸾山下那座茅草屋里的万卷书屋不同,这里一本书都没有。
只是因为萧长夜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当时他就坐在安如山的万卷书屋中。
他记得那是五岁时的夏天,茅屋外的树上还挂着两只蝉,像是要比谁的声音更大,疯狂的鸣唱。
当时萧长夜还以为,自己多年不见的系统到账了,毕竟这年头谁穿越还不带个系统。
最后自然是遗憾的,他在这个地方什么也没有找到,没有任何可以帮助自己提升实力的东西。
萧长夜起身,伸手去抓漂浮在四周的苍白之气,如往常一样,他们像是有灵性一般,会主动避让。
“喂,把我拉进来做什么?”
空荡荡的四周,就是想要做些什么都找不到,这个地方早就已经让萧长夜失望无比,甚至很痛恨藏在自己身体内的这个未知东西。
安如山说过,他之所以不能修行是因为诸窍内有东西将之堵住,他不是和天地灵炁无法产生感应,也不是先天一炁不够充盈。
而是有一个外来的东西将诸窍堵塞,即便是安如山这个医家圣手,也无法解决。
但是在那个夏天之前,萧长夜的诸窍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直到万卷书屋的出现,他的诸窍才出现无法解决的堵塞,到十二岁的时候,也就无法修行。
来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本以为自己可以做一个逍遥世间,飞天遁地,长生不老的逍遥客。
谁料美丽的梦想却还没踏出第一步就胎死腹中,谁能不生气。
当然,现在萧长夜也没时间生气。
他还担心着外面的情况,自己被拽进万卷书屋,那个狼头男人可不会,封七娘未能恢复,陈士先要抵抗赵寒秋,情况极为不妙。
回音从四周传来,自己就好像是身处在一个山洞之中。
突然。
这个山洞在措不及防间传来猛烈的震动,就好像是发生了大地震一般,流淌在周围的苍白之气亦开始发生变化。
他们没有惊慌,同时向某一处空间汇聚,似乎那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萧长夜不知道,就在前一刻。
一口携着无尽杀意的短戟向他飞来。
在破败不堪的树林里,青狼自信的坐下,他的目标当然是萧长夜,一直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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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赵劲草还以为和之前一样,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短戟已避无可避。
它锋利的戟刃将斩向萧长夜的头颅,夺走他的生命。
黑发最先被斩断数根,继而短戟接近萧长夜的头皮,就在那毫厘之间,一道血红之气骤然出现。
短戟就像是砸在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上,力量被层层化去,最后咣当一声,短戟坠落地上。
拼尽全力从原地冲出的陈士先刹住双脚,愣了愣神,说道:“什么鬼?发生了什么?”
屁股还没沾地的青狼脸色扭曲,他也想知道这是什么鬼?
......
萧长夜大概知道是什么鬼。
他在剧烈震动的万卷书屋内奔跑,跟随着流动的苍白之气所汇聚的地方跑去。
于须臾之间。
一抹血红之气自所有苍茫之气汇聚的地方涌出,那处空间节点下面,好像藏着一个喷泉。
血红之气不断涌出,和苍白之气宛若几千年没有见面的伙伴,他们热情拥抱在一起,激烈交缠在一起,他们向四周飞去,苍白像是要带着自己的老友参观自己居住的地方。
萧长夜怔在原地,发生了什么他此刻完全不知道,这样的景象也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发生。
弹指之间。
两种颜色的气体已经将周围布满,单调的世界里,仿佛开出了一朵朵鲜艳的桃花。
剧烈的震动消失了,从空间节点处涌出的血红之气也消失了。
萧长夜皱着不解的眉头,缓步向前。
下一刻,他瞳孔激增,面色大变。
一块玉从外面挤了进来,就悬浮在空间节点处。
那是一块残缺血玉,是赵劲草的母亲为报答救命之恩送给他的。
正当他愣神之际,血玉骤放翡翠色的光芒,将万卷书屋彻底照亮。
血红之气和苍白之气仿佛听到什么指令一般,开始动作起来。
于是萧长夜看见,十几年不变的万卷书屋,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
树林里,赵劲草很错愕,陈士先很懵逼,封七娘却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
秋风十四摇了摇头,赵寒秋苦涩一笑,心想就如陈士先所说,平成侯家的公子又岂是那么好杀的。
他却突然注意到,赵劲草后方那名自称路过的女子,神态奇怪,就像是找到了多年没有找到的东西。
但比起这些,始作俑者青狼,很是恼怒。
作为杀手榜上有名的男人,死在自己手中的人不知凡几,今天,自己居然被两名普通人拦住。
这简直是毕生以来,最大的耻辱,他绝不能忍受。
抓起身边又一只短戟,冒着自己今后留下后遗症,修为极可能再难登升元之境的风险,他调动了天地灵炁和体内的一丝丝真元。
这一丝真元,如同从已经干涸的河流中强行抽取,从河中水草里面挤出,可以想象他将要承受多么惨重的代价。
青狼还是毅然决然的出手,短戟卷起罡风,撕裂落叶。
这一戟,不只是萧长夜,那黑炭小子也逃不过,受了伤的陈士先根本来不及阻止,想到这些,青狼咧嘴而笑。
“铛!”
剑戟相遇理所当然的发出清吟之声,看似霸道的罡风被一柄秀气的剑刺破。
青狼的屁股还没沾地,看到拦住自己必杀之戟的人,大怒!
第29章:一步入藏气(中)
浅浅的身影如树梢上的雏鸟,轻盈的飘掠到赵劲草的面前,玉手极致自然的拔出鞘中之剑。
剑长不过两尺一寸,透着淡淡的寒光,带着如妙龄女子一般的秀气,剑脊上点缀着三朵雪白的梅花,仿佛挂在雪山之巅,正静静的悄然绽放。
少女手腕轻轻旋转,长剑如闪电般快速舞动,剑光闪烁,与少女浅浅的身影相合,好像本来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短戟向远处飞去,而后陷入一根断了半截的树木当中。
少女平静收剑,清秀的脸颊上看不出任何别样颜色,“你们是杀死土逊还是带走土逊,都与我无关。”
话外之意,土逊她是不管,但身后的男人,她一定要管。
青狼脸上的怒意却神奇的消失,不是因为少女的剑法有多么精妙,透露出的修为有多么强大。
而是少女手中那口剑,让他明白,今天想要杀死萧长夜,已绝无可能。
可他还是不甘心的说道:“姑娘不是路过吗?”
“我现在想路过救一个人,不可以吗?”少女收剑入鞘,她明明说得很是平静,可落入青狼的耳中,是那么的挑衅。
他握紧拳头,寒声说道:“如我全盛之时,今天定要挑战于你。”
少女就这么站在那里,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丫头露儿从后面跑了过来,说道:“十个你也不是我家小姐的对手。”
青狼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她们走了过来。
露儿见状躲到小姐的身后,赵劲草喜笑颜开,说道:“谢谢柳姑娘。”
青狼眼睛像是定格在少女的身上,强烈的不甘中夹杂着些许无可奈何。
他越来越近,少女却并未拔剑。
陈士先见状急切道:“弄他呀,直接弄死他。”
少女不为所动,青狼俯身捡起地上的短戟,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拖着一条断臂,步履艰难,“赵寒秋,老子先走了,什么狗屁土逊,你自己看着办吧,跟老子没关系。”
青狼用力拔下树干上的另一只短戟,向树林里走去。
陈士先重重的吐出口浊气,望着少女说:“我真的很不喜欢这种七上八下的感觉,既然要出手,下次能不能快点。”
“奉劝你一句,回头看看你后面,”少女却是转身,目光落在萧长夜的身上。
陈士先下意识的扭头,便见靠着树桩休息的疯子秋风十四缓缓站了起来,正和封七娘对峙。
“秋风十四,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陈士先上前,决定帮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讲述讲述当下的形势。
“你现在还能是我们的对手吗,识时务者为俊杰懂不懂?”
“对,识时务者为俊杰,”
秋风十四语调间的憔悴荡然无存,听起来似乎已经恢复大半,“将妖物留下,尽可离去。”
“你找死啊,没看见我们老萧是有帮手的,”陈士先威胁道。
秋风十四看向少女的背影,轻笑一声,“你不妨问问她,会不会过来拦我带走妖物。”
“喂,那个柳姑娘,这疯子不识趣,你要不就过来简单露一手,让他知难而退。”
没有任何回应,只见少女伸手落向萧长夜的眉心。
“艹,”
陈士先见此情形,说道:“你知不知道这妖物关乎萧长夜的小命。”
说话间,秋风十四已经提起自己的朴刀,步步紧逼。
封七娘十指成爪,“别叫唤了,她不会帮忙。”
“不帮忙,不帮忙还馋老萧那张俊脸,”陈士先低声吐槽,“这女人真是过分。”
幽光从七娘十指间升腾而起,战斗已是迫在眉睫。
“能不能不打?”陈士先举起剑问道。
“把妖物交给我,当然可以。”
陈士先看了封七娘身后的土逊一眼,灵机一动,剑尖陡然转移指向另一边的赵寒秋,说道:“你这时候和我们打,就不怕赵寒秋这小子在你背后搞偷袭?”
听见这话,赵寒秋从原地站了起来,不悦道:“小生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若要继续争夺这妖物,自然光明正大,”
“陈兄之言,实属荒谬绝伦,还望陈兄往后说话,勿要随意污蔑,否则容易引来祸端。”
说完,他向秋风十四抱拳行礼,说道:“骆兄,小生已无力争夺此妖物,就此告辞,祝你成功。”
“装模作样,”陈士先不屑道:“你要光明正大,怎么不说出是谁派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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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寒秋没有回应,他握紧自己的雪山飞鸟扇,转身离去。
而秋风十四,双刀挑起两片枯黄落下,径直向封七娘和陈士先刺来。
两人对视一眼,面无惧色,拔剑而上。
却在下一刻。
周遭天地灵炁突然发生紊乱。
“小姐,他...他...”露儿颤抖的手指着萧长夜,只因紊乱的天地灵炁尽皆朝他身体灌入。
......
萧长夜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原本空荡的万卷书屋,一栋充满古朴深远而又复杂气息的古楼自脚下拔地而起。
一层楼中央,那块残缺血玉落在从地上升起来的玉台上,释放出极盛的光芒。
待光芒敛去,血玉上方浮起一层光幕,光幕之上,自上而下,落有一行字。
萧长喃喃念出,神情骤变。
这一句不就是血经的开篇第一句吗?
光幕如一片水纹,漾起涟漪,一支笔从里挣脱而出,飞到萧长夜面前。
“莫非,让我补全?”因残缺血玉而改变的万卷书屋,已经足够让萧长夜意识到玄妙,微微提气,亦提起笔。
他缓缓闭上眼睛,夜雨入庙,柴火热烈,英招坐于上头。
当夜的景色步入脑海,血经上一个个晦涩难懂的字也缓缓浮现。
萧长夜执笔落下,泛起涟漪。
可就在他还没写到一半时,笔突然从手中消失,光幕亦从眼前消失,低眸一看,他所写的字都落在了残缺的血玉之上。
字已至残缺之处,自然无法继续落笔。
正当萧长夜思索之时,骤然之间,无数文字从远方飘来,它们极有秩序的落向周围的书架
儒家的《十论》《峥嵘》,道家的《玄牝真经》《太平真经》,纵横家的《捭阖》,法家的《法矩》等等。
只是照面,萧长夜便辨别出数十本典籍,这些书他早在青鸾山下就已经看完。
飞来的文字,带着天地间的灵炁涌入。
他堵塞十多年的诸窍,竟然打开了。
第30章:一步入藏气(下)
“他...他在破境?!”
丫头露儿的小脸蛋儿上写满了匪夷所思,周围涌动的天地灵炁,很明显就是在破境。
可是躺在地上这个人,明明是个未曾修行的普通人,连洗尘境都没有过,如何来破境之说呢?
“看起来确实在破藏气境,”少女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惊疑,却又不得不承认。
“从来没有听说,还有人能够越过洗尘,直入藏气的?”
露儿觉得自己的修行世界观已经在刹那之间被现实碾压成为粉碎,“要是早知道能这样,我...我肯定早就入玄彰境了。”
早知道,人们总是很喜欢用这个词。
可是即便上林教天枢楼自称能堪破玄牝的摘星老人,也无法真正做到早知道。
“我就知道,这小子不简单!”
正和秋风十四交锋的陈士先稍微得空,感知到天地灵炁纷纷向萧长夜身体内涌去,兴奋说道:“这家伙是和本天才一样的天才。”
“柳姑娘,露儿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啊?”赵劲草愣头愣脑的摸不清楚究竟发生什么,同样身为普通人,他此刻完全感受不到所谓的天地灵炁。
露儿看着他那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无形之中自己的身心又遭遇打击,作为一名才刚入藏气境不久的小修。
一朝看见别人越过洗尘而直接进入藏气,再联想到自己曾经一步一步的艰辛,心中不免微酸,而这股微酸,露儿此刻还找不到任何发泄的地方。
她双颊微微鼓起,说道:“你们家少爷以前真的没有修行过?”
“修行?”身为一名从小在泥地里寻找吃食的孩子,赵劲草只是听别人说过这个词,自己却从未接触过。
他茫然不解,不知放在何处的双手落在自己的衣角上用力揉搓,“俺不知道,俺不懂修行。”
“憨头憨脑,”露儿撇下一句,又望向地上的萧长夜。
……
……
其实当事人萧长夜也无法解答露儿的疑惑,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玉台上悬浮着的血玉已经归于平静,萧长夜尝试过从上面取下,却无论如何也办不到。
从楼外飞来的无数文字落于书架上,逐渐形成一本本书籍,扫过一圈发现,这些书都是这十多年自己在安如山的万卷书屋中所看过,倒是没有太多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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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盘膝于地,一种期盼已久,却又无比陌生的感觉自灵魂深处涌来。
“这就是修行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吗?”
萧长夜喃喃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似乎有所不同,经脉之中有灵炁在流动。
他万分肯定,自己确实是跳过了洗尘之境,直接步入了藏气之境。
“二层,二层之上又有什么?”
萧长夜没有在自己的身体变化上多做留恋,看向了通向二层的楼梯,然后走了过去。
没有任何阻拦。
可当萧长夜登上二层时,还是感到万分的诧异。
浓郁的苍白之气弥漫,和此前没有血玉闯入的一层一模一样。
“血玉?血经?”
萧长夜眉头紧锁,轻声念道:“这两者是解开万卷书屋的钥匙?”
他缓步向中间走去,“血经我已知晓全文,血玉则是残缺的,看来我需要去寻找另一块血玉。”
想到这里,萧长夜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来。
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庆幸自己在破庙之中打开盒子,偷看了血经。
“嗯?”
突然,脚下一股诡异力量席卷全身,萧长夜低眸,不及反应,整个人好像坠入了旋涡之中。
……
……
陈士先不喜欢这样的战斗,尤其是这种以弱战强的战斗,被人压着打的感觉着实令他不爽,尤其对方还是受伤的情况下,他们这边还有两个人。
这让他更加觉得,这架打得是真憋屈。
塞上四剑无论是对于身体的消耗还是对于灵力的消耗,都非同一般。
陈士先虽然很想把对面这家伙烧得灰头土脸,却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秋风十四,我知道你这人脑袋缺根筋,可你脑袋空可以,能不能特么的不要进水啊!”
“本少爷看你天生是属黄瓜的,欠拍!”
剑在陈士先手中舞动,他的攻速似乎是跟自己说话的速度成正比,还跟不断上涨的暴躁值有关。
但是这样不免失去理智,这一剑就刺偏了。
秋风十四面容不变,看准时机,朴刀一挑!
陈士先的剑诡异的刺向封七娘。
情况在刹那间急速转变。
封七娘脸色大变,也来不及说什么,撤掌拦下,身体疾退。
秋风十四冷峻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朴刀粉碎封七娘手印,另一口刀同时横拍向陈士先。
“艹!”
陈士先大骂一声,却已是避无可避,身体强硬接下,但他显然低估了秋风十四的力量,整个人直接被拍飞出去。
只剩下封七娘一人,本就失了先机,又坠入颓势,她的力量也越来越弱。
面对秋风十四斩出的‘爻’字刀诀,根本难以抵挡,轰然撞击到后方的断木之上,脸色瞬时煞白。
“再见!”
秋风十四纵向依然昏迷的土逊,说出这话,显然已是胜券在握。
可就在下一刻。
不远处少女手中的剑刹然出鞘,一道残影乍起。
紧接着,剑出现在土逊的前方,朝着秋风十四横扫而过。
“抱歉,让你失望了,”萧长夜持剑而立,似笑非笑的望着秋风十四。
有此时间,被击倒的封七娘和陈士先也足够来到萧长夜身边。
“疯子,差不多得了,现在是一打三,你根本不是我们对手,”陈士先一只手还捂着刚才自己被拍的部位,不过丝毫不影响他说话的硬气。
秋风十四被迫后退,缓缓吐出一口气息,目光却始终注视着萧长夜,他能感受到刚才那一剑。
“未曾修行,却一步入藏气,你是怎么做到的?”
萧长夜摊开无奈的双手,笑道:“说来你可能不信,到现在我自己都不清楚。”
秋风十四脸色微沉,他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稍作沉默,两口朴刀飞入鞘中,并向萧长夜拱手说道:“萧长夜,京都再会。”
“好啊,”萧长夜说道:“我会将此事禀告圣上。”
第31章:请将他,物归原主
几片枯黄的落叶无声坠地,萧长夜望着秋风十四离去的背影,依旧坚挺如西北的杨柳,背上的两口朴刀仿佛还释放着刀意。
直至秋风十四彻底消失在林子的尽头,萧长夜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喂,人都走了,还在看,”
丫头露儿调皮的声音从身后突兀传来,“真是的,不经人允许就拿我家小姐的剑,还不快还给我们。”
听见这话,萧长夜突然就想到在客栈门前向少女借剑的事,刚才情况紧急他却是没有想那么多,此刻看来,这口剑对于少女来说或许极为重要。
他当即躬身,双手奉上,“适才事发突然,在下唐突,冒犯姑娘,还望姑娘恕罪。”
少女清秀的面孔上不见不悦,也不见别样颜色,她平静的从萧长夜手中接过,而后平静的说道:“萧公子,我想和你谈谈。”
“谈谈?”萧长夜微怔,这话来得实在突然,关键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老萧,还不快给我们介绍介绍,”陈士先跳上前来,眉飞色舞。
萧长夜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要是生活在他来的那个时代,怕是有做狗仔的潜力。
“我并不认识这位姑娘。”
“不认识?”陈士先觉得很荒谬,“你觉得我们会相信这么荒唐的理由吗?”
“我叫夜雨,还请萧公子借一步说话,”
说完这句,少女也不等萧长夜的回应,便径直转身离开。
丫头露儿说道:“要不是我家小姐救你,你现在已经死了。”
萧长夜微作沉思。
旁边的陈士先挤眉弄眼,然后突然拉住萧长夜说道:“你跟她是一家人?”
“此话怎讲?”
陈士先双手抱胸,趣笑道:“你骗我名字叫夜长安,现在这女人又骗我们说叫夜雨,你们不是一家人是什么。”
萧长夜表示上一次无语还是上一次的时候。
“小黑炭,你不是称她为柳姑娘吗,是吧?”
赵劲草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是在问自己,但是他实在没法对这个家伙有更多的好感,若不是看他帮助公子,绝对不搭理。
“是啊,柳姑娘人那么好,肯定不会骗人的。”
“你傻吧,柳和夜能一样嘛,这女人摆明了骗人,连草稿都不打,”
陈士先没好气说道:“要我看,不认识就不要过去,对吧,老萧。”
“你怎么知道别人不是叫柳夜雨呢?”
萧长夜向前走去,独留下被噎住的陈士先。
“快点,我等不了你多久。”
没出去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封七娘的声音。
萧长夜扭头看去,才发现她的双唇已然发白,双手看上去也已经不像是个正常人,郑重点头道:“好!”
……
穿过树林竟有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溪,清澈的溪水两岸,芦苇丛生。
“柳姑娘,不知有什么是我能援手的,”
萧长夜望着少女纤细的身躯和被风拂动的裙摆,走到她的侧方说道:“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只要我能办到,绝不退缩。”
柳夜雨眉眼微抬,她的肌肤像冬天的雪,不是足够白,而是美,就像久不见雪的南方人一夜醒来,窗外天地已一片雪白。
“我想请问萧公子,身上可是有一块残缺的白玉,在这块白玉中,还有流动的鲜血。”
萧长夜双眉下意识的皱了一下,同时心头也是一紧。
少女的眼睛很清澈,比面前的溪水都还要干净,就像初生婴儿的眸子,从未被这个世间沾染过。
萧长夜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的眸子,面对这样一双眸子,他竟有些不忍欺骗对方。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与好色绝无关系,他自问自己绝不是一个见到漂亮女人就留恋的人。
这种感觉,仿佛是这个女人与生俱来的,是上天赐予她的。
“残缺的白玉?”
萧长夜逼迫自己离开少女的眼睛,看向哗啦啦流动的溪水,强装镇静,“这是姑娘的家传之物吗?”
“可以说比家传之物还要重要,”
柳夜雨认真说道:“此物于我幼时丢失,自此以后我一直在寻找,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来到这里,之所以选择出手,”
“是因为从萧公子的身上感应到了他的存在,所以希望萧公子能将他归还于我。”
呃...
感情你早就已经感知到,那前面还问个屁,搞得自己怪紧张的。
萧长夜心中腹诽,脸上逐渐无奈,他看向少女问道:“如果我拿不出来,姑娘是不是就要亲自出手?”
“不排除这种可能,”柳夜雨很平静的讲述事实,“你应该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即便加上树林里的三位,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柳姑娘何必说的这么残酷。”
“这不是残酷,这是事实。”
“呃...既然如此,我老实说吧,你说的那块玉可能就是我得到的那一块,”
萧长夜瞪大了双眼,他希望能让少女看到自己的真诚,“但是我现在没有办法将他还给你,绝对不是我想要霸占,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将他拿出来。”
始终平静的少女,两道平直的眉忽然蹙起。
寂静在两人中间悄无声息的降临。
只剩下溪水流动的潺潺声。
有风拂来,吹动溪畔芦苇,轻轻荡漾。
柳夜雨清秀的脸庞似乎也被风吹动,“我不是很能理解你说的话。”
“这确实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萧长夜无奈道:“如果你再稍微前面一点出现找我,比如在客栈的时候,我一定可以原封不动的将他物归原主。”
“在客栈的时候我并没有感知到,如果不是树林里传来的激烈暴动,我也不会知晓,”
柳夜雨说道:“直到青狼的短戟飞向你,血玉主动释放出力量救你,我才确定,他确实在你的身上。”
“我承认,我承认在我身上。”
前世今生,萧长夜都没有这么无奈过,难道要将万卷书屋的秘密告诉对方?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说没有办法将他交给我?”
“我...”
萧长夜咬牙,差点就说了脏话,“为了让你相信我,你要不还是直接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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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顺势敞开双手,一副赴死之状。
第32章:剑抵咽喉
“你这个臭男人真奇怪,谁要搜你的身,赶快把我家小姐的东西拿出来,”
在远处观察着四周的露儿见到这边的情况,冲上前来,怒气冲冲,“亏我们小姐还救了你,居然还想霸占我家小姐的东西。”
“露儿,你过去,”柳夜雨敦促道。
“小姐!”
露儿说道:“何必跟他废话,不用你动手,让露儿来就是,一直打到他说为止。”
“好了,你快过去盯着。”
露儿朝着萧长夜扬起自己的拳头,似乎在告诉他只要再不老实交代,便要承受她的拳头。
“你最好能给出一个让我信服的解释。”
露儿刚离开,柳夜雨锋利的声音就已经落下。
萧长夜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强硬,从她微微握紧剑的动作看,也明白对方绝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
“你想不想听一听我是怎么得到的?”
话音刚刚落下,铿锵一声,柳夜雨手中之剑如风般出鞘。
锋利刺眼的剑尖距离萧长夜的咽喉仅仅只剩下三寸。
“干什么干什么,想杀人啊!”
突然,旁边茂密的芦苇丛里传来陈士先的声音,“不给东西就杀人,还讲不讲道理。”
他冲了出来,将萧长夜拉离利剑。
“你怎么会在这里?”便是柳夜雨此刻也感到惊讶。
萧长夜突然联想到这家伙带上他和封七娘隐藏在树上的时候,他曾炫耀过自己的隐秘手段很强大,现在看来,真不是吹牛的。
另一边刚刚跑出去的露儿一时之间满头雾水,“小姐...我...他...”
惘然之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解释,于是双手叉腰,盯着陈士先道:“你怎么钻进来的?”
“小丫头片子,避开你还不简单,”陈士先很自得。
萧长夜注意到柳夜雨的脸色,赶紧说道:“唐七,你先过去,柳姑娘并没有那个意思。”
“我亲眼所见。”
“相信我,我能处理。”
“你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
“行吧,毕竟你是和我一样的天才,我还是相信你的,不过有什么状况记得叫我。”
看着陈士先离开,萧长夜极郑重的望向柳夜雨,说道:“刚才你说你是因为树林中传出的激烈暴动才来到这里。”
“是,”柳夜雨语气冰冷。
“那我能确定是什么原因了,当初将血玉交给我的人说过,她有一次也险些被修行者所害,就是这块血玉救下了她,”
萧长夜正色说道:“我先后两次险些被青狼所杀也都是血玉救了我,同时也因为这两次攻击,他进入了我的身体之内,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说取不出来了吧?”
“你是说进入了你的身体之内?”柳夜雨凝视而来。
“是的,”萧长夜说道:“但是我也不能确定他究竟在我身体的那个部位。”
柳夜雨低眉,沉思,并未因此收剑。
“我没有必要骗你的。”
少女抬眸,寒声说道:“真与不真,或许只有剖开你的身体才能确定。”
她一剑挺近,萧长夜半步不退,目无惧色,“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但自毁身体我还是能做到的。”
“你刚才说了,自己并不知道玉在什么地方。”
“我可以自爆经脉,你敢肯定血玉不会受损?”
两人目光针锋相对,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春天的风带着暖意吹拂过两人脸庞,少女如瀑布一样的秀发轻轻荡漾,她的眼神依然坚定。
片刻之后。
萧长夜开口说道:“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坐下好好说话,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会想办法取出血玉,到时候一定奉还。”
少女沉默。
萧长夜没有催促她。
一道明亮的剑光闪过,少女收剑入鞘,语气也平静下来,“我可以相信你,但你要是一直说没有取出,也不付诸行动呢?”
看到抵在自己喉咙上的剑消失,萧长夜紧绷的身体终于得到放松,其实他真不能确定自毁经脉的速度能有少女的剑快。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压根儿就不会选择自爆经脉,所以刚才他一直在赌。
身心上的放松传来,他的语气不由变得诙谐数分,“你这不就是不相信我?”
柳夜雨微怔,继而眉梢微挑,就像被风吹起的柳叶。
“那你说怎么办?”
萧长夜道:“要不你跟着我一起进京,然后一路上督促我?”
“说说你是怎么得到血玉的吧,”少女转身面向溪流。
“刚才姑娘不是不想听吗?”萧长夜笑问。
柳夜雨微微侧目,说道:“我现在想知道,不行吗?”
“当然可以,愿为姑娘效劳,”
不过萧长夜想到一件紧要的事情,凝重说道:“不过我朋友伤重,所以我只能简要说说大概过程。”
“是那位白衣姑娘吗?”
“嗯,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为了帮我险些丢了性命,”
对于封七娘,萧长夜是由心的感激的,也是由心的将她当作自己离开青鸾山的第一个朋友,“她因为身体原因需要一种特殊的丹药,我需要花费上些时间寻找。”
“什么丹药?”
柳夜雨看了过来,轻声说道:“我身上带有很多疗伤药。”
“不是疗伤类丹药。”
“那是什么?”
萧长夜看向少女,人魂丹虽是禁丹,但他并不怕别人知道自己在寻找,“是人魂丹。”
“我有。”
“什么?!”萧长夜大感意外,可是他却无法从少女的脸上看到任何别样颜色,就好像这件事很理所当然,他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很巧吗?”
“并不,”柳夜雨已经取出一个小巧的丹瓶递给萧长夜。
“我身上暂时没有元灵币,等到了京都我会想办法按照市场价...”
“不必,这种丹药还能用来救人,已经很不错了,”
柳夜雨将药瓶放进萧长夜手中,说道:“你如果觉得愧疚,就尽快把玉取出来还给我。”
萧长夜闻言,微笑说道:“你做起事来也不像表面上那么清冷。”
少女唇角微起,似乎是将原本想要说的话憋了回去,“你可以说是怎么得到血玉的了?”
萧长夜注意到她唇角的小动作,忽然间觉得这姑娘很可能是故意装成这副模样,“我问问,你丢的玉是不是分成好几块了?”
“我的意思是,暂时我身上这块没法还给你,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我可以帮着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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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那一剑风韵
“小姐,我们就这样放他走了,你真的相信他呀?”
沿着溪流的河边,丫头露儿歪着脑袋瓜,苦思冥想,“我觉得他八成是在瞎扯。”
“信与不信又能怎么样?难道你真的要我提剑把他杀了?”
少女踏着轻盈的步伐,衣袖也被她挽了起来,手里捏着个土黄瓜,吃得津津有味,她笑盈盈的打趣道:“然后让你来解剖?”
“我才不要,”
露儿望着自家小姐不顾形象的模样,说道;“小姐,你现在的样子太不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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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又没有旁人,要雅做什么?当然是自在最重要,”少女随手一扔,便将黄瓜尾部投进了小溪对面的草丛里。
“难道小姐就不怕自己这个样子被别人看见,黄瓜米都贴在脸上了。”
“除了你还有谁能看见,还是说小露儿你嫌弃我?”
少女眸子灵动,仿佛流动的溪水,她压低声音,威胁道:“敢嫌弃,等我回京把你卖了。”
……
“活着回来了?”
树林里,陈士先见到回来的萧长夜,打趣道:“你的美人儿呢?”
萧长夜没有回答他,因为靠在树干上的封七娘此刻看起来已是极为的痛苦,她在努力撑着自己即将消失的身体。
“七娘,快服下!”
封七娘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萧长夜开始这样称呼自己,她睁开眸子,便见萧长夜从瓶中倒出的人魂丹,很是震惊,“你从那里来的?”
“是那位柳姑娘给我的,”
萧长夜坦然说道:“你尽可放心,我没有和她做什么不对等的交易,反而,她倒是被我坑了一笔。”
“就算你跟她做什么交易,也是你的事,跟我又没有关系,”
封七娘从他手里取过丹药,说道:“你自己说过,以后我的丹药都由你来解决。”
“行,我来解决,”萧长夜压低声音问道:“需不需要将他们支开?”
“不用,现在的我可以直接吞服,就是需要点时间恢复。”
“好,我会在周围看着,”
萧长夜郑重点头,刚转过身去,陈士先就凑了过来,“悄咪咪的说什么呢?”
“没什么,”说起来,这次陈士先的出现可以说是帮了自己极大的忙,如果不是他,土逊肯定是被秋风十四带走了。
他是由心的感激的,其实出了青鸾山的修行世界,也并不是那么的险恶,“对了唐七,这次真的多谢相助...”
“别跟我说这些,不喜欢听,总之客栈的火锅和酒,你不准忘,”陈士先拍着萧长夜肩膀说,“另外,还有你在客栈门前那一剑,现在该跟我解释解释了。”
听见这话,萧长夜忍不住笑了,问道:“当时你说的一剑如故就是指的这一剑?”
“对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萧长夜缓步向前走到还昏迷的土逊身边,赵劲草已经去牵马了,他伸手落于土逊脉搏之上,并向陈士先解答,“当时那名杀手遭到七娘的重击,被迫后退,”
“我自小跟随老师在青鸾山下学医,当时我看出乌敦在猝不及防间抵挡七娘的攻击,双臂天泉穴受到极大冲击,在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再度出手,”
“而且,他在后退卸力的过程中,右脚照海、商丘两穴也遭到短时间内无法忽略的伤害,如果我没猜错,当时他这几处经脉之间的灵力是出现有刹那间的停滞的。”
说话间,萧长夜的眉却越陷越深,“我就是抓准了这个时机出剑,所以在你们看来,我这一剑很诡异。”
“就...就只是这样?”
陈士先发现自己之前的所有猜想,都随着萧长夜的话悉数破灭。
“我当时虽然凭借天脉符能操控天地灵炁,可至多也就只能达到藏气上境,不是如此,还能是怎样?”萧长夜手从土逊身上移开,脸色凝重。
陈士先却突然将他拉过来,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用正气剑法?”
“就是想到了,所以用啊,我也可以用上林剑法,可以用沧浪剑法,甚至可以用军营里常练的劈山剑,其实用什么剑法都行。”
话刚说完,萧长夜才注意到陈士先的情绪极不稳定,就像是没有得到原本想要的答案。
从这位年纪和他相差不大的少年身上,从相遇开始,萧长夜就看见对方身上浓郁的少年气息,脸上常挂着开朗乐观的笑容,话有些多,还有些自恋,更有一颗可以打败一切的心。
“你怎么了?”
此刻的陈士先,几乎和上面的词全部背道而驰。
“没,没怎么啊,”
陈士先突然从脸上挤出笑容,又恢复到对世间一切皆带笑意的样子,“我就是挺意外的,本来还以为你用正气剑法有什么玄妙的地方。”
“唐七,虽然我们才刚认识不久,但我还是要说,你这个话题转折真的很生硬,”
萧长夜微微提气,就像是面对多年的老友一般,“你这个朋友,萧长夜交定了,要是我所用的正气剑法对你正在做的事情有什么帮助,尽管说,我可以再给你演示一遍。”
“好吧,既然你这么坦诚,我就直说了。”
看着陈士先那一脸严肃的样子,萧长夜感觉自己可能是要听到什么悲惨的故事。
陈士先说:“我娘去得早。”
萧长夜脸色逐渐暗沉,心想这果然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开头,他很好的扮演起一名称职的聆听者,“然后?”
“我记得那是一个下雪的冬天,勒川河水已经结冰,我娘拿着剑,就站冰面上。”
萧长夜凝眉,“是遇上什么人了吗?”
“我娘在冰面上出了一剑,”陈士先眼睛逐渐放出光亮。
萧长夜听着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正气剑法第二式,点日星,”他盯着萧长夜的眼睛。
“所以?”
“在客栈门前,你出那一剑,很像我娘,真的特别像,有我娘的风韵。”
萧长夜:“???”
看着萧长夜懵逼的样子,陈士先以为他不信,强调道:“我陈士先从不骗朋友,你真的有我娘的风韵。”
“他有你娘的风韵?我没听错吧?”
封七娘突然出现。
闻听此言,两人异口异声。
“对,你没听错!”
“你听错了,绝对听错了!”
第34章:纵与横
“公子,我们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赵劲草牵着三匹追风驹走了过来,本来他就是被萧长夜留在后方等待,毕竟当时他们到客栈是明知道打架去的,自然不好带上他这个普通人。
只是既定时间到了,萧长夜和封七娘一直都没回去,于是他便前往客栈,询问柳夜雨,之后来到这里,竟还帮了大忙。
“是该离开了,但是这妖物状况很不好,没准儿要嗝屁,”赵劲草的到来,将萧长夜脸上的窘迫扫走。
陈士先这人简直有毒,什么一剑风韵,真让人无语。
“嗝屁?嗝屁是什么?”
“就是快要死了,”萧长夜脸色凝重。
“这么严重?”陈士先凑到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土逊面前,问道:“他要是死了,我们就找不到东西,所以还得先救活他?这狗东西命真好!”
“现在看来是这样,”
萧长夜当然也很不愿意去救一个折腾了自己十多天的妖物,“身上的外伤先不提,主要还是五脏六腑皆已遭到不同程度创伤,我现在需要很多药。”
听见这话,赵劲草终于看到自己能帮助公子的地方,说道:“公子,这座林子里就有好些药草,俺可以去采,刚才我就看见有血凤藤,仙鹤草。”
“不行,太慢了,”
说这话的时候,萧长夜期望的看向了陈士先。
“看我做什么,我身上止血的倒是有几瓶,你要不要?”
萧长夜从他所使塞上四剑便已知晓他的身份,陈家作为塞上江南大族,甚至那怕放在大周都是首屈一指的大族。
这样的存在,萧长夜想着在他们家族嫡系子弟的身上怎么也会带着两瓶价值不菲的活命丹药。
“那就只能...”
话才说到一半,陈士先拉住他说道:“我身上虽然没有,但是我知道距离这里很近的地方,有人一定会有。”
“那里?”
“客栈!”
“客栈?”萧长夜大感意外。
封七娘也觉得很稀奇,说道:“客栈还卖药材?”
“当然,你们难道不知道从这里往东几十里地有一处碧鳞晶矿,有好几万人在那里开矿,每天都有受伤的矿工,苏老板的药材特赚钱。”
“碧鳞晶矿,开采这东西做什么?”封七娘不解问道。
萧长夜说道:“边走边说吧,”
他带上土逊翻身到追风驹身上,旋即驾马而去。
陈士先看着两匹追风驹,笑望向封七娘,说道:“封姑娘...”
“滚!”
“凶什么凶,我还不想和你共乘呢,”陈士先转身朝赵劲草走去,“小黑炭,哥带你。”
“这是公子给我买的马。”
“我当然知道你牵马很辛苦,”陈士先翻身上马。
三匹追风驹如风般奔腾,“这碧鳞晶矿用处确实不大,但我们皇帝陛下要在京城洛水河畔修建一座绝无仅有的祭天台,这些碧鳞晶矿都是要运往京城的。”
萧长夜闻言,问道:“既然是这样,药材需求量岂不是很大,怎么附近只有一家客栈经营?”
“需求量当然很大,但是真正买得起的却没有多少人,”陈士先加速,同萧长夜齐头并进。
“这又是为什么?”
“哼,”陈士先说道:“这山里面的矿工大部分都是服役的百姓,他们可没有工钱,剩下的其他人,要说工钱也高不到那里去,有伤一般都是自己强撑着,”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姓苏的在做这生意,谁还敢来跟他抢。”
“那个客栈老板很厉害?有什么背景?”
“这我就不能确定,”
陈士先道:“我看过他出剑,很强,一千个你也打不过,后来我专门打听过,他使的是纵剑术,我怀疑他就是纵剑宗那位剑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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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有纵横,在大周之前,纵横一门操纵天下,可谓大陆传奇。
然而鬼谷一门虽七纵连横,门派之内的纵横之争也从未间断。
大周太宗皇帝便主导将纵横分裂,形成了如今的纵剑宗和横剑宗,两宗纵横之争数百年未有间断,同时纵剑宗在北,横剑宗在南。
在南方朝廷未亡,明宗没有分裂前,横剑宗是唯一一个不服明宗而安然无恙的宗门。
“你应该知道大周南下灭国时,他在沧浪江上一剑破去光阴的事情,若不是他拦住横剑宗的人,大周也没那么容易灭亡南朝。”
可以看见陈士先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神态上浮现起的无限仰慕之情。
“剑尊苏暮,北暮南渊中的北暮说的就是他,我自然知道,”萧长夜在安如山的万卷书屋中就还看过纵剑宗的风雨剑谱和横剑宗的八方剑谱。
这两部剑谱在纵横两宗地位极高,那怕萧长夜看的只是基础剑招,没有真元的运行方法,可光是如此,已经很匪夷所思。
曾经他也怀疑过安如山是不是有什么大背景,只是十多年的相处,萧长夜已经很难将安如山联想到什么大人物的身上。
陈士先认真得纠正道:“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纵剑术剑尊,横剑术还有一位剑尊呢。”
萧长夜不太喜欢计较这些,倒是有些好奇另一件事,“既然你认为他是剑尊苏暮,见到自己的偶像,怎么不见你去套近乎呢?”
“哪有那么容易,根本试探不出来。”
追风驹踏过低洼处的水潭,穿过树林,很快那间风雨客栈便再次出现在萧长夜的眼前。
如今再见风雨,结合陈士先所说的话,意义已经大不相同。
喧闹声从客栈里传来,听声音都是一些荤话,客栈门前,不见客栈老板,或站或坐着一些穿着粗布麻衣,衣衫褴褛,形形色色的人。
萧长夜勒马停下,问道:“这些难道就是开矿的苦役?”
“嗯,”陈士先说道:“天快黑了,这时候一些稍微有点积蓄的人会下山到这里改善一下伙食。”
客栈门前的矿役见到三匹雪白,威风凛凛的追风驹,脸上没有羡慕崇拜,更多的反而是害怕,恐惧,最后作用在身体上便是避让。
穿过时,萧长夜注意到他们手里端着的碗,里面只是很普通的杂酱面。
这就算是改善伙食了吗?
第35章:一百零八种重刑
落日沉没,朦胧的夜色逐渐笼罩客栈,周围的一切也都开始归于安静。
唯有客栈二层楼上一间客房内,还灯火通明。
“没坏我那么多珍贵药材,”
萧长夜四人围在床榻前,躺在床上的土逊缓缓睁开眼帘,“老实交代,东西藏在哪里?”
从一间破庙追逐至灵歌城南,千里之路,还险些丢了性命,如今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真是没想到,最后的赢家居然会是你这个根本不会修行的...不对,你身上怎么会有灵炁波动?”土逊很是震惊。
刚入藏气境的萧长夜确实还有些不会掌控自己的身体。
“既然看见了最后的赢家,你就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要你好看,”陈士先手里拿着一根映照着烛火的匕首,锋利无比。
“别急,这里还有千尸毒,”封七娘捏着漆黑的瓶子从土逊眼前缓缓飘荡,“身中此毒者,先是会感受到成千上万只尸虫往你的身体里钻去,”
“他们凿穿你的皮肉,进入你的骨髓,深入你的灵魂,将...”
“萧长夜,你想要的东西我并没有藏在某个地方,”
土逊脸颊上带着狡诈后得逞得笑容,直接打断了封七娘的威胁,“东西在昨天秋风十四追我的时候,就已经转交给了我背后的人,”
“你们几个人从客栈一直打到外面的树林,肯定是使尽力浑身解数,真没想到我黄三也有这么多人你为了我争夺得头破血流的一天,哈哈哈...”
他放肆狂笑,然后便迎来了“啪”的一声耳光声。
“在本少爷面前装什么装,”陈士先大怒,“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我们没耐心和你在这里耗。”
黄三感受到脸颊上传来的火辣,两颗獠牙伸出,“没有,我身上你们也搜...”
扑哧!
萧长夜突然从陈士先手里取过匕首,直接果断的扎进土逊的大腿上。
凄厉的惨叫声霎时从黄三牙缝间迸出。
“我既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你从昏死中拉回来,你就该知道我的刀不会要你的命,你到不了地狱,但我可以让你享受来自地狱的痛苦。”
豆大的汗珠从黄三的额头上渗出,他脸颊上的皮肉都在颤抖,“你再怎么折磨我都没用,现在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东西在什么...啊!!!”
手起刀落,黄三腿上一块皮肉瞬间被割了下来。
站在后方的赵劲草眸子中溅起一滩鲜血,胸腹控制不住的传来翻涌。
“劲草,麻烦去帮我烧一壶开水来,”萧长夜极淡定的说。
陈士先几乎倒吸一口凉气,无论是萧长夜表现出来的刀法还是脸上的淡定,都让他感觉头皮发麻,“你以前是不是在京都死牢里干过刑讯逼供的活儿?”
“当然没有,这只是《刑度》中最基本的手段而已。”
听见这话,陈士先吞下一口唾沫,看向封七娘问道:“刑度是什么?”
封七娘显得倒是平静许多,“一本法家的著作,据说里面写了一百零八种重刑,萧长夜这一刀确实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听见这话,陈士先起身说道:“我还是去帮小黑炭烧水吧。”
“对,烧好水抬上来,我好将土逊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丢进去煮,”
匕首在萧长夜手中转动,语气阴寒透骨,“等煮熟了再塞进他嘴里,自己吃自己的肉,不知道会是什么感受。”
陈士先顿时瞠目结舌,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这就是一百零八种里面的其中一种,还是最轻的,”封七娘笑吟吟的看着土逊说。
“你一个女人,怎么连这种东西都知道?”
陈士先突然觉得萧长夜和封七娘都变得有些陌生起来,“还有你,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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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封七娘脸上浮起的阴郁,萧长夜也没有回答他,阴寒的眸子盯着土逊惊恐的神态,说道:“你放心,我三岁学医,不管是人体血管经络,还是你们野兽的血管经络,”
“我都了若指掌,保证你能吃上自己的肉,听说土逊的肉很香,你们自己应该没吃过吧,或许你应该感谢我。”
土逊苍白的脸上布满汗珠,身体控制不住的猛烈颤抖,“你不是人,是恶魔。”
他艰难的迸出几个字来。
萧长夜一声冷笑,匕首缓缓的落向刚才切过一刀的地方,说道:“对付像你这样的妖,我不介意成为恶魔,看了看,这里还可以再割一刀。”
“啊!!!”惨绝人寰的叫声冲击而来。
“我给你用的药,便是一般修行者也无法奢侈,所以大可放心,这点小伤,你挺得过来,”
萧长夜平静的说,“十指经络连接脏腑,脏腑连通心脏,所以有十指连心的说法,你要不要亲切的体会一下这个成语。”
滴着鲜血的匕首在土逊眼前缓缓移动,就像是逐渐逼近自己的一条毒蛇。
映照着烛火的匕首明明还没有落下,他却仿佛已经提前感受到深入四肢百骸的痛楚一般。
“我说,我说,我说!”
萧长夜将手里的匕首交给封七娘,阴寒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其实将我这样一个只会提笔写字的书生逼迫到动刀,我也很无奈的。”
黄三当然不可能因为这句话将他还当作一名普通的书生,“我只是奉命行事,甚至不知道盒子里面装的具体是什么东西,”
“从破庙离开的第二天,秋风十四几个人就已经盯上我,其间几次和他们短兵相接,我都凭借自己遁地的能力侥幸逃走,但我修为低微,清楚只是短时间甩开他们,”
“于是我就从灵歌城北转而向南,在来的途中,就遇见了原本应该在京城接引我的人,我就将东西交给了他,然后来了这里。”
萧长夜注视着他,并没有因此又出刀,“奉谁的命,接你的人又是谁?”
“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在京城里犯了事,原本已经被判了死刑,”
黄三忍着疼痛,艰难说道:“奇怪的是在一个月前,我突然就被放了出来,出狱后就遇见了接见我的人,然后他让我来偷取你那样东西。”
第36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个月前,正是自己离开青鸾山的时候。
萧长夜大概确信土逊没有说谎,可心里也就变得更加沉重,从土逊的话来看,能够轻松将他这个被判死刑的囚犯从牢中提出,就已经非常不简单。
“这个人从始至终都穿着黑袍,气息也收敛的极为玄妙,至少也是入了升元的强者,”
黄三可能是真的已经害怕萧长夜的手段,想要努力的把自己表现得真诚一些,“他命令过我,对任何人都不能提及,否则我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你现在说了,究竟是真的是假呢?”封七娘玩弄着手里的匕首。
“现在痛苦的折磨和以后可能的死亡,我宁愿选择后者,”黄三看着她手中的匕首便一阵头皮发麻,身体颤抖。
“如果你就想凭借这么几句话就让我放你离去,那是不可能的,”
、萧长夜说道:“我本来可以潇洒的到京都享受富二代花天酒地的生活,就因为你这么一搞,我的生活全被你打乱,甚至差点丢了性命,”
“你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要我的命,想要我命的人,我都会让他不得好死,十几年前就是这样,更何况现在。”
腿上传来的痛楚令黄三发出一声痛呼,他说道:“可是我真的只做了这些事,都已经全部告诉你了,那个人我真的没有办法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要让我抢你的东西。”
萧长夜沉默,事情的发展已经越来越恐怖,可能牵涉朝中大臣,当然是一件恐怖的事。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我不相信这个人和你这么多次见面,你只记住他穿一身黑袍,再怎么样,你也要提供给我一个可以追查下去的线索,”
“否则我也只有将你押赴京都,既然你当初就是牢中死囚,或许还能查出将你从死牢里救出的人是谁。”
听见这话,黄三也是紧张起来,他说道:“我...你让我想想。”
“可以,但是时间不会太长。”
正在此时,烧水的赵劲草和陈士先两人回来。
“公子,水烧好了。”
“怎么样,他认真说了没?”
黄三看着赵劲草端进来的沸腾开水,身体下意识的抽搐一下。
萧长夜注意到他的样子,说道:“放心,现在这水是用来给你处理伤口的。”
……
将黄三腿上的伤口处理好,萧长夜几人离开了房间。
“你信他说的?”四人落座在桌前,封七娘语气沉重。
萧长夜饮下一口茶,有些无奈的道:“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害怕我描述的折磨,而且一个月前也正是我离开青鸾山的时间,他说的话,七八成是真实的。”
“升元境的人在背后做这件事,很不一般,”陈士先皱眉问道:“你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这么大的魅力?”
“不是我不告诉你,你要是知道这件事等我到了京都,可能会被叫去公堂问话,我不希望把你也拉进这泥沼中来。”
“好吧,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陈士先并不害怕所谓的沼泽,“我也是要去京都的,不管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忙,你千万别客气。”
“抓土逊已经耽搁很多时间,我也没有办法继续在外面滞留,现在只能到京都如实将这件事情汇报韩公,”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安如山要强调他在三月之前把东西送到韩岐手中。
“对了,你也要去京都?做什么?”
“当然是参加科举啊,”
陈士先突然想到什么,“你现在也已经成为修行者了,不如就跟我一起去上林学宫。”
萧长夜明白他所说的科举考试并不是做官,而是隶属科举之下的京都五大学院的考试,之后便有机会进入上林学宫为首的五大学府。
进学府萧长夜当然是要去的,无论是为了以后进无字碑后山竹园,还是为了进帝陵阁参悟修行,如今这两个地方都是天下诸多修行者想去的地方。
但很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进入,而几乎每一个从这两个地方出来的人,都非同一般,譬如他们才遇见的秋风十四,一入帝陵阁,便掌握了令人退避三舍的落黄刀意。
“即便我没有成为修行者,也是要去参加考试的,”
萧长夜说道:“不过上林学宫,我可能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怎么会,等你到京都别人知道你一步入藏气的事,上林只怕恨不得马上将你招收进去。”
“不说这个,我进去看看那小妖有没有想到些有用的东西,”
对于进入五大学府那一间,萧长夜并不在乎。
封七娘三人也跟着萧长夜进入房间。
“想起来点什么没有?”
黄三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
“说来听听。”
“我有一次看见他出手,”黄三很忐忑的说道:“那次是在南下途中,他出现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结果我刚走,就发现有人找到他,但是找到他的人被他一指洞穿过眉心而死。”
“这算什么线索,”陈士先挑眉道。
“你能判断出他所用的是什么指法?还是说看到他什么特征?”萧长夜追问道。
“当时我隔得太远,看不见什么特征,”黄三激动说道:“但是我可以确定他用的是佛宗的指法,就是具体是什么指法,我不知道。”
“佛宗?”萧长夜微感意外,“藏在京都城的升元境佛宗修行者,当真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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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用佛宗的境界来说,应该是无念境,佛宗弟子将步入这一境界的人称为为尊者。
“我朝自建武变法之后,已经十几年和佛宗没有任何交集,”
陈士先兴奋道:“到了京都让你老爹出动些人手,或者直接将此事上报,肯定能抓到这秃驴,怪不得他要穿黑袍,肯定是怕自己的光头暴露。”
“白天的时候本以为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萧长夜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到了现在才知道,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不是黄雀,是螳螂。”
赵劲草叹了一声,他虽然不是很明白,却也知道公子想要的东西没有得到。
第37章:不完整的计划
房间中,烛火轻轻摇曳。
“其实,你们将那个盒子夺走也无法拿到里面的东西,”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萧长夜似笑非笑的望着床榻上的黄三说道:“那个盒子,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即便是会神境的大修行者也是无法破开的,”
“即便你们幕后之人还有比会神更加强大的存在,那即便是强行打开,最后得到的也会是一捧灰烬,要知道,打开盒子的钥匙也是特制的。”
黄三震惊,会神境的大修行者,放眼整个大周,也找不到多少人,比之更高的存在,上林教宗?
不过他有些疑惑,为什么萧长夜要将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尤其是最后一句,好像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我会放你离开,”萧长夜平静说道:“不过你能不能从那和尚的手中活下来,就只能看你自己。”
“你要明白,我说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因为你被我抓到,而是你本来就是一个死囚犯,你被人从牢房中提出来,只是延长了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到最后终究是要死的。”
此言一出,黄三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如雪色般,直接被惊出一身冷汗。
萧长夜望着他又淡淡的补充道:“这件事情何等机密,何等重要,岂会让你好好活着,你立刻就走吧,趁着夜色,或许能成功活命。”
……
当封七娘亲眼看见拖着一身伤离开客栈的黄三消失在远处的荒草里,她才确定萧长夜是真的放他离开。
“还真就这样放他走了?你到京都怎么交代?”陈士先率先发问。
“你认为我将它带到京都就能够有所交代?”
萧长夜面向窗户,望着黄三消失的方向,说道:“不可能的,没有找回东西,怎样做都算不上交代,”
“但是你将土逊交上去,总还有一个说法,”
陈士先道:“听你的意思,这件东西是要交给韩岐的,这种大人物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肯定会出动人手啊。”
“这件事情起因在我,到京都我会为你作证,”封七娘低眉,愧疚说道:“也会去请罪。”
“请什么罪,”
萧长夜笑道:“这件事情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顶多算你运气不好,正撞上要出手的黄三,而实际上,不管你有没有出现,他们都是要出手抢东西的,说起来,还是我运气好。”
“你运气好?”封七娘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只是这运气二字从何说起?
“遇见你,就是我的好运气,”
说这句话的时候,萧长夜没有任何的不自然前,“没有你,我怎么追得上黄三,又怎么抓得到他。”
“噫~”陈士先长吁一声,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封七娘唇瓣翕动,脸色肉眼可见的不自然。
“行行行,遇见你,也是我的好运气,”萧长夜狠狠的白了陈士先一眼,说道:“多谢唐七帮忙,没有你也抓不住黄三。”
“切,你们两个的事,别拉我做挡箭牌,这种感情的事我才不掺和。”
“所以你将黄三放走,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封七娘轻咳一声。
“目前还算不上一个完整的计划,”
萧长夜正色道:“我故意说出打开盒子需要钥匙,如果强行为之,必会人财两空,是为了让黄三把这个消息亲口告诉幕后之人,”
“同时,这个消息也是他保住自己性命的关键,如果黄三够聪明的话,应该会说出自己见过我手里的钥匙。”
“我明白了,如此一来,黄三有了活命的本钱,对方也还会派黄三来从你的手中取钥匙。”
“但是我想对方应该不会安心让黄三再单独行动。”
封七娘终于知道,为什么萧长夜要对黄三说钥匙是特制的,“你可以提前布局,将来的人一网打尽。”
“七娘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一旁的陈士先听见这话,扭头看向赵劲草说道:“小黑炭,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浓的腐臭味?”
“那里有?”赵劲草真的用力嗅了嗅,说道:“我怎么没有闻到?”
“真是个傻呆,”陈士先奋力吐槽:“你家少爷身上这么浓,你闻不到?”
“公子身上那么干净,怎么可能有,一定是你鼻子出问题了,”赵劲草一本正经的说。
陈士先面色发狂,“一个傻呆,两个只谈感情的家伙,真让人没法好好聊天。”
“姓唐的,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封七娘十指成爪,凶态毕现。
“对,我就是姓唐,骂得好,以后都这样骂。”
这当然只是玩笑,萧长夜是这么认为的,封七娘也是这么认为的,“好了唐七,事情都已经说完了,将你的屏障解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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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土逊那般剧烈的惨叫,其他房间都没有传来暴躁不满的声音,都是得益于陈士先身上的上品灵器疑生珠。
“让开,我要办正事,”
陈士先一把将封七娘推开,然后开始施法结印,“给你们看看,本少爷的上品灵器,贼珍贵的,给你们这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开开眼界,不然到了京都别人要说你们乡巴佬进城,特别是小黑炭,你那见到什么都一副...”
没有人理会他,扭头一看,三个人齐齐盯着窗外。
赵劲草说道:“公子,好像是朝着客栈来的。”
透过窗户,远处的夜色里,十几根火把正在朝客栈的方向快速移动。
“大惊小怪!”
陈士先走上前,“几根火把就给激动成这样子,别人就是来投宿的。”
“都过来,给你们看看我的...”
他的声音再次被打断,倒不是别人,而是外面传来的激烈马蹄声。
封七娘说道:“直觉告诉我,这群人应该不是来投宿的。”
“不是来投宿难不成专门来找你的,”陈士先举起自己的上品灵器,说道:“还是过来看看我的...”
“驾!驾!”
他的声音再次被打断,他很恼火,往窗外看去,准备将这群不知好歹的人大骂一顿以泄心中之愤,却正好瞧见,来到客栈门前的人居然都穿着铠甲。
“苏老板,烦请开门,我等奉将军之命前来!”
第38章:天子禁军
帝国的军队从中央军到地方军,身上所穿的铠甲都是有所规制的,而出现在客栈门前这群士兵,身上的铠甲赫然是金吾卫士兵。
众所周知,金吾卫乃天子禁军,大周十二卫精锐之一,这样的存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客栈的大门伴随着一声慵懒的声音打开,客栈苏老板还穿着一件睡衣,外面随意披着件长衫,看到外面的来人,他却也不慌不忙。
“褚或,有什么屁事,赶紧的,”他坐到门槛上,很不耐烦的说。
褚或走上前去,向他行了个礼,说道:“山上出现塌方,我等奉将军之命前来将留宿在您这里的矿工都带回去,现在正缺人手,那是他们睡觉的时候。”
楼上,赵劲草带着几分愤怒说,“连觉都不让人好好睡,真过分。”
陈士先见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颇感意外,“看不出来小黑炭你这人还是这么正义的。”
“山上都出现塌方了,肯定是伤人了,他们这些人士兵力量那么强大,不帮忙救人还要来这里把睡觉的普通百姓拉起来,真可恶。”
赵劲草落在窗户上的手狠狠的用力抓紧,仿佛那双手是落在下面士兵脖子上的一样。。
“你们这些虾兵蟹将,别人好不容易来我这儿睡个好觉,出现塌方你们出手解决了就是,还跑我这儿来,真是服了你们这些人办事。”
苏老板挥挥手,说道:“自己叫吧。”
“打扰苏老板了,”
上一秒褚或的态度有多好,下一秒就有多么的烂,他蕴着灵力的声音厉啸而来,如同突然出现的雷暴雨席卷整座客栈。
“所有矿役,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立马给老子滚出来!”
昏昏蒙蒙的矿工被这道惊雷炸醒,慌忙穿衣,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来。
“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睡觉了,动静小一点,别吵到我这里的客人睡觉,”苏老板手掌落在褚或的脸颊上,语气很和蔼,就是那打脸的动作怎么都是与和蔼相悖的。
褚或咬着牙,依然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满,他躬身道:“烦请苏老板再稍等片刻。”
说完这句话,他向身侧的士兵问道:“该到的人都到了没有?”
“没看见元让那小子!”
闻听此言,褚或沉着脸转身,宛若虎豹扫视过在这里休息的矿役们,杀气腾腾道:“你们有谁是跟着元让那小子下山的,有没有看见他?”
没有人回答,矿役尽皆害怕的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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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田,你是不是跟元让一起下山的?”褚或玩弄着手中鞭子,阴寒的凝视着队伍中一人。
“我...我没有,他好像没有下山。”
“没有下山?”褚或上前揪住牛大田的耳朵说道:“你是想说老子白天的登记是见鬼了?”
“褚或,不就是少了一个人,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苏老板笑吟吟叮嘱,“都说了小声点不要打扰别的客人,你们将军应该给你说过,我这个人说话不喜欢重复第二遍。”
“是是是,”
褚或顿时点头哈腰,宛若一只认怂的哈巴狗,“实不相瞒,元让这小子在山上犯了事,还请苏老板理解,卑职也是奉命行事,没有办法。”
“你想进去搜我的店?”苏老板冷笑,像是听见的是一个笑话,“想搜我的店,回去让高俊爽亲自过来。”
“这...”
褚或看着对方离开,无奈说道:“苏老板,我们将军被元让那小子所害,受了伤没有办法亲自前来。”
听见这话,苏老板停下步伐,微感意外,“被刺杀?”
“一两句话实在说不清楚,卑职若抓不到那小子,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褚或请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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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吧,”苏老板稍微沉默后说道。
褚或闻言大喜,挥手之下,二十几名金吾卫士兵涌入客栈。
从前厅到后厨,从楼下到楼上,激烈的脚步声争相传来,紧接着就听见一道声音,“臭小子,躲在柴堆下面就以为看不见你,快点给老子滚出来,不然请你出刀子。”
“啊!!”一声惨叫,“快,抓住他!”
听见如此动静的赵劲草也激动的奔跑过去将房门打开,便见一道身上还有血的身影从楼梯口跳了上来,“来...”
“小黑炭,你疯了,”陈士先眼疾手快,直接上手捂住赵劲草的嘴巴。
赵劲草奋力挣扎,看到数名士兵从下面冲上来,还有的直接就从一楼腾跃而起,将一身是血,衣衫破烂不堪的年轻男子围困在廊道中间。
“你放开我,”赵劲草挣扎着,几个模糊的字从陈士先的手掌间传出。
“放开你,放开你去找死啊,不是什么事你都能冲上去的。”
说话间,廊道中已经战斗起来。
少年的手上带着一副狼爪武器,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用废铁打造的,从开锋之处也能看出并非出自专业人士之手。
然而在年轻少年的手中,却真如两只锋利的狼爪般,短时间内竟逼得几名士兵无法前进。
“用铁爪飞索!”一名士兵取下腰间精铁打造的飞锁,向少年的腿部抓去。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少年再如何矫健鬼魅的身法,在数名士兵的齐齐围攻之下,终是无法躲闪。
飞爪猛然落在少年的腿上,却无法从少年坚毅的脸上看到多大的痛楚,仿佛这样的伤他承受过无数次,早已经习惯。
少年双手仍未停止下来,似乎要战至死亡,或许死亡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一件可怕的事情。
“公子,救他!”赵劲草模糊的声音再度传来。
萧长夜并没有让陈士先放开他,当然他也看得出来,那名少年眸子深处的强烈不甘,可这不代表自己就要出手去对抗天子禁军。
“你认识他?”
赵劲草摇头。
廊道上,几根飞爪分别落在少年的四肢上,褚或临空一刀斩下,将少年双手上的狼牙爪斩落于地,“带走!”
“既然不认识,你为什么想要救他?”萧长夜示意陈士先将他放开。
赵劲草看着被飞爪拖着下楼梯的少年,没有再冲上去,“他肯定是被冤枉的,公子,救救他吧。”
萧长夜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小兄弟,你肯定错了,元让这小子确实想杀死矿山统领高俊爽。”
看见从楼梯下面走上来的人,萧长夜几人都感到很是惊异。
第39章:逐梦长生(上)
“为什么?”
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客栈老板,赵劲草发出深深的疑问,仿佛自己所坚信的事情一朝被打破。
苏老板披着长衫,手里提着一盏灯,并没有立马给赵劲草解答疑惑,“闹了点小动静没有吵到几位客官吧?”
“吵到了,”
陈士先双手抱于胸前,得意说道:“作为补偿,你必须给我们讲讲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我们这位小黑炭快要疯了。”
随手将灯盏挂在墙壁上,苏老板笑吟吟的走进房间,目光在不经意间扫试过房间,说道:“不过是些老掉牙的故事,矿山几万人,和他有类似经历的不下百人,这种事说多了都感到无趣。”
只见他从自己的外套里取出一个苹果,啃了两口向桌边走去,略显无趣的说道:“既然你们是我这里的客人,就和你们说道说道。”
窗外,马蹄踏过地面的声音传来,萧长夜看见那个身体单薄的少年被套上沉重的枷锁镣铐,此一去,不知是生是死。
他向来不喜欢麻烦,麻烦只会打乱自己平静的生活,那样就更麻烦。
当然,若是麻烦自己找上门,他也不怕事。
“喂,既然想知道为什么,是不是得给我先倒杯茶润润喉,你们这些从城里来的是都不知道怎么招待客人的吗?”
苏老板瞧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赵劲草,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直入主题,“这个元让,实际上还是本县县尉的儿子,去年年末陛下命官员在到矿山开矿,他父亲成为了矿山监工。”
陈士先拉过小板凳坐下,妥妥的一副听人讲故事的模样。
“本县县尉,还被委任矿山监工,应该是有所看重,”萧长夜微微皱眉,“怎么他的儿子去刺杀督领矿山事务的将军?”
赵劲草提着茶壶给客栈老板倒茶,而后乖乖的在旁边坐下,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那个少年的父亲居然是当官的。
“能够直接为皇帝做事,当然是看重,”
苏老板微笑着抿了口茶,徐徐说道:“但是这也代表,事情一旦办得不顺利,就会直接承受来自陛下的龙颜一怒。”
“他父亲没有把事情办好?”
陈士先已经开始自己的推测,“然后他父亲遭到朝廷处罚,于是这小子不满,就想要报复那个叫高什么爽的领头?”
“你怎么就知道别人的父亲不是被冤枉的,”封七娘说道:“被诬陷这种事在官场屡见不鲜。”
“你别忘了,他老爹就是当官的,堂堂县尉手底下还是有几百来人的吧。”
一把瓜子放到桌上,苏老板优哉游哉的磕着,笑道:“别急别急,就像这位姑娘说的,官场中你诬陷我,我诬陷你,如此之事屡见不鲜,所以究竟是谁诬陷,我们也不能妄下断言,”
“总之由于今年正月运往京都的矿石没有达标,耽搁了陛下建造祭天台的工程,”
说到这里,苏老板将口中的瓜子壳吐到地上,萧长夜看着就像是在表达他对此的极不认同。
“你们两个都是家世显赫之人,应该知道我们这陛下建祭天台的用意是什么,”
苏老板喝了口茶继续说道:“耽搁了工程就是耽搁了良辰,必须要有人来承受震怒的龙颜怒火,结果你们应该能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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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夜脸色微沉,说道:“元让父亲被押送京都,以渎职之罪,问斩!”
“不止如此,他兄长也在矿山管着人,上个月刚刚问斩,元家宗族皆被罚至矿山服役,连妇孺都未曾放过,元让母亲悲痛交加,再加上每天的重活,半个月前也死在矿山。”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那种可笑的笑意,仿佛这是一个荒唐的笑话。
“所以那小子父亲当真管控不力?导致耽搁工程?”陈士先略有些激动的问道。
却迎来苏老板的一声嗤笑,“这谁知道呢?”
听见这话,旁边的赵劲草脸色顿时暗沉下去,本就黝黑的脸变得更黑。
陈士先感到莫名其妙,“谁知道?难道不是应该调查清楚?”
“如果你要刑部的审问结果,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他就是管控不力,耽搁工程,误了陛下的长生大业,自然难逃一死,”苏老板注视着陈士先说。
“既然是刑部的审问结果,那肯定没错,”
话虽这么说,可他总觉得苏老板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是并不认同。
封七娘说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要我说多半是在矿山上当官分摊利益不均衡,又撞上这件事,这位县尉不是对手,自然被推出去顶包,反正我不同情当官的。”
“小兄弟,你呢?怎么看?”
见苏老板向自己看过来,萧长夜说道:“不知事情原委,不予置评。”
他没有追问,只是微微一笑,旋即看向赵劲草,“激动的小兄弟,你呢?现在听了元让的故事,有什么看法?”
“俺听不明白,”赵劲草楞了半晌后说。
“真是个傻呆,”陈士先没好气道。
赵劲草没有理他,说道:“俺不知道祭天台是什么,俺也不知道刑部是多大的官,他说的话算不算真相,我只知道,就算真的是这么回事,”
“也没有道理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将人一家斩首,俺不明白,圣上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杀人,圣上不是说统一南北,是为了免除战争,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吗?”
一脸茫然的赵劲草问了一个有一个问题,他疑惑的就像一个三岁的孩子,向萧长夜寻求答案,“公子,那个祭天台很重要吗?”
萧长夜不知道赵劲草曾经经历过什么,他无法回答赵劲草前两个问题,只能说道:“对于圣上来说,祭天台很重要,至少比在座的我们要重要很多很多。”
公子说很多很多,那一定是非常非常的多。
“是用来作什么的?”
“据说是用来沟通天地,能够真正达到天人合一,天人交感,还能够沟通仙界,从而登临长生之境。”
赵劲草摇摇头,他真的听不明白这些词。
萧长夜轻声解释:“就是俗话说的老不死,还是永远都不死的那种。”
赵劲草摇摇头,说道:“我不明白的是,圣上为什么要求长生,他不是应该兑现自己的承诺吗?”
“承诺?”萧长夜听不明白。
“承诺?!”陈士先很意外也很震惊。
“什么承诺?皇帝还有承诺给你?”封七娘眉梢微挑。
他们都注视向赵劲草,没注意到苏老板脸上浮起的笑容。
在场的人,都被赵劲草这奇怪的话给弄的一脸蒙蔽,
第40章:逐梦长生(中)
“你们都忘记了吗?”
赵劲草看见一双双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有些紧张,也有些难受,“公子,你也忘记了吗?”
忘记?
萧长夜疑惑,他从来就没听说大周皇帝有过什么承诺,都不知道何来忘记?
“你这小黑炭,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你们村里头的里甲,”
陈士先只觉赵劲草的话好生荒唐,“陛下的皇宫你都没见过,还说什么陛下对你有承诺。”
“俺是没有见过圣上,圣上的话也不是对俺说的,是征狩三年圣上发兵南下时说的,”
赵劲草正色道:“圣上说统一南方后,会给我们这些没有地的人分地分耕牛,每家每户都能领到,还说过要减轻赋税。”
“可是十多年过去了,俺们家也没有分到一块地,没有得到一头牛,娘说圣上一个人管理天下,事情很多,要一件一件的忙。”
“可是十多年,难道还没有忙完?要是他早一点把地和牛分给我们,爹也不会走。”
少年黝黑的脸颊上写满愁伤,漆黑的眸子里流淌出难以理解的泪花,他望着萧长夜问道:“公子,他难道就这样忘记了吗?”
萧长夜沉默,两世为人,他根本想不到赵劲草所说的承诺是十几年前皇帝为统一南方,俘获民心而下达的一纸诏书。
更想不到赵劲草的父亲很可能就是因为一块地或者一头牛而永久的离开了他的家人。
他难道就这样忘记了吗?
背负着父亲生命的询问回荡在萧长夜的脑海。
自己当然知道答案,当今天子早已经忘记,忘记了那一纸诏书,他的臣子也已经忘记,甚至连自己也忘记,因为自己在青鸾山衣食无忧,因为自己在青鸾山可以万事不愁。
赵劲草看着低下头沉默的公子,自己也低下了头,其实他早就已经不期待朝廷的田地以及耕牛,甚至不期待他们会降低他们面馆的税。
可是母亲常说等朝廷的田地耕牛下来,他们就不用在城里守着面馆,开面馆不止要承担繁重的商税,经常还会有人在面馆里闹事,很不安全。
“原来,他早就已经忘记了,”
赵劲草傻笑着说:“亏我们村子里的人都还在等着他。”
朝廷的什么他也没有等到,只等到了父亲的离开,若没有公子出现,母亲也会离开。
萧长夜看见少年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角,用力再用力,好像要将心中十几年的等待在这一刻悉数磨灭。
天子一纸诏书,万民等待十余年也没有等到诏书上的政令落实。
这里不是萧长夜所认知的冷兵器古代,这里的人可以飞天遁地,可以飞剑传书,更有大能者可以一步千里。
或者说,即便是在那个只依靠车马的时代,也不会有一则政令十几年未能落实。
“小兄弟,我来告诉你答案,”
苏老板宽大的手轻轻落在赵劲草的身上,“他有一个长生梦,如今是身在梦中,心在梦中,神亦在梦中,他忘记了自己对万民的承诺,他甚至不知道你们在等待。”
“长生!”两个字从赵劲草牙缝间迸出,他看向苏老板,很是气愤,“长生就有那么好吗?他明明是天子,却对百姓不管不顾,要是王大叔知道了,一定会很失望的吧。”
“是啊,连你都知道天子不可弃万民于不顾的道理,身为天子的却不知晓,”
不知什么时候,苏老板已经停止了嗑瓜子,他缓缓起身,叹道:“这个道理,只有你们这些被遗忘的人,始终在等待的人,才有可能将他从梦中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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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这话,无论是赵劲草还是萧长夜,抑或陈士先封七娘,都极为震惊的看向走到窗边的苏老板。
此前他们便有所猜测,这位苏老板可能是纵剑宗剑尊苏暮,曾经一手协助大周皇帝统一天下的男人,他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想要破坏大周皇帝的长生大业吗?
就在此时。
望着窗外的苏老板极平静的问道:“小兄弟,你想要去叫醒他吗?”
叫醒皇帝?
萧长夜一步上前,双眉微挑,说道:“剑尊前辈,有一句俗话是这样说的,‘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而面对陛下,与其说是去叫醒,不如说是去拽醒,更准确的说是揍醒,”
“而我们这位陛下,统治大周三十余年,北拒羚族,十年间扫灭大周周边诸小国,灭亡数百年南朝,分裂强大的明宗,您想要让劲草去触碰龙之逆鳞,无异于让他去送死,”
“若剑尊前辈觉得自己对不起南朝百姓,凭借您强大的力量直接去找陛下,或许比让劲草去试探要更好。”
当今天子何等强大,只用了二十多年的功夫,便率领他的帝国成为这片大陆最强大的存在,将曾经统治大陆的阳陵彻底驱逐。
你要想问为什么京都五大学府还有一个跟随阳陵的崇阳学府,那我告诉你,崇阳所崇之阳从来都不是天空上的炎阳,他们的炎阳从建立之初就是皇帝陛下。
如果要说大周还有什么信仰的话,那也只能是当今皇帝陛下。
国内看似宗门林立,实则皆以上林为主,看似以上林为主,实则皇帝陛下一句话,便可灭亡上林。
看似百家在朝堂争相绽放,实则那只是皇帝陛下允许他们在朝堂绽放。
没有人敢去挑战当今天子,所有尝试挑战皇帝的人都已经在这个世间灰飞烟灭。
陈士先猛的提神,萧长夜这家伙居然直接称呼人家剑尊前辈?
封七娘脸色微寒,听萧长夜的话,才明白过来,这极有可能是眼前这位占据纵横家半壁江山的剑尊故意利用赵劲草。
“你以为我是在利用他?”
苏老板豁然转身,旋即朗声笑道:“还有,我并不是你们口中以为的剑尊苏暮,我叫苏乃文,一个脱离了纵剑宗的普通客栈老板而已。”
苏乃文?
剑尊的弟弟。
萧长夜几乎在一瞬间就想到这个人是谁。
“前辈,是你啊?”陈士先又惊又喜,“可不可以传授我两招?”
作为剑尊苏暮的弟弟,苏乃文在纵剑术上的造诣同样不弱,那怕是放进大周所有用剑高手里,也足以排进前十。
“没兴趣。”
第41章:逐梦长生(下)
苏乃文随手一挥,将陈士先扫开,目光却始终不移的望着萧长夜,“不愧是平成侯府二公子,果然是才思敏捷,思虑周全,不过你确实想错了,我并没有要利用他的意思。”
萧长夜微微一笑,说道:“前辈比我们更加清楚,陛下所求的长生,从来都不是个人生命上的长生。”
突然。
一道坚定的声音从萧长夜的身后传来,“公子,我想去!”
一路上,他都在有意识的将俺改成我,他觉得这样才好跟公子一路同行,否则显得太莽夫,这一次,他说的极认真,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几人齐齐看向赵劲草,陈士先此时已经搞不清楚状态,这种半知半解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不过赵劲草这句想去他还是听得明白的。
“小黑炭,这件事情不是闹着玩的,就像老萧说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去挑战陛下,你听我的,别想那么多,以后你们家的生活本少爷给你包了,村子里缺什么你也可以告诉我,”
陈士先很少见的认真起来,“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没必要上升到那么危险的程度,老萧,你也快劝劝他。”
他已经知道赵劲草并不是萧长夜的书童。
萧长夜不是一个轻易就去阻拦别人的人,适才反对苏乃文,是他看出这不止是一件以卵击石的事情,还认为是苏乃文的某种手段。
当然,此刻他同样怀疑,只不过在见到赵劲草坚韧的神态时,他明白赵劲草心中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决定。
赵劲草看向陈士先,忽然间他觉得这个刚见面给自己取外号的家伙也没那么讨厌,“俺没有想要挑战圣上,在俺的心中,圣上还是圣上,就像天空上的太阳。”
用太阳去比作大周皇帝,这是每一个周人都会用的比喻。
他的声音渐沉,“我只是想要爬上去,亲自问他一个问题。”
“问题?”
陈士先不解的询问,“什么问题你还要去问陛下,来告诉我,我给你解答。”
“俺想问圣上,他是不是忘记了给我们的承诺。”
陈士先:“???”
这真是一件荒谬的事情,从出生到今天,陈士先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荒谬的事情,“你是真的傻呆啊。”
他很无语的坐下。
“陛下不是你这样的人想见就能见的,”
苏乃文很欣赏的看着赵劲草,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年轻人,而不是像萧长夜这种只会趋利避害的聪明人,“你想要自己的问题得到陛下的回答,也不是在什么地方都能够询问的。”
“前辈,你能教我该怎么做吗?”
听到这个问题,苏乃文看了萧长夜一眼,说道:“没有什么好教的,就像你刚才说的,先要爬上去才能问,现在你能做的就只是爬,爬到离他近一些的地方,然后在天下人的面前,问出你的问题。”
“爬?”
“是的,一步一步往上爬,如同走阶梯一样,”
苏乃文忽然从身后取出一本青皮书,递给赵劲草,“勇敢的少年,我能帮助你的只有这些,拿去好好修行,你现在这个样子,太弱。”
青皮书上没有字,可在场的谁都能猜测到,一名强者所给予的东西,必然价值不凡。
如果是平常时候,陈士先一定会第一个冲上去观摩,并且毫不吝惜自己的膝盖向苏乃文跪下,求他也赐自己一本。
但现在他完全没有心情,甚至很赞同萧长夜此前的猜测。
众所周知,纵横中的某些家伙,心思都诡秘的无法触摸,没准儿他们是要搅乱朝堂?
“我不会修行,修行是什么我也不清楚,”赵劲草摸着粗糙的书皮封面,并没有立即展开,他大概知道要怎么往上爬了。
苏乃文却看向了萧长夜,说道:“我只是希望有更多像你这样勇敢的人去将陛下从那个虚幻的梦境中拉出来,但具体要怎么做那就是你们的事情,比如修行。”
“前辈是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
听得出来,他有意在说自己不是那个勇敢的人,可萧长夜并不在乎,“元让也是前辈所看中的勇敢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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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肯定句。
一名越过升元境界的超然强者,藏在柴堆下面的什么会不知道。
“前辈自己不敢去问陛下我也不说什么,”
萧长夜轻声说道:“连自己所看中的人都未曾出手相救,可见天子禁军的威严,即便是在京都数千里之外,依然无比强大。”
“其实像你这样的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来,”苏乃文看着他说道:“如我这样的人去说和小兄弟这样的人去说,是完全不一样的。”
“至于元让,他自己有自己的路要走,若遇到什么困难我都要去帮助,他又如何走到陛下的面前。”
闻听此言,萧长夜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才缓缓说道:“你我都知道,陛下所求的长生,除去生命上的长生,更重要的是大周的国祚长生,在陛下追寻的过程中,发出质疑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古往今来,王朝更替是不变的铁律,阳陵神殿这样的存在,及至今日,不一样只能龟缩在西方的岛屿之上,”
苏乃文讥笑道:“像陛下这般逐梦于长生,大周非但不可能国祚长生,反而会国祚短命。”
作为从另外一个历史长河中过来的人,萧长夜当然明白这样的道理,但他并不在乎大周国祚是否短命,“这种事不是像我们这样的小民去考虑的。”
“身为一名周人,萧公子当真以为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吗?况且,你也不是小民!”苏乃文郑重的改变了称呼。
萧长夜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大追求,也没有什么大格局,只想平平淡淡,安安静静,自自在在的活着,也希望自己的朋友能活的轻松些。”
听见这话,苏乃文笑了,“这是你朋友自己的决定,我顶多只是在旁边引导帮衬一下。”
“公子,这是我的决定,”赵劲草坚定的说。
萧长夜道:“前辈知道,这背后隐藏着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萧公子,其实你和这位小兄弟走的是一条路。”
“什么?”萧长夜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怔住。
苏乃文磕了颗瓜子,说道:“你丢了陛下的东西,已经破坏了陛下的长生大业,比起勇敢的小兄弟,你应该想想,自己真的还能过上平平淡淡,自自在在的生活吗?”
第42章:赴京都
苏乃文没有在房间中做太多停留,看起来真的不是想要利用赵劲草做一些什么事情。
“公子,我...”
“劲草,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困惑。”
萧长夜望着苏乃文离开,转身便险些撞上赵劲草,说道:“不过现在我也是一团乱麻,需要理清楚一些东西,才能够帮助你解答一些疑惑,”
“不过,关于修行上的问题,你可以去问问唐七,他是我们这里修为境界最高的人,而且天赋卓绝,已经登上扶摇榜。”
“噢,”
赵劲草虽然感到失望,不过失望只在他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便是兴致满满的说,“那明天我再问公子。”
几人各回各屋,除了陈士先还在追着苏乃文问东问西。
夜明星稀,今夜多人无眠。
萧长夜先是感受了一下自己经脉中流淌的灵炁,再一次确定自己真的步入了藏气,他想要再进万卷书屋,却不知道该如何进去。
躺下的时候,苏乃文最后那一句话便撞入脑海,正如他所说,他和赵劲草都是皇帝逐梦长生的受害者,自己的过错岂不是和元让父亲的过错一样。
都是耽搁了皇帝的长生大业,那么,自己的父亲兄长会不会因为自己而遭到龙颜怒火。
……
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陈士先弄来了一辆马车,赵劲草搬着背篓里面的书上了车,封七娘看戏一样坐在马车上并不帮忙,萧长夜向苏乃文躬身行礼。
而后问道:“前辈,晚生想请教一个问题。”
咔嚓一声,苏乃文咬下一口苹果,笑着说道:“你说。”
“昨日在客栈中看我们打架的一老一少,不知是何许人?”
那名少女身份不同一般,陈士先是塞上江南陈家之子,那么剩下的两位呢?
苏乃文轻笑一声,知道萧长夜是担心那两人出现在客栈是不是有别的目的,比如专门来看他这位侯府之子。
他很随意的说道:“是太子殿下和北山道观的吕如锋长老。”
“什...什么?!”刚登上马车的陈士先听见这话,猛的扭头过来,震惊非凡,“太子?”
马车里的封七娘和整理着书籍的赵劲草齐齐看过来,苏乃文挥了挥手,说道:“激动什么,太子殿下是来找我的。”
“原来如此,”
萧长夜思索片刻,说道:“素闻太子殿下仁德万物,想必他一定会去矿山看一看。”
苏乃文咀嚼着他的苹果,笑而不语。
……
“你为什么要说太子会去矿山?”
马车在四匹追风驹的力量下向京都方向前行,很快那间风雨客栈便渐行渐远。
在外面驾车的陈士先问道:“你怎么不问太子来这里是做什么?”
“前辈不是说了是来找他的,不用问也能猜到,太子殿下是想请前辈入京,”
萧长夜淡然说道:“既然太子见了苏前辈,那么他就一定会去矿山。”
“这是什么道理?”陈士先不解。
“劲草,你现在大可以放心,”靠在车背上的萧长夜,看着眉眼间挤满黑眼圈的赵劲草,说道:“元让不会死。”
“真的,”赵劲草激动说道:“公子说他不会死,那他一定不会死。”
“昨晚我以为苏前辈既然要让他去触碰陛下,却又没有出手相救,很不理解,现在看来,他早就已经在矿山布局,并且还要让高俊爽受到惩罚。”
“你的意思是,那位太子会帮助元让?”封七娘惊异询问。
“你肯定不知道我们这位太子殿下,他曾经在朝堂上反对过陛下耗费国力去求长生的做法,”
萧长夜解释道:“太子殿下来这里,定然是知道苏前辈也是同样的反对之人,故而特意来见他,太子仁善,必然是不会看着元让死的,说不定还会彻查元让父亲的案子。”
到现在,他们自然都能看出,苏乃文昨晚所讲的故事,元让父亲多半是被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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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只是苏乃文的看法,他们这里四个人自然也有四种看法。
听到这个消息,当数赵劲草最为激动,“这么说太子是一个好人?那真是太好了。”
“小黑炭,这种话背着太子可以说,当着太子的面你就不要说了,不然你很可能会遭到教训。”
“为什么?我这又不是骂太子殿下。”
听见他那什么也不明白的语气,陈士先咬牙道:“老萧,我建议你找机会好好教教他,不然就他这样去了京都,多半要给你招来祸端。”
萧长夜倒是并不担心这个问题,赵劲草说道:“俺...我是需要公子教我,公子你现在可以教我该怎么修行了吗?”
“修行?你这些天的经历就是一种修行。”
“啊?”赵劲草怔住。
封七娘突然说道:“你先别教他修行的事,赵劲草本姑奶奶先告诉你一件事,以后你那善心别见到个境况不好的就发,”
“善良的前提,是要有能承担善良后果的能力,这种能力我说的是你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你身边人的能力,昨晚要不是拦着你,我们还能不能上京城都是问题。”
“对不起。”
赵劲草低下头,他此刻当然听得明白这句话,“对不起,公子,俺险些害了你。”
“没事七娘,劲草也不是无缘无故这般,他只是不想自己所经历的痛苦发生在别人的身上。”
萧长夜虽然不知道他的父亲究竟是怎么离开的,但也能猜测一二,而这样揭人旧痛的事情,当然也不好。
“俺爹就是死在矿上的,面馆里生意不好,为了还钱爹就主动上了矿,后来发生了塌方,”
苦涩铺满少年黝黑的脸颊,他搓着自己的衣角说道:“结果那些当官的说是爹没有按照规定开矿,才引发坍塌,只给了我们家安葬的钱,那个时候,俺...俺就想要去杀了那个当官员的。”
“如果不是我娘,俺也一定会像元让一样去。”
他和元让的区别,在于还有亲人,而元让什么都已经没有了。
马车内外,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第43章:马车上
“小黑炭,我来教你怎么踏上修行之路,其实这个...”
车外的陈士先打破寂静,转移话题。
谁料,赵劲草却打断了他,“可是我想要公子教我。”
“喂,你这家伙识不识货,本天才可是扶摇榜上有名的人物,就是太子看见我,都要问一声好的,你家公子昨天才入修行,他自己都还搞不明白怎么回事,”
无法忍受,自己第一次主动当人老师,居然如此被嫌弃,陈士先实在不能忍接受,“苏前辈给你的秘籍,拿给我,我来帮你参谋参谋。”
“俺记得昨天公子在树林里刚踏入修行的时候,你都被吓到了,”
赵劲草一本正经的说,“你明明就知道自己不如公子,还说这种大话。”
“哈哈哈!”封七娘很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落进陈士先的耳畔,无异于将赵劲草的话又放大了无数倍。
他猛然勒马,掀开车帘,盯着赵劲草说,“我特喵的再和你说话,我就是傻呆。”
“公子,他为什么要骂自己是傻呆,”赵劲草望向萧长夜一脸真诚的问。
陈士先咆哮,“萧长夜,你从那里捡来的囊包,我可不可以让他滚,真是一点都不会说话。”
“囊包?是什么?”
听见这陌生的名字,赵劲草不慌不忙的问道:“听起来是好像是一种吃的东西。”
“咯咯络,”封七娘笑的像一只鹅。
陈士先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的解释,“吃你个大头鬼,这是我们那边专门骂人笨蛋的话。”
“噢,我还以为是吃的,”赵劲草很稀松平常的说,“嘿嘿,我这人有时候是挺笨的。”
“你特喵真是肘秋日脑,”活了十几年,陈士先表示自己从来没这般无语过。
看着被接连憋出家乡脏话的陈士先,萧长夜都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为了能让陈士先咆哮的心情恢复,他从赵劲草手中接过苏乃文所给的秘籍。
翻开第一页便是所有修行者在刚入修行那一天就听过的话。
“公子,这第一段话我就看不明白,里面说的藏气,是不是就是公子所在的境界?”
赵劲草见状,立马坐直了身体,说道:“俺现在也想成为修行者,那样就可以帮助公子,而且以后回家刷碗肯定也会很轻松。”
外面的陈士先忍住不吐槽,“真是傻呆到了极点,都成了修行者还想着刷碗。”
赵劲草看了出去,说道:“俺这是帮俺娘刷碗,你难道不帮你娘刷碗?”
“呃...”
陈士先忽然哑然,他咆哮的气息突然间就焉了下去,“你这个家伙,真的很不适合聊天啊。”
萧长夜看着他的背影,骄傲的少年突然有些愁伤,他想到了客栈前的一剑如故。
“唐七你个傻呆,你不是不和人家赵劲草说话的,”封七娘忽然嘲弄道。
“臭娘们,哪壶不开提哪壶,找茬是不是你,”陈士先猛然转身。
“你再说,我出来揍你信不信。”
“哟!怎么,昨儿个在林子里要死不活的,现在有力气了。”
春天的微风包裹着少年们的吵闹,车轮滚动过他们走过的痕迹,朝阳洒落一地,蓬勃的朝气也洒落一地。
吵闹在一片欢笑声中带着赵劲草想要修行的期望步入正轨。
他抱着书念道:“凡世间修行者,先百步洗心洗尘再洗髓,便可觉先天一炁,而后藏气于身,于是可以入道修法,坐明成意内自观,”
很多字赵劲草都不认识,所以实际上断断续续的,没过两个字就需要询问萧长夜,
“坐明者悟天地之造化,察天地灵炁之痕迹,得以升元,洞察天地,彻除污秽于体,百病不生,寿元增加,再得两炁两通,便可会神于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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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劲草念着这些七绕八拐的文字,即便很不流畅,却像个学生一样念的极为认真,“神灵合一,得天人感应,受天之所启,”
“闭目而晓百里之事,御物万里,扶摇直上九天,窥神道于心,得神之所应,终踏登天之路。”
念完后的赵劲草没有立刻看向萧长夜,他整个人显得都有些怪异,就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不在这个世界,这些话明明自己根本看不懂,可念完之后,总觉得什么地方不一样,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一段话概括的是大周每一名修行者穷极一生所要走的路,因此也被称为修行者的总纲,几乎在每一本修行类书籍上都能够看到,至少在大周是这样,”
萧长夜看着赵劲草说,“同样,这也是你以后要走的路。”
“为什么只是大周呢?”赵劲草不解的问。
“在陛下登基之前,天下各家修行者都有各自的修行境界划分,极为混乱,于是我们陛下令上任宰相王从甫和上林教宗整合,将百家境界,悉数湮灭,”
平静的声音却仿佛让赵劲草看到了天子以强力手腕整合天下修行者的铁血场面,“自此以后,无论是道儒法,还是兵墨阴阳,都只能用这一套,否则就是谋逆。”
“噢,”赵劲草认真的点头,又问道:“那最后上面说的登天之路是什么?”
“就是人们常说的羽化登仙,据说走到这一步,就可以得到真正的长生。”
“那圣上就是想要走到这一步,是吗?”
“从古至今,明文记载里,没有任何一人真正走到这一步。”
“那就是很难。”
“光是登天这两个字就是极难的。”
赵劲草忽然想到什么,注视着萧长夜问道:“公子也要去吗?”
萧长夜平静说道:“如果能够办到,当然是要去看看的,毕竟是不一样的风景。”
“那俺肯定是不能跟随公子,”
说出这句话,赵劲草并没有多么的难受,他正色问道:“公子,要修行到什么样的境界才能见到圣上?圣上又是什么样的境界?”
“陛下是什么样的境界,这我是真不知道。”
萧长夜想了想说道:“至于要修行到什么样的境界才能见到陛下,也不好说,想要见到陛下,或许在万法宗衍上能够见到。”
“万法宗衍?是什么?”
第44章:路遥遥
“这个还是让我来说吧,”
驾车的陈士先似乎早已经忘记了刚才自己对赵劲草说过的话,他兴奋的说道:“万法宗衍就是上林教,或者说陛下为了检验各大宗门有没有吃白食。”
“吃白食?”赵劲草皱眉。
“你这个家伙真会扯,这个难道不是你们大周朝廷为了培养天下修行者而专门设计的盛大比试吗,因为天下宗门弟子只要符合要求,都会参与其中,”
封七娘说道:“也就被冠以万法宗衍的名字。”
这一次,陈士先倒没觉得封七娘又是在拆自己的台,“你这都是官方说法,其实那可不就是因为朝廷每年都要在各地宗门的身上花费不少资源。”
“特别是在顺帝时期,好些个宗门非但没有为朝廷培养出像样的强者进入帝国效力,后来还生出叛乱之心,这不就是养出个白眼狼,搁谁他也受不了。”
“这不咱们陛下才在建武变法的时候让白东招和王从甫想办法,弄出个巡教使和这个万法宗衍,实际上一是为了检验各宗门弟子的修为进展如何,”
“二是借助万法宗衍,将各大宗门主要人物都拽进京都,好做敲打。”
“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萧长夜对此很是赞同,其实这个世界的宗门颇有些像他曾经所在那个时代的学校。
没错,就是学校。
朝廷所设的上林教,其实就像教育部,不止如此,朝廷在地方上设有宗政衙门专门处理地方上的宗门事务,除了偶尔会路过的巡教使外,六阳宗门之上,都有一个上林院。
上林院院长就是朝廷的眼睛,专门监督这个宗门,四阳五阳宗门没有上林院,但也有一位监宗,一阳至三阳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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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秩序井然,律法森严的世界,并不像萧长夜曾经看过的某些小说,可以随便出手杀人夺宝,可以完全遵守强者杀死弱者规则那般。
或许会有像元让赵劲草这般命运悲惨的人,但也不可否认,在大的层面上来说,普通百姓依然有他们生存的权利,有律法保证他们的生命不被侵犯。
自大周立国以来,就没有那个修行者敢轻易屠杀百姓。
“那什么时候会开启万法宗衍?”赵劲草激动的询问。
“呵呵,”陈士先笑道:“你以为万法宗衍是想参加就参加的,全天下这么多人还不乱套,首先境界就要求必须步入玄彰境,”
“其次每一个州上的宗门都会先有比试,只有从中脱颖而出的人,才能够赶赴京都参加万法宗衍。”
这其实就像升学考试一样,需要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可我没有进入宗门啊?”赵劲草茫然问道。
听见这话,陈士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笑道:“对了,你小子是丰州人,没有京城户口,你要想参加万法宗衍,不但要先入玄彰境,”
“还得回丰州宗政衙门报名审核,然后参加你们府县的角逐,通过后还要参加州上的角逐,胜出之后才能参加万法宗衍。”
这问题,萧长夜都没有意识到,尤其是听到京城户口这字眼,不禁笑出了声,看着赵劲草越来越不对劲的脸色,他赶忙说出第二条路。
“也不用担心,去了京都参加科举考试,只要能进入五大学府中的任何一间,都不需要再回丰州。”
这就是京都大学和地方大学的区别,参加万法宗衍,五大学府中的学生只需要在诸院演武中有所成绩,就可以直接参加万法宗衍。
“呵呵,”
陈士先又笑了,“老萧,真不是我这个人打击小黑炭的士气,咱们这虽然是五府考试,但考卷是和科举一模一样的,不然为什么大家都不说五府考试,直接说是参加科举考试,”
“科举有多难,你肯定比我清楚,马上就要科举了,小黑炭他就是连夜苦读,希望也十分渺茫。”
这里所说的考卷一模一样,指的是明法与明经两科,前者是指帝国律法,后者便是诸多经义的考试,似他们这种要报考五大学府的,还会有修行类典籍的题目。
“对了小黑炭,你会写字的吧?”想到赵劲草刚才念那么短的修行总纲都问了萧长夜无数次,陈士先非常怀疑。
但他这问题着实有些打击人,封七娘都有些看不下去说道:“陈士先,你这人是不是有病,说人家赵劲草不会说话,我看你这人才不会说话。”
谁料下一刻。
赵劲草就一脸窘迫的说道:“会写俺的名字,算吗?”
马车里一时寂静无声。
片刻后,陈士先说道:“臭娘们现在看见了吧,要不是我这么一问,他接下来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封七娘五指成爪,又发现自己无处反驳,于是盯着赵劲草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用,字都不会写。”
“对不起,”
赵劲草愧疚的低下头,说道:“我太没用了,原来光是第一步就已经很难了。”
“呵呵,”陈士先再度一笑,“小黑炭,这只是进五大学府,后面能从诸院演武中脱颖而出,那才是难上加难,当然这是对你来说,像本天才这种选手就唾手可得。”
“听见这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没有办法做到?”
萧长夜凝望着赵劲草越来越颓废的神态,沉声质问,“那么,你想要放弃吗?”
“我...”
赵劲草一时语塞,顿了顿问道:“公子,俺可以吗?”
“可不可以不是我说了算,是你自己说了算。”
萧长夜凛然说道:“昨夜,苏前辈引导你去做这件事,我是不同意的,因为这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当初在丰州我就向你说过,捡回一条命是不容易的,不要轻易冒险。”
“当然,此刻你还没有触碰到危险,所以,尽早放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还没触碰危险,所以尽早放弃。
公子的话深深刺入自己的脑海,赵劲草并不认为这是公子在劝退自己,他眸子渐亮,颓丧渐去,斗志昂扬的说:“公子,俺不放弃,俺要去,俺现在就开始学。”
第45章:少年闹
前一刻有多么斗志昂扬,下一刻就有多么无奈。
因为赵劲草想到一个问题,他看向萧长夜说,“公子,可是马上就要科举考试了,我肯定是不行的。”
陈士先心想确是如此,但此刻他实在不忍心再打击这个家伙。
“你一定要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吗?”萧长夜从后面给韩岐所带的书堆里抓出一本,凝视着赵劲草说道:“今年不行,那就明年,明年不行,那就后年,后年不行,那就后年的明年。”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这句话送给你,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目标。”
赵劲草自然听不懂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话,他接过萧长夜递过来的书,是儒家的《十论》。
“公子,可是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萧长夜极简短的说了说项羽和勾践的故事,赵劲草也听明白了,再一次斗志昂扬的说道:“谢谢公子,我记下了。
“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先识字,不对,应该是先修行,也不对,应该先写字,需要把字练好才能写好考卷,”
刚说完,他又觉得不正确,然后挠着自己的后脑勺,“公子,我该先做什么呢?”
“从这里到京都还有近十日的路程,”
萧长夜看着赵劲草一脸错愕的模样,说道:“早上由我教你读书写字识典,中午由七娘教你对战时候的一些技巧、基础拳脚功夫,黄昏时分,便由唐七教你如何才能真正成为一名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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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尘作为修行第一境,实际上从外表上和普通人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想要真正进入,却又十分困难。
“不对,不对不对,”
陈士先突然很着急,掀开车帘盯着萧长夜问道:“为什么是封七娘教他战斗技巧,这种事明明我比她更加擅长,修行这种事枯燥乏味,又没什么技术难度,让她去做。”
对此,萧长夜自然不能说封七娘嗅所修的路数乃是狐族的方法,和人族有所不同,自然无法教导。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给个说法,封七娘傲然说道:“你懂战斗技巧,昨天在客栈外面对付秋风十四的时候,就你那种一上来就使塞上四剑的样子,你还能懂战斗,真是好笑。”
“我一上来放大招怎么了?这叫做能秒杀绝不哔哔!”
“所以你秒杀了吗?”封七娘嘲弄的望着他。
陈士先争辩道:“那就叫先发制人。”
“所以你制住了吗?”
封七娘低头,抚摸着自己的秀发,说道:“明知别人境界远胜于自己,不懂得合理分配自己的灵力就算了,连试探消耗都不懂,”
“到最后被人家逼的灵力枯竭,后继无力,就你这种别说万法宗衍,就是能闯过诸院演武都是老天开眼,要是赵劲草跟着你学,那肯定完蛋。”
“胡说八道!”陈士先口沫乱飞,“狭路相逢勇者胜你懂不懂,战斗讲究的便是起势的关键,势起的好,即便修为落上三分,一样打得他满地找牙。”
修为确实是不完全代表强弱之分的,反而,懂得如何战斗才是决胜的关键所在。
“哈哈,”封七娘尽情嘲笑,“可惜人家秋风十四不是高你三分,是高你十分,照你这种打法,这小黑货遇上高十分的对手,那还怎么打。”
“高十分?!”
陈士先感觉自己深深被眼前的女人鄙视了,“就那个死疯子,他是比我厉害,但也只是厉害那么一点点而已,再说,真要遇上高十分的对手,那还打个屁,能骂就骂不能骂就赶紧逃。”
“哟,人家只比你高那么一点点,”封七娘的声音顿时变得娇柔妩媚起来,“可惜呀,就是那么一点点都输的一败涂地。”
“好啊,那我问你,你遇上比你高十分的对手,你怎么打?”陈士先饶有趣味的审视着封七娘,似乎在等待着她翻车那一刻。
封七娘轻哼一声,忽然摆出一个极其魅惑的神态,说道:“当然是无所不用其极,若是遇上好色之徒,当然是要勾之以弱,而后突然出手,争取一击毙命,”
“若是遇上心肠软一些的,那就佯装悲惨可怜,博取同情,而后突然出手,争取一击毙命。”
“好厉害,昨儿个怎么不见你用这招?”陈士先完全没被封七娘的魅惑所动。
“昨天那个疯子,出手狠辣果敢,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讲,有屁用。”
“这话说得对,那就是个疯子,”
陈士先猛然回神,追问道:“你还没说你怎么办。”
封七娘微微抿唇,说道:“这种情况,我认为只有一种办法最安全,那就是逃!”
“这话说得对,最安全的方法确实只有逃,不过在逃之前最好先骂他两句,不然他以为咱们怕了他。”
赵劲草听见这话只觉奇怪,心想都逃走了,那不就是怕人家了。
两人吵着吵着,居然出奇的达成一致,于是在某一刻,他们齐齐看向赵劲草,“说吧,你想跟谁学?”
“我...我?”赵劲草那里想到过这种局面,于是求救似的望向萧长夜,“公子,我跟谁学呀?”
其实他有些害怕跟着封七娘学,那什么遇见好色之徒就勾引,遇见心肠好的就装可怜,这怎么可以呢。
“就跟着七娘学,”
萧长夜说完这句话,当即看向陈士先,“当然不是我觉得唐七你弱,只是你作为我们这里唯一登上过扶摇榜的天才,修为境界我和七娘都是望尘莫及,”
“所以只有你才能更快的引导劲草踏入修行之境,你知道我在这方面是完全没有经验的。”
“话说的很好听,”
陈士先微一挑眉,说道:“但我怀疑你是在自夸。”
萧长夜果断扭头,看向封七娘,正色问道:“七娘,我有个问题。”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那天晚上你是把我当成心肠软的人了还是当成好色之徒了?”
“这什么情况?”
陈士先兴致大起,“老萧,这事儿你可没跟我讲啊。”
第1章:接你入狱
春风带着少年们的吵闹与欢笑逐渐来到这个世界各族人最为向往的地方,人族最鼎盛的大城——朝歌。
十日以来,萧长夜看见了赵劲草的决心,白天跟随他们三人认真学习,到了晚上便做一些不需要萧长夜他们指导的事情,比如写字,比如冥想。
当然,萧长夜在这其间也向赵劲草询问了关于血玉的事情,不过对于那名道人,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马车行于苍茫辽阔的平原之上,此刻赵劲草正将头伸出窗外,他向北望去,便隐约听见,在不远处的地方有滔滔不绝的水声传来。
“乡巴佬进城,大惊小怪的,”驾车的陈士先没好气说道:“那边就是天河洛水,等有时间带你过去看看。”
天河洛水,在大周无论是对于百姓还是皇帝,又或者修行者,都有不同的意义,否则也不会被称之为天河。
“好,”虽然每天的修行陈士先都总会说一些很打击人的话,但自己知道他是为自己好。
他向南眺望而去,穿过薄雾,便见在平原的尽头,有一座绵延不知多少千里的山脉,不知道为什么,在看那座山脉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蚂蚁,一种难以说明的怪异感觉,就像是山脉在俯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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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亭午山,日之亭午,炎炎其光,算了,说了你也听不懂,”
陈士先说道:“总之北有洛水,南有亭午,一水一山,仅仅凭此,就足以吸引全天下的人以及妖灵精怪,还有北方的羚心之神往,不过亭午山不像洛水,除了午关,其余的地方都不能去,你千万别朝那边乱跑。”
那些字句自己确实听不懂,赵劲草并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一座立于天地,释放着煌煌之威的大城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并且遮蔽住了自己向西方的目光。
虽然他们是从南来的,但却是从朝歌东边而入,这座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城池,东南西北共有二十八个城门洞,除了代表天上二十八星宿外,也代表大周有二十八名星宿宿将。
萧长夜的父亲平成侯所代表的便是西方白虎七宿当中的第一宿奎宿天,众所周知,西方白虎主杀戮。
今天天气颇有些阴沉,天空之上氲氤着不散的薄雾。
但是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影响,所以没有进城的人。
“老萧,你老爹和老哥都没来,韩岐也没有来,倒是来了个京都府尹,你要做好准备了。”
四匹追风驹面对这座煌煌大城,竟是主动低下了头,听见陈士先的话,萧长夜却出奇的平静,平静的注视着城门前的两个男子。
知道萧长夜十几年始终待在青鸾山,陈士先主动介绍道:“京都府尹名叫阳覆,字向方,你称他向方公就是,此人是朝中法家代表,极为推崇酷刑以止乱法之辈,是陛下亲自点名任命,很受器重。”
“他既然出现在这里,说明你丢东西的事情极有可能已经传到陛下的耳中,这是让他来拿你问话。”
“放心,我早有心理准备,”
萧长夜和陈士先并排而坐,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你带着七娘和劲草先找个客栈落下,等我出来就去找你们。”
“你确定你能很快出来?”封七娘掀开车帘,极认真的询问。
“你确定不用去你家搬救兵?”陈士先也是郑重询问。
赵劲草很笃定的说道:“公子说能出来,肯定能出来。”
“我家那个老头子这会儿还在东山大营,至于我哥,他既然没有来这里,就说明他不能出现在这里。”
萧长夜直接站了起来,笑道:“放心吧,他推崇酷刑难不成还敢对我动?”
马车缓缓使过引南新河水的护城河,七座石桥极尽散发大气磅礴。
“阳大人,这么巧,大人不会是专程在这里等我的吧,”
从马车上直接跳下,萧长夜摆出一张真诚的笑脸,瞧着面前穿着一身黑色为主的官服,蓄着长髯,年纪约莫不到四十的男人。
“萧公子,为了接你,城门内外一个时辰内不得任何人出入,眼看着时间就要过去,你可算是到了。”
阳覆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但绝对不是僵硬,就那双如苍鹰的眉毛,就已经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那说明阳大人时间算的精准,”
萧长夜一声赞赏,说道:“素闻阳大人将偌大京都治理的井井有条,今日一见,果然是大开眼界,就是不知道大人接我做什么?”
“自然是接你入狱!”
一道透着阴狠的声音自阳覆身后的男子口中迸出。
萧长夜淡然看去,这人腰间配刀,目光锋利,好像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他拱手行礼,说道:“小民久不来京都,实在不认识这位大人,还望大人见谅,敢问我是犯了那条律法?”
“李青李朝东,京都府大狱司狱长,承予兄乃我好友,你在灵歌城外抓土逊的事情他已悉数告知于我。”
“原来如此,”萧长夜笑吟吟道:“那不知道袁兄有没有告诉大人他阻挠我抓土逊的事。”
“有没有阻挠,你还是进了京都府再说吧,”李朝东漠然做出请的姿势,“萧公子,请吧。”
萧长夜看了一眼阳覆,旋即向马车上的三人挥了挥手,说道:“回见。”
“公子回见,”赵劲草挥手,却又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赶忙问道:“公子,今天的课业还没有布置呢?”
“你个傻呆囊包,现在什么形势,”
陈士先一个脑瓜嘣落在他头上,说道:“你家公子都进大牢了,还搁这儿想着你的课业。”
说完这句话,他看向阳覆,问道:“阳大人,可否...”
“陈公子此来京都,是为了参加科举考试的吧,”
阳覆很直接的打断了他,说道:“我曾受过老太爷教诲,若陈公子有朝一日回家,劳烦替我向老太爷问好。”
“哈,”陈士先自然是很不喜欢这种话术的,挑眉道:“你要是真念着祖父的教诲,怎么不亲自去探望他老人家,不想说就不说,装模作样的样子真难看。”
第2章:自证之词
“听说没有,咱们大人亲自到城门口去拿的人,知道是谁吗?”
“这谁不知道,平成侯仍在青鸾山十多年都没有管过的那个小儿子呗,真是没想到,十几年没来京都,这连城都没进就被抓来了大牢,也不知道究竟是犯了什么事。”
“据说是丢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好像是宰辅大人的,这小子命是真不好啊,你说他丢谁的东西不好,丢宰辅大人的东西,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你小子以为别人跟你一样没根没底的,别人父亲是平成侯,你爹就是个泥瓦工,要我说,这也就是走个过场,给宰辅大人一个面子罢了。”
“那可不一定,从始至终你们见侯爷出现过一次吗,他本来就是个庶出的,还死了娘,平成侯根本就不在乎他。”
京都府大牢阴暗且潮湿,不时有惨烈之声传来,不过这些声音大家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扎堆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
就在此时,有人猛咳一声。
于是众人扭头看去,便见京都府尹阳覆踏着稳健的步伐而来,那阴沉的神色仿佛是刑讯房中挂着的刑具,让人望而生畏。
“都拉下去,每人杖二十,”
阳覆经过众人时,都没有看众人一眼便冷漠的下达命令,“什么事情能讨论什么事情不能瞎讨论,挨了打都认真反思反思。”
一个个苦涩着脸,却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萧长夜就跟在阳覆的后面,看得清清楚楚,笑道:“阳大人不愧是陛下亲点的京都府尹,治人的手段也是独特的很。”
“有何独特之处?”阳覆走在前面,不苟言笑,“只不过是依律处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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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从旁边说道:“京都不是青鸾山那样的穷乡僻壤之地,任何人做什么事,都不要触犯律令,萧公子初来乍到,更应该谨记,如果真的触犯了,那就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萧长夜看了他一眼,说道:“司狱大人烦请放心,关于我丢东西这件事,我自会向大人清楚禀明,真是没想到给韩公送个东西还能送进大狱里来,这世上应该没有比我更倒霉的人了吧。”
“但愿如此,”李青望着萧长夜那散漫的步伐,那里像是来到大狱,更像是来这里逛一逛看风景的,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然,一直留在这里,难免家人思念。”
“朝东,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你将萧公子带下去,”
走在前方的阳覆转身,看向萧长夜说道:“萧公子,会有人为你准备笔墨纸砚,希望在我离开这段时间,你能认真回忆,将你从离开青鸾山到进入京都一路上的事情都写清楚,”
“越详细越好,这将关乎萧公子今天能否从这里出去,如若萧公子今天出不去,那想要短时间离开,恐怕是不可能的,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面对阳覆的郑重叮嘱,萧长夜微笑回道:“多谢阳大人提点,我会认真写清楚。”
……
“去将他安排进刑讯房中,”阳覆离开后,李青并没有亲自带萧长夜,向身边的人吩咐道。
“这...大人,直接就带去刑讯房,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他毕竟也是平成侯府二公子。”
李青一脚踹在辩驳的男人身上,“本官让你去做,你那来这么多话,带他去刚审问完羚族细作那一间。”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少得可怜的火光从石壁上洒落,却将挂在旁边还在滴血的各式刑具照耀的十分明亮。
一张随便擦过的桌子,桌腿上甚至还有血迹,此刻上面已经摆放好笔墨纸砚。
这样阴暗血腥的环境,谁又能做到认真回忆。
萧长夜淡定的坐下,摇了摇头,心想着这就是来自袁承予好友的一点报复?那也太不像回事了。
他根本没有在意后面身藏在黑暗中的两名狱卒,提笔便落于纸上。
这份用于自证清白的文书,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过,自己需要隐瞒的东西其实极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
起初他是不想将封七娘牵扯进来,但幸得封七娘提醒,她从破庙出现便一直跟随,除了抢夺土逊的秋风十四等人,还有客栈里的苏乃文,太子殿下以及北山道观长老吕如锋都见过。
这已经没有办法将她从这件事情中剥离出去,只不过为了不让人怀疑她可能会是和土逊一伙这种可能,封七娘出现的时机需要做一定变动。
毕竟,血经的丢失和封七娘的出现实在太过巧合,这段时间,只有土逊见过封七娘。
“你们两个,去给我弄点吃的过来,一路上舟车劳顿,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萧长夜写完之后,舒展了一下身体,继而向后面盯着自己的两名狱卒说。
两名狱卒却没有应答。
萧长夜声音微寒,“本少爷说话你们两个听不见?真当是你们抓来的囚犯不成?”
闻听此言,两名狱卒这才感受到眼前少年身上所散发出的贵族气息,心想即便平成侯不怎么在乎自己这个儿子,那也不可能让他在牢中受苦,否则便是打平成侯府的脸。
立马就派出一人出去准备些吃的。
片刻之后。
阳覆和李青二人出现在刑讯房外,后者看到萧长夜端着一碗小米粥吃得正香,又见他那一身白净的和这里格格不入的衣衫。
说道:“大人,卑职浅见,萧长夜此人对律法毫无敬畏之心,明知自己触犯龙颜,居然还敢这般悠闲。”
“朝东,我倒是不这么认为,”阳覆双手负于身后,说道:“来到我京都府大狱之人,那一个不是胆战心惊,萧长夜能如此闲庭自若,足见心境不凡。”
“你不能因此就判定他对律法毫无敬畏之心,且此刻的萧长夜,并未定罪,你却将他安排在这里,于法不合,下去自己去领受处罚。”
“大人,卑职只是想借助这样的环境,更能让萧长夜明白自己...”
“你不必解释,在我手下做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阳覆向前走去,进入刑讯房中,直接从桌上拿起萧长夜所写经过。
萧长夜什么也没说,淡定喝粥。
“所以是那头土逊乘你不备,以遁地之术盗走的?”
第3章:人生如戏
“是啊大人,正如我所写的,反应过来我立马就出去追了,但我一介凡人,即便用了清风符,也追不上那擅长遁逃之术的土逊。”
阳覆沉默不语,他在萧长夜对面坐下,看完后向李青说道:“朝东,出去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接近。”
李青微怔,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不能留在这里,但面对阳覆那双不容置疑的眸子,还是立马带着人离开。
“李司狱,多谢你安排的小米粥,味道很不错,”萧长夜扬起手中的碗,目送他离开。
随着铁门关闭,萧长夜的脚下骤然释放出一道青光,这是布置在牢中的阵法,除了能防止人越狱外,也能禁止外面的人偷听。
光芒只是一闪而逝,阳覆收起萧长夜自证清白之词,万分凝重的盯着他,问道:“萧公子,你其间有没有看过盒子里的东西?”
萧长夜心里咯噔一声,他很清楚这是一个极有可能决定自己生死的问题,怎么选择回答自然不用想都知道,问题是,要怎么让阳覆相信,自己真的没有看过盒子里的东西。
他骤然生出几分怒意,双眉挑起,霍然起身,“阳大人,你说这样的话是在侮辱我还是在侮辱家师!”
“不错,我萧长夜虽有侯府之子的身份,却实实在在是从穷乡僻壤之地而来,没有在朝歌这样的大地方接受过名家大儒的教导,想必在大人眼中,我萧某人只不过是个粗野匹夫,”
萧长夜愤然说道:“但家师自小便对我殷切教诲,人无信则不立,人无品必无用,我此次入京,老师便对我有所嘱咐,盒子乃韩公私人之物,不可擅动。”
“我若是私自打开,岂不是辜负家师十余年的教导之恩,更是违背师命,阳大人怀疑我可以,但在下绝不容阳大人如此侮辱家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连家师都不能维护,我又有何颜面立于世间,阳大人执掌京都,在没有任何实证前,还请大人恪守您所坚定的律令,”
萧长夜猛然躬身,说道:“还望阳大人收回此言。”
激动愤慨的声音冲击而来,悬挂在墙壁上滴血的刑具都仿佛被震荡的发出几声清脆响声,阳覆看着气血冲上面门的萧长夜,感到极为惊讶。
他着实没有料到萧长夜竟会有这般激动的反应,可虽在意料之外,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要知道,萧长夜三岁离京,此后便一直是安如山将他抚养长大,虽称老师,可这养育之恩便是平成侯这位亲生父亲只怕也得无地自容。
微吸一口气,阳覆正色说道:“萧公子,本官绝无侮辱尊师的意思,只不过此事关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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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大人不用说,”萧长夜抬手阻止,沉声道:“韩公是当朝宰辅,我丢了他的东西,他自然是不肯就这么放过我的。”
看着萧长夜脸上带着的几分怨气,阳覆双目微眯,说道:“既然萧公子未曾看过盒子里的东西,为何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去追逐土逊,甚至...甚至险些丢了性命也不顾,”
“凭借萧公子的家世,即便丢了韩公的东西,由令尊出面,化解此事并不难呀,何必这般冒险呢?”
“阳大人,您是在说笑吗?”萧长夜皱起眉头,全然一副完全不理解阳覆这句话的样子。
阳覆注视着他的眼睛,肃然道:“本官一向不与人说笑。”
“既然大人不是在说笑,又怎么会问出这种可笑的问题。”
“可笑?何处可笑?”
“宰辅大人何许人也,我岂敢轻易就放弃宰辅大人所要的东西,何况老师对我多番嘱咐,我也知晓此物对宰辅大人来说极其重要,”
萧长夜自嘲一笑,“再者说,我一个在外十余年未曾回家的庶出子,这才刚回来就给家中捅这么大的篓子,我老爹就真的会去向宰辅大人求情吗?”
“就如同今天,我也没有看见他出现在这里,大人执掌京都,这些事又岂会不知,所以大人您问这个问题,难道不可笑吗?”
阳覆没有立即答话,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依旧端详的注视着萧长夜。
一声悠长的叹息,“事实证明,我这番冒险是正确的,否则在这举目之下,无人相帮的局面,恐怕只有坐以待毙了,天下之人,谁不惜命呢,大人您说是吧?”
“韩公既是当朝宰辅,若真是韩公一件东西,又岂会和你一个小辈一般见识,”阳覆再次拿起萧长夜所写的东西看了起来。
用很寻常的语气说道:“萧公子,你手里拿的那个盒子,并不是韩公的。”
“什么?!不是韩公的?”萧长夜大吃一惊,又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说道:“难道不是韩公下令让大人在城门口抓我?”
阳覆余光自他脸上扫过,徐徐说道:“韩公丢了东西,本官便要到京都城门专程抓你,萧公子,请不要将本官和朝中某些人放在一起,你这是在侮辱本官。”
“这...”萧长夜瞳孔骤缩,这种时候自己再要装作什么都没听明白,那就说不过去,自己在阳覆的眼中又不是一个笨蛋,
“阳大人的意思,难道是说...我所带的那样东西真正的主人,还...还在韩公之上?”
韩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谁已是不言而喻。
望着萧长夜那震动的瞳孔和快打起架的来的牙齿,他微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说道:“不错,那样东西是陛下所指定的。”
“陛下?!”萧长夜几乎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两步说道:“这怎么可能?陛下的东西为何...为何会交给老师?为何会让我送入京都?”
“因为那是清净派天光长老羽化登仙前以自身精血为引写下的一部道经,”
阳覆此刻的声音就像是一口锋利的刀,“这部经需以常人所想不到的方式送入京都,你就是陛下挑选的送经之人,可惜你失败了,自然要承担后果。”
他说的恐怖,殊不知萧长夜听见后,内心那绷紧的弦已经放松下来。
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第4章:科举之前
刑讯房中进入了绝对的寂静之中。
不知过去多久后,萧长夜苦涩又无奈的一笑,显得精气神全无的瘫坐在凳子上,“看来是我命中该此一劫,阳大人这是来给我宣判死刑的吧?”
“死?你以为你现在能死吗?”
“我丢了陛下的东西,陛下难道不杀我?”
阳覆看着萧长夜眼中那抹升起的淡淡曙光,说道:“刚才你不是说自己的冒险是正确的吗?”
“唉,”萧长夜重重的叹了一声,“我本以为那是韩公的东西,自然想着可以弥补,可现在居然...居然是如此重要之物,我断然是难以活命,阳大人直言吧,现在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好,本官现在就宣布陛下口谕,你且听好,”阳覆肃然起身。
萧长夜面色霎时间变得无比恭谨,跪下听旨。
“萧长夜,念你是功臣之后,又不清其中始末,故而血经丢失之过,不全在你,现命你于科举之前,找出血经,方可赎罪!”
科举就在三月中旬,皇帝所给的时间只有半个月。
“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萧公子,陛下虽说在科举之前,但这种事想必你也应该清楚,越快越好,”
阳覆始终严肃的模样,此刻已是荡然无存,更像一位长者,他说道:“若是你需要人手帮忙,可以来京都府调人。”
“什么?”刚起身的萧长夜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调人?难道不是应该我配合大人吗?”
“此事陛下说了,做事总要有个有始有终,此事由你而起,也当由你而终。”
阳覆稍做停顿,说道:“萧公子,令尊乃国之柱石,你身为将门之后,将来无论如何都是要为国效力的,这是陛下对你的考验。”
考验?
这事儿听着怎么就那么不靠谱?
关键是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什么为国效力,自己来到的是玄幻世界,又不是架空历史,他可不想玩官场上的争斗,打死也不进官场。
心中腹诽,面儿上自然还是要装的,“希望不会让陛下失望吧。”
“不知萧公子接下来有何计划?”阳覆直入主题,他接到的旨意便是在洗清萧长夜嫌疑之后,协助他找回血经。
这里的嫌疑,自然是他有没有偷看过血经。
“不瞒阳大人,我现在还有很多疑惑,需要阳大人帮忙解答,”萧长夜平复心态,郑重询问。
“萧公子请讲。”
“适才大人你也看了我所写的经过,土逊这妖物的来历暂且不论,”
萧长夜正色道:“我想知道,阻挠我夺回血经中的骆白藏,赵寒秋以及杀手青狼乌敦,他们缘何出现?实不相瞒,若不是因为他们,血经我定然早已夺回。”
“出去说吧,”阳覆撤去阵法,打开牢门,向外走去。
守在外面的李青看见萧长夜跟随在阳覆身侧,很是意外,上前正要询问,阳覆便主动说道:“朝东,萧公子之事已结,关于韩公所丢之物,今后京都府将配合萧公子追查,你下去准备准备。”
“大人,您说什么?”
“这是陛下的旨意,下去吧。”
萧长夜看向脸色极其不自然的李青,拱手道:“李大人,以后大家也算是要在一个衙门里共事情的,还请多多关照。”
李青脸色铁青,他自然听得出来适才府尹大人的意思。
他没有回话,只向阳覆行礼告退而去。
“萧公子,朝东自小孤苦,少有朋友,袁家小公子与他莫逆之交,听说你在灵歌城外茶棚和袁家公子发生冲突,他确实心中有所不快,”
阳覆解释道:“不过萧公子放心,朝东是个知大局之人,不会因此扰乱公务。”
“我不知道袁承予是如何给李大人讲述的茶棚之事,”
萧长夜当然不好说李青心胸狭隘,“当日茶棚之中,我本已抓住土逊,那袁承予却横插一脚,拦住我将土逊放走,”
“我想李大人这般开明大义之人,若是知道真相,断然不会对我有这般成见,阳大人,您说呢?”
两人边说边向外面走去,阳覆点头表示认可,“袁家小公子在京都劣迹斑斑,仰仗家中权势,才得以入鸿胪寺做事,奉命前去迎接南方三宗使团,”
“本官也是多次向朝东说过少与此人打交道,不过他身边朋友极少,也不愿和袁承予有所决裂,本官终究只是他的上官,也不好过多干预他的私事。”
去干预李青的事,萧长夜当然也是没有兴趣的,他微笑说道:“那么敢问阳大人,袁承予之责,依律该当如何处置呢?”
“萧公子是想现在论他的罪责吗?”阳覆淡定询问。
萧长夜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大度的人,尤其是对待那些要针对自己的人,大度这个词跟他就没有任何关系。
若不是袁承予横加干预,事情便不会有那么复杂,此刻自己又岂会走进京都府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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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这样他们才能长记性。”
“此言有理,”阳覆很是赞同,说道:“本官今日一早便已将此事禀告陛下,具体如何处罚,唯有听陛下决断。”
今日一早就已禀告?
这岂不是说明他一早就知道了事情经过,萧长夜敏锐的抓住重点,说道:“这么说阳大人是早已知晓此事,刚才又何苦让我再写一遍?”
“这还是要感谢萧公子当时没有伤害那茶棚中的百姓,否则本官也无从得知。”
萧长夜轻笑一声,不再继续追究这件事,问道:“那么秋风十四这群人呢?以阳大人的办事效率,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
“青狼是鬼婴杀手组织之人,在杀手榜上也有他的名字,”
阳覆声音沉下来,“你应该知道,鬼婴是大礼国内颇为强横的杀手组织,乌敦出自百蛮九世劫杀手组织,这两人在大周明面上的身份很好查,”
“可是藏在他们身后的东西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也不是京都府能够去触碰的,另外骆白藏和赵寒秋两人,也是各有缘由。”
第5章:不懂茶,略知棋
府衙内堂,屋内放置非常简单,除去平日里用于办公的桌椅,装饰摆件就只有挂在墙上的一幅兰草图,另外在桌上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棋,棋旁边摆着一盆绿萝盆栽。
“这是前不久刚从大礼国进入的郁灵新茶,还是很不错的,尝尝,”阳覆微微抬手示意。
对于茶,萧长夜几乎是一窍不通的,当然,大礼国他是知道的。
大礼国位于大周之西,同样是人族建立,数百年间和大周互通有无,关系极好,萧长夜自嘲一笑,说道:“可惜了如此好茶,竟让我这等不懂茶之人给糟蹋了。”
闻听此言,阳覆竟是朗声而笑,说道:“无妨无妨,不论是什么茶,终究是要给人喝的。”
“向方公,适才你说骆白藏和赵寒秋两人都各有缘由,不知究竟是什么缘由?”萧长夜很直接的询问。
“这缘由,便在这茶中,”
说完这话,阳覆无奈一笑,萧长夜适才刚说自己不懂茶,他便放下茶杯,说道:“这个赵寒秋是大礼国人,而且还是大礼六艺院弟子,来我大周,是奉有使命在身的。”
大礼国以儒教立国,儒家讲君子六艺,这六艺院在大礼的地位就像上林在大周的地位,只不过大礼国并无国教之说。
如此身份,的确是出乎意料,“使命?莫非他的使命和土逊有关?”
“不错,”
阳覆品了口茶,说道:“实际上,赵寒秋在几天前就已经被押赴刑部,此事也是由刑部查证,你也知晓我朝和大礼的关系,他们有使者一直住在外使馆。”
外使馆,顾名思义,专门负责接待他国使者的,因大礼和大周两国关系友好,故而一直有外交使者住在馆中,基本上就等同于常驻大周的外交官。
然而,阳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突然想到什么,望着萧长夜问道:“我看你所写,是说审问过土逊,你可有问过他的来历?”
“问得不是很多,”萧长夜微微皱眉,说道:“只知他混迹在京都,不知犯了什么事被判死刑,之后被人从牢中提出,说到此事,还需要劳烦阳大人到刑部过问此事。”
“看来你的审问并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这头土逊并不是被人从牢中提出来的,他是逃出来的。”
“逃出来?”
超乎意料的回答,同样也让萧长夜感到荒谬,“从死牢逃出来?”
刑部死牢,对于不同层次的修行者都会有不一样的牢房关押,想要逃出死牢难如登天,“有内应?”
“或许吧,”阳覆放下茶杯,注视着萧长夜郑重说道:“能肯定的是,有强者相助,从目前刑部所收集的证据来看,出手之人极有可能来自佛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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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宗?!”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萧长夜便想起土逊当时所说的话,不过目前来看,这头土逊所说的话是半真半假。
“不错,陛下命上林教派人专门查过关押土逊黄三的牢房,对方早有谋划,应是以佛宗转轮佛印将黄三带出牢中阵法,而后黄三以土遁之术逃离。”
“居然是这样,”本以为自己算得挺准,没想到被那狗东西摆了一道,这简直太丢穿越者的脸了。
不过半真半假,确实难以辨别,萧长夜在心里头安慰自己,“阳大人,那妖物倒也提及到一名佛宗之人,不过现在我也不能确定是真是假。”
“你且说来听听。”
随即,萧长夜便将土逊口中那名佛宗强者悉数告知。
稍微沉思后,阳覆正色道:“我会将此事禀明陛下,佛宗想进入中原之心,至今不死,如今恐怕是又生歹计。”
毋庸置疑,如今大周就是这片大陆的中心所在,大周京都曾经就是统一大陆阳陵神殿坐落之地。
“大人突然提起土逊,莫非赵寒秋与之还有什么关联?”
“非也,只是说及赵寒秋之事,必须先告诉你这只妖物的身份,”
阳覆起身走到那盘未下完的棋盘面前,说道:“枯坐空谈着实乏味,萧公子可愿赏脸,与老夫对弈一局。”
他平生没有太多爱好,除了茶便是这棋,可惜萧长夜不懂茶。
“跟随老师学过一二,若阳大人不嫌弃,愿意一试,”之后想要找回血经,难免需要阳覆帮忙,那怕他想尽快离开府衙,现下也不好直接离去。
“令尊常以棋比作战场,在京都有不少人渴望能与令尊一战,都说虎父无犬子,今日能与萧公子对弈,也算是本官之幸,”阳覆作势道,“请!”
萧长夜看到准备收棋重开的阳覆,要真和阳覆这种棋手下一整局,那得多久?他完全不敢想象,赶忙说道:“大人,依晚辈看,何不接着走下去呢?”
“嗯?”阳覆微怔,旋即说道:“这棋是先前同霍院长所下,说实话,他棋艺寻常,也是我为了过瘾逼迫他落座,不合适。”
“晚辈却是认为极合适,”萧长夜坐下说道:“这盘残棋就如同此刻晚辈的处境一般。”
追回血经功败垂成,这本身就是一盘未完成的残局。
“说得好,”阳覆大赞,“既如此,由我执黑吧。”
显然,黑棋就是霍院长此前所执,此刻尽落下风,至于这位霍院长,京都只有一人,便是上林学宫之主。
“大人,您这是想抢先落子吧,这晚辈可不答应,”下风当然好,输快一点最好,萧长夜可没想过要赢阳覆。
闻听此言,阳覆彻底怔住。
“啪嗒!”
一声落子轻响,萧长夜笑吟吟的看向阳覆道:“大人,请!”
阳覆低眸看向落子之处,双眉微皱,脸色微惊,此棋妙及。
正当此时。
一阵清风拂来,吹动桌上盆栽,这是一盆绿萝,有净化空气的妙用,萧长夜从进门时就已经注意到,没觉得多稀奇。
“萧公子,请,”耳畔传来阳覆的声音,“这头土逊,实际上是西林妖国通缉的重犯,他在国内专行偷鸡摸狗之事,甚至连妖国大将...”
“大人,您这绿萝怎会如此修剪?”被风一吹,萧长夜便看到绿萝一支自根部被人所剪断,很是疑惑。
“嗯?怎么会呢?这是我自己亲自养护...”阳覆微惊,“还真是?”
说着,他伸手触摸上去。
下一刻,一股黑气从里面蔓延而出。
霎时间,萧长夜骤觉得天昏地暗!
第6章:来自北方的羚
浓郁的漆黑色烟雾逐渐从萧长夜的眼前消失,出现在面前的环境,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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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封闭的空间,四周由坚硬的黑岩砖铺砌而成,没有任何陈设,除了他之外,就只有站在自己面前被一身黑袍所笼罩的人。
不过奇怪的是,他的头顶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帽子顶得有些高。
萧长夜没有看见阳覆,实际上从阳覆的手触摸到绿萝时,他的心头就出现了强烈的危机感,这是来自第六感的提示,紧接着他便看见涌出的黑气。
“说实话,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们会这么快选择出手,”
微吸一口气,萧长夜显得极为平静的说道:“更没有料到,你们竟会在京都府衙出手。”
“你想不到,别人也同样想不到,所以才会成为最佳的出手时机,”
黑袍之下,极度沙哑的声音仿佛喉咙已经干裂,便是听着都不免让人感到一阵心疼,“京都人人皆知,阳覆极重律令,你们大周皇帝对他也很看重,”
“在这样一位四品官员的官邸出手,谁能察觉到呢?甚至你死在这里,外界也会认为你是死在酷吏阳覆之手。”
“你们?”萧长夜十分敏锐的抓住两个重要字眼,凝声问道:“你就是那个和尚?”
长长的黑袍拖至地上,宽大的帽子几乎将整张脸罩住,只露出一张显得苍白的嘴巴,仿佛是个病人。
“和尚?”沙哑的笑声传来,一双手从黑袍深处探出,除了苍白和显得有些皱巴外,和常人并无什么区别,和在水里泡了许久非常像。
在萧长夜的注视下,他将手伸向自己的帽子。
萧长夜这才反应过来,若是和尚帽子怎么可能顶得这么高。
猛然,他瞳孔骤缩。
“我来自北方,是你们所畏惧的敌人。”
两根外形类似羚羊角,实则两者绝不可放在一起相提并论的羚人角撞击进萧长夜的额眸子中,他一直都知道北方有羚,但从未亲眼见过。
在书上看见和直接遇见完全是两码事,可以说,这比自己在和青狼生死战斗还要让他心惊胆战。
羚人其实有个更加古老的称呼——摩撒族。
这才是他们原本的族名,摩撒族曾经走到过灭族的边缘,得几只普通的羚羊所救,才能重燃族火,自此以后他们就改了自己的族名,以永远记住他们的恩情。
由于他们除了头上的角,其余地方都和人族相差无几,便被称为羚人或者摩撒人。
据说他们头上的角颜色越深,其血统便越高贵,眼前这只颜色如羚羊角,便是属于羚族中很普通的那一类。
“不要忘记,这里是大周京都,你若选择杀死我,也难逃一死,”
萧长夜很冷静的开始为对方分析眼下的处境,“修行不易,人生苦短,为何不及时行乐呢,听我的,现在离开,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羚人咧嘴而笑,笑声中透着狡黠味道,“我来自耶多部族,为了拯救我的部落,不远万里潜伏进你们的帝都,你知道吗,潜伏在这样一个地方,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很多时候,我都不得不浸泡在城池下面的下水道中,以至于我的身体成了现在这般样子,原本我的目的是挑拨你们和大礼之间的关系,”
深藏在下水道中,极少见到光明和人类,他的声音逐渐变得不那么沙哑,或许他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若真是那样,我真的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
“幸运的是,伟大的摩撒是眷顾我的,终于让我迎来了第一个任务,只要顺利完成,我的部族就能得到一份丰厚的资源。”
“我希望你能配合我,千万不要激发我在朝歌压抑了多年的怒火,否则我不介意将你杀死。”
“说那么多,你难道就不怕我出去,将之禀告陛下?”得知对方没有杀死自己的打算,萧长夜稍微心安了一些,继续选择拖延时间。
“小子,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羚人发出两声怪笑,说道:“告诉你,此刻即便是上林教宗的目光扫过这里,也发现不了任何异常。”
“真没想到被你看穿了,既然连教宗大人都无法洞察,那我们何不多聊聊?”
“当然可以,我漫长的潜伏生涯中,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很乐意有人缓解枯燥的生活,”
两口弯曲的镰刀陡然从他的手中出现,上面染着漆黑色的气息,他一步一步向萧长夜走来,“不过前提是,将我要的东西交出来?”
萧长夜下意识后退,作为一个才刚入藏气境的小修,他很清楚自己绝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所能做的就只是拖延,因为这里是京都,再强大的屏蔽法宝,也会有失效的时候,“从我见到你到现在,你都没有说过究竟要什么?”
“我没有说过吗?”羚人停下步伐,脸色微怔。
“没有,”萧长夜心想这家伙怕不是下水道的水喝多了,脑子已经出问题了吧,当然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
“好,给我钥匙。”
“钥匙?我家的钥匙很多,你想要那一把?只要你不杀我,我都可以给你。”
“别跟我装糊涂,看见我的时候,你就已经明白。”
“不,我不明白,”萧长夜一脸迷茫,“起初我以为你们是我爹的仇人,是想杀我。”
“那我明确的告诉你,将打开血经的钥匙交出来,否则我并不介意杀死你,”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瞬间将萧长夜笼罩。
宛若一座大山压下,萧长夜半跪于地,血从唇角流淌出来。
“谁不想活的久一些,”萧长夜强撑着说道:“可问题是,钥匙并不在我的身上,我又怎么交给你?”
“你是很喜欢在死亡边缘行走吗?”狠厉的话语落下,萧长夜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趴在地面上,便是呼吸也变得极为困难。
“我可以告诉你在什么地方。”
羚人被黑眼圈填满的眼睛渐渐沉了下来,他当然在一早就搜过萧长夜的身,没有发现钥匙。
正当他想问时,却注意到萧长夜的眼睛突然亮了,就像看见了生命的曙光。
第7章:一只白猫
在这个昏暗的环境中,白色是最为抢眼的颜色,而此刻,萧长夜就看见了一道。
一只猫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来到羚人的身后。
猫看着极像斯芬克斯猫,也被称为无毛猫,它并不是真的完全无毛,只是数量长度皆已大幅度缩减。
它从黑夜中走来,点亮了一片世界。
萧长夜望着这只体态修长,生有一双鸳鸯眼的猫,沉重的心情有所缓解,他当然不能确定这只猫来自何方,可羚人的神态已经告诉他,这并不是他的帮手。
“猫?!”
羚人转身,无比的惊讶,“你是怎么进来的?”
猫并没有用言语回答,只是原本光秃秃的身体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更加亮眼的雪白毛发,那张原本看着有些像狗一样的猫脸。
在有了毛发之下,竟变得可爱数分,简直判若两猫,萧长夜甚至想要上手去摸一摸。
两颗一蓝一黄的眼睛突然迸射出两道蕴含着强大力量的光线,落向羚人。
“不管你是从那里来的,都得死!”
羚人两口镰刀朝着落向自己的光线,直接果断且凌厉的斩了过去。
咔嚓两声。
两口看似坚硬无比的镰刀应声而断,在刹那之间,两道光同时洞穿过羚人的身体。
刚才羚人那句狠厉的话,仿佛是对自己说的。
死前,他惊恐的眼神盯着向自己走过来的白猫,依然有一种强烈的后怕刺激全身,于是倒在地上猛烈抽搐,和人类一样的鲜血从胸口不断喷出。
走过来的白猫根本没有看萧长夜一眼,它望着被自己捕杀的猎物,嘴角微翘,那是抹极为明显的骄傲。
萧长夜看见了,于是毫不吝啬的说道:“猫爷威武,猫爷万岁!”
一个触犯禁忌的词就这样脱口而出,当萧长夜意识到想要改口时,白猫两颗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惊喜的看向他。
“喵~”它似乎在说你小子很识趣,只听声音萧长夜不知这究竟是公猫还是母猫。
然后,萧长夜就看见白猫走到已经死去的羚人面前,低下头,并不是吃他的肉,而是喝他的血。
在短短的时间里,刚才还强横霸道的羚人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突然间萧长夜就觉得这只猫没那么可爱了。
只不过看起来,他很得意自己的杰作,伸出猩红的舌头仿佛在回味刚才的味道,她扭头示意,旋即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萧长夜看出来了,这是要让自己跟着它走。
遭到重创的身体依然很不适,萧长夜捂着胸口跟着白猫,当走到密不透风的墙壁前时,白猫就那么凭空的走了出去。
萧长夜也没有做太多的犹豫,伸出手触摸,果然轻易穿了过去。
墙壁之后,是花园。
花园之中,满桃花。
一墙之隔,便从昏暗压抑走到春光烂漫,萧长夜心中不免感到几分唏嘘,可心底也在疑惑,自己此刻究竟身处何方,带路的白猫又来自何方?
艳红的桃花没有迷住萧长夜的眼睛,他望着白猫问道:“你要带我去那里?”
白猫没有回答他,径直向前走。
地上的青草踩着软软的,怡人的花香沁人心脾,但萧长夜感受不到任何舒适,他想要离开,可白猫的实力近在眼前,岂容自己轻易离去。
一间孤独的屋子隐于桃花之中,萧长夜以为那就是他们的目的,但很可惜,并不是。
“多谢猫爷救命大恩,不知猫爷贵姓,待我脱险,定来答谢,”萧长夜决定和这只猫套套近乎。
谁料,白猫发出很不满的声音,“不要提我的名字。”
她居然开口说话了?这声音听起来奶凶奶凶的。
萧长夜不只惊讶于此,他发现,这猫居然是一只小母猫。
“你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吗?”从语气中,萧长夜大概能听出来。
“不喜欢,很讨厌,”
白猫忽然停下,转过身来看向萧长夜,说道:“那个女人说你是读书人,看你生得也那么好看,本喵给你个机会,给我想一个好听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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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名字想得好,我就不听那个女人的话欺负你。”
女人?欺负?
萧长夜暗吸一口气,这特喵的还真是个难题,他试探着问道:“不知猫...”
忽然发现,自己继续称呼猫爷好像有些不合适,于是改口道:“不知猫女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当然是漂亮好听的名字,不要像李阿二这么难听,不然我就咬死你。”
原来她叫李阿二,这名字确实有些一言难尽,着实不适合女孩子。
白猫还在气愤于自己的名字,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萧长夜看着她,尝试着说,“猫女侠修为盖世,奇幻莫测,不如就叫奇奇,是不是很威风,很霸气,猫女侠觉得怎么样?”
真诚承认,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取名字的高手,可是这怎么也比李阿二要来得好听吧。
只见白猫低头,喃喃轻语,“奇奇,神奇的奇吗?”
“对,就是神奇的奇!”
“本喵是很神奇,很符合本喵的气质,那就不为难你的,你叫萧长夜是吗?”她转身向前走去,一间亭子落入眼帘,在亭中,放有一张古琴,一支洞箫。
“是的,猫女侠,”萧长夜很尊敬的说。
“不要叫女侠,你要叫我奇奇,”白猫案首阔步,很是神气,“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谁欺负你就告诉本喵。”
她盛气凌人的话语声刚刚落下,周围的桃花花瓣就突然间舞动起来。
旋即,一曲高亢之音仿佛从雪山之巅而来。
白猫两颗眼珠子猛地转动,像是听见什么害怕的东西一般,嗖的一声就钻入桃花林深处,才说的话,好像就已经忘记了。
站在原地的萧长夜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他看向亭中古琴与洞箫,听着流转在耳畔的曲音,这曲调仿佛腾于九天之上,不肯下来,亦或者她不能下来。
曲音骤起,仿若凤凰涅槃,正至困境之地。
萧长夜步入亭中,看着外面躁动不安的桃花,凤凰涅槃,万物震颤,曲音直下,已入险境,或许她需要外力的介入。
洞箫入手,微有几分清凉。
第8章:一座别苑
洞箫之音自亭中飞出,轻柔细腻的音色甚至有些不像是一名男子能够驾驭的,它们像从雪山上流淌下来的水,隆咚坠落寒潭,只让人心中清凉。
于火中的凤凰需要这样的清凉的水,于是自天上降临下的琴音与之相合,然而凤凰终是被困,无法主动得到这曲清泉。
萧长夜此刻并没有想太多,他只知道,对方将自己引来这里,做什么首先还是要先符合对方的心意。
雪山融化,透骨的寒水在萧长夜的驾驭下,自溪中飞起,院子中桃花身上的躁动不安似乎也被寒水所洗去,逐渐平静,再平静。
两音在半空之中相会,凤凰饮泉,一声高鸣。
她终渡过涅槃,震破云霄。
洞箫渐落,归入小溪。
凤凰展翅,翱于九天。
并未念及他的帮助选择走下天空,因为她是凤凰,又怎么会来小溪这样的地方。
两音渐分,二者各有去处,凤凰继续向上,溪水继续向下,或许永远都不会再相遇,此为自然之理,当然不可强求,萧长夜感知着那人向上,于是他便向下。
曲终音落,萧长夜睁开眸子,桃花归于宁静,散发着阵阵花香。
忽然之间,它们向两边移动,将一条康庄大道展现在萧长夜的眼前。
向前看去,大道尽头,是一座别苑,牌匾之上,写着红梅别苑四字。
别苑乃皇家园林,萧长夜久不居京都,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座别苑,他看着道路两旁盛开的桃花,不知为何要取红梅二字。
他放下手中洞箫,没有犹豫太久,向里走去。
才发现,墙外桃花,墙内红梅,此刻正在盛开。
院中有流水潺潺,假山点缀,清流从梅树深处泻于石隙之下,令人心旷神怡。
“吱吱~”
忽地,一声鸟鸣声进入耳畔,萧长夜循声望去,才见一只燕雀落在一朵红梅上。
看着煞是漂亮的鸟儿,萧长夜心里揣测起这里主人的身份。
下一刻便见鸟儿向里飞去,显然是来给他带路的。
片刻之后,萧长夜进入一处清雅别致的院中,这里没有红梅,但能闻到红梅散发出的淡淡味道。
只见燕雀落在一棵大榕树上,在榕树之下,摆放有一张石桌,石桌边没有坐人,边上只有一池清水,偶有锦鲤跳跃。
萧长夜微微皱眉,饶是他这个人自问面对任何情况都能尽量保持冷静,可这么半天还在跟他玩玄乎就真的有些烦人了。
“喵~”
正当此时,熟悉的喵咪声从后面传来。
萧长夜转身,便见一名素装打扮,生得一双秀眉凤目,外披白色纱衣的年轻女子,正抱着白猫缓步走来。
单从容貌上看,根本无法判断女子大概多少岁,因为她那张白皙无瑕疵的脸,看起来就像才十六岁的少女,可从她身上流淌出的气质,更像一个久经世事的女人。
“萧吹得不错,”女子从萧长夜身边擦肩而过,走到石桌旁坐下。
“是那支萧不错,”萧长夜上前,向她躬身行礼,这音律之学,还是在青鸾山的时候安如山强迫他学的,没想到今天还就派上了用场。
燕雀飞落到石桌上,女子柔软的手从白猫身上抚过,她轻轻发出一声略微不满意的声音。
萧长夜心想莫非这个女人就是白猫口中那个女人?
“是小姐救了我?”
“你不认识我?”女子颇感意外,两道眉轻轻蹙起。
“初来乍到,京都之地还不熟悉,还望小姐见谅,”萧长夜确认了,自己真不认识这位容颜可称绝美的女子。
“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的吧?”她有些不甘心的再问。
“这里是红梅别苑,”萧长夜很诚实的说。
注视着少年的神态,女子确认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么之前琴箫之合看来也并不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我叫李雨师,”细腻的手轻轻抚摸过怀中白猫柔润的毛发,另一只手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一些稻谷,放到燕雀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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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长公主殿下,”萧长夜此刻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半跪行礼。
大周昭武长公主,征狩八年,当今皇帝在北方为羚族所败,长公主孤身入敌营,以离间之计保大周岚州六郡疆土,由此获封长公主尊位。
据说她不只一直居住在皇宫之中,并且还协助皇帝陛下处理政事,要知道,便是太子殿下,如今都还没有理政的权利。
而太子对于自己这位姐姐,听闻十分亲近。
可以说,她就是大周最有权势的女人,即便是当今皇后也不能与之相比。
不过萧长夜从来没有听说,长公主居住在红梅别苑,准确的说,应该是这些年他哥就没有和他说过这件事,自然无从得知。
思绪飞速转动,他很想知道,长公主引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突然,萧长夜便联想到来时所听见的一曲琴音。
“起来坐下吧,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将你带来此处,为什么没有将那头来自北方的羚活捉?”长公主的语气中并没有流露出尊位者的威严,反而很轻,让人感到很舒适。
但萧长夜的警惕之心并未因此减少,他很听话的坐下,说道:“殿下定有殿下的思量,小民目光短浅,不敢妄言。”
“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之所以没有选择活捉那头羚,是因为在短时间内没有办法。”
听见萧长夜如此规正的回答,长公主轻笑一声,说道:“萧公子并非朝中官员,说起话来倒是和他们一模一样的。”
呃...
这能怨他,谁见到你不得规规矩矩的。
“其实今夜见你,也只是想看看被不少人称为本朝神将的平成侯,他家的二公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便是她所回答的第一个问题。
萧长夜若有所思。
长公主接着说道:“很快就是科举,本宫来此,想问问萧公子可有意入东宫为国效力?”
如此严肃的事情,从她口中吐出时就好像是一阵风般简单。
东宫,那可是太子之地。
可是萧长夜不明白,虽说陛下皇子不止太子一个,可是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再说,有陛下在,谁又能动摇太子的地位。
这件事很奇怪,说不通。
这个女人在骗他。
第9章:一场宴会
清风吹过池面,漾起涟漪。
燕雀吃得很开心,白猫在长公主的怀中却待得却有些不自在,可是她也不敢反抗。
“这并不是殿下引我来此的真正目的吧,”萧长夜经过短暂的思考,抬眸看着面前素雅的女子。
长公主唇角微起,对于她来说,这并不意外,“你怎么看出来的?”
她又补充道:“千万不要和我说科举考试由吏部主持,最终官员如何安排也是父皇说了算这种话。”
听见这话,萧长夜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说道:“很简单,谈这样的事,长公主完全没有必要将我带到这里。”
“如果我说,是冲着你兄长来的呢?”长公主凤眼微抬,饶有趣味的说。
“我兄长?”
“实话告诉你,我喜欢你哥,只是他碍于我的身份,一直不敢...”
“殿下,您并不像一个会说笑的人,”萧长夜微笑道。
长公主起身,燕雀飞上榕树,白猫瞥了萧长夜一眼。
“那么你不妨猜猜,本宫特意将你带来这里,是想做什么?”长公主来到池边,随手一挥,便有鱼饲料洒落池水,一尾尾锦鲤在刹那间争相涌出。
这就是身份差距带来的无语,若是换了别人,萧长夜断然是要反问一句的,你让我来还特么让我来猜?
“我若有什么不当之言,殿下可恕我无罪吗?”和这样的人交流是一件很烦人的事,萧长夜真的希望自己能赶快离开。
“说吧,即便你认为本宫有某种歹心,也恕你无罪。”
“殿下喜欢的不是我哥,是平成侯府在东山大营的权利,”得到允准,萧长夜非常直接的点破,他想快点离开。
“你的意思是本宫想借你拉拢平成侯?掌控兵权?”一股尊位者的气息流淌而出。
“想必殿下是在为太子筹谋。”
“本宫为何要给他筹谋,朝廷安稳,太子之位更是稳如泰山,谁能动摇?”
“这便不是我能看见的东西,”其实萧长夜想到了在风雨客栈中苏乃文所说的那些话,他们这位太子殿下是很不容易陛下追寻长生大业的。
当然不是因此怀疑太子有某种极度危险的想法,而是在皇帝寻求长生大业这几年下来,大周已经越发动荡,萧长夜猜测,或许是朝中出现了什么隐患。
这些东西他并不想去接触,他必须保持朝堂上的事情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你可以猜猜看,”长公主平静的说。
萧长夜正色的道:“殿下恕罪,我实在不喜欢这种猜来猜去的谈话,若殿下没有别的事情吩咐,小民这就告退了。”
说完,他便躬身行礼,转身准备离去。
旋即,身后就传来了长公主轻快的嘲笑声,“看来萧公子的耐性也不怎么样,这就忍不下去了。”
“殿下这是专程在考验我吗?”萧长夜挑眉。
“是又如何?”
“抱歉,我不喜欢这样的考验,告辞!”
“慢着,本宫还有未交代的事,岂容你就此离去,”她的声音在骤然间变得像深冬那般寒冷,同时萧长夜也发现,自己的脚已经没有办法抬起。
对此,他并不意外。
萧长夜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有事要交代,可是总不能一直和她在这里猜来猜去,那他也就只好化被动为主动,总之,对方不可能伤他。
“将他交给你的父亲,”
长公主素裙被风拂动,来到萧长夜身边,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递到萧长夜面前。
“是,小民一定送到。”
“你不想知道,本宫为何不直接召见你父亲?”
萧长夜漠然回答:“不想。”
长公主唇角微微勾勒而起,迎着从池面上吹来的风,说道:“急着走做什么,你难道不想将那头羚带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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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已经死去的羚,有什么用?”萧长夜发现自己的脚可以动了,但没有立即离开,“殿下既然出手,我也免得回去再和阳大人解释。”
“你将他带回去,便是一功,朝廷自有封赏。”
“谢殿下,可我不需要这样的封赏。”
“萧公子果真是高风亮节。”
萧长夜觉着,和这个女人说话是真累,摊开双手说道:“殿下,是个人都知道就我这样的能力,十个也杀不死那只羚,带回去殿下要我怎么解释?”
“我可以帮你。”
“不需要,”萧长夜问道:“殿下,我可以走了吗?”
“我说的是帮你找回血经,”长公主凝视而来。
萧长夜对视而去,“殿下这是何意?”
“不要想太多,就是不想看见父皇动怒而已。”
闻听此言,萧长夜不免露出绝无可能的神情。
“你这是什么眼神,莫非在萧公子的看来,也同样认为帝王家是无情家?”长公主声音微沉,“还是说在萧公子看来,本宫就是个不孝之人。”
这个女人可真能扯啊。
刹那之间就是两个罪名盖在自己头上。
“殿下,我就是个从穷乡僻壤之地来的老实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您就别这样试来探去,我这人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想一心修行,奈何时运不济,惹上土逊这茬子事儿,”
萧长夜无奈说道:“不过我一定全力以赴,尽心尽力,争取早日将血经夺回,不惹陛下动怒。”
“过几日,南方三宗使团将入京都。”
长公主好像没有听见萧长夜的话般,说道:“使团之中有不少南方来的年轻才俊,我会向父皇请示由霍院长主持举办一场宴会,”
“这场宴会旨在促进南北双方年轻一辈修行者之间的交流,也是之后为说服三大宗门走一个先声,届时会有人邀你参加,这是你夺回血经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南北年轻一辈修行者之间的交流,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公子不是修行者吗?”
谁还看不出来,这要是去了,真要遇见南方人挑事儿,那可就是不能败阵的事,就他这修为,去找虐吗?
“殿下,您就别开玩笑了。”
“萧公子一步入藏气,可谓开修行之先河,绝对算的上大周天赋卓绝之辈,如今京都城内,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请教萧公子,你当然要去,也必须去。”
第10章:少年游
萧长夜就呵呵了,笑望着长公主说道:“殿下,我早上抵达朝歌,连城门都没有过就被带进京都府大牢,紧接着就来到殿下您这里,”
“自家人都还没有见着,您现在告诉我,我这名气已经传遍京城,也太会开玩笑了,除非有人刻意为之。”
“不需要刻意为之,”长公主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你想想平成侯功勋卓著,却有一个儿子十几年不得入京都,未曾想一朝回京,堂堂京都府尹亲自扫清城门,就为了迎接萧公子,还不满城皆知?”
她稍作停顿,抚摸着怀中白猫,补充道:“别看这座朝歌城宏伟巨大,坚不可摧,实际就是个筛子,早上城东发生的事,不消片刻,城西的人就都知道了。”
“殿下为何要说,这是夺回血经的机会?”知道自己已没法避开这场宴会,萧长夜问起更让他疑惑的地方。
长公主说道:“正因为这座城遮不住什么消息,某些别有居心者想要在大街上出手也与寻死无疑,就像刚才,那只羚选择在京都府衙出手一样。”
萧长夜当然不相信这座城真的如这个女人所说,在他看来,这些人不敢在大街上出手,当然是没有办法出手。
据说上林教天枢楼时刻都在关注着这座城池,据说穿城而过的南新河里住着一头青龙,是当年跟随大周太宗皇帝征战天下那头龙的后裔,奉圣上之命镇守朝歌。
想要躲避天枢楼的眼睛,自然要动用一些手段或者法器灵器之类来短暂遮蔽天枢楼的眼睛。
“难道殿下不去查那只羚为何能在京都府衙布局吗?”
萧长夜想到当时自己的处境,说道:“我之所以进入那间幽暗的密室,是因阳大人触摸了一根断去的绿萝藤蔓,上面被人动了手脚,我不相信一只羚可以潜入京都府衙。”
“这是京都府的事,与我并无关系,”
仿佛这件事和她真的完全毫不相干一样,表现极为淡定,“不过萧公子从这件事应该也能看出一些东西,对方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潜入京都府衙,设下一座羚族的阵法,力量有多么的强大。”
入京都府衙,还是阳覆办公之所在,这只能是府衙内的人做的。
再联想到长公主要送信给自己父亲,便更加明朗,在大周朝中恐怕是出现勾结外族之辈,长公主怀疑这个人和血经有关联,于是说是来帮助自己的。
实际上是想借夺回血经的机会,在朝中寻找蛛丝马迹。
当然,这些都是萧长夜的一种猜测,或许人家长公主真的就是为了皇帝单纯的想尽快找出血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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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猜测他当然不能说出来。
长公主凝视着萧长夜平静的神态,压低了声音问道:“若是萧公子前去赴宴,难道他们不会再次利用这样的机会?”
从前来京都的路上,萧长夜便在想如何利用手中的钥匙引蛇出洞。
如今看来,根本不需要有太多的条件,只是凭借一把钥匙对方就已经急不可耐,或许这也说明,土逊准确的将自己的话带到了幕后之人的耳中,他很急切的想打开盒子。
听见长公主的话,萧长夜更加确定自己刚才的猜测。
如她所言,宴会是朝廷举办,想要在宴会上动手,自然需要组织这场宴会的人帮忙,也就是朝廷中人。
“京都府衙中的行动他们已经失败,长公主如何确定,他们还会出手?”
萧长夜凝眉,“更何况,宴会参与之人众多,还有一院之长亲自主持,这等风险,已经不是能与京都府衙想比的,如此还不如在偏僻些的街道上布局出手。”
“出不出手,一试便知,”
长公主说道:“在侯府之中,他们是不敢动手的,而寻常巷陌之间,你自己也不敢去,即便去了,用意太过明显,他们必然不会出手,”
“只有这场不高不低的宴会,才是最正常的,至于人员众多,浑水摸鱼这个成语萧公子莫非没有听过?”
“我愿意一试,”萧长夜显得很果断的躬身行礼。
“但前提是,你要让他们相信,钥匙就在你自己的身上,如此他们才会有足够的动力。”
萧长夜微做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会想办法。”
“宴会地点我会定在锦意楼,这场宴会嘛,就叫少年游好了,此事你就不要让京都府衙的人介入,我会在楼外布控。”
锦意楼,少年游,萧长夜看不懂这位长公主殿下为什么要给这场宴会取这么一个名字,又听见她故作平静的说道:“萧公子知道锦意楼怎么走吗?”
。
“我不是路痴,”萧长夜注视着她。
“那就好,”长公主又向池里洒下一把饲料,淡淡说道:“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出手,也不知道他们会用何种手段,”
“宴会关乎朝廷颜面,三大宗门这些年来自持甚高,尤其是沐云英荀子干叶未晴等人所展露出的天赋,所以萧公子只要步入楼中,肩上所承担的就不只是追回血经这一件责任。”
“都已经南北一统,真没想到连殿下也会主动推动南北之争,要我说大家都是周人,何必呢?”萧长夜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
“这不是南北争斗,是庭山剑宗清净派洞溪斋想凭此从朝廷身上挖肉,”
长公主严肃起来,“朝廷须考虑方方面面,不只是南方宗门,总不能为了他们的一己私欲而夺取别人应得的东西,若真是这样,天下是会大乱的。”
“你以为如荀子干这等年轻修行者都想参与这样的争斗吗,实际上,他们也是被宗门所逼迫,不得不入楼。”
荀子干,这个人的名字他不止一次听兄长提及过。
他来自庭山剑宗,不只是神龙七子之首,在问道榜上还位列第二,据闻此人学贯古今,天赋卓绝,身负无垢剑体,为人宽厚,被誉为南朝君子。
“其实萧公子也不用太过害怕,你反正只是个藏气境的小修,即便有人想要讨教,南人也不好以境界修为相压。”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第11章:客栈乱
当萧长夜从红梅别苑离开,再至京都府衙同阳覆了解秋风十四和以及赵寒秋的事情后,出府衙已是日落黄昏。
陈士先安排了客栈小二到府衙告诉了他所暂住的地方,是京都内城颇为有名的登凤楼,据闻在京都酒楼中能排进前三之列。
想要进入这样的地方,不只是需要银钱,在身份上的要求也是毫不掩饰的。
绛色霞彩斜斜洒落在依旧繁华的街道和两侧的楼宇上,穿过数条长街,萧长夜来到登凤楼前。
楼前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喧哗声从里面一直冲过大街中央。
问过在门前招呼的小二,萧长夜看见了里面形形色色的人,心里头很奇怪的想起在京都府衙遇见那只羚的事情。
“萧少爷,您的几位朋友将我们几个院子都给包了下来,您进去便会有人带您过去的,”小二弯着腰,态度好得无法挑剔。
萧长夜又往里看了两眼,其实在很多时候他都愿意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只不过封七娘三人都在里面,他总不能因为突如其来的感觉连楼都不进。
如小二所言,他进入楼中就有人注意到他,上前带路。
登凤楼不只地段好,占地也是极广,他们有单独的院子以供那些达官贵人休息,一处院子即便是最小的也有七八十平。
塞上江南陈家号称大周帝国第一首富,陈士先的祖父曾在朝官至户部尚书,且自当今皇帝登基以来,每次战事皇帝必命陈士先祖父统筹粮草大事,从未出错。
直到统一南方的战争结束,他告老还乡,征狩七年皇帝北征羚族,后方粮草就出现了问题,如此对比,更加证明陈家老太爷的能力。
只是让世人感到奇怪的是,自陈家老太爷告老还乡,陈家在朝中为官的族人也相继下野,及至今日,大周官场之上已无塞上陈家之人。
“萧少爷,穿过这里就到了,”带路的小二开口。
萧长夜点点头,目光越过前面月洞门后的世界,也能一窥后方有奇花烂漫,可是他并没有听见陈士先的声音。
一路同行入京这家伙一张嘴就没有消停过,更何况自己这时候才来到这里。
思索着,一步踏过月洞门。
于是乎,原本为落日残照所映的世界,在刹那之间便黑了下来,院中所种植的花圃,向外吐露出无比浓郁的花香。
须臾间,空气中都弥漫起花香颜色。
“噫?这是怎么回事?”带路的伙计话刚落下,正想转身,两眼骤然一花,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萧长夜没有昏过去,所谓藏气于身,便是指天地灵炁凝练于身体之中,通常来说,初境修行者能将灵炁存于经脉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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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境能引灵炁入血液,进五脏六腑,即便是流血极多,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上境则以灵炁彻底贯通四肢百骸,奇经八脉,周身任何一处都已和普通人彻底不同。
除此之外,在其间也要逐步完成通脉、拓脉和入海三步,方能走向玄彰之境。
准确的说,萧长夜此刻还没有完成拓脉的环节,他只能算是藏气初境,不过长时间不呼吸,对于他来说并非难事。
环顾过四周,流淌在空气中的花香之色已越发浓郁,萧长夜低眸扫过带路的伙计,来的路上他还怀疑过这小子会不会有问题,现在看是自己想多了。
“你们城里人是不是都喜欢玩这种招式,能不能光明正大点,”萧长夜缓步走出房门。
“长夜,我们在这边,快过来!”忽然,封七娘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萧长夜提步转身,却在某一刻,眉头紧皱了一下。
穿过连接院子的圆拱门,一棵银杏树立于院中,几道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封七娘陈士先赵劲草三人被一根细如蚕丝的绳索捆绑在树上,在三人左右站四个青年,其中三个分别提刀架在三人脖子上。
余下一人坐在一边石桌上,悠哉悠哉的修建着指甲。
“长夜,快救我们,”封七娘很急切的说道。
萧长夜没有立即回答她,“袁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坐着修指甲的青年,正是当初在茶棚搅了自己好事的袁承予,这着实出乎了他原本的预料。
袁承予瞥了萧长夜一眼,笑呵呵的说道:“萧长夜,其实我这个人本是很大度的,当初茶棚的事我也不打算与你计较,”
“可是你小子实在是得寸进尺,目中无人,回京就在陛下面前告我的状,今天晚上我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阳覆已经告诉他,袁承予被判徒刑三个月,时间听起来不长,不过他将错过即将开启的科举考试,而且这将会成为他履历上的污点。
“原来袁公子是为了这事儿,”萧长夜脸色淡然,仿佛压根儿没将这当回事。
其实在他看来,袁家实力庞大,定是会设法在科举之前将袁承予从牢中救出来的,不过这件事一定要有一个前提条件,不然谁也不敢放他出来。
袁承予起身,而后双腿微微跨开,说道:“给你个机会,从本少爷胯下爬过去,这件事本少以后便不与你计较,否则他们三个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袁少真是大人大量,只让我爬过去就饶我三位朋友性命,”萧长夜乐呵道。
听见这话,袁承予蒙了一瞬。
下一刻又听见萧长夜说道:“七娘,半天不见你身上沾了什么,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你身上散发出的臭味。”
“啊?!”
封七娘下意识的往自己身上嗅了嗅,说道:“没有啊。”
“老萧,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赶紧弄死他放我们下来,”陈士先火急火燎的说。
“唐七,我说你怎么这么没用,”
萧长夜继续答非所问,“一路上老说劲草是囊包,我看你才是囊包。”
“囊包?”陈士先撇嘴,“你在说些什么?”
萧长夜望着袁承予,平静问道:“劲草,你觉得我能打过袁少吗?”
赵劲草犹犹豫豫:“能...能的吧...不...一定能。”
“问完了?”袁承予道:“你是想乖乖的爬过去,还是要本少打得你跪着爬过去。”
“问完了,”
萧长夜转身向外走去,说道:“劳烦袁少帮我杀了他们,朋友怎么能比得上我的尊严呢。”
第12章:不对等的境界实力
封七娘最讨厌别人说她臭,听见这样的话一定会暴走,唐七自诩天才,极度自恋,听见那样的断然会大骂,那怕说话的人是萧长夜。
赵劲草虽然已经知晓自己不是仙人,可是在他的眼中,依旧无比的相信自己,别说袁承予才玄彰境,就是他已入坐明乃至升元,
听到如此询问,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说公子一定能赢。
只是需要简单的三个问题,萧长夜便敢肯定被绑在树上的三人是袁承予的手段。
袁承予对于封七娘赵劲草没有任何了解,又如何能完美的假扮两人,陈士先他或许知其名声,毕竟是陈家嫡子,还是扶摇榜上天骄。
“大哥,这小子说什么?”望着没有丝毫犹豫便要转身离开的萧长夜,提着刀的三小弟瞠目结舌。
“也是个怂蛋,连自己兄弟红颜都不敢救,”
袁承予挑眉,倏然拔出放在桌上长剑,“既然你不愿意主动爬过去,本少就直接打得你趴下,有本事你就再拿一张雷破符出来。”
剑上传来一声清吟,袁承予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如风扑面而来,“别以为自己进了藏气境就是个人物,在这京都城,去给人看家护院别人都不会要你。”
境界上的巨大差距萧长夜当然知道,从看到袁承予那一刻他就没有放松过警惕。
“嗯?”一声十分诧异的声音在下一刻便从袁承予口中吐出。
自己的必中之剑居然落空?这小子转身难不成是故意诱他出手?
萧长夜聚炁于双足,肩膀几乎擦着剑锋掠过,他可没想诱袁承予出手,只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放松过。
“就让你看看何为玄彰!”
话音初起之时,遍布于萧长夜身体周围的天地灵炁在刹那间向他涌来,继而将萧长夜包裹其中。
玄彰境修行者,对于天地灵炁已经有了初步掌控,才藏气境的萧长夜根本没有办法和他去争夺天地灵炁,这是境界上的天然差距。
也正因此,藏气遇见玄彰,有极大的可能连反抗都做不了就已经丢去了性命。
如同此刻的萧长夜,四肢连动弹都无法做到,只能眼看着袁承予讥笑走来。
“跑啊,再跑一个本少看看。”
言谈间,袁承予手掌猛地落下,萧长夜原本挺直的身板便不受控制的弯曲,面色艰难的半跪于地。
“只需本少再小小施展一丁点手段,你的另一条腿也得跪下,”
袁承予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痛快的笑容,来到萧长夜面前,剑尖距离萧长夜的眉心只剩下不到一尺的距离,“再给你一次机会,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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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不能杀你,但打一顿,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还是能做到的。”
强迫和主动所带来的愉悦感是完全不一样的,此刻袁承予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路上,陈士先和封七娘讨论过战斗的方法,其实他们还少说了一种,面对骄傲自得的敌人,就要先让他猖狂。
就如同此刻,余光从树边三人身上掠过,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坐在地上,手里多了块西瓜,正看着自己的笑话。
“多谢袁少送剑!”
电光火石间,萧长夜被定住的身体如鬼魅逃出,右手如闪电般凝指落向袁承予持剑的手腕。
落的地方不是什么穴道,而是他的掌长肌。
受击之下,剑脱手而去,萧长夜顺势接过,紧接着向袁承予身后掠去,同时一剑斩出!
可毕竟境界远高于萧长夜,那怕袁承予此刻不能理解是如何逃出自己的掌控,却也足够自己反应过来,面对这一剑,他选择了后退。
掌心之间,两团烈焰从中燃起。
入道修法,讲的便是这样的能力,唯有将灵炁转化为灵力,才能运用天地五行之力操控五灵。
“大哥,这...这小子真邪乎,他...他刚才怎么逃出灵力禁锢的?”
“见鬼了,咱大哥的剑咋就落到他手里去了?”
后面吃瓜的三个的还被帮着的三人都被眼前突然变化的局势给吓得愣住,瓜粒都忘记吐出。
“说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教袁少,在风雨客栈前,那名来自九世劫的杀手乌敦,可是袁少的馈赠?”
萧长夜笑望着袁承予手中燃烧的烈焰,那里像正面对上玄彰境修行者的态度,可实际上,这东西自己应付起来会相当棘手。
“胡说八道,”
袁承予激动说道:“自己在外边不知惹了谁,现在还想栽赃陷害是吧!”
黑夜下,萧长夜无法看清对方神态,但他明显注意到袁承予凝练于掌心的火团出现了灵力不稳的征兆。
于是。
一招出自南方流云宗的流星赶月极致杀出。
可就在下一刻。
脚下地面轰然震动,一股颇为霸道的力量自下而上冲击而出。
“萧长夜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居然还想让这狗东西杀了我们,”陈士先流利的骂声传来。
惊起的烟尘之中,陈士先身上暴动的灵力逐渐敛去。
“你才真的是狗,听不懂人话,衣服都给我弄脏了,”封七娘的埋怨声接踵而来。
她单手提着赵劲草的腰带,这模样不免让萧长夜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看嘛,俺就说他不是公子对手的。”
“真是个变态,”
听见赵劲草那近乎盲目自信的声音,陈士先走了过来,又扭头冲着袁承予说道:“真是个废物。”
“你怎么破开他的灵力禁锢的?”
“大哥,眼下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也是,说回刚才,你忘恩负义!”
萧长夜无语,“那三人是你们吗?”
“大哥,现在怎么办?”
正此时,袁承予的六个小弟已然走到他的身后,绑在树上的三人也露出了本来面目。
陈士先瞥了眼,却依旧不罢休的问道:“我当然知道是幻术,可你也太残忍了。”
萧长夜彻底无语。
“怎么办?都给我上!”袁承予手中烈焰骤然轰出,厉声道:“在本少面前聊天,可恶啊!”
一袭白衣仿佛在夜色里卷起了浪花,封七娘双掌拍出,却没有击中。
第13章:萧白,字圭章
数道极致惨白的光芒在封七娘的正前方闪耀而起,在弹指间斩过四面八方,并携着殷红鲜血飞溅而出,像是在夜色里绽放的桃花一般。
这便是封七娘一掌挥空的原因,很明显,这位还没见到其身影,却已有数人死在他手中的高人,是站在萧长夜一方的。
可无论是封七娘还是陈士先都无比的疑惑,唯有萧长夜,已经收起了手中的剑。
六声惨叫,便是六人死去。
惨白的光芒敛去之时,一道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立于其间。
很快,几双眼睛就已经注视在了此人身上。
单看侧脸,便知此人相貌英俊,器宇不凡,身高八尺,一杆银色长枪悬于身侧,身着银铠,身披白袍,仿佛影视剧中的白袍小将来到了众人面前。
“这人谁啊?”
陈士先惊讶道:“难道是枪绝?”
世间有七绝,意味在七个不同层次都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境界,枪绝便是在枪道之上走到巅峰的存在,这位枪绝早年就曾在军中磨炼,很多时候出现,就是穿着铠甲。
此言落进前方男子耳畔,便见其缓缓转身,剑眉星目,眉宇间锋锐之气长存其中,夜风吹起白色披风,成了此间最耀眼的颜色。
“枪仙!”
赵劲草下意识间就吐露出了这个名词,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词更加附和面前的男人。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什么?他是你哥?”陈士先大惊。
“原来是公子兄长,怪不得厉害得像神仙一样,”赵劲草倒是一副理所当然之色。
封七娘收手,后退向萧长夜的同时也打量着这位侯府嫡长子。
“二弟,你这就过分了,”
悬浮着的银枪跟随着萧白而行,他略微不爽的声音急转直下,“小兄弟,你刚才说什么?”
赵劲草见公子兄长询问自己,立马回答:“俺说您刚才就像枪仙下凡。”
“你还不错,若有机会,赐你一场造化。”
他语调平静,面上波澜不惊,仿佛真的是枪仙临凡。
旋即,他又看向陈士先,“你刚才说什么?”
陈士先撇嘴,已经知晓他的身份,此刻自然没了刚才那般情绪,反而觉得这家伙居然在自己面前装哔,关键是自己居然被唬住了。
想到这些,他侧目看向萧长夜说道:“他一直这么能装吗?”
萧长夜没有回答,萧白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因为,前面看着死了一地人的袁承予,彻底忍受不了自己的人就这么被杀死,厉声咆哮道:“萧白,你什么意思?1”
他没有称萧白的字,而是直接称名。
“你伤我二弟,又当如何!”
萧白抬手握住银枪,耍了个漂亮的枪花,言辞锋利无比。
不过,当他看见站在一旁的封七娘时,又很平和的做起自我介绍,“萧白萧圭章,可是弟妹?”
萧长夜以手扶额。
“封七娘见过兄长,”
封七娘很有礼节,声音也变得很是轻柔,“一路上多亏介弟照拂,才能安然到达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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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是他应该做的,”萧圭章瞥了袁承予一眼,旋即说道:“弟妹后退,莫要让这恶臭的血沾了你这么漂亮的裙子。”
“萧白,这件事你不给个说法,本少和你没完,”袁承予提着刀,明知不是面前的对手,依然不失底气。
“杀你几个人,你想要什么说法?”
一声嗤笑,银枪在夜色里点出一颗寒星,在袁承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间里,枪尖已经抵达他的咽喉,“你我虽然不能杀,但打残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还是没问题的。”
“嘿,这话听着耳熟,”
陈士先看着萧长夜道:“你老哥不错嘛。”
封七娘想到这个男人刚才说的话,深有此感,说道:“这是你做人以来,说得最为像人样的话。”
而此时,袁承予终于感受到了害怕。
枪尖轻轻划过他的脖子,只伤及皮肉,绝不会要命,萧圭章凛然说道:“断你两根骨头,也没什么关系。”
袁承予确信,眼前这个侯府嫡长子是真的要为一个庶出子出头,可他还是不甘心的说道:“萧大哥,你可要想清楚,”
“为了一个庶出和我们家翻脸,只怕侯爷不满,你在军中也...”
话没说完,萧圭章一枪便拍在袁承予的大腿上,吃痛跪到地上。
“你家算什么东西,就是袁天麓来到我弟面前,也不敢如你这般狂妄,我看你就是欠打。”
戏面狂刀袁天麓,曾经入过问道榜前五的人,也是如今袁家倾尽资源培养的家族天才,如今此人境界早已越过坐明,进入升元之境。
如果说陈士先他们是帝国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那么袁天麓便是帝国中流砥柱里的佼佼者。
“还以为你们兄弟两关系不咋地,原来要好的很,”
说出这话,陈士先语调间不免流淌出几分羡慕之情,在这个自诩天才的身上,很是少见。
萧长夜一声轻笑,银甲寒枪萧圭章,坐明上境强者,距离升元只一步之遥,乃是问道榜上位列第三的存在,曾经的袁天麓最高时也只到过问道第四。
他没想过萧圭章会来,不过既然来了,他倒是有一个想法。
于是走上前去,笑吟吟的说道:“袁少,本来我是想让你从我胯下爬过去的,不过我刚入藏气,对于灵炁的掌控还有些生疏,如果你能胜过我,就让你安然离开这里,怎么样?敢不敢?”
此言一出,便是萧圭章都感到极度错愕。
“你是不是有大病,”陈士先在后面大声询问,然后又看着萧圭章道:“大哥,别废话了,打断这狗东西两条腿,让他一天乱咬人。”
谁料,萧圭章耍个枪花,漂亮收枪。
陈士先都愣了,“这干啥呢?”
赵劲草搞不明白陈士先在担心什么,一脸笃定的说道:“反正他也打不过公子,你怕什么?”
“我也这么认为,二弟天纵之才,何惧之有。”萧圭章利索转身,来到封七娘身旁,询问之意不言而喻。
于是封七娘说道:“我相信他。”
“你们...”
陈士先不可置信的看着三人,“你们是认真的吗?”
第14章:那是我的钥匙
的确,在修行一事上,有无数天才证明过,境界绝对不代表真正的实力,但境界绝对是衡量一名修行者实力最重要的标准。
境界上的差距,越往上便越是巨大,那怕刚才萧长夜不知用了什么样的方法破开了袁承予的灵力禁锢,可是这也不代表他就真的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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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萧长夜此刻已步入藏气上境,甚至中境,他都愿意相信萧长夜有越境一战的实力,甚至,如果萧长夜在初境有所巩固,那么他应该也不会输得太惨。
从风雨客栈前萧长夜的一剑和之后萧长夜的战斗,陈士先早已经发现,萧长夜拥有和年龄不对等的战斗经验,很多时候,面对萧长夜的出招,便是自己也会感到始料不及。
陈士先没有再多说,因为院子中的迷雾彻底散去,一卷风从前面吹来,掠起他的黑发,袁承予的刀径直杀来,没有任何言辞,有的只是两颗眸子里燃烧起的怒火。
被一名初入藏气的小修如此鄙视,只怕不论换做谁,都会感到被鄙视,鄙视之后自然是要将他打趴下。
小弟被杀,袁承予现在很生气,刀风卷起银杏树叶,在暗沉的夜色里,挥洒而去。
“乘风剑,御风式!”
陈士先一眼认出这是上林学宫赋剑楼的剑法,且袁承予对于此剑的掌控已是登堂入室。
没错,以刀御剑。
可萧长夜没有后退,也没有前进。
他只是提剑,而后立于身前,微微侧身。
用自己的身体直面点亮夜色的银杏树叶,用手中的剑紧贴着刀口过去,迸溅出的火花在身前激烈绽放。
袁承予骤然发力,剑气席卷而出,直接将萧长夜手中的剑压扁贴着他的小腹。
于是刀尖破开衣衫,但没有继续破开皮肉。
只听见一声清吟,刀似乎破开衣服刺中了里面的某样东西。
萧长夜疾退,剑身上泛起道道寒光,斩下最后一片银杏叶,然后止住身形,说道:“你赢了。”
此刻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只是身前衣服被划破,更重要的是在短暂交锋过程中,他直面疾驰而来的银杏,身上被破开了很多洞。
“你可以安然离开了,不过那是我的钥匙,你得先物归原主,”萧长夜吐出一口沉重的气息,好像承受适才那一剑无比的艰难。
“看吧,就只是一招,不但败了还连自己的东西都...”
陈士先说着,突然意识到不对,“钥匙?你那是钥匙吗?”
袁承予有同样的疑惑,他从刀剑上取下一块看起来似铜制的小物件,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纹路,整体正方形,和钥匙八竿子打不着。
“是我说错了,这不是钥匙,”萧长夜急忙改口,说道:“不管是什么,东西还给我。”
听见这话,袁承予脸上浮起一抹戏谑笑容。
只是被一道从侧方而来的锋利寒光所阻,便也只能是昙花一现,“手下败将,大言不惭真以为是我对手,还给你。”
眼神自然是来自萧圭章,适才见识过他的狠厉手段,袁承予此刻心中完全不敢流露出要据为己有的想法。
萧长夜接住,然后又笑吟吟的问道:“对了袁少,我还是想再问你一次,在风雨客栈前,那名来自九世劫的杀手乌敦,是不是你雇来的?”
“你...我没有,不是我,”袁承予大惊失色,生怕萧圭章一枪打断自己的腿,“你就算败了不想让我这么轻易离开,也别想用栽赃的手段留人。”
雇杀手杀害侯府之子,这事儿实际上已经不是被萧圭章打断腿那么简单。
关键是萧圭章对待萧长夜的态度,让袁承予明白,萧长夜并不只是一名十多年没有回京的庶出子。
萧长夜并未因此就打消对袁承予的怀疑,不过他也没有多问,“你走吧。”
袁承予松了口气,又看向萧圭章。
“让你滚便麻溜的滚,”萧圭章持枪而立,傲然道:“若是不服,让袁天麓来找我便是。”
这种话袁承予自然是不敢接的,悻悻然的离开。
“就这么杀了他们的人,没事吗?”
空气中还飘散着血腥味,这里毕竟是京都,萧长夜还是问了问。
“此地不宜久留,不宜多说,”萧圭章当即翻墙纵越而去,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这样的事情没少干过。
为了省去和登凤楼的人解释的时间,萧长夜陈士先也跟了上去,然后封七娘提着赵劲草的腰带走了。
马车上。
萧圭章坐于上位,这才说道:“放心,几个不知死活的打手,袁家是不敢因为这几条人命和我们撕破脸的。”
“大哥这话说的霸气,再借袁家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陈士先大哥这称呼喊得却是极为熟络,比萧长夜这个亲弟弟还热情,“都怪大哥兄弟不知好歹,就这么放那狗东西走了。”
听见这话,萧圭章脸色微沉,当然不是对陈士先,他看向萧长夜说道:“长夜,那个东西就是打开盒子的钥匙,对不对?”
“嗯,”被自己大哥一眼看穿,萧长夜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点头认可,“我确实是有意让它落入袁承予手中的。”
“你干嘛这么做?”陈士先凝眉询问。
与长公主在红梅别苑的谈话,萧长夜不打算告诉陈士先,说道:“陛下旨意,令我必须在科举前找回丢失之物,”
“他们夺走了盒子可是没有钥匙,土逊已经将这个消息带给幕后之人,但是我必须让他们知道钥匙还在我的身上,他们才会主动出手。”
“你怀疑那些人和袁承予有关系?”封七娘诧异道。
“当然不是,”
萧长夜平静说道:“今天我在京都府衙中遇见了一些事,可以肯定对方的手已经伸入府衙之中,我猜测从我进城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盯上了我。”
“其实我有个疑惑,”
听见这话,陈士先沉声问道:“听你的意思,他们对这件东西志在必得,现在连陛下都下达了旨意,可见想在京都城中夺取钥匙何等困难,”
“我就奇怪,从击退秋风十四几人后,我们来京都的途中,他们怎么不出手了?”
“因为这时候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再出手,”
说话的是萧圭章,一路上的事情萧长夜都已经写信告诉了他,对于陈士先封七娘赵劲草三人,只要萧长夜相信,那他也同样相信。
“那件东西不是韩公的,而是陛下的!”
第15章:盗无可盗阿盗夫
“我就知道是这样,韩岐再怎么势大,也没道理直接让京都府尹清扫城门亲自抓人。”
马车里并未传出陈士先震惊的声音,其实他早就有过这样的猜测,只是一直不敢确定罢了,“怎么样,我猜对了吧。”
封七娘看着他得意的嘴脸,面无表情说道:“从遇见他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你骗我?”
“骗你怎么了?”
陈士先重重的吸了口气,“好男不跟女斗,萧长夜,你这人不厚道,一早就告诉她却不告诉我,只觉得我会告密是不是?”
“你不是想知道秋风十四和赵寒秋的惩罚吗?”萧长夜直接选择无视问题,并提出另一个问题。
“对哦,这一个狗疯子一个小白脸有没有关入大牢?”陈士先立马忘记上一茬事儿。
“都没有,他们现在不只安然无恙,而且秋风十四还会协助我夺回陛下的圣物。”
“你是认真的吗?”陈士先都怀疑自己耳朵出错了。
封七娘也是大为诧异,问道:“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大周皇帝,她再了解不过,即便秋风十四是紫薇令骆世南之孙,如若没有什么重要原因,皇帝断然不会放过。
“说起来,他和我的遭遇还是有那么一点相像,”
萧长夜说道:“去年朝廷在北方高胡山脉发现一处规模庞大的元灵矿脉,并且在地底还藏有一处绝佳天材之地,你们知道吧?”
所谓天材之地,便是种植培育灵草的最佳场所,元灵矿脉则是修行者修行的必备之地,但可惜的是,高胡山脉分为两段,有三分之一在羚国境内。
“不知道,”不管是去年还是今年,她都没心情去在意这种事情,“但你不用解释,我也不想知道,继续说吧。”
“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朔州本就接近北方,生活在那里的陈士先自然所知极多。
萧圭章接过话说道:“陛下调父亲接手东山大营,所防备的就是这件事。”
“听大哥这意思,是有可能要打仗吗?”
北方羚国和大周纷争不断,不过自征狩八年之后,两国都没有再发生大的战事,天下承平,对于战争,不论是百姓还是像陈士先这样的修行者,都是不喜的。
“很有可能,”
萧圭章也不避讳,直接说道:“南方三宗不稳,就是因为近些年朝廷对他们资源上的削减,而朝廷之所以这么做,实际上也颇为无奈。”
“大周虽说疆域万里,地大物博,可是人口也多,各个方面都需要大量资源,尤其是在太清元年,陛下派三千使团海外寻仙。”
“所打造的龙舟消耗的元灵矿足以供应大周两年,最后却一无所获,也正因此,上林教和朝堂诸公不得不削减各大宗门的资源。”
陈士先没有想到,这件事居然牵扯如此之深。
封七娘则有些不理解的问道:“既然是你们皇帝用的,谁还敢说怨言?”
“起初大家自然都不敢有怨言,”
说至此处,萧圭章脸上浮起几分笑容,“问题是没有人愿意自己得到的利益突然减少,某些人做事不小心,做的事被暴露到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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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宗门发现,同等宗门北方所获资源和往年一般无二,他们却衰减的厉害,你们说,这谁能忍?”
“某些人?”赵劲草皱着眉头,搓着手问道:“某些人是谁?”
这种东西又岂能说明白,所以没有人回答他。
“呵呵,”封七娘很有趣的笑了两声,说道:“原来这件事是北方理亏,怪不得南方这么闹,朝廷也不敢动太重的手段,甚至尚明宗这种宗门都能拦路抢劫。”
“高胡山脉矿脉和天材之地的发现,无异于雪中送炭,正好为朝廷带来解决此事的希望,于是有了南方三宗使团入京。”
萧长夜依然平静,“同时也代表高胡山脉对朝廷的重要性。”
“结果羚国想要从高胡山脉拿走一半,若是这样,朝廷就没有办法填补这些年在南方的亏空。”
萧圭章笑道:“别说一半,就是三分之一朝廷也不会同意,听父亲的意思,陛下甚至有意将整座高胡山脉纳入疆土,所以两国战事极有可能因此爆发。”
“这可是军事机密,大哥你这样告诉我们,到时候可别拉上我去打仗,那地方我不是很想去,”陈士先朝萧长夜旁边靠近。
“又不是军事部署,这些东西只要接触多了,稍微想想就能猜到,算不得军事机密。”
“所以你们说这么多,和那头疯子有什么关系?”封七娘环视过三人。
“因为军事机密。”
马车平稳行驶,萧长夜声音不疾不徐,“你们听吗?”
陈士先这下却一点儿也不怕,“你都知道了还算军事机密?”
“朝廷绘制的矿脉图和高胡山脉阵基图丢失,骆世南和上林教宗白东招皆被陛下问责。”
矿脉图若是落入羚人手中,他们便可对位于大周高胡山脉境内的矿脉图实施精准打击。
阵基图落入羚人手中,他们便可破坏大周边防军在高胡山脉的阵基,大大削减军队的力量,同时也能轻松潜入。
前者关乎南北局势,后者关乎江山社稷,若大周因此丢了高胡山脉,必是举国震动。
这两样东西丢失,陈士先从来没听说过,看萧长夜的眼神显得无比呆愣。
“不用猜都知道,骆家对此将要承担的责任,”
萧长夜继续说道:“秋风十四本在南方跟随他的老师云游修行,得知此事后便在调查。”
“和土逊有关?”
说出这句话,封七娘自己都有些不信,可是此刻只有如此联系最为合理。
“是的,”萧长夜道:“我们都被他骗了,他并不叫黄三,他的真名叫阿盗夫,这个名字你们肯定比我更加熟悉。”
“盗遍诸国,自称盗无可盗的阿盗夫?!”
土逊被审问时的惨样浮现在陈士先脑海中,他真的无法将之代入盗遍诸国的阿盗夫:“就他那点儿实力,不可能是阿盗夫吧?”
封七娘倒是没有质疑,说道:“也就是说,是他盗走了矿脉图和阵基图?”
第16章:缘出
阿盗夫出生于西林妖国偏僻村庄,因家中贫苦自小就开始偷盗,从村庄一直偷到妖帝皇宫,其间被关入过无数次监狱,但是他都逃了出来。
不过却也因此在西林妖国没了生存之地,此后南入大礼国,掳掠走皇室公主莫白霜,并盗走书绝的西海朝圣帖。
接着东入百蛮国,搅起一片腥风血雨,被关入百蛮号称有进无出的巨噬狱,三年后蛮人以为他死了,开狱没有见到其尸骨。
倒是南方海溟妖国传来海明珠被阿盗夫盗走的消息,阿盗夫没有顺利逃走,被关入海底炼狱,海溟妖国对外称,要让阿盗夫承受十万年炼狱之火。
结果不到三个月,阿盗夫便从海底炼狱逃出,还继续向西进入阳陵神殿统治的地方,此后他向北进入羚族,又南下在大周放肆。
甚至闯进上林教天枢楼想盗走天演棋盘,他虽然失败,却在之后将上林教的三尺剑经和神明剑典盗走,剑经剑典和平常所说的剑谱是有极大不同的。
如萧长夜就在万卷书屋见到各大宗门的诸般剑法,但是剑谱只是剑招,有其形而无其骨,只有知晓每一招每一式的真元运行,才算是真正掌握。
阿盗夫盗走剑经剑典,只要他愿意就可以修习这两套绝对能算得上顶尖的剑法,没有人知道他是否修习,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将两部剑法外传。
这样一只闯过数个国家的妖,确实是很难将那头土逊带入其中。
马车缓缓驶入北阙街,所谓的北阙甲第便是这里。
能够住在此街的人,无一不是皇帝信重的大臣,平成侯府便在此间。
进入厅堂,萧圭章吩咐一名少女下去准备些吃食来,几人落座,陈士先一点也不客气拿起桌上准备好的果灵酥。
还招呼着一旁有些拘谨的赵劲草,“傻呆,你不是想早点步入修行,这点心吃下去是能助你更快完成洗尘阶段的。”
听见这话,赵劲草两眼忍不住放出光芒。
“尽管放开吃,你们都是我家的客人,管够!”萧圭章大气挥手,又吩咐人去准备于修行大有助益的水果饮料及点心。
“哈哈,”陈士先朗声笑道:“大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这傻呆会当真的,等会吃多了没准儿能把自己弄死。”
玩笑话很快结束。
萧长夜将话题切入正轨,“阿盗夫有没有真的盗取矿脉图和阵基图并不能确定,总之秋风十四是得到了指向阿盗夫盗取图纸的证据,于是追逐于他,”
“在客栈前他得知我要搜阿盗夫,也是担心朝廷丢失图纸这等机密泄露出来,不过我猜测,他应该是以为我也是冲着图纸去的,”
“图纸关乎骆家族运,他自然不想我得到,而且他可能还担心我会借图纸对付他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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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这样,陛下就不责罚于他?”
陈士先没好气道:“那些证据都是什么,谁给他的?”
“这种事便是阳大人也不知晓,不过听阳大人的意思,那些指向阿盗夫的证据必然是有用,秋风十四才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就奇怪了,那头土逊怎么可能是阿盗夫,还有,他之前说自己被抓进死牢难道也是假的?”
“不是假的,他确实被关进了死牢,”
说到这里,便是萧长夜也有些气,“这就是他撒谎高明的地方,亦真亦假,实难分辨。”
“还记得十年前阿盗夫盗走三尺剑经和神明剑典的事吧,之后他从南海进入索加罗海,又回到了大礼国,”
萧长夜说道:“他蛰伏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去年年初在大礼国王纳妃典礼上,才潜入大礼国王寝宫,趁机盗走了大礼国王御赐给王后的流萤瓶。”
“书绝昔年便丢失西海朝圣帖,大礼举国追捕阿盗夫,后被书绝重伤,不过阿盗夫是真的顽强,他逃到了宋国,只是运气不好,他遇见了宋国国事,修为惨遭封印。”
“大阳符师出手?!也没抓住?”陈士先万分诧异。
宋国是东海边上一小国,也是当今天子登基以来扫灭周边诸小国后唯一剩下的国家。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宋国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涉笔师,他不只是宋国国师,还是帝师,曾以一人之力抵挡住大周五万虎狼之师。
以帝师之力驾驭宋国王道之气,在宋国皇都与上林教宗白东招一战,结局是白东招重伤,而他凭借皇都大阵,依然屹立不倒。
皇帝陛下当时为统一南方,便没有继续在宋国身上浪费时间,以宋国削去帝号,割让疆土,俯首称臣告终。
“不是没有抓住,是故意没抓他,只是封了他的修为,之后土逊就进了朝歌城,犯事入狱,他以所修功法挫骨改面,主审官也没认出他就是横行大陆的阿盗夫。”
“故意的?”封七娘轻笑。
陈士先道:“很可能,而且我觉得阿盗夫进入朝歌多半也是涉笔师的手笔。”
“那么赵寒秋呢?”封七娘询问。
萧长夜说道:“赵寒秋是大礼国六艺院弟子,隐瞒身份来到大周就是为了找回流萤瓶和书绝的西海朝圣帖,他们担心暴露,两件至宝掀起纷乱被别人所得,一直没有告诉朝廷。”
“大礼国为什么怀疑这两件东西就在大周?”
“这么说他知道土逊就是阿盗夫?!”
陈士先和封七娘一前一后询问。
“大礼国并不是只在大周安排了人,在两大妖国以及羚国,甚至宋国都安排了人。”
萧长夜摇头:“另外,他并不知道土逊就是阿盗夫。”
陈士先追问:“那他为什么也想抓土逊?”
萧长夜声音骤沉,“因为他也得到了流萤瓶在土逊身上的证据。”
听见他意味深长的话,封七娘条件反射般说道:“和骗秋风十四的是同一个人?”
“我是这样怀疑的,阳大人也是这么怀疑的。”
“他想做什么?”
“我也想知道他想做什么。”
萧长夜缓缓说道:“我们所有人都很可能是被此人当作了棋子,他费尽心思安排秋风十四赵寒秋来夺我手里的东西,总感觉他在故意针对我。”
第17章:圣旨,亦不能伤你
“长夜,现在你也知道了北边高胡山脉所面临的局势,父亲大人为了此事,没有办法离开军营,只能让我回来向你说清楚。”
房间里,兄弟二人相对而坐,萧长夜淡定喝茶,萧圭章郑重说道:“我萧家世受国恩,不论此事中间曲折如何,都必须保证矿脉不为羚国所夺,”
“否则大周必然举国震动,南方三大宗门和一些别有用心者,甚至会生出别样心思,我知道你无心进入军营,父亲以后也不会再强迫于你。”
“大哥说服父亲了?”萧长夜喜上眉梢,立马起身给萧圭章倒茶,“不会有什么别的条件吧?”
萧圭章端起茶杯,气沉丹田,问道:“是谁办的这件事?”
“自然是大哥啊。”
“既然如此,何故多此一问。”
“呃...也是,大哥办事我最放心了。”
“这还差不多,”萧圭章浅尝一口茶,徐徐说道:“另外就是关于你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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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萧长夜险些闪了自己的腰,“什么我的婚事,你自己的婚事还没定,怎么就扯上我了。”
“羚贼未灭,何以家为!”
只见萧圭章抬头挺胸,义正词严,“这句话还是你告诉我的,总之二弟你也没有这个心,这安邦定国的事情就交给为兄,传宗接代的事大哥就交给你了,”
“我们兄弟合心,其利断金,今后萧家,将在你我兄弟的带领下,蒸蒸日上,你说是吧。”
“是你个大头鬼,”这些年来他和萧圭章书信一个月都要往来数次,而自己这位兄长胸存凌云志,只是父亲对他要求颇为严格。
很多时候不免会因为压力太大而心情颓丧,为此萧长夜同他讲过很多历史名将的故事,霍去病便是其中一个。
当然,这世界没有匈奴,于是萧圭章便将匈奴替换成了羚人,还扯着这句话常在外人面前装哔,引得不少好名声。
“还说没有条件,你就是拿这事儿让父亲答应不再逼迫我从军的吧,”萧长夜指着萧圭章鼻子说。
“二弟!”萧圭章凛然起身,说道:“你先听我说,外面那位封姑娘我都和父亲说过了,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应当的,父亲非但没意见,还非常高兴,你不用担心。”
“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军营去,现在我不想和你说话,”
萧长夜走开,说道:“还有,七娘和我清清白白,你再说这种话,七娘会冲进来揍你的,到时候我决计不拦。”
“那是有些遗憾,”萧圭章叹了一声,又上前说道:“那先说说你的正妻,就是御道大夫的外孙,杏林书院副院长的孙女简无书简姑娘,”
“我跟你说,我见过她,真是秀外慧中,蕙质兰心,美若天仙,出类拔萃,而且博览群书,最重要的是和你很配。”
一堆不管什么意思的成语,总之都是夸人的,萧圭章一股脑的扔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她就和我很配?”
“她和你一样,都读过很多书,自然很配。”
萧长夜不想继续这种话题,说道:“多年不见,大哥竟成了碎嘴婆子,再说这种话,我出去了。”
他作势欲走,萧圭章追上前,“行行行,不说就是了,还有最后一件事,关于你丢的血经,父亲原话,不管科举前还是科举后,血经找得回来还是找不回来,即便是圣旨,也不可能伤你分毫,”
“若是嫌这件事烦躁,丢在一边不管就是,善后之事,父亲大人自有办法,你也不用操心。”
即便是圣旨,也不可能伤你分毫。
萧长夜怔住,曾几何时,他高堂俱在,却好似人间孤舟。
繁华的大街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离开失去颜色,寂静的河面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增添活力,放在桌上的手机不去触碰,可以安静躺到死机。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他独自行走,无一人牵挂。
行至此间,只三岁便被送离京都,但是京都短短的三年,萧长夜感受得到,这位父亲是不一样的。
暖意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这位父亲有什么善后的办法,可他知道想要阻挡天子旨意,这绝非易事。
“父亲早就已经知道陛下要下旨在科举前找回血经?”
“当然,不然父亲无论如何也会离开军营。”
知道皇帝已有决议,所以肯定萧长夜进入京都府衙不会有事。
萧圭章说道:“马上就要科举了,你既然想进上林学宫,不如这几日就在家中读书修行吧,找什么血经的事,让京都府衙去头疼就是。”
萧家能有今日,是征狩八年萧公渊在北征中用命换来的。
萧长夜当然不想去夺回什么血经,但他明白,不论什么样的善后方式,萧家这用命博出来的功劳,都将在皇帝陛下面前大打折扣,甚至更为严重。
“我不从军,可我依然是萧家人,”萧长夜从来没有那么坚定的认可过自己的姓氏。
他是萧家人,自然也要为萧家出力,而不是只拿家当保护伞。
“萧家男儿,敢作敢当,”
萧圭章很是欣慰,“大哥就知道,你是不会逃避的。”
闻言,萧长夜挑眉道:“你是在试探我?要是我真选择逃避,兄长是不是要把我逐出家门?”
“是你自己想的,我没这样说,”
萧圭章笑道:“不过你真的逃避,我会很意外。”
“意外?”
“你我还不了解,自己的烂摊子从来不会让别人来收拾,我早和父亲说过,你肯定不会逃避的。”
“知我者,兄长也。”萧长夜故作姿态,拜下。
萧圭章坦然受下,说道:“最后一件事,需不需要人手?”
萧长夜沉默,他在想长公主的话,片刻后才看向萧圭章,严肃说道:“我今天见到了长公主,不,准确的说是她故意引我去见她,在红梅别苑。”
“有这回事?”萧圭章立马提起警惕,“长公主引你过去说了什么?”
如果现在要在这个世界上找一个自己绝对相信的人,那萧长夜一定选择自己这位兄长,没有任何隐瞒,他将长公主说的计划悉数告知。
并取出那封长公主给的信,这一次,他没有拆开过,“这是长公主让我交给父亲的,兄长帮我交给父亲吧。”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如此重要的血经要选择从老师手中经过?”
第18章:有苏(上)
萧长夜问过阳覆这个问题,得到的解释是他没有权利知道,萧圭章给出的解释更加简单,让萧长夜去问父亲,父亲或许知道。
说完这些,萧圭章也需要返回东山大营,偌大的侯府之中,只剩下萧长夜这一个主人。
府门前。
陈士先几人送别萧圭章,“大哥,萧长夜这家伙真的没有进过军营,没有上过战场?”
“为什么这么问?”萧圭章有些不解。
“经过我的观察,萧长夜极擅长战斗,现在我细细回想,他和袁承予那一剑根本不是落败,而是故意为之,”
他拉着萧圭章向外,显然是不想让萧长夜封七娘听见,“还有来时路上他的每一场战斗,眼睛都极为毒辣,总能找到敌人的弱点,没经历过搏杀的人,不可能做到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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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啊,说来也简单,”萧圭章扭头看看萧长夜一眼,语调平淡,“他在青鸾山学医,需要很多活体做实验,但是这些活体只能他自己去抓,经历过的生死,比我还要多。”
“活...活体?”陈士先惊在当场。
萧圭章没有在意他,翻身上马,看向萧长夜道:“二弟,家中几位客人你且照顾好,有什么事命人到东山大营通知我就行。”
马蹄声急,逐渐消失于黑夜。
夜风袭来,陈士先一哆嗦。
“公子,唐七这是怎么了?”赵劲草望着面色僵硬如冰的陈士先问道。
“想什么呢,”萧长夜盯着他说道:“你以为活体是人,他说的都是野兽。”
“这...这样啊,吓死我了,”
陈士先重重的吐出口气,立马意识到不对,“你听见了?”
萧长夜笑着说道:“其实野兽是不能完全代替人的,所以我还经常去掘人坟墓,用死尸做实验,你是不是想学?”
“滚开,”陈士先故作平静,“谁要跟你学这些玩意儿。”
“你问我哥不就是想学。”
这家伙自诩天才,却每每看不懂萧长夜手中的剑,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又不好意思直接问自己,他岂能看不出来。
“本天才什么看不明白,你那点小招数...”
萧长夜打断他,说道:“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破开袁承予的灵力禁锢的?”
“我十岁就会了,要你来说,”
骄傲浮上眉梢,少年瞥过赵劲草,说道:“不过你可以跟小黑炭解释解释,他是有宏图大梦的,作为兄弟,你得帮他。”
“之前俺问你,你不是说修行不要好高骛远?”赵劲草一脸憨厚。
有时候打脸来的就是这么快,萧长夜点点头,说道:“反正劲草也是要住在我家的,那就改天和他说,你真的不留下?”
“我...”陈士先狠狠的瞪了赵劲草一眼,说道:“真是的,走了走了。”
他并不是要去住客栈,陈家虽已离开朝堂,可人脉那是极广的,来时陈家便已给他安排好,上林学宫姜院长便是陈士先此行的寄居之处。
毕竟是说好的事,不论如何,陈士先肯定是要过去的,就如同萧长夜给韩岐所送的书,那怕现在知道那些书只不过是个幌子,他也必须给韩岐送过去。
不过,在此之前,萧长夜需要知道一件事情。
于是在安排好赵劲草的院子,并给他留下一堆课业后。
“明日我会去韩府,”和封七娘并肩而行,穿过庭中廊道,来到一间有清泉,有花草的小院。
“我进入伞中,你带我进去。”
萧长夜推门而入,说道:“可以,但是你先老实交代,和韩公究竟有什么恩怨?”
“你还是要问。”
一杯凉茶入腹,萧长夜坐下说道:“之前你说与韩公是故人,找他是为了求他帮忙,如果真是这样,你何必要进入伞中。”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要阻止我,”封七娘入座,一对柳眉间隐有愁伤。
“你先说,”萧长夜没有直接给她答案,是因为韩岐的身份,如若封七娘要做的事情太过危险,他当然要阻止。
“大通二年冬,韩岐背着他的妇人纳了一名小妾,小妾名叫玫瑰,大通五年冬,韩岐对外说玫瑰染病而死,当时有流言,说玫瑰是因他妇人妒忌,被推入井中而死,还险些影响了韩岐的官运。”
“玫瑰?你和她什么关系?”那个时候,萧长夜还在另一个世界,他不知道这件事情。
“玫瑰就是我。”
茶杯停滞在萧长夜手中,他看见七娘红唇轻轻颤动,原本冰蓝色的眸子渐渐褪去颜色,黯淡无光。
“你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似乎和这件事没有什么关系。
“曾经吧,”
她的笑容看起来很可笑,笑的是自己。
“因爱生恨?”萧长夜没了喝茶的兴致。
夜明珠绽放出的光芒将房间中任何一处的黑暗都已驱走,却无法赶走七娘脸上的暗淡。
“其实从我进韩府的时候,就是打着利用他的心态,只是最后被他谎言所骗,反被利用,最后导致部族覆灭,亲人离散。”
“部族?”
“我来自有苏,是有苏七公主,本名有苏小白,”
封七娘看起来很平静的说出这个封存许久的名字,她的声音很轻,仿佛飘荡在空气中的一片羽毛。
萧长夜联想到一件事,说道:“大通四年,大周攻打有苏。”
“实际上,自从你们的皇帝登基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开始筹谋灭亡有苏,”
夜风从窗棂间钻了进来,戏弄起封七娘的秀发,“当时韩岐还只是一名谏议大夫,王丛甫则是右散骑常侍,范闻道是太中大夫,但他们三人是你们皇帝的首席谋臣。”
怪不得当初萧长夜和她讲建武变法说到王丛甫,她会说自己知道。
而范闻道也是建武变法的核心成员,如今在朝中掌管着御道台,这个机构原本叫御史台。
就在刚才,萧圭章提起过此人,简无书的外祖父便是他。
好家伙,自己这是差点和封七娘仇人的外孙结亲吗?
如今世人都知道,这三人是攻打有苏的第一功臣。
第19章:有苏(下)
“为了刺探大周谋划,我设计魅惑韩岐,进入韩府,经常能看见他们三人在一起商议国家大事,大周周边的很多国家被灭,大多都出自他们三人之手。”
“据我所知,王丛甫才是主导此事的人,你为什么没有选择接近他还是韩岐?”
“王丛甫不近女色,城府深不可测,他在你们大周不是都被人称为笑里藏刀,韩岐与他关系不错,常在一起商议大事,我只需要接近韩岐,就能够知道他们的计划。”
往事如烟,从封七娘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也像是漂浮在空中的烟。
此刻,烟雾萦绕在她的身边,遮蔽了萧长夜的眼睛,看不见封七娘是什么样的心情。
“有苏覆灭,你失败了,”
萧长夜猜测说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吗?”
这当然不是有意,是从封七娘适才的话中透露出她喜欢过韩岐的事实,那么她自然有可能因为感情没有将自己获取的情报告诉自己的族人。
“他利用了我,”
封七娘仰面望着天花板,不知是不是担心自己眼中含着的泪花洒落下来,“他向我承诺,会保证有苏安然无虞,实际上一直利用我向有苏传递假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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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时候,不免天真,我相信了他的话,真的以为他可以帮助有苏和大周走向和平,他和我说过很多,我以为,用这样的方式保住有苏比战争要好很多,可惜我错了。”
“直到有迹象表明,大周已经准备出兵有苏,在那前夕,我察觉不妙,可惜已经为时已晚,原来他从未相信过我。”
“发生了什么?”
“我从他的书房中找到了他初步拟定的进攻计划,想将消息传回有苏,结果被他的人所抓捕,从大通四年三月份开始,我就被关入了韩家的秘密地牢中,不见天日。”
说到这里,她反而变得越发平静,平静得像另外一个人,“那段时间他随军出征有苏,他的夫人隔三差五便会进地牢折磨我。”
“被朝廷所禁止的刑罚,我承受了不下百种,每次到将死之际,他们不惜用上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也会将我救活。”
她喜欢太阳,是因为永夜里无休止的折磨。
她为了自己的部族,来到大周寻求解救之法。
她以为韩岐是真心帮助,于是选择相信,改变自己的救国之路。
殊不知,一切都是韩岐的谋划。
“我最后知道外界的消息是在大通五年的冬天,韩岐带着一捧雪来到地牢,他知道我很喜欢雪景,也经常带我一起看雪景。”
“他将一捧雪砸在我的脸上,告诉我有苏已经灭亡,王族只剩下我,随后,他命人以梳洗之刑将我从永夜里解脱。”
听到梳洗二字,萧长夜只觉头皮发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风雨客栈封七娘会知晓刑度上所记载的惨不忍睹的酷刑,原来是她亲身经历过。
梳洗当然不是给女人梳洗,其大致过程是将先将人衣物除去束缚在铁床上面,继而用滚烫的开水浇在身上,最后用铁刷子将人的皮肉一点一点的刷掉,直至露出白骨。
“他知道有苏王族九尾狐是没那么容易杀死的,”
封七娘望着萧长夜极不自然的神态,好像是亲眼见到了实施酷刑现场一般,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你对阿盗夫动刑的时候,也没这个样子。”
“那能一样?”
“你就不怕我是在骗你的?就像你被阿盗夫欺骗一样。”
“你这么爱干净,还能在我面前说出自己的黑历史,我相信你。”
作为一个看过无数刑罚的人,萧长夜很清楚这些刑罚有多脏,何况那里还是暗无天日的地牢。
“之后呢?是不是韩岐断你九尾?”
“是的,”
说到这里,封七娘好像反而放松了许多,“即便如此,他仍不放心,命人将我的尸骨带到南方阴山,将我的尸骨封印在了那里。”
据说阴山可沟通九幽,那里是专门惩处生灵和死灵两界的地方,被封印在阴山,将永世不得轮回。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可以说,这是一个奇迹,不论是从阴山逃出来的人还是鬼,都可以称作奇迹。
“我身上有一件来自你们人族的至宝,埋藏在我的骨髓深处,是它救了我。”
人族至宝。
萧长夜微惊,想起封七娘体内那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说道:“是你动用的那股浩然正气?”
“对,十余年里,它一直保护我的魂魄不为阴山之灵所侵犯,也不被恶鬼所吞噬,我之所以还能以这样的姿态生活,也是因为它。”
封七娘说道:“凭借它我依然能操控天地间的灵炁,也就成了生灵不像生灵,死灵不像死灵的存在。”
“这么强大的宝贝,你就这么告诉我?”
听见这话,封七娘莞尔一笑,说道:“你会吗?”
萧长夜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之后的事情呢?”
“逃出阴山后,它的能量也需要恢复,我虽然想尽快到朝歌,但是我需要等待它恢复能量,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需要人魂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走到丰州,之后就遇见了你。”
给自己倒了杯茶,在寂静中沉默良久后萧长夜才说道:“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我没有办法去评判错与对,”
“韩公和你也是各为其主,你为狐族他则是为人族,当然,其中他或许也有别的心思。”
站在朋友的角度看,萧长夜的话说的有些伤人。
封七娘却并没有因此生气,要知道萧长夜是一名周人,父亲还是帝国将军,他能站在中间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已经超出很多人。
“不过他对你动用如此残忍的手段,也算是颠覆了我对他以往的认知,”
在很多人的眼中,韩岐也称得上一名贤相,在天下享有宽容仁德的名声,如今看来,宽容和仁德萧长夜都没有看见。
“本朝宰相,你是杀不了他的,除非他离开大周疆土,或许还有机会,我的建议是,先提升实力,以后再寻找机会。”
第20章:翻窗而入
帝国宰相,身佩相印,还有皇道之力相护,且韩岐自身也是一名修行者,想要杀死这样一个人,在京都城中几乎没有可能。
即便是出了京都城,即便韩岐身边没有任何护卫,以封七娘现在的修为,想要完成刺杀也极为困难。
所以,在萧长夜看来,封七娘要去做这件事,送命的可能性超过九成。
如果出了大周疆域,送命的可能性会有所降低,但也不会低于六成。
“我当然明白,不过我本身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存在,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声音略显落寞,萧长夜注视着她黯淡的面庞,说道:“我不想看到自己的朋友就这样离开,再者说,你难道想在黄泉路上再看见韩岐这个渣男?”
“渣男?是什么意思?”
“就是玩弄女子感情的男人,”
萧长夜握紧茶杯,说道:“我或许不好从国家层面去讨伐他,但是我完全可以从个人角度去厌恶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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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这般卑劣的手段去夺取一个国家的疆土便罢,事后居然还用如此惨烈的手段折磨别人,实在不配为相。”
封七娘轻轻抿唇,唇角微起,黯淡之色渐去,她很欣慰,这样的感觉已许久不曾感受到。
眼前的少年,让她再次感受到自己似乎还是一个生灵者。
他的话也让自己原本坚定的内心有所松动。
萧长夜看出了她的想法,她又何尝不知道要在京都城杀死一个宰相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可她还是想要去,用自己已经失去的生命,再失去一次,只为一泄部族覆灭之仇,亲人离散之仇以及被欺骗的恨。
“你难道就想这样和我告别,和唐七告别,还有每天都期待着你教导战斗的赵劲草,如果这样,你可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也不是一个尽责的老师。”
封七娘低眸望着茶杯中平静的茶水,片刻之后抬头注视着萧长夜说道:“我不想骗你,来京都的路上,我确实一直在积攒至宝的力量,”
“本想通过你摸清韩府的环境,寻找机会潜入,只要我能接近他,等他褪去官服印绶,在子时时分,我想我是能破开皇道正气的。”
从当年的谏议大夫到如今的帝国宰相,韩家府宅自然也是一换再换。
而官服,印绶,子时,这些条件都是削弱皇道正气的方法,且每少一件,都会有很大的削弱。
最重要的是子时,皇帝陛下离开紫薇宫,这里的离开紫薇宫并不是皇宫里的紫薇宫,而是指万物运行的规律,也就是天道。
天道自然,不可违背,子时万物之气皆在交替轮转,皇道正气亦是如此。
皇帝陛下无论身处何方,在这个时间都会离开紫薇宫,以完成一天的新旧交替,也就成了最弱的时候。
同时,人亦是如此,这个时候只要是世间生灵者,都会有片刻的虚弱。
当然,如此短暂的时间,想要去把握住可以说已经不属于登天多少。
“既然你这么说,现在还打算这么做吗?”萧长夜轻声询问。
封七娘微笑反问:“你不是不建议我去吗?”
“明天,和我一起去韩府,记得看清楚一些,”
萧长夜豁然开朗,起身说道:“我们萧家是最近几十年才慢慢站起来的,和韩家这种有家族传承的大族没有办法相比较,”
“早些年在京都城中甚至有人将我们家比作暴发富,朝中那些自诩清流之辈都不愿意与我祖父父亲来往,直到父亲在陛下登基后,屡立战功,成为二十八宿将之一,这些声音才逐渐消失。”
“不过与韩府这等大族,也没有什么交集,所以能这般光明正大进韩府的机会很少,你要把握好。”
封七娘微怔,说道:“你不是说...”
“这么艰难的事,总要一步一步的来,”
萧长夜道:“其实我觉得杀人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要动刀子,比如还有投毒,借刀杀人,诸如此类的方式。”
“你这是要光明正大的帮助我刺杀你们大周的宰相吗?”
“话不要乱说,”萧长夜果断否定,“我今晚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有一个女人求着我带他进宰相府看看,”
“毕竟她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大世面,我个人认为,增涨见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你说谁从乡下来的?”封七娘开始上手。
萧长夜疾退,“是是是,说错了,你是高贵的公主殿下,卑职这就告退。”
“萧长夜,你找死啊。”
“公主殿下晚安。”
萧长夜逃离小院,然后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而后走到桌案前,取出一张梅花笺纸,上面印有浅浅的梅花,仿佛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这是安如山最喜欢的信笺纸,离开前还特意嘱咐过,若要给他写信,只能用梅花笺纸,这已然成了他的规矩。
想问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赵母如今的情况,另一件则是关于封七娘。
他记得自己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一种还生之法,和封七娘的情况好像有些相似,由于太过复杂,并且颇为玄妙,自己就没有去深入了解。
现在,他想知道其具体方法,想知道是否可行,若是可以,他想要去做。
既是求人,落下的字也是安如山最是喜欢的梅花小楷。
正写着,一阵夜风吹来。
萧长夜没当回事,却在下一刻,紧闭的窗户突然被推开,紧接着,不待萧长夜做出反应,一道身影翻窗而入。
“谁?!”
萧长夜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动作迅速遮住还未完成的书信,看向胆敢闯侯府的人,大感诧异,“柳...柳姑娘?”
是的,出现在萧长夜面前的是名少女,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位给人以孤冷的姑娘,居然会大半夜的翻一个男子的窗户。
她看起来真的很不尊重这座侯府,连夜行衣都没有穿,只是挽了个男子发髻,着装利落,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当日几分清冷,眉宇间多了几分灵气。
应该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冒犯以及不正当,她轻咳一声,清冷孤傲顿上眉梢,质问道:“我的东西呢?”
第21章:十全十美
确实,刚才自己将下人都遣了出去,自己这间院子显得很是平静,可是来京都才一天不到,能不能不要再打破自己原本对这座城的认知。
从京都府衙到红梅别苑,再至登凤楼,此刻回到了家,每个地方都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人,这真的还是自己所认知的朝歌城吗?怎么好像谁都能冒犯似的。
“还没有取出来,”萧长夜很坦然,主动端着一张凳子过来,请少女坐下,并奉上一盏茶水。
“从灵歌城到京都,十天路程,你压根就没有想办法,是不是?”
少女脸色有些不悦起来,自己选择的相信此刻似乎已经被眼前的人丢在地上践踏,“你不要逼我玉石俱焚。”
萧长夜看着她少年的扮相,心想如此美男子,生起气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弯腰赔罪,“柳姑娘,我一个刚到京都就被押去京都府衙的人,您觉着我能有多少时间,土逊的事情你也是看见的,有时候真的分身乏术,”
“一路上我也真的有想办法如何将姑娘你的玉取出来,可是这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要不姑娘留下来帮我,等事情解决我就能专注于取血玉的事情。”
听见这话,少女握紧茶杯的手微松了一分,这的确是她亲眼看见并且清楚知道的事情,“这是你自己的事情,重要的是我已经不相信你。”
没有拿出任何实质性的成果,她又岂能继续相信眼前这个男子。
萧长夜望着少女漂亮的眉毛一眨不眨,清澈的眸子此刻就像一面冰湖,不只透着寒冷,还有寒冷后的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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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说话,少女凛然说道:“我今天来是要用自己的方法取出血玉,我希望你能配合我。”
萧长夜心中暗道不妙,夜风从推开的窗吹了进来,一男一女相对而站,“大晚上的,要不明天?”
“明天我有别的事情。”
听着少女不容置疑的声音,萧长夜微吸一口气,问道:“你要用什么办法?”
“血玉既然愿意保护你,只要我给你致命一击,我就能确定它在什么位置,”
可能是她自己都知道这个方法有多么的危险,甚至荒唐,于是强调道:“你放心,十天的时间,血玉护体的能力绝对已经恢复,并且我施展的力量也不会太强大。”
微凉的夜风扑打在萧长夜的逐渐凝固的面庞上,他突然觉得,这娘们儿不像个好人。
你下手再轻不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致命。
“我能告你蓄意谋杀吗?”萧长夜笑着问。
柳夜雨脸色微沉,说道:“你不配合?”
“你自己都说了是致命一击,这和你的力量何种程度有什么关系?”
“那你就是要强行抵抗?”
“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不要忘记,这里是侯府。”
大周二十八宿将的府邸,在其中对生活在此的人出手,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侯府又如何?”
少女眉眼随之而起,锋利意味不加掩饰的袭来,“马上就到正子时,便是弄死你也不会惊动任何人。”
萧长夜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刚才听封七娘说过子时,这会儿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而且,这个女人在蔑视他,蔑视他连催动侯府阵法和求救的时间都争取不到。
“不信,你可以试试!”
萧长夜正欲开口,一股恐怖的力量便神奇的着落在自己的每一块肌肉骨骼上,依然是灵力禁锢这样的手段,可是比起袁承予。
可以说前者是天心之皓月,后者是腐草之荧光。
所谓灵力禁锢,就是以境界之力将对方和天地灵炁之间的联系完全断绝,并且以灵力控制住对手的身体。
袁承予做到了前者,可是后者他的灵力掌控漏洞极多,控制在萧长夜身体上的灵力分布就像满是坑洼的泥塘,萧长夜找准最薄弱的点,便可破开禁锢。
破一点而不去破一面,集全部力量攻击一个点,所以萧长夜能跨过境界。
可是眼前的少女与之截然不同,不只是她的灵力更加精纯丰沛,更重要的是,她控制在萧长夜身体上的灵力分布没有丝毫瑕疵可言,简直可以称得上完美。
比她漂亮的脸蛋儿还要完美,萧长夜一直不相信世间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存在,此刻这名少女似乎就在用行动告诉他,她就是十全十美的。
面对完美的灵力禁锢,所谓的点已经从上面彻底消失,无论选择从什么地方作为突破点,面对的都是毫无差别的力量。
萧长夜确定,在这个女人面前,自己真的没有丝毫的反抗手段,哪怕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自己的技巧竟显得如此狼狈。
“我没有想喊人,”身上的力量撤去,萧长夜果断改口。
柳夜雨没有回答,只是极冰冷的问道:“坦然接受还是继续反抗?”
“来吧!”
萧长夜朝着少女敞开胸怀,闭上双眼,面带微笑,完全没有将要赴死的状态,倒像是即将要拥抱美少女的痴妄少年。
少女看他突然变化的态度,红唇轻抿,声音竟温柔下来,“抱歉,但你肯定不会死的。”
“当然,我相信姑娘的为人,”萧长夜再一次选择了赌博,好在这个姑娘虽然显得清冷,但并不像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他感受到房间中灵炁的涌动,正前方有一股燃烧的力量急剧升腾。
忽然一阵夜风拂面,在升温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突兀。
只是下一刻,萧长夜的眉便皱起,力量好像在消失,在离开。
“公子,你在做什么啊?”
赵劲草的声音自窗外传来,他抱着一本书,本来眉头紧锁,可突然见到萧长夜的样子,脸色就变得极为怪异了。
萧长夜睁开眼睛,那里还看得见少女的身影,扭头见到窗外的赵劲草,略有些尴尬,而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在修行!”
“修行?”赵劲草挠了挠头,很是不解。
“唐七教过我好几种纳炁的方法,还说纳炁要上合天之灵,下应地之灵,公子这样怎么看都不对啊。”
这小子,果然是如唐七所说的,智商堪忧,情商为负,人情世故基本为零。
“这是一种特殊的修行方式,”萧长夜开始强行解释。
第22章:止门(上)
来到京都的第一个晚上,并没有因为诸多糟心的事情影响到睡眠,今天的天气也很是不错,和封七娘出门的时候,萧长夜说自己倒霉透顶的运气一定要回转。
封七娘无比的赞同,因为她很喜欢这样湛蓝的天空,灿烂的阳光以及舒适的生活。
不过,进入当朝宰相府,阳光似乎并没有眷顾他们,萧长夜没有见到尚书令韩岐,甚至连韩夫人也出门去了道果园敬奉三清。
有理由怀疑这是故意为之,府中接待他们的居然只是个管家,于是萧长夜没有办法在韩府当中逗留,封七娘自然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摸清楚这座比萧家还要大上四五倍的府宅。
嗯,封七娘想要宣泄仇恨的第一步刚刚踏出就宣布夭折,不过不幸当中的万幸,封七娘表示自己找到了潜入韩府的通道。
萧长夜也不完全算是白来,昨夜长公主才在红梅别苑告知他即将在锦衣楼举办南北宴会少年游的请柬,已由相府管家转交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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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南方三宗使团即将入京,其走在前头的队伍在今天朝阳初升时就已经进城。
或许是长公主为了多给自己一些准备时间,这场宴会定在了七天后。
韩府同样位于北阙甲第,距离平成侯府并不是很远,可是当他们回到侯府前时,发现侯府门前的两尊石狮都已经看不见了。
此刻门前人山人海,有手中执剑的,有腰间佩刀的,还有扛着大斧,提着大锤的,纷纷扰扰,嘈杂不堪也听不清楚他们具体在叫嚣着什么。
面对如此情形,作为本朝被誉为神将的府宅,哪怕从不养门客,也有陛下恩赐的殊荣,在平成侯府是有一百名玄甲卫士的。
平成侯带走了五十人前往军营,侯府之中还有五十人,他们都是大周精锐,曾跟随平成侯历经大小战事不下百场,何曾受过这等气。
于是双方剑拔弩张,想来如果不是中间那道身影,两边已经大打出手。
赵劲草一个劲儿的劝说着两边,只不过这样的阵仗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么两句话,两边都逐渐对他有些不耐烦起来。
“怎么回事?”封七娘很是疑惑,是谁敢带着人来侯府门前闹事?
“快进伞里去,”萧长夜已经注意道人群中一些特殊的身影,凝重说道:“是尚明宗的弟子,看来是上门讨债的。”
听见这话,封七娘瞬间就明白过来,她在丰州城北的山道上杀了尚明宗的人,这件事情还一直都没有解决。
如今朝廷与南方宗门之间的矛盾大家都已悉数知晓,尚明宗岂会善罢甘休。
“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承担,”封七娘柳眉挑起,毅然决然的朝侯府门前走去。
萧长夜急忙抓住她,“别胡闹,你过去会被他们生撕活剥的,他们既然敢公然带人来到我家门前,就说明宫中对于这件事表示默认,是不会干预的。”
其实稍微想想都能明白,高胡山脉局势紧张,朝廷对南方宗门又理亏在先,他们还在这种时候出手杀了尚明宗弟子。
朝廷没有直接将他们交出去就不错的了,其中原因自然是顾忌平成侯府,要知道,在高胡山脉和羚国的对峙,一旦发生不妙,还是需要平成侯领兵北上的。
因此,无论是朝廷还是南方三宗,都不好直接问责萧长夜。
但是尚明宗毕竟死了弟子,两边都必须安抚尚明宗的情绪,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
朝廷默许尚明宗弟子到平成侯府在世人面前找回颜面,南方三大宗门也不干预,但是也不直接派人明面支持。
萧长夜向封七娘解释了此中缘由,亦明白了其中道理,尚明宗不敢动萧长夜这个侯府之子,可是一定敢动她这个真正的杀人真凶。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应该过去,不能让侯府替我承受这些人的怒火。”
很多时候,欠一个人太多人情内心就会自然而然的产生愧疚感,封七娘此刻便是这种心理。
“我们之间还需要在意这些?我亏欠你,然后你亏欠我,难不成还要在心里记一笔账,然后相互之间还来还去,有意思没意思?”
对于她的想法,萧长夜一眼洞穿,“很多东西是还不清的,有时候也不需要还,现在他们要找的就是你,你过去难道就能解决这件事?”
“生什么气,我回伞里去就是了,”封七娘轻哼一声。
正当此时。
一抹足以改变一方气温的火焰从另一个方向朝着侯府疾驰而来,并且其中伴随着呐喊声,“都给我闪开,不然伤了谁,别乱哔哔。”
嚣张且熟悉的声音告诉萧长夜,来人是陈士先,他的速度很快,就像阳光下的一缕春风。
从正中穿过,来到府门前,他一掌落在赵劲草的肩上,称赞道:“干得不错。”
跟随陈士先修行这段时日,赵劲草一直很期待得到陈士先的称赞,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可不管怎么样,他也不想在这时候得到这样的称赞。
看着他手中燃烧的剑,赵劲草有些慌张,“唐七,你拿剑做什么?”
这群人出现的时候,他就请侯府中人去给唐七送信,所考虑的是希望唐七能过来拖住这群人,等公子回来。
“傻呆,执剑在手,当然是要杀人,不杀人拿剑做什么!”
这句话很合玄甲卫的心意,他们早就想上,只不过碍于赵劲草的阻拦,而赵劲草是他们二少爷的朋友,也不好拂其颜面。
说这话的时候,陈士先已转身凛然望着下方闹事的众人,但见人群中央,摆放有一张桌案,桌案右侧放着整整一个猪头以及只有七分熟的猪排。
左手方整齐摆放着一盘切好的西瓜以及清洗干净的提子。
“方白尘,想打架就起来,小爷奉陪!”
陈士先盯着坐在地上,一手提肉一手拿瓜的青年男子。
“大家快看,萧长夜回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随着话音落下,尽皆回首看来。
“真是没想到我这么受欢迎,到京都一天时间都没有,就有这么多人上门拜访,诸位,幸会幸会!”
第23章:止门(中)
一边吃肉一边吃瓜,年约二十三四的男子是跟随南方三宗使团入京的成员之一,同时也是尚明宗在使团中的年轻代表。
看到萧长夜的到来,方白尘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从他眉眼间可以看出,自有一股傲气不断流淌而出。
“你怎么看起来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萧长夜穿过众人,来到陈士先的身畔,看着他还一脸睡眼蒙眬,连发冠都没有束的陈士先,颇感意外。
“别人都打上门来了,哪里还来心情做这些事,当然是要先揍他们一顿心里才能舒服的。”
他本来还裹在被子中睡懒觉,得到消息翻身起床穿上衣服提起剑便是冲了过来,他不知道这些人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也不需要知道。
“公子,我没想让唐七过来打架,是想叫他过来稳住...”
“少爷,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欺人太甚,我实在不明白少爷朋友为什么要拦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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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劲草的话被玄甲卫队长高平李所打断,对于赵劲草的行为他实在不能理解,反倒是陈士先的做法,让他觉得这样的人才重义气,更适合做侯府的朋友。
听见这话,赵劲草很担心公子误会,急忙想要解释。
下面的方白尘重重的将手里的骨头拍在桌案上,冷漠高傲的看向萧长夜说道:“我等皆是听说萧公子开修行之先河,一步入藏气,惊讶天下人,”
“在下尚明宗弟子方白尘,初入朝歌,萧公子之名如雷贯耳,特来请教!”
旁边的人递给他一张手帕,擦去手上油污。
“废话连篇,看剑!”
来的路上,陈士先就被秋风十四和赵寒秋憋得很是难受,今天这群人来得很不是时候,非但打搅了自己来到京都的第一场懒觉,还让他想起和秋风十四战斗的时候。
初升的朝阳在刹那间被点燃,侯府门前,炙热剑光闪耀而起。
一抹火云将众人笼罩,可是没有人在这片火云下感受到暖意,反而有一股寒冷深藏其中,少年的骄狂顿时席卷而出。
没有太多的花里花哨,很多时候陈士先并不喜欢这些。
用最强大酷炫的招式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样子下打倒一切,那才足够帅,足够爽。
所以他很直接果断的出了塞上四剑第一式。
站在侯府最前面的人并不是方白尘,是几名持剑或锤的修行者,面对陈士先凌厉霸道的攻击,其中三人不退反进。
利剑传出一声锋锐之音,仿佛要借陈士先的火云证明自己的强大。
重达数百斤的铁锤拔地而起,携着狂暴的力量直接砸向火云深处。
剩下一人略显聪明,他藏于两人身后,手中握着一柄铁扇,似乎在等待时机。
两名玄彰境修行者在前,释放出的灵力威压在刹那间似乎已经盖过升腾的火云。
轰!!!
陈士先不退半步,火云勒川,蜿蜒数千里的勒川河水也无法阻挡,即便是坐明境的秋风十四面此剑法都会被压入下风,他们又如何能够抵挡?
剑锋所过之处,朝阳亦被点燃。
剑尖超乎想象,摧枯拉朽般穿过看似强大的铁锤,燃烧的烈焰霎时将对手吞没。
另一人的剑也没有坚持过半个回合。
当当!
利剑拦腰而断,坠落于地,一道火线如闪电疾射而去,接着便是毋庸置疑的悲嚎之声。
持铁扇的男子一声嗤笑,大概是想嘲讽两人的冲动。
可惜的是,他铁扇中的暗器还没来得及释放。
陈士先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一剑临空落下,铁扇一分为二。
下一刻,剑身猛地一拍,一道沉闷如击重革的声音炸响于侯府门前,男子沾上火云剑意,横飞而去,霎时掀翻十余人。
玄彰初境的陈士先,只是一剑便重创三名玄彰中境修行者,并掀翻十余名同境修行者。
“在本天才的面前,你们那点修为,如同放屁!”
少年轻狂骄傲的声音刺过众人耳畔,火云剑意的侵蚀,令得倒地的十余人短时间内已经没有战斗能力。
这才是塞上四剑的真正威力,这才是扶摇榜排名三十八天骄的强横力量。
一剑落下,便有一剑再起。
这第二剑,陈士先势要掀翻在自己面前装哔的方白尘,“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天才的面前吃本天才的瓜!”
塞上四剑,一式胜一式,一剑更比一剑强。
第二式,阴山落!
这里的阴山当然不是南方那座阴山,而是在勒川河源头的北阴山。
此剑可焚江煮海,可横贯山岳!
即便是早已入玄彰上境,在扶摇榜上位列十六,排名远胜陈士先的方白尘,面对陈家宗族之剑,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铿锵一声。
立于身侧的三尺青锋呼啸而来,方白尘双足点地,嘴里依然咀嚼着一块肉。
刺目的剑光夺目而起,穿行进入燃烧的火云之间。
“分虚剑诀!”
萧长夜一眼看出,这是当年南朝国教明宗一位太上长老所创剑法,此剑精妙之处在于能够分化对手强大的力量。
却不知方白尘将此剑诀掌握了几成,若是已炉火纯青,凭借他境界上的优势,陈士先这一剑想要达到既定效果,就十分困难了。
果不其然。
两道剑芒相遇,刹那间交手数个回合。
方白尘的分虚剑意如一道道小溪流般流淌进陈士先的火云之中,燃烧的烈焰也在逐渐走向劣势。
“寒水剑诀第四式,攻其云门!”
正在激战中的陈士先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方白尘这家伙居然能有这般手段,让他也颇感意外,自己的火云遭阻,正思索改变局势的方法。
萧长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耳畔,心道:“他怎么知道我会寒水剑诀,又怎么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可以从火云这等至阳剑法转向至寒剑法?”
心中虽疑惑,身体却极诚实的听从了萧长夜的话。
同时,方白尘脸色骤变。
周遭本来炙热的空气突然间急速降温,流窜在火云中如小溪流的分虚剑意,霎时间被冻结成冰。
陈士先看准时机,一剑携着冰霜碎屑横扫而出。
第24章:止门(下)
年终岁寒,冬雪消融,属于春日的暖意来到山河大地,这便是岁寒剑的释意。
作为百剑谱上位列八十七的名剑,在风雨客栈前消行业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都感觉自己真的是眼瞎。
这口剑曾跟随如今陈家的老太爷出征过北方,乃是仅次于陈家宗族之剑的存在,如今出现在陈士先的手中,足以代表他已经成为陈家下任族长的候选人。
岁寒剑可凝千层寒意,亦可一剑步入暖阳。
这就是它能够刹那间从塞上四剑转变到寒水剑诀的原因。
飘掠而起的雪霜扑打在方白尘的脸上,肆虐纵横过去的寒水剑意与他的分虚剑意在空气中不断相遇交锋,在刹那间陈士先竟是逼得方白尘连连后退。
而心里此刻极度窝火的方白尘却用余光从萧长夜的身上扫过,他很是不解,这个家伙刚才怎么一眼就看出自己的破绽所在。
自己被迫疾退,最重要的原因不是陈士先施展出的寒水剑诀,而是萧长夜一语洞穿云门破绽。
“给我退!”
抓准时机,方白尘磅礴剑势骤起,脚下厚重的石板竟是迸出几条裂缝,紧接着无数仿佛来自西北沙漠的细沙从他的脚下席卷而来。
这当然不是真正来自西北的沙土,而是方白尘修行的强大剑法。
霎时,冲出的沙砾漫天飞舞,恐怖的力量瞬间将府们前的空阔地带彻底包裹其中,众人的视线不可避免的遭到阻拦。
只能听见激烈的金戈交击之声从战斗的中央传来,寒意和沙土的冲击瞬间逼退一些藏气境的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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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心惊肉跳,哪怕是同境界的修行者,亦是震撼无比,心想在这样的境界,怎么可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简直无法想象,低了两个境界的陈士先如何抵挡得住,可惜此刻他们根本看不见这场激烈的战斗。
萧长夜同样如此,好在玄甲卫队长见状,上前将他身前的尘土扇飞。
可是当他睁开眼睛,正想继续帮助陈士先时,已经听见陈士先一声闷喝,他的境界修为低于方白尘,爆发力虽强可惜后继乏力。
除了灵力精纯程度和充沛程度不如对方外,和他自身所修的功法也有很大的关系。
方白尘也很聪明,在自己的破绽被萧长夜一眼洞穿后,便果断设法遮蔽了他的眼睛。
“还看,就指着我一个人打架是不是?!”
随手擦去唇角的鲜血,被打得后退抵住阶梯才止住身形的陈士先极为恼火的看向后面的萧长夜赵劲草,“兄弟打架,你们就搁这儿看戏?”
听见这话,赵劲草猛然握紧拳头,就在前一刻,他还在竭力的阻止这场战斗,可是当看见陈士先唇角的鲜血,他心情很不好。
不错,这个家伙第一次见到自己就送了一个小黑炭的绰号,这让他很不喜欢甚至讨厌。
可是之后,他看见唐七义无反顾的帮助公子。
在知道自己要去攀登皇帝这座高峰时,他会担心自己送命,愿意拿出钱财帮助他们的村子。
到最后无法阻止,他还是选择帮助自己,教自己如何修行。
他总是话说的难听,打架的时候却总是第一个冲上去。
他为了朋友,会拼尽全力。
可是,不应该是他一个人面对。
“今天,有我方白尘在此,你们就只能止步于此门,除非...”
话没说完,一道影子从前方冲了过来,来人手中提着一块石头,粗略一看,至少也有两三百斤重。
就在刚才,看到打出血的陈士先,赵劲草扭头就冲进侯府大门,抬起装饰在草地上的石头就冲了出来。
“无缘无故就带着人来堵我们的门,是想仗势欺人,还是想展现你们很强大,俺只觉得,你们卑鄙无耻,看俺廓死你!”
廓死,是指要揍你脑袋的意思,这显然是赵劲草他们当地的方言。
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保持速度的同时还举起手中沉重的石头,朝着方白尘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本来看着击退陈士先,可以说出此行的目的。
方白尘哪里想到会突然冲出来个人,连忙提剑招架。
轰!!!
一剑落于巨石之上,顿时四分五裂,无数碎屑向周遭弹射而去,同时惊起无数烟尘。
“少爷,我也不能忍了!”
玄甲卫士队长高平李拔出腰间军中特制的青钢剑,哪怕没有得到少爷的命令,他还是选择冲了出去。
而随着他的动作,其余玄甲卫士仿佛听见了战场冲锋的号角,利刃出鞘,必斩敌于马下!
方白尘何曾想过这等场面,带人来此本是应该将平城侯府止步于此门之内,未曾想待萧长夜来,自己的要求都还没来得及说出。
这群家伙居然就冲了上来,难道看不出自己带人来此是得到朝廷默许的?
“都给我上!”事已至此,方白尘不敢退去,一声令下。
一场械斗就这般在平成侯府面前上演。
“哈哈哈!”陈士先提起岁寒剑,肆意狂笑,其间几多少年轻狂,几多少年热血。
“萧长夜,你还在那儿愣着做什么?!”
他注意到还站在府门前的萧长夜,很是不满。
萧长夜望着人群中抡起巨石的赵劲草,看见热血沸腾的陈士先,看见一名名挥洒着青釭剑的玄甲卫,心中自有一股澎湃油然而生。
是啊,他们是少年,看满身富贵懒察觉,看不公不允敢面对。
如今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少年呢?
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
哪怕知道对方的目的,哪怕知道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这一刻,萧长夜选择了抛弃,他看见陈士先的岁寒剑上升腾起一抹烈焰,于是他也冲了出去,虽手中无剑,拳头亦可打出一片天地。
远处的某座高楼上,一名正咀嚼着花生米的老头子看见侯府门前如此混乱的场面,笑道:“花无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可惜老夫已不能再如以往那般仗剑肆意妄为。”
略有几分感慨的声音发出,老者侧目望着身边和下方少年差不多年纪的少爷,微叹了一口气。
谁料下一刻,男子说道:“肆意妄为的年纪却不能肆意妄为,或许这是一种不幸,但我并不羡慕。”
第25章:我有旨意
“秋风十四,你来做什么?”
艳阳高照,炙热的气流没有秩序的在侯门前肆意流窜,不少人躺在地上,满身是伤,一场激烈的战斗,随着一名背负双刀的男子出现走向安静。
萧长夜头上的发髻早已散乱,身上的衣服多处被刺破,阳覆已经跟他说过秋风十四会来找他追查血经的下落,自然不觉得意外。
倒是方白尘,看到脸色坚硬如铁,没有丝毫情绪可言的秋风十四走来,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秋风十四没有回答他,甚至可以说是无视他,就这么从方白尘身边走过,然后来到萧长夜的面前,说道:“你想要如何解决?”
昨天晚上就已经知道来龙去脉的陈士先瞧着秋风十四的模样,说道:“没想到萧长夜有一天会成为你的顶头上司吧,现在你给少爷我去将这群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打死!”
“我听命的是他,并不是你,”秋风十四漆黑色的眸子仿佛他背上的两口朴刀从陈士先身上掠过。
身体里散发出的热血还没有彻底消失,萧长夜起身望着前面躺了一片的人,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从未这般不受拘束的打过架。
这样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那间教室,那条走廊,那些年的追逐奔跑。
“他想将我们止步于我家门前,你说他们在这里拦着,我们还怎么完成陛下交代下来的旨意?”
语调轻和,好像阳光下的一缕春风,“你说该怎么办?”
秋风十四有些惊讶,其实刚才他就在旁边看过这场双方一句话都没能说完的战斗,或者说械斗更加合适,萧长夜居然没有受伤,他颇感意外。
对于萧长夜这句话,他也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只能用自己所理解的意思说道:“那就打走!”
两口朴刀熟练的落入手中,这一次这两刀不再是对着萧长夜的。
“对!打走!打残!”
这么利索的风格,陈士先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家伙也不是那么讨厌。
“刚打过,还打什么打,”萧长夜活动了下筋骨,赵劲草见状主动请缨给他揉揉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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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的战斗中,赵劲草冲得很快,不过他终究只是凡俗之躯,在萧长夜握拳杀入后,就令玄甲卫把他带了出去。
“我一个人就可以!”
秋风十四凛然转身,两口朴刀将落下的阳光折射进入人群中,很显然,他又一次理解错了萧长夜的意思。
“秋风十四,你当真要干预我尚明宗的事?”
方白尘握紧手中利剑,他特意将尚明宗三字咬得重了几分,在丰州城外山道上的尚明宗弟子,天下很多人都猜测是出自尚明宗。
可是这件事绝对不能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更不能从一名尚明宗内门长老亲传弟子的口中说出。
若是这样,就不再是猜测,而是肯定。
两者看似区别不大,实则极大。
在方白尘看来,秋风十四身为紫薇令骆世南的孙儿,定然是知晓此中关联,应该能看出他来到这里,禁止侯府之人出门的原因。
秋风十四当然知道,但他并不在乎,因为他是一个目标明确且坚定的人。
朴刀扭转,刀锋朝向方白尘,漠然说道:“害怕就趁早滚开!”
“好,很好,”
听见这话,方白尘不怒反笑,“你们北人有种,但不要以为,南人就是孬种,秋风十四,希望你不要为自己今天的行为而后悔!”
“要战便...”
调整过气息的萧长夜走到秋风十四身前,拦住他说道:“方白尘,我们当然是不会后悔的,现在我倒是更担心你会不会后悔?”
方白尘一声嗤笑,说道:“萧长夜,将跟在你身边那名女子交出来,否则,便是平成侯回来,你们也出不了这座大门,我说的。”
他捡起地上一根脏得不成样子的猪排,狠狠的杵在地上。
“我看你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陈士先如何能忍受这种话,提起手中剑,便要再上。
萧长夜及时拦住他,凝视着方白尘凛然说道:“你的意思是,你要违抗圣旨,忤逆圣上!”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尽数愣住。
“傻孩子,你是被打出病来了吗?”反应过来的方白尘讥笑。
萧长夜豁然转身,走上石阶,走到府们之前,俯瞰众人,旋即朝着皇城的方向拜下,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昨日圣上降下旨意,”
“命我负责,全权追查天光真人羽化前所留血经遭人夺走一事,你想在这里堵我府门,便是不允我出门办案,”
“难道你不是在违抗旨意?如若不是?你又是何居心?莫非你是谋夺血经的同谋?此举是要协助贼人尽早夺得血经?!”
气自丹田出,连翻数个质问,仿若晴空一道霹雳,落入人群。
不论是方白尘带来的人,还是陈士先秋风十四,都怔在当场,面面相觑。
这等大事,萧长夜居然如此振振有词的公之于众,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饶是一向不动声色的秋风十四,此刻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
“不是,你要搞什么?”陈士先上前,不解询问。
萧长夜却是义正词严,“自然是将这些逆党,抓拿入狱,赵劲草何在!”
“公子,我在,”赵劲草虽完全摸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反应却很快。
“去京都府衙,告诉阳大人,就说我发现夺取血经的同谋,让他带人来,将这些人统统锁拿入狱,待我审问。”
对于公子的吩咐,赵劲草从来不会否决,现在也是一样的。
见到如此阵仗,刚才打架还起劲的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些惶恐不安之色,眨眼之间,他们怎么就被盖上了逆党的帽子?
只有方白尘状态良好,讥笑道:“萧长夜,你说我忤逆圣上,我还说你假传圣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呵呵!”
萧长夜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将死之人,“你以为我是在陪你玩闹?你要不要看看我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众人一阵心惊,心想怕不是要取出圣旨来。
第26章:各为颜面
“不是圣旨?”
“他手里什么东西?”
“我看八成是吓唬人的,莫名其妙!”
璀璨的光线从湛蓝的天空上洒落下来,穿过几片薄薄的云彩,打在萧长夜手中一块拇指大小,呈方形状,上刻奇异繁复纹路,棱角之间闪烁着光芒的小物件身上。
对于他手中的东西,本来还心惊肉跳的众人,见到后松了好大一口气,纷纷嘲弄起来。
“这小子看着打不过我们,竟用如此低劣的手段唬人。”
“师兄,萧长夜是真傻了吧,敢假传圣旨,还搞得有模有样的,既然现在没看见那个女人,不如借此机会,先让他承受伤害我等同门的怒火。”
很意外,方白尘脸上的讥笑反而被凝重所取代,倒不是他知道些什么内情。
只不过,他不相信堂堂侯府之子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沉吟道:“萧长夜,你拿块破铜烂铁出来,想说什么?”
“你们不是不相信吗?”
萧长夜玩弄着手里的钥匙,说道:“这个东西,就是打开血经的钥匙,陛下将此物交给我保管,就是要用他将夺取血经的幕后之人引诱出来,现在明白了吗?”
“天光真人羽化登仙,此事方兄应该知晓,一直以来,陛下都期望天光真人能入宫讲道,可惜天光真人一直未能入京,”
“于是在飞升之际,留下一部血经,敬奉陛下,至于其中更多缘由,以你的身份应该也难以知晓,回去问问你的师长,他们会告诉你,你今天的行为有多么愚蠢。”
在众目睽睽下,取出打开封存血经盒子的钥匙,萧长夜就是要让某些人知道,钥匙没有交给朝廷,还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说昨天晚上借袁承予之手暴露钥匙只有不到三成的可能令对方知道,那么现在,至少也有八成把握。
从刚进京城,对方就在京都府衙中布局就能看出他们有多么的急切。
定然会安排人时时刻刻盯着萧长夜,何况今天府门前这么热闹。
至于他明目张胆的说出要引诱对方,本就不需要避讳,因为对方无论如何都是要冲着他来的,钥匙本身,就是一种引诱,无论怎么样,他们都要动。
只是如何寻找时机,避开萧长夜的陷阱,这才是他们筹谋的事情。
听见萧长夜的话,方白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丝丝慌乱。
忽然之间,他似乎明白为何朝廷愿意默许他们来侯府门前堵门,此前他还有些疑惑,即便朝廷因为克扣南方宗门资源而理亏。
也没道理那么毫不犹豫的同意让他们到侯府门前找回颜面。
毕竟平成侯在军中威望正隆,在民间也有很多认可乃至崇拜的声音,更何况如今高胡山脉局势紧张,正是重用平成侯的时候。
他们来这里堵门,岂不是在战前打击军中士气?
原来,陛下之所以同意,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想到这里,方白尘心中的怒气并没有消失,他甚至觉得,天子也是在有意的偏袒北方人,他们南方只不过是用来对付羚族的工具而已。
“既然你有此重担,刚才为何不说?”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方白尘此刻便是如此。
“没别的意思,”
萧长夜收起钥匙,淡笑着说道:“你们来我家门前闹事,当然要揍你们一顿,不然岂不是人人都以为,平成侯府是谁都能来闹事的。”
这句话就像一根尖锐的利器刺入方白尘的耳畔。
“哈哈哈!”
紧接着的一阵大笑,更像是一块巨石压向自己的胸膛,险些透不过气来。
是陈士先,他来到萧长夜的身边,说道:“对,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揍你们一顿,这样才解气爽快!”
方白尘看着泰然而立的萧长夜,看着笑容不止的陈士先,心中暗道,“北方的蛮子,永远那么令人厌恶。”
微哼一声,属于强者的气势升腾而起,“说的的确很好,那么,有人在我尚明宗门前闹事,若不让这等人付出代价,岂不是人人都以为,我尚明宗是谁都能来闹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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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有重担在身,我也直接挑明了说,今天,你若不将那个名叫封七娘的女人交出来,我也要揍你一顿,这样我才解气,我才爽快!”
身负重担又如何,他就不相信,皇帝还真能够凭此责怪他们。
只要自己退让一步,不再将整座侯府作为针对目标,只冲着封七娘去就可以了。
至于揍萧长夜,是因为他包庇封七娘,而封七娘杀尚明宗弟子,违反帝国律法,他来到这里,是为宗门讨回公道,此举就是摆放到天下人面前,也是正义之举。
萧长夜自然看得清楚方白尘的用意,也不禁对这人另眼相看,他笑着问道:“方兄说封七娘在尚明宗门前闹事,来我侯府门前做什么?”
“装什么糊涂,她一路与你同行,昨日一起入城,有人亲眼看见她进了侯府。”
“那么敢问方兄,封七娘是做了什么损害尚明宗的事?若你能拿出证据,我亲自带人去将她抓捕,送至京都府衙,让她接受帝国律法的制裁。”
“她...”
只吐出一个字,方白尘便没敢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牵涉太广,不只是尚明宗专门安排人拦路抢劫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真要像萧长夜这么说的把封七娘押去府衙审问。
事情真相大白,证据确凿,南北之间的矛盾从底层百姓到修行者,都会加剧,朝廷绝不容许这样的局面出现。
“好一个萧长夜!”方白尘一字一字往外蹦,修道十余年,他从未如此愤恨过一个人。
一口蕴着怒火的气息缓缓吐出,方白尘死死盯着萧长夜说道:“七天之后,少年游上,希望你的剑也能有你这张嘴凌厉。”
说完,方白尘收剑入鞘,向身周的众人挥手,“走!”
萧长夜看着转身离去的方白尘,脑海中还回荡着对方最后放下的狠话,心想七天后的宴会,怕是不好玩。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下何来此等简单之事!”
突然!
一道气息雄浑的声音从东方传来,地面之下,传来剧烈震荡。
第27章:金戈铁马
北阙甲第的尽头,急切的马蹄声仿佛天上降临下暴雨,隐约之间,甚至能听见刀锋出鞘的声音。
就在那道雄浑的声音落下后,府门前身材魁梧,蓄着络腮胡的玄甲卫队长高平李顿时喜出望外,“是侯爷回来了!”
昨夜萧圭章才离开,今天早上侯爷便回来了?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高平李自然感到很是意外。
方白尘等人向北阙街的尽头看去,不少人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在突然之间就变得好像暴雨前夕,狂风之下的小草。
“驾!!!”
只见数十名披着玄甲的骑兵举起手中特制的长矛,作为玄甲军的长矛,即便是普通士兵所拿的兵器品质就已经不是凡俗之物,更何况是平成侯的亲卫。
在这支还隔着数百米距离的部队就已经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的部队前方,有一名没有穿着甲胄的将军。
将军只穿着一件寻常劲装,身上也没有配任何刀剑,然而那双虎目比任何刀剑都要有杀伤力,让人不敢直视。
他胯下的战马是极其罕见的独角天马,征狩八年便是这匹战马救当今皇帝陛下于危难之中。
而独角战马的主人便是面前侯府的主人,为大周帝国开辟数万里江山的平成侯萧麟萧公渊,如今大周奎宿天的掌控者。
人群里,一名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的玄彰上境修行者大概是因为心中的好奇,很想见一见这位帝国名将,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
率先引入眼帘的是万夫不当的胸膛,继续往上,浓郁的黑色胡子略显得粗糙,好像有千万口刀剑从上面切割过。
“啊!!!”
男子突然一声惨叫,旋即双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脖子出现了一道致命的血痕,殷红的鲜血从里汩汩流淌而出,好像一道小溪流。
天上的太阳没有任何变化,云彩也只是稍微偏移了一些,天空依旧湛蓝,吹来风还是带着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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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脖颈上的伤口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不需要解答,在场的人都知道,“叩见侯爷!”
没有人的目光敢停留在倒在地上的男子身上,他们步调统一,朝着奔腾而来的平成侯恭敬跪下。
方白尘没有跪下,他不怕死的注视着平成侯的独角天马,但始终不敢去看那双眼睛,不论是平成侯的眼睛还是独角天马的眼睛。
“先前某人不是说就算侯爷来了,今天也要堵在这里吗?”
陈士先很放松,他大概也是此刻场间最放松的人,还盯着方白尘嘲讽,“现在怎么变成缩头乌龟了?搁哪儿瑟瑟发抖呢?”
“斩!”
正当此时,策马来到侯府门前的平成侯落下一个极简单的字,平常的就像一片树叶飘落。
于是,他身后的玄甲卫长矛刺出,在刹那之间就夺走了数十人的生命,好像面对的不是人,而是没有生命的稻草。
灿烂的阳光下,鲜血撒了一地,熠熠生辉。
方白尘瞳孔激增,身体已不住的颤抖。
他完全不敢相信,对方竟然敢出手杀人,且是毫不犹豫的杀人,要知道,站在面前的不是北方的羚人。
很多死去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不甘的倒在血泊之中。
别说方白尘,就是萧长夜这个做儿子的都愣在当场,他望着大步流星走过来的男人,心里头却是五味杂陈。
和这位父亲,这十多年的分别,交流真的少得可怜。
甚至在来的路上萧长夜都有想过,这么多年过去,自己这个父亲会是什么样子,此刻,他见到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杀伐果断,不容侵犯。
忽然。
身旁传来咕嘟一声。
是陈士先,他望着府门前上演的血色盛宴,饶是话多的他,此时此刻,也真的感到词穷,他不知道该去如何形容这位铁血侯爷。
最终见到平成侯走过来,只能竖起自己的大拇指,万分佩服道:“侯爷,牛逼!”
其实杀人只在刹那,此刻长矛已归于平静,方白尘等人被玄甲卫围在中间,绝大多数人皆不敢动弹。
“敢问侯爷,您这是要向我尚明宗宣战吗?!”
只有方白尘,他一步踏出,当场质问,甚至不等平成侯开口和与他分别十多年的儿子说第一句话。
萧公渊侧目。
方白尘脸色骤然发白,瞳孔猛然收缩,紧接着啪的一声跪在地上,齿缝之间,鲜血流淌。
“安如山倒也没有将你教得太差,还是知道侯府并非谁都能来撒野的地方。”
粗狂的大手落在萧长夜的肩膀上,这句话是认可。
“父亲安好?”
萧长夜行礼,并无拘谨之态。
“进去再说,”平成侯拂袖,再无过多的言语。
随着他的离开,方白尘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捂着胸口,拔剑想要冲上去。
一杆长枪如电来到他的面前,“回去吧,将这里的事告诉你的师长。”
“你们当真以为可以为所欲为?”
方白尘盯着拦住自己的人,容貌英俊,棱角分明,正是东山大营玄甲军校尉岳燃,也是平成侯所倚重的左膀右臂。
“是你们先为所欲为,”岳燃极淡然的说道。
……
“父亲就这样杀了人,陛下难道不会过问?”
侯府书房,平成侯坐于书桌前,提笔不知在写着什么。
“死的人并不是尚明宗弟子,那些人都是方白尘从京都地痞流氓中挑选来的,这种货色,死了陛下只会算我一功,又岂会怪罪。”
平成侯的声音不再如此前那般雄浑霸道,变得厚重许多。
这倒是让萧长夜感到意外,说道:“原来父亲已经调查清楚,才能这般霸气。”
嗯?
平成侯一对浓眉轻轻皱起,他抬头看了眼自己这个儿子,说道:“你是想说,为父不敢杀尚明宗弟子?”
“我没有这样说,”
萧长夜微笑着转移话题,“父亲匆匆回来,应该不是因为方白尘吧?”
这很明显,萧长夜让赵劲草去京都府衙叫阳覆都还没来,他父亲就来了,就算是从方白尘出现在侯府门前就出发,也没有那么快。
“你一不从军,二不娶妻,你想做什么?”
第28章:末须剑
“父亲大老远的从东山大营回来,就是为了规划我的人生?”
“你总要找一件事做,不从军不科举不娶妻,让我如何放心。”
“在外十多年,父亲不是也挺放心的吗?”
这句话里并没有埋怨,反而有几分玩笑意味。
平成侯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没有别的意思,说道:“你母亲离开时交代过我,不强迫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但你总要有立身之本,侯府不一定能永远屹立在这里。”
听到自己的母亲,萧长夜微叹了口气、
倒不是因为她母亲死的不明不白,也没有什么凶杀暗杀之类的,他的母亲因为体质的原因,又在生产时遭遇难产。
在萧长夜出生后的第十天,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让萧长夜常常会想,如果不是自己穿越到这位母亲的肚子里,是不是就不会死?
换言之,是不是他的出现,害死了她。
“父亲这话就奇怪,难道娶妻就是立身之本?”沉默片刻后,萧长夜反问。
萧公渊抬头,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成家立业,有了家你总应该收收心。”
“父亲当真是用心良苦,不过请容孩儿拒绝。”
“那你说,自己想走那条路?”萧公渊豁然起身。
萧长夜丝毫不害怕这位驰骋沙场的父亲发火,笑道:“父亲大人,我在青鸾山一待就是十多年,大周万里江山,我走过的地方不到万分之一。”
“您这就要我收心成家,不觉得很不合理吗,孩儿这颗心都还没有放出去过,您就要将他锁进婚姻的坟墓,父亲于心何忍啊?”
“学了些什么东西,说些话莫名其妙。”
萧长夜躬身行礼,淡然道:“孩儿没有什么大理想,也没有什么大抱负,只想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
听见这话,萧公渊压根儿不意外,凝声说道:“你知道自由自在的前提是什么吗?”
“爹,儿子花销不大,”萧长夜理所当然的说,“这么大座宅子,应该够我吃三辈子的了吧。”
萧公渊微吸一口气,发现即便自己有所心理准备,可当听见这种败家的话时,依然有些扛不住。
“父亲别害怕,我是这样想的,过段时间便去参加考试,进入五府之中任意一间即可,孩儿想走一条纯粹的修行之路。”
萧长夜接着说道:“以你儿子的天赋,自给自足肯定是没问题的。”
“你的路早就已经不纯粹了,”萧公渊低语一声。
“父亲说什么?”
“罢了,你既然已经想好,为父也不阻拦你,既然要修道,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也该给你了。”
“娘留给我的东西?”
听见这话,萧长夜没来由的就想起一些小说中的桥段,心想自己这位娘亲莫不是有什么隐藏身份,给他留有诸多绝世宝贝?
不过真要是这样,桥段怕是没那么简单。
毫无道理的想法很快被萧长夜掐断在脑海中,他看见萧公渊走向挂在墙壁上的一幅水墨画,这幅画很简单。
只一座青山,一弯流水,青山之上有飞鸟,流水之中有鲤鱼,最后几片浓雾遮蔽,无法看见更远的地方。
萧公渊走到画前,伸手向水中抓去。
当拿出来时,他的手中多了一柄剑。
剑鞘自下而上呈渐变金黄之色,但绝对不会给人一种大金链子的感觉,上面没有太多的装饰,只有几条非常流畅的线纹从上至下。
从鞘口往下沿着线纹有一些淡淡的鳞纹,鳞纹越往下越淡,未过三分之一的位置,就已经彻底消失。
他们不像是匠人打造的,更像是天生就生长在上面的,隐隐间,萧长夜甚至没来由的觉着,上面的线纹鳞纹,像是活的一般。
因为,他们好像在呼吸,在呼吸天地间的灵炁。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萧长夜走上前去。
“这柄道剑,名叫末须,是当年你母亲的佩剑,”
萧公渊递了过来,说道:“本应在你十八岁生日之时再给你,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也不必在意这些规矩,”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过几日由霍道南主持的南北宴会之上,少不了一番争斗,你拿着此剑,想着你娘,实力应该会增涨几分。”
“爹,你电视...不对,应该是你话本小说看多了吧,”
萧长夜并未急着拔剑,说道:“不过这柄剑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是不是有什么传奇故事?”
“我看你才是话本小说看多了,”
萧公渊重新落座,说道:“之所以叫末须,自然是因为你娘叫她末须,百剑谱上没有她的名字,也从未有人死在此剑之下,那里来这么多故事,”
说至此处,他声音渐傲,“不过,她能成为你母亲的佩剑,当然是一个传奇故事。”
萧长夜握着剑的手突然就不动了,他好像在空气里闻到了什么味道。
“怎么?是不是向往爱情了?”
萧公渊突然说道:“简家那丫头是很不错的,为父看过她使剑,飘逸灵动,洒脱自如,在剑道之上有所成就,重要的是,和你很般配。”
萧长夜挑眉,笑吟吟的说道:“父亲大人,昨晚大哥和我说,简姑娘博览群书,不喜修行,你们昨天晚上没对词就来了?”
“咳咳,”萧公渊轻咳一声,提起气势,说道:“放肆!说正事,你在半路上带了一名女子,自称封七娘,实则是一头鬼狐,你让她出来。”
闻听此言。
萧长夜惊讶之余,问道:“父亲大人见她做什么?”
“放心,看在她帮过你的份上,我不会伤她,但侯府之地,不是她能待得地方,速速让她离去吧。”
“父亲,七娘并无其他心思,她只是一只无处可去的普通狐狸而已。”
“她并不普通,”
萧公渊凝声说道:“她是已灭有苏狐族王室七公主,借你之手,前来京都,定然别有目的,她是要利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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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如何知道?!”
萧长夜是震惊的,一时间他根本想不出自己这位父亲是从何处知道封七娘的身份,要知道,自己才回府中一日而已。
“现在你该明白,我为何要让她离开了吧。”
“不,父亲并不明白。”
“你说什么?”
萧公渊是震惊的,一时间他根本看不穿自己这个儿子脑子里在想什么,莫不是被那只狐狸魅惑了?
他正色道:“你若再不让她出来,休怪为父亲自出手。”
第29章:低头,道歉
封七娘主动从伞里走了出来,他不想让这对十余年未曾相见的父子,在重逢的日子里因为自己争锋相对。
没有任何言语,她只是极有礼节的向平成侯施礼,然后向外走去。
“在外面等着我,”萧长夜没有拦住她,目光始终如一凝视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既然知道七娘一路上对我的帮助,难道连一片栖身之地都不敢报答别人?”
不敢两个字他故意有所强调。
萧公渊神情凝固,肃然道:“京都非善地,为父让她离开就是保她的命,不论她是何种用心,如今我都不追究,这已经是她莫大的幸运。”
“父亲,您刚才说不会强迫我去做不喜欢的事,”萧长夜话锋突然转移。
“那也不能看着你胡闹,此事非同一般。”
“如何不一般?”
萧长夜轻声说道:“父亲您不要认为我是被狐狸魅惑,以您的修为,应该很清楚就能看出。”
“正是因此,对于你现在的做法,为父才不能理解,”
萧公渊沉声道:“仅仅是有苏公主的身份,你就应该能猜出她背后可能存在的阴谋。”
“这背后没有阴谋。”
听见自己儿子坚决笃定的语气,萧公渊握住椅子的手微微发力,可以看见他手臂上青筋隐现,锋锐的眉宇间有怒气上升。
却不知为何,在即将迸发的一刻,他压制了下来,只是冷笑一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还是一只狐狸,不论是在京都还是在京都外,你看人都不应该用这样的方法。”
“父亲大人,孩儿也不是只用了一朝一夕去看封七娘,”
萧长夜站直了身体,但头还是微微低着,“而且,如果到现在孩儿都还猜忌她的话,那么孩儿也无法顺利抵达京都城。”
“父亲用兵,也曾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现在孩儿,也是如此。”
“你将血经之事,都已经悉数告诉了她?”听见用兵二字,萧公渊脸色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震惊的看着自己儿子。
对此,萧长夜表示默许,很平静的说道:“请父亲相信我。”
沉默在陡然之间降临。
萧公渊提笔,而后落字于竹简之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用纸。
很快,去京都府的赵劲草便回来,说是京都府尹到了,本来萧长夜是想让赵劲草请他过来解决府门前的闹事。
没有料到自己老爹来得更快,现在他的到来,倒好像更巧合的缓解了父子两人暂时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局面。
萧公渊只简单的和阳覆寒暄两句,便以要事为由回到自己的书房中,萧长夜在厅堂接待。
到目前为止,萧长夜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幕后之人是否会借南北宴会出手,同时,他也没有办法百分百相信长公主。
没有告诉阳覆自己和长公主的计划,只是请他在南北宴会当天派人在锦意楼外围布控。
送走阳覆后,萧长夜没有去书房见自己父亲。
不是害怕再面对,而是秋风十四还站在门口,就像一尊门神。
“我记得某人说过什么,”
陈士先不知道从那里扯来一根狗尾草,挑衅的在秋风十四面前晃荡,“说什么京都再会,没想到再会是这种场面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秋风十四冷冷说道。
“骆兄,请随我进来。”
一路上阻挠自己的人突然之间变成相互合作的人,想必不论是换做谁都没有办法轻易接受。
萧长夜也是一样的,当他带着秋风十四进入客厅中,便很直接的开门见山道:“朝廷的调查结果出来了,但是朝廷信你,我不信。”
听见这样一句话,秋风十四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极淡定的说道:“你想要我证明什么?”
“没什么需要你证明的,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欢迎你,”依然很直接,因为萧长夜不想对眼前这个人婉转,若不是他的出现,事情又岂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还是那句话,如若不是这些人的出现,那么此刻的他已经过上官二代的生活。
奇怪的是,他下一刻就看见秋风十四亘古不变的脸上浮起几分淡淡的笑容。
“你很不错,”
他很欣赏的称赞道:“这样才有宿将之子的风范。”
萧长夜微微皱眉,心想这个家伙果然不能以常理推之,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说道:“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有的人经常说以德报怨,我不认同,”
秋风十四的语气奇怪的缓和下来,不再像石头一般,“从客栈到树林,你被我所害,如果仅仅因为朝廷调查清楚便释去对我的仇恨,”
“又或者故作姿态的表示以后会同心协力,找回血经,那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你能如此坦率,相信今后你所修的剑道也会一路通畅。”
这果然是个怪人,被自己不待见,反而还能认为这是他的优点。
萧长夜笑道:“所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是不是也应该像我一样直接些。”
“对,直接,我很喜欢这两个字,”
走到椅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秋风十四腰杆依旧挺得很直,“我不会向你解释什么,你如果想更具体的知道我为什么要针对那头土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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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现在应该改叫阿盗夫,你都可以去刑部调卷宗,另外,你不欢迎,我也不会离开,因为这是陛下的命令,我要帮你找回血经。”
“抱歉,我不信任你,任何有关血经的事,都不会交给你去做。”
“这是陛下的命令!”
他再度严肃的重复。
萧长夜却很平静的反问,“陛下的命令?你有圣旨吗?”
“没有,”秋风十四很坚定,“此乃口谕。”
“好,请问陛下是让你听命于我吗?”
“是的。”
“很好,那么现在我命令你回家去,不准过问关于血经的任何事。”
闻听此言,秋风十四脸色微变。
从客栈到京都,这是萧长夜第二次看见秋风十四脸色变得这么难看,第一次是在树林中,他争夺土逊失败。
“想留下也可以,”
萧长夜故作样子的品了口茶,说道:“低头道歉!”
第30章:北上
“我为何要向你道歉!”
这不是秋风十四的询问,是他的可笑之音,“律法已经证明我的清白,你凭什么让我向你道歉!”
“这就是神龙七子,问道天骄的傲气?”
萧长夜起身,饶有趣味的凝望着秋风十四,说道:“我只是一介凡人,调不动骆公子这样的天骄。”
说完这句话,他就端起桌上的茶杯,走向了窗边背对秋风十四。
秋风十四见状,没有再说话,他的刀已经在刑部接受过质问,此刻又凭什么再向萧长夜低头。
起身抱拳,而后转身离去,洒脱自在,不带走屋中一片尘埃。
旋即。
陈士先几人走了进来,“我早就说过,像他这种人是绝对不可能向你道歉的。”
在昨天晚上,他们就问过若是秋风十四真的过来,萧长夜会如何安排。
“堂堂神龙七子,问道榜上瞩目的存在,人家当然有属于自己的傲气,凭什么向你一个小修行者低头道歉,”封七娘从外面飘了进来。
对此,除了赵劲草略感惊讶外,萧长夜和陈士先都习以为常。
“你不是走了吗?”陈士先盯着封七娘。
“谁告诉你我要走?”七娘捋过自己的乌黑秀发,一副理所当然之色,“我只是离开那间书房,他们父子两人争辩太聒噪了。”
听见这话的萧长夜只是笑了笑,说道:“我可以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但前提是低头道歉。”
他知道秋风十四之所以能够从刑部走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家族为他争取到将功赎罪的机会。
萧长夜当然不可能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但碍于朝廷已经将他安排到自己的身边,这个机会他还是愿意给的,可是必须有前提。
自己不是大善人,被秋风十四阻挠一路,现在要让他在功成的时候将秋风十四的名字送到皇帝面前,心中岂是滋味。
何况,他也没有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
只是一个道歉而已。
这个话题很快结束,因为萧公渊派人来叫萧长夜。
当萧长夜再一次走进书房的时候,萧公渊已经换上了他的甲胄,语调郑重有力:“关于封七娘的事,我可以同意你的做法,但是你必须答应为父,对她必须有所保留。”
看着穿上铠甲威风凛凛的父亲,听着他郑重关心的言辞,萧长夜不知道就在刚才的时间里这位父亲思考了多少。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萧长夜躬身行礼。
萧公渊走了过来,粗犷的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臂膀,“有没有把握?”
问的是夺回血经的事情。
对上这位骁勇善战的将军的眼神,萧长夜丝毫没有从中看到很多人所说的恐怖,微笑回道:“父亲放心,一定可以。”
“为父还是有把握处理掉的,你是我的儿子,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开口。”
“就像陛下说的有始有终,孩儿想自己面对,”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这是萧长夜的处事原则之一,但现在,他更加确定自己不愿意让平成侯府单独去承担。
于是他坚定地补充道:“孩儿也不能总让父亲为我操劳。”
听见这话,萧公渊确认自己真的很喜欢自己这个儿子,从萧长夜一路上的表现,他已经看见遇事的冷静与果敢,此刻他又看见了少年的敢于直面困难。
最重要的是,萧长夜并没有因为十几年的分别而不认同这个家。
“好,不愧是我萧家男儿!”
萧公渊朗声说道:“你既然确定自己能解决这件事,那么之后为父和你兄长都很可能难以给你直接帮助。”
闻听此言,萧长夜便想到昨天晚上兄长所说的话,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三宗使团已经入京,谈判即将展开,北方羚族对高胡山脉虎视眈眈,三番五次的交涉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
谈起这般严肃的话题,萧公渊反而变得十分淡然,“昨夜陛下命我今日入宫,是要发兵北上,其一是向羚族看见大周的决心,”
萧长夜接过他的话说道:“其二是震慑羚族,所以陛下命父亲亲自领兵北上。”
大周虽有二十八宿将,但毋庸置疑萧公渊已经成为大周军中第一。
不只是他在统一南方战争的过程中立有大功,最关键的是征狩八年大周和羚族的战争,惨败的大周只有萧公渊所率领的部队取得局部胜利,没有溃败。
并且在最后关头防止了羚族的继续南下,为长公主离间羚族内部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因此要震慑羚族,只有萧公渊才是最佳人选。
萧长夜没有想到,他才回京都一天,父亲兄长便要北上,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难受。
“我儿聪明,”
萧公渊说道:“也不必担心,这场仗不一定打得起来。”
“如此庞大的一座矿脉,朝廷想要据为己有,就必须将整座高胡山脉占领,若想不开战,朝廷就必须选择妥协,”
萧长夜说道:“可是妥协朝廷就没有办法弥补这些年对南方诸多宗门的亏欠,无法稳定已经不稳的南方诸宗,以父亲的军事眼光,说这句话自己都不会相信。”
“哈哈哈!”
爽快的笑声就像是已经取得胜利,萧公渊无比欣赏的盯着自己儿子,说道:“我儿眼光也着实不差,要不进军中作为父帐下一参将?”
萧长夜置若罔闻,说道:“孩儿提前祝父亲凯旋。”
……
几人在侯府门前目送萧公渊向皇城的方向走去。
陈士先叹了一声,旋即愤怒道:“都怪朝廷里那些贪官,这些年的好处是他们拿了,现在凭什么让侯爷去帮他们弥补亏空。”
“就是!”
那怕不是很明白中关联的赵劲草,也是捏紧拳头说道:“为什么不让那些贪官上战场,真是可恶,圣上难道就不惩罚犯错的人吗?”
“据我所知,宗门每年的资源分配都是由上林教裁定,谁敢直接问罪国教呢?”封七娘言辞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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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夜显得很是平静,“倒也不完全是,上林教佐道院下负责此事的人都遭到了惩处。”
封七娘讥笑道:“惩处几个虾兵蟹将算什么,这件事就应该问上林教宗白东招!”
第31章:请旨赐婚?
上林教宗白东招,这是何等的存在不用说大家都知道。
可是封七娘就这么随意的说出他的名字,并且很快得到陈士先的认同,“说得对,就应该问他,教宗连这点事都管不好,还当什么教宗。”
话题已经越来越敏感危险,萧长夜却没有阻止。
赵劲草大概明白了什么,一脸诚挚的说道:“说不定他自己也拿了。”
此言一出。
陈士先和封七娘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他,后者调笑说道:“果然是不知者无畏。”
“我知道,母亲和我说过在我们大周,除了圣上,最尊贵的人就是教宗,”
赵劲草强调道:“而且来的路上,公子也已经跟我说过,国教上林就是管理天下宗门和修行者的。”
“你知道,那你说这种话就不怕我们这位教宗大人把你抓起来?”
阴森森的声音从陈士先的口中吐出。
“父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行的端做得正,立于天地之间就没什么好怕的。”
看到平日里憨头憨脑的赵劲草突然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陈士先不禁怔了一下,然后大笑着说道:“对,该怕的是那群昧着良心的家伙。”
“放心,这几天我也算看见了一些东西,就目前南北不合的样子,即便你们的皇帝想要彻底占领高胡山脉,也很清楚现在不是发动大战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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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七娘没有在意陈士先的大笑,望着目光落向皇城方向的萧长夜,安慰说道:“再说你父亲也不是一般人,即便开战也肯定不会有事。”
陈士先闻言亦是凑上前说道:“侯爷骁勇善战,羚族畏之如虎,你担心什么,赶紧想想等侯爷凯旋回来怎么庆功吧。”
……
大周的皇城并不是以金黄为主调,真正主宰皇城的颜色是黑色。
萧公渊在一名公公的带领下向里走去,这座代表着大周最高权力的地方,他来过很多次,于是问道:“公公,陛下不在神道宫?”
神道宫,这些年来皇帝陛下几乎都在那里,决大多数时候,召见大臣也是在那里。
当然,臣子是不可能进入神道宫的,汇报只是跪在外面汇报。
公公说道:“是的,陛下今儿个专程来宣室殿召见侯爷,这一年下来,能有此殊荣的,除了韩公也只有侯爷才能有此殊荣。”
很快,萧公渊便步入宣室殿中,一道仙风道骨身影步入眼帘。
他不敢看,跪下行礼,“微臣萧公渊叩见吾皇。”
“起来吧,”
随手轻轻一挥,随和的声音中感受不到半点的高高在上,“想必你也能猜到朕召见你所为何事,你有把握吗?”
萧公渊起身,今天皇帝依然是穿着单调的道袍,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更加显得风骨神采与众不同,可是这样真的不像是一国之君。
更不要说这一国之君是大周帝国的主人,恐怕就是羚族的摩撒见到,也不敢相信这就是和自己较量数十年的对手。
摩撒是羚族曾经的族名,同时也是他们最高统治者的尊位,如同大周的皇帝。
“陛下指向那里,微臣便打向那里,”萧公渊很有决心的回答。
皇帝手里拿着一本书,在萧公渊的面前踱来踱去,慢悠悠的说道:“将于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也。天下神奇,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你认为圣人为何这样说?”
这句话出自道家经典,近些年他们这位皇帝陛下经常用道家经典来拷问臣子,因此朝中大臣几乎人人学道。
尤其是朝中会经常面见皇帝陛下的大臣,更是如此。
萧公渊当然也是一样,这句话他记得,其大概意思是天下乃神妙之物,对天下是不能够采取勉强的,有为者必然会失败,把持者必然会失去。
在这句话的后面,是圣人无为。
自知在这方面没有什么造诣的萧公渊很坦诚的说道:“微臣愚钝,实难参悟。”
听见这话,皇帝轻声强调道:“说出你的愚钝之见。”
“臣以为,无为绝非无所作为,圣人之言,重在时势也。”面对皇帝的追问,萧公渊自不敢再回绝。
一声轻笑传来,道袍无风自起。
“平成侯果真谦虚,既能见时势,”
皇帝何时能有渐沉,渐重,“你以为今日朕出兵北上,可符合时?”
萧公渊当即跪下,说道:“国之时势,微臣实难堪见。”
收起手中的道经,皇帝低眸注视着萧公渊,片刻之后说道:“才见到萧长夜,这就要离家北上,朕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了。”
“萧家世受君恩,能为国家效死,乃臣一家之幸。”
“倒地是忠烈之家,出征前朕允你提一个要求。”
嗯?
萧公渊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禁抬头看向皇帝,道髻显得有些歪,发丝也有些凌乱。
“你是去为朝廷里那些佞臣蛀虫补窟窿,像爱卿这样的忠直之臣,朕当然要予以奖赏。”
听见皇帝的说法,萧公渊不敢怠慢沉默,想了想笑道:“陛下,那臣可就提了。”
“但说无妨。”
“臣年岁渐长,本来已经没有太多牵挂的事,如今唯独有一件事,生怕以后没有办法向两个孩子母亲交代,”萧公渊脸上没了刚才的严肃。
皇帝早有听闻萧公渊惆怅自己两个儿子至今未曾娶妻之事,笑道:“看来此事果真成平成侯心病了,你是想请旨赐婚吗?”
“陛下圣明!”
皇帝未作多想,说道:“萧圭章的确早已过娶妻的年纪,平成侯的心情朕倒是也能理解,不知平成侯看中...”
“陛下,臣说的不是圭章,是长夜,”萧圭章出言打断了皇帝。
“萧长夜?”饶是皇帝也不禁感到意外,说道:“朕记得他今年才十六吧。”
萧公渊当即叹道:“这小子不思报国,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如早点成亲,给臣生个孙子,再好生教导,他大哥有大抱负,臣也以为当以国事为先。”
皇帝闻言一笑,问道:“大抱负,不知是什么大抱负竟让平成侯也选择退让?”
萧公渊肃然道:“回陛下,犬子曾言,羚人未灭,何以家为。”
第32章:夜里阿盗夫
今夜星辰微乱,如水的月光在夜色里静静流淌。
“什么叫做洗心,就是说要洗去你心头上的杂乱,你脑子里什么阳春面,荷包蛋,烤土豆什么的赶紧给我统统扫干净。”
“都多少天了,连冥想都还做不到,真是本天才带过天赋最差的,照这样下去,别说你今年进不了学府,明年后年都不可能。”
院子里传来陈士先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开始教赵劲草修行到今天,赵劲草还没有摸到修行的门槛。
萧长夜已经回到自己的院子中,介于昨天晚上的教训,他吩咐玄甲卫加强了侯府的外围阵法。
为什么只加强外围阵法?
当然是因为萧长夜在等人,准确的说,应该是等一头妖。
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他先后两次取出自己的钥匙,可是即便如此,萧长夜也没有足够的自信,在几天后的宴会之上,那些人是否真的有胆量敢于出手。
他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这样才能够安心。
准确的答案必须来自对面,那便需要对面有人。
是的,他在等待阿盗夫,那个横行大陆的盗贼。
不错,这头妖确实欺骗了他,可是假中有真,被大阳符师封印的阿盗夫已经失去曾经强大的力量,被迫给人卖命。
血经钥匙何等重要,一旦对方拿到钥匙,便是阿盗夫的死期。
一个能从几国监狱中逃出来的妖,一个能在得罪诸多强者还能继续活着的妖,萧长夜相信阿盗夫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希望之上,这样一直妖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否则他活不到今天。
客栈之中萧长夜已经给过暗示,阿盗夫想要钥匙不落入对方的手中,自然是要来找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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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夜关上窗户,但没有完全关上。
旋即走进房间中,盘膝而坐,开始修行。
藏气有三步,分别是通脉、拓脉和入海。
此境,天地灵炁储存于人体经络之中,在潜移默化间就会改变身体,然经脉之间,仍有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这些东西会阻碍灵炁的运转。
将这些不该存于经脉中的东西清除,便算是完成通脉,进入藏气中境。
夜风徐徐,月光从窗户缝隙间洒落进来。
灵炁流淌,轻盈乖巧的进入萧长夜的体内。
不知过去多久。
萧长夜的额头上渗出许多细汗,一时之间只觉口干舌燥。
他准备去喝口水,睁开眸子时却发现被捷足先登。
一道早有预料的身影出现在房间中,对方端起茶壶直接饮下,仿佛没有看见萧长夜一般。
“还要吗?”萧长夜走到桌边,从容平静的询问。
“有牛骨头吗?”
“当然,不过近些年物价飞涨,我这里不供妖怪吃白食。”
比起十多天前,阿盗夫看起来身体更加的单薄,眼窝深陷,却也因此更加衬托出他双目中的饱满精神。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中的各式物件,每一件都抵得上普通人家生活数年乃至数十年光阴,墙壁上挂着的书法出自本朝大儒,杏山学府院长闻多星之手。
旁边剑架上一眼看去,任何一柄拿出去都能卖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好价钱。
这样的人家居然对自己说物价飞涨?
“我没钱,但有东西跟你换,相信你会很乐意的。”
“试问谁敢相信一头盗遍诸国的大妖?”
“我已经来了,还不足够?”
“想看的又不是你,是你脑子里的东西。”
阿盗夫身上的衣服很是破败,是用很多块本就残破的布料缝补而成,可是穿在他的身上并不会让人感到没落,反而让人觉得很不一般。
“你白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血经的事情公之于众,还直接把钥匙放到所有人的面前,不就是逼我前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阿盗夫并没有不喜的情绪。
萧长夜心想自己当时并没有这样的考虑,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因为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阿盗夫为什么这般说。
钥匙关乎他的生命,一旦为对方所得他的处境将会变得极为危险,只听阿盗夫继续说道:“他们都没有真正见过钥匙,问我你手中的是不是。”
“不过我当时并不在你们家门口,在他们的一番描述之下,我就说自己不敢肯定。”
闻言,萧长夜说道:“于是他们让你来确认真假?”
“当然也让我找机会盗走。”
“看来盗无可盗今天晚上要失手了,”萧长夜轻笑一声。
“我若还是盗无可盗,你们又怎么留得住我。”
他说的是你们,自然也包括萧长夜在其中。
萧长夜没有要怜悯他的意思,说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更何况,大周不是西林,现在我只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做?”
“能先来份牛骨头吗?”
“你想要牛骨头配什么?”
“在客栈你没有看见吗,当然是配枸杞。”
这一次萧长夜没有拒绝,吩咐人去给他弄,阿盗夫在后面补充道:“最好再来瓶酒,我想喝昔阳酒。”
“盗无可盗这是怀念家乡了?”昔阳酒乃是西林妖国所产,颇为有名。
阿盗夫没有回答他,径直说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听见这话,萧长夜直接笑了出来,说道:“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而且这条河还是你给我开的,现在你要我帮你,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这个人很大度,很善良?”
你们?
阿盗夫自然不知道萧长夜所说的‘你们’中的另一人是秋风十四,白天刚从这里离开。
“我现在可以确定当日与你所说之人,确为佛宗之人,但是他并不是主谋,真正的主谋,必在朝中!”
阿盗夫少见的郑重起来,说道:“今夜我回去之后,会向他们说明,钥匙无误,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寻找时机,夺取钥匙,”
“我会设法通知你,你就可以提前布局,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何?”
“他们是谁?”萧长夜凝视着阿盗夫黄棕色的眸子询问。
“现在在侯府外面等我的人叫离光,应该不是真名,我跟踪过他,此人进过侍御史贾星的府邸,”
阿盗夫说道:“自来到朝歌后,无论任何命令都是此人传递给我,并且监视我。”
第33章:暴风雨前是宁静
门开了,阿盗夫的牛骨头配枸杞送了进来。
他就像一个几天没吃饭的人,直接端起就狂喝还滚烫的汤汁。
萧长夜在对面落座,提起昔阳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于是你判断幕后之人必定在朝中?”
处于对方的监控中还能反过来跟踪别人,即便是一身通天修为被封印,倒也不愧是纵横过大陆,让无数人头疼过的存在。
“不错,要说你们大周确实神奇,臣子居然想着拿皇帝的东西,当真是不一般呐,”阿盗夫感慨一句,并且将酒碗推了过来,显然是药萧长夜给他倒酒。
“可算是能安安静静的吃上一份香喷喷的牛骨头了。”
萧长夜没在意他的感慨,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目的,别看他好酒好菜的招待阿盗夫,可对此人的戒心从未放下来过。
“我可以尽力帮助你传递消息,但是你也得帮我离开朝歌,并且要让整个大陆的人都相信我离开了朝歌。”
听见这句话,萧长夜感到十分惊讶,可是他并没有追问下去。
因为他想要的答案还没有得到,且面前这个家伙说的话,真的很难分辨真假,就如同此刻。
“我不知道你要如何让整个大陆的都相信你离开朝歌,但是你首先应该清楚十几天前你还是我的敌人,并且欺骗了我,”
萧长夜轻抿一口酒,很平静的说道:“若是当真想要得到我的帮助,首先应该拿出属于你的诚意。”
脆骨被阿盗夫咬得咔嚓响,喝汤的样子没有任何拘谨可言。
“今天晚上我若带不回钥匙,七天之后,南北宴会,有所布局,针对你的布局。”
阿盗夫脸上挂着笑意,不知是手中的牛骨头太像还是认为萧长夜一定会相信他。
“布局?”
一声略带讥讽的笑声,萧长夜说道:“这么盛大的宴会,上林学宫霍院长亲自主持,他们还能造次?你的消息当真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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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里的牛骨头放进碗里,阿盗夫满是油污的手直接在自己的衣服上擦过,他站起身来,端起酒碗说道:“我没有更多的解释,这就是我的诚意,”
“你若不信,等到南北宴会的时候便知道了,不过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因为不相信而丢掉手里的东西,否则你我都会完蛋。”
对方没有解释,萧长夜微怔,旋即说道:“是你完蛋。”
“时间不等人,我该走了,”
阿盗夫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说道:“牛骨头很不错,酒也很正宗,多谢。”
他没有等待萧长夜的答案,转瞬之间便离开了房间,似乎真的很急。
萧长夜关上窗户,而后盘膝落坐下,闭目冥想。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面对这个曾经盗遍大陆的存在,这场并不漫长的谈话,让他很难从中分辨真假。
南北宴会的帖子今天清晨才从韩府拿到,对方就决定要在宴会上动手?这听起来似乎有些不靠谱,毕竟这么大的宴会,还有大佬坐镇,总要考虑一下吧?
再者,阿盗夫的处境听起来也是得不到什么信任的,他这么快就知道对方的计划?
当然,作为一名极擅遁逃之术的人,窃听确有可能,可是这并不能坚定萧长夜。
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寂静。
桌子上没有吃完的牛骨汤还散发着香气,与酒香相互纠缠,萧长夜却好像闻不到一般。
寂静的夜色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东方的天空逐渐为朝霞所占据。
人们望着美丽的天空,迎接美好的新天。
萧长夜从房间中出来时,收到了萧圭章给他送来的信。
确定了,东山军将会迎接着朝阳出征。
“要不我们出城去送送?”封七娘看着萧长夜微暗的眸子,轻声建议。
萧长夜并不是担心出征,而是还想着昨天晚上阿盗夫所说的话,“不用,今天之内,都不要出侯府。”
离开侯府对方就有出手的时机,这个时候,萧长夜当然不愿意送对方这样的机会。
“一整天都不出去,不追血经了?”并不知道萧长夜计划的封七娘感到十分不解。
“当然要追,不过前提是养精蓄锐,”
萧长夜拿着书,去安排今天早上赵劲草需要修习的课业,然后就看见赵劲草提着扫把和侯府一众下人打扫卫生。
在他看来,自己是不能白住进侯府之中的。
在自己的身上找不到什么特长帮助公子,好在他有的是力气,于是就跟着打扫卫生。
关于这件事,昨天萧长夜便已经说过,但是赵劲草也有赵劲草的坚持。
午饭过后,便是封七娘教赵劲草战斗的时间,侯府之中有一处专门的演武场,惨叫声此起彼伏的从那里传出。
陈士先得知萧长夜今天都没有任何行动,于是以睡懒觉为由没有到侯府教赵劲草修行。
萧长夜只得兼职,赵劲草对此很是开心。
第二天依旧如此,陈士先有些担心,大早上就跑过来询问,萧长夜没有告诉他答案。
第三天仍然在侯府中度过,萧长夜没有出侯府大门一步,倒好像是方白尘当初来堵门成功了一样。
外界对于这位十几年没有回京,一朝回京就被带入大牢,之后于府门前闹出人命,在修行上一步入藏起开历史之先河的侯府公子愈发不解,好奇。
于是从第四天开始,京都不少名门子弟前来拜访,不少鸿鹄榜上有名的修行者前来渴望一见。
侯府门前犹若闹市。
萧长夜既不相见,也不命人驱逐。
不少人发现,侯府之中每天下午都有惨叫声传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更多的人也开始疑惑,当日声称领受旨意调查血经的萧长夜,难道查案就是待在府中查?
投向侯府的眼睛越来越多,萧长夜每天却过得非常悠闲,像极了他所期待的官二代生活,唯一欠缺的就是不能上街,参观京都的诸多名景。
第七天,聚集在侯府门前的人在一夜之间彻底消失,变得无比的寂静。
大家都知道原因,明天就是宴会开始的日子。
没了吵闹,萧长夜在院子里安排起丰盛的火锅,完成当初在客栈中对陈士先的承诺。
陈士先提起酒杯,第不知道多少次问道:“现在该告诉我们了吧?”
萧长夜望向空荡荡的侯府大门前,宁静的大街上连树叶飘落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
这大概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34章:冠盖满京华
洒落在地上的月光透着几分凉意,三三两两的残星点缀着夜空。
沉寂了几天的侯府大门在黄昏落下后开启,但是今夜府门外面没有任何人,很是空荡。
是的,由上林学宫院长霍道南主持的少年游就在今夜开启,几天前萧长夜就已经知道长公主之所以将这场宴会冠以少年游之名。
只是因为参加这场宴会的人都是少年,不同的是这群少年有着不同的意气,他们来自南北各方,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萧长夜已经知道,南方三宗派出代表分别是庭山剑宗荀墨荀子干,洞溪斋叶未晴还有清净派的白玉冠。
才年仅二十岁的荀墨在遇见秋风十四的时候陈士先就提及过,因为此人便是神龙七子之首,以无垢剑体之姿在神龙元年的登仙大会上冠盖满京华。
不止如此,此人除剑道造诣极高之外,传其学贯古今,那怕是鲜为人知的杂记他也通晓。
毋庸置疑,他绝对是今夜无数人所瞩目的存在,包括北方的修行者。
这几日在府中,陈士先和萧长夜讲起过此人。
听后,萧长夜反而觉得很是奇怪。
不止是因为一向不将人看在眼中的陈士先对此人无一差评,更重要的是此人作为庭山剑宗年轻一辈的翘楚,在南北争斗如此激烈的今天,放在北方也没有人对他有所偏见。
换句通俗简单的话来说,就是北方不少修行者都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放弃仰慕。
那么,这样一位极负盛名的人步入宴会,北方又该以何人面对呢?
众所周知,荀墨只是问道榜第二,第一自然能够将他压下去。
事实上,处于问道榜第一那位,无论是实力还是天赋,不止可以压过荀墨,便是那位三宗圣女在其面前也不敢说超越。
而他不止是北方人,甚至还姓李,来自皇城之中那个李。
他的名字叫李君迁,乃大周太宗皇帝之子中山王的后代,那怕到了今天,这位皇族后裔同当今皇帝陛下的血脉已相差颇远,可仅仅是皇族二字便已经非同一般。
可惜的是,李君迁如今并不在京都,据说是去了北方,有人猜测是去了高胡山脉。
夜风吹过长街,吹动释放着光亮的红灯笼。
喧嚣大周京都夜市,让萧长夜觉得完全不输他曾经生活过的大城市。
“今天晚上注定是龙争虎斗,老萧你怕是不怕?”
陈士先嘴里还叼着根牙签,脸上挂着满是憧憬期待的笑容。
“他们龙争虎头,跟我有什么关系,听说宴席很不错,我只是去品尝山珍海味的,”这是入京以来,萧长夜第一次踏足京都大街。
可是他没有时间去欣赏夜景,因为心神不得不紧绷起来。
在侯府中他不担心对方出手,可是出了侯府,有京都府衙的经历,即便此刻大街上的人极多,前往锦意楼的修行者也不在少数。
甚至他还特意让陈士先去打听了上林学宫学生出发的时间,就跟在人家的后面,也不敢放松警惕。
从第一天晚上阿盗夫进入侯府说出他的情报后,此后他都没有进入过侯府,不过倒地是纵横过大陆的存在,那怕如今修为被封。
也通过每天会进入侯府的陈士先将消息传递给了他,而且连陈士先自己都不知道。
虽然萧长夜到现在都不完全相信阿盗夫,但是不妨碍他接收阿盗夫送来的情报,或者说诚意。
从他的意思看,对方今天晚上出手的可能性极高。
阿盗夫无法获知对方什么时候出手,在那里出手,不过他声称自己跟踪离光,发现离光和负责供应今夜宴会食材的人有所接触。
据此他猜测对方或有可能在食材中动手脚,让萧长夜小心。
既然是在食物中动手脚,那当然要让萧长夜先进入楼中。
但推测终究只是推测,何况这还是阿盗夫的推测。
“就两天前来你们门前的人,你确定今天晚上跟你没有关系?”
看见萧长夜那事不关己的态度,陈士先好笑道:“你现在是一朝成名天下知,可惜你运气不好,被那破事儿缠身,要不然当年荀子干的什么冠盖满京华肯定也会被你压下去。”
冠盖满京华,说的自然是荀子干神龙元年在登仙大会上夺得魁首,之后下山和竹山之主辩而论道,竟令无数儒家学子顿悟的事。
而萧长夜一步入藏气,开修行之先河。
如果说几天前长公主是骗人的,那么这几日证据已经摆在萧长夜的面前。
从上林学宫到崇阳学府,不少学生都想来拜访萧长夜,只求坐而论道。
每天居住在上林学宫的陈士先告知,学宫之中甚至有教谕在讨论,洗尘境的存在是不是在阻碍修行大道的发展,如果将之去除是否有可能开辟更广阔的天地?
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很想见萧长夜,但是他们并没有付诸行动。
只是一些学生,一些求知欲极强的修行者前来侯府。
“一朝成名天下知?”
萧长夜无奈一笑,“从始至终我都不想天下知,我只是想安静的修行而已。”
他说的是真话,虚名于他而言就是浮云,自己平静的生活已经因为血经被打破,他希望今天晚上能够将此前所有的事情统统解决,然后明天迎接崭新的天地。
如果是以前,陈士先当然是要反驳的,甚至认为萧长夜是在装。
可是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知道萧长夜对于这些东西是真的不在乎,于是直接转移了话题,“袁承予那个狗东西也会去,今晚我一定要打断他的腿。”
“这...不合适吧?”
当然不是认为打断袁承予的腿不合适,关键是今天这场宴会不适合用来作为打断袁承予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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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士先当然明白萧长夜的意思,今夜主要是南北之间的交流。
如此说来,袁承予跟他们应该是同一阵营的。
可陈士先从来不在意这些,不过他突然间又想到什么,于是盯着萧长夜两颗眸子说道:“这样,我负责打断方白尘的腿,你负责打断袁承予的腿,就这样。”
萧长夜愕然,然后说道:“大哥,这是宴会,不是打架,大家坐在一起是交流的,你当霍院长是摆设吗?”
第35章:夜风入宴
锦意楼是不少京都文人骚客所聚集的地方,平日里总会有不少文人在这里举办雅会,吟诗作画,流觞曲水。
这栋楼所处的位置也是极佳,从顶楼上向南城望去,就能够看见流淌过京都城的南新河,可惜的是此刻是夜晚,无法清晰的看见这条极负盛名的河。
萧长夜和陈士先两人走进一条街,可以很直观的发现,这条街很是老旧,和这座巍峨的大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街道两边好像还特意的种植有一片片绿叶,萧长夜俯身看去,笑着说道:“果然是没有一朵三叶。”
没有三叶,从墙边生出来的草都是四叶,他们代表着幸运。
这条不是特别长的街也被称之为四叶街。
听见这话,陈士先好奇的说道:“你说公孙姑娘究竟有多漂亮?”
萧长夜认真的看着他,心想你这个人真的是令人一言难尽,“别人说起公孙,无不肃然起敬,走进这条街,心情无不沉重,你倒是好,直接问起公孙漂亮不漂亮。”
“切,我就是好奇怎么了?谁规定不准问了?”
陈士先顺手掐断一根四叶草叼在嘴上,说道:“再说,我也没看见你心情有多沉重。”
“漂不漂亮你进帝陵阁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他要去的地方挺多的,还都是因为女人,”在伞中的封七娘戏谑说道。
能参加这场宴会的无一不是有名的青年才俊,赵劲草和七娘自然是不可能的,赵劲草没法来,封七娘还是很容易。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陈士先恍然。
事实就是如此,在修行的历史长河中,确实有不少丝毫不弱于男子,甚至比男子更加强大的女人。
说起这位公孙,便需追溯大周的历史。
公孙本是朝歌一舞女,以剑舞之姿名动天下,时有今生不看公孙,便是枉活一世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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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天下人争相涌入朝歌。
当时大周虽已定都朝歌,但疆土只局限于洛水流域,太祖皇帝与太宗皇帝皆在外开疆拓土。
从名义上说,大陆还处于阳陵神殿统治的时代,不过阳陵神殿对于天下已经彻底丧失掌控力,国家林立,征伐不断,大周将这段时期称之为峥嵘时代。
而如今的阳陵则将之称为黄昏时代,大概是为了以此警醒如今的神殿弟子,也或者是表达对峥嵘二字的不满。
朝歌作为阳陵曾经的神殿所在,其间自然有极其重要的东西,比如无字碑。
大周立国,朝歌被夺,神殿掌教酝酿了一个极大的阴谋,第一步便是让朝歌全城百姓赴黄泉。
在危急关头,公孙带着四叶草和她的剑出现在这里,四叶草是她的幸运物,手中的剑则是她守护全城的武器。
一剑舞动,倾动四方。
前来朝歌的人从未想过会看到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剑舞。
这便是一舞倾城动四方的由来。
公孙挽救了朝歌,也挽救了大周,却也留下了自己的幸运物。
从此以后,这里有了不灭的四叶草。
公孙的名字也成为了一个姓氏,她未做过大周一天的臣子,却得以从祀帝陵阁,被无数周人尊为大周开国功臣的第一人。
大周立国初期,有很多商人以公孙剑舞图赚得金钵盆满,后被朝廷严厉禁止,包括公孙画像也不得贩卖。
久而久之,这位曾经以剑舞之姿吸引天下人的女子,容貌逐渐成为很多人幻想的存在,除了能进入帝陵阁的天骄。
“帝陵阁嘛,我当然是要去的,关键是朝廷他也不给机会啊。”
秋风十四能进帝陵阁,是在神龙元年举办的登仙大会上取得惊艳的成绩,可是所谓登仙大会并不是多少年就开启一次。
上一次是大周唯一的一次,皇帝陛下也没有说过还会有第二次。
万法宗衍倒是有可能,但终究要等待朝廷宣布。
两人一狐说着,已经转进锦意大街,在街道的尽头便是锦意楼。
在距离还有两百多米时,楼前的道路已经为红布地毯所覆盖,两边悬挂着数百个喜庆的红灯笼。
他们看着前面上林学宫的学生步入楼中,然后有人上前来迎接他们。
宴会设在顶楼,几十张桌案分区域放置,正北方向是主位,不用问也知道是留给主持之人的。
正南方位便是来自南方诸多宗门弟子以及三宗代表,东边是京都五大学府的学生,西边就是像萧长夜陈士先这样不属于学府之人的位置。
席位之间已经坐满不少人,萧长夜还没来得及看看几天前放言要在这场宴会上给他好看的方白尘到没到。
一个塌鼻子男生就笑呵呵的来到他的视线之中,“萧长夜,龟缩在府里这么多天,知道出来了?”
袁承予手里提着一串葡萄,优哉游哉的样子好像遇见了什么美事,春风得意。
夜风入宴,舞动萧长夜鬓角黑发。
萧长夜看到他便想起陈士先说过要打断他的腿,又想起几天前他这小子被自己大哥虐待的事情。
“袁少,又见面了,你是属小强的吗?”
“小强?”
袁承予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的说道:“老爹和当哥的都走了,你别得意,今晚我要你好看。”
萧长夜才没心思和这个小学生一样的家伙互放狠话。
倒是一旁的陈士先抱着剑,饶有趣味的说道:“狗东西,今天晚上记得看好自己的腿,别什么时候丢了都不知道。”
听见这家伙骂他,袁承予正要放狠话。
外面忽然传来高声,“洞溪斋到!”
众人齐齐望去,陈士先不满道,“我们进来的时候怎么不唱名?”
旋即。
一群以溪水之水颜色为主调的洞溪斋弟子从外而入,然后陈士先不满的情绪像夜风一样消失,他感慨道:“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洞溪斋弟子以女子为主,一道道清丽的身影当然是美丽的。
而萧长夜看见,前几日翻窗而入想要给自己致命一击的少女也在其中,就跟在为首女子的身后。
第36章:白武罗婴
“其实我真的很想进洞溪斋,你说我要是去参加她们的入门考试,能行吗?”
“这不是能不能行的问题,关键是你要能让人家同意你参加。”
“看,原来你的美人儿也是洞溪斋弟子,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你把她拿下,然后让她带我进去。”
萧长夜没有再回答陈士先的话,因为那双不经意间让人沉沦的眸子投射了过来。
不过先后见了两次,谈得还都不是很愉快,现在萧长夜只能从里面感受到锋利意味,心想几天前她对自己的计划失败,会不会借着今天晚上的机会对付自己?
毕竟通过相互切磋的方式交流这也是符合此次宴会宗旨的。
洞溪斋弟子从他们的身边掠过,紧接着刑山学府的学生也步入大殿。
萧长夜和陈士先没有理袁承予,走到西边最后一排的位置落下,桌案上已经摆好酒食,萧长夜看见就想起阿盗夫说过的话。
“奇怪,那个妖孽没来我倒是能理解,看样子叶未晴也没有到?”陈士先已经提起桌上的酒,萧长夜及时出手拦下。
然后端详着桌上的食物,在陈士先颇为不解的注视下开始检测起来。
好在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被洞溪斋所吸引,他们选择的又是最后一排,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行为。
“确认,无毒,”萧长夜平静的说。
“你这...”
陈士先再次提起酒,说道:“你怕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这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有毒。”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那个妖孽居然没来,洞溪斋领队的也不是叶未晴,真是奇怪。”
“她既然是三宗圣女,这场宴会南方以庭山剑宗为主,她应该是跟着庭山剑宗一起来吧,”
沐云英这位三宗圣女,常年都是在洞溪斋修行,陈士先故而有此一问,不过对于叶未晴,他所知不多,只知道此女天赋丝毫不比荀子干弱,在问道榜上排名第七。
言谈间,南方清净派弟子也到了,领队之人确为白玉冠,此人在问道榜上排名第十,人如其名,面若冠玉,相貌堂堂,进来就掀动无数少女的心。
那场景就像是刚才洞溪斋女弟子进来牵动每一个男子的心一般。
不过没喧嚣多久,随着杏山崇阳两大学府弟子的到来,大殿渐归平静,因为现在场间只剩下霍道南等人与庭山剑宗弟子。
奇怪的是。
在崇阳学府进来时,那名负责领队的男子就朝他看了过来,好像还没有进来就已经知道他坐在什么地方。
萧长夜确定这不是错觉,那个脸颊白得像面粉,嘴唇却宛若涂了口红的男子在落座后依然盯着他,咧开的笑容看不见友善,反而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那个人是谁?”萧长夜将目光还在洞溪斋弟子身上的陈士先拉了过来询问。
陈士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白武罗婴,居然是他代表崇阳学府来,真他娘的晦气。”
“为什么这么说?”
“仗着家中权势,四处作恶,实在令人厌恶,比袁承予那狗东西还让人厌恶。”
萧长夜看他脸上仿佛闻到下水道里死去很久耗子一样的表情,知道他是真的很不喜欢此人。
而对方那奇怪的眼神也让他无法提起多少好感,“鸿鹄榜第一那个?”
“没错。”
鸿鹄所代表的便是藏气境界的修行者,也就是说此人就是藏气第一人。
萧长夜还想问问此人是何家世,听刚才陈士先的口气,好像很不一般,不过他话还没问出,外面便来人了。
是霍道南带着一群年轻弟子到了,并且庭山剑宗随他一同而入。
众人尽皆起身拜见。
霍道南是升元上境的强者,毋庸置疑是场间最为强大的存在,他穿着官服,唇上蓄着浓郁的胡子,脸颊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这位院长是在太清元年由尚书令韩岐亲自点名提拔上来的,当时正值皇帝陛下在北方战事不利,皇帝陛下开始对上林学宫看重。
近些年来,此人亦是不负众望,将学宫治理得极好,连续几次诸院演武,上林学宫皆是第一。
走向主位的途中,还温和的向拜见他的人招手示意,看起来就像一个毫无架子,极受学生亲近的老师。
“今夜诸位无须太过在乎礼节,”
他走到主位上,看着众人说道:“此次宴会,朝廷希望大家能够在修行大道相互探讨,大家都知道修行是枯燥的,但是修行也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诸位都是我大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相信在修行之上都有各自的心得体会,朝廷命我组织这场宴会,就是希望诸位相互之间能有所裨益,”
“早日登上高峰,为国家效力,为陛下尽忠,想必诸位也知道北方羚人有一次蠢蠢欲动,诸位...”
紧接着也都是些会场之中常说的话,在他的言辞中当然是听不见一句南北,这就是一场汇聚大周年轻修行者的宴会。
在说完这句开场台词之后,霍道南顿了顿说道:“既然是交流,当然也没有太多的规矩束缚,谁想要请教谁,就看个人的口才,”
“当然,若是想切磋讨教,也是允许的,中间那块地儿已经给诸位挪了出来,但是要切记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和气。”
旋即,霍道南正式宣布宴会开始。
然而,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后,宴会上并没有谁从席位上起身请教。
甚至位居问道榜第二,今夜最为瞩目的荀墨就坐在那里,也没有人去问。
周遭进入了一瞬间的寂静。
不过寂静极为短暂,就在荀墨准备起身向坐在霍道南下手方的青年男子说话时,却有一道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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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我已经期待今天这场宴会许久,只因一个莫大的疑惑想要请教一人,”
众人看去,说话的人竟是鸿鹄榜第一的白武罗婴,只见他向霍道南行礼道:“今夜终于盼到。”
霍道南平静说道:“无须告知我,你直接请教便是。”
听见这话,白武罗婴苍白宛若病态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他的语调变得盛气凌人起来,锐利的目光落向西面最后一排。
“崇阳学府白武罗婴,请教平成侯府萧长夜萧公子,望不吝赐教!”
第37章:袁家,敢吗?
萧长夜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事情,所以在白武罗婴说出请教之言的时候,他的惊讶只在一刹那,然后就注意到和他坐在同一方位,侧脸上浮起狡黠之笑的袁承予。
而白武罗婴的举动显然也将场间绝大多数人整迷糊起来,无论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此刻都感到浑然不解。
这场名为交流的宴会,实则关乎南北谈判。
对于南方来说,他们只有在这场宴会上表现出强大的天赋,或者说比北方修行者强大的天赋,那么在谈判过程中,他们的师长就有足够的勇气向朝廷索要更多的资源。
不论是一个国家还是一个宗门,都需要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支持,大周从立国之初就很清楚的明白这一点,每一位强者都是从底层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
如若此次南方诸宗弟子能在宴会上压北方一头,便代表他们在资源被克扣的情况下,丝毫不比拿了丰厚资源的北方弟子强,这绝对能成为谈判桌上最有力量的筹码之一。
可是眼下,他们南方人都还没有开口说话,怎么崇阳学府的人就向同为北方人的萧长夜说出这样的话,且说这句话的人还是鸿鹄榜第一。
于是不少南方弟子相继看向了他们此行的领袖。
今年刚加冠的荀墨穿着一件十分素净的儒衫,洗得非常干净,找不到一粒尘埃。
这位冠盖满京华的主人,容貌并没有他的才华那么惊艳,只能说生得端正,可也正是这份端正让他浑身所散发出的气质与众不同。
他坐在那里,就像满腹经纶,安静坐在课堂上的老师,但是绝对不显老气。
“师兄,这是什么情况?”身侧的同宗弟子询问。
荀墨极认真的说道:“他人既在请教,就勿要多言。”
这是对别人的尊重,他说完便看向了萧长夜的方向,这个最近几日连续多次闯入自己视线,开辟修行之先河的年轻人身上。
萧长夜一直没有回答,依照条例,可以请教三次。
于是白武罗婴一步走出自己的席位,声音更显阴沉,“崇阳学府白武罗婴,请教平成侯府萧长夜萧公子,望不吝赐教。”
在很多人看来,堂堂鸿鹄榜第一,当然不可能是要找萧长夜这个刚入藏气不久的小修切磋,只能是请教他是如何一步入藏气。
这是很多人都想要知道的事情,于是没有人认为有什么不妥之处,反而是萧长夜不回应的姿态,让人愈发不解。
本就厌恶白武罗婴的陈士先在听到这话时,第一时间就想站起身来,只不过被萧长夜拉住。
此刻再听见白武罗婴那难听的嗓音,霍然起身。
可就在下一刻,萧长夜抓住他。
旋即站起身来,笑望着对面身高不过五尺的白武罗婴,说道:“小弟初入修行,境界低微,实在没有能帮助白武兄的地方。”
听见这话,众人皆大感骇然。
他居然选择了拒绝?
更加让人不解的是,萧长夜为什么要称白武罗婴为白武兄?
陈士先此刻也在他耳边说道:“这残障儿姓白,不是姓白武,最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拒绝,这样我们岂不是很没面子。”
在他看来,十七岁还是十二岁孩子身体的白武罗婴就是一个残障儿。
面子?面子能当饭吃?
萧长夜真的不怎么在意这些东西,他今天晚上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夺回血经,然后过上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白武罗婴的出现是在打乱他的计划,既然能拒绝为什么要同意?
“有没有帮助,在场这么多的同道都明白,萧兄又何必如此吝啬呢?”
此言一出,萧长夜赫然发现,上百只眼神从四面八方落到自己的身上。
他明白了,拒绝一个白武罗婴后面还会有无数个白武罗婴。
果然,出名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萧长夜微吸一口气,目光落向殿中众人,说道:“我知道诸位都想问萧某同一个问题,关于我为什么能越过洗尘而直入藏气的原因,我现在就可以告诉诸位。”
众人心神顿时被提了起来,便是坐于上位闭目养神的霍道南此刻也睁开了双眼。
“实际上,这几日萧某也在思索这件事,及至今夜,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答案,”说话间,萧长夜的目光落向了坐在下面的袁承予。
按理说,袁承予早就应该进入牢中服徒刑之苦,然而人家也是家大业大,权势颇盛。
在其父亲祖父的运作下,他得到了参加此次宴会的机会,若能为朝廷争光,他的罪过自然能减轻。
从始至终,萧长夜都没有将袁承予当作敌人,只是这个家伙似乎真的是属小强的,就这么紧跟在他的身后。
“详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卢亭侯府袁承予袁公子,若不是他,萧某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机缘。”
此言一出,满堂俱静。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陈士先,听见这话瞬间就放松下来,然后喝起小酒,那怕他不知道萧长夜这么说的具体思路是什么,可他敢肯定,袁承予肯定要倒大霉。
坐在席位上正品尝极品水龙茶的袁承予下意识的猛然起身,扭头盯着萧长夜说道:“萧长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长夜看着他,脸色很是和蔼的说道:“承予兄何故这般自谦,说起来萧某没有当面感谢你实在惭愧,若不是当日在灵歌城北茶棚中,”
“承予兄极力阻拦我追逐天光真人所留血经,害的盗取血经的阿盗夫趁机溜走,以至我气血攻心,濒临死境,从而激发我体内淤积多年的药力,”
“最后在刹那间冲破桎梏,造成天下人都以为我一步入藏气的假象,这般机缘,萧某当然要竭力感谢承予兄,所以等宴会结束,还望承予兄赏脸,到府中一叙。”
七天前的侯府门前,萧长夜就当着无数人的面将自己要追查血经的事情公之于众,如今全城的人都知道天光真人留下了一部血经。
可是这部血经居然丢失了,可是除了该知道的人外,没有谁知道血经具体的丢失过程。
更加不知道袁承予在其中还扮演有一个角色。
萧长夜的思路很简单,既然你要通过这场宴会为朝廷争光免除自己的徒刑,那么自己就在所有人面前将你的罪名公之于众。
人尽皆知的情况下,朝廷还能免你的罪过吗?
任你家大业大,父亲祖父如何动用朝中关系,就不怕这则消息流通全城之后,修行者以及百姓都在背后说袁家势力庞大,竟然能将触犯皇帝陛下的罪人从牢中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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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家,敢吗?
就是换做韩岐,在人尽皆知的情况下他也不敢。
第38章:逐出
萧长夜始终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原则,袁承予当初在茶棚出手拦他,本来在经过登凤楼的事情后,他也不准备做什么报复对方的事情。
奈何这个家伙还咬着自己不放,就像陈士先骂他是狗东西一样,咬着就不松口。
既然如此,他也就只好出手帮他一把,如此才能清净。
只不过看袁承予现在的表情,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萧长夜这么说的目的,只见他凛然起身,气势汹汹,“萧长夜你在鬼扯呢,什么气血攻心,激发药效,当我们大家都是傻子吗?”
“你才知道自己是个傻子?”陈士先眉梢挑起,笑吟吟的说。
萧长夜没有理会袁承予,向众人行礼道:“萧某自小体弱,早年间家父听从观天客之言,将我送离京都,自此于青鸾山养病,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自我出生那一刻,就在吃各种各样的灵丹妙药,及至十二岁发现自己无法修行,老师为了能够让我踏足修行之道,又给我安排了各种各样的珍稀药材,”
“单是用于拓通经脉的脉通丹这些年我就吃了数百颗,前几日家父亲自探查过我的身体,发现淤积于我体内多年的药物已经彻底消失。”
这当然完全是在瞎扯,可是只要有人愿意相信,那就不算是瞎扯,就如同当日阿盗夫在客栈欺骗自己时一样。
萧长夜语调微顿,看着袁承予面带笑意,继续说道:“现如今看来,若不是承予兄当日令我陷入大危机之中,又如何能得到这样的机缘,在下若不表示感谢,岂非知恩不报。”
这句话任谁都能听明白,那里是感谢,分明就是报复。
“袁公子,你当真阻止萧公子夺回血经?”
萧长夜自小带病在身,被平成侯送离京都的事情生活在京都的人几乎都知晓,这几日因为萧长夜回京,再加上侯府门前的闹事。
不知道有多少人期待从萧长夜那里得到答案,关于萧长夜曾经的事情自然流传开来,便是从南方而来的不少修行者也知道了他。
因此,在很多人看来,萧长夜这话确实不假,唯一的疑点便是袁承予当真逼得萧长夜如此境地?
见袁承予慌乱没有回答,正喝着小酒的陈士先果断起来带节奏,“袁兄,我原以为你是光明磊落之人,未曾想到你竟然因为和萧长夜一点点的私人恩怨,”
“居然借着职位之便,半道阻拦萧长夜办差,如此这般作为,实在令人不齿,我大周男儿,顶天立地,何曾有你这般卑鄙之人,今夜过后,我定要上报京都府衙,以正人心。”
他很少这么正经的说话,也正是因此,更加显得板正,更加显得义愤填膺。
“陈士先,你他娘的休要在此信口雌黄,谁不知道你和萧长夜是穿一条裤子的,那天茶棚中我是出手,但那是因为...”
“大家快看,这卑鄙小人承认了!他果然是出手了!”
陈士先声音猛然拔高,直接把袁承予接下来的话压了回去,“谁不知道当时你奉命迎接南方三宗同道,你就是借着这个机会阻拦萧长夜,你这是因私废公,”
“我陈士先堂堂七尺男儿,和你这样的卑鄙小人同坐席间,真真是丢死个人!”
说完这句话,他不做丝毫停留,立马向殿中众人拱手说道:“诸位,依我之见,似袁承予这等卑鄙小人,就不配坐在此间,应该轰出去才是。”
陈家作为大周首屈一指的大族,陈士先又是嫡子,掌握塞上四剑,手握岁寒,已经算是公之于众的陈家下代族长继承人,想要结交他的人不知多少。
就他在京都这几日,收到的拜帖也不比萧长夜门口少多少,只不过自诩天才的陈士先,很多人在他眼中只不过凡夫俗子,那里有心情去结交。
最关键的是,在他看来很多家伙看中的都是他的家族,而不是他,所以他极少去见前来拜访的人。
此时此刻,他的话无异于给了不少未曾见到他的人一个机会。
于是争相赞同,附和。
“陈兄所言极是,我大周以武立国,若当真有什么恩怨,光明正大在手底下解决便是,袁承予这般行径,着实无耻之尤。”
“袁门势大,但我等修行之人,无一不是铁骨铮铮之辈,岂会有所畏惧,这等败类就该接受律法的审问裁决!”
又一人霍然起身,义愤填膺的向霍道南拜道:“院长大人,今夜宴会,来到此间同道都是一心向国的忠义之士,在下恳请院长大人,将袁承予这等人渣败类逐出宴席!”
“我等亦请命将袁承予逐出宴席!”
不少人仿佛早有约定般同时起身拜下。
然而袁家既然在京都经营多年,又岂会手无缚鸡之力。
须知,袁承予的祖父就是上林学宫大教谕,上面坐着的霍道南就是上林学宫之主,在学宫之中,袁家门生故吏不在少数。
果不其然,一位重量级的人物在众人的瞩目下缓缓站起身来。
此人就坐在霍道南的下手方,面容英俊,身姿挺拔,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可是谁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流淌出的骄傲,既是来自于上林的骄傲,也是来自于他个人的骄傲。
因为他叫庄以然,如今上林学宫的大师兄,问道榜位居第四,他当然有骄傲的底气。
如果说今夜南方年轻领袖是荀墨,那么北方年轻领袖就是庄以然。
“肃静!”
他一声落下,嘈杂纷乱之音便随之落下,“这场宴会既然是用来交流的,那么就要让人将话说完,这是最起码的礼仪和尊重。”
旋即他看向了袁承予,说道:“袁师弟,现在你可以将你刚才未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
话语刚出,他就注意到周遭不少人齐齐变色,他自己也意识到不对的地方。
袁承予虽是大教谕的孙儿,可终究没有进上林学宫,可自己就这么称呼他为师弟,这是极为不妥的事情。
可惜覆水难收,他只能故作平静的坐下。
袁承予这个时候当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一群人要轰他出殿,早已慌神,此刻看见庄以然出来,赶忙说道:“当日是萧长夜先出手伤我,我才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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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此言,萧长夜淡淡的喝了口酒。
酒水很辣,很容易激发少年体内的热血。
第39章:三次请教
“可不是吗,承予兄说得一点都没错,”
一口蕴着热意的酒水下肚,萧长夜带着深深的愧疚说道:“当时承予兄坐在茶棚中品茶,不知道盗窃血经的贼人也在其中,”
“一是怪我鲁莽,二是怪我一介凡人,对符箓掌控力太弱,在抓贼人时不小心将承予兄的茶杯裂开,扫了承予兄喝茶的雅兴,这都是我的不是,”
说至此处,萧长夜向袁承予举杯,赔罪道:“在此,我向承予兄赔罪致歉,望承予兄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萧某。”
咣当一声。
陈士先一掌把萧长夜手中酒杯打落,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就因为此等区区小事,这狗东西就出手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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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不知轻重,不顾大局的人,你给他赔什么罪,难道不是应该他给你赔罪?!”
而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安静下来的大殿再次沸腾。
刚刚坐下的庄以然眉头紧皱,倒不是怪陈士先的举动,而是袁承予实在是令他失望。
自己出面让他说话,示意的就是让他说点好话和萧长夜和解,平息此事。
可惜这小子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作为上林学宫大师兄,大教谕袁士霄还是自己的师叔,他当然知道袁承予在茶棚中的举动。
他再次起身,安抚众人后说道:“诸位,我们还是应该尊重当事人的意见,不妨听听萧公子是想如何结束这件事情?”
袁承予实在带不动,庄以然选择了放弃。
萧长夜闻言,看向了这位问道榜第四的存在,他如何听不出来,庄以然这是想让自己看在他的面子上就此罢休。
同时庄以然也有他自己的自信,刚才萧长夜所说的话,将话中的阴阳怪气排除,他当然不应该继续和袁承予计较,就像萧长夜刚才不是还向袁承予道歉吗?
在更早之前他不是当着众人的面感谢袁承予?
沸腾的宴会节奏完全是他旁边的陈士先所带起来的,如果这时候萧长夜直接说应该将袁承予赶出宴会,那么就是在当众打自己的脸。
不得不说,庄以然比起袁承予是要聪明许多。
可是萧长夜既然这么说,当然早就有所考虑。
你的面子算什么?
抱歉,我并不认识你。
萧长夜心中如此想,于是看向了主位之上的霍院长,躬身拜下,“院长大人,说起来此事应该已经不在宴会主旨范围内,学生已因此扰乱宴会秩序,请院长大人裁决。”
这件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自己来结束,他根本没有必要接招。
从自己将袁承予阻拦自己夺取血经的事情说出那一刻,袁承予就必须离开宴会,萧长夜相信坐在上面的霍道南十分清楚,因为他是上林学宫之主,其中关联不可能不知道。
霍道南示意庄以然坐下,一双平静的眸子落在萧长夜的身上。
在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从这个少年的身上看见了不一般的沉着冷静,最重要的是他因势利导的能力,真的大大超出自己的预料。
这样的年轻人,很少见,非常少见。
……
袁承予离开了宴席,听霍道南的意思他会被再一次送去刑部。
而随着他的离开,宴会里沸腾的气息也彻底平息下去,替代的是对萧长夜此番机遇的感慨。
“真没想到,萧长夜竟有如此机缘。”
“是啊,当真是应了那句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自小带病在身是祸,一朝因病而一步入藏气是福。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可惜的是,这样的方法,没有人敢去尝试。”
“确实可惜至极,本来还以为有什么诀窍,今后修行之道将会因萧长夜而改变,没想到竟会是这样。”
宴会席间,不少感慨的声音接连起伏的传出。
可就在下一刻。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感慨,“崇阳学府白武罗婴,请教平成侯萧长夜萧公子!”
阴沉的语气里还透着一抹尖戾,白武罗婴病态的脸颊上一双怪异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坐下的萧长夜。
众人不解起来,心想刚才萧长夜不是已经说清楚一步入藏气的事?
除此之外,才藏气境的萧长夜没有什么地方还值得白武罗婴这样的鸿鹄榜第一去请教的了吧?
有疑惑便有人询问,“白师兄,刚才萧公子不是已经说过了?”
提问的还是崇阳学府的学子。
白武罗婴怪笑一声,说道:“那是他与你们之间的交流,我何曾说过要请教他一步入藏气的心得体会?”
“这...什么意思?”不知是谁下意识发问。
这种时候没有人回答他。
在南面的南方诸宗弟子之间,可以看见他们脸上兴起的笑意。
这场宴会虽然从一开始就偏移了主题,可是现在他们意外的发现,这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
“师姐,他得罪的人还挺多的。”
洞溪斋方向,露儿改变了对自己家小姐的称呼,圆澄澄的眸子写满了看好戏的模样,一边剥着板栗递给小姐,一边问道:“连白武罗婴都对他有意见。”
少女没有回答露儿,她安静的坐着,忽然间她想起一件事,原本平静的目光泛起几分涟漪,逐渐落向前面几名尚明宗弟子的身上。
作为六阳宗门,能参加宴会的人并不多,她一眼就看见了方白尘,于是少女向坐在洞溪斋主位上的女子低语几句。
旋即,就看见洞溪斋里一名女弟子从席间走出,最后来到荀墨的身侧。
可惜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很少人注意到这一幕,因为此刻绝大多数人都在注视着萧长夜。
第一次是拒绝,第二次是吐露一步入藏气的机缘,那么第三次呢?
此刻萧长夜也没有想到白武罗婴居然会追着自己,要知道自己和这个人没有任何交集,这是第一次见面啊?
“我...”
“我知道你想拒绝,可是我就是想知道这家伙想做什么,再说,你就这么拒绝了别人不是很开心?可是我不想看见他们开心的嘴脸,”
陈士先骤然起身,丝毫不输气势的看向白武罗婴,说道:“你个大笨猪,二百五,想问我们家长夜什么事?说来我听听,没准儿我就能给你解决。”
这是赤裸裸的人身攻击,白武罗婴理所当然的怒了,“你再说一遍!”
“好啊,你怎么知道我还想说一遍,”
陈士先表示自己从未听过如此爽快的要求,“你好歹也是鸿鹄榜第一,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还需要问我们刚入藏气的长夜,你不是大笨猪二百五又是什么?”
第40章:我接受
骂人当然是不对的,像陈士先这样刚开口就骂人那更是不对的。
可是碍于他的身份,很多人不敢说话,而可以说话的人,现在也没有说话。
有骨节咔咔响动的声音传来,那是从白武罗婴捏成拳头的手上发出的,奇怪的是,他的脸上浮起了诡异的笑容,就好像是遇见了很有趣的事情。
多少年了,在这座城居然有人敢堂而皇之的骂他,真有意思。
只见他十指交叉,活动脖颈,身躯隐有战意升腾而起。
萧长夜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病态的家伙已经被陈士先激怒,而不论如何,陈士先都是为了给自己出气,那怕他并不觉得自己有气。
这是他和陈士先最大的不同,自己可以为了目标在前进的路上作出忍让,退避。
就像白武罗婴的出现,他可以选择拒绝,因为这是这场宴会的规矩,利用规矩他就可以避开这场争斗,或许这样会有很多人看不起自己,或许这样会显得自己有些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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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萧长夜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看自己的眼光,也不会因为这样一件事感到心中郁结。
陈士先则不然,倒不是说他特别在意别人看自己的眼光,而是他看不得别人针对他们之后得胜的丑陋嘴脸,在前往目标的过程中。
如果陈士先遇见这样的人,他就会选择出手,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心才会通畅,他所走的道才会顺畅,不只是因为他是热血少年,更重要的是这就是他的道。
或许有人问,白武罗婴针对的是萧长夜又不是他,又如何会让他心中郁结?
这个答案在他遇见萧长夜时就已经说过,因为他们同路。
萧长夜就走在陈士先的道上。
“说啊,你有什么不懂得,说出来我们给你解决,”陈士先叼着根牙签,凝视着对面气势越来越膨胀的白武罗婴。
“你们要为自己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只见白武罗婴脸色阴沉,双眸在刹那间变得好像飞翔在天空上的额秃鹫,“不要以为你们一个姓陈一个姓萧就敢在我面前放肆,你们敢接受我的挑战吗?”
他说的是挑战,而不是切磋,这似乎已经超出宴会的规矩。
可是坐在主位上的霍道南并没有立刻出言阻止,在此间的人其实都知道答案,除了萧长夜。
陈士先一眼看出,向他解释道:“先前我说了他姓白,上林白。”
上林白,白东招!
国教教宗!
“没错,这小子就是那个白家的宗族之人,”陈士先轻飘飘的说,好像压根没将这个尊贵的姓氏当作一回事。
萧长夜明白了,怪不得刚才他会说一个姓陈一个姓萧都不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怎么?怕了?”
两口释放着雷霆的双剑已然出现在白武罗婴的手中,他阴恻恻的说道:“可惜已经晚了,今夜我就是要打你们两个小杂种。”
“小杂种骂谁呢?”陈士先不甘示弱,一声清吟,岁寒剑出鞘落入手中。
“小杂种骂你。”
“对,就是小杂种在骂我。”
闻听此言,白武罗婴勃然大怒,直接从席位上纵跃而起,落至中央专供他们切磋的场地上,说道:“下来啊,最好连个一起上。”
见此情形,众人的心都在一下子间提到了嗓子眼,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主位上的霍道南。
而萧长夜此刻没有选择去劝阻陈士先,更没有任何解释,他拿起靠在桌边的末须剑,起身与陈士先并肩而立,注视着白武罗婴说道:“我接受!”
听见这句话,陈士先没有担心,反而笑了,他就知道萧长夜不会是一味退让的人,就像七天前在侯府门前一样。
可殿中的及大多数人此刻都是不解的。
“什么?他接受?”
“我承认他是天才,可是才入藏气不过半个多月,他就敢接受白武罗婴这个怪物的挑战?”
“他难道不知道白武罗婴出手有多狠?”
“不说了,我想霍院长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正如他们所言,始终沉默观望的霍道南此刻站了起来,“罗婴,萧长夜陈士先,这是供大家交流切磋的宴会,不是给你们斗勇耍狠的地方,都给我退下去。”
白武罗婴脸色不变,双剑未收,他看向霍道南说道:“霍院长,我白家传承千载,还从未有人敢这么污蔑我族之人,这不是斗勇耍狠,这是为白家而战,希望院长不要阻拦。”
“若真想要罢休,那就让那两个小杂种从我胯下钻过去,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教训。”
直接将自己的家族抬了出来,他相信在场的任何人都不敢轻易阻拦,更何况霍道南本身就是上林教出身。
“哈哈哈!”
陡然之间,一声骄狂的大笑荡漾四方,刹那间便贯穿过整座大殿。
陈士先像看个煞笔一样看着白武罗婴,说道:“你知道上一个让我们钻过胯下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白武罗婴当然不会配合他。
于是陈士先自问自答,“我告诉你,这个人刚从这里灰溜溜的滚出去,马上就会被关进刑部大牢。”
一声嗤笑,白武罗婴直接剑指萧长夜,“你不是敢接受吗,既然敢接受那就赶紧给我滚下来。”
萧长夜看向自己手中的末须剑,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派上用场。
他当然不会怪陈士先,余光从霍道南的位置掠过。
霍道南便在下一刻说道:“萧长夜,这里是朝廷所设宴会,你可以选择拒绝。”
“我接受他的挑战,”萧长夜一步踏出,言词之间没有半点退意,和先前说出拒绝时候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你上什么上,我去揍他,”
陈士先上前拉住他。
“他挑战的是我,不是你,”
萧长夜瞥了下面的白武罗婴一眼,笑道:“真要我们连个一起上,他那来这么大的面子。”
这句话很自大,也很狂妄,所以陈士先很喜欢。
周围的人则很是唏嘘,也有的将这句话当作笑话。
陈士先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下面站着的家伙是鸿鹄榜第一,天枢楼所推演认定的藏气第一人,而萧长夜才刚入藏气不到一个月。
“拿好我的伞,”萧长夜将自己的花伞交到陈士先的手中,而后凛然转身。
第41章:诡异的剑与人
“平成侯府萧长夜,请赐教!”
萧长夜声音非常平静,这足以让在场的人判断,即便是面对鸿鹄榜第一,才入藏气的萧长夜气息没有丝毫的拨乱。
有人注意到他握在手中的剑,却不认识,只是揣测既然是侯府之子,所用的剑定然不同凡响。
就像站在他对面的白武罗婴一样,他再强大也只不过藏气上境,无论如何也无法凭借自身之力发出雷电之力。
在他双剑之上隐现的电弧就是剑本身的力量。
“还算有点胆气,”
白武罗婴殷红的唇角掀起,给人一种阴险可怕的感觉,他可没有做自我介绍的兴趣,目光骤然变得狠厉起来,双剑很简单很随意的刺出。
能够来这里的无一不是修行上的佼佼者,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简单一剑绝不简单。
将经脉中的灵炁灌入手中阴阳双雷剑中,于是一道漆黑如墨的雷霆和一道宛若紫电的雷霆向萧长夜犹若两只灵蛇疾驰而来。
阴阳双雷剑,在百剑谱上位居五十二,还远在陈士先的岁寒剑之上。
双剑之中,一剑释放阳雷,一剑释放阴雷。
阴阳双雷速度极快,只在眨眼之间,阴雷钻入地面,阳雷大放光芒。
嗤嗤嗤!
“糟糕,萧长夜反应太慢!”
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担忧,只见阳雷分化出无数电弧,彻底将萧长夜包裹在中间,在他的脚下,阴雷如两只手掌钻出,赫然是要让他动弹不得。
“白武罗婴这么做是想戏耍于他,”南面座位上,坐在方白尘旁边的弟子说道。
方白尘轻笑一声,很不避讳的说道:“本来我是想亲自出手,没想到这小子得罪的人这么多,也是活该。”
主位之上的荀墨听见了这句话,波澜不惊的脸色微变。
他不是不给人机会的人,所以只是给方白尘提了个醒,没有责怪于他。
众人看着雷霆之外,握着双剑露出轻蔑笑容的白武罗婴,他没有继续出剑,因为在他看来,萧长夜这样的蝼蚁也只配自己出一剑。
他戏谑的望着里面,脚下阴雷如墨般渗透出来,这代表萧长夜此刻已经被阴雷所束缚住。
于是包裹萧长夜的阳雷开始向里面收缩,他要让这些雷电悉数灌入萧长夜的体内,好让他感受最清晰的痛楚。
“不是吧,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露儿放下了手中的板栗,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小姐。
少女心想他若是真这么轻易就落败,又怎么可能和秋风十四这等问道榜上的强者纠缠这么久,那怕此刻少年手上已经没有不定式符。
周围的人不这样认为,“终究只是才步入修行,恐怕连剑诀都没有学,这样结束很正常。”
“是的,很正常,可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正常人!”
说话的是正在喝酒的陈士先,他望着战斗的中央,咧嘴笑了。
下一刻,他的话便得到印证。
一股纯正的灵炁从里面澎湃涌出。
一名来自庭山剑宗,左眉从中而断的男子惊讶说道:“藏气中境,他竟然已经步入藏气中境!”
他的名字叫朱或,鸿鹄榜第二,他说的话自然有足够的说服力。
众人还来不及震惊。
轰!!!
向深处压缩的阳雷轰然破碎,在空气中不断炸响,朝着萧长夜身体攀爬的阴雷刹那间被碾碎。
一道锋芒剑气从中夺目而出,径直洒向轻蔑的白武罗婴。
“若是真这么没用,我真的会很失望的,”
白武罗婴迎面招架而上,他发出的怪笑声就像是夜晚婴儿的啼哭之声,但萧长夜感受不到害怕,只觉得面前这个男子真是个变态。
“我猜不出三个回合,萧长夜必败无疑!”
“不一定,谁能料到萧长夜竟然已入藏气中境,他真的才修行不到一个月吗?”
看着迎面相遇的两人,激烈交缠的剑气冲击而出。
白武罗婴双剑透着一股气象森严,速度和气势就像是战场上的千军万马,霎时间便掀起黄沙万里,将萧长夜彻底封锁在其中。
“看,萧长夜已经只剩下招架之力,他马上就要败了,”一人十分笃定的说道。
有这样的判断并不奇怪,此刻的萧长夜被白武罗婴凌厉的剑招封锁,便是腾转挪移都很难做到,只能拼尽力气全力招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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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这只是你们看见的表象,”
清净派白玉冠一身白衣,不知是看见什么引起了他的兴趣,还是说想要借此机会让同门师弟中修剑的通过这场战斗得以进步。
郑重说道:“萧长夜看似被困绝地,实则他的剑已然保持着轻巧灵动,恰如春日里的飞燕掠过柳间,非但没有败象,反而应对自如。”
“你们现在该看的不应该只是他手中的剑,应该是剑和执剑的人。”
得到问道榜第十强者点悟,众人尽皆一副如梦初醒之态,定神看去。
阴阳双雷剑携爆雷杀去,直攻萧长夜死穴。
就在有人以为萧长夜必败于此剑之下时。
便诡异的发现,他手中那口始终泛着白光的剑极诡异的从另一个方向出现,出现的时间刚刚好足够拦住白武罗婴。
“是巧合吗?”有人不愿相信的说,此刻已没人注意到先前有人说过的三回合早已过了一次又一次。
白武罗婴手中双剑再快,如九霄雷霆轰杀而来,所去的地方仍是萧长夜漏出的空挡。
“这次肯定败了,这招无解!”
庭山剑宗一名弟子自信满满的说,作为南方第一剑宗,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绝对不会有错。
可是立马他的瞳孔就放大了数倍,不可思议的看着白武罗婴蕴着强大杀伤力的一剑直接落空。
白武罗婴此刻也发现蹊跷,本来想要戏弄萧长夜的心思逐渐开始减少。
双剑如幻影般刺出,在弹指间便已出七八剑。
可萧长夜的眼睛就像是能看清他每一道剑般,总能在刚刚好的时候拦住他,他手中的剑看起来每一次都只有招架之力,可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萧长夜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
就像白玉冠比喻的,他就像春日飞燕掠于柳树间,每一个舞动的柳枝都无法击中他的身体。
“他是怎么做到的?”
刚才还无比自信的庭山剑宗弟子向自己发出了灵魂一问,如果是第一次是巧合,那么不可能此次都是巧合。
萧长夜的剑,太诡异了。
或者说这个人太过诡异,他好像能提前看出白武罗婴会如何出剑。
第42章:剑挽天华
“是上阳剑诀。”
“不愧是白师兄,竟已将上阳剑修炼到如此地步。”
席位间传来无数道的惊呼之声,大多数都是崇阳学府的弟子,这一剑正是出自崇阳学府,此剑诀威力极为强大,可是对于修行者的天赋要求也是极高,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连入门都无法做到。
“剑挽天华!”
上阳剑诀最后一式,白武罗婴手中的双剑携这滚滚剑意,好似破入云霄。
如果说之前他的剑在萧长夜面前就像吹动柳枝的微风,那么此刻已然变成狂风暴雨,狂暴的排击而来,暴乱的柳枝已经令萧长夜避无可避。
一声刺耳的尖叫,就像是婴儿的尖叫之声。
来自于前方的白武罗婴,他再一次被激怒,愤怒来源于未能将萧长夜戏耍折磨,未能用最简单的剑将萧长夜打趴下,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是的,在心底他不得不承认萧长夜比原以为的要强大很多,居然逼他动用正经的力量,这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耻辱,当然感到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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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吧!”
剑气切割过萧长夜的衣衫,在刹那间他的衣服上已经被剑气破开数十道缺口,有的让他无法躲避的已经深入破开皮肉,鲜血从中缓缓流淌而出。
主位上的霍道南始终看着,但没有要出手阻止这场战斗的意思。
他看着白武落英的剑朝着萧长夜的手臂而去,这是要先断萧长夜的手,令他连握剑也难以做到。
萧长夜看出了他的想法,战斗还没有开始前萧长夜就听见有人说此人出手狠辣,几番交手下来,果然如此。
“废了,萧长夜灵炁不支,再加上数道剑气封锁,他再不认输,手便要手上了,”一名杏山学府的学生担忧的说道。
另一人立马回道:“别忘记,先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不一样,先前的白武罗婴只不过出四成力,现在至少八成!”
说话间,便见萧长夜竟放弃了对数道剑意的防守,这些剑意故意不杀进来,是白武罗婴故意为之,所为的就是要萧长夜看到自己的无奈。
只要他敢出剑去拦,那么这些剑意就会冲进来切割过他的全身,到时候就不是一只手那么简单。
可是萧长夜出剑了,他的剑穿行于数道剑意的缝隙之间,来到白武罗婴的面前。
见他如此选择,白武罗婴反而很开心,“既然选择了,就准备接受我的剑的洗礼吧。”
话音还没落下。
于萧长夜身体周围虎视眈眈的剑气纵掠而出,朝着萧长夜的四肢,胸膛以及后背,甚至五官而来。
坐在上方陈士先放下了手中的酒,手早已经捏紧岁寒!
很多人则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惨烈的一幕,还有的人看向了霍道南,心想如此战况,院长大人再不出手萧长夜只怕要被斩杀得遍体鳞伤。
却在下一刻。
澎湃的灵炁冲击从萧长夜体内如海浪般涌出,霎时将冲来的数道剑气淹没在海浪之下,便是白武罗婴也被这道浓郁的灵炁冲击打得被迫后退十余步才止住身形。
众人无比惊骇。
“藏气上境!!!”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萧长夜已经灵炁枯竭,现如今这一幕和释放出的灵炁强度,只能说明他已经步入藏气上境。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简直太匪夷所思!
“半个月的时间连破三境,这还是人吗?!”
“即便是李公子,当年也用了整整一个月,他却只用了半个月,难道说他的天赋还在李公子之上。”
问道榜第一的李君迁,上旬入藏气,中旬破中境,下旬破上境。
被称之为三旬破三关,一时间成为大周无数人崇拜的存在。
上百双震惊的眼睛盯着破开一切封锁的萧长夜,他的衣服上有很多缺口,缺口中有鲜血流出,此刻却没有人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丁点狼狈。
在三尺之外的白武罗婴咳了两声,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龇牙咧嘴的样子仿佛一头要吃人的妖兽,死死的盯着萧长夜。
便是他也感到难以置信,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什么鬼?
现在只有萧长夜自己知道,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进过藏气上境,之所以有这样的能力,靠的当然是鬼的力量。
是的,七娘此刻就在他的身上,在那个锦囊之中。
其实在开始的时候,她便想要出手,只不过萧长夜想要领教一下鸿鹄第一的实力,便没有准许,这样做也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战斗经验。
事实证明,现在的他的确不是白武罗婴的对手,如果不是这小子存在戏耍他的心思,肯定在很早以前就需要封七娘出手了。
既然七娘已经出手,那么这场战斗也该结束了。
萧长夜余光从腰间锦囊身上飘掠过去,告诉了七娘自己的想法。
于是在末须剑上的白光逐渐褪去,露出了它最真实的样子,这是一口看起来极为光滑的剑,就像明镜一般,周遭射来的光线仿佛都被他所吞没。
另一边的白武罗婴身体上也爆发出强大的气势,双剑之上雷霆肆虐,眼神充满了阴森恐怖。
显然,他也彻彻底底放弃和萧长夜戏耍的心思。
同样的想法,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动了。
一道雷霆先发而至,萧长夜径直而去,并不躲避,手中末须横扫而过,雷霆便被切割成两段,然后化作云烟。
他的剑似乎很快,不是速度上的快,是锋利上的快。
好像任何事物在这口剑面前,都会被拦腰斩断。
两人相遇,澎湃的气息冲击瞬间将两人包裹其中,从外吹进来的夜风亦被卷入其中。
凌厉的剑杀来,萧长夜不在像先前那般躲闪或者总是在刚刚好间拦下。
一剑来便有一剑起。
白武罗婴的起势还未完成,萧长夜的剑就已经来到他的剑前。
“这一式,叫做剑挽天华,”
萧长夜平静的说。
事实上,不需要他说,在场的人都知道,因为这套剑诀就在刚才白武罗婴用来封锁萧长夜,还准备用最后一式断了萧长夜的手。
此剑出自崇阳学府,名叫上阳剑诀。
“他居然也会上阳剑诀!”
说话之人话音刚刚落下,便听见战场的中央,一道清脆的响声传来,然后一柄剑从中激射而出,最后无力的落下,插进场地的边缘地带。
“什么?!”
无数人瞠目结舌,就像刚才看见萧长夜已入藏气上境一样。
第43章:入街遇敌
寂静,前所未有的寂静。
当众人看清楚脱手而出,插进地面的剑时,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是白武罗婴的阴雷剑,此刻显得孤寂的插在那里。
这份孤寂中还有败落,他代表着稳居鸿鹄第一一年的白武罗婴的败落,败落于一名才入藏气半个月的少年。
如此情形,在大周帝国的历史上从未发生过。
有人的脑海中恍然发现,眼前的少年步入藏气的过程在大周帝国的历史上也从未发生过。
席间的很多人已经感到麻木,这场本不应该存在的战斗接连给他们带来的震惊实在太多,他们已经震惊到麻木。
如果战斗继续,白武罗婴手中的另一柄剑是否会脱手而出?
麻木之余,很多人想要知道答案。
是的,战斗已经停止。
萧长夜的末须剑被迫收入鞘中,白武罗婴的阳雷剑也被迫收回。
因为在阴雷剑飞出去的刹那间,霍道南出手了,他的袖袍挥舞过夜风,一切便归于平静,萧长夜和白武罗婴也被直接分开。
“比斗重在切磋,你们这般打斗,已经危及各自性命,就此结束,”
说这句话的时候,霍道南没有看两人,而是盯着那口插进地面的剑。
白武罗婴脸上还带着强烈的怒火,他不甘心于就此结束,那怕这场战斗并不能以阴雷剑的脱手而去就肯定胜负。
可是剑落于他而言就是耻辱,此生莫大的耻辱。
霍道南没有再给他出手的机会,强行拔除阴雷剑塞进白武罗婴的手中,而后挥舞衣袖,将他送回了原来的位置。
“本官给白计春的面子已经足够了,不要再得寸进尺!”霍道南态度强硬,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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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计春是白武罗婴的父亲,不在上林学宫也不在上林教,是在朝中为官。
霍道南转身,强硬的态度柔和下来,他看着萧长夜满身伤痕,说道:“来人,带萧公子下去处理伤口。”
萧长夜没有立马回答他,以为他很清楚霍道南的做法会让席间一个人非常不满。
所以第一时间就看向了陈士先。
如他所料,陈士先现在很生气。
霍道南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在帮他,实际上还是在给白计春面子,他不能看到白武罗婴真正的败于萧长夜的手中。
……
……
萧长夜从陈士先的手中接过伞,跟着前头带路的人前去处理身上的伤口。
带路的是一名侍卫,是朝廷专门从城卫军中抽调过来的,他对待萧长夜十分的恭敬。
带着歉意说道:“萧公子,请您见谅,说实话我们都没有料到今天晚上会有这样的战斗,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切磋,没有在楼里安排太多的药物。”
“只能出楼去旁边的四叶街,您身上的伤口太多了,需要清洗处理包扎。”
对此,萧长夜表示理解,说道:“有劳。”
他身上的伤其实并不严重,只是些皮外伤而已,可也正是因此,在锦意楼中没有太多这种只治外伤的药物。
出了楼,夜空上的星星比来的时候要多了很多。
夜空看起来很漂亮,侍卫也感到几分疑惑,疑惑来源于萧长夜离开时还专门从陈士先手中取过伞。
他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萧公子,您这怎么还带一柄伞呢?”
萧长夜闻言,心想总不能让七娘一直待在锦囊中,那样她也不愿意,还有一个原因是,他需要封七娘跟在自己身边。
不过这些都不能给前面的侍卫说,轻声道:“带伞当然是为了防止下雨。”
“公子说笑,今天晚上怎么可能会下雨呢?”
萧长夜没和他继续聊下去,从锦意大街直走不到两千米右转就是四叶街。
可是才走不到三百米的距离,萧长夜的眉头便微微皱起,他知道后面有人,但没有回头。
心中不由微紧,心想某些人这是要出手了?
右手不由的握紧伞,左手也已经做好准备,以便随时能拿出和长公主以及阳覆所约定好的东西。
由于宴会的缘故,锦意大街周边今夜都禁止百姓活动,因此除了锦意楼,周围的街道都显得空阔寂静,暗淡的月光似有若无的洒落在瓦巷之间。
萧长夜始终保持着镇定,面对前面时不时侍卫会发出的询问,多是些拍马屁套近乎的话,萧长夜简单的回应着。
奇怪的是,一直转入四叶街,后面的人还是没有出手。
一直入街几百米,前面的侍卫都已经停下步伐,说道:“公子,就是这里,请进。”
听见这话,萧长夜突然间有些担心带路的侍卫是否别有居心?
他不想再这样等下去,也不想继续走下去,因为他不敢确定侍卫面前所指的药铺会不会是他们用来躲避这座城的东西。
向后退了数步,拉开和侍卫的距离,萧长夜转身凛然看向来时的方向。
并不是很宽敞的街面非常干净,夜风拂动两边的四叶草,萧长夜冲着某个方向说道:“不用再藏了,出来吧。”
侍卫怔住,“公子,您说什么?”
话音落下,一道剑光自前方街道倏然升腾而起,犹若暴雨下的闪电朝着萧长夜疾驰而来,速度比之先前和自己对战的白武罗婴不知快了多少倍。
就萧长夜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看清纵掠而来的影子,只能见到一道光射向自己。
好在,他手中还有一柄伞。
伞主动从萧长夜手中脱手而去,卷起街道周围灵炁与剑光轰然相遇。
剧烈的冲击波及而来,萧长夜果断摸向自己的锦囊。
“萧长夜,警觉不错,竟被你给发现了!”
一道较为耳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萧长夜微惊,“方白尘,是你!”
花伞回到自己的手中,方白尘亦出现在萧长夜的前方。
带路的侍卫惊讶上前,问道:“方公子,你这是?”
方白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言辞锋利:“既然被察觉到,我便直说,今天晚上我要废了萧长夜,此事是我与萧长夜的私人恩怨,”
“和我的宗门没有任何关系,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告诉霍院长,如果他来的够快,或许能救下萧长夜。”
侍卫惊愕在原地。
第44章:枯骨黄沙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侯府可以随便杀人,凭什么你们侯府杀了人就不用负责?!”
“凭什么你们能在我尚明宗的门口杀人,我到你们门口就不行?”
“凭什么那么多人护着你?凭什么一场切磋他们都要阻拦?”
方白尘从街道的另一头举着剑向萧长夜走来,昏暗的月光无法照清楚他的脸,但萧长夜能听见他言语之间蕴含的滔滔怒火和强烈不甘。
“既然大局上我不能讨回公道,那么今夜我就在小局上让你知晓,你们侯府不是什么都可以任意妄为的。”
前面才说自己是因个人恩怨而来,此刻每一句都在告诉萧长夜,他就是为尚明宗而来,“今夜,我要为丰州城北,山道之上,惨死于你们手下的同门师弟报仇!”
“今夜,我要为七日之前,侯府门前,惨死于你侯府枪下三十四条人命,报仇!”
他的脚步很是沉重,因为所过之处,皆是为尚明宗死去的人。
方白尘厉声说道:“尚明宗是我的家,而你杀了我的家人,不过萧长夜,我方白尘从不杀手无寸铁之人,我准你先出剑,”
“不要想着拖延时间,我知道弄死你我也不能活,所以杀你之后,我会就地自裁,争取黄泉路上,再杀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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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已经离开,萧长夜一手握伞,一手握剑,脸色很不自然,因为他没有想到方白尘来杀他的理由会是这样。
“我不知道你准备在宴会上找我切磋,也不知道是谁在帮我阻拦你,”
萧长夜凝重说道:“侯府门前,杀了你的人,我侯府确有责任,但山道之上,那些人确实该死。”
“你为了自己的宗门颜面,宗门师兄弟以及自己的朋友要杀我,理由很充足,为了宗门师兄弟,为了朋友甘愿付出性命,我很钦佩,”
末须剑再一次出鞘,吸收着落下的月光,萧长夜凝视着方白尘,说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死,他们在死亡之前都做了些什么才招来杀身之祸?”
“你为这样的人付出自己的生命,当真值得吗?”
回答萧长夜的是方白尘手中的剑。
已下决心的方白尘,出手便是自己最强大的手段。
黄沙从他的剑下升起,宛若北方的沙尘暴般向萧长夜席卷而来。
在极短暂的时间里,黄沙将整条四叶街灌满。
一柄花伞在面前撑开,一袭白衣出现在黄沙里。
封七娘握着伞,护着身后的萧长夜,向前方说道:“方白尘,杀你师兄弟的人是我,和萧长夜无关。”
这是方白尘的成名绝技——枯骨黄沙。
曾经他也是凭此绝技才进入扶摇榜前二十。
在他的黄沙之中,无处遁形,想要离开,唯有化作枯骨。
“你果然有问题,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打败白武罗婴,原来是因为这个女人。”
“太好了,两个都来了,今夜我便是死了,也是死而无憾。”
方白尘从黄沙中杀来,从萧长夜的侧方出现,夺目而起的剑光让萧长夜在最后关头做出稍许反应,可惜他的境界太低。
铿锵一声。
末须剑直接被压至胸口,方白尘剑锋扭转,一剑破开萧长夜身上一块皮肉,弥漫的黄沙霎时朝着他的身体灌了进去。
当封七娘回身以伞为剑杀过来时,方白尘已经再一次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当中。
身上本就有外伤的萧长夜暴露在黄沙之下,此刻经脉之中,灵炁已经被黄沙所污染,他便是运炁都已经变得异常困难。
“你给我撑住,他得意不了多久,”
七娘聚起灵炁,将萧长夜护于其中。
萧长夜抬眸望去,四面黄沙,只有前方七娘的一袭白衣,成为了他眼中唯一亮眼的颜色。
已起杀心的方白尘,七娘在没有浩然正气的帮助下,决然不是其对手。
“七娘,你可以吗?”
萧长夜极认真的询问,“说实话,我这个人不喜欢说丧气话,但现在我还是不得不说,我们不能都交代在这里,如果你没有自信在保护我的情况下等到霍院长来,”
“那就赶紧离开,我不想死了以后没人给我报仇。”
“我也说实话,我不确信能不能拦住他,但是不管能不能,我都不会离开,”
封七娘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方白尘之所以没有出现,是在酝酿一招毙命的大杀招,“说好的,你要给我准备一辈子的人魂丹,还有帮我完成那件事,我最讨厌男人对我食言,你最好不要这样。”
“再说,就算我们死了,姓唐的也会给我们报仇,何况,天枢楼不是时刻都盯着这座城吗?”
“城太大,没有谁能看到每一个角落。”
萧长夜盘膝坐下,努力的抵抗着黄沙的侵蚀,“而且今天晚上,他们的目光肯定是落在锦意楼上。”
“这里离锦意楼不远,”封七娘说。
她的话刚刚吐出,万里黄沙中,一轮红日从正前方冉冉升起,其间蕴含着汹汹杀意。
那当然不是真的红日,是方白尘的黄沙落日剑!
曾经他凭此剑,将一名坐明境的修行者斩成重伤,在床上瘫痪半年,从此修为再不能向前一步。
“再见!”
空中降下方白尘的声音,红日从天空上坠落下来,黄沙顿时暴躁,护住萧长夜的灵炁罩瞬间被撕裂出几道缝隙,封七娘猎猎作响的白衣咔嚓一声被破坏。
紧接着,炙热的高温降下。
红日坠落,仿佛末日来临。
封七娘在某一刻睁开双眸,冰蓝色的眸子好像能将周围的环境降温,她看向落下的红日,走到萧长夜的身边,毅然决然的撑开了伞。
萧长夜看着她漂亮的眸子,胸口横冲直撞的黄沙好像平静了许多,他没有再说什么,也来不及再说什么。
只是将手伸了过去,和封七娘一起握住伞柄,将全部的力量注入伞中。
两个人,四只手。
“其实这颗红日也蛮漂亮的,”
封七娘膝盖微屈,握住伞的手被红日落下的剑意切开两道血口,她却没有松手,还笑着说,“就是这些黄沙太脏了。”
萧长夜闷哼一声,唇角溢出殷红鲜血,说不出话来。
第45章:繁星落雨
萧长夜有些后悔,在看见方白尘的时候,他就应该果断的将信号弹发射出去,即便这样夺回血经的计划会失败,可总好过现在。
如今在方白尘的枯骨黄沙中,别说将信号弹发射出去,就是想要点燃一簇火都是不可能的事,更不要说方白尘看见必然会阻拦。
只不过,就在萧长夜这个想法落下的刹那。
他便看见,在伞外出现了一朵漂亮的火苗,就像燃烧的花朵。
也就在火苗出现的一刹那,天空上的红日就好像被这朵看起来弱小的火苗夺走了颜色,周围暴躁的黄沙被火苗释放出的力量毁灭。
从天而降的红日剑意,被火焰焚烧成虚无。
封七娘和萧长夜心中自然生出喜色,想来定是那名侍卫将消息传了出去。
……
“将他痛苦的灵魂带下去,我的师弟将会超度他一生的罪恶。”
四叶街外,一名黑袍人双手合十,轻声念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愿他来世干干净净。”
在他脚下死去的人,赫然就是从四叶街离开的侍卫。
黑袍人身后是尽数穿着夜行衣的人向他恭敬行礼,而后两名年轻人将侍卫拖了下去。
旋即,黑袍人抬眸落向四叶街,说道:“如此红日,该下雨了。”
“可是埋伏在锦意楼外的人已经向这边赶来?”
“那就拦住他们!”
……
还和四叶街隔着几条大街的路上,一名手中握着竹简向锦意楼而去的少女忽然停下步伐,瞩目向四叶街的方向,说道:“叶姐姐,那边好像发生什么事了?”
站在少女身边的女子拥有一张近乎完美无瑕的脸颊,称上一声沉鱼落雁也不为过,可惜的是她的脸上没有笑容,若是她愿意笑一笑,一定会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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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过来已经耽搁了许多时间,城里的事是城卫的职责,与你没有关系,”身材修长的女子极漠然的说。
“你难道还会在乎迟到不迟到这种事?”少女轻笑一声,说道:“我们过去看看,兴许能帮上忙呢?”
“而且你看其中释放出的剑意,好像是你们南方尚明宗之人,你难道不想过去看看?”
“并不想,”
女子仿佛天生锋利的眉梢轻轻挑起,说道:“你若真想出手,不妨将刚才我们修复的东西丢过去,总之你也不知道那边的人究竟是争斗什么,放进盒子中我们就算是去了锦意楼一样能够看见。”
听起来,这似乎真的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少女顺着她的思路一想,说道:“有道理,正好我也想看看这一次有没有成功。”
说话的同时,一个看起来由楠木所制作的物件出现在少女的手中,乍一看外观有点像鲁班锁,实则不然,少女掌中的东西由成千上万块木头拼接而成,其中更是藏有一方小天地。
“我这就施法,”少女兴致很高,对自己手中的东西也充满了期待。
……
四叶街。
萧长夜和封七娘还撑着伞,坠落的红日则以极快的速度黯淡下来,于他们身前燃烧的小火苗逐渐变成了一团烈焰。
而后烈焰的中心,倏然传出一声凤鸣。
紧接着萧长夜便看见,一只火凤从中诞生,继而震破长空,向黄沙里的红日飞了上去。
火凤所过之处,黄沙荡空,剑意消失,一切归于平静。
伞上传来的压力骤减,空气中的炙热以极快的速度消退。
萧长夜抬目向火凤看去,只见其飞进了红日之中,随后红日湮灭,夜色再入眼帘,繁星挂于长空,弦月为一片乌云遮蔽,一切重归平静。
“人呢?”封七娘很疑惑。
救他们的人没看见,方白尘也没有看见。
萧长夜皱起眉头,同样不解,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夜空上突然之间就落下了雨珠。
抬头看去,不见乌云,不闻雷声,繁星依旧,弦月依旧。
这场雨来的诡异,来得也很猛烈。
霎时间,街道两边的屋顶便被砸的哒哒直响,此起彼伏的声音比擂鼓还要迅猛。
萧长夜伸手去拿七娘手中的伞,心想有时候话真的不能乱说,在来的路上他告诉那名侍卫,带伞是为了防止下雨,现在就下了一场诡异的雨。
两人很默契,七娘好像知道他会过来拿伞,“宴会就不要再去了,还是直接回家吧。”
“这雨来得如此诡异,只怕我们是走不了了,”
这一次,萧长夜很果断的取出了联系长公主的东西,不过此刻他体内的灵炁依然难以运转,所以只能交给封七娘。
没有问任何缘由,七娘运炁进入其中。
便见一朵璀璨的烟花穿过重重雨帘,步入夜空,在九霄之上炸响。
下一刻。
一辆马车从四叶街的尽头缓缓驶来,那是一头很普通的红鬃马,车也很普通,看不出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与此同时。
在萧长夜的身后,也缓缓驶入一辆马车,不同的是,在马车的后面还跟着不少人。
一眼看去,便知这些人都是精壮汉子。
他们手持劲弓,腰悬长刀,面蒙黑巾,眼神中杀意饱满。
“咳咳!”
萧长夜看着马车,吐出一口血来。
“该来的人来了,”
封七娘表现得很平静,好像被包围的不是他们一般,“可惜你不在状态,你布置的人手似乎也已经出了问题。”
“萧长夜,回家之路已绝,锦意楼外的人赶不到这里,阳覆的人同样赶不到这里,”
马车里传出一道中正平和的声音,“事情发展到今天,该结束了,将血经钥匙放下,回家的路自然给你敞开。”
“好,我给你,”
萧长夜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却又说道:“是我败了,现在只有一个请求,你可以走出马车吗?不一定看见面目,就是想看一看一路上折磨我的人。”
“我可以满足你这个请求,”很意外,对方居然同意。
车帘被一只手缓缓掀开。
猛烈的雨水很快在这条老旧的街上形成小溪流。
一道披着黑袍的身影从车帘后走出。
萧长夜脸色骤变,眉头紧皱,不可思议的说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46章:站在佛光前的少年少女
黑袍人带着面具,身高六尺,萧长夜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惊讶的当然不是黑袍人,而是出现在黑袍人马车旁的少女,她的手中握着一柄灵秀的剑,只两尺一寸长,她生的很美,眸子很清澈,即便下着雨好像也能从里面看到漂亮的繁星。
不错,少女正是在风雨客栈树林中出现让他物归原主的柳夜雨,是前几天晚上翻窗而入他的房间,要以杀人之剑取出血玉的女子。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她就是夺取血经的真正幕后之人?
这样的念头像闪电一样掠过萧长夜的脑海,很快就被排除,不止是他自己觉得荒唐,更重要的是,他身后的人以及黑袍男人的态度告诉了他答案。
“你说什么?”黑袍人对萧长夜的话感到莫名其妙。
“大哥,后面有人!”
后方劲弓高举,这是破星弓,只有在朝廷军中才能看见他们的身影,可是此刻就这么出现在这群人的身上。
也就在此话音的前一刻,萧长夜隔着重重雨帘和少女那双漂亮的眸子对视,然后她动了。
身体倏然消失,仿若雨中精灵。
萧长夜心领神会,握着伞的手脱手而去,骤然间拔出末须剑,面向后方,一剑横扫而去。
无须言语上的交流,封七娘顺势接过雨伞,灵炁澎湃而出,白衣舞动,绝美的身姿好似曾经的公孙娘子。
“放箭!”
马车里传来一声波澜不惊的声音,似乎外面发生的情况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密密麻麻的箭矢刺穿落下的雨珠,而后和萧长夜斩出的剑气相遇,折断数根继续向前,接着就遇见封七娘以伞画出的结界。
同一时刻。
柳夜雨的身影在戴面具的黑袍人后方凭空出现,她没有出剑,而是一拳头落下。
她的拳头不可能有多大,白净的拳面看起来甚至有些秀气,可是秀气的里面,包含这令黑袍人也畏惧的力量。
黑袍人避无可避,仓促之间同样一拳迎上。
他的拳头携着飓风,扰乱风雨,惊动雷霆,威力可见一斑。
“啊!!!”
其结果却是一声惨叫,拳头相遇的一刹那,燃烧的火焰就将他的拳头包裹,数根火线像绳索般朝着他的身体穿梭过去。
须臾。
两尺一寸长的剑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以火凝练出的绳索将黑袍人束缚。
只是一个照面,她便制服了境界在自己之上的人。
然后平静的看向前方阻挡着箭矢的萧长夜与封七娘,提着黑袍人走了上去。
萧长夜此刻只能以少女是为了血玉所以才帮助自己作为理由,见到黑袍人被制服,萧长夜强撑着自己的身体,说道:“将血经交出来,我放了你们...”
话没说完,箭矢骤停。
因为对面那辆马车车帘突然被风吹起,而后其中释放出一道璀璨金光,梵音骤然间从中降临。
一道佛印从里轰然拍出,落下的雨好像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周围的一切皆被佛光笼罩。
萧长夜双耳骤鸣,眼睛被迫闭上,脑海中响起阿盗夫说过的那名佛宗和尚,心想多半就是此人。
支撑着结界的封七娘和冲击而来的佛印还隔着颇远的距离,可当梵音与佛光降临那一刻,她的身体瞬间为佛光所穿过,手臂之间,雪白的毛发已是若隐若现。
他很清楚佛法对鬼怪的克制,萧长夜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必须将七娘带回伞中,否则她将不止是被打出原形那么简单。
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量,或许是多日以来的相处,或许是不容朋友就此离开的决心,也或许是一人一狐之间所产生的羁绊促使萧长夜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潜力。
他握紧末须,一剑斩出!
刺目的佛光在末须剑前,竟被吸入其中,于是萧长夜再出一剑,斩开一条道路,捡起落在地上的花伞,来到封七娘的面前。
虚弱的封七娘向后倒下,在最后她看见了一道像山一样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将所有的佛光拦在了他的身前。
那种穿心一般的痛楚终于从自己的身上离开,可是面前的他又要如何抵挡?
封七娘没有办法多想,今夜的战斗虽然很短暂,可每一次她都拼尽了全力,本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再多撑一会儿,可以再留下多帮助他一会儿。
可是现在自己真的撑不住了,冰蓝色的眸子逐渐失去颜色,眼前一片模糊,向满是雨水的地面倒去,想到这些,她心中有些不喜,有些烦躁。
站在前面的人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一双仍有力量的手在最后关头抱住了她。
......
一声剑吟在佛光中响起,少女像雏燕般灵动的身影出现在萧长夜的面前,于是萧长夜有了抱住封七娘的机会。
柳夜雨对萧长夜没有任何言语,或许也来不及说出什么。
她一步走进佛光之中,两步来到佛印之前。
然后一剑挥洒而下,她的动作极为自然,和吹动的风同一方向,和流淌的天地灵炁同一方向,和看不见的月光偏移方向也一样。
但是和佛光相反,和落下的雨水也相反。
所以她的剑破开了佛光,撕裂了雨水,斩碎了佛印。
在马车中打坐的和尚看见这一幕,手中的佛珠停止了转动,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他低眸一看,身上的袈裟沾了雨水。
和尚凝重的看向风雨不侵的少女。
“原来是你,”他轻轻的说出四个字,然后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随后,和尚手中佛珠飞快转动,厚厚的嘴唇不断吐露,无数释放着佛光的梵文自他口中飞出,直往少女而来。
萧长夜刚刚起身,便感受到天地间的灵炁正在被这些梵文所掠夺,地上的雨水在向和尚流淌,这方天地似乎正在落入和尚的手中。
这是一名升元境的强者,他们根本不可能是其对手,只能阻挡等待救援。
可是,从方白尘出现到此刻,至少也已经过去一刻钟,为什么人还没有来?是因为这场雨吗?
梵文杀来,少女剑起,便有风火随她而起。
数剑斩去,有梵文在剑前碎裂散落。
可是更多的熄灭了她的风与火,来到少女身前。
少女当即横剑在前。
下一刻直接倒掠而出,在落下的雨中洒出一抹鲜血,染红了雨水,也染红了萧长夜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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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紧伞也握紧剑,冲了出去。
他很惜命,但是他绝不能接受出现帮助自己的少女死在自己的面前。
他来到少女前面,就像先前站到封七娘面前一样。
第47章:另一座朝歌城
当无数梵文来到自己的面前,冲进自己的身体,痛楚深入四肢百骸,将自己打倒在地时,萧长夜看见从马车中走出来的和尚。
不,准确的说,他的脚没有接触到地面,不知是不是担心地上的雨水将他的鞋子袈裟弄脏。
和尚看起来像个中年人,眼神坚定,看不到所谓佛宗的慈悲。
萧长夜修的是长生道,不是与人战斗的杀人术,他没有想过要变得多强,这不是长生所需要的,但此刻,萧长夜想要变强,他很确认这一点。
刺目的佛光在自己的身上游动,将一个锦囊撕裂,打开血经的钥匙为佛光所笼罩,最后落到和尚的手中。
没有任何言语,和尚一个眼神,马车后冲出两名汉子,踏过雨水将先前被柳夜雨挟持,此刻倒在雨水中的黑袍人带走,自己也转身准备离去。
“你的手段就只有这些?”
身后,少女依然不慌不乱的声音传来,绝对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询问。
萧长夜扭头看向她,唇角边挂着血,脸色惨白,如冬天的雪。
自己又不是神,只是一名才入藏气的小小修行者,对方却是站在修行高峰之上的存在,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样无力的话萧长夜没有说出,坠落下的雨水好像小了许多,马车向街道另一头缓缓驶去。
萧长夜躺在雨里,隔着重重雨帘,忽然发现,夜空上的星星正在消退,黑夜正在被白天的力量驱散,乌云转而向白,一道属于太阳的光芒自东边落下。
……
……
“大人,看得出来,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从战斗所留下的余烬看,其中有来自尚明宗的黄沙之意,还有些许残存于空气中的浩然正气,另外一份就是萧公子,”
“初步推断,是前几日在平成侯府门前闹事的方白尘找萧公子讨要说法。”
阳覆蹲在四叶草边,这些草没有被红日剑意所斩断,它们依旧释放着蓬勃生机。
“霍道南呢?”阳覆声音阴沉到了极点,折断一根四叶草仔细端详。
“院长大人还没有到,他似乎并不知晓这里发生的状况。”
“天枢楼怎么说?”
“什么也没有说?”
“什么叫什么也没有说?”
“天枢楼说,世人传言天枢楼始终看着这座城本身就是流言,大人不应该来问他们。”
原来如此,天枢楼看的是这座城,从始至终都不是城里的人。
闻听此言,阳覆大手猛然用力,紧接着掌心却传来一股灼烧之痛。
“三元真火?!”阳覆震惊的看着从被捏碎的四叶草中钻出的一缕火星。
听见这话,跟在他身边的官差瞪大了双眸,说出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名字,“圣女殿下?”
这世间只有一人拥有三元真火,便是被南方三大宗门尊为三宗圣女的沐云英。
此火绝非勤奋就能炼出,最为重要的是机缘。
她既然有先天之体,自然有跟随她一同降生到这个世间的先天之物,三元真火便是这先天之物。
“去锦意楼!”阳覆强压着心中的不满。
无论是萧长夜还是方白尘,亦或者此刻出现的圣女殿下,今天晚上都应该待在锦意楼,现如今出现在这里,发生这样的事,作为主持宴会的霍道南居然至今未到,他需要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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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正当他们准备起行时,前方来了一名女子。
女子穿着宫中女官的服饰,行止有礼的来到阳覆的面前,说道:“阳大人,这里发生的事情长公主已经悉数知晓,方白尘为报宗门被辱之仇寻萧长夜,在这里发生激斗,”
“当我们的人过来时,被谋夺血经之人所阻,随后他们在这里下了一场雨。”
“长公主?下雨?”阳覆微怔,今夜京都虽然月光算不上多么皎洁,可是绝对不可能下雨,现在天上还挂着星星呢。
不过很快阳覆就明白了她所说的下雨是什么意思,旋即说道:“原来殿下已经知晓。”
此言带着自信的成分,在阳覆看来,既然长公主都已经出手,那么一定万无一失。
谁料女官说道:“本来是应该万无一失的,某些人自以为察觉殿下的埋伏,实则只是殿下故意让他们出手,其意是想看看佛宗究竟想做什么,”
“可惜的是,半路出了个好心的女孩,将殿下的部署打乱。”
“女孩?”
……
晨光微熹,照着墙边湿润的四叶草。
清新的草香进入沐云英的鼻息,她睁开眼帘,看见了湛蓝的天空,还有白云之后的太阳。
她轻轻的咳了一声,下意识的伸手落在自己的脸颊之上,很是冰凉,如果有外人在这里,一定会觉得她双手捧着自己脸蛋的举动很可爱,可是一点不像所谓的三宗圣女。
和一名相当于大周升元境的佛宗强者战斗,这是她一生都未曾做过的事情,她不是觉得自己今夜的举动足够勇敢,反而感到心有余悸。
只是这是她肩上的责任,是她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从小到大,她都在被灌输这样的思想,现在也只是为这份被灌输的思想去战斗。
她起身环顾过四周,这里是四叶街,但她知道这里肯定不是原本的四叶街。
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轻盈的脚尖轻点在四叶草上,而后飞上街道两边的屋顶,向更远的地方看去,入目之处,是朝歌。
四叶街的旁边就是锦意大街,屋舍俨然,楼宇重叠,就是看不见大街上有那怕一个人。
更远的地方,她看见象征权利的皇城,可是感受不到上面散发出的神圣意味,这座庞大的朝歌城从外表看起来和另一座朝歌城别无二致,甚至每一砖每一瓦都一模一样。
可即便是很少在这座城生活的沐云英也知道,他的每一砖每一瓦都完全不同,他散发出的气息根本不是朝歌城。
她走出四叶街,来到流淌的南新河前,这条在京都负有盛名的河,河水并不清澈,但是也不浑浊,只是河水的颜色浓郁得让人看不见底。
有人说河水之下是青龙宫,当然不会让你看到底。
沐云英盯着河面,不是好奇下面是不是有青龙宫,而是河面上漂着一个人。
第48章:天明后,有人死去
血染红了河水,少年的手还紧紧抓着一柄并不适合男子的伞。
沐云英现在已经知道封七娘并不是人,是一只狐妖,而且还是一只本应该死去的狐妖,她看着萧长夜手里紧握的伞,想起在风雨客栈外树林中。
萧长夜担心封七娘身体不支而担心的样子,想起就在刚才为了救下封七娘不顾生命冲上去也要挡住佛光的样子,同时也想起最后对方不知那里来的力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挡住无尽的梵文。
能够在大危难时仍不放弃自己的朋友,能够在大危难时仍不舍弃帮助自己的人,沐云英心想这个人还算是不错。
她跃上河面,抓住萧长夜的腰带,将他从河面中提了起来,然后简单的确认了对方的身体状况。
情况有些不妙,本来在锦意楼中和白武罗婴的战斗只是受了些外伤,可是随后被方白尘的黄沙借机从中灌入经脉,之后萧长夜没有得到时间去处理自己的身体。
如今黄沙已经冲入他的五脏六腑,另外,那个和尚最后施展的佛法,现如今同样留存在萧长夜身体中,黄沙与佛法,正在他的身体中展开激烈的争斗。
如果不及时处理,会有两种可能,两道力量最后相互抵消,另一种则是在抵消的过程中萧长夜的身体因承受不住冲击而死去。
而此刻萧长夜的身体本身就很脆弱,外伤让他流了不少血。
她将一颗丹药送入萧长夜嘴中,抬头看向东方升起的太阳,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很随便的推开街边一间屋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和房子华丽的外表截然相反,只是一间空壳子,就像他们此刻所处的这座城一样。
南新河边种有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其中最多的当属梨花。
和风穿过大街小巷荡漾过水而来,摇乱洁白的梨花带着花香冲进房间中,荡过少女的衣角与发梢,她自幼便含着金钥匙长大,外在的呵护小时候从未断绝。
她走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有很多修行者跟着,担心她遇到意外,她被尊为明宗圣女,被南朝封为公主,神圣的南朝皇宫和明宗大光明宫她可以随意出入。
她见识过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东西,也去过绝大多数的地方,但是男子的身体她从未见过,也没有接触过。
所以在朝着萧长夜身体伤口上洒下药粉的时候她不免还是有些紧张,或者说不自然,那怕她根本没有褪去萧长夜的衣服。
简单的完成之后,她才开始调息自己的身体。
可是就在这时候。
紧闭的门,被风吹开了。
风中站着两名年轻男子,身上是较为熟悉的黑衣,腰间撇着长刀,手中握着破星弓。
两人的状态看起来并不是很好,脸色有些憔悴,当看到躺在地上的萧长夜和盘膝而坐的沐云英时,两名男子明显也感到几分诧异。
紧接着又想到什么,两名男子同一时刻握紧手中劲弓,其中脸上有一道狰狞伤疤的男子搭箭对着沐云英说道:“将你身上的疗伤药都拿出来,值钱的东西也乖乖交出来。”
很明显,他们两人并不知道沐云英的身份。
对此,沐云英丝毫不觉得意外,能认识自己的人除了那个和尚也只有此前被自己挟持那人。
“给你们,”挥手之间,在门槛处便出现一堆迎接着阳光闪耀的元灵石,在元灵石中间则是诸多药物。
沐云英甚至好心的解释道:“你们坠落此间,受到最大的影响是对这里阴阳二气的不适从而引发气血不畅,体内灵力逆行的情况,”
“看见中间那个红色瓶子了没,那就是专门抑制此间阴阳二气的丹药,我现在能这么安然的坐在这里,就是它的功劳。”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两人警惕心稍有放松,同时也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什么阴阳二气?这里倒地是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他们很久,前一刻还在黑夜下的四叶街,下一刻天便亮了,明明还在朝歌城,却好像又不是朝歌城。
“这里是阴阳家强者所创造的阴阳界,想要出去大家只能摒弃前嫌,相互合作,”
她显得很认真,很真诚的说道:“不然我们谁也出不去,你们脚下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们,算是我与你们合作的诚意,如何?”
“合作?”
身材显得瘦弱些的男子看着沐云英的眼神逐渐放出光芒,笑眯眯的说道:“我就喜欢和像你这样的美人儿合作,我们这就合作合作。”
说话的同时,他的手也抓住了红色药瓶。
却在下一刻,刀疤男一脚踹在他的身上,夺过药瓶从中倒出一粒,朝着沐云英扔了过去,厉声说道:“你先吃一粒我看看。”
沐云英淡然自若,接住丹药没有半点犹豫吞服下去。
“哥,你也太过分了,没听美人儿说需要我们才能从这里离开,”瘦弱男子很坚定的相信。
刀疤男看沐云英真的没事儿,这才将丹药服下。
可就在两人刚刚服下的那一刻,一股无比炙热的温度从他们身体内升腾而起,五脏六腑瞬间被点燃,知道上当受骗的刀疤男愤怒指着沐云英,刚想要说话,烈焰从他的口中窜出。
紧接着,两人倒在地上,为足以焚烧一切的火焰所包裹,在痛苦中逐渐失去生命。
那些火红色药丸皆是她的三元真火炼化而出,作为世间唯一拥有三元真火的人,她自己服用当然没什么大问题,别人则不然。
可是,此刻的沐云英遭佛宗强者所伤,在这样的情况下服下三元真火丹,对她来说同样有损伤。
最近几年,自己的三元真火成长速度太快,她的身体本就已经开始难以承受,因此才会将三元真火炼化成丹放存。
服用下去,便意味着自己需要尽快运转真火,然而佛宗强者留下的梵文真意还未去除,她现在很难做到。
最后的结果便是吐出一口鲜血,适才的调息几乎功亏一篑。
而沐云英不敢继续在这里停留,适才两人的惨叫声,很可能将那名佛宗强者吸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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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她侧目望去,萧长夜还没有醒过来。
第49章:穿过梨花带着芳香的伞
《抱朴子,仙药》有言:“五色并具而多青者名云英,宜以春服之。”
五色云英,云英所指的是云气的精华,这便是沐云英名字的由来,不是她的父母所取,乃是当年明宗长老院一同商议决定。
当沐云英准备带着萧长夜换一个地方的时候,糟糕的情况来的比她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幸运的是,出现的人并不是那名佛宗强者,只是一名同样受这方天地影响而导致身体不适的黑衣人,不过比起前面两人他的状态显然要好上许多。
他的脑袋看起来比寻常人还有大一些,两颗漆黑的瞳孔盯着地上还没有完全熄灭的火焰,空气中还弥漫着死人的味道。
沐云英神态平静,看不出有丝毫的慌乱,她很冷静的阐明事实,“事实上,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东西是需要争夺的。”
大头男人主动摘下自己的面巾以及裹住头部的头套,这才惊讶的发现,眼前略带沧桑的男人居然是个光头。
“你是佛门弟子?”问出这句话时,沐云英依然保持着最基本的镇静。
“小僧净空,今日有幸得见沐施主,有一请求,望沐施主成全!”
和尚向沐云英行了一礼,在他的眼神中有崇敬,尊敬的模样仿佛是沐云英的信徒一般。
对此,沐云英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凝重的向后退了一步,说道:“大周与佛门历年来无所交集,法师等人闯入大周京都,不知是想要做什么?”
净空唇角轻起笑意,双手合十,说道:“小僧在佛前求佛不知多少年,逐渐空洞无望,幸得圆觉师父点醒,方悟得佛法真意。”
“沐施主杀人于无形,足见心中杀性四起,此绝非施主之幸,小僧想在此超度沐施主,望沐施主成全小僧,亦是成全施主自己。”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语,翻译过来便是要沐云英去死。
而沐云英还从中听出了另一份缘由,佛宗前来大周,或许就是要杀了像她这样的天赋卓绝之人,断绝大周的后继之力。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所以她很直接的问出,“你们是想断大周年轻子弟一脉,图谋再入中原,是吗?”
和尚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口中喃喃念出不知名的佛经。
“原来这就是佛门慈悲,”可以听出,沐云英语调间存在的讥讽之意。
听见这句话,净空和尚骤然睁开眼睛,旋即一掌朝着沐云英拍了过来,可见他的手掌须臾间仿佛化为一双铜手。
磅礴掌势扑面而来,霎时将整间屋子笼罩,紧接着数十双佛手尽皆拍来,就连躺在地上的萧长夜对方也没有放过。
这让沐云英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她知道这是佛门的千山佛影手,威力极为不俗。
然而她却是不退反进,拔剑直上。
伴随着一声剑吟,剑光亦在佛光之间夺目而起,几道残影在佛影手间来回穿梭,原本躺在地上的萧长夜则在刹那间消失于净空的眼中。
见此情况,净空双眸之中射出一道金光,原本自己难以捕捉的身影终于浮现。
而就在此时。
找准时机的沐云英右脚落向墙壁,手中利剑向上破开楼层,带着萧长夜纵跃而出。
净空却是穷追不舍,本就受伤的沐云英还需带上萧长夜,只能以身法优势周旋,再度破窗而去,落于南新河边一棵盛开的梨树上。
她没有多想就将萧长夜丢在了梨树的树杈中间,好像丝毫也不担心他会不会掉下去然后摔死。
从楼上追出来的净空和尚脸上可见已生出极不耐烦的神色,充斥着佛光的两颗眸子中那里看得见什么慈悲,倒是其中暴戾越来越盛。
双掌结印,口中喃喃。
一道‘卍’字佛印从掌间席卷而来,滔天之势仿佛要改天换色,南新河水也随着这道佛印的出现而变得躁动不安,河水激烈的震荡。
既然知晓面前少女的身份,他就知道想要杀死这样一个人有多么的困难。
可若是这个承载着天命的少女真的就此陨落,那么大周国运可会受阻?
净空在心中向佛祖轻声诵经,期望能够得到佛祖的庇佑。
沐云英却表现得无比的宁静,她站在梨花树前,站在青石铺砌的地面上,松开了手中的剑,也闭上了眼睛。
两尺一寸的剑上随即释放出淡淡的光芒。
闭眼和睁眼也只在刹那。
一道炙热的剑意出现在沐云英的身前,出现在整条青石长街上。
这道剑意就像是从夏天来到春日,从太阳当空来到太阳初升。
夏日是充满热浪的,这道剑意也是一样,在弹指间便横贯过四方寰宇。
不安的南新河水忽然变得柔和起来,河岸两边的梨花仿佛受到某种召唤,跟随炙热的剑意而起。
一双指甲修剪的十分干净,白皙细腻的手掌伸出,握住剑的那一刻,剑身之上,燃烧起一抹仿佛能令空间扭曲的火焰。
以三元真火燃烧灵力,这一剑来自明宗古老的典籍记载,是属于明宗的传承之剑,名曰归明!
从夏到春,从太阳当空到朝阳初升。
这一剑好似在逆行,实则不然,这一剑是要将一切腐朽的带向生机盎然的春日,是要将光明带来世间。
于是梨花欢喜,河水欢腾,随剑意而往。
沐云英墨黑的眉像柳叶儿一般挑起,是那样的锋利。
沐云英苍白脸颊为燃烧的光明照亮,是那样的神圣。
她执剑站于光明中,和舞动的梨花一起迎面杀向另一道光,那道光名叫佛光。
两道光芒相遇,没有看见激烈的暴动,也没有听见恐怖的响动。
极盛的光明从空中洒落大地,洒落在屋顶之上,梨树之上,以及萧长夜的身上。
强烈的光线灼烧着他的眼睛,这股痛楚一直蔓延向他的灵魂深处。
于万卷书屋玉台之上的血玉猛然传来震动。
下一刻。
萧长夜的身体也猛然惊醒。
纷乱坠落的梨花中,一道倩影从空中坠落到青石地面。
一名面目模糊,看起来宛若从地狱走出的厉鬼向梨花一样漂亮的少女走去。
萧长夜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视线非常模糊,甚至看不清躺在地上的少女就是沐云英。
他只想在怪物碰到少女前将他击杀,因为他看着实在太恶心,这样恶心的东西不应该去触碰一块洁白无瑕的玉,何况那恶心的东西明显带着杀意。
他握紧手中的伞,单足踩于梨树之上,像剑一样刺出,穿过飘落的梨花带着芳香来到怪物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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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吹过长街的微风一样洞穿过怪物的身体。
第50章:缘来是她
像怪物一样恶心的家伙自然就是那名佛宗和尚,在沐云英的归明剑下,他就是光明中的腐朽,要将他从光明中去除。
可惜的是,他的反抗太强,虚弱的沐云英释放的光明不够。
于是他被炙热的剑意烧的面目模糊,五官都已经从脸颊上消失不见。
因此萧长夜没有办法从这张五官都没有的脸上看到太多表情,只能看见那些烧焦的皮肉在蠕动,从中渗透出的鲜血在代表着他的生命在流逝。
经过多次战斗的伞已经微微泛黄,此刻洞穿过这个家伙的身体,沾了不少鲜血。
萧长夜心想若是七娘醒过来看见一定会很生气,于是他猛的从和尚体内拔出,旋即和尚向后倒去,再也无法站起来。
转身准备走到河边去将伞洗干净,突然间发现面前出现一名看起来很是疲惫,衣裙上沾着很多血渍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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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刚刚醒来的缘故,萧长夜确实感觉自己的脑子有那么一点不中用。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他终于反应过来。
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姑娘就是那块无暇的玉,她的身上好像散发着淡淡的梨花香。
“谢谢!”
萧长夜诚挚的说,脑子宕机只在刹那,反应过来的萧长夜很快粗略的猜测出始末,从下雨的四叶街到天明的南新河畔,是面前的姑娘救了自己。
看着对方苍白如纸的脸颊,萧长夜很担心的询问,“你还好吗?”
沐云英借着手中的剑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看到醒过来的萧长夜,心中有了一丁点的放松,虚弱的声音就像一片从风中落下的树叶,“带着我,离开这里。”
“这里是那里?”萧长夜知道,这里绝对有蹊跷,猜测的理由很简单,天不可能这么快就亮了,南新河也没道理这么安静。
“我想先睡一觉,醒过来就告诉你,”沐云英轻声说。
这句话从字面上看似乎是有某种用意,比如担心萧长夜丢弃她,于是用这样一句话提醒他。
不过萧长夜没有这样的感受,因为她的声音很虚弱,虚弱得像快要油尽灯枯的灯盏,从这样虚弱的声音中萧长夜听不出别有用心。
反而觉得原本给人以清冷的少女,此刻看起来很是脆弱,像个小女孩一样。
萧长夜还想再问,现在他的疑惑很多,但沐云英没有给他机会便倒了过来。
他接住少女无力的身躯,然后感知着这座天明后不一样的朝歌城。
随后,确认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不知道沐云英给自己用的是什么药,那怕洒的非常不均匀,可是他的外伤还是神奇的恢复很快,就连身体中的黄沙与佛门真意也因为相互激斗的原因变得无力起来。
只要找一个安静且安全的地方,花费些许时间,他相信自己便能够将两种力量从体内祛除。
从南新河中将自己末须剑捞了起来,萧长夜没有做任何停留,背着沐云英向侯府的方向而去。
倒不是好奇现在自己家变成什么样子,就是认为侯府是自己在京都最熟悉的地方,去那里即便遇见什么自己也好应付。
前行的过程十分谨慎。
萧长夜选择走的方向都是些偏僻路线,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进入一条较为狭窄的街道时遇见了几名黑衣人。
“真特娘的邪乎,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个鬼地方!”
男人一脚踹飞门板,怒气冲冲。
“大哥,我们真不过去,刚才南新河那边传过来的动静可不小。”
跟在他身后的人建议道:“没准儿我们能从那个女人的身上知道些什么,抓去交给大师傅还有赏。”
男人进门坐在摆着几个空碗的桌前,想要倒水喝可惜水壶中没有水,他气愤的将水壶砸在地上,说道:“实话告诉你们,那个女人即便我带着你们一起上,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什么?!”几名小弟不敢相信,“大哥,您距离坐明只有一步之遥,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是您的对手?”
“呵呵,”
一声冷笑,男人说道:“说出来怕吓着你们,那个女人姓沐。”
在大周,姓沐的人不多,有名气的沐姓人家更少,能够让他们大哥脸色惊变至此的只有一个。
“大...大哥,您说...说的是...”
刹那间,原本自信的小伙子像是霜打的茄子。
“没错,就是沐云英那个妖女,刚才准是有人和你小子打了同样的心思,不用我猜,肯定是完蛋了,”
男人郑重叮嘱道:“现在你们最好祈祷不要遇见这个妖女,否则我们都活不成,之前王先生是怎么被制服的你们也看见了,后面就连大师父出手,妖女也斩碎了佛印,”
“在这里,也只有大师父一人才是她的对手,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大师父。”
背着沐云英躲在墙边窃听的萧长夜,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扭头望着靠在自己肩上睡觉的姑娘,切身体会到了不可思议这个成语的具体意思。
再如何惊骇,也容不得萧长夜多想。
只是得知这一真相后,萧长夜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将背上的少女普通对待,落在她大腿上的手不受控制的变得滚烫起来,仿佛触摸的是滚烫的火炭。
于是他用伞作为了支撑,也不管封七娘是否同意。
紧接着他又察觉到后背传来的柔软,心情变得很是沉重,很是复杂。
这份沉重和复杂来源于对方恐怖的身份,在这样的情况下萧长夜也不想去做一个酸腐的道德君子,只是他真的有些担心这个被誉为如今大周天赋第一的女子醒过来会不会来个秋后算账。
毕竟,像这样高高在上的女子,往往都会有奇怪的自信。
就像在此之前,沐云英用剑抵在自己的咽喉和翻窗而入突然说要给自己致命一击,他根本就预料不到。
萧长夜改变了原本的路线,因为那群人将路拦住,现在他也不想绕行。
杂乱的心思随着天空的突然暗沉逐渐平静下来,适才那群人口中的王先生和大师父进入萧长夜的脑海。
第51章:好像是一场不愉快的谈话
这里的天似乎黑的很快,萧长夜甚至没有看到太阳当空的时候,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
从自己的速度来判断,从南新河离开根本没有过去多久,也就是说这个地方一天的时间简直短得可怜。
窗外夜色微凉入水,窗内微弱火堆随风摇曳,有人的心思也在摇曳。
萧长夜坐在火堆边,听到沐云英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抬眸向外望去。
晚风吹过池塘,被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所阻,上覆黑瓦,墙头高低起伏似波浪,在其两侧,是诸多灵草,上面还挂着丰硕的灵果。
这里是京都平日里来人极多的道果园,乃是皇帝陛下太清二年下旨建造,在主殿供奉三清。
萧长夜不敢去采摘灵果,也不敢去主殿,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道果园的一处偏院,所待的屋子是平常在此养护灵果之人居住之所,非常简陋。
他看着火堆另一边,脸色略显苍白憔悴,但依旧清秀的沐云英,想到当时面对方白尘出现的火苗,想到她拦住佛宗强者的事情。
愧疚说道:“抱歉,你的东西我到现在还没有取出来。”
这一次,他是真的感到不好,别人这么待你,可是从那片树林离开后,他都没有再进过一次万卷书屋,嘴上还向别人承认自己会想办法。
“我出现在四叶街并不是因为血玉在你的身上,”
火光将她的脸蛋照耀的很是明亮,目光也因此显得十分明亮,她平静的语气就像述说着一件普通的事情,“方白尘是使团成员之一,他想要在四叶街出手杀你,这件事我有责任。”
在名义上,荀墨才是三宗使团年轻中的领袖,好像和沐云英这位圣女没有什么关系。
实际上呢,她既然是圣女,既然在使团中,那么即便是三宗长老都需要向她说明谈判过程中的所有事情。
方白尘是使团成员之一,当然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这就是她的责任。
“其实方白尘想在宴会上对你出手,不过我阻止了他,”
说出这句话,她的脸上没有表现出后悔的神情,“在你离开锦意楼后,他寻机出去,于是我跟了出去。”
原来是这样。
萧长夜这下才明白方白尘当时为何说有人阻拦他,这件事竟是眼前的少女所为。
“你担心他做出过激的举动毁了这场谈判?还是担心我就这么死去了血玉无踪?”
“首先,即便你死了血玉也不会失去踪迹,”
沐云英看着他认真说道:“其次,他这么做确实会影响这场谈判,我既然被他们尊为圣女,自然要肩负起为南方百姓谋福祉的责任。”
她说的是被尊为圣女,而不是我身为圣女。
萧长夜认为这其中有很大的不同,注视着沐云英问道:“你是为了责任而来?”
“是的,所以你不用太过感谢我。”
听见这话,萧长夜微笑道:“带走方白尘后,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不是回来,是我没法离开,”
沐云英倒出一颗丹药服下,双手靠近火堆,说道:“那场雨封闭了四叶街,方白尘也没能出去,我看见出现在雨中的马车,便走了过去。”
“你知道那个黑袍人是谁吗?”萧长夜用木棍翻了翻将要熄灭的火,这个动作忽然让他回忆起在英招破庙中的情景。
“当时我之所以没有摘下他的面具,是为了向那名和尚表示诚意,也是担心摘下面具看到对方的脸后没有回旋的余地,”
说到这里,她两道如画的眉轻轻蹙起,就像是远山之上氲氤起淡淡的薄雾,“结果是我失算了,和尚连他的生死都不在乎,怎会在意我们看见他的脸。”
“不一定!”
萧长夜凝眉道:“或许他正是担心我们看见,所以用那么猛烈的手段。”
沐云英微怔,旋即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现在他们都在这里?”问出这句话,萧长夜内心不免有些忐忑,如果这些人都在,那么他还有夺回血经的机会。
“肯定在,”沐云英对此非常确信。
“那么,这里是那里?”
萧长夜提起十二分精神,问道:“有没有可能,我们先出去,然后将他们继续困在这里?”
从这句话中,沐云英察觉出了他的很多想法,说道:“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我们出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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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扫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萧长夜听得很清楚,所以他不认为自己听错了沐云英的话,皱眉道:“我不是很能理解你说的话。”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耳熟。
“自建武变法以后,佛宗被逐出大周,自此在中原再也难见到他们的身影,”
沐云英声音虽然依旧乏力,可是能听出她此刻很认真,“他们突然出现,我想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血经。”
呃...
萧长夜仍然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说道:“你想说什么?”
沐云英微感愕然,旋即郑重说道:“这是一次查清他们来大周想做什么的机会。”
“圣女殿下,您是脑子短路了吗?”萧长夜表现得很有礼貌的说出这句话。
而听见这句话的沐云英,脸色亦是骤变,原本如一副静美山水画的眉眼突然间随之抬起,其间锋利意味已是不言而喻。
她靠近火光的双手,在萧长夜的注视下握成拳头,语调骤然锋利起来,“你最好能给出一个让我信服的解释!”
这句话听着耳熟。
萧长夜却没有当初在河边时的紧张,“我们出去将他们困在这里,让朝廷出手解决难道不是更好?”
“你错了。”
呃...
萧长夜一时懵逼,“我错那里了?”
“他们若当真知道自己要落入朝廷手中,肯定会立刻选择去见他们的佛祖,又怎么可能说出来大周的目的?”
沐云英松开自己的拳头,平静说道:“你我势弱,他们面对我们,心中会自然而然的认为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防备心会有所放松,更容易生擒。”
逐渐起伏不定的气息是无法骗过面前这位天才少女的。
可萧长夜不在乎,他现在觉得面前的少女不应该叫天才少女,应该叫白痴少女。
听见没,她说生擒。
她居然说生擒?
她在明知自己势弱的情况下,居然还敢说生擒。
这是人能说的话吗?
就是自恋骄狂如陈士先来到这里,也不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来吧。
“圣女殿下,您是在胡说八道吧。”
第52章:争执
“你想死吗?”
“至少,我不想去送死。”
“这不是去送死,是去做我们应该去做的事。”
“抱歉,我不认为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屋子里传来两人激烈争锋的言辞,但实际上两人的状态都算不上多好,所以他们的声音都不大。
在这座四面皆敌的城里,本应该相互搀扶,共破危局的两人,突然间就这么争执起来。
“我想,你肯定是能明白我的意思的,”
沐云英脸颊上明显有因为血气涌动而涨红的样子,“很多时候,佛宗并不是那么简单,他们出现,或许酝酿着极大的阴谋,针对我们大周的阴谋。”
萧长夜当然听得明白,所以不能理解,“佛宗的阴谋,是上林教,是朝中大臣的责任,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听见这话,沐云英双眉紧蹙,映着火光的漂亮眸子里浮起浓浓的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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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是聪明人,到现在她已经彻底明白面前男子的想法,所以不能理解。
低下头看着火堆,沉默片刻后说道:“你真的是平成侯的儿子?”
她不知道,这句话在萧长夜遇见陈士先时他也说过。
甚至就连封七娘也说过萧长夜并不像出自平成侯府。
其实很好理解。
将门虎子,他们三人都没有从萧长夜的身上看到将门虎子的精神。
萧长夜没有回答她,想到刚才沐云英说自己来到这里是因为责任,注视着她说道:“人就两个肩膀,不是什么都能扛的起的。”
他心想,眼前少女出生于沐王府,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已经被尊为圣女,封为公主,自小接受的教育自然有很多家国情怀。
听她所说的话,也很好的证明这一点,她是一个很负责的人,佛宗的出现成为了她身为圣女应该肩负的责任。
想到这些,萧长夜说道:“你不用因为自己的身份,去承担自己都没有办法承担的责任,强而为之,那不叫承担,那叫逞强。”
沐云英脸上涌动的气血渐渐平复下来,红唇却轻轻的抿起,她的目光早已经从萧长夜的身上移开,坚定地注视着自己裙摆上的一点血污。
并不是真的平静,只有很了解她的人才知道现在的她非常生气。
现在,她真的很生气。
她想着萧长夜是会和她一道去解决这件事,毕竟他也是侯府的人,可结果和想法出入太大,这个人居然还说自己是在逞强。
萧长夜当然看不出来,以为她听了进去,再度说道:“逞强没有任何意义,只会白白牺牲,我们选择离开不是逃避,是保全力量,等待时机,再度出手。”
沐云英心想面前这个家伙不愧是读书人,能够将逃避说得这么漂亮好听。
“你认为我是在逞强?”她的语调间已经失去平静,变得冷漠,像冬日里的寒冰一样冷。
“抱歉,可能我用词有些不对,”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应该如何出去自己都还不知道,沐云英冷漠的语气让他意识到,自己说话可不能再那么难听。
“我这个人不善言辞,你见谅,我的意思是,那名佛宗强者实力远胜于你我,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去做什么,反而有可能因此陷入更大的危机当中,”
萧长夜语调温和下来,说道:“即便他们选择死在这里,我相信如果佛宗真的有阴谋,那么他们潜伏在京都的人不会只有这么点,”
“我们出去将之告诉朝廷,对朝廷的帮助难道不是更大吗?”
不善言辞?
沐云英目光从他的身上掠过,心想如果你这样的人都不善言辞,那么整个大周也没有几个能言善道的了。
不过,她也认真思考起萧长夜的话来。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萧长夜继续说道:“如果我们两个交代在这里,还有谁能将发生在四叶街的事情告诉朝廷,指望方白尘吗?”
火光已经在两人的争执之间往熄灭的边缘走去,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去在意。
当萧长夜看到沐云英舒展开的眉时,他松了口气,也将即将熄灭的火堆挽救。
沉默片刻之后,响起沐云英认真的声音,“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不过现在那名佛宗强者遭到小天地的压制,现在他的实力将会大打折扣。”
听到这样一则消息,萧长夜感到十分惊讶,问道:“这里是那里?”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询问。
“是失去秩序后的阴阳锁,”
不知是不是因为争执的缘故,她看起来更加疲惫,声音也变得很轻,“我想我不会猜错,这里应该是阴阳家圣女夏夜阑珊随身携带的那块阴阳锁,只有她的锁中才是朝歌城。”
又是圣女。
萧长夜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其实这位圣女他也听过,在问道榜上排名第九,不过从未有人看见过这名少女出手,也很少有人见到她。
最关键的是,这个小姑娘年纪和他们相仿,修为境界却比沐云英还要高整整一个大境界。
不过她在大周几乎找不到任何事迹,平淡的就像一个普通人,如果不是她的身份以及问道榜上的排名,恐怕没有人会知道她。
甚至有很多人不能理解,天枢楼为什么要将一个从未出手的小姑娘排到问道榜第九。
另外,阴阳家在大周显得也颇有一种神秘感,皇帝陛下逐梦长生,最受倚重的就是道家和阴阳家,可是在大周,没有一个宗门是阴阳家所建立的。
在上林教中倒是隐约可以看到一些他们的身影,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萧长夜没有在阴阳家或者夏夜阑珊的身上挖掘什么,看向沐云英凝重问道:“失去秩序的阴阳锁,所以这里的时间过得非常快,也是因为阴阳锁出现了问题,外面的人到现在都没有打开。”
“对,而且外面的人如果选择强行破开阴阳锁,落在锁上的力量也会落在夏夜阑珊的身上。”
“阴阳家的人不会允许这么做。”
“我想是的。”
“我现在想不通这位圣女又为什么要出手?”
“她可能也是存了救我们的心思,同时将佛宗之人锁于阴阳之中。”
第53章:同路不同道
这里是由阴阳二气构建出的另一座朝歌城,而阴阳锁的诞生背景正是建武年间的灭佛运动,阴阳家强者奉旨创造出阴阳锁,这道锁锁的就是佛门自以为是的佛法。
凡是被锁入阴阳界内的佛门弟子,境界修为都会遭到不同的压制,当年不知有多少佛门弟子葬身于阴阳锁中。
萧长夜现在明白了沐云英的意思,原来她也并不是那么的莽撞自负。
不过他并不会因此就同意沐云英的做法,不论如何那名佛宗强者都已入升元,即便实力跌落坐明,也不是他们能够轻易对付的,更何况现在阴阳锁本身就有问题。
“先前你对付那个净空和尚,已经足够乏力,”
和尚的事,沐云英已经告诉了他,萧长夜决定将事实摆放到她的面前,“即便那名佛宗强者不能使用境界之力,也不是你我能够对付的。”
已经明白两人之间价值观存在的一定差别的沐云英没有继续进行这个话题,她转而说道:“既然这里的秩序已经混乱,那么你就该知道,想要出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容易不容易,都必须去尝试,”萧长夜凝重说道。
沐云英平静说道:“想要从一件已经坏了的东西出去,通常有两种办法,一是将其修复,打开出去的门,二是直接由内而外打破这道门。”
“我对这玩意懂的不多,你说吧,应该怎么做?”
“这是阴阳家的东西,我了解也不多,”
话虽这么说,但她接下来的话还是让萧长夜看见了希望,“找到锁钥核心,那里是维持这方小天地的枢纽所在,在那里应该能找到出去的这道门。”
“如果能修当然最好,不能修就只能尝试打破,虽然这会很难。”
“你会修吗?”萧长夜看她的眼神满是期待。
“你会修吗?”沐云英抬眸,很直接的反问。
显然,她不会,空气里有那么一丝的尴尬。
沐云英又服下一颗丹药,语调没有丝毫起伏,“想要找到问题所在,不说懂得阴阳术,至少也需要懂的阵法。”
听见这话,萧长夜心里咯噔一声,阵法他基本上是一窍不通。
看着萧长夜逐渐暗淡下去的脸色,沐云英说道:“方白尘懂,你可以去找他。”
这个名字的出现让萧长夜感到很是意外,不过他并没有一种雾开云散的感觉,凝神望着沐云英问道:“你不去?”
“我说了,我必须去查清楚佛宗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就像是安静流淌在林间的溪水,非常的自然,完全不会让人感受到她说这句话有哪怕有一丝丝的不喜,似乎她也一点也不怪萧长夜不与她同去。
萧长夜深深的吸了口气,敢情自己先前说那么多都白说了,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固执呢?
看到他难看的脸色,沐云英补充道:“你去找方白尘,想办法打开出去的通道,我去找佛宗之人,查清缘由,就这样。”
说完这句话,她很果断的闭上眼睛开始调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顿时袭来。
他们现在虽然走在一条路上,但是并不同道。
既然不能同道,那么就兵分两路,这就是她的决定。
不知为何,看到沐云英憔悴的眉眼,萧长夜的心里很奇怪的生出几分担心,担心她不是那个和尚的对手。
他开始在心中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刚才承了对方情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份,若是死在这里,那么他即便出去肯定也要承担沐王府的怒火,南方无数宗门以及不少百姓的怒火。
“我还是建议...”
“我进这里来,和你没有太多关系,你要是觉得我救了你,那么先前你也算是救了我,我们之间,互不亏欠,若是你还心存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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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帮我找到方白尘,不要再与他再发生争斗,帮我把他活着带出去。”
毫无情绪的声音落下,即便是面前就有一堆释放热量的火,也没法温暖这句话。
萧长夜心想女人变脸果然是有够快的,同时也明白自己没有办法说服这位天才少女,他也不喜欢去用自己的观点说服别人。
“好,你说的锁钥核心,在什么地方?”萧长夜将话题切了回来。
“等我一会儿,”沐云英闭着的眼睛一直没有睁开。
听到她如此郑重其事的语气,萧长夜隐约明白了什么,便也不在说话。
于是乎。
寂静就这么降临在了这间简陋的屋子中。
一男一女对坐在火堆旁,没有所谓的干柴烈火,空气中也嗅不到一丝尴尬。
两人都是属于很尊重别人决定的人,现在也是一样。
不知过去多久后。
沐云英先睁开了眸子,同时一面闪烁着星光,类似棋盘但是比棋盘小很多的精美物件出现在她的手中。
有光芒洒落到萧长夜的眼皮上,有夜风掠过自己的耳畔。
抬眸,微惊,“这是星落棋盘?”
萧长夜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见到了当年明宗的至宝星落,据说这件宝物是以神树扶桑木为根本炼制而成。
这里所说的棋盘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棋盘,而是用于推演万物的法宝,通常来说,只要是天乩师都会有,不过每一名天乩师用于推演万物的法宝都不一样。
万物在某种层面上代表天道,想要推演天道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如今大周在这方面极有名气的只有两人。
一人如今就在上林教天枢楼,世人称其摘星老人,像鸿鹄、扶摇以及问道三大榜单便是由他主持排列而出。
还有一人喜云游天下,世人称其观天客,曾经就是他一言便让萧公渊将萧长夜送去青鸾山,并拜王从甫为师。
世人皆知。
沐云英从出生时就被冠以天命之女,既是天命,自然是学习推演的绝佳天赋之人。
事实上,自小她就跟随明宗的司天台大主教素红妆学习推演之术,而她手中的星落,曾经便是素红妆掌管。
听见萧长夜的询问,沐云英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屏气凝神,专注于星落之上。
第54章:从小气到没有大局观
沐云英将星落棋盘置于双膝之上,如画的眉眼微微凝起,就像是冬天结了霜的花骨朵,很是好看。
纤细修长的十指落下,隐约可见上面有星辰闪烁,随着她玉指在上划动,蕴着星光的光线也在她的指尖穿梭,好像她能够操控光一样。
这一刻,她仿佛置身于星辰大海,有无数的璀璨繁星都围绕在她的身边,听从她的指令。
以星辰推演万物,这是诸多天乩师的必修课。
当然,能够真正在这一途拥有极高造诣的人,屈指可数。
比如在大街上遇见算命的或者相面的自称天乩师,那么多半都是唬人的。
萧长夜隔着火光望着极为专注的沐云英,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她的脸看起来有一些浮肿,也因此将自己本就微微园的脸型衬托的微圆。
长长的睫毛像蜻蜓点水般眨动,如墨一样的眉随着难题的深入轻轻蹙起,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将她的眉舒展开来。
青丝随意的散落在两肩,素雅的衣裙上点缀有些许血点,却无法让人觉着她会是一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那些血点更像是一朵朵鲜艳的花点缀其间,在原本素雅的气质上增添出几分活力。
周围再一次安静下来。
很神奇的,萧长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被专注的沐云英吸引了过去。
有人说专注的男人最有魅力,萧长夜觉着专注的女人更有魅力。
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太安静的原因,他发现自己好像能够听见沐云英的心跳声,听见似乎也有些不对,他仿佛能够切身实际的感受到。
此刻她的心并不像脸上那么平静,想来定是推演太过困难的缘故。
……
……
当萧长夜睁开眸子的时候,天已大亮,火堆已灭,像梨花一样漂亮的少女也已经消失不见。
萧长夜心想这位圣女殿下真是个小气的女人,就因为自己不认同她的做法,就连走都不跟自己打个招呼?
说起来自己也是为了她好,现如今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不对,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离开前难道不应该商量商量,比如之后要怎么联系,怎么汇合之类的?
他叹了一声,将目光从外面收了回来,正要起身,意外发现。
就在自己的侧方,整齐的摆放着十几瓶丹药。
用于恢复灵炁的还炁丹,用于防止灵炁逆行的固炁丸,用于止血的凝血散等十余种丹药,每一瓶丹药的效果她都在小小的瓶身上做了注明。
清凉的晨风从外面携着灵果的气息吹了进来,惊起火堆中的炭灰,扑打到萧长夜的脸上,好像脸有些疼。
突然之间,萧长夜心情有些复杂。
嗯,他发现自己实在有些看不明白这位圣女殿下。
从昨夜的谈话看,她明明因为自己的不同意而感到生气,现在却又如此大度的送出这么多珍贵丹药,离开却又是如此的果决。
想不明白,萧长夜便没有继续想下去,他将丹药收入自己的锦囊当中,看向屋外,今日天气阴沉,云雾氲氤于天际。
扫去心中对沐云英的不解,思索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昨夜沐云英经过漫长的推演,最后确定锁钥核心可能存在的地方有三处,分别是他们走过的南新河,位于乘龙大街中央的天书广场,以及朝歌外城城南的贫民窟。
用沐云英的话来说,世间任何推演计算都不可能凭空开始。
萧长夜也曾在书上看过,推演十分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缺少的东西越多,那么成功的概率也就越低。
沐云英进入这里的时间太短,推演十分困难,三个地点她也没有办法确定那一处的概率更大,甚至不能确定锁钥核心就存在于这三处的其中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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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建议自己先去找方白尘,因为阴阳锁的构建本身就和阵法脱不了干系。
萧长夜想着,就在昨天,这个人还想要杀了自己,去找自己的仇家帮忙,这真的没问题吗?
即便现在他们都被困于此,萧长夜还是觉得很是冒险,同时也再一次想到沐云英最后说的话,她说让自己带着方白尘活着离开?
真是有够搞笑的啊。
方白尘堂堂玄彰境修行者,需要他来带?
说话总是莫名其妙。
既然三个地方都不一定存在锁钥核心,那么自己就顺道先从脚下的道果园寻起,如若他当真走到锁钥核心之处,体内的灵炁必然会产生更为强烈的不安,这便是他判断的标准。
“七娘,你在吗?”
萧长夜拿起伞,担忧的向其中呼喊。
没有得到回应,萧长夜悬着的心也没有办法放下,但是他没有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
将伞固定在自己的背上,握紧末须剑,萧长夜走出简陋的屋子。
……
……
沐云英没有想到这里还果真藏着一名和尚,同时也更加让她确信佛宗潜伏进入大周京都,必然有极度危险的大阴谋。
位于京都内城的一户大宅院中,伴随着一道炙热剑意贯穿过假山流水,一名和尚瘫痪的靠在墙上,身边瞬间死去的五六名同伴,成功在他的眼神中种下惊惧的种子,并且迅速生根发芽。
“你们来到大周,有什么目的?”
冰冷的剑下一刻就会刺穿和尚的咽喉,沐云英漠然问道:“出现在四叶街的那个大和尚是什么人?你们又来自佛宗何门何派?”
和尚肤色古铜,一只手捂着自己被刺伤的胸口,颤声道:“圣女饶命,小僧是往生寺弟子,只是跟随清尘法师一同前来大周,清尘法师有什么目的,小僧也不知道。”
“清尘法师?”
沐云英凛然问道:“这么说,他并不是你们寺庙的。”
“清尘法师佛法精妙,是悲华寺上座。”
悲华寺在犁庭国众多寺庙中,可入前三之列,不过沐云英从未听说过清尘这一法号,略作思索后,再度问道:“那么你们来了多少人?”
小和尚似乎真的很怕死,真的很不想往生,当即说道:“各大寺庙的加起来,拢共应该在一百五十人左右。”
听见这个数字,沐云英心中感到很是震撼。
下一刻心里突然想起让他避开的萧长夜,心想幸好自己过来,佛门出动这么多人来到大周,必有所图。
堂堂侯府之子,父亲兄长皆为国征战沙场,他却只想着逃避求生,趋利避害,难道不知道佛门当年造成多少人惨死?
真是一个毫无大局观的男人。
第55章:狂妄自大的女人
萧长夜不认为逃避求生,趋利避害有什么错,他知道大周带领人族走向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也因此,很多周人都有一颗报效朝廷的心,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继续向上走的大周。
但是这不代表自己也要这么去做,他承认自己对这个国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对于人族也没有足够强烈的荣辱感,他只会关心自己以及自己的亲人和认识的朋友。
对于那些自己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他做不到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去解决危险,或许他就是这么的自私。
天空上汇聚起厚重的乌云,看起来像是下雨的前兆。
萧长夜一无所获的从道果园中走出。
虽然没找到,萧长夜还是觉得自己足够幸运,因为他没有遇见一名黑衣人、
“七娘,你醒了没?”
每隔一段时间,萧长夜便会呼唤,其实这一次他也没有抱太多的希望。
“说好的人魂丹呢?”
果然,只有不抱有希望的时候,才能够收获惊喜。
听见从伞里面传来的虚弱的声音,萧长夜长舒了口气,只是欢喜的同时他仍不忘观察周围的环境。
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只有一个固执的圣女和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方白尘,身边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萧长夜每走一步都万分艰难。
他的精神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这样的感觉非常难受,七娘的声音,终于让萧长夜得到稍许的放松,他自然很是欢喜。
进入一条小街钻入一间小屋。
萧长夜将伞撑开,看不见封七娘的身影,“你现在什么状态?”
“那个和尚至少也是迈入无念的强者,我的身体已经被佛法侵蚀,现在只能以本体存在,我需要人魂丹。”
最后一句是重点。
不过萧长夜没办法,当即将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向封七娘说明。
听完后的封七娘没怎么沉默,说道:“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不简单,不过也着实没有料到她居然会是南方圣女,听你的语气,好像对她有些无力。”
可不就是无力。
七娘的出现,无异于给萧长夜带来了倾诉的契机,“太固执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固执之人,原以为一方圣女,肯定能看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但很显然,我太高估她了。”
“这样的局势下,大家不是应该同心协力找到出去的通道,将佛宗的人继续困在这里就好,你说她非要去找那个大和尚,不是头铁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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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对,”
封七娘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便赞同了萧长夜的观点,“如果是我,肯定也会像你这样选择,不过她既然是圣女,想的当然和我们这些底层人不一样。”
“她应该是担心佛宗再入中原,扰乱天下,再加上如今你们皇帝逐梦长生,佛宗也有涅槃成佛的说法,若是佛门借此将大周变成第二个犁庭国,也确实很危险。”
萧长夜带着浓浓的怨气说道:“她明明很了解这里,如果大家一起行动,效率自然大不相同,她却非要去跟人硬碰硬,真是狂妄自大,若是当真出事,等出去承担责任的还不是我。”
从在破烂的英招破庙中相遇,那怕是血经被夺走,封七娘也没有看到过这样充满怨气的萧长夜。
“你这个样子好像一个怨妇,”封七娘用审视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萧长夜微怔,说道:“不是,七娘,你不知道我一个人找那什么锁钥核心的难处,对这地方我完全不了解,周围还藏着一堆黑衣人,”
“随便遇上一个对于我来说都有生命之危,这种每走一步如履薄冰的感觉比当初和秋风十四过招还要危险,而这些问题,只要两个人走在一起,相互依靠,自然没那么危险。”
说至此,坐在火堆边的沐云英也再次步入眼帘,萧长夜忍不住的吐槽道:“这种女人,天赋再如何强大,不懂得圆润变通,转变思维,最后只会是自取灭亡。”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这个样子,看来她的选择对你来说真的很难接受,”
封七娘轻声说道:“但是问题的关键只有一个。”
“什么?”
“你太弱了。”
封七娘完全没有要给萧长夜的面子的意思,很无情的说道:“你身处在这个四面皆敌的环境下,我又陷入沉睡之中,只有她能够帮助你脱离困境,”
“一切的缘由,都是你自己太弱,害怕遇见那群人不是对手,你很怕死,所以希望她能跟在你的身边。”
七娘的语气很是平静,言辞很不讲情谊。
萧长夜没有生气,他彻底怔在原地,因为七娘说出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他最真实的想法被封七娘肆无忌惮的扒了出来。
“你还真是一针见血,一点情面都不给我留,”萧长夜抬起头,侧目看向空荡荡的伞下。
下一刻传来七娘带着愧疚的声音,“对不起,我没有及时醒来。”
我没有及时醒来,让你独自面对危险,我很抱歉。
但从现在开始,你不会再是一个人。
……
沐云英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院子,她的身后没有那名来自往生寺的小和尚。
正思索着小和尚话中真伪,突然鼻翼翕动,一个喷嚏没有防备的出现。
她轻轻蹙眉,感到好生莫名其妙。
不过她也没有多做停留,取出星落边走边推演。
突然之间。
她的眉骤然蹙起,不是推演出多么危险的结果,而是他感受到了远处天地间阴阳二气的轻微动荡。
抬眸向远处望去,她果断收起星落,轻盈的身体仿若柳间飞燕,速度极快。
当她来到波动的地方时,看见被几名黑衣人围在中间的方白尘。
这让沐云英感到几分疑惑不解,因为她的推演出错了,方白尘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么大的差错,她已经很久没有遇见。
这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情。
沐云英想不通,也没有继续想,她果断出手,将方白尘从困境中解救下来。
“参见圣女,”方白尘半跪于地,那怕身上有伤,也无比恭谨。
第56章:自私自利的男人
“圣女的意思是,要我去找萧长夜?”
方白尘发出不可置信的询问,沐云英这样的吩咐,他实在很难接受,“我本不该抗拒殿下,可是我若真的见到他,很难保证不杀死他。”
两人行走在安静的大街上,方白尘跟在沐云英身后半步距离。
“你可知道,尚明宗安排在丰州城外的人,连过路行人也不曾放过,”
沐云英轻声说道:“他们已经没有秉持初衷,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出现在那条道上,那怕这件事情我知道得不是很多,但就目前我所了解的情况,他们的确是死不足惜。”
她知道方白尘为什么想弄死萧长夜,方白尘自幼便孤苦无依,若不是得到尚明宗的收留,方白尘早已经是路边枯骨,哪里会有他今日成就。
对于方白尘来说,尚明宗给了他再生的机会,尚明宗便是他的家,师兄弟就是他的家人。
萧长夜和方白尘个人之间没有什么仇怨,可是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宗门被别人侮辱或者践踏,那怕付出生命他也要找回属于宗门的尊严。
从一开始,他只是想要一个公道,可是在侯府门前,他遭遇了萧长夜陈士先等人不问缘由的暴打,接着遭遇平成侯不讲道理的滥杀。
明白了朝廷的别有用意,看见了皇帝陛下的偏袒,令他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本来这时候,他还是想着只在宴会之上向萧长夜提出挑战,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质问萧长夜凭什么杀人?
但是被沐云英所阻拦,方白尘也只能选择用最低级的手段。
“在宴会之上,我来不及向你说清楚其中道理,是不合时宜,”
沐云英解释道:“我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直接对萧长夜出手,才导致现在的局面,但你在出手杀他之前,不只应该考虑杀了他之后的后果,”
“还应该考虑杀他是不是值得付出自己的生命,至少在我看来为一群为非作歹的山贼出手,这是非常愚蠢的决定。”
山贼和愚蠢四个字深深刺入方白尘的心,他还是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那在侯府门前,那些被平成侯夺去生命的人呢?难道他们侯府就可以平白无故的杀人还不承担责任?大周律法就是个笑话。”
“那些死去的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我不必多说,只要你有心思查一查他们的背景,做过的事,你就知道他们该不该死,该不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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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云英十分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宗门因为在山道上死去的人,感到宗门颜面有失,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造成今天局面的缘由是什么?”
她没有等待方白尘的回答,语气很是漠然,“是因为你们宗门长老没有认真把控这件事,你可以去丰州城看看,有没有百姓会惋惜死去的尚明宗弟子?”
“百姓只会庆幸这群人的死去,因为他们活该。”
从堂堂南方圣女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听起来是何等的无情。
方白尘紧咬牙关,双眉快要皱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行礼道:“谢殿下点醒,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去找萧长夜,我愿意独自去寻找锁钥核心。”
“为何?”
“萧长夜此人,山野村夫,重小利而忘大义,”
方白尘怒意十足,可见他对萧长夜观感已是差到了极点,“在他家门前,我不相信他看不出我的目的,即便他不想交出那个女人,”
“也应该明白如今南北关系,他却不由分说,纵容陈士先与我们大打出手,最后甚至自己还带着玄甲卫出冲进来,丝毫不顾及两边的关系,”
“这等自私之人,着实令人生厌,”
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圣女殿下,那么切入的点就不能是一些小小仇怨,振振有词道:“还有在宴会之上,他对待袁承予的态度,”
“自己做出一副不计较的样子,却又阴阳怪气鼓动陈士先带动宴会气氛,将袁承予逐出宴会,关入刑部大牢,足见此人表里不一,心思狡诈,非正人君子,如此品行卑劣之人,我实难与之为伍,请殿下见谅。”
本以为圣女殿下即便不阻拦,肯定也不会认同。
谁料,沐云英表现出的神态却有一种赞同的颜色,只听她沉声说道:“的确,萧长夜此人是自私自利,本来我对他印象还算是不错,”
“今日方见,此人胆小懦弱,如果他是一名普通百姓,我其实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关系,但是他既然是将门后裔,也应该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面对佛宗强者,就会退缩求活,”
她再一次想到在道果园中,萧长夜劝她时候的漂亮话,便觉心里很不舒服。
如果他能够跟自己一起行动,那么抓住佛宗之人,问出对方真实目的可能性将会大大增加,这个自私自利的男人,将她原本的计划彻底打乱,实在令她感到生气。
“听说他自幼在青鸾山长大,或许也正是因此,言辞之间才会处处充斥着一种小民思想,这样的人,如若今后没有进取改变之心,”
“即便修道天赋再如何惊世骇俗,到最后,也终究是难有成就。”
萧长夜一步入藏气,半个月就迈入藏气中境,这样的天赋,当然是极为出众的。
在宴会之上,萧长夜表现出了藏气上境的实力,可是沐云英知道,最后那份力量并不属于他,到现在,她知道了这份力量来自萧长夜身边的狐狸。
但是,萧长夜确实迈入了藏气中境,他在侯府中七日未曾出门一步,每天都在修行聚炁。
比起这些,现在的方白尘更震惊沐云英的态度。
他们的圣女向来外表清冷,对诸多世俗无感,对待他人行为也不会有太多意见,从不会过多评价他人,更不要说是这样非常不喜的评价。
最关键的是,他从圣女殿下的脸上看到了丝丝怒意,这一点完全不像他认知中的圣女。
可恶的萧长夜,究竟做了什么?竟将他们的圣女殿下气到如此地步?
这个可恶的家伙。
方白尘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问问萧长夜,于是他看向沐云英说道:“殿下,我愿意去同萧长夜汇合。”
第57章:没道理
南新河穿城而过,此前萧长夜和沐云英走过的地方只不过是南新河梨园街小小的一段,而沐云英推演的位置是在南新河残水桥。
很多喜欢欣赏美景,喜欢游览名山大川的人常说,到朝歌一定要去残水桥看看,如果来到朝歌却没有登桥,那么就不算是一场完美的朝歌之行。
萧长夜向七娘完全说出了沐云英推演出的三个地点,他们确定的第一站便是此间。
可惜的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去欣赏残水桥两岸的美景,就被桥上传来的打斗之声所吸引,一人一狐霎时警惕起来。
残水桥河岸两边绿柳周垂,神奇的是,这些柳叶能够将流动的河水倒映其中,而奇怪的是,每一片柳叶都是残缺的。
在迎风舞动的柳叶之间,几道身影正打得难舍难分。
“方白尘?!”
七娘不需要躲避,她站在天青色的青瓦之上,俯瞰着已经陷入颓势的方白尘。
萧长夜则藏在屋脊的另一侧,只探出一双眸子,心里忽然想到沐云英说过的话,当时他还疑惑于玄彰境的方白尘怎么可能需要自己帮忙。
现如今出现在眼前的一幕,莫非是沐云英早就已经算到的?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扼杀,心想沐云英若真有如此神通,又怎么需要亲自去寻那佛宗强者?
“你不准备救他?”七娘轻声询问。
“从宴会出来,险些没死在这小子手上,我为何要救他?”
萧长夜双手交叉,然后靠着自己的手,笑吟吟道:“如果现在身边能摆上一盘瓜子一盘西瓜,就完美了。”
谁料他话音刚落,一个毫无道理的喷嚏突兀而至,在完全不报备的情况下脱鼻而出。
作为一名学过医理的人来说,萧长夜非常确定这个喷嚏来的真的毫无道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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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况?”
封七娘极度错愕的看向萧长夜。
下一刻她开始怀疑萧长夜这是口不从心。
在残水桥上激斗的几人明显也被这突如其来,宛若阴雨前夕惊雷般的声音给炸响。
方白尘倒地是扶摇榜上位列前二十的存在,即便在四叶街的战斗耗费了极多灵力,坠落进阴阳锁中又消耗大半,可是他终究是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
反应极为迅速,手中长剑如电而出,仿佛是为了配合这一声不寻常的‘惊雷’。
从肩下洞穿过自己的刀猛然间被他折断,一道狂猛剑气自胸膛纵掠而去,瞬间夺走几人生命并又击退几人。
萧长夜亦知暴露后的自己已经没了看戏的机会,见到方白尘好不容易故意逆转先机,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便从屋顶上直刺而下。
刹那间从映照着河水,残缺的柳叶间穿过,紧接着一剑洞穿过一名还没稳住身形的黑衣人。
“来得好,”
一名修为较高的黑衣男子伸出猩红的舌头从自己的刀背上舔过,目光阴森可怖,“将你们都杀了,也就没人能阻拦大师父的计划。”
方白尘跪在地上,一口鲜血像水一般吐了出来。
沐云英告诉他萧长夜一定会到残水桥,天书广场以及城南贫民窟,于是他选择先来这里等待,未曾想又遇见一群黑衣人。
他发现自己很倒霉,尤其是在遇见萧长夜后,倒霉的事情就一桩接着一桩的来。
现在可好,萧长夜怎么可能是这名玄彰境黑衣男人的对手。
然而。
他看见萧长夜很自信的收起了他的剑,旋即一脸高傲的说道:“我数三个数,你放下屠刀,我保你立地成佛,怎么样?”
黑衣男人表示自己很久没有听过这么可笑的笑话,嘲弄讥讽的声音像是乌鸦乱叫,“兄弟们,给我弄死他。”
“为什么你们都不懂的珍爱生命呢?”
萧长夜无奈的说道,继而洒脱转身看向跪在地上脸色惨白,跟个死人差不多的方白尘。
方白尘想说什么。
却惊讶的看见,那群人的脖颈间极诡异的出现一道破穿喉咙的爪痕,紧接着倒在地上,还想要努力的呼吸,最后在挣扎中死去。
那个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男人接受了同样的命运。
“你...你怎么做到的?”方白尘颤声询问。
萧长夜没有回答他,直接撑开了伞,缓缓走来。
不得不承认,有七娘在身边,就是要舒服爽快许多,否则这么多人,自己要是一个,肯定连躲在屋脊后面都不敢。
其实现在没有了躯体依托的七娘非常脆弱,如果不是在阴阳锁内,她根本没有办法这样出手。
而且,她若是被发现察觉,就是藏气境的修行者也能够一掌将她再次拍入沉睡。
适才这群人的注意力皆被萧长夜方白尘所吸引,七娘的出手时机也是挑选极好,才能有如此奇效。
“方兄,杀我的时候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吧?”
萧长夜想到一句在小说中很经典的话,不过他没有说,凛然道:“说实话,我想弄死你。”
“说,你对我们圣女殿下做了什么?竟惹得殿下那般不悦,”
方白尘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般,质问道:“你最好清楚,从某种层面上,殿下可以代表整个南方宗门的意志,你最好对殿下尊敬一些,否则,后果自负。”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这小子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跪在地上,满身是伤,自己可以随时弄死他?
“你有病吧,”
萧长夜感到莫名其妙,突然又意识到什么,问道:“看来方兄是见到你们那位圣女殿下了?”
他的声音有戛然而止,回首看了眼后方的残水桥,旋即说道:“这么说,你是专程来这里等我的?”
“是又如何?”
方白尘显得很硬气的说道:“你对殿下不敬,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出去后,我定要向诸位长老说明此事。”
“呵呵,”
一声冷笑,萧长夜心想那个小气的女人昨晚表现那么大方莫非假象,方白尘这么愤怒得是在他面前说了自己多少坏话?
话说自己从始至终没有半点逾矩的行为,方白尘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第58章:商业互夸
阴沉的天空上,不断累积的乌云越发厚重,看起来随时都有坠落的风险,吹来的风也带着丝丝冷意。
萧长夜离开了残水桥,既然是离开,自然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走前面去,”萧长夜笑着对方白尘说。
方白尘看了他一眼,皱起眉头。
“说实话,你要是走在我的后头,我不放心,”
萧长夜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弄死他,也不只是为了还沐云英的情,重要的是,他现在需要从方白尘的口中知道一些东西。
现在他的处境非常不好,被锁在这里还是其次,更危险的是他现在非但血经没有夺回来,连钥匙也落进了那个和尚的手中。
“方兄,既然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船上,就要坦诚相待,”
萧长夜望着走在前面的方白尘,一脸真诚的说道:“我想知道,找到锁钥核心,我们能不能在出去的同时不惊动那个和尚,这样就能将他们锁在这里,交给朝廷处置。”
之前他问过沐云英,但是对方没有给他准确的答案。
“别以为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就不知道你的想法,”
方白尘扭头看了一眼背着一柄伞的萧长夜,他知道藏在伞中的人就是杀死自己同门师兄弟的真凶,“你打开血经的钥匙被那个和尚夺走了。”
“我倒是很好奇,你找不回血经还将钥匙丢了,出去之后要如何向皇帝陛下交代,还能像在宴会上那般牙尖嘴利吗?”
“看来你们那位圣女殿下告诉了你不少关于我的事情,”
说出这句话,萧长夜的语气没有不喜,也没有不满,反而显得很轻松的说道:“那方兄就应该明白,她为什么将这些都告知你,所为的难道不是让我们之间别有太多争执?”
“其实我和你之间也没有太大的仇怨,现在大家都被困在这里,说真的,闹下去对谁都不好,只要方兄能告诉我,在四叶街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言外之意,当然是他不说清楚,出去后自然要向朝廷说明此事。
这无论是对于方白尘来说,还是对于整个尚明宗来说,都非常危险。
方白尘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现在的自己就是想要杀死萧长夜,也没有多少把握,倒不是萧长夜个人能力强,主要还是藏在他身后的女人诡异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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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后,他转身看着萧长夜认真说道:“殿下已经说过,现在看来,他们的确是死不足惜,之前是我太过莽撞,萧兄弟如此宽容大度,方某惭愧,现在已是无地自容。”
萧长夜望着他脸上像潮水般涌现出的愧疚,心里当然不会把这种场面话当真,此刻大家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为表示诚意,他大胆的和方白尘拉近距离,很是友好的说道:“害~都是误会,你我同为周人,如今佛门之人不请自来,理当同心协力,何必在意这些。”
如此大义凛然的话瞬间就让方白尘联想到先前圣女殿下对萧长夜的评价,心想萧长夜此人果然是表里不一,心思诡诈,若不是此刻自己伤重,岂能与这等卑劣之人为伍。
“哈哈哈,”
他爽朗大笑,也主动向萧长夜靠近,“真是没想到萧兄弟不只修道天赋惊世骇俗,在家国大义面前也是如此慷慨,方某佩服之至,”
“有萧兄弟相助,我们定能配合殿下,拆穿佛门阴谋,安然离开这里。”
“不敢不敢,昨日方兄一招枯骨黄沙,方使小弟看见何谓玄彰,在修道之上,方兄是我前辈,”
两人之间的商业互夸来得措不及防,萧长夜微笑着说道:“都说天下修行,皆归上林,如方兄不介意,我还想称方兄一声师兄呢。”
“好啊,能有你这样的师弟,乃方某之幸,今后你我便以师兄弟相称,面对危难,共进共退。”
言谈间,两人并肩而行,丝毫看不见存在半点隔阂。
“拜见方师兄,”萧长夜是给足了面儿,做足了范儿。
“萧师弟请起,”方白尘忍不住的轻咳一声。
萧长夜当即取出沐云英送的上等疗伤丹,很担心的说道:“方师兄,快快服下,稳固伤势。”
看见他手里的丹药,方白尘顿生警惕之心,他着实不敢相信萧长夜会有这么好心。
萧长夜如何看不出他的疑虑,举起丹瓶说道:“这是圣女殿下离开前给师弟的,师兄请看。”
果然,在小小的瓶身上,有沐云英以三元真火化作剑意所刻下的字,他心里这才放心下来,从萧长夜手中接过丹药,说道:“多谢萧师弟。”
萧长夜见他吞下丹药,波澜起伏的内心终于有所平静,“那么方师兄,刚才师弟的提议,有没有可能完成呢?”
“一切都只有进入锁钥核心才能确定,”
方白尘倒是没有太多犹豫,“你应该看不出来,这块阴阳锁的阵基以及阵纹都被改变过,也就是说有人尝试过修复,可惜没有成功,”
“现在,由于阵纹的改变,维持这方天地的阴阳二气的运行法则便也跟着改变,作为承载这方天地的阵基又出现震动,这就是锁中阴阳二气变得紊乱的原因。”
听得出来他有炫耀的意思,甚至还有几分提点萧长夜的口吻。
萧长夜决定给他这个装的机会,“方师兄说得是,师弟对阵法一窍不通,殿下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让我跟在方师兄身边。”
“那方师兄,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方白尘瞥了他一眼,说道:“自然是先去天书广场。”
萧长夜微一凝眉。
这家伙搁这儿和自己玩废话文学呢?
他们一直都在往天书广场走。
不过萧长夜没有继续追问,不是因为他知道方白尘不想说,更重要的是,他们距离天书广场已经很近,需要警惕起来。
“需不需要我先过去看一眼?”七娘轻若微风一样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萧长夜摇摇头,他不想让七娘离自己太远,这太危险。
旋即。
两人也都不再说话,这一次萧长夜主动走到了前面。
很快就看见了一棵屹立千年的银杏树,即便是在灰暗的天空下,金黄色的树叶一样熠熠生辉。
在银杏树上,萧长夜隐约看见了一道较为熟悉的身影。
第59章:天书广场
金色的梧桐,乃是千载前大周太宗皇帝亲手种植于此,这棵千岁梧桐见证了大周从建立到走向高峰的历史过程。
梧桐有两种寓意,其一是爱情其二是高洁孤独忧愁。
据说当年太宗皇帝在此借梧桐教训百官,意在作官当高洁廉政,好像也再说,做皇帝一生都是孤独的。
萧长夜现在自然没有心情去追究太宗皇帝当年是什么样的心情,有什么样的用意,他抬眸看着站在金色梧桐上方,在释放着光芒的无数金色梧桐叶之间。
隐隐约约有一道奇怪的影子,在那里,叶子的光芒明显比别的地方更加微弱。
在万千树叶之间,想要找到这样的差别非常不容易,可是萧长夜就是在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于是他望着那处不算阴影的阴影说道:“出来吧,我已经看见你了。”
站在他身边的方白尘很是意外,不解的看着萧长夜道:“你在说什么?”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追寻着萧长夜的目光看向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并未察觉到什么蹊跷。
“别躲了,当年太宗皇帝亲手种下这棵梧桐树,就是要照亮这座城中的一切污秽,”
萧长夜继续盯着那片光芒微弱的地方,说道:“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给你庇护。”
此言一出。
比人大腿还要粗壮的树枝之间,于光芒微弱之处,一道身影渐渐从光里走出。
方白尘大感惊讶,不可思议的目光不知该落在萧长夜身上还是像碎片一样出现的男人身上。
“我自认为藏得很好,几乎没有什么瑕疵,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出现的男人脸上带着鬼面具,透着几分狰狞,此人赫然就是在四叶街上被沐云英轻松制服之人,昨夜在道果园,沐云英和他说过,这个人大概率是姓王。
“王先生,别来无恙,”
萧长夜面带笑意,向对方施了一礼,淡笑着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从走进这里,我就有一种感觉,然后抬头一看,便见到了先生。”
面具男微惊,这样的话听起来其实有些打击人,片刻后沉声说道:“不愧是平成侯的儿子,安如山的学生,天赋果真惊人。”
他将萧长夜口中的感觉,归纳到了天赋之中。
萧长夜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方白尘。
虽说判断锁钥核心的标准在于体内灵炁是否暴动,可实际上,想要确认这种暴动是否真的来自锁钥核心,并不是那么容易判断的。
像之前在残水桥,萧长夜便是以冥想的方法细细感受体内灵炁的变化,这种细微变化不是谁都能够察觉,且比较耗费时间。
方白尘既然知晓阵法,先前说得也是头头是道,萧长夜想着他肯定是要比自己更快判断。
“我若是能如此直接就判断出,那要你还有什么用,”方白尘挑眉。
显然,他就没有这样的天赋。
不过,他也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法,“拖住他,我从周围的天书碑上能够辨别。”
在这座占地极大的广场周围,有八座天书碑。
只不过他们不是真的天书碑,不是说在阴阳锁中是假的,就是在真正的朝歌城中,八座天书碑也是假的。
千年前太宗皇帝建立这座天书广场,所为的就是要警醒后世之人,不要忘记将天书从阳陵神殿的手中夺回来。
“不用去甄别,我可以告诉你们,”
正当此时,梧桐树上的面具男子友好的开口说道:“在天书广场之下,就是锁钥核心所在之地。”
闻听此言,方白尘两道眉肉眼可见的拧成一根绳。
萧长夜显得倒是十分平静,稍作思索后说道:“看来王先生是专程躲在树上,是想做一只黄雀。”
被萧长夜一语道破,面具男并不意外。
他没有办法进入锁钥核心,更没有办法去修复阴阳锁,打破也不可能,他连出去的门都找不到,自然是无处可破。
于是只有等待方白尘和萧长夜过来。
“既然被你发现,何不坐下谈谈,”
面具男正色说道:“以目前你们两人的实力,想要将我赶走是不可能的,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久待在这里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们不如合作。”
“谁说我要赶走你,”
一声清冷的笑声卷起广场之上满地金黄,有寒风扑面而来,萧长夜迎风而立,说道:“想要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一路上我都在与人合作,很有经验,”
“不过前提是,你先将血经与钥匙交出,这是你该给的诚意。”
面具男沉默。
天色更加阴沉。
方白尘走向了广场周围半丈高的天书碑。
“萧公子,我可以答应,不过血经以及钥匙在那个和尚...”
不等他将话说完,萧长夜便抬起了手,说道:“可见你没有诚意,那就没得谈了。”
“呵呵,”
萧长夜冷笑道:“既然先生不愿意配合,那就只好请先生留下来了。”
逐渐寒冷的风也将萧长夜这句话衬托得更加寒冷,这里的留下当然不是请他留下。
站在梧桐树上的男人严重怀疑自己听错,目光中的嘲弄不加丝毫掩饰,说道:“小小藏气,可笑可笑,你当真以为能打败白武罗婴就可以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吗?”
“给你们一个机会,乖乖找出锁钥核心,打开出去的通道,我可饶你们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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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夜没有回答他,脸色严肃且凝重的拔出末须剑。
他一直都不喜欢跟别人打斗,但是自从离开那座破庙开始,自己就在不停的收剑出剑,哪怕出剑的动作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客户萧长夜还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过,面对梧桐树上的面具男,他绝对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
他决定,行险重伤此人。
只有这样,才能够顺利的将血经与钥匙重新拿回来,也代表扰乱自己一个多月的事情彻底结束。
“好神奇的剑!”
面具男看着萧长夜手中自从出鞘便吸收着天地光芒的末须剑,忍不住的说道:“出身高贵就是不一样,不过藏气之境,就能够拥有这等利器,想必你身上的宝贝也是不少。”
听得出来,他的语调之间存在强烈的妒忌之意。
第60章:来自传奇的一剑
从黎明时分就开始阴沉的天空,在末须建出鞘的那一刻,掉落下来一粒雨滴。
好巧不巧的从末须剑锋之上落下,晶莹剔透的雨珠被切割成两半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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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师兄,师弟能力有限,你可要快一点,”
天下雨了,萧长夜撑开伞,握着剑,凝视向树梢上的面具男。
方白尘没有回答他,面向一块天书碑盘膝坐下,闭上眼睛释放出自己的灵力流淌在天书碑粗糙的碑面上。
碑上无字,不是因为是天书碑的原因。
千载前,太宗皇帝陛下建立天书广场,所希望的是将八部天书收归大周,若是找回一部,便在碑上落字。
然而,一千多年过去,八部天书似乎一部都没有找回。
实际上,八部天书并不都属于大周。
只有其中的人字天书是真正属于人族的,此书为人族先祖所创,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算是一本纯粹的天书。
但不论是人族还是北方的羚族,亦或者妖族,乃至阳陵神殿,都会坚定地承认人字书就是八部天书之一。
关于天书的历史,极为遥远,甚至可以追溯到大陆开辟之初。
面对即将到来的战斗,萧长夜自然没有心情去回忆。
在金色梧桐上的面具男也不会同意,只见他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口近似月牙的弯刀,直接向萧长夜俯冲而来,速度快到仿若一道光。
“七娘,准备好了吗?”
萧长夜自问,这是自己一路以来,做过最危险的决定。
以藏气之力,直面玄彰上境的强者。
不像面对秋风十四以及青狼这些杀手时,他手中还有强大的符箓,现在他有的只是手里剑,伞中的七娘以及沐云英送的丹药。
如果是以前,他断然不会面对,只是现在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果断服下一颗三花丹。
所谓三花,代表的是人的精气神三者。
此丹一经服用,修为必然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面对从梧桐树上斩下的月牙刀,萧长夜不退反进。
随着一声清脆剑吟,天地之间,雨水纷纷而来下,刀光与剑光交织而起,仿若这场雨中的雷霆。
方白尘的头发很快被雨水打湿,听见耳畔传来的激烈打斗,他还是忍不住的睁开了眼睛,主要是萧长夜现在落败,那他也就要沦为他人鱼肉,甚至无法完成圣女交代的任务。
从天地间飞洒的雨丝中传来铿锵一声重响,萧长夜的身影就像是被弹弓打出去的石子,向广场地面上倒掠而去。
那怕是凭借三花丹,萧长夜实力已经被提升到藏气巅峰之境。
准确的说,在境界上是没有巅峰一词的。
这个词语更多时候是用来形容一名修行者在某一境界的强大战力,或者有些人强行压制自己不破境,从而被冠以巅峰的说法。
可是即便如此,萧长夜还是被对方一刀斩得手臂发麻,灵炁堵塞。
要知道,对方可没有沐云英给的固炁丹,他此刻的身体状态本身就不属于全盛状态。
轰!!!
随着萧长夜狠狠砸到地上,地面瞬间崩裂出数道惨烈裂缝,一口浑浊的鲜血狂涌而出。
原本握在萧长夜手中的伞也飞了出去,挂在梧桐树梢之上。
“当真以为我看不见吗?”
面具男一声嘲讽,旋即向挂在树梢上的花伞拍出一掌,他知道萧长夜是故意挨下刚才自己的一击,从而给封七娘制造出出手的空间。
“想从背后偷袭我,天真的孩子。”
花伞在刹那间被撕成粉碎,这对于已经失去躯体的七娘来说,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萧长夜见状也不敢再让七娘于后方策应自己,现在的她,很容易就可以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这绝对不是萧长夜想看见的。
不等他说话。
面具男月牙刀上,苍白光芒在疾驰的雨中夺目而起。
恐怖剑势将其身周雨水蒸发成雾,将地上金黄梧桐叶卷于雾中。
无比自信的向萧长夜落下一刀。
“九刀连诀,你是北境镇刀宗之人?!”
扩散的雾气并没有遮住方白尘的眼睛,也因此感到极度震惊。
他彻底没有了继续思索进入锁钥核心的心思,因为在他看来,萧长夜即便是接下前三刀,也不可能接住后六刀。
雾色里。
萧长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倒下的地方消失不见。
他听见了方白尘的声音。
镇刀宗的九刀连诀,他在万卷书屋中看见过,并且还有破解此刀的剑法,好像是出自数百年前一名游侠之手,叫什么来着?
那时候的自己,对于战斗这样的事本身就没有多少兴趣,书屋中的那些剑诀刀诀之类的很多时候他并没有认真看认真记。
现在到了生死关头,想不起来了。
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面具男完成三刀刀势的凝聚,轰然落下。
萧长夜知道自己已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能以法家断尺尺法中的华严尺相迎。
法家之尺,贵在一个严字。
华严尺更是严中极有代表的存在,此尺严如山峦,密不透风,坚不可摧,若是前进便是避无可避,若是后退亦是避无可避。
因此,刀势准确落于末须剑上。
萧长夜闷哼一声,双足贴着地面撞击到庞大的梧桐树上。
面具男则是意外的噫了一声。
旋即不做停留,刀势再起。
萧长夜一口鲜血沿着梧桐树流淌了下去,由于自己恐怖的消耗,立马又吞服下一颗三花丹和几颗还炁丹。
看着白雾中升腾起的刀势笼罩而来,萧长夜凝眉。
一本本书在他的脑海中逐一浮现,那名数百年前的游侠为了喝镇刀宗的寒山酒,被九刀连诀所阻,随后在山道上大醉半日,随后思出破解之法。
萧长夜不知道的是,此刻在他的万卷书屋中,一本名为碎叶杂记的书缓缓翻开。
最后来到一招命为‘借劲反锁’的剑招面前,其准确的真元运行路线亦在其中。
“原来如此,”
萧长夜仿若感到一阵醍醐灌顶,右脚落于梧桐树上,惊起几分涟漪。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到雨丝从自己的面庞划过,感受到金色梧桐叶在自己身周穿梭,感受到灵炁玄妙的流淌过四肢百骸。
旋即一道柔韧如天蚕丝般的剑意油然而生。
一道生,便有数道起。
这股柔然剑意绕剑而行。
萧长夜再度睁开眼睛,看见从天而降的六重刀势,自身和剑一起化作一条笔直的线,向着重重白雾和遮蔽苍穹的刀势刺了过去。
剑意以极快的速度先发而至,如同一根根丝线缠绕上重重刀意。
面具男很快便感受到了这诡异的一幕。
自己的刀势被一股玄妙剑意锁住,这道剑意极细,细至能够穿梭过刀势之间存在的缝隙,而后以一种令他也难以理解的柔韧之力锁住刀势。
更令他感到细思极恐的是,这道极柔剑意之所以能穿梭在刀势之间,竟还是接着原本刀势的力量。
紧接着,不等他做出反应。
自己的刀已经为剑意所夺,竟转过头向自己杀了过来。
在外面的方白尘看得很是清楚,也正因此,他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充斥在天地间的剑意更让他联想到了一位存在于传说中,无数修剑之人仰慕而不得见的存在。
当他的思绪即将随着这位传说强者而走时。
浓雾散去。
噗嗤一声。
萧长夜的剑贯穿过面具男的右胸。
这一剑完全不足以重创玄彰境的面具男,看似恐怖实则只能算是轻伤,不过他遭到自己刀诀的反噬,内伤颇重。
可依然不足以摧毁他。
于是。
隐藏在浓密梧桐树叶之下的封七娘,极准时的出现在男人的身后。
锋利的爪子,从男人的后背落下,深入其骨髓。
七娘不敢做丝毫停留,只是一爪落下,她不管结果如何便果断遁离,再藏进梧桐树中。
强烈的痛楚传来,面具男大怒,一股澎湃如大浪的气势自体内席卷而出。
萧长夜如遭重击,横飞数米远,厉声道:“方白尘,还在看什么呢。”
方白尘倒是没有借此机会去杀萧长夜雪宗门之辱,对于他来说,这还是很好选择的。
……
……
最后一片被惊起的金黄树叶落下后,萧长夜也看见方白尘的剑断了面具男数道经脉,动荡的内心终于有所安定。
服下几颗珍贵的疗伤丹药稍作调息后,他强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虽然方白尘的体内有自己种下的东西,可他还是不希望现在和方白尘翻脸,那么他就不能表现的太过虚弱,否则方白尘岂不是有更大的底气。
三个人联手才将面具男打得失去战斗力,对方这还不是在全盛状态之下。
足见他的战力之强,也可以从侧面发现,沐云英这个妖女有多么强大,那怕在四叶街上,沐云英有突袭的原因,也不可否认。
萧长夜缓步走了过去,用衣袖擦去自己唇角的鲜血,看着躺在雨水中的面具男,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伸手落向男人的面具。
这个家伙如此遮遮掩掩,他倒是想知道是谁。
第61章:失败的方白尘,崩塌的锁
天已经逐渐走向黑夜,雨却还在下。
雨水落在面具之后一张并不算英俊的脸上,萧长夜惊讶的发现,这个人自己知道。
是知道,不是认识。
“你姓王,名离光,我说得可对?”
萧长夜看着男人脸颊上的一颗浓浓黑痣,在宴会还没有开始前,阿盗夫向他传递了一些情报,其中那个负责监视阿盗夫的人名叫离光。
后来萧长夜让阿盗夫将此人的画像交给了自己,对方脸上那颗浓烈的生着毛发的大痣最容易辨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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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听到离光二字的男人,感到惊骇无比。
“是阿盗夫!”
他反应也是极快,在四叶街的行动中,于锦意楼外埋伏的人就已经让他们怀疑阿盗夫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向外界传递了消息。
现在萧长夜直接道出离光二字,说明阿盗夫传递消息的人就是萧长夜。
只是他十分不解,自己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的跟着阿盗夫,他究竟是怎么与萧长夜建起联系的?
“倒是挺聪明的,”
萧长夜轻咳一声,说道:“既然是聪明人,就应该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王离光扭过头去,没有看萧长夜,转移了话题,“你刚才那一剑,乃剑仙之剑,你从何而得?”
剑仙之剑?
虽然知道这家伙在拖延时间,萧长夜还是被这几个字吸引了过去,问道:“你是说刚才那一剑,出自剑仙?”
他明明记得,是一个游侠为了喝镇刀宗的寒山酒,一人仗剑直闯寒山道,最后被当时镇刀宗大长老九刀连诀所阻,在书上他甚至连这个游侠的名字都没有看见,这小子怎么说是剑仙之剑?
“你不知道?”
王离光笑的很惨,因为他的脸上都是血,双手双足经脉更为方白尘所断,只能躺在地上,“看来你是偷学,你所使之剑在我宗门典籍中有所记载,”
“三百年前,剑仙路过镇刀宗,想饮本宗百年才出一坛的寒山酒,本宗大长老想要领略剑仙风姿,亦是想请剑仙指点本宗刀法,”
王离光脸上俨然一副追忆宗门辉煌岁月的神态,“便请剑仙闯寒山道,只需闯过便奉送三十坛寒山酒,最后剑仙被本宗大长老就九连刀诀所阻,”
“之后,剑仙在山道之上,愁思数日,几日之间,黑发成白,方思得九连刀诀破解之法。”
萧长夜听了他说的话,有些想笑,随即说道:“你们镇刀宗还真是恬不知耻,竟还拿起剑仙之名在外炫耀。”
“你说什么?!”
王离光大怒,旋即又想到什么,笑道:“哼,世人皆知,剑仙极重剑道传承,最恨别人偷鸡摸狗,你偷学剑仙之剑,今后死状,只会比我更加惨烈。”
“你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好好想想,自己说的话,有没有逻辑硬伤,”
萧长夜揶揄道:“且不说我刚才那一剑是否真的来自剑仙之手,就说三百年前,剑仙才多大的年龄,那时候剑仙是剑仙吗?”
“再说闯寒山道的事,据我所知,当年闯道之人,最后的确是为你们当时大长老的九连刀诀所阻,可是闯道之人,只不过在山道上大梦半日,便破了你们引以为傲的九连刀诀,”
“之后,你们镇刀宗还不愿信守承诺给寒山酒,于是被人家一剑劈了寒山池,带走了整山寒山酒,这道剑痕就是到今天都还能看见。”
“胡说八道!”
王离光对此全然不信,说道:“本宗宗门典籍所载,岂会有假,你在这里自我安慰是没有用的。”
“我懒得和你扯这些,”
萧长夜从他的身上找出空间器,似空间器这一类法宝,形态各象万千,很多时候并不好寻找,除非他是会神境的大能。
不过,对于以精血为引,固定之后的空间器,除了直接搜之外,还可以出手挖人精血寻找,这种方法想要找到却也不难,只不过对方会很痛苦罢了。
王离光的空间器便是属于这一列,他并不想承受这样的痛苦,主动就交了出来,并且主动打开。
对方如此配合萧长夜倒还真有点感到意外。
可惜的是,在他的空间器中,除了打开血经的钥匙之外,便什么也没有,这很可能是他专门用来单独放钥匙的,自己私人东西都没有放在其中。
“方师兄,情况如何?”
将钥匙收好,萧长夜看向方白尘询问。
“锁钥核心的确就在这里,只不过想要进入其中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还不用。”
“行吧,”
萧长夜便也不多说,提溜着王离光就走到了梧桐树下,“七娘,帮我看好他。”
说完这句话,萧长夜便是进入了调息之中。
不得不承认,战斗对于提升修为确实有奇效,和境界远高于自己的强者战斗更是如此。
流淌于经脉之间的灵炁,经过战斗的淬炼,精纯程度得到极大的提升。
任何事物,都有其精华的部分,灵炁亦是如此,唯有经过不断淬炼,日后步入玄彰境转化出的灵力才会更上一层楼,绝大多数时候,灵力的强弱也是决定胜败的关键因素。
不止如此,萧长夜连续服下两枚三花丹,身体和经脉都承受了非常大的负荷,虽然因此有所损伤,可已经扛过来的他,经脉也变得更加宽敞,待脉壁恢复,定然会更上一层楼。
……
……
京都,长生园。
这是一座皇家园林,往些年皇帝陛下经常会来到这里,不过最近几年,皇帝陛下或许是腻了,来得倒是极少。
在神龙元年,更是直接将这座庞大的园林向天下人开放,只留下后园不得进入,平日里来此的人极多。
当然,现在这座空壳子长生园还缺少很多东西,显得很是清冷孤寂。
只在一座莲花池中,可以看见一朵逐渐熄灭的火意。
从周围激荡的水和湖面上碎得稀巴烂的荷叶以及岸边折断的不少树枝来看,这里应该才经历了一场较为恐怖的战斗。
沐云英站在一片荷叶之上,望着池中央只剩下一座泥像的和尚,脸色微微有些发苦。
她一跃而起,步入亭中。
谁说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此刻自己不就被这泥菩萨给欺骗了?
不过,想到这个大和尚妄图将整个阴阳锁带离朝歌的计划被自己及时出现阻止,心中还是稍有放松。
现在想来。
怪不得从进来这个大和尚始终隐于暗处,没有来寻他们原来是藏着如此歹毒的恶计。
她一掌卷起池中水,将亭中泥塑冲得稀巴烂,旋即看向天书广场的方向。
也就在刚才。
她看见了从天书广场传来的激烈打斗,大和尚显然也是知道自己带走整个阴阳锁的计划不可能完成,才以泥塑之身暂时困住自己。
从而比她先一步抵达天书广场,若方白尘进入了锁钥核心,他便可以趁机离开,甚至将他们反困在锁钥之中。
想到这里,沐云英也不敢多做停留。
三元真火自体内猛烈燃烧。
片刻之间,一对漂亮的火翼从她的身后伸展而出,暗沉的黑夜被她照亮,坠落下的雨滴在距离火翼还有丈远的距离,便挥发成空。
正当此时。
下方地面陡然传来一阵剧烈震动,有数栋脆弱的民房轰然坍塌,浓烈的烟尘便是落下的雨也很难扑灭,直入夜空。
沐云英脸色微变,这是阵基受到破坏的征兆。
下一刻,她便看见地面崩出道道裂缝,不受控制的开始向四面八方蔓延。
刚刚离开的长生园中,那座亭子骤然从中裂开,池水暴动不安起来。
“是修复失败了?”
沐云英看向天书广场的方向,“还是进入锁钥核心不小心破坏了阵基?”
此刻出现的问题,似乎只有这两种情况可以解释。
只不过在下一刻。
她就看见了天书广场上空升起的佛光,心下骤沉,那个大和尚竟已经抵达天书广场。
……
……
天书广场,本在梧桐树下调息的萧长夜还没有完成简单的调息,地面便传来剧烈的震动。
当他睁开眼睛时,原本矗立在广场周围的八座天书碑,在他的眼前轰然碎裂。
原本站在天书碑前的方白尘,直接就被碎裂的天书碑炸飞。
来不及多想,萧长夜便也只能冲出去将方白尘从疾驰的天书碑碎石中救了下来。
“方白尘,你在搞什么?”
方白尘身体在刹那间被无数块碎裂的锋利石头切割过身体,随时可能闭上的眼睛穿过金色梧桐看见夜空上逐渐裂开的乌云。
强撑着自己说道:“没破开,进不去锁钥核心了,阵基开始崩塌,你可以理解为承载一栋房子的基石已经开始坍塌,也就是阴阳锁在坍塌,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方白尘丢的很干净,直接陷入了昏迷。
正当此时。
萧长夜脚下裂缝再度撕裂,他单手提着方白尘,另一只手险之又险的将即将落进裂缝中的王离光抓住。
当即向金色梧桐树上纵掠而去,向上望去,雨水正在消失,乌云正在逃窜,夜空上出现了一道道白痕,那些白痕就像是一拳砸玻璃上,然后光从外面穿透进来。
不等萧长夜多做思考,一道佛光极突兀的从白光之下穿过。
萧长夜大惊,“七娘,快进我的锦囊去。”
第62章:坠落的流星,消失的少女
在强烈的佛光普照之下,金色梧桐依然释放着属于它自己的光芒。
于梧桐之巅,萧长夜看见一团分裂的云,云层之上,盘膝坐者一个披着袈裟的和尚,那里正是佛光落下的地方。
“臭和尚,已经天塌地陷了,还有必要争过你死我活吗?”
萧长夜拔剑向天,末须剑光滑的剑身瞬间进入佛光之中,同时佛光也进入了剑身之中。
“咚!咚!咚!”
和尚闭着眼睛,座下升起莲台,手中凭空诞生木鱼和犍稚,庄严厚重的声音仿佛来自于遥远的千年古刹。
在极短暂的时间内便将此方天地笼罩。
萧长夜闷哼一声,牙缝之间渗透出鲜红的血色,每一道声音的落下,都好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向他压来。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后退。
在腰间的锦囊之中,是封七娘,自己当然不能倒下。
在梧桐树下,躺着的王离光将是自己结束血经这件麻烦事的关键,他也不能倒下。
还有一个该死的方白尘,但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死去。
陡然。
和尚坐下莲台转动,佛光走向更盛大的方向,其中炙热之意向大地挥洒而来。
很快,萧长夜已经看不见和尚的身影。
只能看见一团发亮的光,就像是一颗处于正午的太阳。
不同的是,在这颗太阳的上方,不是湛蓝的天空,是不断向下坠落的木块,就像是碎裂的玻璃碎片一样。
阴阳锁本身就是无数木块搭建而成的,现在正在坍塌。
坍塌并不代表离开,就像大地震袭来,想要从崩塌的万丈高楼中逃出去,几乎是天方夜谭,更何况是一方天地。
站在树枝上的萧长夜,膝盖承受不住的下屈。
鼻腔中缓缓渗出殷红之色。
他仍然没有回退,也没有后退的位置,他的脚后跟已经抵住墙角。
于是下一刻。
和尚敲在木鱼身上的声音更重。
萧长夜耳膜出血,双膝同时被压下,但他还举着末须剑。
剑身笔直,剑尖依然锋锐。
便有无数璀璨梵文从佛光中诞生而出,他们交织纠缠形成一根根罗汉棍,朝着萧长夜挥舞而来。
其间释放出的耀眼光芒终于令萧长夜的双眼承受不住,眼白中渗出道道血丝,眼角旁缓缓流下鲜血。
“萧长夜,你还顶得住吗?”
从锦囊里传来了封七娘的声音,听不出有悲戚的意思,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愁伤的味道,就好像小孩子不小心丢了自己的糖葫芦。
“当然。”
“这么肯定的话,不像是你,”
七娘显得格外平静的说道:“看来,我要和你一起死在这里了。”
“我们不会死,”萧长夜依然很坚定的说道。
封七娘看着他七窍流血的样子,说道:“你这个样子,很像一只厉鬼。”
闻言,萧长夜努力的裂开嘴,想要摆出一张笑脸,“厉鬼会笑吗?”
封七娘说道:“放心,你变成了鬼,我们更好走在一起,那样就不会有人觉得你拿着伞是有病了。”
“我们不会死的,”
萧长夜不知从那里提起一股力量,声音中竟有了几分气力,“不信,你看天上。”
天上,除了笼罩而来的佛光,便是不断坠落下的木块,当进入佛光后,木块便走向湮灭。
直到一块进入佛光的木块突然被一团火焰点燃,火焰的颜色,就像西边火烧云里的太阳,红彤彤的看不见别的任何颜色。
然后,真的有火烧云一样的颜色从远处疾驰而来。
那里有一对漂亮的火翼,她纵入佛光之中,在佛光里洒下了漂亮的云层,和火烧云很像。
下一刻。
落在萧长夜身上的力量骤减,周身上下终于传来如释重负的感觉。
猛的吐出几口黑血之后,可是不等他再有更多的反应。
天地间升起了无比猛烈的飓风,仿若一口口刀朝人的身上斩下。
最后努力维持这方天地的阴阳两气也已经进入混乱之中,萧长夜当即下了梧桐树,将方白尘王离光两人推到自己的身后,旋即看向天空。
虽然他不认识那对火翼,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沐云英。
此刻,他看不到沐云英的身影,也看不见大和尚的身影,甚至看不见原本碎裂后的天空。
天际上是金与红的交织,形成美轮美奂的晚霞,仿佛已经将原本碎裂的天空完美的补全了窟窿。
可是不断从云层之上落下的光芒和天地间纵横无阻的飓风,以及不断坍塌的房屋,裂开的大地都在告诉萧长夜,漂亮的云彩之后是真正的毁灭。
火红色的光芒与璀璨的佛光正在交锋,萧长夜知道那是沐云英在和和尚交手。
他来不及多想,也没有更多的能力去帮助沐云英。
两只手提着方白尘和王离光便顶着飓风向挺立在风中的梧桐树上纵跃而去,这已经是自己能想到唯一一个在阴阳锁坍塌后还能活着的方式。
也就在他登到金色梧桐中间时,天际上的云彩已经消退大半。
露出了云层之后的景象,是无数从天而降的火焰流星。
坠落下的流星之间,是一对正在湮灭的火翼。
火翼之下,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女。
少女身前,是一名举起犍稚的和尚。
和尚脸上看不见佛门慈悲,有的是来自阿修罗地狱的面孔。
他挥起犍稚,砸向面色苍白的少女。
萧长夜看见,最后的火翼被犍稚碾碎,沐云英从坠落的万千火色流星中跌落,跌落向正在毁灭的世界。
她就这样笔直的从空中坠落下来,像一条笔直的光线。
“都说了,逞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隔着漫天火焰流星,萧长夜看着笔直坠落下的沐云英,心中如此询问的同时,还是选择放下手中的方白尘王离光两人。
而后,一颗燃烧着火焰的丹药出现在自己的手中。
沐云英看见站在金色梧桐树上的萧长夜,目光穿过飞速坠落的火焰流星,她坠落到和萧长夜目光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刹那。
四目相对,看见了萧长夜眼中的询问。
逞强吗?
她不得不承认,或许自己真的有一些逞强了。
可是,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现在,她感受到身体传来前所未有的疲惫,她想要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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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见萧长夜手中燃烧着的三元真火丹后,她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就安心了许多。
刚进入阴阳锁时,她凭借三元真火丹便轻松带走了两条生命。
当然,她不是指望萧长夜让大和尚吃下三元真火丹,而是萧长夜自己服下三元真火丹。
萧长夜的体内有属于她的血玉,三元真火丹对于萧长夜来说,非但不会有致命的危险,反而会大大提升他的实力,只不过在服用之后,肯定会迎来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甚至有可能连动用灵炁都无法做到,但在这种时候,萧长夜别无他法。
三元真火丹入体,果然没有传来焚烧的疼痛感。
反而,一股极其澎湃的力量仿佛从来灵魂深处蔓延而出,右脚用力,自梧桐树梢上跳了下去。
萧长夜没有在意莲台上坐着的大和尚,他明显也需要恢复,目光坚定的落在不断向下坠落的身影上。
红到极致的火焰将他的身体包裹,砸向萧长夜的火焰流星非但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反而融入进了真火之中。
看着朝碎裂大地跌落的少女。
这一刻。
萧长夜竟奇妙的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之声,此刻已经陷入昏迷之中。
伸手向沐云英看起来娇弱的腰肢抱去,真火也仿佛有灵智的主动保护自己的主人。
触摸到少女身体那一刻,萧长夜便已经转念思索接下来的困局,望着下方不见底的深渊,以及不断坠落的巨石,他已经想好先落那一只脚,如何借力腾空,重新回到梧桐树上。
可诡异的事陡然而至。
还没来得及抱住沐云英,她便消失在了自己的身前。
就那么凭空的消失,不见了踪影。
她去了那里?
萧长夜彻底怔住,可他的身体不会怔住。
在陷落的大地里,险之又险的抓住一块向下坠落的石头,借力而起,在飓风中穿行,数个来回,萧长夜再度回到梧桐树上。
“好身法,”
天空中的莲台上,大和尚的声音就像是古刹钟声般落下。
萧长夜抬头仰望,借着梧桐本身的防御抵挡着吹来的风和坠落的流星,说道:“大和尚,现在大家都是要死的,在死之前,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清尘和尚说道:“唯有亲手将你们带入轮回,贫僧才能确定,你们真的死了。”
“出家人慈悲为怀,你杀心如此之重,就不怕百世不得轮回,入了地狱,地藏王菩萨都不见你。”
“呵呵,”
和尚笑道:“将你们两个大周天骄带入地狱,便是贫僧成佛前为佛门所立下的功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已然是一个扭曲了佛门宗旨的和尚。
“这就是你们来大周的目的吧。”萧长夜举起剑,刺破吹来的风。
这一刻,他好像恢复了消失的力量,完全感受不到身体上有任何伤势的存在。
大和尚双手合起,旋即一掌拍下。
萧长夜举起剑,像是不怕死的面向落下的佛宗金刚掌。
第63章:你也是这里的主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
沐云英怔怔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栋楼,这栋楼充满古意,好像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周围的柱子上斑驳的痕迹便是最好的证明。
“万卷书屋?”
她抬眸看见悬挂在上方的牌匾上写着的字,脑海中回忆起前一刻的景象。
自己为了拦住清尘和尚,落败从天上跌落下来,随后萧长夜取出了她给他的三元真火丹,他从梧桐树上跳了下来。
之后的自己被潮水一样的疲惫淹没,她想要睡一觉,再次睁开眼睛,便来到这片周围满是苍白之气萦绕,只有一栋名为万卷书屋的地方。
既是书屋,想来里面肯定有极多藏书。
刚才她已经很有礼貌的问过,没有从周围得到半点回应。
于是想了想,沐云英伸手落向被岁月侵蚀的厚重木门。
可是她的手都还没有触及到,门开了。
以竹简铺砌的宽敞大道出现在沐云英的眼前,她却一眼都没有看。
因为这条道路的尽头,有一道极其强烈,极其明显,极其亲切的力量正在向她流淌而来。
她可以百分百的确定,那是自小便陪伴着自己的玉。
她的母亲将这块玉称之为云英玉,没错,就是用她的名字直接命名。
不过明宗的人喜欢将这块玉叫做红光明玉,但沐云英还是比较喜欢直接叫她小玉,但是由于玉中含血,也会被人直接叫做血玉,甚至因为很多不明缘由的人看见,更加觉得血玉之名很是贴切。
“这里莫非是?”
沐云英意识里传来一道她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的讯息,可是一时之间自己好像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她向里走去,来到通道的尽头,周围的书架上放满了很多泛着光,看起来有些虚幻可又极真切的书卷,不过她都没有过多的在乎。
此刻她的目光已经被正中央玉台之上,悬浮在一道光华中的玉所吸引。
那是她的玉。
自己果真是在萧长夜的身体里?
沐云英快步上前,来到透明的红光明玉面前,其中的血在安静的流淌,安静的释放着淡淡的红色光芒,这说明她待在这里非常的舒适,沐云英自己也能感受到,她没有丝毫的不适,仿佛这里也是她的家。
“小玉,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即便能够感受到小玉并不排斥这里,可依然不是她该继续待下去的地方。
谁料,小玉在玉台之上竟翩翩起舞起来,她内部的血形成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
“但是这里是别人的家,我们不能总是待在别人的家里,这样不好,”沐云英声音很是轻柔,就像早晨的甘露。
小玉于光华中轻轻摇摆,好像是在否定沐云英的话。
沐云英依然柔声说道:“你说这间房子是你的?”
小玉很肯定的点头。
“你是在别人的身体里,这个地方的主人是一个名叫萧长夜的,怎么可能是你的,”
沐云英劝道:“小玉,你可不要逼我动粗哦。”
安静的书屋内,沐云英看着跳跃的小玉,双眉逐渐蹙起。
这个小玉,居然说她就是书屋的主人,并且还给出了一个她出现根本没有办法的解释的问题。
“你不是这里的主人,怎么可能进得来?”
沐云英现在也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栋名为万卷书屋的房子当真是在萧长夜的身体当中?
“小玉,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那我就只有出手带你走,”
一言落下,沐云英伸手朝小玉抓去。
可她的手还没来得及穿过玉台所释放出的光华,小玉身上,便升腾起无比浓烈的火焰,那是她的三元真火。
看来是萧长夜在全力激发三元真火的力量。
这样的后果便是他的身体需要承受极大的压力,光华中的小玉传出一声低鸣之声,真火从小玉的身体里喷涌而出,瞬间冲出光华的笼罩,向周围肆虐而去。
如此下去,只怕这栋书屋要被焚烧成灰烬。
见状,沐云英当即盘膝坐下,运功而起。
……
猛烈的飓风撕裂着天地,繁华的京都城此刻尽是废墟。
一眼望去,只有一棵金色梧桐还挺立在天地间。
支撑着梧桐树不倒的是一名持剑而立的少年,他的剑,顶住了从天而降的金刚掌,抵住了吹来的飓风,拦住了崩塌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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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跪在树上,七窍流血,仍未跪下。
萧长夜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带着七娘,带着沐云英,以及方白尘王离光离开。
此刻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撑住。
撑住走向毁灭的世界,撑住想要去地狱的和尚,等待强者的到来。
他不知道阴阳锁中流淌的时间和外面真实世界中流淌的时间有多少差别,现在也没法估算外面究竟过去多久。
但还是那句话。
这里是朝歌,是大周京都朝歌城。
那就绝不可能眼看着南方圣女死在这里,绝不可能看着佛宗如此放肆。
包裹住自己的真火已经开始向衰弱走去,还撑着的右腿也开始弯曲,可萧长夜依然没有看见大周的光。
方白尘和王离光两人早已昏迷在树叶之下,陪伴着萧长夜的只有锦囊中的封七娘。
七娘知道萧长夜已经快不行了,那怕萧长夜有真火丹,有三花丹这等无比稀有的丹药支撑,那怕那个大和尚已经受了很重的伤。
可萧长夜还是太弱了,是根本顶不住的。
她准备走出来,那怕面对佛门之力现在的自己只怕会走向灰飞烟灭,也无所谓。
至少,至少自己还可以帮萧长夜多撑一会儿。
自己很早就是一只死去的狐狸,有苏部落已经灭亡,世间没有人还记得自己,什么山川大地自己早就看过了,自己活着与否本就不重要。
萧长夜和自己不一样。
他有关心他的父亲,有护他的兄长,有才结识不久的朋友。
他想要觅得长生,想要览遍山河。
他不想死,他很怕死,所以她不想让他死。
她是这样想的,于是选择了这样做。
“萧长夜,我要送你一件至宝,你不要抗拒,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着走出去。”
第64章:将军,你听我解释
萧长夜不需要封七娘的至宝,一股澎湃的力量再度从身体深处迸发出来。
便是坐在莲台上的清尘和尚都彻底被震到,他充斥着佛光的眸子中,出现了一抹停滞。
因为在他的心中此刻产生了强烈的疑惑,为何下面仅仅只藏气境的小小修行者,每一次自己以为他应该死去的时候都没有死去。
连承载天命的沐云英都已经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这个少年为何总能迸发出诸多不属于他的力量,为何变数如此之多?
莫非,阿修罗地狱不收此人?
“佛祖,这是为何?”
他自身的力量本就遭到压制,为了将整个阴阳锁带走,又耗费了自己很大的心力,紧接着便遭遇沐云英的偷袭,适才的战斗更是耗费了他大部分力量。
看着下方少年身上再度燃烧起的真火,瞬间将金刚掌包裹其中。
他当即凝指,口中咒语吐露而出。
他决心将自己毕生之禅悟悉数注入此指中,只求昔日佛门能再入中土,就像无数年前的阳陵神殿一般,发扬光大!
下一刻。
萧长夜便感受到了周围不断穿行的阴阳二气竟陷入停滞,崩裂的打的也在刹那间停止坠落。
周遭一切的一切,都好像陷入了寂静之中。
乃至于包裹在萧长夜身上的三元真火也仿佛被冻结。
呼吸越来越困难,萧长夜努力抬头向巨大的金刚掌看去,被压了这么久真的很憋屈,如果陈士先在这里,肯定会破口大骂。
萧长夜没有,可他能感受到陈士先那样憋屈的心态。
所以他很想很想将这块压在自己头顶的掌印斩碎,至少不要在自己倒下后压在自己身上吧。
他用力挥剑,那怕知道不可能,还是拼尽了全力。
然后,末须剑动了。
缓慢的落下的剑身,斩出了一道火红剑芒!
咔嚓!!!
坚不可摧的佛印,碎了!
萧长夜不可思议的看着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心想自己这么厉害的吗?
……
“吼!!!”
碎裂的佛印之后,陡然传来一道刚劲,犀利且勇猛的虎啸之音。
在飘散落下的佛印碎片之间,萧长夜看见了一头生着翅膀,周身上下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尾火虎。
就说嘛,自己怎么可能斩碎佛印。
原来是二十八星宿之东方七宿第六的尾宿天薛起,尾火虎便是他的坐骑。
只见尾火虎上身着血色铠甲的中年男人,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流淌而出,手中一口方天画戟朝着那名和尚落下,便见一条手臂飞了出去,坐下莲台轰然碎裂。
这位薛起宿将,曾领兵攻灭东方鲁齐卫三国,功勋卓著,一生未尝败绩。
建武七年皇帝陛下北征羚族,他就以南方初定,民心不稳,其余一些才灭的小国境内也并不安生为由劝阻皇帝陛下北征。
可惜皇帝并未接受他的建言,也因此薛起未能成为北征羚族的二路元帅之一。
后来皇帝大败,被任命留守后方的薛起果断出兵与萧公渊配合,方拒羚族南下之势。
也因此,民间有很多人常言,若是当年以薛起为帅,大周断然不会落败。
如今的薛起乃左神武大将军,掌管着强大的神武军。
萧长夜吐出一口压抑了不知多久的浊气,薛起的出现,也代表着危机的结束。
薛起轻轻一掌落在尾火虎的额头上,便见尾火虎踏空而去,将那断了手臂的大和尚叼在口中。
紧接着,一张大网从薛起手中向天扔了出去。
无论是紊乱的阴阳二气还是地面上的无数废墟,都被收入这张大网之中。
“圣女殿下呢?”
薛起从空中走到萧长夜面前,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他眉宇间的肃杀已经消失,铠甲上的血色也已经褪去,英俊的脸颊上隐约间还能看见几分儒和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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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夜心想怪不得有人将这位征战沙场的宿将称为儒将。
“在...”
刚说出一个字,萧长夜恍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沐云英去了那里?
……
金色梧桐消失了,纷乱的天空和崩坏的大地也消失了。
萧长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脚下踩着凹凸不平的青石砖,再向周围看去,墙脚之下,是迎风摇摆的四叶草。
抬头向天看去,是黎明前夕的天空,东边已经可以看见淡淡的蓝。
终于安然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萧长夜心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也就在这时,萧长夜才发现,四叶街两边,站着不少人,此刻不约而同的都在盯着他。
准确的说,应该是盯着萧长夜怀中的人,一名女子。
众人明显都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怔住。
在人群中等待了一夜的陈士先最先反应过来,从人群中冲了出去,“萧长夜,你小子够可以的啊,我和小黑炭担心了你一晚上,睡觉都不敢,你倒是好,还在里面泡起妞来了是吧?”
此言一出。
萧长夜突然间想起什么,先前薛起问他沐云英在那里,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简短的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然后薛起便将他送了出来,薛起则在里面继续寻找。
可是就在自己被推离阴阳锁的时候,沐云英极神异的出现,他当时向薛起喊了一声,现在还没出来,怕是没有听见。
低眸看去。
昏迷的沐云英正好醒过神来,两人目光相对。
面对清澈的眸子和周围数十双火辣的眼睛,萧长夜猛然发现自己还抱着沐云英,陈士先的话不断萦绕在耳畔,他几乎条件反射性的脱手。
本就虚弱的沐云英未有预料,险些就此摔倒。
好在她下意识的抓住萧长夜的手腕,萧长夜也被她手上传来的力道惊醒,当即扶住她,也险些条件反射性的脱口。
沐云英明显反应比他要快,渐亮的眸子将他那句圣女殿下憋了回去。
“没事吧,柳姑娘,”萧长夜很生硬的说。
本来还很担心萧长夜伤势的陈士先,说道:“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正当此时。
一尊尾火虎从他的头顶上空某处空间跃了出来,庞大的身躯直接落在萧长夜的面前。
没有找到沐云英,他的脸色显得自然有些难看。
可是,这难看的脸色很快就变成了难受。
望着被萧长夜扶着的少女,他有理由怀疑,萧长夜在戏耍他。
“将军,你听我解释。”
萧长夜从薛起的眼神中,看见了对他的不信任。
第65章:我要带他走
沐云英有易容在身,周围绝大多数人自然没有办法认出她来。
薛起既然奉命进入阴阳锁中,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除了他之外,主持今夜宴会的霍道南也知晓,受长公主之命来到这里的人更是明白。
不过他们都没有明说,薛起虽然不知道沐云英为何不愿意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不过他还是很配合没有拆穿,向周围来自各方的人解释圣女已经安全。
众人得知圣女无恙,来此的诸多南方弟子也安心下来。
唯有尚明宗弟子,当看见被薛起带出来的方白尘时,都感到十分惊讶,就在先前,他们还请府衙寻找方白尘,未曾想他竟也进入了阴阳锁当中。
刚才众人都在关心圣女安危,自然不好上前询问。
现在则不然,一名尚明宗弟子被推出,向薛起问道:“将军,方师兄...”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人群中一名来自城卫司的校尉便打断了他,“萧公子,今夜乱局,我城卫司有疏忽之处,请公子见谅,”
“为尽快调查清楚事情真相,劳烦公子前往城卫司一趟,不知可否?”
说话间,校尉看了眼适才薛起出来时丢下的王离光。
不等萧长夜回答,京都府衙一名官差亦是上前,直视校尉,凛然说道:“此事乃萧公子捉拿偷拿血经逆贼所起,与你城卫司没有任何关系,回去吧。”
言罢,遂看向萧长夜道:“萧公子,府尹大人就在府衙,此事来龙去脉,大人心中已有计较,只等萧公子商议后续决定。”
就在此时。
六部之一的刑部也缓缓走了出来,表示此事牵涉佛宗,事关重大,也要带萧长夜走。
结果他刚刚说完,大理寺的人也跳了出来,所说的话虽不一样,意思却都差不多。
脸色以肉眼可见速度走向苍白的萧长夜眉梢轻轻挑起,但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脸上的疲惫不堪。
这些人口中的佛门很关键。
他们现在都想要抓住佛宗强者入京设局一事,从而立功。
“我说你们怎么这么无耻,要脸不要,”
陈士先走到萧长夜面前,即便是面对如此多的高官,他也照骂不误,“你们眼睛是生在后脑勺上的,看不见别人身体很虚弱,现在是问这些的时候?”
“一个个看见和尚跟看见金子一样,就是想升官发财也要先学学人情世故,啥也不是。”
他本身就是一个很直接的人,说的话自然也很直接,直接到直接拆穿他们想借佛门之事在自己履历上写下不错的一笔。
众人心里自然不约而同的想说,就你懂人情世故?
不过他们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一名来自宫中的女官缓缓走向萧长夜,说道:“殿下说了,安全出来便是好事,你先回去休息,殿下答应你的事情,绝不会食言。”
“另外,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回去也认真捋清楚,明日,自会有人登门。”
萧长夜微怔,心想到了这个地步,难道长公主还有办法拿回血经?
听起来怎么那么不靠谱,就像这群人埋伏在锦意楼外,自己却坠入阴阳锁中一样。
不过,现在他都没有心思去思考,去追究,因为他真的很累,前所未有的累。
沐云英所说的用了真火丹之后的强烈虚弱感已经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不倒下。
身上的力气仿佛被神奇的抽离,沉重的眼皮随时都会落下。
跟陈士先一起过来的赵劲草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他一直都注意着公子,只是碍于站在公子身边的柳姑娘,他虽然想上去扶着公子,却又感觉那里不好。
但现在他顾不了好与不好,因为公子的身体看起来摇摇欲坠。
“公子,”一声积攒了一夜的担心悉数汇聚在简单的两个字中,但赵劲草的手没能抓住萧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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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萧长夜一直扶着沐云英。
当然,实际上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换作沐云英拉着他的身体,此刻萧长夜倒下,便倒在了沐云英的肩上。
她看了赵劲草和陈士先一眼,旋即淡定的看着女官说道:“我要带他走。”
她要带他走,明日所谓的登门自然就见不到萧长夜。
女官微怔,眼神中出现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
陈士先像是听见了什么爆炸性新闻,瞪大了眼睛。
赵劲草看着自己两手空空,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受,他知道柳姑娘是好人,但还是认为,现在公子应该回到自己的家中。
左神武大将军薛起现在倒好像一副什么都看穿的表情,没有说话,因为这不在自己的职责之中。
萧长夜没有反对,不是觉得靠在少女的肩上很舒服,也不是少女独特的芳香似乎能给自己提神,是他心中有疑惑,同时自己受真火丹影响,能帮自己恢复的自然也只有沐云英。
“劲草,帮我把地上的两个家伙带回去,在我回去前,谁也不准见他们。”
萧长夜用最后的力气说道:“还有那个和尚。”
赵劲草立马提起十二分精神起来,可有一处极为不解,“和尚?公子,和尚在哪里呀?”
“在薛大将军手中,”萧长夜很轻的说出这句话,赵劲草却听得很清楚。
而薛起脸色微变,肃然道:“不行,我必须带走他们。”
不是他而是他们,也就是说还包括王离光,甚至方白尘。
萧长夜没法回答,他已经睡了过去。
沐云英手落在他的腰带上,想就这么提着萧长夜离开,只不过还是注意到周围的目光,她没有这么做,最后还是选择了背的方式。
并看向薛起说道:“将军,阴阳锁里的事萧长夜最是清楚,我以为不如就等他醒过来再说,而且,陛下不是已经将血经一事交给他来处理吗?”
她没有去等待薛起的答案,便向四叶街外走去。
周围很多人不明所以,来自各个衙门的官员也都用询问的目光落在薛起以及宫中女官的身上。
两人都默许的态度不免令人开始对沐云英的身份产生好奇,猜测。
赵劲草想要追上去留下萧长夜,被陈士先直接拉住,“你个傻呆夯货,想干什么。”
第66章:其中,必有猫腻
“唐七,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将公子带回家里去,”赵劲草一本正经的说道。
陈士先以手扶额,心想萧长夜若是醒过来知道有你这么个不懂事的兄弟,那还不得气晕过去。
“拆人姻缘,天打雷劈,何况还是你家公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啊?”赵劲草不解挠头。
沐云英此时转过身来,看着陈士先。
陈士先嘿嘿笑着说道:“没事儿,他想在你那儿待多久就待多久,你想留他多久就留多久,我们没意见,绝对没意见。”
说着,他将赵劲草拉到了身后,生怕他说错话。
沐云英说道:“唐七,你这个人果然很自恋。”
自恋?
这和自恋有什么关系?
陈士先疑惑,沐云英没有解释。
东方的天际上,破晓已至,云彩像是恰逢赶集的日子,纷纷赶来。
黎明的曙光洒落进四叶街,洒落到沐云英的前头,无数双疑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
“萧长夜说了,方白尘还有这个不知道叫啥的家伙以及那个和尚,我们必须带走!”
沐云英萧长夜离开后,陈士先当然也没有心情继续待在这里,不过离开前他必须将人带走。
此刻,尚明宗不少弟子已经冲了上来,想要从他手中强行带走方白尘。
赵劲草则是将方白尘王离光两人扛在肩上,脸上坚定的模样只怕是打死他也不会交人。
“陈士先,你想干什么?”
为首的尚明宗弟子作势欲要拔剑,“方师兄乃本宗此行主事,你凭什么带走?”
“公子说了,我们就要带走他。”
赵劲草极坚定的说,仿佛已将萧长夜的话奉若圣旨。
陈士先目光扫过宫中女官,又扫过府衙差吏及各衙门的人,说道:“萧长夜在四叶街布局捉拿夺取血经的贼人,方白尘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恕我直言,方白尘现在有洗不干净的嫌疑,萧长夜奉旨办案,他既然说要将人留下,便必须将人留下,你们想抗旨不成?”
这是一个很大的帽子,众人都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尚明宗弟子当然不相信自家师兄和血经有关联,说道:“你休要胡说八道,方师兄只不过是恰巧经过这里,这才被卷入其中。”
“你有证据吗?”
陈士先凛然反问,旋即看向京都府差吏,说道:“你们也是奉旨听命于萧长夜,刚才他的话你们没听见还是咋的,搁哪儿看戏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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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人你带走吧。”
就在此时,沉默良久的宫中女官开口。
她这么一说,周围的人自然不敢再说任何一句不同意的话。
陈士先也松了口气,下一刻又盯着薛起说道:“将军,萧长夜说的那个和尚呢?”
薛起仍然有几分犹豫,不过在女官的示意下,他还是将和尚交给了陈士先。
.....
聚集在四叶街的众人就此散去,这场似乎是由佛门布局于四叶街的战斗,没有给出任何一个准确的解释。
长公主的出现,也让众人感到心惊胆战,不敢过多追问。
“唐七,你为什么让柳姑娘带公子离开?”
突然间变得空荡的大街上,只剩下向前走的赵劲草与陈士先。
前者两个肩膀扛着方白尘与王离光,后者不知从那里弄来一根竹竿挑着一个断了手臂的和尚,鲜血从他的断臂缓缓滴落。
这种活儿陈士先本不想干,奈何赵劲草固执的不可调解,非是不愿意将人交给京都府衙的差吏带到侯府。
在他看来,公子交代的事必须亲自去做,不能假手他人。
陈士先听见他这么一问,顿时消了心中的些许不满,笑意漫上眉梢,极有兴趣的说道:“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一夜未归,妙不可言,是个人都知道的事,还要我跟你说多少遍?”
“你没有说过啊?”
赵劲草一脸老实巴交的模样,“而且也没有什么孤男寡女,什么干柴烈火,什么一夜未归,都没有啊。”
陈士先始终认为和赵劲草说话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深吸一口气,他指着天说道:“天都亮了还没有。”
“天是亮了,但是也没有过去一整夜。”
“你就看不出来,那个柳姑娘喜欢你家公子?”
“喜欢?!”
赵劲草极度震惊,扛在肩上的人都差点摔了下来。
陈士先看他那样儿,心里都不禁感到痛心,感慨说道:“小黑炭,你这颗脑袋能支撑着你长这么大,真的很不容易啊。”
“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赵劲草也不是很关心,他显得很慌张的问道:“喜欢?柳姑娘喜欢公子?是真的吗?如果真的是真的,那公子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需要怎么办?”
陈士先很无语,“这是好事,就是不知道萧长夜怎么想的,一夜未归,等他回来一定要问清楚怎么回事,其中,必有猫腻啊...嘿嘿!”
“公子说了他要修长生的,可是喜欢就要成亲,成亲公子就不能安心修长生了,”赵劲草面上愁容。
“谁告诉你喜欢就要成亲?”陈士先像听见了无比荒唐的言辞。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成亲的吗?”
“那叫互生欢喜,你知道你家公子喜欢她?”
两人四目相对,陈士先补充道:“再说,谁告诉你成亲就会影响修行,那天下修行者不都成光棍了。”
“可是公子和我说过,想要得长生,便要断...”
陈士先懒得理他,也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不禁间想到萧长夜在小溪边对这个女人的态度,剑都抵在他咽喉上了,萧长夜也不生气。
这本身就有些奇怪,虽然萧长夜看起来和善,可是但凡惹到他的人,从秋风十四到袁承予再到方白尘,可是一个没放过。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还有刚才萧长夜自己也不反对,靠在人家肩上一脸享受的模样。
在阴阳锁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士先越发好奇,自言自语道:“这里面,必有猫腻。”
赵劲草对此似乎表示赞同,认真说道:“对,肯定有猫腻。”
第67章:夜话(上)
当萧长夜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无数繁星挣破夜幕,月姑娘的光芒从窗畔洒落到床边,周围安静得像小时候的夜,唯一少的便是蛙声阵阵。
房间很宽敞,摆放着散发着清香的花草,格局简单,装饰雅致。
“你醒了?”
伴随着一声开门声,丫头露儿端着汤药走了进来,感到有几分惊讶。
“呐,给你,”露儿并没有要喂他这个病人的意思,将药丸递到他的面前。
萧长夜道了声谢,问道:“露儿姑娘,这里是你家小姐的府宅吗?”
自南朝灭亡,沐王爷便奉旨镇守在西南荒城,不过沐王妻子,也就是沐云英的母亲,一直都住在京都。
有人说这是朝廷对沐王爷不放心,故意这么安排的。
“当然了,真是想不明白,小姐怎么会将你带进府来?”
露儿在旁边坐下,两道眉紧蹙起来,很是不解,然后盯着萧长夜问道:“我问你,在阴阳锁中,你和我们小姐都经历了什么?”
听见这话,萧长夜心想他们之间的经历似乎完全算不上一件多么愉快的事,于是顾左右而言他,显得很真诚的说道:“你家小姐呢?我理应当面感谢她。”
“你先告诉我,小姐为什么带你进府,我就去帮你叫我家小姐过来,”
露儿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里泛起涟漪,隐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萧长夜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这小丫头,竟还敢打听起你家小姐的事来?”
露儿微怔,完全没料到眼前男子居然敢叫自己小丫头,她捏起拳头,正要发怒。
却不料,后面传来沐云英的声音,“露儿,我有话跟萧公子说,你下去。”
极突兀的话令露儿身子都不禁的哆嗦一下。
萧长夜将药碗放到盘子里,看着小丫头窘迫的样子,没有一点同情心,只觉有趣。
……
出现在面前的少女让萧长夜感到有些陌生感,倒不是对方穿上了多么正式华丽的服装。
事实上,沐云英装扮很简单,很利落,和平常一样显得清雅。
可是萧长夜看着她那张已经撤去易容后的脸,那怕对方显得很平静,很淡然,很随意,可是他还是感受到了被冠以天命二字的意义所在。
所谓天命,不就是被上天所眷顾的人吗?
这张脸便是如此,萧长夜看见的时候,脑海中闪过很多很多形容女子美貌的词,可是当他将这些词语用在这个女子的身上时,总还是觉得太过俗套。
最后,他只能说这张脸是一张绝对受上天眷顾的脸,用另一个地方的话来说,就是上天赏饭吃的那种,可是她却偏偏要靠实力。
萧长夜喝了口冰凉的茶,视线从她的脸颊上移开,说道:“你是说,我已经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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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感觉自己精神状态还是很不错,就是身体还微微有些乏力,然后就是无法运转体内灵炁,准确的说,应该是一旦运转灵炁,他的经脉便会遭到极大的痛楚。
两人对坐于客桌边,沐云英看着他低下的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是的,不过我们在阴阳锁中的时日,实际上外面才过去一夜。”
“也就是说,我们出来的时候,就是举办宴会的那一天晚上,当时刚刚天明。”
知道了时间上的变化,萧长夜心中不免唏嘘。
这种感觉就像是下午睡觉,一觉醒来却已天黑,而自己已经没有丝毫的困意,然后隔着窗望着城市里的万千灯火。
萧长夜看向了外面夜空上的星星,说道:“我们是怎么进入阴阳锁中的?当真是那位阴阳家的圣女?”
“不是,”
沐云英说道:“夏夜阑珊将阴阳锁赠送给了简副院长的孙女,她本是知晓阴阳锁存在问题,也邀请了叶师姐过去帮助她修理,”
“也因此耽搁了参加当夜宴会的时间,之后来参加宴会途中,看到四叶街发生的战斗,她是想用阴阳锁将我们都锁起来再观察具体情况,”
“只是她们没有想到,阴阳锁并没有修复成功,反而自己失去了对他的掌控,才造成这样的局面。”
她讲得很认真,“昨天她去了侯府,不过我没有将你在这里的事告诉她。”
“简副院长的孙女?”萧长夜很是意外,这位副院长不就是杏山学府的副院长,他的孙女不就是简无书,而自己的父亲兄长都有意与简家结亲。
“我猜测,她应该还想试一试自己的东西有没有修好。”
听见他略带着几分不悦的语气,沐云英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劝慰,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萧长夜追问道:“叶师姐又是谁?”
“她叫叶未晴。”
萧长夜微惊,心想当夜这个女人确实没有按时参加宴会,作为洞溪斋的领队,参加宴会的人都知道。
叶未晴无论是在南方还是北方,都颇有声名,是能和神龙七子之首荀墨并列的存在,那怕她在问道榜上才位列第七,但在很多人看来。
只要她愿意,夺下荀墨的问道榜第一也不是没有可能,传言中对此人最大的评价便是她非常擅长战斗,死于其手中的升元境高手也不在少数。
这样一个人,应该没道理去撒谎。
“所以我们之所以进那个鬼地方,就是因为别人的善举?”萧长夜感到有些荒唐。
“虽然有些奇怪,但事实确是如此,”
萧长夜想了想,没有继续追问此事,转而说道:“没有人去我家里要人吧?”
“既然长公主都已经说话,自然没有。”
“那关于血经的事,陛下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沐云英淡定说道:“长公主得知你没有醒,也没有派人过来,或许明天她会派人到你府上。”
“佛宗呢?”
听见他这么问,沐云英倒是感到几分意外,说道:“你不是不在乎佛门想做什么?”
萧长夜抬起头微笑说道:“殿下,算起来我们也算是因缘际会,共经患难生死,怎么说也应该算得上朋友吧,秃驴差点要了你我的命,就透露一点?”
第67章:夜话(下)
“和尚还在你的府上,这件事你以为能查出多少东西来?”
平静的声音在平静的夜色里流淌过来,沐云英轻声说道:“朝廷已经就此事责问犁庭国,据悉,那个和尚法号清尘,是悲华寺上座,他从各大寺庙召集了百余名僧人前来大周,”
佛门中,僧人之间,也有等级之分。
像刚出家的被称之为沙弥,受了比丘戒的称为比丘,若已通晓戒律,可称轨范师,受人依止,教人习诵。
再之后,便是亲教师,往上则为上座。
在上座之上,称之耆宿长老。
这种分别,并不代表境界上的强弱之分,直观地说,是一种资历辈分上的差别。
由此可见,清尘和尚在悲华寺的地位是极高的。
“你该问的应该也差不多了,接下来换我问你,”沐云英看着沉思的萧长夜。
萧长夜却仿佛没有听见,猛地想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骤然抬头看向沐云英问道:“七娘呢?”
他知道沐云英已经知道七娘的存在,这时候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沐云英被他突兀起来的声音给怔了一下,旋即说道:“她受了很重的伤,我将她从你的锦囊中救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现在在我家后院的池塘里。”
“今天早上已经恢复过来,你不用太过担心。”
萧长夜没注意到怎么会在池塘中,封七娘安好,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消息。
他站起身来,向沐云英真诚行礼道:“多谢殿下,当时是我目光短浅,没有赞同殿下,如今想来,如果当时我和殿下一道,或许最后也不至于险些身死道消。”
沐云英唇角微起涟漪,说道:“其实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当时确实有些逞强,如果能深思熟虑,或许能尽早阻止清尘。”
萧长夜心想,果然很多事只有经历过才知道答案。
“怪我当时没有和殿下商量。”
“没有,我当时也没有认真考虑,不能全怪你。”
一时之间,两人倒开始主动承认起自己的错误。
可是萧长夜在听见这个‘怪’字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眉头逐渐皱起,注视着沐云英漂亮的眉眼说道:“殿下,方白尘到残水桥等我之前,是不是见过殿下?”
沐云英神情陡然停滞,她当时在方白尘面前说过萧长夜一些不好的话。
之后方白尘突然改变态度愿意去见萧长夜,如今看来,就是为了自己才去的,多半是质问了萧长夜。
可是这也让她想起今天早上,将封七娘救过来后得知的一些事情,眼角微抬,说道:“你不是也跟封七娘说,我为人固执,狂妄自大?”
“我...”萧长夜脸色微窘,不敢相信七娘怎么会将这些话告诉沐云英,只是现在也来不及想这个问题,当即反驳道:“你跟方白尘说,我为人自私自利,还小民思想?”
房间中的夜明珠安静的绽放着光芒,摆放在一边的盆栽散发出的清香调和着流淌的空气。
但沐云英现在无法做到像夜明珠那么安静,她没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在背后说人坏话居然这么快就流传到了当事人的耳中。
她很不自然的起身走向窗边,说道:“你还说我不知变通,早晚自取灭亡。”
萧长夜轻笑一声,不甘退后,说道:“那你说我纵然天赋再好,也难有成就怎么说?”
沐云英看着窗外的星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自己确实这样说了。
不论如何,萧长夜在最后还是不顾生死的救她,不顾生死的和清尘和尚战斗,这样才能等到薛起的到来。
萧长夜望着少女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圣女好像也没有身份上的那种盛气凌人。
如果是换做别的某些人,这种时候大概会用自己的身份压人,但是沐云英没有。
况且,自己说那些话的确有失偏颇。
不论如何,沐云英拥有强大的实力毋庸置疑,如果不是她及时赶到阻止清尘和尚,他和封七娘又如何能幸免于难,她也并不固执,反而思虑极远。
知道玉在自己的体内,便给自己留下真火丹以防不测,最后也正是因为真火丹的力量,他才能等到薛起的到来。
这注定是一件谁也怪罪不了谁的事情,或许可以相互道歉冰释前嫌。
可沐云英认为,这件事既然错在两人,都不该在背后说人不好的话,但道歉怎么也得萧长夜先说,因为没有道理让自己先道歉。
萧长夜不然,除非沐云英先道歉,自己才道歉,凭什么自己先向她道歉呢?
两人都没有什么表示,房间中陷入了绝对的寂静之中。
少女看着星空,少年看着少女背影。
不知过去多久后。
萧长夜主动开口说道:“事实证明,绝对不能片面的去评价一个人,你说对吧?”
“对,”这句话很快得到沐云英的十分赞同。
她随即转过身来,听似很随意的转移话题,“你知道我消失的时候去了哪里吗?”
萧长夜自然也不想在某件事上停留,听她这么问,立马回应,“说实话,我不知道,当时我明明抓住了你,但你却在突然间消失了。”
沐云英没有接话,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的玉在你身体的什么地方?”
她装满星辰的眸子看起来无比的平静,就像此刻外面的星空。
萧长夜自己却凝重起来,沐云英的两个问题听起来好像没什么联系,可是也正因此,让萧长夜觉得其中绝不简单。
要知道,面前的女子本身就是极不简单的。
他无法从沐云英看似淡然的脸上获知更多讯息,自己也不敢多做犹豫,说道:“我只能说,知道也不知道。”
“什么叫知道也不知道?”
沐云英看向窗外,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件事。
她要确定,这个男子究竟有没有像他当初说的一样去找自己的玉,如果不是,她便是动用暴力手段,也要将小玉从那个地方带出来。
“怎么说呢,”
萧长夜决定采用模棱两可的战术,阿盗夫已经向他证明过,半真半假最易忽悠人,于是说道:“我有一次看见了一栋楼,在这栋楼里,摆放着很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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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间我隐约看见一座玉台,上面就悬浮着一块玉,那块玉很像你说那块,后来你告诉我,确定玉在我的身上,我就开始怀疑,这栋楼莫非是在我的身体当中?”
第68章:离京?
萧长夜和沐云英的谈话没能继续下去,因为这座王府的主母,也就是沐云英的母亲,差人来将她叫走了,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交代。
沐云英离开后,他便开始思索起血经的事情应该如何继续下去,虽然抓到了和尚,也抓到了王离光,可萧长夜还是感到很烦躁。
科举将至,不管是不是有圣旨在,他都不想继续去做这件事。
虽然身体没什么力量,可萧长夜精神却并不疲累,也注定今夜他无法入眠。
纷繁复杂如一团乱麻的很多事情在自己的脑海中缠绕,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
露儿穿着一件粉色衣裙,将自己装扮的小巧玲珑的,她快步来到萧长夜暂住的小院中,看见正活动身体的萧长夜,说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府去。”
她大大的眼睛骨碌转动,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像个丫头,“提前跟你说,我们不能从正门出去,待会就不要多问。”
萧长夜感到很意外,也有些不解,但还是忍住没问为u什么。
只不过关于玉的事情,他认为还是应该和沐云英说清楚,这一次他当然是要真的说清楚,因为昨天晚上沐云英说她就进入了那栋楼,并且说出了万卷书屋这个名字。
这也是他脑子乱了一夜的原因之一。
“你家小姐呢?我还有话跟她说,”萧长夜很简单随意的说。
露儿却郑重其事的说道:“小姐已经出府去了,是不可能来见你的。”
闻言,萧长夜想到昨夜她被匆忙叫走,心想许是去处理什么急切之事,心中不免感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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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念想到自己受别人恩惠,便友好的询问“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露儿表现的非常坚定,或者说强硬,“小姐的事跟你可没有关系。”
闻言,萧长夜看着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孩,若是再长大些肯定会更加引人注目,只是那明明很可爱的大眼睛,怎么就显得火辣辣的警惕着自己。
“露儿,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吧?”
“小姐和你没有误会我就和你没有误会。”
露儿向外走去。
萧长夜跟上,问道:“既然没有误会,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因为你很危险。”
“我危险?”
萧长夜感到极度的不解,说道:“我一没伤你,二没伤你家小姐,怎么就危险了?”
“就是因为你,我家小姐才会卷入血经的事情中,”
露儿很刻意的与萧长夜保持一段距离,带着不悦说道:“昨天,我们夫人被陛下单独召见,回来后夫人心情就变得很差,夫人说都是因为你,我们家小姐才不得不南下。”
“南下?!”萧长夜微惊。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露儿急忙掩嘴,说道:“你什么也没有听见,出去后不准乱说。”
“抱歉,我已经听见了,”
萧长夜少见的正色问道:“你说你家小姐南下,意思是她已经回了南方?”
“都说了你不要问,”露儿奋力跺脚。
“既然说这件事是因为我,我总要知道原因,”
萧长夜加快步伐走到露儿身边,说道:“我可不想无缘无故的被人误会,你就告诉我,为什么将你家小姐卷入血经一事当中,她就必须离开京都?”
“我不知道!”
露儿赶紧跑远,和萧长夜拉开距离。
萧长夜没有想到昨天晚上竟是和沐云英最后的一次见面,他还想要知道为什么她能够进入万卷书屋?为什么她看见了血玉却没有选择带走?
她又是怎么知道万卷书屋这个名字的,还有她是如何出来的?是否知不知道进去的方法?
他甚至有些想请沐云英帮助自己探寻万卷书屋的秘密,比如让她再进去一次。
王府宅院极大,谈话间已经走了很远距离,见了院中的假山流水,亭台楼榭,以及春花烂漫,只是萧长夜的心思始终没有办法通过这些美景改变。
他有些失望,还有更多的不解。
不解露儿为何说卷入血经中沐云英就必须回南方去,这着实在说不通。
于是在一阵思索后,萧长夜追上露儿,沉声说道:“露儿姑娘,你知不知道大周律令有言,犯故意诽谤罪之人,轻则掌嘴五十,重则下狱改过,”
“你无缘无故就说你家小姐回南方是被我害的,可是你却拿不出证据来,今天你若是说不明白,我可是要去官府告你的。”
没有读过太多书的露儿如何知道大周律令条例,听他说的振振有词的样子,再想到他如今还奉命查血经丢失之事,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可她毕竟自小就跟在沐云英身边,自然不可能轻易就被吓到,“你休想吓唬我,我才不信。”
萧长夜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王府的人我就不敢告你,你说这样的话是毁我名誉,我辈读书之人,最重视的便是名声二字,”
“再说,我家世渊源虽然比不过你家小姐,但肯定能比的过你,你再不老实交代,我出了门就去府衙告你,你也知道现在府尹大人也得听我的。”
本来还不是很担心的露儿,在听见那句家世渊源肯定比得过她的时候,心里更慌了许多,便道:“好吧,算我错了,没有证据不应该这么说你。”
“有你这么认错的?”萧长夜看着满脸不情愿的露儿,故意逗弄。
露儿杏唇微抿,眼睛火辣辣的盯着萧长夜。
“行行行,我还是去请府尹大人为我主持公道,”萧长夜猛的加快步伐。
露儿慌了,赶忙鞠躬,说道:“我错了。”
萧长夜笑吟吟道:“向谁认错啊?”
“萧公子,萧少爷,露儿错了。”
“错那里了?”
露儿低着头,咬牙,然后缓了缓说道:“错在不该诽谤少爷。”
小丫头片子,还治不了你。
萧长夜挑眉,没再继续逗她,毕竟人家也是王府丫头,狗急了还跳墙呢。
“少爷问你,你家小姐当真回南方去了?”
“夫人昨夜就逼着小姐回去了。”
“南方这么大,她去那里?”
“夫人好像是让小姐去见王爷。”
第69章:血经入门来
经过调教...不是,经过友好交流后的露儿果然是好说话了许多。
可惜的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夫人从宫里回来后,心情便变得极差,然后强令沐云英回南方去见她的父亲,却不知所为何事。
从沐王府侧门离开,萧长夜告别露儿,很快便来到自家府门前。
刚到门口,就看见陈士先在门口拉着高平李搁那儿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高平李作为玄甲卫队长,实际上也算是侯府的护院统领,修为在坐明中境。
身高八尺,身材显得精瘦有力。
只不过平日里显得严肃的他,不知听陈士先说什么,反正是双眼放光,好似是听见什么猎奇的事般。
看到打着一柄花伞从太阳底下走来的萧长夜,他立马变得非常严肃,并一把将陈士先推开,行礼道:“恭迎少爷回府。”
守在门口的数名玄甲卫也是相继行礼,庄重且肃穆。
“少爷,我们少夫人呢?”
只是下一刻,这份庄重肃穆就被高平李自己打破,他还一本正经的朝萧长夜身后瞄,“没见人?”
不用猜萧长夜也知道这样的流言肯定是陈士先这家伙的胡乱揣测,并且还将他的揣测公之于众,短短几日,竟将高平李这样一位军中走出来的一个板板正正的人,给带偏成什么样子?
“我和柳姑娘是朋友,你们谁再瞎说,扣钱!”
萧长夜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的是陈士先。
“别怕,他不给你们钱本少爷给你们,”
陈士先嘿嘿笑道:“好一个朋友,你抱着她出来,然后她背着你离开,怎么没见你抱着你的好朋友出来呢,还让她一个人先回府。”
他口中的好朋友自然是封七娘。
“你要是想让我们不瞎说也不是不可以,你自己一五一十的把在阴阳锁里面发生的事说清楚,我们就不瞎说了,”陈士先叼着一片柳叶很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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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夜这才明白他的诡计,没好气说道:“你不去做狗仔真可惜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告诉自己,明天要努力修行,早日在无字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第二天早上醒来,告诉自己再睡一会儿,然后就到了中午。
吃两口饭就开始谈天论地,紧接着到了晚上教导赵劲草,讲一讲笨鸟先飞的道理,叮嘱他明天修行也要努力。
嗯,这大概就是陈士先来了京都这么几天的状态,很形象。
现在明显就属于陈士先谈天论地的时间,他没在意萧长夜莫名其妙的话,说道:“你们之间有猫腻,咱们在这儿等了这么久,快说!”
“七娘呢?”
萧长夜向府里走去,并问一旁的赵劲草。
赵劲草说道:“在房间,公子,你和柳姑娘,真的...”
“看,连小黑炭都忍不住想知道,”陈士先兴奋的道。
便在此时。
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马车看起来很普通,就和平日里一些普通商客所用的马车差不多,可是既然他来到侯府门前并且停下,这辆马车就肯定不简单。
兴冲冲的陈士先几人顿时被吸引了过来,刚刚跨入侯府之中的萧长夜也在赵劲草的提醒下转过身。
便见马车上走下来一名女子,从她身上的装饰看,无法辨别其身份。
“想干嘛?”陈士先询问。
女子朝着萧长夜行礼,说道:“萧公子,请上车一叙。”
闻言,萧长夜目光认真的落在府门前普通的马车身上,若有所思。
陈士先脸色凝重起来,赵劲草警惕的看着马车。
“我们是给萧公子送东西来的,”
女子再一次说道:“是一件萧公子期待已久的东西。”
萧长夜想到离开四叶街时长公主的人说过会有人登门拜访,昨夜沐云英也向他提起今天长公主的人很可能会登门,心想莫非眼前的人便是长公主安排而来?
只是若真是如此,为什么要隐藏身份?
萧长夜不相信在自己家府门前还能有事,向陈士先高平李使了眼色便走了过去。
登上马车,掀开车帘,萧长夜微惊。
车中一名女子柔软似水一样的身躯倚在车窗边,外着青色翠烟衫,双颊微有几分红晕,一双修长,几乎没有什么瑕疵的双腿大半暴露在外,赤着脚直抵车门。
如此画面,实在让人大跌眼镜,也不免让人面红耳赤。
“你就是萧长夜?”
然而女子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适与尴尬,她很自然的问话,很自然的收腿,很自然的坐正,就是没有放下手里的酒葫芦。
车里充斥着浓烈的酒味,她肯定是已经喝了很多,从她已经红了脸颊上看也能猜测一二。
“是,姑娘应该就是殿下最得力的助手谢女史吧?”
萧长夜施礼道:“今日一见,乃小子平生之幸。”
面前的女子被无数人尊为京都第一美人,少有人会去反驳。
好在自己昨天见过一个被上天眷顾的女子,除了刚才的画面,他感觉受到的冲击力还好。
据闻此女文采斐然,还精通音律,祖上曾三代为相。
她自小便在皇宫中长大,据说和长公主关系极好,也有人说她是未来太子妃,可是她自己不情愿此事,之所以去帮助长公主打理事务也是想解决此事。
对于这些传言,从未真正证实过。
“公主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她从身后取出一个盒子,一个对于萧长夜来说无比熟悉的盒子,为了这玩意儿他三番五次的差点丢掉性命,也是因为这东西打乱了自己回到京都的一系列计划。
追寻了无数个日夜,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平静的回到自己手中。
萧长夜不可思议的看着初次见面的京都第一美人,事实上,对方的美和沐云英那样的美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美。
当然,萧长夜现在没心思去欣赏美,他问道:“为什么给我?”
长公主直接将血经交给皇帝陛下,难道不是更好?
何必要将如此天大的功劳交给他?
“公主既然说了帮你,难道会食言?”
一口烈酒下去,乌黑光润的三千黑发随意披散在肩,动作更显妩媚动人。
萧长夜笑道:“当真没有别的原因?那在下可就告辞了!”
“当然,还有一些条件,都是你可以轻松办到的。”
第70章:天子传召去(上)
通常别人口中轻松简单的事情都绝不会那么轻易简单,近些年来满朝文武都知道长公主涉足于朝政之中,不知有多少国家大事需要经过长公主的手。
而长公主能够将一国之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并且还得到皇帝的认可,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有谢香君从旁协助。
甚至有人说韩岐是外朝宰相,骆世南是内朝宰相,而谢香君是真正的幕后宰相,因为韩岐和骆世南的决议很多时候还要经过谢香君的手。
萧长夜知道她说的话肯定就是长公主要说的话,不敢直接应下,说道:“很多事情在谢女史眼中自然是极简单的,可要是真的落在萧某身上,那就不一定了。”
如果说长公主是如今大周最有权势的女人,那么谢香君便是那个位列第二的女人。
“不要这么叫我,不好听,以后公子称我一声姑娘就可以了。”
谢香君额前发丝微乱,她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喝了口酒说道:“公主只是要你将方白尘王离光还有那个和尚放了而已。”
“什么?”萧长夜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难道不是想尽快结束这件事?”
谢香君慵懒的舒展身体,将玲珑曼妙的身材彰显无遗,眉眼含笑,说道:“你留下他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夺回血经,现在血经已经在你的手中,这件事难道不是很简单?”
萧长夜看着对方不盈一握的腰肢,目光向上越过不可停留之地,最后落在对方长长睫毛下一双秋波起伏的眸子上,真的不是他自恋,是自从自己进入马车,这个女人就好像在故意用自己的美貌吸引自己。
淡然说道:“我只是不解,你们何必这么麻烦,还拿着血经来跟我换人,直接带走不就好了吗?”
“这你就错了,办事是讲究规章制度的,”
谢香君笑颜如花,仰面饮酒,而后突然将手里的青玉酒葫芦递向萧长夜,说道:“来一口不?上等的黄藤酒。”
萧长夜看着对方娇软的红唇,漠然说道:“谢姑娘,你是不是有多动症?”
可以听见,对方的气息在一刹那间停滞了一瞬,然后如凝脂般的脸蛋上的表情快速消失,眼角微抬,她虽然听不懂这多动症是什么病症。
但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说道:“你才有多动症,你全家上下都有多动症。”
“抱歉,在下略懂岐黄之术,自登车以来,见姑娘扭来扭去,还以为是有多动症,原来不是,”
萧长夜微笑着说道:“医者仁心,还望姑娘见谅。”
谢香君微怔,细眉轻蹙,隐约间可以细微的察觉到她眸子深处浮现的赞赏,只是刹那便变成了惆怅。
就好像事情明明发展到自己的预期,却又觉得某处很不对劲,不,是非常不对劲。
谢香君随手整理发丝,将裙摆也整理好。
下一刻。
一股属于尊位者的尊贵气息从眉眼间自然流淌而出,她将手中的青玉葫芦系在腰间,气质亦是随之变化,令人不敢侵犯。
“陛下既然勒令你找回血经,自然需要先将血经的案子结束,才能继续下一桩案子,”
谢香君平静说道:“他们现在牵扯的是佛宗为何来我大周,你莫非想要接受佛宗的事?”
萧长夜被她突然间改变的状态给惊了一下,说道:“这我不管,但是王离光和那个和尚都和血经的事情脱不了干系,我还没有问清楚。”
“血经已经在你的手中,你为什么要问清楚?”谢香君声音微沉。
萧长夜一愣,忽然明悟。
为何自己刚刚踏进府门,她就来到这里。
当初长公主引自己到红梅别苑时,他就揣测过长公主之所以出手,很可能是因为朝廷里的某些纷争。
再加上阿盗夫所说的那些话,比如王离光曾经和朝廷侍御史秘密会面,血经很可能就是朝中某些人的筹谋。
可能性有两种,其一是盗取血经之人想要求得长生大道,其二则是担心皇帝陛下因为血经彻底忽视国家大事。
毕竟现在天下已经很不稳定,也有些人对于皇帝逐梦长生的计划愈发不满。
想到这些,萧长夜心里一阵后怕,他是决计不想卷入进这些事情当中的,当即说道:“你们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在四叶街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把他们带走,我这就去把人给你带出来。”
“他们若是不进入侯府,看不到危机,又怎会甘愿将血经交出来,你...”
“打住打住,别往下说了,”
萧长夜忙抬手阻止,说道:“这些事情,我不便知晓,姑娘也就不要说了。”
“有趣,”
谢香君微感意外,凝神看着萧长夜道:“看来你很懂得趋吉避凶。”
萧长夜笑道:“我这叫紧急避险。”
“如此,我便不说了,”
话虽这么说,谢香君脸色却是显得更加严肃凝重,肃然道:“另外,还有一件事。”
“还有?”萧长夜心想你这娘们有完没完,不要以为自己生的好看就可以随便提要求。
“这件事可不是我的意思,也不是长公主的意思,”
谢香君说道:“是陛下,传你入宫。”
说完这句话,她脸上的肃然也荡然无存,再一次解下腰间的青玉葫芦。
天子传召入宫,其实自己早有预料,不过他预料的是自己找回血经向皇帝复旨。
现在他的确拿回了血经,可是自己并没有上奏天子,那就只能是长公主透露的了。
“谢姑娘,陛下传召,只是因为血经吗?”
“你这是在请教我?”谢香君笑颜如花。
萧长夜点头,“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只见谢香君伸出玉指朝着萧长夜轻微摆动,意味深长的说道:“公子久未入京,难道连规矩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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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夜听明白了,就是很意外,送礼当然要投其所好,于是萧长夜道:“府中还有陛下所赐的九曲仙酿。”
听见这个名字,谢香君美眸放出贪婪的光芒,红唇翕动,一点也没有京都第一美人,长公主第一幕僚的风范。
“陛下召见你的确是还有别的事情,”
谢香君说道:“不过对你来说,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谢香君趣笑道:“只不过,恐怕天下有八成的人都会反对这件事,尤其是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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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天子传召去(中)
什么样的事情,天下近八成的人都会反对?
既然要反对,皇帝陛下又为什么要如此安排?
萧长夜向谢香君问出了两个问题,不过都没有得到她的回答。
“为什么南方人会反对?姑娘真的不能再透露一点?”
萧长夜退而求其次,希望自己能提前知道一些东西,届时见到皇帝陛下也有心理准备,“府中除了九曲仙酿,还有玉露甘泉。”
谢香君眉梢就像是一朵花儿般绽放,眼神极有趣味的落在萧长夜身上,仿佛是欣赏一件精美的瓷器,久久不语。
她唇角微微扬起,笑容里似乎藏着什么坏心一般,说道:“你抢走了当年明宗最珍视的东西,南方诸多由明宗分裂出来的宗门,自然会强烈反对。”
萧长夜一时哑然。
什么明宗,什么抢了他们的东西?
“不是我不与你直说,是我不能直说,你将人交给我,速速进宫自然知晓,”
说到这里,谢香君忽然掀开车的侧窗,目光向皇城方向看去,说道:“其实,这件事你还应该感谢平成侯。”
从她变得认真的语气上,萧长夜知道这个女人不会再透露多少东西,便行礼道:“如此,在下告退。”
谢香君望着少年的背影,心中感慨就像是吹来的风突如其来。
当年那个霸道蛮横又倔强的丫头,竟会和一个十余年未曾回到京都的少年产生如此交集。
天下多少人揣测过多少次,渴望过多少次,又为此追求过多少次,谁能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萧长夜此人,也还勉勉强强吧,”
她在心中喃喃道,突然间又想起一件事,看着刚走出马车的萧长夜,开口问道:“萧公子,我好看吗?”
正抬脚准备下车的萧长夜被这么一句话整懵一瞬,顿了顿很自然的回答,“谢姑娘的美貌,京都人都知道。”
“我不想听京都的评价,就是想知道萧公子的评价。”
“我想我依然是京都人。”
车里出现短暂的安静,片刻后谢香君又道,“萧公子上车的时候可看不出来。”
闻言,萧长夜笑道:“君子风流但不下流,何况在谢姑娘面前,不管是下流还是风流太过,怕是都会被打断腿,萧某实属不敢啊。”
“哈哈,”车中传来一道根本不符合女子身份的笑声,便没了后话。
萧长夜下车后,便安排高平李去将王离光三人带出来交给谢香君,又吩咐了府中丫头为谢香君准备两种御酒。
皇帝传召,萧长夜不敢耽搁。
这位皇帝征战天下十余年,在无数大周百姓心中塑造成了新的太阳,就像赵劲草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也会用太阳比喻天子,他就像曾经阳陵头顶那颗太阳一样。
这里所说的百姓不止是平头老百姓,还有超出普通的修行者。
即便是上林教宗那样站在修行巅峰上的存在,见到这位皇帝陛下,也不得不向他臣服。
作为一个经历过义务教育的学生,萧长夜虽然对历史没有什么研究,但是基本的一些东西还是知道的。
像存在于冷兵器时代的一些皇帝就已经足够令人心生敬畏,何况是在这样一个足够玄幻,并且还将无数飞天遁地的强者尽皆掌控在手中的皇帝。
现在血经已经到手,萧长夜只想过自己憧憬的生活。
所以,此次面见皇帝,绝对不能出丝毫差错。
首先,当然是不能迟到。
……
大周朝歌城分为四层,最外层被称之为外城郭,俗称外城,向里是内城,无论是沐王府还是平成侯府,诸多达官贵人都住在内城,地位越是尊贵的自然距离皇城就越近。
进入皇城神龙道,此道直通宫城神龙门,皇帝陛下便在宫城之中。
萧长夜进入皇城永昌门,便看见一位白眉公公拿着拂尘等着自己。
“高公公,”
说实话,在看到这位蓄着白眉,脸色苍白如纸的公公时,萧长夜内心是陷入紧张中的,不过他脸色依然保持的十分镇静,甚至可以说无比的轻松,就像掠过耳畔的春风一样。
“罪过罪过,怎么将您老惊动了,实在是小子罪过啊,”
得益于在马车中谢香君的话,萧长夜特意准备了些东西进宫,笑吟吟的就上前将手里的小型储物袋塞到这位御前大太监的手中。
高升都被他这熟练的动作给整蒙了一瞬,心想这位侯府二公子平日里恐是没少做这样的事。
他避开永昌门侍卫的眼睛,微笑着将萧长夜的手推了过去,说道:“萧公子,咱家奉旨而来,不用客气,请吧!”
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他高升的名声,岂会私下收受些许黄白...
便在此时。
萧长夜十分果断的又取出两个储物袋,假装拉着高升向皇城走去,凑到他耳边细语。
高升只觉不少冷气从自己牙缝间钻过,谈笑间便已将三个储物袋收入囊中,一扫拂尘,笑道:“萧公子不愧是将门之后,果真是才貌双全,”
“短短几日追回血经,飒爽英姿尽显将门风采,咱家已经好久没遇见像萧公子这样的年轻人了。”
不愧是跟随在皇帝身边的人才,说起话来就是好听。
这位高升公公幼年因家中贫苦,被卖宫中,受尽欺辱,不知多少次险些一命呜呼,幸运的是他被还是太子时期的皇帝选中,自此之后,他的路途便如自己的名字一般高升。
及至今日,他成为了能随驾天子左右中少有的几人之一,且极受恩宠。
却也因为早年的经历,以权谋私的事情没少做。
据闻,他已越过升元,跨入无数修行者渴望而不得进的会神之境,乃是这座皇城真正的强者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位重量级人物的出现,让萧长夜心中感到紧张。
“多谢公公夸赞,”
萧长夜很识趣的慢他半步,目光轻飘飘的在皇城周围气势雄浑的建筑上掠过。
轻声说道:“公公,我也就直说了,在入宫前谢女史告诉我此次陛下召见,除了血经之事,还有另外一件事,不知公公可否透露一二?”
高升微怔,他当然知道拿人家东西肯定是要说话的,也知道萧长夜想了解此事,可这么直接,着实令他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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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天子传召去(下)
高升错愕的看了萧长夜一眼,紧接着又一脸释然的笑了起来,说道:“萧公子当真不知道?”
萧长夜苦笑,心想自己究竟应该知道什么?
“数日前,侯爷北上前夕,陛下离开神道宫,专程到宣室殿单独召见。”
他语速慢悠悠的就像炎阳下的蜗牛,萧长夜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这事儿,静待下文。
“陛下允侯爷提一个要求,难道侯爷没有告知萧公子?”
萧长夜皱眉,他这个老爹进宫之后就没有回去,到今天也没有一封书信从北方送回来,知道个屁。
“萧家上下,为国征战沙场,鞠躬尽瘁,侯爷不免忧心家族未来,故而请求陛下赐婚萧公子与简无书简姑娘。”
他说的十分淡定,萧长夜听后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管理情绪他自认为还是有那么些手段的,可父亲这背着自己去求皇帝的行为真真是让人措不及防,这老家伙也太不讲武德。
萧长夜赶忙询问,“陛下不会答应了吧?”
“侯府满门忠烈,有定国之功,却少有所求,陛下自然应允,”
高升抚摸着自己的拂尘,笑呵呵的说道:“当然,陛下也不会强人所难,这种事自然要先召见简副院长和范大夫问过才是。”
简副院长名叫简意,是简无书的祖父,也是杏山书院副院长,范大夫名叫范闻道,曾经建武变法主导者之一,如今是朝廷的御道大夫,简无书的外祖父,同时他还在上林教天谕院挂名。
天谕院的天字代表的是皇帝,谕字代表的自然就是皇帝的谕令。
顾名思义,天谕院就是负责传达皇帝陛下谕令的机构,同时也负责监督上林教一应事务。
“我想范大人和简副院长是不会同意的,”萧长夜故作镇定。
高升闻言突然笑了起来,看着萧长夜说道:“萧公子,陛下既然提出,范大夫和简副院长难道能拒绝吗?”
此言一出,萧长夜神情随之凝滞。
是了,皇帝陛下开口问你意见,你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能发表不同的意见?那不是找死吗?
“看萧公子的意思,是对这门婚事有意见?”
高升看着萧长夜不自然的模样。
和风掠过檐角,穿过神龙道两畔的绿叶,来到萧长夜的面前。
“没有,怎么会呢,”
风在萧长夜的脸上绘出笑意,“只是个人之事竟还劳烦陛下,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萧公子,你可知咱家在这座城里待了多少年了?说起来便是咱家自己都算不清楚,见过的东西太多太多,萧公子你这话可骗不过咱家,”
高升笑道:“不过萧公子但请放心,你的心思教宗大人早已看见,昨夜教宗大人入宫,你和简姑娘的姻缘已经作废。”
说到这里,他心中感慨万分,喟叹道:“还得是教宗大人啊,未曾见过萧公子,却已辨明萧公子之心。”
“教宗大人?!”
萧长夜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智商有些捉襟见肘。
教宗出面,为什么?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
他又看见了自己心里什么东西?
简直莫名其妙。
萧长夜继续问道:“公公,咱能不能不玩这种过山车的把戏,太累了,您能直言吗?”
高升没有直言,深沉说道:“萧公子,不是咱家拐弯抹角,实在是这件事咱家也是揣测,即便有九成的把握,只要陛下没有发话,也终究只是揣测,揣测的东西自然也只能让萧公子自个儿去揣测。”
神龙道是皇城的中轴线,此道直通宫城神龙门。
高升给了提点,谢香君也说过这件事天下近八成的人都会反对,如果这件事还是自己的婚事,那么?
萧长夜眉头猛然紧锁,停下步伐,盯着高升问道:“公公,我和简姑娘的姻缘作废,是不是换了一段姻缘?”
“不错。”
“昨夜教宗大人入宫后,紧接着陛下召见了沐王妃,是不是?”
“正是。”
原来如此。
萧长夜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凝声问道:“我的另一段姻缘是和三宗圣女沐云英,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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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高升苍白的脸色突然冲上血红,平地走路险些摔了一跤,着急忙慌的扫视过四周,震惊莫名的看向萧长夜,“萧公子,你小点声。”
萧长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彻底明白了过来,嗤笑道:“教宗入宫,南方几个由明宗分裂而出的宗门逐渐不稳,教宗大人是想利用南北联姻这种低劣的方式将南方宗门绑定在大周这艘战船之上,”
“向天下昭示南北之间存在一根割不断的绳索,想要这根绳索割不断,最好的人选当然是他们最尊崇的圣女殿下,不过细细思来,我并不是朝廷最好的人选。”
萧长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既没有生在帝王之家,也不是皇亲国戚,居然还能遇上这种政治婚约,这太可笑了。
比起他,高升这位殿前太监已经慌了神,作为一名会神境强者却慌神,这绝对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拉住萧长夜,说道:“萧公子,这种话你怎么能说出来,快快住嘴吧。”
萧长夜不听,因为他心中此刻很不满意,他讨厌这样的安排。
讨厌就是不喜,不喜就要发泄。
那怕他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可他那时候也仅仅是个刚毕业的学生。
如今,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没有那个少年能够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此刻他深切的体会到陈士先所说过的话,既然心中不喜,不快,不爽,那么就要说出来,打出去。
萧长夜似乎已经忘记来时给自己定下不能出丝毫差错的目的。
“按理来说,最合适的人选应该从皇室中挑选,再不济也应该在皇亲国戚之中挑选,比如名声鼎盛的李君迁,我就听人讨论过,”
萧长夜带着不满,不受阻拦,肆无忌惮的在这座皇城说着不应该说的话,“当今天下,能完美配上明宗圣女的应该只有他,我想还是因为这场谈判引发我父亲北上对抗羚族,不得不夺取高胡山脉的原因。”
高升扯着萧长夜的肩膀,堂堂殿前太监已经弯下腰,低下头,带着请求的语气说道:“萧公子,算是咱家求你了,别说了,你再这么说下去,咱家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父亲北上夺取高胡山脉算起来虽是为了弥补朝廷亏空,可打下的资源也是用于提供给南方宗门,最关键的是,我萧家比较干净。”
比较干净,说的自然是萧家从未参与进克扣南方宗门资源的队伍之中。
第73章:洪流之下,何以幸免
天下大势,浩浩汤汤。
萧长夜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他一直都不想参与到朝廷乃至天下的各种纷争之中,他想着自己不去接触,不去做官,就可以独善其身。
现在他才明悟,身处于此世,又如何能够避免成为棋子的命运,何况萧府本身就是朝廷极为重要的一颗棋子。
萧公渊身为帝国名将,曾率领大军南下横扫南朝,如今又为朝廷北上对抗羚族,夺取资源。
帝国名将之子和明宗圣女结合,既可以彰显出战争之后北朝和南朝的和睦,也可以建立南北之间新的纽带,简直就是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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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会有人在意他们是否愿意。
不过在萧长夜看来,还有极重要的一点。
被冠以天命之女的沐云英嫁给了曾经横扫南朝的名将之子,代表着什么呢?
曾经明宗太上院曾说过,沐云英既然承载有天命,那么一生都不能嫁人,如今皇帝要让她嫁人,代表着什么呢?
或许这应该才是皇帝乃至教宗,极力要促成此事的关键所在。
其实在南朝灭亡的时候,就有人打着这样的目的,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将沐云英娶回家。
只不过那时候沐云英年龄实在太小,加上当时北方刚与分裂后的三大宗门刚刚达成合约,很多人当时对于圣女的尊崇也处于高峰。
如今十余年过去,沐云英虽仍是圣女,但坚定的维护者已经没有多少。
再加上此次南北之间的问题,可能也让皇帝陛下坚定了必须彻底稳定南方的心思,于是不顾肯定会出现的异议,也要赐婚。
圣女仍是圣女,不同的是,无论是明宗圣女还是三宗圣女,以后都必须成为朝廷所需要的圣女。
这是沐云英的命运。
而萧长夜便是那个让沐云英成为朝廷所需要的圣女的人。
这是萧长夜的命运。
在高升近乎乞求的话语下,萧长夜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自己也逐渐恢复冷静,心里头还是不免一阵后怕,暗骂自己怎么如此冲动。
冷静下来后,萧长夜望着神龙道尽头的神龙门,深吸一口气,向高升致歉,“公公见谅,是我太冲动了。”
“哎哟!”
高升拉着他,很是害怕,说道:“萧公子啊,咱家这条命是被你带走了半条啊,你胆子也太大了,这种不切实际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
“教宗大人之所以有这样的提议,陛下之所以有这样的考量,其一是出于侯爷为国鞠躬尽瘁,其二也是考虑到萧公子和圣女殿下在阴阳锁中共经磨难,互生情愫。”
高升气息仍不均匀,“正所谓君子成人之美,让萧公子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不如让萧公子和喜欢的人共此一生,以后必将成为一时美谈,你说是吧。”
萧长夜挑眉,他知道这样的误会是来自他抱着沐云英从阴阳锁出来,之后沐云英又背着他离开的原因。
只是现在,他已经不想解释。
在涛涛洪流面前,这样的解释显得无力又可笑。
他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沐王妃从宫中出来后便让沐云英速速离开,前去见她的父亲。
很显然,他和沐云英之间没有什么情愫,倒是有对双方的不满意。
阴阳锁中的经历本身就是不愉快的,他们之间顶多也就是算初相识而已。
萧长夜想着,沐王爷毕竟也有铁血名声在外,想来他也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而沐王妃是肯定不愿意的。
他没有再说话,思索起等下见到皇帝该当如何。
……
皇帝没有在宣室殿召见他,是在石渠阁,这里是皇宫中的藏书之地,以往皇帝也时常在这里召见臣子商议国家大事,尤其是在征狩年间,不少军机大事都是在这里决定。
自皇帝开始修道之后,石渠阁开始很少出现他的身影。
萧长夜在高升的带领下进入石渠阁二层楼,书架上属于纸张的古韵气息扑鼻而来。
最后来到二层楼面向外面广阔天地的殿中,朝向外面的门尽数打开,能清晰的看见石渠阁下柳池中欢快的鲤鱼,以及远处恢弘壮阔的皇宫建筑。
此刻,皇帝的目光便在外面。
而萧长夜的目光在皇帝的身上。
进入眼帘的背影,穿着一件极寻常的白色常服,在将近两米的身高下,衣服依然显得非常宽松并不合身,身上除了腰间系着一个雪白玉佩之外,再也没有任何装饰,或许也不需要别的装饰。
萧长夜想过,皇帝可能穿道袍,可能着龙袍,唯独没料到天子穿着竟会如此普通随意。
他不敢盯着这道背影多看,但只是一眼,他就已经感受到这道略微瘦削身体所散发出的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气质。
这份气质既没有至高无上,也绝对没有平易近人。
他站在那里,后面的人就不敢上前,但也不会害怕站在他的身后。
萧长夜现在大概就是这样的感受,来时路上的沉重心情很神妙的就此消失。
行礼之后,他取出血经复旨。
而后在皇帝的授意下将血经和钥匙交给高升,整个过程皇帝都没有转过身来,就那么站在那里向下方柳池中洒下鱼饲料。
“此物自你手中而失,自你手中而回,也算是一个好的结果,”
皇帝的声音很平和,其中也带着几分儒雅,“朕吩咐京都府衙配合你,安排骆白藏戴罪立功,他们表现如何?”
萧长夜很自然的夸大了阳覆的功劳。
“骆白藏呢?”
“回陛下,他什么也没有做,小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那你可还记恨他在你回京路上的阻挠。”
萧长夜几乎没有多想,直言道:“他凭生给我造出这么多麻烦事,至今没有任何说法,小臣自然记恨。”
“刑部已经查明其中误会,你这是不服?”
皇帝声音依然淡若流水。
萧长夜平静回道:“既是误会,他总应该道歉才是。”
皇帝挥手,示意高升下去,声音微沉,“朕都饶恕了他的过失,你还不愿意放过?”
如此言词,换做任何人恐怕都要背脊生汗,脚底发凉,而后轰然跪下。
第74章:天子之理
“朕都饶恕了他的过失,你还不愿意放过?”
皇帝的声音还回荡在萧长夜的耳畔,面对如此质问,是个人都会害怕。
萧长夜也是人,他很早就对封七娘说过,自己只是芸芸众生当中的一个俗人,面对皇帝,他当然也很害怕。
所以他背脊生汗,脚底发凉,轰然跪下,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回陛下,小臣不过芸芸众生一俗人,有七情六欲在身,如何能做到像陛下这样宽仁的胸怀。”
“小臣以为,当今天下,能做到形器不存,方寸纳海的,唯有陛下,毕竟小臣等人,俱是肉体凡胎,不见大道,不得造化。”
陛下您不与他计较,是因为您已经看见大道,得到造化,所以已经摆脱物质形态的困扰,方寸之地也可容纳像海一样大的东西。
我还这么计较,是因为我是个俗人,不见大道,不得造化,身怀七情六欲,自然会与之计较,此为人之常情。
这便是萧长夜的回答,既拍了马屁也没有否定自己。
而皇帝,明显在听见这句话后,进入了短暂的沉默。
而后轻声自语:“形器不存,方寸纳海。”
萧长夜沉默的跪在地上。
如果他没有猜测到皇帝有意赐婚,他一定会给皇帝一个非常听话,非常顺和,说什么应什么的第一印象,哪怕给皇帝一个没有原则,事事迎合的形象也没有关系。
反正没有原则的原则,就是陛下您说的话就是原则。
但是既然知晓,他就不能继续这样。
他需要让皇帝看到,自己其实是一个讲理的人。
不是要和皇帝讲理,是要让皇帝看见,自己并不是一个害怕麻烦,害怕权贵的人,只要有理在,就没有道理退让。
既然是人,就没有道理让别人随意摆布。
没有人会喜欢被人摆布。
秋风十四的事情便是如此。
皇帝看出了他的坚持,在一阵沉默之后,皇帝带着几分感慨说道:“好一个将门虎子,骨子里果然藏着硬气,那么朕问你,若你是刑部侍郎,如何处置骆白藏?”
真是人生无常,萧长夜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说自己是将门虎子的人会是当今天子。
要知道不论是封七娘还是陈士先,又或者沐云英,都不认为他出自侯府。
“当然是依律惩处,”
萧长夜淡定说道:“既然陛下令他戴罪立功,他又未能立功,身上的罪自然不能免除,而且,他接到谕令,数日来却无所作为,可见他并未用心,理应罪加一等。”
听见这话,皇帝唇角微微勾勒而起。
这小子何止是讲理,这是明摆着要揪着不放。
“朕记得,你入京第一天,骆白藏出了刑部衙门便去了侯府,听说是你将他赶了出来。”
皇帝语调清淡,就像池边掠过柳枝的树。
萧长夜心中惊骇,皇帝说的听说怕不是什么都知道,于是坦然说道:“小臣让他道歉,他不愿道歉,小臣就将他赶了出去。”
皇帝轻笑出声,却仍未转身,只是走到旁边修剪花草。
而后将剪下的碎叶洒进池里,下方的鲤鱼像是看见无比珍稀的天材地宝般,争相抢夺,有的鱼甚至被咬伤,乃至被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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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
皇帝平和说道:“来的路上,高公公许是与你说了不少话,适才朕也看见了你的才思敏捷,应是猜到朕的决定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就这样转移了话题,也没有说秋风十四会不会遭到律法的制裁。
然而萧长夜也没法问,他站起身微吸一口气,心想这是进入主题了吧,说道:“小臣想不明白为什么朝廷选择了我。”
“因为是朕的决定,所以是朝廷的决定,也是你心甘情愿的决定。”
从语气上,这句话听不出丝毫强硬的感觉,可是却又处处透着强硬。
既然你喜欢讲理,那么朕便与你说理。
因为所以便是理,这就是天子之理。
萧长夜面无表情,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就没有想过在皇帝面前反抗,因为这肯定没有任何意义。
就如来时谢香君说的,朝廷想要这个婚约,可天下近八成的恐怕都会持反对意见。
这对于萧长夜来说,似乎是好事。
更何况无论是他还是沐云英,都是不愿意接受这所谓的天子赐婚的。
那么反抗的事,就让那些冲动的人走在前头,自己藏在后面推波助澜便好了。
“你既身为朝廷勋贵子弟,应当明白其中道理,何况天下多少人渴望迎娶这位圣女,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萧长夜没有回答皇帝这最后一句话。
因为他不想认可,也没法反对,也就保持了沉默。
皇帝也并没有要向他解释这场婚约所关乎的利害关系,这些不需要天子来向他说清楚。
“下去吧,”皇帝淡淡的说。
萧长夜躬身行礼,“小臣告退。”
皇帝感知到萧长夜转身离去,自己也转过身来看着少年不服的背影,手里握着的剪刀微微用力。
片刻后,高升从一旁走了进来,说道:“皇上,教宗大人似乎看错了,萧公子和圣女殿下,似乎并无情意,萧公子的反应也超乎强烈。”
皇帝扫了他一眼,笑道:“这世间,那有男子不垂涎美色的,他能坚持几何,他的坚持又有什么用?”
“是。”
“去将昭儿和弘儿叫来。”
……
萧长夜出宫,离开皇城,很快便回到府中。
正在府中院子摆好丰盛饭菜的赵劲草看见萧长夜回来,立马冲上前去,欣喜道:“公子,你回来了?还顺利吗?正好开饭了。”
“你们吃吧,我想静静。”
萧长夜头也不回的向自己院子走去。
正端着一碗鸡汤走出来的七娘正好瞧见萧长夜穿过月洞门,从他急躁的步伐和背上隐藏于细微处的汗渍,她能确定,萧长夜此行非常不顺利。
“怎么回事?”
赵劲草现在也很错愕,“不知道,公子只是说想静静。”
“静静?”
陈士先叼着块烤肉极突兀的从两人身后钻出,望着萧长夜消失的背影,皱眉道:“看他这样子,似乎被打击得不轻,难道是被骗了?”
封七娘和赵劲草齐齐看向他,七娘说道:“被骗?谁骗他?”
陈士先故作深沉,说道:“难道你们忘记了白天到府门前那辆马车?”
第75章:肆无忌惮的玩笑
一道沉重的响声从屋内传来,处在院中的陈士先几人目光也齐齐被拉了过去。
“糟了,这是已经开始用蛮力发泄了。”
陈士先双手抱胸,说道:“看来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所以是那件事情?”七娘沉着脸。
“我不是说过,被欺骗了,”陈士先对此十分笃定。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空气都仿佛跟着凝固了起来。
封七娘像看着傻子一样看着他,“你大概已经无药可救。”
赵劲草认真说道:“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两个笨蛋,”
陈士先没好气说道:“白天他是不是从府里拿出去很多御酒送给马车里的女人,还将方白尘三个家伙也放了出去,我的意思是,他到手的血经是假的,”
“不止没法向陛下交差,还断了继续追查下去的线索,甚至白送人家那么多宫廷御酒,这买卖不是亏大发了?”
封七娘和赵劲草对视一眼。
“如果真的是这样,之前的努力不是都全白费了?”赵劲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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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连小黑炭都想明白了,你还看不出来?”
陈士先望着从窗户里飘出来的烟尘,说道:“萧长夜这是中计了,任谁也没法承受这种打击啊,你们看飘出来的烟尘,他这是在发泄,咱们还是快想想办法怎么安慰他。”
“萧长夜又不是你,没有那么笨,”
封七娘正色道:“他不可能犯这种错误,我不相信。”
“对对对!”
赵劲草突然意识到什么,说道:“公子绝顶聪明,不可能被人骗。”
“小黑炭,你这人也太没立场了,”
陈士先说道:“都说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你们怎么能保证,而且如果不是这样,你们要怎么解释?你们什么时候见过他心情糟糕成这个样子?”
“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直接进去问,”封七娘提议。
“也是,他心情看起来这么糟糕,要不还是七娘你走在最前头,”
陈士先说道:“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的红颜知己,肯定不会朝你发火。”
就在此时。
前方的门忽然被推开,并且传来萧长夜的声音,“劲草,帮我把大垃圾桶拿过来一下。”
三人极度错愕的看了过去,只见萧长夜手里拿着扫帚,还提着一个水盆,脸上有很多灰尘。
陈士先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向屋子里望去,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说道:“你在打扫卫生?”
被挪开的桌椅板凳,柜台盆栽,还有地上堆着的垃圾,已经将事实摆在眼前。
“不然你以为真的和你瞎猜的一样?”
萧长夜仿佛已经彻底恢复过来,开玩笑般说道:“谁会有这么倒霉透顶。”
言罢,他放下扫帚,端着盆到旁边接水。
陈士先朝里面看看,又在萧长夜身上盯半天,说道:“你不对劲,打扫卫生哪有关门关窗户的,说吧,大家都是水里来火里去的兄弟,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那是因为我正在参悟一本独特的心法,”萧长夜很寻常的说。
“你吹牛,”陈士先追了上去,说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参悟法子。”
萧长夜端着水进屋,开始擦拭桌子,并说道:“那是因为这是一种特殊的修行方式。”
提着垃圾桶走上去的赵劲草听见这句话,莫名有一种熟悉感。
他很快就想起来,那天晚上他在窗边看见公子做出拥抱的姿势,也说是一种特殊的修行方式。
“那你干嘛突然打扫卫生,让下人来做不就是了?”陈士先依旧追着不放。
萧长夜说道:“我现在就是想自己打扫,你可以把我这种行为当作间接性收拾综合症,我自小就有这种病,你可以当我现在发病了。”
陈士先一愣,旋即有些生气的说道:“什么狗屁玩意儿,我们都在这里担心你,你就在这儿跟我们扯东扯西的,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
自从在风雨客栈和陈士先相识,他的脸上始终都会带着笑容,好像他就没有什么烦心事一般,生气更是从来没有见到过。
他冷哼一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再大的坎儿大家齐心,难道还走不过去,真拿我们当朋友就别说那些怕将我们牵涉进去的话,没意思。”
在后面始终注视着萧长夜的七娘缓步走了进来,看着停下手中动作的萧长夜,说道:“唐七,我们就等他缓缓吧。”
萧长夜此刻也放下了手中的抹布,长舒了口气,看向三人说道:“我确实需要时间捋一捋,但你们放心,我绝对没事,血经已经交给陛下,此事已经就此了结。”
他顿了顿,看向陈士先道:“马车里的女人是长公主的好友兼女史,不是骗子,买卖做得很成功,唐七,你说的话要是落进她的耳中,可能会被打烂嘴。”
夜色寂静,陈士先脸上淡淡的不悦渐渐消失。
他突然咧嘴笑道:“她要是能听见,我就把这张桌子吃了,还有啊,既然你已经将血经交了上去,难道就不给点儿赏赐,这不是太过分了?”
“的确很过分,可是在别人的地盘,咱也不敢问,”萧长夜笑道。
“赏罚不明,真是有够糜烂的,”封七娘挑眉。
赵劲草说道:“早知道,就不该给他找东西。”
“就是,要我说这样的朝廷早晚完蛋,”陈士先简直放肆大胆到无边无际。
封七娘却一点儿也不害怕,说道:“你居然又说了一句人话。”
他们都没有再问,天不怕地不怕的在星空下开起玩笑。
最后,陈士先不得不回上林学宫去,他受上林学宫姜副院长照拂,若是夜不归宿,不免让别人担心。
七娘在阴阳锁中本就受伤颇重,萧长夜也劝她回去休息。
赵劲草想陪着萧长夜一起打扫卫生,但是被封七娘强硬的手段拉了回去。
三人离开后,萧长夜并没有休息,而是选择了在侯府中闲逛,他知道自己需要静下心来。
没过多久,他走进侯府会客厅中。
意外看见,在旁边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
黑白双方,黑子已陷入颓势,正处于摇摇欲坠的边缘,每走一步,只怕都是如履薄冰。
“今天有人来过?”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是简家那位姑娘,她这已经是第二次登门。”
第76章:愤怒的理由
春天的夜是柔和的,院子里的花散发着淡淡的诱人的芳香。
萧长夜转身,看见了封七娘带着芳香走来,这多少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下一刻便又释然。
“我觉得,明天你很可能不会和唐七他们说实话,”
莲步轻移,七娘冰蓝色的漂亮眸子似乎已经将萧长夜看穿,说道:“我知道你现在需要静心,但有我这样漂亮的女人在旁边,难道不是更容易静心?”
“你这是什么道理?”
萧长夜看着她身后的月光,静谧的房间就像流淌着一池清水。
他的轻笑声在清水中漾起涟漪,这种被人理解的感觉真的很好。
七娘说道:“我有一百年的经历可以帮你分析,而且你们男人不是说,看漂亮的女人是一种享受,难道我不是?”
“哈哈,”
萧长夜朗声而笑,说道:“这么说你这是为了让我舒心,不惜向我出售你的美貌?”
“不是出售,是送你的。”
白裙曳地,迎合着月光的七娘笑容很是柔美,整个人很是静美,她走到萧长夜对面坐下,说道:“不过你千万不要被我的美貌吸引,喜欢上我那就不好了。”
萧长夜也坐了下来,挑眉道:“你什么意思,说得好像我很差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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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主要是你太小了,”
七娘白皙的手伸进棋笥中捉起一颗白棋,说道:“你都可以做我重孙了,我不太好朝你下手。”
萧长夜心想,其实他算上自己的前生,年龄也没有那么小。
当然比起封七娘,那还是差了很多。
他看着封七娘,说道:“我总感觉你是在占我便宜。”
“其实你不用感觉的。”
“你会下棋吗?”
“你眼瞎,面前这盘棋就是我下的。”
“你是黑棋吧,输这么惨。”
“让你失望了,我是白棋,今天中午时简无书想要边下棋边等你,后来没下完有急事就回去了。”
“其实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沉重的心情已经被这微有味道的风带走。”
“我看出来,不过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拽这种文绉绉的话。”
朋友之间的谈话,有时候不需要根据,可以任意的跳来跳去,并且两人都不会感到不适,反而会很舒服。
萧长夜挑眉,随手从棋笥中夹起一枚棋子。
伴随着啪嗒一声,棋子落下,萧长夜说道:“我觉得我能翻盘。”
“你觉得终究只是你觉得。”
她是有苏七公主,琴棋书画这种属于女子的必修课她又怎么可能不会呢。
她不只会,而且很厉害。
简无书是什么人,不说她的家世,能够驾驭阴阳锁这样的东西,必然精通阵法,一个精通阵法的人,在棋道之上一定有所造诣。
封七娘看着萧长夜落子的地方,眼神中还是不免闪过一抹惊异,但没做思考就追了上去。
“几天前,父亲入宫向陛下请旨赐婚,是我和简姑娘的。”
落子的同时,萧长夜很平静的讲述,仿佛在谈一件寻常小事。
封七娘脸色微微有所变化,“然后呢?”
“然后作废了,皇帝陛下和教宗大人认为,我和沐云英更适合。”
咣当一声。
七娘手中的棋子坠落砸在地面上,然后滚动。
她冰蓝色的眸子里填满了惊愕,填满了不可思议,填满了难以置信,唇瓣翕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长夜看着还在地上滚动的棋子,没有说话。
她经历过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之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静默思考下来,她其实已经猜测到大周皇帝以及教宗这么做的一些原因。
不知过去多久后。
七娘轻声说道:“你最不能接受的是什么?是不喜欢还是不能接受他们这种霸道的行径。”
明明是萧长夜和沐云英两人的终生大事,可是他们两个人都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安排了。
萧长夜更是从原来的简无书,于一夜之间变成沐云英,这是想选谁做他萧长夜的媳妇儿就选择谁?这又是何等的不尊重人?
这样的行径何止是霸道,简直与土匪强盗没有区别。
“知我者,七娘也,”
萧长夜弯腰捡起地上的棋子,说道:“我两者都不能接受,他们这种没有问过我意见就强加在我头上并且还要我去执行的行为,让我很愤怒,很不爽,这种政治性的感情,让我很难接受,很难认可。”
“我来到这个地方,先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被迫在青鸾山待了很久,下山后我憧憬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血经丢失,我又被迫追逐于四面八方。”
“现在血经的事情结束,我又一次陷入了被迫,我想没人会喜欢一直被迫,总之,这不是我想要的。”
周围的气氛突然间变得沉重起来。
七娘想要轻松一些,于是她笑着说道:“其实,如果你和沐云英情投意合,那么这将是一件非常美丽的事情,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
“然后就连至高无上的大周皇帝,以及朝廷都希望你们在一起,那些反对的声音自可以交给朝廷处理,而且,你们在一起之后,还能顺便挽救这不稳定的天下。”
萧长夜看着她,他知道她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自然不会生气,笑着落下一枚棋子,说道:“可问题是,我现在不喜欢她,她应该也是讨厌我吧。”
封七娘看向他落子的地方,微有几分惊讶,这说明萧长夜现在的思绪并不烦躁,不然他走不出这样的棋。
她心中安心了许多,打趣道:“她生得那么漂亮,就是放在整个大周乃至天下,都算得上名列前茅的美人,你真的不心动?”
“我知道你是想说什么,世上没有一个男人是不好色的,何况是这样漂亮的女子,”
萧长夜笑着说道:“我当然也是一样的,因为我也是男人,不怕被你打,当初在破庙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心里也会想这个女人真好看,身材真绝,要是能抱回家其实也不错之类的,”
“甚至见到长公主,今天见到谢香君这个京都第一美人,我也会忍不住的多看两眼,可也只是局限于看,其实我认为这是男人的天性使然。”
第77章:漫长的修道岁月(上)
“好你个萧长夜,我拿你当朋友,你居然对我有这样的想法。”
说这句话的时候,封七娘喜笑颜开。
“我说了这是天性使然,如果我能做到心如止水,那现在我已经得道飞升成仙,不是说只有仙人才能杜绝七情六欲吗?”
萧长夜说道:“当年周公制礼,教授世人克己复礼,便是教人得道的方法,如今这也是儒家修行的一种方式,人作为天地之灵,如果放纵自己的天性而不约束,”
“那么就会走向覆灭,因为放纵后的人根本就不是人,他们已经违背天道,早晚遭到天道的诛杀,所以说我在街上看漂亮的姑娘,这很正常,因为我是个正常人。”
“你真不愧是读书人,能把你们男人滥情说的这么有理有据,我现在真的有些佩服你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封七娘脸色已有几分沉重。
萧长夜担心她下一刻就要出手揍自己,赶忙说道:“我没这个意思,看只局限于看,欣赏也只局限于欣赏,这跟滥情是不一样的。”
“照你这说,你们男人三妻四妾,岂不是违背天道,怎么没被诛杀呢?”
“这怎么能一样,无论是妻还是妾她们的心同样是在这个男人身上的,这个男人对妻妾也有属于自己的责任,当然,如果这个男人强取妻妾,那就是违背德,而道与德一直都是连在一起的。”
萧长夜补充道:“当然,人与人是不同的,比如我就是从一而终的人,在我这里,一颗心只能对应一颗心,否则心心相印这个成语就没有办法解释。”
“哼,那那些作恶多端,强抢民女的人怎么没有被诛杀?”封七娘凛然问道。
萧长夜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说道:“用修行的方式来解释,道藏里说过,天地以万物为刍狗,意为天地对待万物都是平等的,不因恶而恶,不因善而善,所以说天道无情。”
“除非是那种真正天地不容,要毁天灭地之人,否则在天道面前,万物都是平等的,他绝不会出手去干预谁。”
“比方说修行中一些邪恶的修行方式,比如朝廷明令禁止的采阴补阳或者采阳补阴,这其实就属于天性的放纵,通常放纵有两种结果,”
“其一是修行有成,其二是自取灭亡,这第二种就可以解释为来自天道的诛杀。”
封七娘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你刚才不是说天地不容才会遭到诛杀?”
萧长夜道:“自取灭亡这本身就属于天道的自然循环,所谓盛极必衰嘛。”
“你懂得还真多,那你再给我解释解释,之前你不是说放纵过多的人不是人,早晚被诛杀,他又怎么会修行有成呢?”
“修行他本就是逆天而行的,成功了当然就是修行有成,而且这些走邪路子的不是也被称之为魔,天下修行者不都是...”
啪的一声。
一颗棋子从七娘手中极沉重的落下。
萧长夜声音戛然而止。
他恍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或者说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
他居然在跟一个女人正经的讲道理,正经的解释。
最关键的是,七娘还被韩岐这个渣男坑害过。
特么的都怪皇帝老儿。
“说啊,你怎么不继续说了,刚才不是讲得头头是道吗?”
萧长夜低着头,立马义正词严的说道:“我突然醒悟了,我发现自己说的真是一点逻辑道理都没有,简直荒唐至极,其实我本来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坚定拥护者,”
“那些三心二意的男人,那些滥情的男人就会口是心非,花言巧语,就会欺骗年少无知的小姑娘感情,如果天道不制裁他们,我们就应该化身天道制裁他们,对,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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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封七娘冷笑一声,说道:“算你识相,记住自己今天说过的话,若是那天我知道你玩弄小姑娘的感情,或者脚踏两只船,我就和你恩断义绝,然后杀了你这个负心汉。”
萧长夜轻咳两声,心想自己真是找欠,立即回应:“是是是,我这个人虽然没多少优点,但为人绝对专一,所以七娘你说,他们这种随意操纵我们一生之事的人,是不是很可恨?”
“是很可恨,所以你要选择反抗?”
皇帝陛下的旨意,教宗大人的建议,这是大周最有权利的两个男人。
反抗这两个人,就是与整个天下为敌。
萧长夜悠悠吐出口浊气,说道:“其实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皇帝的安排,毕竟只要接受,那么很多可能存在的麻烦都会消失,”
“但是我想到在自己今后漫长修道岁月里,将会和一个与自己并不共鸣的人一道行走,那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这不是过家家,也不是谈个恋爱的事。
几十年的光阴其实已经很长,何况是几百年的光阴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
封七娘眸子忽然暗沉下来,大概是想起了过往的岁月,片刻后她说道:“可是这件事,你选择反抗那么面对的就是你们大周皇帝和上林教宗的怒火,”
“即便你选择顺从,也要面对来自南方的不满,来自沐云英拥护者的攻击,来自她爱慕者,追求者的妒忌,其实不论是男人的妒忌还是女人的妒忌,都是很可怕的。”
“是的,所以我才会感到心烦,我只是想过安静的生活,但发现这样的生活离我已经越来越远。”
萧长夜注视着七娘清澈的眸子,问道:“七娘,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我是一个感情上的失败者,也不会再相信感情。”
月光安静的流淌,七娘的声音静悄悄的,却充满力量,“如果是我,当然是选择接受,至少这样可以保证自己的家人不受到伤害,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受到我的影响,”
“无论你选择与天下为敌还是选择与南方为敌,封七娘都会站在你的身边,我虽然不相信爱情,但我还相信友情。”
当年选择爱情的封七娘失去了自己的家人,战火覆盖了她的家园,这是她一生的遗憾,是她一生的罪过。
第78章:漫长的修道岁月(下)
在京都城北外三十里处有一片枫树林,林中有一条涓涓溪流穿林而过,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溪流显得很清澈,很干净。
水声柔柔的流淌过亭中少女的心头,沐云英拿着剑站在亭下,她望着天上的明月说道:“我不想在自己漫长的修道岁月里,是和一个无法与自己产生共鸣的人一道行走。”
现在她还不知道,在京都城中有一个人和她有着相同的想法。
“你们才初次相识,又怎么知道他就不是那个在漫长修道岁月中替你解乏的人呢?”
谢香君手中拿着一柄湘妃扇,脚踩过地面上厚厚的枫树叶,说道:“其实今天我帮你考察过,面对我还能坐怀不乱,从他的眼睛中看得出来,没有别的心思。”
“在这个浮躁的时代里,其实像他这样的人已经非常少见,还是说你已经心有所属?不会是路天清吧?还是说是李君迁?”
不论是路天清还是李君迁,这两个人肯定都远胜萧长夜。
前者是沐云英的青梅竹马,后者是沐云英修道路上的一盏明灯。
李君迁是引领北方上一代的天骄,路天清则是引领南方上一代天骄。
只不过路天清那时候还处于南朝时代,如今南朝灭亡,他的名声远远不如李君迁。
“你不要胡说,”
沐云英仰面沐浴着月光,心情看不出多差,当然也算不上多好,轻轻的说道:“李师兄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小路和我是极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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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是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朋友极少,以前我想着自己一生都不能嫁人,那么在本就枯燥的修道岁月中还有谁能说说话?”
“想来想去也只有你,小路和李师兄,你说这样的话,我真要怀疑你居心不良。”
闻言,李香君轻笑一声,说道:“那你准备怎么办?陛下的意志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的,而且你自己也知道明宗虽已不复存在,”
“但还是有很多居心叵测者想要在南方搞事情,其实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你,拥护你重建明宗,再建南朝也不是不可能。”
“届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我知道这绝对不是你想要看见的。”
夜风徐徐而来,扫落几片枫叶。
沐云英知道,谢香君说这样的话并不是劝自己乖乖接受,只是和她分析局势,如今想要让陛下收回成命,便是长公主也没有办法做到。
她忽然将手里的剑丢到地上,树林里传来蕴着不满的响声,她此刻就像是个置气的小姑娘。
不,她才十六,她一直都是一个小姑娘。
只是有的人,只记得她是明宗圣女,光明的化身。
现在她有些难受,有些心酸无力,她蹲了下来,双手抱住膝盖,将头深深的埋下。
带着浓浓的愁怨说道:“难道天下的安危都寄托在我一个小女子的肩上吗?”
她给萧长夜的印象是一个很负责的人,现在说的话听起来好像很不负责。
随着她阴郁苦涩的声音,周围的枫树好像也跟着伤心起来,绿色的树叶及地上的小草好像都在流逝生机,好像也在替她感到伤心难过。
谢香君在沐云英旁边也蹲了下来,真是难以想象,这个小时候霸道的小丫头,现在竟这么无力。
但她知道为什么,世人都在羡慕沐云英头上所谓的天命,熟不知她十多年来一直都在被天命所困扰,她从出生那一刻起,每一天的生活就已经被规矩束缚起来。
早上该吃什么样的饭菜,中午应该和谁玩耍,下午应该学习什么,都有严格的控制。
她在南朝皇宫中接受礼教,在大明宫中接受无数强者的指点。
她的修为一日千里,成为无数明宗弟子仰慕的存在。
她每天修行的日子都是那么的枯燥乏味,直到五岁那年遇到教自己天乩术的素红妆,她的修道岁月里才有了欢喜的颜色。
可惜的是她的老师离开了,不是死于南北之间的战争,而是死于明宗内部的争斗。
素红妆有遗憾,遗憾没有看到天下太平那一天。
但她相信,相信自己的最优秀的弟子能够将无数明宗弟子带向太平。
谢香君知道这些,她知道沐云英十六岁的肩膀上承担着很多不属于这个年龄的东西,她也知道沐云英很不喜欢,很讨厌所谓的什么天命。
有的小女孩小时候就是父亲的小棉袄,沐云英不一样,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不得不给自己穿上一层厚厚的铠甲。
可是铠甲穿久了也会累的,是需要休息的。
不要怪她,她不是想丢去身为圣女的责任,只是幼小的身躯真的需要缓缓。
谢香君伸手抱住沐云英,什么也没有说。
在一片枫叶掉落到沐云英的面前后,她站了起来,脸上再也看不见丝毫的愁意,清澈的眸子里已经乌云尽散。
她脸上绽放出如朝霞般美丽的笑容,握紧拳头,看向东方说道:“天黑了,但光明会落下的。”
这是无数明宗弟子身处黑暗,身处茫然时都会说的一句话。
她真的只是需要缓缓,缓缓也就够了。
她依然明宗圣女,光明的化身。
“我没事的,”
沐云英捡起地上的剑,心情已经平复下来,说道:“香君,谢谢你,我走了。”
“我去哪里接你?”
她们两人自小便相识,相互之间已经非常熟悉,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
“你不用套我,也不用到什么地方接我,暂时我不会去荒城。”
荒城便是她父亲所在的地方,在荒城的南方,是百蛮国,那里生活着强大的蛮族巨人。
“需不需要我再去帮你考验考验他的品行如何?”谢香君问道。
沐云英看了她一眼,说道:“明明是白天别人没有买某人的账,心里头不舒服,还在这里找借口,你放心,虽然我和他之间很可能会出现一份婚约,但是你尽管可以去找他,我不介意。”
“真的?”
谢香君说道:“昨晚你的母亲已经答应陛下,就连你的生辰八字都已经送进天枢楼,萧长夜父亲虽然没在京都,但君上如父,他的生辰八字也已经进入天枢楼,”
“其实你也知道,这种合八字就是走程序,陛下和教宗都已经下令,如果你不去阻止,很可能明天就会昭告天下。”
第79章:震惊天下的传召
天亮了。
陈士先发疯似的冲进平成侯府。
在院中晨练的赵劲草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样子,虽然已经习以为常,可陈士先脸上那仿佛得知什么惊天大秘密的表情还是不免将他们吸引了过去。
不等他开口,陈士先却先问道:“萧长夜呢?”
“唐兄,你这么急切的找我家少爷,所为何事?”最近几日,由于赵劲草的勤奋好学,每天听见鸡鸣便起床开始晨练。
高平李被他的勤奋所打动,加上自己也需要早起,便从旁帮助赵劲草感知天地灵炁的存在。
他的方法很简单,复杂的说叫做以武通灵,简单地说就是挨打,这是军中常用的一种感知灵炁的方法。
现在赵劲草就光着膀子,地上已经拍碎了好几块板子。
高平李很正经的说道:“少爷现在还没起呢,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
陈士先叹了一声,说道:“你们家少爷马上就要陷入感情危机中了,处境可以说是相当危险。”
赵劲草和高平李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正此时。
封七娘从里面走了进来,举止优雅,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大清早在这里大呼小叫给谁听呢,还自称名门子弟,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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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都找上门了,还搁这儿谈规矩,”
话刚出口,陈士先又觉得这样有些不对,说道:“准确的说,应该是萧长夜的麻烦上门,对我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封七娘已经猜到,淡淡的说:“萧长夜的感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怕说出来吓你们一跳,萧长夜这家伙还真是深藏不漏,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和那个女人搞上的关系。”
“吓不到我们怎么算?”封七娘挑眉道。
陈士先自信说道:“吓不到你们我把地上的板子啃了。”
“好啊,那你说。”
“不对,那要是你们被我吓到了怎么说?”
封七娘淡定说道:“随你处置。”
“好,你要是被我吓到了,给我洗一个月的袜子。”
“可以,”七娘极大方的说。
陈士先目光环视过三人,嘿嘿一笑,说道:“我刚从姜老头那里得知,皇帝陛下将赐婚萧长夜,你们知道另一人是谁吗?”
“南方三宗圣女沐云英!”
三人异口同声。
陈士先顿时瞠目结舌,封七娘捡起地上的木头就要朝陈士先嘴里塞去。
好在他反应及时,一把就给封七娘推开了,咬牙切齿的看着三人说道:“你们演我?”
赵劲草和高平李同时低下头,他们是被逼的。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陈士先一眼看出,盯着封七娘说道:“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还拉上他们两个演我?”
“愿赌服输,你先把你的板子啃了,”
封七娘笑盈盈的说道:“而且,刚才是谁说只是萧长夜的麻烦,对于某人来说还是好事,也不知道是谁幸灾乐祸。”
啃板子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陈士先对此视而不见,转移话题,“我现在算是知道昨天晚上萧长夜这家伙是在愁什么了,三宗圣女,扶摇榜上的妖孽,居然要和他成亲,这种女人太难驾驭,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姓柳的女人。”
封七娘没和他说柳夜雨就是沐云英,还在旁边故意说道:“是啊,皇命难违,萧长夜该怎么办啊。”
便在此时。
萧长夜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向陈士先问道:“唐七,为什么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啊?”
“嘿嘿,”
陈士先诡异一笑,走上前去,说道:“女人成了亲,自然不好继续在外面打打杀杀,以后你娶了她,可要好好管教,这个女人不好驾驭,千万别让她再跑出来。”
“太好了,以后扶摇榜第一就是本天才的了,”
他搭上萧长夜的肩膀,说道:“真没想到,这个妖孽居然还会成为咱们自家人,老萧,当初我是真误会你了。”
“你怎么误会我了?”
“嘿嘿,以前我以为你被一个女人压着真没志气,现在才发现,你已经把她压到身下去了。”
说到这里,陈士先皱眉,他都没注意到封七娘看他那凶狠的眼神,说道:“不过,你那位柳姑娘打算怎么办,圣女肯定不会同意和别人共侍一夫,还有,陛下为什么会突然赐婚?”
“唐七,你说你是从姜副院长那里知道的,也就是说陛下并未传召天下是吗?”
萧长夜在旁边坐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起来。
“是啊,不过这消息传得极快,整个上林学宫都已经知道,就是都很蒙,不知道为什么会赐婚于你和那个妖女,”
陈士先说道:“所以你赶紧说,这究竟怎么回事,昨晚你是不是在烦这件事?”
没有直接明发旨意,只是将之散布出来。
这是想要看看各方都是什么样的反应。
“七娘,你和唐七说吧,”
他昨夜想过了,皇帝陛下肯定是要将此事传召天下的,自己也没有必要向陈士先他们隐瞒,只是想了一晚上这件事,感觉已经说过很多遍一样。
“他把板子啃了,我就告诉他。”
……
如萧长夜所猜测的一样,关于他和沐云英的事情,就像是一阵风吹过京都城,将之带入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大周朝歌城,在太阳还没升起时,就已经陷入了沸腾。
随着传播,也自然而然的开始出现各种说法。
有人说萧长夜和沐云英其实在小时候就有婚约,也有人说萧长夜在青鸾山这么多年,青鸾山就在南方,肯定是和圣女早已私订终身。
当然,直接反对的声音更多。
有人提起曾经明宗太上院说过圣女一生不得嫁的话,也有人说到即便圣女当真要嫁人,也应该是李君迁或者路天清,萧长夜算什么东西,怎么配得上他们的圣女殿下。
还有自诩聪明的人揣测,这很可能是平成侯出征北方的条件,还有人提起几天前萧长夜从阴阳锁中抱着一个女子走出来的事。
而当事人萧长夜,正在府中给赵劲草进行学习以来的第一场考试。
他看见赵劲草手腕上的伤,连握笔都有些困难,问道:“还没有感知到天地灵炁?”
赵劲草有些伤心的抬头,苦涩的摇了摇头,说道:“公子,我是不是很笨啊。”
第80章:赵劲草的道理
来京都不过十余日,前七天为了应付宴会上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一直在修行。
一场宴会,直到昨天才回到侯府,对于赵劲草,萧长夜除了每天早晨教他一些书本上的东西外,便没有其他东西,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久还没有感知到天地灵炁。
不过想到这里,萧长夜猛然发现自己掉入了一个很大的误区。
所谓万事开头难,修行第一步又岂是那么快的。
主要还是自己所遇见的人,无论是陈士先还是秋风十四方白尘这些人,都是榜上有名的天才。
这些人的存在,让他产生赵劲草修行也应该是一件很快的事情。
听见赵劲草的询问,萧长夜向窗外望去,今天的天空上汇聚着薄薄的乌云,不知会不会下雨,“你知不知道,太宗皇帝时期有位大臣名叫王辅机,在四十岁之前都未能踏入修行大道。”
“他始终忍受别人的嘲讽,坚持悟道,最后在不惑之年,一夜之间悟天地之造化,自此名动天下,这就叫做厚积薄发,所以说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天空之上,云层汇聚,湿润的风从外吹了进来。
赵劲草确实很爱喝这样的鸡汤,如果换做陈士先肯定不会买账,甚至可能还会说一句,“要我等四十年,那还玩个球。”
不过赵劲草依然有他的担忧,看着萧长夜说道:“真的四十年后,不知道圣上还会不会活着?”
呃...
便是萧长夜也被他这句话给怔了一瞬,也就是你赵劲草敢说这种话,笑道:“大周历代皇帝,最差的也活了九十多岁,何况如今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在大道之上的造诣,已经超过很多人,只怕比之太宗皇帝,也差不了多少,所以你不用担心。”
“噢,”
赵劲草放下笔,追问道:“那公子,我要是修行有成,以后是不是也就可以活一百多岁?”
萧长夜看着他,说道:“那得看你自己的决定。”
便在此时,有雨珠砸落在屋顶上,萧长夜轻声解释道:“诸子百家,各家修行之路本就各有不同,像儒兵法墨他们都不修长生,法家曾提出‘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的观点,自然是不相信人可以长生的,他们也就不会去修。”
“何况大道三千,长生道只是其中的一条,这也是一条很枯燥乏味的路,真正去修的人其实极少。”
“好复杂的样子,有些听不懂,”赵劲草一脸茫然。
萧长夜笑道:“现在对你来说还有些远,等你准备破境入玄彰时,自然就会明白。”
“噢,好的,”赵劲草提起笔,继续答题。
萧长夜看着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赵劲草会担心四十年后皇帝死去。
若是皇帝死去,那他想要问的话自然无处可问。
其实赵劲草的世界很简单,作为一个生于微末起于微末的孩子,至今他看人依然只在好与坏之间,诸多事物也同样如此。
比如皇帝,没有完成对他们的承诺便是不对的,不对便是有错,有错则应该改过。
“劲草,我挺好奇,如果你拼尽全身解数,最后也没有走到陛下的面前,你怎么办?”
他现在真的有一种使不上力的感觉,无论是在皇帝教宗面前,还是在那些反对他与沐云英之间婚事的人面前。
封七娘有直接站到他身边,无能是与天下为敌还是与南方为敌的勇气,反而他自己,心中根本没有这样的底气。
他依然有些心烦,这种烦其实不是他很害怕,而是他不想去面对这件事,不想面对那些反对的声音,想要逃避,逃避的缘由是他认为这是一件可以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正写着的赵劲草两道浓浓的眉突然皱起来,看着萧长夜说道:“公子,我觉得你说这句话有问题。”
“嗯?”
赵劲草居然会说他的话有问题,一向他可都是坚定不移的认为,萧长夜的话就是真理。
“哪里有问题?”
赵劲草正色说道:“没有走到圣上的面前,那就不能算是到了最后,也不算是使劲浑身解数,公子的话不就是有问题吗?”
没有走到,便不算最后。
他的道理果然很简单。
他想要走到皇帝面前的心,远比萧长夜想象的要坚定的多得多。
萧长夜看着赵劲草认真的面孔以及他并不多么强大的肩头,听着外面袭来的淅淅沥沥的雨水声,心头微震。
“你就不怕走到陛下面前,天子一怒,命人将你斩首示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萧长夜很认真。
赵劲草平静的说道:“父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没有什么好怕的,何况是他犯了错,为什么要杀了我,我记得太宗皇帝说过,天子犯错,与庶民同罪。”
这样的话,普天之下恐怕也就赵劲草会去相信。
萧长夜微吸一口气。
陈士先说赵劲草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不知道,所以不害怕。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坚定地相信自己自小便根深蒂固在心中的观点。
比如皇帝有错,那就应该改过。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怕。
看似什么都不懂得他,也有属于他所坚持的道。
萧长夜忽然感到汗颜,自己口口声声说自己修的是长生道,却从昨天恍惚到今天。
他看向重重雨帘,沉默片刻后问道:“那若是在你还没有走到之前,陛下已经完成他的承诺,你还要选择继续修行吗?”
赵劲草想都没有想,说道:“当然要啊。”
“现在是为了什么?”
“我要帮助公子,”
赵劲草说道:“七娘说,接下来会有很多麻烦上门。”
他猛的握紧拳头,于是咔嚓一声,笔断了。
萧长夜转身,看到他很是激动,眼神里充满光,好像这就是他所向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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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公子。”
萧长夜看着他手中断去的笔,忽然觉得,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他。
给赵劲草换了支笔,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至于对赵劲草的监考,那大可不必,只要你不让他看书,就是把答案放在他旁边,他也不会去抄。
第81章:落于心坎的棋
一道春雷在雨帘中炸响,一道闪电配合着雷声降下,猛烈的雨水砸在屋顶上传来极干脆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风也开始在雨中穿行,院中树木在风雨里摇摆,转眼间便已呈暴雨之态。
萧长夜坐在窗畔,心里越发平静,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暴雨,就像看见皇帝,看见教宗,看见三方三宗宗主。
封七娘已经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边,赵劲草已经准备好即将到来的麻烦,陈士先说再大的坎大家齐心,难道还能走不过去?
他们早就已经做好准备,只有自己在犹豫。
有不满,说明自己还有底线,感到迷茫,证明自己还有追求,有痛苦,就说明还有力气,有绝望便也有希望,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永远不会被打败。
他看着雨,然后就看见高平李从雨里走来,“少爷,简姑娘来了,这次少爷你可算是在家里。”
坐在窗畔的萧长夜微惊,简无书之前就来过两次,他知道对方是来道歉的,这么好的态度,即便是起初的时候有那么一些不舒服,现在也已经荡然无存。
更何况,细细想来,若是没有她的自作主张,没准那个和尚已经逃走,他不知血经拿不回来,很可能连钥匙都得丢。
“行,我马上过去,让七娘帮我先接待着。”
……
侯府会客厅。
封七娘今天依旧穿着一件白色衣裙,神色却显得很是疑惑,而她的疑惑全部来自前方棋盘前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穿着很多小女孩都喜欢的粉白色裙子,两只小手背在身后,红润光泽的小脸蛋上,于眉眼间存着的疑惑很快荡然无存。
一种欢喜悄然浮上眉梢,就像是阳光下迎着微风的花朵,她转过身来,看着封七娘,身子微微向前倾,问道:“是谁动了我的棋?”
问出这样一句话,似乎理应有些不满。
可是小姑娘微圆的脸蛋上,灿若繁星的眸子笑得就像月牙,就好像很庆幸有人动了自己的棋般。
封七娘看着面前生的像瓷娃娃的小姑娘,望着她嫩白的脸颊,便忍不住的想要上去捏一捏,哪怕昨天她已经尝试过,可现在还是有些忍受不了。
“昨晚我和萧长夜走了这盘棋,怎么了?被他折服了?”
即便到现在,她都还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居然败在萧长夜的手里,走上前去,说道:“他马上就过来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问他。”
小姑娘长长的睫毛连续眨动,得到答案,她再次转身盯着棋盘,喃喃道:“是他。”
她昨天本想在这里下棋等着萧长夜回来,其一是向萧长夜致歉,其二是关于他们之间那份很可能要出现的婚事。
不过就在昨天晚上,祖父告诉她,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这让她高兴的睡了一个好觉,也能够静下心来思考,终于,她想出来了破解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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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今天狂暴的大雨也没有扰乱她的好心情,阻止她的步伐,她冒雨而来,一为致歉,二为打败封七娘。
可是,再次看见时,棋盘之上,黑白胜负已分。
“他用了多久才思考出的破解之法?”
封七娘来到简无书的对面,昨天她们初次见面,这个小姑娘给她的印象很好。
她道歉的时候很真诚,道歉的礼物足足装满了一个大型储物袋,陈士先对此艳羡良久,还很酸的说这个小姑娘真是个败家子。
“没多久,”
封七娘想到昨天晚上萧长夜刚到这里自己便走了进来,萧长夜并没有在她进来之前看过多久,之后便一步一步将自己带向深渊,黑棋则一步一步走出深渊,“不到一刻钟。”
简无书实际上已经十五,只是容貌体态看起来比年龄还要小一些。
她的名字是因为小时候母亲和父亲产生争执,她母亲气头之上说以后绝不让自己女儿长大念书,看书,甚至接触到书。
因为她母亲认为自己男人就是读书读傻掉的,所以她希望自己女儿一辈子都不要去接触书本这种东西。
于是便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可惜随着简无书逐渐成长,这个名字便越来越多人觉得不符合她。
倒不是说简无书最后还是接触到了书,而是很多人觉得这个名字一点也没有她人那么漂亮可爱。
所以很少有人提起她的全名,有的人叫她书书,有的人喊她花花,后一个称呼不是她喜欢花,而是来源于她小时候经常扑进油菜花地里,将农民伯伯的油菜花摘个精光,为此她受了不少体罚,可是依然屡教不改。
别人喊她的时候就会说,“花花,花花,今天挨打了吗?”
然后她就会捏起拳头,冲上去把说这话的人先揍一顿。
当然,如今她虽然看起来眉间依旧有着三分稚意,但绝对不会再去干这种事。
听见封七娘给出的答案,她眸子里泛起柔柔的涟漪,目光始终如一的定格在棋盘上。
回家后她推演过很多遍,这盘棋记得非常清楚。
也正是因此,她知道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巧合。
萧长夜的棋,每一步都落在她的推演上,就好像昨天晚上她在推演的时候,萧长夜便帮她将这盘棋下了,就好像他们是心意相通的一样。
不过在步入终盘后的关键一步,和她原本所想的相差很是巨大。
这颗落下的黑子落在了她的心坎上,她很佩服,心想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计算得那么深远,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是不可思议。
他很想见见萧长夜,可是突然间又想到什么,脸颊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她明明看着棋,心却有些乱。
“七娘,我要先回去了,”她忽然开口说道。
“什么?”
封七娘蹙眉,望着低着头的书书,不解道:“萧长夜马上就过来,你为了见他不是都来了三次了?现在又跑什么?”
“我有急事,我改天再来。”
她向外跑去,撑开伞就冲进了雨里。
封七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棋,若有所思起来。
第82章:未曾结束的宴会
萧长夜全然不知道在会客厅中发生的事情,他现在甚至有些愧疚,可能又要让那位书书姑娘再多等一会儿。
就在刚才他准备关上窗户离去时,一个女人从他的窗户钻了进来。
很霸道的一点道理都不讲。
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会是沐云英,很可惜,并不是,或者也并不可惜,现在自己好像也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她。
“你是不是和南方那位圣女殿下认识,而且关系也不错,”
萧长夜看了眼提着青玉葫芦翻窗而入的谢香君,赶紧上前去将窗户关上,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你怎么知道?”
谢香君目光环视过房间中的环境,打扫的很干净,整体布局也很简单,很适合养人。
萧长夜心想自己总不能告诉你,她大晚上的也偷摸翻自己的窗户吧,那你得误会成什么样子。
微有几分感慨道:“还真是没想到,你居然和她会是好友。”
谢香君祖祖辈辈都在北方,和南方几乎没有什么交集,她自己如今还是长公主的幕僚,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认识沐云英。
对方没有要跟他讲一讲姐妹之间感情史的意思,身体斜靠在书桌上,看着萧长夜说道:“恭喜你,天下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佳人就要落入你的怀中。”
“你是来庆祝我的吗?”萧长夜微微挑眉。
“对啊,庆祝你的同时,顺便给你带来一些好东西,”
大概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她披散在肩头的秀发有些湿润,微笑着说道:“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决定是什么?”
“好奇害死猫,听过没?”
萧长夜走到一旁坐下,说道:“有事说事,我还要去见人。”
“你告诉我你的决定,我告诉你她的决定,怎么样?”
只见她眉眼含笑,浅喝了一口萧长夜昨天送的九曲仙酿。
别说,萧长夜还真有点心动,他确实很想知道沐云英究竟是怎么想的,于是道:“好啊,麻烦谢姑娘先讲一讲。”
“你虽然找回了血经,但是还有和血经有牵连的人没有抓捕归案,所以准确的来说你并没有完成这件事,”
提出来的是她,直接忽略的也是她,这大概就是位高权重的女人可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的权利。
窗外的春雨没有减弱的趋势,隔着窗户也能感受到暴雨的猛烈。
“这就是你带来的东西?”
萧长夜挑眉,瞧着她腰间的酒葫芦说道:“看来真的像唐七说的那样,昨天的买卖我亏大发了。”
“别急嘛,”
谢香君声音中带着女子独特的娇媚,走到旁边的书架旁,望着上面摆放着的各种书籍,单单扫过一眼便发现很难从这些书中找到什么规律,也就是说萧长夜看的书都很杂,甚至有一些在她看来毫无营养的小说。
她随手抽出一本很少见的墨家典籍,看着萧长夜说道:“看来萧公子涉猎很广,肯定是博学多才。”
萧长夜心里想起昨天马车中的事情,心想这个女人既然和沐云英关系极好,不会是专门来考察自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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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自己是不是应该不要表现的太好,平静说道:“我根本就没有看过,放在这里不过是装装样子,你所说的的牵涉的人是谁?”
谢香君打开书本看了起来,说道:“当然是阿盗夫啊。”
听见这个名字,萧长夜忽然想起,阿盗夫曾说过,要他帮助他离开朝歌城,并且要世人都相信他离开了朝歌城。
虽然阿盗夫并没有给自己预测到四叶街的阴谋,不过他提供王离光的画像还是帮自己起了不小的作用。
“他和那个和尚碰过面,你们现在是想抓到他问佛宗的事情吧?”
萧长夜显得十分平静的说道:“昨天将人交给你的时候,佛宗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别想用这种方式让我给你卖力,不过看在你昨天勉强还算友好的份上,我若是看见阿盗夫,会尽力帮你抓住他。”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谢香君没有在书中看到一笔一画,好像真如萧长夜所说他就是放在这里做个样子,说道:“另外就是,陛下龙颜大悦,让我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萧长夜愕然,旋即又释然,说道:“难不成昨天还怀疑我交上去的是假的?”
“你以为这里不是皇宫,话就可以乱说是不是?”谢香君神色骤然一凝。
“随便提?”
“对,你可以随便提,但准不准许不在你。”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可以解除和...”
不等他说完,谢香君便很冷漠的说,“不可能。”
萧长夜倒不失望,毕竟早有所料,转而笑着说道:“那我能不能直接进无字碑后山竹园,或者帝陵阁?”
“我看你挺聪明一个人,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闻言,萧长夜冷笑道:“自己说的话自己倒还急眼了?谁让随便提的?现在还不准人说话了?”
“那你至少说点正常的。”
萧长夜沉默,他自己面对的困难都不可能应允,一些小事情自然没有必要。
忽然间,他想到还在另一边考试的赵劲草,想到他渴望尽早见到皇帝陛下的心情,想到他要进京都五大学府之一的渴望。
就目前而言,赵劲草是绝对没有可能的,难道真要让他再等三年?
“马上京都五大学府便要开始招生,我要送赵劲草进上林学宫,这总不过分吧?”
其实萧长夜知道这很过分,须知上林学宫乃是天下第一学宫,后门又岂是那么好开的。
然而谢香君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是不是麻木了,转身走到窗边,似乎随时要走的意思,“最后一件事,因为你的事搅乱了宴会,所以明天宴会继续,千万别忘记参加。”
萧长夜心里咯噔一声,就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就能遇见宴会上可能发生的一些事情。
须知,这场宴会本身南方宗门来的人就极多,其中还都是不俗之辈。
“这样吧,就不要送赵劲草进上林学宫了,先把这场宴会免了。”
谢香君置若罔闻,推开窗,像一阵风离去。
第83章:此去梨桥
后日便是科举,今夜是宴会的延续。
萧长夜不免会想,沐云英是否还会去,朝廷既然让他参加,自然是要他去回答流传在京都一天一夜的流言,证实他和沐云英之间的确存在一份婚约。
黄昏垂落柳梢头,晚霞在西边晕染开时,萧长夜接到了一张纸条。
上面简单的写着几个字——暮时,我在梨桥等你。
是沐云英给的,这多少还是让萧长夜有一些意外,心想莫不是看着宴会即将开始,便是要来找他商量商量?
如此也好,他也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
这种事自然不好带上陈士先他们,便是七娘他也不准备带上,稍作收拾之后。
“七娘,我有事先出去一趟,晚上你就和唐七一起去锦意楼,我办完事会直接过去的。”
出门前,萧长夜向封七娘很寻常的说。
七娘坐在夕阳的板凳下,手里拿着个小青桔,看了他一眼问道:“去做什么?”
萧长夜稍作沉默。
“难道,你要去见那个女人?”
萧长夜不知道该将之归为女人的直觉还是什么,反正七娘就这么猜到了。
“真的不要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帮你参谋参谋。”
“不用了,”萧长夜略微有些尴尬,沐云英是知道七娘的存在的,而且谈感情的事还带着七娘,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
……
穿城而过的南新河有好几座桥,最出名的毋庸置疑是残水桥,次之的便是梨桥。
这座桥两岸种满了梨树,在阴阳锁中时,萧长夜便是在梨桥附近醒来,然后出剑将那个被沐云英真火烧成怪物的和尚一剑杀死。
他不知道沐云英选择这个地方,是不是有别的用意。
心中也不免开始忐忑起来,走在黄昏的大街上,有从身边相伴而过的男女,他们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
大周以武立国,从曾经的一片小国中一步一步崛起,直至彻底统一中原大陆,民风也比较开放,无论是百姓家的寻常女子,还是高门大院中的富家千金,都没有太多的约束。
所谓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这里极为罕见。
已经到京都这么久,这还是萧长夜第一次在白天的大街上行走。
热闹自是不必多说,就在旁边的绿荫下,一名男子对一位年轻姑娘说,“把手伸出来。”
黄昏洒落在少女青春的侧脸上,微有羞意,低着头说:“干什么。”
男子说,“我想牵住你的手。”
萧长夜听见了,然后猛的加快自己的步伐,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可是很奇怪的在即将转角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往后看去,那名少女把手放进男子手中。
“果然不是我认知中的那个古代,”他带着几分感叹。
虽是感慨,那个生的真的很好看的少女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他不得不承认沐云英生的真的很漂亮,如果平时不那么冷漠,多笑一笑,就外貌来说真的可以称得上完美。
有一个漂亮的媳妇儿,这肯定是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事。
无论天子赐婚愿意还是不愿意,即便这就是一场政治上的姻缘,两人之间有了一份婚约的出现。
萧长夜就会去想,比如若是沐云英没那么倔强就好了,再温柔一些就好了,对自己多看重一些,不要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别去做那么冒险的事之类的。
因为他也是少年,即便是在另一个世界也是如此,自然会有憧憬,或者说幻想。
慢慢的,他的步子变得有些慢,因为再转过一条街就能看见梨桥。
他在心里想,等会儿沐云英会说什么样的的话,自己又该如何回答,比如她看着他极强硬的说,“今夜宴会,有很多人会问你我们之间是不是真的存在婚约,你必须告诉他们,我们之间没有,那只是流言。”
这种可能性极高,毕竟沐云英她明显就不是会怕的人。
这样的选择也就是直接不给皇帝面子,好像也是自己想要的她的答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有那么一丝不愿。
他看着美丽的黄昏,感觉说这样的话都有些对不起他。
可是难道要自己在所有人面前承认?
好像自己也是有一些不情愿的。
“果然啊,是个人他就是贱,”萧长夜直接骂了一句。
然后从他身边经过的人看向他,其中一个大概是感觉有被侮辱到,盯着他说道:“你这人是不是有病?”
萧长夜赶忙道歉,生怕产生冲突,然后明天京城里就流传起平成侯二公子当街与人干架的新闻。
他长舒了口气,决定不再胡乱猜测。
其实他思考的是,今天晚上这种承认的话就交给霍道南这个主持宴会的人去说,而不是他亲口来承认。
他可不想站在南方不满的风口浪尖上,这事是朝廷的决定,那就要让朝廷去处理南方的情绪,凭什么是他呢?
来到转角处,萧长夜已经嗅到吹来的风中带着梨花的味道,隐约间已经听见南新河水流动的声音。
不过就在他一步踏进梨桥大街的时候,远处那座梨桥映入眼帘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见沐云英的身影。
“是我来早了?”
暮时,即日暮之时。
现在夕阳已落下山头,只余下晚霞余晖,洒落在无法看见底的南新河上,灿烂的改变了河水的颜色。
萧长夜走到桥中央,手落在桥墩上,向南新河眺望而去。
下一刻,他的脸色骤变。
自脚下,一股诡异的力量突然出现,不及萧长夜反抗,他便感受到双目晕眩,而后一片漆黑向他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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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微风吹过河面,水面跳跃,朝霞落得满池碎金。
梨花依旧散发着淡淡的花香,走过残水桥的人微有错愕,他们好像记得,刚才桥边站着一个人,似乎是在突然间就消失了。
不过京都修行者不知凡几,寻常人都知道修行者有莫大的能力,似这种瞬间消失的能力很是常见,如此景象非但没有成为怪象,反而勾起不少人心中向往成为修行者的梦想。
第83章:被困
“你确定萧长夜是去见那个妖女了?”
“他亲口说的,难道还会有假?”
“要不我们悄咪咪的过去看看?”
“别人约会你也要去,你这人是不是有问题?”
“约会?我觉得他们没准儿会打起来。”
侯府之中,封七娘撑开萧长夜给她新买的伞,伞面上绘着一只漂亮的白狐。
陈士先赶忙阻止她,说道:“今天就别藏进去了吧?”
他并不知道封七娘得真身,也不知道封七娘已经死去,只是将她这种进入伞里面的能力当作封七娘所修行的一种神通。
“不藏进去,我怎么进楼?”
“本天才带两个人进去怎么了?过分吗?不过分吧!”
陈士先眉梢上满是骄傲,说道:“我们今天队伍就是要大一些,小黑炭也跟着去,上次可惜小黑炭你没看到我揍人的帅气,这次带你去涨涨见识。”
“真的?”赵劲草喜出望外,上次公子参加宴会便遇险,他一直在想若是自己在公子身边就好了。
不过他还是意识到陈士先话里面的不对,说道:“七娘说是公子赶走了袁承予,还揍了白武罗婴,你好像没做什么。”
陈士先倒吸一口凉气,盯着赵劲草近乎咆哮道,“你就听她瞎说,白武罗婴败了会善罢甘休?后面还不是本天才给他收拾乱局。”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算了,你这人话都不会讲,我还是不带你去了,免得给我惹麻烦,”陈士先听他那似有若无的口气,实在恼火至极。
“对不起,唐七,”
赵劲草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说道:“我知道肯定是你揍了后面那些跳出来的人,我们四个人里,除了公子就是你最厉害,你是天才,你是我崇拜的第二号人物。”
封七娘很无语,不过能不进入伞里面,她也乐意,只需稍稍改变下容貌便可。
瞥了两人一眼便向外走去。
后面的陈士先一脸享受,说道:“算你还有点长进,跟在本天才身边,别跟个囊包一样,难看死了。”
“好,我会注意的。”
“腰杆挺直,抬头挺胸,做本天才的小跟班,脸上也要带着几分傲气,明白不。”
“好,是这样吗?”
赵劲草双眉努力的抬起,眼睛都看到天上去了。
陈士先看着他诡异的五官,哈哈大笑:“我让你装点傲气,没让你装成大傻子。”
他们出门时,天已经黑了。
月姑娘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淡淡的月光打在侯府面前。
书书迎着月光走来,看到紧闭的侯府大门,她心里有些忐忑,上前敲门。
“书书小姐,找我家二少爷吗?”
高平李开门,低眸看着突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
“是啊,我找你家少爷一起去参加今夜的宴会,他应该还没有走吧?”
她问得很自然,整个人也显得落落大方,仿佛和萧长夜已经是很好的朋友,很自然的过来一路同行。
高平李手里拿着本杂书,还不舍得从上面移开,说道:“我家少爷黄昏时就出门了。”
“走这么早?”她很意外。
闻言,高平李立马压低了自己声音,微微俯下身子靠近书书,笑道:“圣女殿下约我家少爷出去了。”
“什么?”书书惊讶,她明明听家里人说,沐云英去见了自己外祖父,又怎么会约萧长夜见面呢?
“他们约在那里见面?”
听见书书焦急的询问,高平李忽然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合上手里的书,凝神看着书书,“这我不知道,不过书书姑娘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书书轻咬红唇,气哼哼的看着他,然后注意到高平李看的是一本讲古时候一只孔雀和一个名叫刘汉钦的普通人的苦命爱情故事,“你...你还看这种书?”
被一个小姑娘发现自己一大男人看这种书,高平李很是尴尬,条件反射性的收到身后,说道:“他们人都走了,我就是无聊,看看打发打发时间。”
书书目光审视着他,说道:“后面孔雀被当朝丞相的儿子看中,孔雀的哥哥强迫她嫁过去,刘汉钦还误会...”
“啊!你不要说了!”
高平李面红耳赤,很是愤怒,“为什么后面会这样?”
书书咯咯笑了起来,说道:“我那里有全册,你要不要看?”
这段故事不止人妖相恋,连丞相的儿子都陷入其中,并且里面丞相也被塑造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人,因此这是一本朝廷严令禁止的书。
朝廷官员在里面都成什么形象了,当然要禁,更何况如今大周无论是和西林妖国的关系还是海溟妖国的关系都很差,你居然写人妖相恋,那怎么行。
所以书书很肯定,高平李断然是没有全册的。
果不其然,听见这话,高平李激动地像看见了明天的太阳,脸上的愤怒瞬间替换成笑脸,一点儿也不像个曾经上过战场的将军,“书书姑娘,你真漂亮,能不能借我看看,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有条件,”书书俏皮的说。
高平李拍着胸脯保证,“行,只要是书书姑娘吩咐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老高我也绝不含糊。”
“条件我们改天再说,现在你还是赶紧跟我去救你家少爷,”
书书抓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高平李往外面拽。
……
萧长夜听不见任何声音,周围寂静的可怕。
当他发现自己终于能睁开眸子时,环顾过四周环境,发现自己仿佛身处在星空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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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隔着一层似灵炁所化的结界,外面是流动的星辰。
低头看去,脚下竟是一个转动的八卦,周围却没有一个人。
“原来如此!”
走到边缘,伸手触及结界,萧长夜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像是自语也像是在向周围可能存在的人说道:“用圣女的名义骗我出来,是不想让我参加今夜的宴会,对吗?”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如此费神,只需说一声,我就可以不去的。”
“是吗?”
下一刻,一道很锋利的声音像是从空中落下,“那么你的意思是不是,自己是要反抗陛下的决定的?”
第84章:非常也
深邃浩瀚的星空里出现扭曲,扭曲之后走出来一名青衫男子,鬓发如云,体型高挑,单手负于身后,自星空中走来,锐利的眉眼自然流淌出不可一世的神态,这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自从那间英招破庙开始,萧长夜就开始见到很多可以骄傲的人,比如自诩扶摇榜上唯二天才之一的陈士先,比如神龙七子秋风十四,再比如尚明宗弟子方白尘。
无一不是天之骄子,但眼前的人和他们都不一样,走过来的男子眼神是那种睥睨天下的傲然,仿佛一切俗物都无法进入他的眼睛。
萧长夜确认自己不认识此人,听他话里的意思应该是来自南方,否则怎么会说反抗陛下。
他当然不会傻到直接承认,很礼貌的行礼说道:“我们认识吗?”
“庭山剑宗,三代真传弟子路景,”男人身体穿过结界,来到萧长夜的上方。
萧长夜没有抬头去看,因为他不喜欢仰着头和别人说话,那怕对方直接说出自己宗门以及名字的行为让他感到骇然。
也足以说明,这个男人真的很嚣张,丝毫不怕他离开这里将之告诉朝廷。
所以萧长夜脸上的礼貌荡然无存,这个以高傲嚣张示人的家伙,没有必要用礼貌去迎接,那怕此刻身处在他的地道上。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将你带来这里,”
一颗星辰从远处飞来落进他的手中,散漫的语调里依然透着锋锐,“你是不是以为我要阻止你参加今夜的宴会,你错了,我来这里是为了让你能更好的参加今夜的宴会。”
“答案我已经给你想好,等会儿我会带着你进锦意楼,你必须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你和本宗圣女并没有任何婚约,如果有,也是别人在胡编乱造。”
星辰在他的掌心跳动,却仿佛永远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他说必须,咬得很重,说明不容置疑,不容变通,不容分说。
他高高的站在萧长夜的头顶上空,大概自诩神明,比之九五至尊的皇帝好像还要更高一层。
他将强横霸道四字在萧长夜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
“既然你知道足够多,便是想说皇帝陛下在胡编乱造?”
萧长夜脸颊上再无笑容,对这个人的说话态度很是不喜。
他早有预料自己和沐云英之间的婚约必然会引来很多南方弟子的不满,对此也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出现的第一个人居然如此盛气凌人。
“既然你知道这是皇帝陛下与教宗大人的安排,就应该知道我也是被迫的,大家都是被迫,你就不应该来找我,应该直接去找陛下收回成命。”
“你是被迫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藏着的龌龊思想,”
路景依然凌驾在萧长夜的头顶,俯瞰着萧长夜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弱小的蚂蚁,“你现在应该高兴得不得了吧,是不是以为自己成为了全天下最幸运的那个人?”
“萧长夜,你太天真了,南北之间的矛盾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调和的,收起你的私心滚回去做你的侯府之子,或许还能自自在在的过一生。”
听见这话,萧长夜很无语。
总有一些人因为别人的想法和他的不一样,便开始肆无忌惮的攻击别人。
“路公子,不要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你一样,”
萧长夜依然努力保持着最大的克制,“是你自己在妒忌我得到而你得不到的人,才说出这种话吧。”
“你说什么?妒忌?”
路景第一次直视着萧长夜,语气间蕴着怒气。
“不是吗?”
路景嗤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萧长夜提醒道:“你刚才做过自我介绍。”
路景确定,萧长夜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说道:“天南路家,路天清是我堂兄,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
萧长夜微怔,明白了这个人为什么敢如此嚣张说出自己名字的原因,但他不知道这个人为何要特意提到路天清,是想给自己施压吗?
天南路家是传承千年的大族,最近几十年,又出了一个路天清,已经成为南方首屈一指的大族,当年南朝时期,就是门生故吏遍天下。
即便是到了今天,在大周朝廷中,地方上也都有路家的身影。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在你这样的人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也算是晦气,”
路景转过身去背对萧长夜,似乎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说道:“走吧,乖乖在宴会上澄清这城中的流言,之后的事情也不会再需要你。”
萧长夜终于抬起头,看向了上方的背影。
他实在无法想象,传承千年的大族,怎么会培养出这样的人。
在路景的眼中,自己就活该是一个受人摆布的蝼蚁,说什么自己就应该做什么?并且在用完之后可以随手丢弃。
听他的意思,似乎只要自己到锦意楼去亲口拆穿城中流言,他们就有办法解除自己和沐云英之间即将真正诞生的婚约。
可是萧长夜闭上眼睛,微吸一口气。
这似乎是一个好消息,但他不准备答应。
因为他心情很不好,无论是这个人说话的态度还是做事的方式,都让他感到非常生气。
想要缓解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让对方的心情变得很糟糕,那样他就会舒服很多。
于是他看向路景,显得极平静的说:“我的朋友说过一句话,现在我觉得特别有道理,”
路景却皱起眉头,他觉得自己态度已经很好了,而萧长夜居然还在跟他磨磨唧唧。
“他说,既然有人让我们不爽,那我们就要让他不爽,这样我们才爽,是不是很有道理?”
“萧长夜,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萧长夜看着转过身来的路景,说道:“有没有人给你普及过,人的脑子其实和肠子比较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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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景微怔,主要是这话让他摸不着头脑。
萧长夜接着说道:“但是你不该把放在肠子里的东西放进脑子里。”
这下路景听明白了,也因此勃然大怒,“你是不是天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抬起手,一股浑厚的力量向萧长夜包裹而去。
萧长夜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淡定的说道:“这不是天真,这是事实。”
都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还想杀他?
再如何说,自己也是帝国名将之子,即便你是天南路家人又如何?
真要在京城就杀或者伤了朝廷侯爷的儿子,那不是直接扇朝廷耳光吗,何况萧公渊还出征在外,手底下还领着数万兵马。
第86章:少年有热血
有骨节的响声在这方星空中响起,路景死死的盯着萧长夜,他发现自己算错了一件事,萧长夜虽然弱小,但毕竟是将门之后,也有属于他的骄傲。
而自己刚才霸道的行为,触及到了这个少年的骄傲,不过即便知道,他也不准备改正,因为没有必要。
“看来你是不准备配合了?”一口散发出光芒的剑自他的手中诞生,这是非常明显的威胁。
萧长夜没有看他,他不认为自己有骄傲,但他一定有尊严。
简单的骂两句,当然不可能让自己心中不顺畅的气得到放松,他笑吟吟的说道:“不妨告诉你,即便今夜你没有来,我也是要借助宴会上来自各方的人说出,我和你们那位圣女并没有任何关系。”
闻听此言,路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他还以为这小子有多么的硬气,看到自己灵力幻化出的剑,便害怕的开始认怂。
这般话词,很明显是不想那么直接的认怂,否则便丢了面子,于是用这种早就决定的方式,真是有够好笑的。
不过路景想了想,还是没有拆穿萧长夜。
可接下来,萧长夜的话却令他面色大变。
“不过,我现在不准备这样做了,因为你让我心情很不好。”
实际上,萧长夜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在宴会上搞事情,他只是想在宴会上看南方不满的人和朝廷对峙,说这样的话,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心情愉悦。
试问,还有什么是比自己搞砸了自己的计划更气人的呢?
萧长夜微笑着说,“感谢你,让我改变了方向,也坚定了方向。”
路景手中由灵力凝聚而成的剑随着萧长夜的话语声逐渐波动起来,他的脸色也紧随着变得扭曲,阴沉可怕。
怒火已经从他两颗棕色的眸子中溢出,他死死的盯着萧长夜,很想把手中的剑刺过去。
但是他看得出来,萧长夜在阴阳锁中受的伤至今还没有恢复,他若是冲动一剑下去,对方避闪不及,很可能会要了萧长夜的小命。
自己的心思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被这个年仅十六的家伙看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杀他,甚至没有办法伤他。
而自己在进入的时候,也根本没有预料到让萧长夜说一句话会这么困难,所以他选择光明正大的出现,并且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并且自己在桥下设下阵法隔绝外界,但他没有做隔绝身体气息的防护,也就是说进来以及出去的过程中,自己所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痕迹。
很多人穿夜行衣的原因,便是为了更好的隔绝这种气息散布到天地之间。
这种痕迹非常细微,即便是升元境的强者也极难发现。
但若是将萧长夜杀死在这里,侯府之子的死亡也必然会震动朝野,皇帝陛下一定会令上林教天枢楼的真正强者插手,只需稍作调查就会知道,是他将萧长夜引来这里。
“你会为你今天鲁莽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呵呵!”
听见对方狠厉的话,萧长夜没有一点要尊重的意思,因为这个人从始至终可没有尊重过他,冷笑道:“不瞒你说,我还挺好奇你要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既然你不配合,那就待在这里吧,”
路景强制自己压住心中的不满,收起了手中的剑,转身便向外走去。
萧长夜看着他那拿自己没有任何办法,怒火强行憋着无处发泄的样子,心情终于是好上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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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还是觉得火候不够,望着路景像狗一样的背影,说道:“希望你的阵法足够牢固,否则我若是出去,一定会登上锦意楼,狠狠打你们的脸。”
……
今夜京都,残星点点。
锦意楼上,所谓南北交流的第二次宴会已经开始,然而理应赴宴的人却还没有到,除了无数人期待的萧长夜之外,还有范闻道的外孙女简无书也没有到。
书书此刻正和高平李行走在某条街道上。
高平李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何书书坚持认为自家少爷是遇到了危险。
找人却也不是他擅长的事情,只能跟在书书身边。
就在下一刻。
一道黑色影子极突兀的从房顶上落下,并来到两人的面前,毫无情绪的说道:“书书小姐,萧长夜在梨桥之下。”
不等书书和高平李反应过来,以黑袍遮掩身体的男人便消失在了眼前,仿佛是夜色里的一只蝙蝠。
她们不知道的是,黑袍人实际上只与她们隔着一条街。
“主教大人,计划已经完成,”
黑袍人进入一间客栈,向一名满头皆白的老人躬身,说道:“路景激怒了萧长夜,他的尊严被路景按在地上践踏,最后果然如教宗大人所料,萧长夜反抗了,并且反抗得很厉害,”
“他声称,自己只要出去,便会登上锦意楼,打他们的脸,足以见得萧长夜现在,已经没有了将宝压在南方人身上的打算。”
白发老人静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轻轻点头,说道:“虽然路景是庭山剑宗弟子,但他终究不是荀墨,他的话没有办法代表庭山剑宗。”
“是,”黑袍人恭敬说道:“路景所布阵法,在他离开后,卑职已做了改动。”
“嗯,既然如此,便下去吧。”
黑袍人却显得很犹豫。
“想问什么?”
“主教大人,卑职不明白,为何教宗大人肯定萧长夜会选择反抗?”
黑袍人说道:“路景已经说的很清楚,只需要他登上锦意楼表示对朝廷的反抗,便可以解除婚约,萧长夜明明是个聪明人,为何最后选择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目的。”
温和的笑声传来,白发老人睁开双眸,感叹道:“不是教宗大人洞察人心之术已通天彻地,是你们忘记了,萧长夜如何聪慧,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是少年便会有热血,胸中热血,不会允许他跪着走向所追求的目的,当然也不会允许他趴在地上忍受路景的骂言,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是他所追求的目的。”
闻言,黑袍人陷入沉思。
白发老人微笑说道:“你要明白,不是什么人都能够选择忍受屈辱来达到目的,忍受屈辱,非常人所能及啊。”
第87章:饮血之剑?
在路景离去后,萧长夜本想找找有没有出去的方法,那怕是能动用些蛮力来尝试也总比好过没有。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就感受到有数道剑意切割过自己的身体。
切割过的剑意没有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伤口,但是带走了他流淌在血管中的血液。
“饮血剑阵!”
庭山剑宗乃南方第一剑宗,即便是鼎鼎有名的横剑宗在其面前,也不敢轻拭其锋。
饮血剑阵便出自庭山剑宗,此阵能在无形之中夺人气血,萧长夜曾经在安如山的万卷书屋中见到过此剑阵的介绍,上面也有破阵的方法。
但可惜的是,因为使用真火丹的缘故,他现在没有力气,何况想要打碎饮血剑阵的七口饮血剑,也只能从外面打碎,除非他的修为超过布阵之人。
最重要的一点是,饮血剑阵至少也需要七个人才能完成布置,也就是说庭山剑宗竟出动了七人。
七个人,萧长夜不相信庭山剑宗领队的荀墨不知道,如果不知道,他又如何称得上神龙七子之首,如何担得起冠盖满京华的名头。
此前他还想过,路景的行为有可能并未得到庭山剑宗主事人的同意,极有可能是他私自行动,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已经非常之小。
剑意从四面八方贯穿而来,气血的不断流失,导致他头晕目眩起来,身体也虚弱的摔倒在地上。
但是萧长夜的思绪还无比的清晰,心想这就是路景敢保证自己一夜都无法离开这里的依仗吧。
他努力撑着自己起身,而后打坐,服下几颗丹药。
说起来,这些丹药还是在阴阳锁中沐云英送给自己的,当时他还说人家小气。
突然间。
他忽然明白,之前自己的想法有些愚蠢。
此前他想要利用南方不满的心态,游刃在朝廷和南方宗门之间,暗中推波助澜,逐步达到解除婚约的目的。
庭山剑宗的行动,忽然令他明悟。
沐云英这位圣女在他们的心中,地位极其重要,他们根本就不会给自己所谓游刃以及迂回的时间,作为明宗分裂后最大的宗门,沐云英这位圣女却将自己更多的时间安排在洞溪斋。
庭山剑宗本身对此本就非常不满意,因为他们才是明宗分裂后对沐云英这位圣女最大的拥护者。
圣女不可玷污,婚约就是对圣女最大的玷污,当年明宗长老说过,沐云英此生不得嫁人。
皇帝陛下如今要她嫁人,除了南北之间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将分裂后明宗最后留在世间的影子彻底击碎,而这道影子,来自沐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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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还会允许他这个焦点人物站在中间迂回。
而南方无数人对沐云英的拥护,又真的是因为她那虚无缥缈的天命吗?
萧长夜觉得或许真的有这样的人,但更多的人还是想要用沐云英的身份笼络人心。
要知道,她除了是圣女,还曾是南朝皇帝册封过的公主,沐云英的存在不止可以笼络明宗旧徒之心,还可以笼络南朝百姓之心。
说到底。
他因侯府之子身份所累。
她也因圣女和南朝公主的身份所累。
他和她其实都是被迫之人。
想到这些,萧长夜忽然发现,沐云英好像又漂亮了许多。
“不怕不怕,”
萧长夜在心底对自己说,他想过了,现在宴会应当已经开始,唐七还有七娘发现自己没有到,一定会有所猜测,若是他们将此事告知朝廷,找到他并不难。
……
外间的梨桥之上。
“书书姑娘,找到了吗?”
高平李握紧拳头,随时准备去打破书书口中所说的阵法。
黑袍人告知的消息,他们还是决定了来看一看,也幸好来看,书书很快便发现布置在梨桥下的阵法。
“这是两重阵法的结合,你不要慌,”
书书站在一颗梨树下,她已经感知到流动在空气中的剑意,只需成功跟踪一道剑意,她便可以发现阵眼的位置。
像这种隐藏在暗处的阵法,并不好寻找,但是对方却又强行将夺人气血的剑阵布置在暗处,就会极容易暴露。
因为这样的阵必须时时刻刻都处于运转之中,不似一般的困阵,很多时候都处于静的状态。
只见书书闭上眸子,一颗像人鱼眼泪的珠子出现在她的掌心中,这是观炁珠,能够帮助人更加清晰的看见天地间灵炁的流动轨迹,而每一座暗阵都无法脱离天地灵炁,否则就很难维持。
“一株草,”
下一刻,书书睁开眸子,转身来到一棵梨树下,伸手便落向树下一根极寻常的青草。
然而,她还没触及到,一抹清晰的刺痛便从指尖传来。
一道剑意切割过她的手指。
高平李见状从桥上纵跃过来,问道:“怎么了?”
书书指向青草,说道:“老高,快打碎他!”
“原来如此,”
高平李身体上气息猛然拔升,铠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的身体上出现,一杆红缨长枪自手中诞生。
属于将军的气势镇压而来,藏在青草中的剑意害怕的向里收缩。
一枪横扫而下,无数青草拦腰而断,随后被风带入夜空。
……
萧长夜脸色已经走向惨白,他的丹药已经消耗一空,只能凭借肉体直面硬抗。
他发觉自己眼皮越发沉重,星海中的星星仿佛已经碎裂成无数光点。
摇摇晃晃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会倒下,正当他以为自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
一道剑吟之音突然出现。
放在身侧的末须剑,竟主动出鞘立于萧长夜的面前。
随后,一道道原本应该贯穿过他身体的泣血剑意,尽数被末须剑强行拖拽过去,最终汇入光滑的剑身之中,非常的霸道。
萧长夜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说道:“你特么的有这样的能力,就不能早点出来?”
话虽这么说,这些夺走自己气血的剑意进入末须剑后,他清晰的感受到,末须剑好像变得很开心,剑身雀跃,仿佛这些泣血剑意都是他梦寐以求的美食。
只不过,他喜欢的究竟是泣血剑意,还是剑意之中属于萧长夜的气血?
“你究竟是一口什么剑?”
末须剑没有用言语回答萧长夜,也没有办法开口说话,只是极有灵性的飞到萧长夜身边,亲昵的靠近他的身体。
末须剑似乎诞生了灵智!
第88章:他们约会去了
如果是一口普通的剑,绝对不可能这样诞生灵智。
只是现在萧长夜也没有时间去探究这个问题,或许这就是因祸得福?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路景布下的泣血剑阵?
萧长夜没想那么多,有了末须剑抵挡剑意,他便可以恢复自己虚弱的身体。
直到泣血剑意逐渐崩塌,萧长夜知道有人从外面打碎七口泣血剑。
果不其然。
浩瀚的星空开始像云雾一般散去。
只是末须剑对此有些不满,发出不悦的剑鸣之声。
萧长夜抓住,收剑入鞘,说道:“差不多就行了,我可不想在这里久待。”
片刻之后。
脚下的卦印也随之消失,前方的结界开始坍塌,两道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萧长夜见到来人,很是惊愕。
尤其是跟在高平李身边的小姑娘,她仿佛已经寻找自己很久一般,看到自己一双晶莹眸子里满是欢喜,不过下一刻大概是看见他脸色苍白如纸,便又担心起来。
她快步疾跑上前,扎着的双马尾在背后荡漾,这是一个很灵动的小姑娘。
“先生,你没事吧?”书书上前主动扶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萧长夜,并且还将同样想要过来的高平李用锋利的眼神将他喝退。
萧长夜有些蒙,心想你是谁啊?为什么要称自己为先生?
好在,高平李看出他的疑惑,立马做出介绍,并说道:“少爷,我们先回府吧。”
萧长夜说道:“不,我要去锦意楼!”
他说过的,今夜只要他离开这里,一定会登上锦意楼,让某些人为他们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
现在,这样的想法更为强烈。
只是他没想到,找到这里救自己出去的竟会是素未谋面的简无书,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父亲兄长口中那个蕙质兰心,博览群书的女子,居然会是这么一小只。
父亲大人,你选媳妇儿的时候,还是做个人吧。
……
所有人都知道,美其名曰的南北宴会在今夜已经彻底失去他原本的目的。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关于圣女殿下与萧长夜之间的婚约,拥挤了整个宴会,无数人都想要从这场宴会上得到准确的答案。
可是,有多大的期望便有多大的失望。
在一个个人步入宴会场间时,他们都会不约而同的看向上一夜萧长夜所坐的位置,可是他们没有看见萧长夜,只看见了陈士先以及陈士先两侧一男一女。
男的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宴会都没开始就在那里啃肉,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
相反,那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就要恬静许多,只是偶尔会喝口酒。
但这些都不是他们想要的。
直到一名身材矮小,一脸病态的男子在身后几名崇阳学府弟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来人自然是白武罗婴,他和很多人一样,入殿的第一眼就看向了萧长夜应该在的位置,不一样的是,在没有看到萧长夜的身影后,他没有像别人一样选择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而是将目光转移到了陈士先的身上,露出森白的牙齿挑衅道:“唐七,萧长夜都不敢来了,你还敢来?”
陈士先正拿着根牙签敲牙缝里的肉,在白武罗婴入殿的刹那,他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家伙,因为他也在等他,今天晚上,他要揍这个家伙。
自从萧长夜和沐云英之间传出婚约的事,他便在城中肆意造谣,说出萧长夜和沐云英之间婚约,是平成侯出征北方条件的话,就是从白武罗婴的口中传出来的。
“看来他也是知道自己父亲的卑劣行径实在丢我泱泱大国脸面,现在他是不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白武罗婴森然冷笑,病态的面孔笑起来好像是从精神病院走出来的病人,“真是痴心妄想,就是癞蛤蟆吃天鹅肉也轮不到他,谁不知道,他萧长夜连癞蛤蟆都算不上。”
簇拥着他的人赶忙附和着嘲笑起来。
“这个人是谁啊?真是让人反胃,”赵劲草放下来手中的肉。
陈士先站起身来,看着下方的白武罗婴,提起了放在旁边的剑,挑眉道:“是啊,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前几天有一个叫白武罗婴的家伙输给了萧长夜,”
“可想而知,输给萧长夜这个人,不知道在这个世间还能算什么东西,我思来想去,发现也只有茅厕里的蛆才符合他。”
“原来他就是那个白武罗婴,”赵劲草眼神变得更加的厌恶。
白武罗婴察觉到周围位置上的不少人憋着笑,这些人想笑而不能笑,自然是因为他姓白,可是这样更加让他难受。
便在此时,陈士先又道:“你怎么像是吃了屎一样难受?”
白武罗婴咬牙切齿,随着一人凑进他的耳畔低语两句,他立马咧嘴笑道:“本大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你计较,只不过我们大家现在都想知道,萧长夜究竟想做什么?”
“他现在是不是应该站出来,说一说和南方圣女殿下之间的关系,朝廷设此宴会,旨在和南方各大宗门相互交流,他却公然玷污南方圣女殿下名声,是何居心?”
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看向了南面已经坐下不少南方弟子的人,沉声道:“这般行为,置南方同道于何地?”
“不错,”
话音刚落下,便得到了一名庭山剑宗弟子的正面回应,此人看向了陈士先,说道:“陈兄,听闻你与萧长夜乃是好友,他现在身在何方,陈兄应该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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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知道,”
陈士先笑吟吟的看向对方。
庭山剑宗弟子行剑宗之礼,说道:“陈兄可否告知,他是否参加今夜宴会?”
“哈哈哈!”
爽快的笑声极突兀的传来,又在某一处戛然而止,陈士先目光扫过众南方弟子,“你们就没想过,为什么你们圣女到现在也没有来?”
众人尽皆愣住,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
“陈兄,此言何意?”
陈士先眉梢漾起涟漪,嘿嘿笑道:“他们之间既然有婚约,现在又都没有来,当然是约会去了,你们要找萧长夜,先找到你们的圣女不就行了。”
第89章:求问与解惑
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陈士先的话此时此刻便成为了这颗石头。
为什么萧长夜没来,因为和圣女约会去了。
南方诸宗弟子岂能不怒,他们几乎在同一时刻站起身来,每一个人的眼神都仿佛一口锋利的剑。
“陈士先,你安敢如此大胆无礼!”
“姓陈的,某劝你收回刚才所说之言,否则我不介意将你的嘴打烂!”
如海浪般的声音向陈士先淹没而来,在他旁边的赵劲草也随之站了起来,他正想说唐七说的就是实话。
却在下一刻,一道充满力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是一声肃静,走进来的人正是宴会的主持官员霍道南,他的身后除了跟着上林学宫大师兄庄以然之外,还有南方几大宗门的年轻领袖。
荀墨就仅次于庄以然,诸多南方弟子看到他走进来,心态更加坚定。
一名庭山剑宗弟子说道:“师兄,陈士先胡说八道,肆意诬陷本宗圣女,我等不服!”
紧接着,来自洞溪斋的女弟子也是看向了荀墨身侧的红衣女子,很强硬的说道:“师姐,我们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否则今夜宴会,便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两大宗门都表态了,南海清净派自然也没有要保持平静的道理,站出来的是位稍微年长的弟子,他看向白玉冠,保持着平静说道:“师兄,如若今夜无法知晓答案,则清净不净。”
清净不净,对于清净派来说,这是一个极为沉重的词。
南方为首的三大宗门之后,便是如尚明宗这样的门派相继起身表态。
所表达的观点也很简单,他们要见萧长夜,要知道这两日城中的流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阵义愤填膺之后,清净派之首白玉冠表现得尤为平静,作为洞溪斋此行之首,也是第一次参加宴会的叶未晴,此刻同样显得很安静,仿佛这件事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一般。
唯有荀墨,他向已经走到上位的霍道南躬身行礼,说道:“大人,流言止于真相,我想现在已经不只是坐在殿内的同道想知道真相,大周无数臣民也都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的声音非常平和,他的神情非常轻松,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平静的讲述眼前的事实。
他没有提及南方,更没有提及南方宗门,他说的是大周。
作为南方新一代的领军人物,荀墨又怎么会不知道萧长夜与沐云英之间这份婚约诞生后的意义,他当然也知道这就是皇帝陛下与教宗大人的意思。
就在昨天,他的长辈,包括他自己就开始奔走于朝廷上下,奔走于上林教内外,所为的就是不能让皇帝陛下真正降下诏书。
而今夜,萧长夜个人的态度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只要萧长夜在所有人面前表示不同意,那么他们就会有更强大的理由去阻止皇帝陛下与教宗大人。
荀墨知道自己的长辈已经派路景去说服萧长夜,只是到现在宴会已经开始,路景却还没有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事实上他个人是反对路景去处理这件事的,很多南方人都知道,路景的堂兄路天清与沐云英青梅竹马,路家和沐家也常有往来,并且路家一直有让路天清娶沐云英的意思。
明里暗里都曾表达过这样的想法。
路天清同为庭山剑宗弟子,荀墨个人也很佩服,两人之间曾论道三日不歇,即便路天清没有明说,他也看得出来,路天清绝对中意沐云英。
而路景一直以追逐路天清为人生目标,对自己的堂兄维护至极。
如今让他去处理这件事,很可能因为这份维护而惹出别的乱子,可是他的长辈却也正好看中路景和路天清这份关系,认为他会更用心的完成。
“我明白诸位的心情,”
霍道南抬手抚慰众人,温和说道:“但是现在萧长夜不是还没有到吗?”
“大人,他虽然没有到,他的朋友却已经到了,”
不知道是谁在起哄。
这样一句话也直接勾起众人刚才对陈士先那句话的回忆,才安静下来的大殿再度沸腾,纷纷要求陈士先向他们道歉。
而陈士先在纷乱中讥笑起来。
霍道南费力安抚众人,看向陈士先说道:“陈士先,你先前说的话确实不妥,向他们道歉吧。”
陈士先冷笑道:“他们求问,我来解惑,这难道不是这里的规矩?我凭什么要向他们道歉,何况我说的是实话。”
“她们那位圣女本就是和萧长夜约会去了,他们不敢承认事实,难道我就要道歉,那我岂不是成骗子了?”
他义正严词道:“我陈家世代,以诚信为本,若是道歉,那就是违背祖宗。”
有人正要发作,霍道南及时询问,“你可有证据?”
他当然不相信陈士先那句什么诚信为本的。
“要什么证据,他们圣女亲自派人送信给萧长夜,我们都知道。”
赵劲草走了出来,说道:“就是,是你们圣女邀请的我们公子。”
“陈士先,你欺人太甚,有胆子下来!”
一道明亮剑光从南面某处席间冲起,并伴随着清脆的剑鸣之声。
紧接着便是一道剑光落向正中央用于切磋的场地上,待剑光散去,显出一名身着剑袍,气势强盛的男子,他手中利剑遥指陈士先,厉声道:“当我庭山剑宗无人吗?”
“你们既有胆量胡言乱语,就堂堂正正的走下来,与我战上一场,若是你败了,就跪在地上赔罪道歉!”
“你们这些人真是奇怪,我们告诉你们实情,你们不信就算了,居然还拔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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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劲草对于男子的行为极度不解,却也因此明白了一些东西,显得很真诚的说:“怪不得上一次你们会挨我家公子的打。”
封七娘摘下颗葡萄放进嘴里,轻飘飘的说道:“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当然就是错误的答案。”
毫无疑问。
两人的话在无数南方弟子的心中点燃了火焰。
赵劲草仿佛还不明所以,理所当然的说道:“而且,我们公子无论是谁都配得上,圣女又怎么样。”
第90章:庭山之剑
圣女又怎么样?
赵劲草是这样说的,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仿佛在他的认知中也合情合理。
这句话丝毫不比他当初说要去见皇帝差多少。
也随着他这句话,整座大殿都陷入了刹那间的寂静当中。
带赵劲草来的时候,陈士先就知道这小子肯定要说一些令人生怒的话,为此在来的路上他就叮嘱过,等进去之后,我没有叫你,你就尽管吃,不要说话。
现在他当然也没有叫赵劲草说话,不过他一点也不生气,“这话说得漂亮,别说你们的圣女,就是羚族的公主,那也是羚族公主高攀。”
出奇的,主位之上的霍道南听见这样的话,只是简单的笑了笑,然后就坐了下去。
陈士先赵劲草的话已经惹了众怒,即便是他现在也没有道理去阻止南方诸宗弟子出手,此刻南方弟子出手,理由已经足够充足并且正当,他所能够保证的,也仅仅是不出人命。
只是霍道南那仿佛事不关己,还抓起瓜子开整的样子,实在不像来这里主持的,更像是来看戏的。
果不其然。
在短暂的死寂之后,数十名南方弟子几乎在同一时刻落向中央场地。
他们看陈士先三人的眼神都有一个共同点——愤怒!
“你就是跟在萧长夜身边那个叫封七娘的女人,是吧?”
说话的是名尚明宗弟子,他盯着一袭白衣的封七娘,虽然没有直接点出自己的目的,但很明显是要顺便跟她算一算在山道上杀了他们同门的事。
“是我呀,小郎君想说什么?”
七娘含着颗葡萄,故作妩媚的说。
可见男人忍不住的喉结滚动,耳畔浮上滚烫之意。
“陈士先,你们三个一起上吧,败了便跪在地上赔礼道歉,”
最先下来的庭山剑宗弟子说道:“你们若还是个人,就下来剑下见高低,否则我必闯御道,入皇宫,状告尔等污蔑之罪。”
封七娘心想自己本来就不是人,不过她还是一步踏了出去。
赵劲草看着对方手里的剑,他知道对方是很强大的修行者,但他真的不怕,也走出一步。
两人的第二步都被陈士先拦住,“既然本天才站在这里,那有让女人和小弟出手的道理,一群小瘪三,我一个就能打十个。”
只是他这很豪横的话刚刚说完,转脸就看向了已经走到庭山剑宗席间的荀墨,说道:“荀大才子,你难道就不管管自己手下这些人?”
荀墨身体坐得非常端正,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他眼神极淡然的看着陈士先三人,仿佛刚才他们说那些污蔑圣女的话并未曾动摇他的心境。
“世人皆知,庭山剑宗修剑的基本在于修心,唯有心剑合一,方能登无上剑道,”
就在众人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的时候,下一句话便让众人明白过来。
荀墨的声音依旧透着抹温和,“也正是因此,凡庭山弟子,待剑如待己,当他们所持之剑遭遇不公、不平、不正之待遇时,便会义无反顾出剑,即便是本宗宗主在此,也没有道理让他们收剑违背庭山之剑。”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南方诸宗弟子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浮起欢喜之意。
“不愧是问道榜首,说起话来就是一套一套的,”
陈士先挑眉道:“如此说来,你也是认为我在胡说八道了。”
荀墨正视着他说道:“或许陈公子说的的确是你认为的实话,但你用这样的方式说出来,便是不妥。”
陈士先一声冷笑,“原以为问道榜首会有不凡之处,如今看来,不过一样是个为了颜面可以不辨真假的小人。”
对此,荀墨脸上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认真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认为的实话并不是我认同的实话,因为证据不足,且本宗圣女,不可能在此流言四起的时候,约萧公子见面,我相信本宗圣女的品行。”
听见这话,陈士先脸色骤变。
宴会已经开始,萧长夜却还没有到,荀墨的话说的似乎真的很有道理。
在如此流言满城的时候,那个妖女当真会约萧长夜见面?
他虽然以往和荀墨没有谋面,但也知道此人在品行方面确实很难找到污点,而且听说,他曾经为了一个承诺,不畏艰辛,跋山涉水数千里。
显然,封七娘也意识到问题所在。
两人对视一眼,七娘说道:“我出去找他。”
陈士先看着下面剑意饱满的众人,说道:“你认为现在他们会让你出去?何况尚明宗的人对你意见不小,我若是真让你一个人出去,萧长夜回来还不得骂死我。”
有了上次萧长夜独自离开的遭遇,陈士先听见七娘出去便很是后怕。
封七娘微怔,她完全没有料到陈士先居然还会考虑到尚明宗这个潜在的风险。
他根本就不清楚她和尚明宗之间恩怨的来龙去脉。
即便是从那座血海尸山中走出来,她也没有感受到过活着的感觉,直到遇见萧长夜,遇见萧长夜他们。
荀墨注意到陈士先三人变得奇怪的神情,他并不知道路景是选择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完成长老交给他的任务,如果陈士先没有说谎,那么以圣女名义约萧长夜见面的人,很可能就是路景。
正当他想问的时候,下方本宗弟子再度开口:“有胆子说,没胆子接招?”
他讥讽道:“你放心,我庭山之剑光明磊落,今夜不以多欺少!”
“谁说我怕了你,”
陈士先挑眉道:“不过打你一个实在无趣,你们一起上便是。”
“狂妄无知。”
“自以为是的家伙。”
陈士先没有理会下面的话,他趁机向封七娘说,“我吸引他们的眼睛,你过去将顾忌告诉霍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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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挑战十余人,并且这十余人还都是玄彰境。
陈士先如此狂妄的态度,自然会吸引住无数人的目光,同时他手中岁寒已经出鞘,冰冷的寒气向四周扩散而去。
正当他准备用一个足够帅的姿势杀到下面去时。
紧闭的殿门外,突然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
门开后。
踹着粗气的官员看向霍道南说道:“院长大人,萧长夜,到了!”
第91章:她是我的未婚妻
锦意楼殿门很高,很宽,里里外外都透着华贵。
守在门口的侍卫将两扇门彻底推开,众人的目光穿过了华贵的殿门。
不少庭山剑宗弟子站起身来,有的人脸上是期盼,也有的人眸子里有惶恐。
荀墨依然显得很淡定,但是他心里知道,路景的任务应该完成得很不顺利,并且极有可能出现了极大的差错,只有出错,路景才会到现在也没有来到宴会之上。
陈士先三人则是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原本瞩目在他们身上的上百道目光此刻都汇聚到了门口。
只有封七娘看到,那个坐在上位主持宴会的官员,居然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她感到有些意外,那怕对于霍道南她并不认识。
可是刚才他们要和庭山剑宗打起来,这个人也表现得十分淡定,现在他看起来眉宇间却好像有那么些担心。
殿内突然到来的安静令人猝不及防。
便是风吹过发梢的声音仿佛也能够听见。
很多人的心跳在某一刻加快。
他们期待着,也迫切着知道萧长夜的态度。
于是,殿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听起来轻重起伏不断,这代表着什么?
总之有人的心随之忐忑起来。
然后,殿外一道看起来娇小的身体搀扶着一道他们所期待的身影缓缓走来。
众人皆惊。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这...这是什么情况?”
萧长夜的脸色很是惨白,就像是在冬天极冷的环境下待了许久,连嘴唇上都看不到多少血色,不过他的眼神十分明亮且坚定。
搀扶着他的书书小脸上是任何人都能看得见的怒意,她很生气。
两人的身后,是一杆出自大周军中的红鳞枪,枪头上系着红缨,随着夜风舞动,那是鲜血的颜色。
高平李也很愤怒,他们的侯爷在外征战,少爷却接连两次遇险,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今夜他穿着军中铠甲,手握红鳞枪而来,便是要让某些人看见,平成侯府绝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触碰的,如果有,那么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没有人现在去想,为何搀扶着萧长夜的不是高平李而是简无书。
因为萧长夜跨入了殿门,抬眸看向了庭山剑宗主位之上的荀墨。
荀墨也看向了他,眼神却显得十分淡定,仿佛早有所料。
两人四目对视,什么也没有说,却好像已经说了很多。
萧长夜缓缓举起手,不是要说什么,而是他感受到另一个方向他的朋友即将暴走。
陈士先眼睛中迸出血丝,冰冷的寒气正从他手中的岁寒剑蔓延而出。
封七娘握紧了萧长夜送她的新伞,呼吸变得极为沉重。
赵劲草手臂上青筋凸显,咔嚓一声捏碎了桌案的一角。
也伴随着这道声音,大殿主位上,奉命主持宴会的霍道南似乎惊醒过来,他看着萧长夜,问道:“萧公子,大家似乎都在期待着你来解惑。”
论道解惑,这是宴会的主旨。
萧长夜目光环视过众人,他就是专程来解惑的,他的声音很轻,因为没有办法说得多么气势十足,“京都流言,纯属子虚乌有。”
此言一出。
不少人眉眼抬起,仿若看见某种光亮。
当然,有人看到光便有人见到黑暗。
霍道南脸色微变,有些难以置信。
便在此时,他看见萧长夜唇角带笑。
萧长夜真的很想让接下来这句话足够有震撼力,他也希望说出这句话他可以足够帅,就像陈士先以及他哥很多时候都喜欢装帅一样。
可是没办法,气血不足,声音也显得没有力量,双腿发软,还要靠着一个小姑娘,真的是难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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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
萧长夜看向庭山剑宗的方向,看向庭山剑宗一众弟子,说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她是我的未婚妻。
没有道出名字,但谁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城中流言子虚乌有,因为那些话都是错的,正确的是——她是他的未婚妻。
庭山剑宗弟子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剑。
洞溪斋女弟子用手掩住惊讶的嘴巴。
清净派弟子也显得六神慌乱。
三大宗门弟子都已如此,更不要说别的宗门。
奇怪的是,萧长夜发现,那位问道榜首看起来还是很平静,而且他的唇角浮起一抹欣慰的笑意,这让他感到非常意外。
荀墨站起身来,望着殿门口的少年,很是佩服。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佩服一个人。
如此大无畏之心,的确值得敬佩。
他知道这场宴会汇聚了南北青年才俊,分别代表了朝廷和南方权利最高的三大宗门,二者同在殿内,便是代表了天下。
萧长夜虚弱至此,仍登上锦意楼,说出这样一句话,是在向天下宣告。
曾经的明宗圣女沐云英,是他萧长夜的未婚妻。
这句话不是圣旨,可谁都知道,他这句话几乎等同于圣旨。
明日,关于天子赐婚的诏书必会传遍天下。
可到明天终究是还有一夜的,今夜总还是要做今夜应该做的事。
即便荀墨看出来,萧长夜这副模样多半是路景所为,即便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即便他知道萧长夜这句宣告的背后有对庭山剑宗的不满,即便他对萧长夜的遭遇深表同情。
他也不准备将这份同情转为同意,因为他来自庭山剑宗,他是庭山剑宗三代弟子之首,也是此行三大宗门之首,对于这句话,他必须做出属于三大宗门的回应。7
荀墨似乎能够永远保证平静的心境,他平静说道:“三宗圣女,不得婚嫁,萧兄之言,无理可循。”
萧长夜看着他,说道:“明宗教义,前朝之剑,荀兄之言,是何道理?”
荀墨淡定回应:“世人皆知,三宗宗典,承袭明宗,去其槽粕而取其精华,朝廷对此亦是认可。”
朝廷当初既然同意三大宗门承袭明宗开山立派,今日又凭什么强行改变?
萧长夜轻声说道:“昔日太宗皇帝言:‘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羚人日益强大,人族理应思变。”
朝廷既然有此决议,当然是为了人族考虑,你们又为何要阻拦?
荀墨认真说道:“道藏曰:‘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势不符时,徒有强力,终事倍功半。”
道生万物,万物构势,势若是不符合时,做什么都将事倍功半,朝廷何故强而为之?
第92章:论道解惑
当众人还沉寂在萧长夜那简短的一句话中时。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长夜和荀墨的声音接连起伏的在大殿中响起。
从萧长夜引昔年太宗皇帝说过的话,到荀墨引道藏之言,萧长夜赫然是已经彻底站在朝廷的位置上,而荀墨自然站在南方的位置上表达态度。
这似乎是朝廷正面和南方不满的一场辩论。
荀墨当年在京都与竹山先生论道,得到竹山先生的亲口赞赏,在京都留下冠盖满京华的名声,为人所仰慕。
所以殿中绝大多数的人认为,萧长夜最后的结局必会落败,然后自惭形秽,甚至改变自己的态度。
可随着他虚弱的声音不断传来,众人脸色越发茫然。
茫然之处在于他们难以理解为何萧长夜每每面对荀墨的质问,都能够从古圣先贤的话中找到反驳,甚至有一些古圣之言,他们都没有听说过。
可是既然荀墨没有点明,便说明萧长夜不是在胡诌。
这让众人感到震惊,萧长夜虚弱的声音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洪亮。
书书扶着萧长夜走到座位上。
大殿中突然间变得寂静无声,因为荀墨保持了沉默。
众人目光随之汇聚在荀墨依然平静的面孔上,内心很是忐忑。
不知过去多久后。
“《西山会真记》中说:潜其心而观天下之理,定其心而应天下之变,”
在瞩目中,荀墨目光犹若一池静水望着萧长夜,说道:“世人称我等为修行者,修行即是修心,言行举止自当合二为一,萧兄以为呢?”
众人微惊,荀墨在突然间做出了极大的改变,从对朝廷的质问转变到了对萧长夜个人之上的询问。
萧长夜闭目稍作调息之后,睁开眸子看向对面这位问道榜首,先前一番对话,他能感受到荀墨并没有要针对他的意思,他只是站在三大宗门的位置上说话,表达自己今天晚上必须表达的态度,此前对他的猜测,看来是自己错了。
和自己一样,他们都是不得不站在这里替背后执棋之人说必须说的话。
“《清净》中言:人神好清,而心忧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萧长夜笑望着荀墨回应,“多谢荀兄提醒,贵派也曾说过,人心本来清净,却有世欲前来干扰,而使之不清净,当下之举,便是我选择清净的方法。”
此言一出。
清净派为首之人白玉冠不禁看了过来,作为本宗立宗之经,凡是清净派弟子都倒背如流。
但能将这句话参悟出这般道理,已经极为不易。
不过更多的人却认为萧长夜这是在曲解其中真意。
白玉冠没有在意这些声音,他所担心的是萧长夜的态度,非但没有丝毫改变,反而更加坚定。
荀墨说他入殿时修道之心已经不定,所做的决定自然也是违心之举,言行不一,道心将损。
于是他用西山会真记中的话劝萧长夜应该重新认真思考,及时回头。
萧长夜则以清净经中的圣人之言回应,他的道心确实不稳,但不是因为自己先前说出那句话,而是路景的行为让他道心不定,这便是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既然如此,他便遵循清净经中圣人之言,寻个清净之法,说出那句话便是他的清净之道。
荀墨听明白了,唇角含笑,说道:“圣人云:声色不止神不清,思虑不止心不宁,心不宁兮神不灵,神不宁兮道不成,萧兄应该慎之又慎。”
他是在强调,因为在荀墨看来萧长夜的决定是关乎他今后的修道之路的,若是只因路景导致的情绪波动而做出的选择,是不是太过冲动?
冲动的决定将会导致了萧长夜今后大道不成,荀墨仍然在劝萧长夜三思而后行。
萧长夜感觉自己身体有所恢复,站起身来向荀墨揖手行礼。
他向来是遇君子而君子,遇小人而小人之人,此前入殿他明显带着情绪直视荀墨,此人却始终没有生气的意思,之后也始终站在南方宗门的位置上表达态度,没有任何私心,坦荡而磊落。
再之后,他真诚的担心自己的决定非从心之举,影响今后的修道之路,便真心劝他认真想想。
这样一个光明磊落之人,萧长夜认为自己理当对他尊重,于是认真且坚定的说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这是一句儒家先贤之言,很多人不明白萧长夜为何要这般说。
荀墨看着萧长夜脸上坚定地神色,郑重点头,脸上欣慰的笑容似是认可,“如此,你已准备好迎接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
万事万物皆有根本枝末,有始有终,明白其中始末,则近大道。
在这句儒家先贤之言的前面,还有一段,其意大致讲的是一个人知晓自己要到达的境界而志向坚定,坚定则镇静,镇静则心安,心安而后是理得,心安理得思虑自然周全。
荀墨确定了萧长夜所做决定乃是顺从心意,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要萧长夜改变,便是强行改变萧长夜的心意,也是改变他所坚持的道。
萧长夜点头说道:“是的。”
荀墨躬身行礼,说道:“佩服!”
既然思虑周全,便知深渊中几多险恶,却仍能如此坚定,怎能不令他敬佩。
萧长夜还礼,同样说道:“佩服!”
不见私心,坦荡磊落,诚心劝告,萧长夜自问,换做自己绝对做不到这么大方。
两人中间明明隔着极远的距离,却像是面对面对话般。
两声佩服,对于周围的人来说却很是懵圈。
陈士先看向封七娘问道:“他们两个倒地在佩服什么,说了半天究竟说了个什么名堂?”
封七娘咬破一颗葡萄,瞥了陈士先一眼,说道:“让你平日里多读书,你偏要去喂猪,现在听不懂了吧。”
“说得好像你能听懂似的。”
在宴会主位之上的霍道南目光尤为凝重的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挪动,荀墨已是极难得的修道天才,如今又见一道心如此坚定的少年,令他不得不感叹大周果真国运惊人。
他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因为他知道会有人帮助自己将这场戏推行下去。
此前就落在中央场地的庭山剑宗弟子不明所以的看向荀墨,问道:“师兄,这是何意?”
荀墨看向萧长夜,说道:“萧兄既知修心之重,那么便知庭山重心,清净重静,洞溪重明,现在却是,剑心不宁,清净不静,洞溪不明!”
说到这里,他极郑重的向萧长夜行剑宗剑首礼。
“荀墨在此,代南方同道,请萧兄试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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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荀墨和萧长夜这样读万卷书的人,要写他们之间的辩论太难了,主要是当初看秦时明月张良和伏念那场辩论,以至于我也很想写这种引经据典的对话。
结果当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自己读的书太少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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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要直接概括过去,自己又很纠结(结果就是断更,抱歉抱歉),最后只好折中,将前半段论朝廷臣民的放弃了。
虽然直到结束也没有达到脑子里想的状态,不过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十分清楚的。
能够写成这个样子,个人已经满意了。
希望读者老爷们也能满意吧。
仅剩的几个老爷,千万别走啊。
第93章:不吝赐教
“荀墨在此,代南方同道,请萧兄试剑!”
炙热的夜明珠安静的在大殿中绽放出属于他的光芒,只是这抹安静随着荀墨的话瞬间被击碎,光芒似乎也显出一丝惊乱。
列坐在席间,来自各方的修行者自然也极少有人还能够保持平静。
“这...师兄这是要直接向萧长夜挑战吗?”
“怎么可能,杀鸡焉用宰牛刀,小小萧长夜,弹指可灭。”
看起来颇有些惺惺相惜的荀墨为何在突然间态度强硬的说出那么一句话?
实际上他已经在和萧长夜的谈话之间说得十分清楚。
萧长夜顺从心意选择说出了那句话,那么南方诸多弟子的心意便不顺,正如荀墨所说的剑心不宁,清净不静,洞溪不明。
他也问过萧长夜,是否已经想好如何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更何况在萧长夜没有入殿之前,陈士先的话便已经令三大宗门弟子极为不悦。
要平下心中不顺,最好也是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出剑。
这便是他们出剑的理由。
这已经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战斗。
不只是南方不允许,更重要的是,上一夜因为萧长夜沐云英被困阴阳锁,宴会没有正常举行下去,南北之间的较量便没有开始。
始终沉默的霍道南走了出来,看向南面说道:“这里毕竟是宴会,我知道现在你们心情有些不畅,可还是要遵守宴会的规矩,若当真成大乱斗,既失了体统,也坏了各自宗门教义。”
荀墨明白霍道南的意思,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就此落座。
他只是站在这个位置上,所以说出试剑之言,不代表他要向萧长夜出剑,现在想要朝萧长夜出剑的人不在少数,又何需他走出来呢?
这场宴会他的目标是坐在霍道南下方的上林学宫大师兄庄以然。
“明白你们意思了,总之就是说不过便要开始动武了是吧,行,要战便战!”
陈士先仗剑走到萧长夜身边,意气风发,“不过你们没道理向萧长夜出剑,否则你们手中之剑不是弯了,而是断了。”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
一名来自清净派的弟子便自席间站了起来,并看向萧长夜说道:“萧公子一步入藏气,艳惊天下人,阴阳锁中夺血经,不负圣恩,名动京都,在下姓朱名或,今夜想领教萧公子之风姿,望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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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或年纪约在二十左右,神态温和但眼神犀利,不负圣恩四字他咬得极重。
陈士先闻言跳了起来,他知道此人,因为朱或在鸿鹄榜上位列第二,仅次于白武罗婴。
他指着朱或讥讽道:“还真有剑断了的人,你们清净派老祖宗不是讲出世修行,你来这里瞎搅合什么,数典忘祖的东西。”
朱或没有理睬陈士先,直视萧长夜平静说道:“适才萧公子与荀师兄之辩论,足见萧公子文采斐然,在下道法稀松平常,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况且上次已见识萧公子剑法精妙之处,更不会来自取其辱,好在我也读过两本书,故愿请教萧公子之文采。”
“原来如此,”
有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紧接着也有人提出疑问,“文采又当如何比试?总不能比谁背的书多?”
有人提议道:“可以请院长大人出题。”
“那也太麻烦了,谁愿意看人考试啊。”
便在此时。
平静观望的萧长夜轻声说道:“你想如何比?”
他既然已经作出决定,并且已经走出,便不会后悔。
后悔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容易扰乱心境,徒耗心力。
即便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样选择,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心境才能平和,他的心情才会好转。
听见他的话,朱或从席位间走了出来,说道:“记得幼时,我家中困顿不堪,常受地方官绅欺压,父亲便教导我不畏的道理,如今思来,历历在目,故作诗一首,请萧兄品鉴。”
霍道南自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命人准备笔墨纸砚。
不少人则面面相觑,很多人都知道朱或曾经是参加过乡试的,虽然没有名列前茅,但也算是榜上有名,可谓是少年才子。
“这是要和萧长夜比诗作,如此倒是有趣。”
“萧长夜久居乡下,一无名师教导,二无家学渊源,如何能是朱或的对手。”
“依我看,朱或这分明是不讲道理。”
“或许吧,可是你们想想,若朱或当真出剑,萧长夜现在这副模样,岂不是必败无疑。”
“这么说,朱或还给了萧长夜一个机会?”
宴会上突然间沸腾起来,萧长夜显得却尤为平静,他一把拉住想要替他说话的陈士先,道:“唐七,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赵劲草也在旁说道:“我相信公子。”
“我也相信先生,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先生的对手。”
“你是...你是那位简姑娘?”
赵劲草看向书书,这个扶着公子入殿的小姑娘,心想你怎么学我说话。
书书双手叉腰,盯着赵劲草说道:“你这小黑炭还蛮懂事的。”
赵劲草皱起眉头,听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
还有,为什么你刚来就叫我小黑炭?
七娘极淡定的坐着,用纸巾擦拭去桌上的酒水,目光饶有趣味的在书书身上移动。
便在此时。
下方已摆好笔墨纸砚,朱或提笔,看向萧长夜,很直白地说道:“若文不成,道不修,为人又懦弱不堪,畏惧东西南北,又凭什么去走一条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行走的道路。”
萧长夜轻佻眉梢,看着朱或落在洁白纸张上的毛笔。
他当然听得明白,这句话是在说他畏惧朝廷,懦弱不敢面对,便选择了这样的态度。
对此,萧长夜没有给予回应,只是看着朱或带着眉宇间的不屈之气,落下的字里行间,也可以看见其中傲然。
随着他的笔锋落下,一个个蕴着饱满灵力的墨黑大字逐一步入众人眼帘。
在诗成那一刻。
一名来自南方洞溪斋的女弟子豁然起身,娟秀的脸蛋上油然而生敬佩之意,“果然好诗,所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就应有朱师兄这般不屈之心。”
第94章:送你一首诗
“...纵使青衫血满衣,更与强权争长短!”
一名来自庭山剑宗的弟子念出朱或所做诗后两句,整个人肃然起敬,说道:“多谢朱师兄点醒,我已拨开云雾,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这句话,他看向了萧长夜,然后一声冷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朱或称自己和萧长夜同样年少的时候,面对乡中强权欺压,也从未服输,纵然斗个满身鲜血,也仍不服输,仍要与强权争一争长短,也是在嘲讽萧长夜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却懦弱不堪,这便是朱或面对不平事的不屈之心。
一诗成,便有无数赞叹声争相而起。
“好诗,真是好诗,吾等修道,就应该有如此不屈之心,否则又算什么修行者。”
“正是如此,朱师兄一诗点悟我多年修道所缺少的东西,自今夜以后,大道之路,必然更加宽敞。”
“可惜的是,世间总有愚昧之人喜欢卑躬屈膝,只怕朱师兄也无法点悟这等愚人。”
“是啊,这种人不只卑躬屈膝,还在跪下的时候偏要将头抬得很高,以为自己能摘到天上的星星,可笑不可笑。”
对朱或的赞赏,到最后都转成了一声声鄙夷冷笑。
这些冷笑声中含着无数可以想象的不好的情绪,都向着萧长夜以及萧长夜的朋友而来。
陈士先强行提起一口气,听着这么多的乱言,他一身少年热血,如何平息?
萧长夜再一次抓住他,看向了崇阳学府的方向,那里也有一道不怀好意的冷笑之声,这当然就显得很突兀。
即便其他学府中也有人赞赏朱或的诗写的不错,那也仅仅局限于赞赏,身为五大学府中的学生,这一点他们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可是偏偏有人装糊涂。
他看了过去,是上次被自己打过的白武罗婴。
只听他说道:“这小子简直就是自取其辱,你说他会写什么诗?怕是打油都不会,哈哈哈...”
堂堂教宗宗族之人,不可能不知道萧长夜和沐云英之间的婚约代表着什么。
这种时候,他却还在笑,当真是只知道用自己的身份牟利,而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因何而来。
“白武罗婴,有那么好笑吗?”
萧长夜直呼其名,淡定的向中央走去,声音很轻。
但随着他的声音出现,一切冷笑和阴阳怪气都消失不见。
白武罗婴条件反射的想要站起来,不过被他身边的人及时拉住,他似乎也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触犯禁忌,便没有回答。
“他下来了,莫非他当真也能写诗?”
有人开始议论,“莫非他还自认为自己能胜过朱师兄?”
“就是,要我说直接认输还能保住一点颜面。”
书书和赵劲草两人同时上前要扶萧长夜,萧长夜示意不用。
他看着下面目光微微眯起的朱或,心想你比什么不好,偏要和自己比诗词,我李杜苏三神附体,难道还会怕你?
就是要他一夜写尽天下诗,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这么多年萧长夜也从未拿这些诗词邀名,便是因为他自己也不好这样去拿先贤的东西。
不过,今天晚上不一样啊。
白哥,诗仙,我的偶像,麻烦借一首诗灭一灭这群人的嚣张气焰,等回去了我一定给你准备上好的人间佳酿。
萧长夜在心里说,他已经想到了用一首什么样的诗去回应朱或,回应这群人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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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兄,如何?”
朱或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萧长夜,笑着询问。
萧长夜目光落在桌案上的诗句上,微笑说道:“从中确实可以看见朱兄少年之时,面对权贵的几分不屈之心,可惜到了今日,朱兄只怕是只剩下一张好嘴,早已丢去心中初心。”
闻听此言。
朱或脸色微变,说道:“你什么意思?”
萧长夜直接上前拿起他的诗作,很没有礼数的丢了过去,和适才面对荀墨时礼数周全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你若是当真有这样的心,怎么会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问题?”
萧长夜冷冷说道:“用贵派的话来说,你修道数年,清净仍只局限于自我,你何止是没有得清净之意,你连清净的门槛都没见到,”
“贵派讲入世修清,出世修净,而你两者皆置之不理,先前唐七骂你数典忘祖,还真是没错,坐井观天之蛙,何谈清净大道,何谈不屈之心。”
想到他诗词中表达自己的年少,萧长夜凛然说道:“若我等鲜衣怒马的少年都如你这般,我大周如何强大,人族何来兴盛。”
朱或倒吸一口凉气,双手也逐渐捏成拳头。
他努力克制自己没有发作,因为他想看,看萧长夜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届时他再说话,才能让这小子无地自容。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他这样的心态。
听见萧长夜这么大言不惭的话,纷纷揶揄起来。
萧长夜没有回应,只是提笔沾墨,听着周围的揶揄,一笔落下。
书书定神看着萧长夜手中的笔,她之所以称萧长夜一声先生,是因为被萧长夜的棋道深深折服,故而如此。
她因为棋所以坚信萧长夜手中的笔,没有更多的理由。
于是在第一句出现的时候,她便无比自信的念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大鹏与扶摇,这是在场之人都知晓的存在。
大鹏乃神鸟,扶摇乃扶摇榜。
大鹏谓之逍遥自由,逍遥自有便充满了对权贵的傲慢。
此一句,激昂高阔扑面而来。
坐在霍道南下手方一名唇上留着浅浅胡须的青年男子起身,诵出下一句,“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纵然大风停下,大鹏落下也会激起惊涛骇浪。
今夜入殿第一句话,便是那惊涛骇浪。
萧长夜这是在自比神鸟大鹏,朱或不是那风,他不过海浪里受惊的一叶扁舟。
如此言语,唯一狂字了得。
随即,受惊的霍道南起身,念出下一句,“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何谓之世人,何谓之冷笑,自然是适才发笑的某些人。
至此,荀墨也站了起来,便是他情绪也出现了几分波动,旋即道出最后一句,“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宣父乃儒家至圣先师,在这个世界亦是如此,萧长夜都不需要做一些更改变动。
你朱或既自认为是男子汉大丈夫,又怎敢轻视他人年少,怎敢道他懦弱畏惧,难不成你还自认为超越了至圣先师?
这当然是讥讽,也是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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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没有同步过来,应该是因为我直接替换请假章节的原因,实在抱歉。
只能是明天找编辑操作一下。
不过,我有点好奇,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接不上吗?
第95章:一夜聚尽浩然气
荀墨何许人也,连他诵出的声音中都充满了钦佩之意,周围的人何来别样言语。
大殿中最后一道声音是萧长夜放下毛笔的声音,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用鸦雀无声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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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夜风徐徐,纵然有人呼吸沉重,那也听不见。
萦绕在他们耳畔的只有萧长夜笔下的一笔一划描绘出的景象。
主位之上,霍道南看着少年那张显得憔悴无力的脸颊,瞧着他并没有多么强壮的身躯,内心便如那沧溟水,惊涛骇浪翻涌不停。
大鹏同风,扶摇直上,九万里之高,那是何等的境界?
这个少年,竟有如此志向,竟然如此骄狂。
他本以为像陈士先这样的少年已经算是狂到没变,何曾想,萧长夜竟比之还要高上九万里。
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却也当真无愧年少。
突然间,他心中竟有些羡慕,羡慕萧长夜能够拥有这样一颗道心。
他看见萧长夜放下笔,向自己位置上走去。
其背影多少能看见些许嘚瑟,可是他有令人无法反驳的嘚瑟的力量。
不待他多想。
一股颇为强大的浩然正气从殿东方向传来。
不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吸引,纷纷看了过去。
“是苏誉,他...他这是在破境玄彰?”
一人声音无比颤抖,难以置信。
玄彰入坐明,既要见得天地之造化,更需要契机,这份契机便是机缘,也是命,很多人走到破境的最后一步,究其一生也没有找到破镜的契机。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萧长夜给了苏誉这份机缘。
因为苏誉来自杏山学府,作为儒家学府,诗词歌赋对他们来说也是另一种必修课,当然,写诗作词更多时候只是儒家子弟修身的方法。
不过他们也会在先贤诗词之中体悟先贤真意,某些时候,便会引动体内浩然,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道家将之称为坐忘,佛家将之称为觉悟,儒家则称之省(xing)身。
通俗的说,就像某些人会因为一句话感到热血沸腾一样,但这样的共鸣并不是人人都会有。
很显然。
在刚才的寂静之中,苏誉很可能是进入了省身之境,找到了属于他的破境契机。
浩浩荡荡的天地灵炁自殿外纷纷涌来,苏誉胸中浩然又激荡而出,弥漫向四面八方。
无数人瞠目结舌的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幕。
然而不待他们有所停歇。
“天呐!徐...徐文哲他...他也在破境藏气!”
说话的人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他现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于萧长夜所写的诗同样万分佩服,为何自己没有这样的机缘?
两人同时破境,引动的动静不可谓不小。
“肃静!”作为宴会主持之人,霍道南当即下令,让众人稍安勿躁,破境之时外界若是太过吵闹,对于破境之人来说绝非好事。
也随着他的话。
很多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盘膝闭目,竟是开始修行感悟起来。
而写下诗的萧长夜,很懵逼的看着破境的人以及坐下来开始参悟修行的人,心想他这个写诗的人都没什么感受,即便有那也只是对扇了别人耳光的快感和被人所仰慕的虚荣感。
至于体内流淌的鲜血和经脉之间的灵炁,那怕是一丝丝的波动他都没有感受到。
“我去,萧长夜你要不也让我破个境?”
陈士先走了上来,拉着他说道:“不然你也太没义气了?”
不等萧长夜回到,书书便道:“你自己没命,先生再怎么帮你也没用。”
“嘿,你这小丫头,会不会说人话!”
说虽这么说,书书一个命字却也让陈士先没有多问。
从古至今流传着一段话——升元之下看命,升元之上拼命。
一个命字足以道尽漫漫修道之路。
能否修道,看命!
能否入藏气,也是看命!
每一次破境,都是一次看命。
有大能者说,步入升元之境后,便不再看命,因为凡世间之人,走到这一步之后,都将无命走向更高的层次。
那么能做的,便是拼命,也就是逆天而行。
这便是修行本逆天而行的由来,某种层面来说,他只适用于升元以上的修行者。
还有一句话也很好的印证了这一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当然,谁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一名修行者在走到升元之前,都是命中注定。
就如同此刻,苏誉和徐文哲的破境,难道就真的是命中注定?
然而凡事有例外。
凡世间之人这句话的例外来自十几年前一个女婴的降生。
后来她被取名叫沐云英。
在很多人看来,沐云英既然身负天命,那么无论是升元下还是升元上,她都注定是能够走过去,真正踏上大道的人,也正是因此,天下有无数人都在羡慕她有这样的命。
甚至妒忌,为何她会有这样的命?
种种原因,让每一名修行者都极注重破境之机。
因为注重,所以艳羡。
此时此刻,众人纷纷效仿苏誉徐文哲两人的举动便是如此。
“一群天真的家伙,真以为一首诗就能帮你们破境,真这么简单你们还苦修什么,天天去背诗好了?”
白武罗婴讥笑起来,仿佛将所有人都当成了傻子。
然而下一刻。
又是一道充沛浩然之气破出体内,与流淌在天地间的灵炁相互交缠。
“师兄,这...这可真邪乎啊。”
白武罗婴身边又一人说:“师兄,好像真的有用?”
说完,他们竟也立马打坐参悟起来。
白武罗婴见众,一拳就要朝身边的人打过去。
只是耳畔轰然一声,竟又有人有所感悟,虽不是破大境界,即便是一个小境界,那也太惊世骇俗。
白武罗婴立马闭上眼睛,之后却是一阵挤眉弄眼,连萧长夜写的什么也不知道。
......
京都城外,国教静宫天枢楼上。
一名手持权杖,黑发曳地的老人凝眸望向锦意楼的方向,感知到天地间纷纷流动的浩然正气,神情微震,“一夜聚尽浩然气,莫非将出第二个王辅机。”
老人旋即抬头看向浩瀚星空,寻找之间,他看见一星闪烁,正向南方某颗无数人艳羡的星辰移动而去。
老人眸子逐渐灰暗下来,喃喃道:“祸从口出,命数已变。”
第96章:五大学府心思动
昔年世人皆道王辅机今生没有修道之命,之后却在他不惑之年坐而悟道,一夜之间,便自洗尘之境登入坐明之境,惊世骇俗。
那一夜,涌动的浩然气席卷京都,他的破境,也让在京苦困许久的几名修行者寻得破境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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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萧长夜一诗引领数人破境,浩然气从锦意楼流淌向京都四面八方,甚至来到国教静宫的前头。
摘星老人自天枢楼上突然消失不见,他想去见见锦意楼里的少年。
……
锦意楼里,宴会大殿为浩然正气所充斥。
萧长夜忽觉胸口一阵翻涌,一种强烈的不适之感席卷全身。
他当即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却在下一刻,他的意识突然感到一阵强烈晕眩,见一片漆黑之后,他来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万卷书屋。
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自己出现的位置,是万卷书屋的外围。
他看见了充满古朴气息的两层古楼,在檐角上挂着几个风铃,可是明明没有风,他们却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什么情况?”
萧长夜察觉到,原本消失的苍白之气再度出现,伴随着它的还有血玉中的气息,他们和此前同样激动兴奋,不一样的是,他们飞向了苍茫天地的远方。
而后像一支支墨笔开始描绘天地。
一座青山在笔下形成,两团气息又拖着古楼升起,脚下的地面往更深处陷去。
……
“别打扰他,”
封七娘从座位上惊愕站起,看着萧长夜说道:“他似乎进入了坐忘之境。”
陈士先见状,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劲草一脸憨厚的询问,“坐忘是什么?”
封七娘看了他一眼,说道:“能坐忘,必有大机缘,破境都还算是小的。”
本就并不平静的宴会,随着萧长夜的突然变化,令众人的内心压抑不住的沸腾起来。
如果不是霍道南以自身威严强行压住这些人,只怕已经彻底乱了起来。
“师兄,他似乎也在破境,正在开辟炁海!”
庭山剑宗方向,神龙七子之一的槐梧站在荀墨身边,说出了一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不是似乎,他确实在开辟炁海,”
荀墨两道眉也不禁皱起,谁说世间能配上沐云英的只有李君迁,萧长夜如此惊天机缘,面对李君迁也可以说也不遑多让。
当年李君迁三旬破三境。
萧长夜则是一步入藏气,不到一月,再入玄彰。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萧长夜从不会修行,直接追赶上了同龄之人。
……
只有萧长夜自己知道,他不是从藏气入玄彰,他这是一步入玄彰,和之前一步入藏气一样,都拜万卷书屋所赐。
他的万卷书屋,成为了另一座炁海,一座属于浩然气的炁海。
浩然正气来自儒家,其修行方式和道门自然有所不同,其关键区别便在于藏气入玄彰时,是选择以藏气之府开辟炁海还是选择以藏精之府开辟炁海。
长生道讲究以天之灵养人之灵,萧长夜一早就决定,自己肯定是要选择藏精之府的。
一人只能在体内开辟一座炁海,自然不可以两者兼得。
然而此刻。
有源源不断的浩然气自外涌入万卷书屋,他甚至没有动手,万卷书屋便已经为他开辟出了一座宛若汪洋的炁海。
萧长夜担心的感知过,他的藏精之府和藏气之府都没有任何变化。
这说明,万卷书屋在藏气之府外。
那么,他岂不是可以再开一座炁海。
那么,他岂不是可以儒道两修?
饶是萧长夜自己,也被这个念头震撼到。
……
外界,当众人看见,苏誉等人破境而流淌在天地间的浩然气涌向萧长夜体内时,很是意外。
“他竟选择了儒道之路?”
杏山学府为首之人楚万重很欣慰的说道:“如此诗才,自然应走我儒家之路,否则岂非弃自身长处而不用。”
在如今道门兴盛之时,在皇帝陛下逐梦长生之际。
即便是一些儒门大家,在真正修行的时候,也往往不会选择开辟藏气之府作炁海之地。
似这种人,最近几年,儒家子弟给他们取了一个新的名字——伪儒之人。
他们遭很多儒家子弟唾弃,不过朝廷对此没有任何定性。
甚至当朝鸾台令胡安都还说:“以儒治世,以道养身,此为两全之道,表示赞可。”
自然,这样的说话遭到杏山学府的强烈抗议。
今日,见到萧长夜如此决定,楚万重感到很是欣慰,立即向身侧之人说道:“科举在即,你速速回去告知家师,萧长夜必须进我杏山学府。”
他不知道的是。
作为六大学府之首的上林学宫,本次领队而来的庄以然似乎也放下了对萧长夜上一夜的成见,看向霍道南说道:“院长,我听闻萧长夜有志入帝陵阁,”
“这说明他必然要参加考试,进入六大学府其中之一,如此天赋,若是去了别的地方,恐怕我上林教将失去一栋梁之材。”
霍道南没有回答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太阿学宫的方向。
穿着甲胄入宴的少年赵斐说道:“平成侯乃我兵家之帅,萧长夜将门之后,没有道理去别的学府,你们快去告知院长大人,必须让萧长夜进我太阿。”
另一个方向,法家为代表的刑山学府之首郅晃看着周围人的反应,说道:“府尹大人和萧长夜共事过数日,萧长夜也在陛下面前为府尹大人请功,”
“足见萧长夜和府尹大人感情颇丰,快去请府尹大人,务必让大人说服萧长夜入我刑山。”
“郅师兄,只怕没那么简单,我看霍院长似乎也想将萧长夜引入上林,”
身侧一人担忧说道:“况且太阿和杏山也绝不会放过。”
郅晃正色说道:“无论如何,总要一试,至少崇阳学府是没戏的。”
就白武罗婴和萧长夜的关系,很明显不可能。
科举考试即将到来,他们都有在这场宴会上务色天赋出众之人的任务,甚至包括南方宗门中的一些人。
白武罗婴知道其余学府的动作后,嗤笑道:“一群鼠目寸光之辈,真以为萧长夜有天纵之资,如此破境,根基不稳,早晚道心崩塌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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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说一下情况。
今日老大告知,本书数据太差,随时有被斩杀的可能。
虽然我很舍不得这个故事,但是也没有办法。
感谢几位兄弟的支持,本来是准备这几天爆更以弥补之前的断更。
不过现在的情况,我必须去构思新书,不然就要吃土了。
第97章:风华正茂(一)
当萧长夜从破境中走出来时,大殿之内已经归于平静,迎接他的是一双双匪夷所思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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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准备做出什么解释,何况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释?
总之结果就是,他确实开辟出了浩然炁海,从这方面来说,他确实已经成为一名玄彰初境的儒修。
如此机遇,不免令萧长夜想到自己在青鸾山十多年没有丝毫进步,随着自己进入万卷书屋,自己的修行仿佛是开了挂一样,倒不是因此感到恐慌,就是担心开挂太猛被封号。
“今夜我等受萧师兄机缘,在此拜谢!”
正当此时,杏山书院方向,苏誉彬彬有礼的带着适才有所收获的杏山弟子向萧长夜行礼拜下。
萧长夜猜测,万卷书屋突然之间出现这样的变化,很可能是这群人破境的原因,至少不可能是因为一首诗,毕竟他只是抄诗而已,真的没有太多的感受,如果有,那也是担心李太白今天晚上来找他。
如此想来,他们也算是互惠互利啊。
只是正当他准备友好的做出回应时。
“萧公子当真天赋卓绝,一诗落下,便引数位同道领悟破境契机,佩服佩服!”
说话的人正是适才和自己比诗才的朱或,一句话打破了众人对萧长夜的佩服乃至崇拜,并将今夜的话题拉回正轨,“萧公子文采惊人,朱某甘心服输。”
先前荀墨代南方同道,请萧长夜试剑。
朱或认输,这一场明显是南方败了。
既然败了,无论萧长夜刚才造成的震撼有多么强大,他们的心也不会因此顺畅过来。
朱或便是如此,他只是甘心于在诗文上败给萧长夜,不代表自己在修为上也是败给萧长夜的,作为鸿鹄榜第二,他不想就这样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于是他再度郑重的看向萧长夜,双指间流淌出宛若墨水的流光,说道:“既然萧公子已然破境,身体恢复如初,朱某想领教萧公子此时道法。”
他语调温和,神情显得也很平静。
萧长夜注意到他从中而断的左眉,其中隐隐藏着几分戾气。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陈士先突然走了出来,指着朱或说道:“先前是谁说害怕萧长夜的剑,现在又来挑战,不觉得脸疼吗?”
听见这话,朱或眸子渐沉,先前陈士先便骂他,他选择视而不见,可是这个家伙居然还一而再,再而三。
萧长夜立马拦住陈士先,他清晰的看到朱或暗沉的眸子里出现一闪而逝的凶光。
很显然,落败于萧长夜,他此刻心境并不像他语气那样温和平静。
这个人,所修的清净心法只怕是已经修叉了路。
若陈士先再说下去,没准朱或会压制不住自己心中戾气,暴怒而来。
当然不是认为朱或能伤陈士先,只是若真是这样,朱或恐怕会受到清净派门规的严厉处罚,萧长夜现在可不想让清净派的人太过痛恨自己。
于是抓起末须剑,当即说道:“好啊。”
得到答案,朱或果然平静了一些,面带笑意温和说道:“请!”
对于朱或发出的比试,周围的人并不意外。
此前朱或选择与萧长夜比诗才,是因为萧长夜身上有伤,如果出剑,那不止有失大派风范,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对于朱或来说,也只会影响他的名声。
现在则不然,萧长夜破境玄彰,论境界已在朱或之上,意义大不相同。
……
众人紧盯中央,精神紧绷。
“我发现自从萧长夜这家伙进来,我这神经就没一刻歇下来过,”
陈士先握紧手中岁寒,看着下面的萧长夜很是无语。
书书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颗蜜饯送入嘴中,说道:“说明先生很厉害,我果然没有猜错。”
赵劲草连忙附和:“对,公子进来,他们那些人全都傻了。”
高平李握着红鳞枪站在后面,说道:“你们也不想想,少爷身体里流淌的鲜血是谁的,当然厉害。”
“你们三个能不能有一点自己的主见,盲目崇拜是致命的知不知道,”
陈士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三人。
也就在此时。
下方站着的朱或动了,一道火符自他掌心升腾,炙热的火元包裹全身,两团火球从中疾射向萧长夜。
萧长夜握住末须剑柄,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落至心头。
清净派继承了明宗符道一脉,门内绝大部分弟子也都是走符道一途。
朱或弱冠之龄,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已经触及源符师门槛。
所谓源符师,便是已经能调动自身灵力为墨,无需纸笔,书写道符,通常只有迈入玄彰境才能够做到。
“上宫笔!”
有人认出了突然出现在朱或手中那支火红之笔,神情动容。
这支笔是清净派玉符堂二长老昔年所用之笔,竟传给了朱或,看来清净派对朱或是极为器重。
便在此时。
一道仿佛蕴着龙吟声的剑气呼啸而出,末须剑映着夜明珠的光芒,朝着飞来的火球而去。
锋利的剑身似乎任何事物都难以阻挡,两团火球被斩成粉碎,火符之意涣散落向四周。
萧长夜一剑而往,朱或却陡然自原地如风般消失。
下一刻。
尚明宗方向,方白尘微惊道:“画地成牢!”
……
“剑师对符师,重要的是能接近对方,否则纵然剑意再强,到不了敌人身前,也没有什么用,”
庄以然看着被困进画地成牢符力之中,被无数火蛇攻击的萧长夜,说道:“萧长夜虽入了玄彰,可惜没有来得及稳固,并且若我所料不差,”
“萧长夜应当是得了某种机缘破境,从他释放出的浩然气来看,不论是他的经脉强度还是通达程度,连藏气后期都没有达到。”
“庄师弟眼睛果然毒辣!”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唇上蓄着浅浅胡须,有棱有角,约莫二十六七的男子,正色说道:“他现在虽浩然充沛,可惜身体不允许他挥霍,甚至没有办法动用境界之力,颇为蹊跷。”
话音初一落下。
一声惊呼从杏山学府弟子间传来,“上穷剑!”
“他怎么会上穷剑法?!”
第98章:风华正茂(二)
上穷碧落下黄泉,此为儒家剑法。
萧长夜在青鸾山的时候,所向往的是大逍遥大自在,虽然安如山的万卷书屋中有来自诸子百家的诸般道法,可是他都没有去精学精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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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此,他学的又杂又乱,看似通晓很多剑法,实际上能够真正拿得出手的唯有此前用于对付白武罗婴的上阳剑诀,以及此刻施展的上穷剑诀,最后还有一套是道门的无咎剑诀。
三套剑诀各有所长,上阳在于攻守均衡,无咎在于大吉大利,上穷则在于其恐怖爆发下所产生的杀伤力,乃是诛邪之剑。
此刻他被困于朱或的画地成牢中,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久战,自然需要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
面对滚滚而来的火符,炙热的温度已经破开他身体外围的浩然正气,衣服随时都有点燃的可能。
朱或这是想要令他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便落败,用最高傲的态度战胜他这个刚入玄彰的修行者。
萧长夜一步踏出,手起剑诀。
胸中浩然,犹若涛涛之水灌入末须剑中。
他拔剑而起,一座青碧色山峦随之在前拔地而起,直击画地成牢。
末须剑引动青山巨石。
下一刻。
面前青山訇然中开,一道极强剑意凝聚成青碧色剑影破入云霄。
所谓画地成牢仿若一面脆弱的玻璃,触之即碎。
“碧落开!”
坐在庄以然对面的男子看着画地成牢内升起的极致剑意,微惊道:“能将上穷剑意凝练到如此地步,即便是放在杏山学府中,也能名列前三十了。”
何谓上穷,乃极致之意。
碧霞漫空,谓之碧落,乃东方第一层天也。
作为上穷剑后三式之首,此剑便是要开碧落天,何况一道中品源符。
萧长夜强忍着经脉之间传来的胀痛感,抓住时机,随剑意而往,刹那间从碎裂的画地成牢中穿过,来到碧落天上,再一剑落下。
“黄泉落!”
男子脸色惊变,说道:“上穷剑诀后三式除了其恐怖的杀伤力外,更恐怖的是执剑者能融入剑意,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剑意锋锐之处。”
“伯余兄说的不错,”
庄以然双眉凝起,“但想要真正做到融入剑意之中,却是极难,萧长夜如此速度,已算是摸到门槛。”
“且看朱或如何应对!”
《荀子·劝学》:上食埃土,下饮黄泉。
黄泉乃死者应去之地,此剑凝碧落之势,从天而降,乃生杀予夺之剑。
朱或根本没有料到萧长夜竟能掌握如此强大的剑诀,更没料到他能这么快突破自己的画地成牢。
从头顶上空落下的剑意将他笼罩,快如电光的速度令自己避无可避。
他提起上宫笔,当即咬破舌尖,引血为墨,凌空落笔。
“横山符!”
这是他所掌握的最为强大的一道防御源符,犹若群山横成,坚不可摧。
剑符相遇。
殿外夜风也随之暴起,向大殿门窗冲击而来。
凌厉至极的剑气肆虐向四方寰宇,席间不少修行者也聚炁防御。
隐约间。
空气中似乎传来咔嚓声响,再看场间,朱或半跪于地,头顶之上,苦苦支撑的横山符为剑意所破开一道裂缝,符力即将走向溃散。
“这头猪败了!”
陈士先很笃定,仿佛胜利的就是他一般。
然而话音刚落,变故随之而起。
朱或仿佛是动用了玩命的手段,两团气旋自他脚底升起,紧接着一股狂暴力量从他体内诞生。
须臾间。
他竟放弃对横山符的控制,像是要主动找死一般。
控剑的萧长夜微惊,既是比试,自然是点到为止,自己也没道理去伤朱或。
只是他明显猜错了,朱或非但没有放弃,仿佛就是为了利用萧长夜这样的心理,以极快的速度画出一道火蛇符。
……
“卑鄙!”
陈士先忍无可忍,岁寒出鞘,潇洒飘逸落至萧长夜身边,凶狠的看着周身为火焰笼罩的朱或,“我平成最痛恨的就是你这种卑鄙小人,找死的玩意儿!”
只是岁寒刚出,便被一只白皙的手掌所阻。
在朱或暴躁的火符面前,七娘一袭白衣更显出尘,冰蓝色的眸子映出火红。
“你干什么?”陈士先很是不能理解。
萧长夜此刻站起身来,擦去唇角溢出的鲜血,看着七娘的背影,两人仿佛早就交流过般,极有默契的分别看向了崇阳学府方向和清净派方向。
“唐七,你眼瞎,”七娘凝视着庭山剑宗弟子阵营。
萧长夜则注视着崇阳学府中的白武罗婴,说道:“白武罗婴,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陈士先微怔,又听七娘说道:“平日里都跟你说少吹牛少睡觉,离开舒适区,就你这样还指望刻名无字碑?”
“既然舒适我干嘛要离开,”
话虽这么说,陈士先也明白过来什么意思,朱或的突然暴动,和这两个人脱不了干系。
正此时。
霍道南如一阵清风飞来,一掌落雨朱或头顶,顷刻间将他体内暴躁不安的气息抚平,旋即说道:“白武罗婴,王崇元,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当着本官的面使用如此卑鄙手段,你们可知罪!”
这个王崇元便是萧长夜还没入殿前就鬼叫着要挑战陈士先的男人,他为了不让朱或落败,将一道隐秘剑气送入朱或体内,可惜他不知道朱或所修之道本身就出了差错。
导致朱或突然暴走,白武罗婴也是打着这样的心态,他不想看见萧长夜一胜再胜。
两人听见霍道南蕴着怒意的声音,也是立马从席间站了起来。
不等两人说话,荀墨先走了出来,“院长大人,庭山剑宗出此败类,恳请大人务必从重处罚!”
他微做停顿,看向萧长夜,致歉道:“萧兄,实在抱歉,王崇元剑心已破,我保证他除了受律法惩处外,也必然逃不过本宗剑律堂的裁决。”
“你们想这样带走他们,我不同意!”
说话的是陈士先,他斩钉截铁般说道:“这种卑鄙小人,不挨顿揍怎么行,先前他不是鬼叫着要挑战我,他不是对萧长夜的态度心中不平吗,现在我正好给他一个机会。”
微凉夜风自窗外吹入,掀起陈士先墨黑色的头发,挑起的眉梢释放只属于少年的风采,眼神里是少年的狂妄不羁,岁寒剑上是少年快意恩仇的资本。
“看看,是他先平去心中不平,还是我先平去心中不平!”
第99章:风华正茂(三)
“双方都是意难平,那就打一架吧,”
南方诸多宗门因为萧长夜的态度意难平,陈士先因为白武罗婴和王崇元的出手而意难平。
霍道南仿佛是刚吃完饭般,悠闲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作为宴会主持者,居然这般直接的说出这样的话,不免让人感到几分意外。
“大人,陈士先只是少年意气,当真要允许他胡来?”
韩伯余握紧手中檀木扇,注视着霍道南说道:“白武罗婴非但是白家人,也是北方人,难道要放任陈士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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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道南看向这位宰相之子,用目光打断了他,说道:“三番两次,他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是白家人,还有,你既然知道是少年意气,也该知道坐在这里的绝大多数都是少年。”
闻听此言,韩伯余微怔。
旋即他隐约明白过来,随即看向席位间主要来自六大学府的弟子中,除了崇阳学府之外,其余五方明显对于白武罗婴的行径嗤之以鼻,个个义愤填膺,居然在公然支持陈士先教训白武罗婴。
“这才是我大周男儿应有的表现,若是陛下知道我强行压下他们心中的不悦,那么大周年轻一代的蓬勃之力,岂非就这样被我打了下去,”
霍道南听着周围凝聚在一起的一个声音,说道:“再者,你有没有想过,荀墨都已经答应了陈士先,你们不答应,还有什么用呢?”
说的这些话,他用了特殊的方式,不论是荀墨还是萧长夜,都没有办法听见。
韩伯余恍然大悟,也随之不再言语。
庄以然却在此刻带着几分不满说道:“不顾大局而意气用事,足见这些人道心不净,这样的人都能够名入扶摇榜前四十,可想我上林教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这话很直接的指向了陈士先,下一句话则是直接指向了萧长夜,“萧长夜天赋虽是不错,可惜竟也跟着陈士先瞎胡闹,若不能及时纠正,再强的天赋也终将毁于一旦。”
听见这话,霍道南笑道:“小庄,你难道忘记自己几年前因为一本书就和明镜楼长老打起来的事,现在他们只不过是走在和你以往同样的道路上。”
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因为一点小事和别人大动干戈呢?
何况站在中央的萧长夜也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小事,陈士先当然更加不以为然。
站在中央的萧长夜不知道庄以然给了自己这样的评价,即便知道他也不在乎。
今天晚上,陈士先很早就想要出剑教训某些人了。
直到现在,这样的想法变得更加强烈,也因此他的战意变得更加饱满,剑意更加纯粹。
……
“我现在很强,你来得很不是时候!”
有夜风拂面而至,陈士先看着前方身形稍显瘦削的王崇元,说道:“我就是打断你一只手,荀墨也不敢说什么。”
王崇元在扶摇榜上位列三十五,只比陈士先高三名,就排名来说,可谓势均力敌。
他本来想连着白武罗婴一起揍,不过白武罗婴再如何也不过藏气,交给七娘处理便是,一人揍一个,这是他们已经商量好的。
“只有弱者,才会强调自己很强。”
王崇元极为冷漠的看着陈士先,他知道自己暗中出手被发现,绝对免不了宗门的处罚。
荀师兄也非常痛恨这样的做法,对于庭山剑宗弟子而言,他的做法是在众人面前折断了庭山之剑。
不过他不这么认为,即便再给一次机会,他依然会尝试,他所执之剑,就是为了奔赴向胜利而诞生的,如果不是,那练剑做什么?
眼下,只要战胜陈士先,他一样可以减轻自己的过失。
因为今夜宴会,真正的主题是南北修行者之间的较量。
对此,他有至少七成的把握。
两人之间再无多余言语,因为无话可说。
旋即,一口剑自王崇元手中出现。
“是靑明剑!”
书书看着乍放出的青光,有些意外。
萧长夜已经坐下,“你认识?”
“嗯,这口剑原来是王崇元祖父的,当年他的祖父就是用这口剑,在溪城拦住本朝大军整整二十天,”
书书说道:“后来,他的祖父不肯归降,在城头就是用这柄剑自杀的。”
说话间,王崇元出剑了。
一道刺目剑光乍起,而后骤然汇聚进剑身之中。
伴随一声凄厉剑啸。
青明剑如一道青光飞出。
庭山之剑最注重心与剑的联系,飞剑便是他们最主要的一种战斗方式。
这一剑看似简单,实则王崇元已将剑意悉数凝于剑尖,很多人出剑都能够看到穿梭四方的剑气,但能将所有剑气融在一起的却很是少见,汇聚于一点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这一剑,赫然是王崇元的最强之剑!
而陈士先居然还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有人仿佛已经看见,王崇元的剑径直来到陈士先的咽喉之处,继而刺出一滴鲜血,胜负就此决定。
书书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担心,握着枪的高平李也不禁皱起眉头。
萧长夜见状,说道:“这一剑,唐七应该很喜欢。”
这样的剑,很符合陈士先的性情。
所以对陈士先来说,很好破。
下一刻。
“嗡!!!”
一声透着悲歌的长鸣。
一道青色残影从陈士先面前飞起,在无数人的瞩目中坠落,很快斜斜的落到王崇元的面前。
“发生了什么?”有人很是懵逼。
只见陈士先已收剑入鞘,似笑非笑的站在那里,不知从那里弄来一片叶子叼着,仿佛是站在京都残水桥上看风景的翩翩少年。
“是唐家宗族之间天水七式,对吗?师兄?”
只有极少数的人看清楚刚才的刹那,荀墨向旁边的同门解释道:“是的,不过重要的不是陈士先的剑法,是他的心。”
“心?”
“本宗之剑,讲荡尽世间不平事,”
荀墨看陈士先的眼神多了一分赞赏,“陈士先起初因怒生剑,一口怒剑想要战胜敌人,千难万难,而后萧长夜到来,他的怒剑有所平息,”
“尤其是萧长夜的宣告之言,令陈士先心中痛快,他的怒剑之间,也随之多了一抹快然之意,王崇元和白武罗婴两人的卑鄙之举,彻底将他的怒剑改变成了纯粹的不平之剑。”
“以心御剑,陈士先心境的不断变化,手中的剑意也越发充沛。”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会说此刻他很强大,原来不是自恋。”
第100章:风华正茂(四)
没有人愿意轻易服输,何况这场胜负关乎王崇元今后的道途。
因此,在看到剑斜斜砸到自己面前的刹那,他没有太多的犹豫,手起一套复杂剑诀,再度朝陈士先攻来。
“来得好!”
陈士先一声快然大笑。
只是一阵夜风掠过的时间。
便传来一道极清脆的声音,熟悉的残影在大殿中划过。
不一样的是。
这一次那口曾经阻拦大周军队二十天的青明剑,为寒霜包裹,破开窗户直接砸出了大殿。
死一般的寂静降临,和此前萧长夜说出那句宣告时也不遑多让。
半晌之后,不知是谁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他竟有这么强?”
众所周知,天枢楼所拟定的问道、扶摇、鸿鹄三大榜单拥有很强大的说服力,并且每半年一换,这一次的榜单还是年初的时候刚刚更新。
王崇元和陈士先相距如此之近,本应是势均力敌,结果却成了单独一方的碾压。
这才三月中旬,陈士先便拉出这么大的距离?
这如何不让人感到心惊!
来自南方三大宗门的三次挑战,均以失败告终,这多少让一些弟子脸上挂不住。
“霍院长,可以将他拖进刑部大牢了,”
陈士先转身,根本没有看一眼被断了右臂经脉的王崇元一眼。
霍道南对于陈士先的实力也感到惊讶,原来这个自诩天才的少年,真不是只会吹牛自恋,在他冲动的少年意气之下,有承担意气用事后果的能力。
他挥了挥手,示意将王崇元带下去。
……
白武罗婴露出森白的牙齿走了出来,阴阳双雷剑倏然出现。
对于他来说,即便小动作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时刻记得自己姓白,上林白的白,大周帝国最尊贵的姓氏之一。
“七娘,要不这种事还是交给唐七去解决吧,反正他也挺喜欢的,”
萧长夜看着一脸病态的白武罗婴,这个一米五的小孩,总给他一种心思无比阴险诡诈的感觉。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只见七娘取出两副雪白手套,看起来就像是冰蚕丝编制而成,“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主要是我想试试这双手套。”
直觉告诉萧长夜,这副手套不一般,“你从那里来的?”
七娘眼角微抬,笑容诡异,语调更是怪异,“当然是你的未婚妻给我的。”
“什么?!”
萧长夜大感意外,也随即想到在沐王府中,他一直都没有见到七娘,后来也没有细问七娘究竟是怎么恢复过来的,另外还有一件事,他眼睛微微眯起,盯着七娘问道:“你是不是在她面前出卖了我?”
“不出卖你,我怎么能拿到这件宝物。”
七娘起身,宛若白衣仙子飞了下去。
其实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沐云英为何要帮助自己。
不会她喜欢上了萧长夜?想接近自己?然后再慢慢接近萧长夜?
萧长夜看着对方舞动的圣洁白衣,隐约间感受到了有苏小白这个名字的魅力,真的很难从她的身上看到那怕一点尘埃,这就是一个走路都要动用修为阻挡尘埃的女人。
眼睛看到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又是一回事。
他当然不会认为,封七娘在沐云英面前说自己的坏话,沐云英就送一件宝物给封七娘。
封七娘已经来到场间,顺手将带下来的葡萄丢给了陈士先。
陈士先说道:“利落些,活生生的例子我可都给你展示过了。”
“啰嗦,”
她看向白武罗婴,眉宇间面对萧长夜时的轻松,欢笑悉数被冰冷所代替,只是刹那间,一股冰山美人的气质便自她的体内散发了出来。
“她就是那个封七娘?”
可以发现,庄以然的眼神变得有些痴迷,呼吸也脱离了自己所修的空山吐纳术。
作为上林学宫大师兄,他的地位不止在学宫内,即便是走进国教静宫,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尊重以及无数人的仰慕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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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始终坚信自己一心向道,只求跟随教宗大人的步伐,带领上林教走向更高的巅峰。
在学宫之中,喜欢他并付出行动的女子不知凡几,可他从来都没有动容过。
面对封七娘也一样,虽然在她进入殿中时他就看见了这个姑娘不俗的容貌气质,可也仅仅只有那么一些不一样而已。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看见封七娘从上面飞下来的时候。
夜明珠的光芒洒在无可挑剔的少女肌肤上,一种和绝大多数女子不一样的气质流淌而出,有尊贵也有出尘,这个女人美丽的就像从天上走下来的。
他第一次感到心跳微微加速,这个女子居然能令他动心,令他所修吐纳术也出现几分紊乱。
“如此女子,风采非凡,”
说出这句话,是封七娘的幸运。
能被他看中,这当然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坐在庄以然对面的韩伯余听见了他的话,没有做出回应,只是也凝神的注视着场间的白衣女子。
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在丰州城外杀了尚明宗弟子的元凶,可是原因不在此,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总给自己一种似乎在那里见过的感觉。
可是一时之间,他又想不起来。
便在此时。
发出猥琐笑声的白武罗婴突然间被一个人拦住。
看见出面的人,萧长夜自席位上直接站了起来,“方白尘!”
从阴阳锁中出来,方白尘被谢香君带走。
谢香君对他似乎没有给予任何惩罚,今天晚上他也始终沉默,萧长夜甚至一度以为,阴阳锁中的经历,他已经明白过来。
原来,他始终没有放弃,他的目标一直是封七娘。
即便七娘做了伪装,可是站在萧长夜身边的女子,也只有她一人,很好辨认。
“方白尘,你想做什么?”
看到落至七娘对面的方白尘,陈士先质问道。
方白尘没有看他,直视封七娘,平静说道:“只是处理一些早就应该处理的事情,封娘子,在下很早就想领略你的剥魂大法。”
他说得已经很直白,直白的用意当然不是让封七娘听明白,而是让大殿中的所有人都明白,他为什么来到封七娘的面前。
这件事情的确不能拿进官府中。
侯府门前天子不允许,那么只是一个封七娘呢?
无论如何,这件事总要给他们尚明宗交代吧,那怕只是一点点。
第101章:风华正茂(五)
丰州城外,死去的尚明宗弟子之惨像,始终留存在方白尘的脑海中。
即便在阴阳锁中,沐云英已经向他解释了他们的罪行,可是他也不能因此就原谅封七娘,因为,即便尚明宗弟子有罪,也轮不到封七娘来处置。
方白尘已经执剑来到封七娘的面前。
陈士先和赵劲草两人都想要下去的意思。
萧长夜则是看了上方的霍道南一眼,从对方波澜不惊的神态上,他隐约明白了些东西。
而七娘的眼神也让他走了出来拦住陈士先两人,说道:“任何事都必须有结尾,在府门前我们可以帮助七娘拦住方白尘,但是现在不行。”
方白尘今夜面对封七娘和当日他在侯府门前的意义已经大不相同。
况且,七娘也希望自己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
听见这话,陈士先也明白过来,封七娘虽是女子,却也有自己的高傲,这种事情没有到危急关头,自己确实没有必要出手帮助她。
“方白尘,比武切磋,点到为止,你可明白,”
出乎众人意料的,庄以然居然起身极郑重的说。
他知道其中关联,自然不会阻止方白尘的挑战,但他也不想看见方白尘伤了封七娘。
说完这句话,庄以然微笑着看向封七娘。
七娘感受到对方目光中流露出的善意,认真看了庄以然一眼,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便在此时,方白尘一剑惊动流淌在周围的天地灵炁。
“若是你今夜能在我剑下安然走过,便是我尚明宗技不如人,”
剑动若电,夺目的光芒骤起。
七娘见方白尘来势汹汹,凝浩然之势在前,双足轻点地面疾退。
同时萧长夜所送她的白狐油纸伞倏然撑开,竟如仙子翩翩起舞,浩然之气宛若游龙般跟随她的身姿流转起来。
横扫过来的剑气仿佛是落在极为柔软的风上,跟随着七娘身体周围的风逐渐消散。
“好生曼妙的舞姿,”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赞叹,听语气倒好像不是在看一场比试。
“真是未曾料到,这位封姑娘竟也修天地浩然。”
又是一人赞叹。
萧长夜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并不认识。
在这里,封七娘自然是只能动用身体内的浩然气,当初秋风十四都能够看出来封七娘的浩然正气并不属于自身,如今这大殿之中,比秋风十四更为强大的人也不在少数,肯定也能看出来。
他就注意到庄以然对面手持檀木扇的男人目光惊异的看着七娘,和庄以然那有几分痴妄的眼神比起来,显得就很是奇怪。
不及他多想。
铮的一声剑鸣荡漾过整座大殿。
相互之间过了十余招的方白尘见封七娘始终避而不战,有些愤怒起来,当即手起剑诀,剑光骤起,数十道剑影自其身后升腾而起。
下一刻便如暴雨般向接连选择躲避而不接招的封七娘杀去。
巧合的是,外面陡然间降下一声雷霆。
似乎是要下雨了。
七娘妩媚一笑,伞柄靠在肩畔,悠闲轻松的样子好像已经等待方白尘许久。
这一次,她没有再避让,而是主动向前。
她冲入穿梭的剑影之间,宛若行走在花丛中的少女,每一口剑看似能伤到她,到最后却总是差那么一两寸。
方白尘心头骤沉,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封七娘故意避而不战,就是要让他心中渐渐不耐烦起来,施展更为强大的剑诀。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之中,封七娘极快的身法速度能瞬间来到自己的身前。
实际上,他这个念头刚起。
封七娘便印证了他的想法。
那双带着洁白手套的手,径直抓向他手中的剑,仿佛蓄谋已久。
“痴心妄想!”
方白尘一声重喝,想要避让。
岂料封七娘手腕疾翻,更快一步直接抓住剑刃。
“她想夺剑?!”
有人大惊,先前陈士先击飞王崇元的剑,封七娘现在又要夺剑,莫非是想说他们南方的剑,就是想扔便扔,想取便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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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神奇的手套。”
“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以霜露晶蚕丝所制,并且品质非同一般,剑气亦是难侵!”
然而在如此关键时刻。
萧长夜却将目光看向了一个从席位上陡然站起来的人,并向陈士先问道:“那人是谁?”
陈士先正捏着拳头,兴奋的看着下方比试,听他突然这么一问,所以瞥了一眼,却是很意外的看着萧长夜,“他你都不认识,宰相府嫡长子韩伯余,上次你不是去韩府了,没见着?”
听见这个名字,萧长夜眼神随之一变,心中一抹担忧不可避免的升起。
再看向和方白尘比试的七娘。
她夺剑失败,身上丝带飞舞如虹,抓住白狐伞凌空翻起来到方白尘身后,骤然收伞。
而后便是以伞为剑,朝方白尘身后攻去。
“好妙的身法,”一名来自上林学宫的弟子称赞起来。
萧长夜脸色一沉,只有他知道,封七娘所用的身法出自有苏狐族,只不过封七娘动用浩然气,这套身法才会失去狐族原本的形态,如果是以狐族之法施展,远远比现在恐怖得多。
当然,这改动后的狐族身法,准确来说已经不算狐族身法,想要认出来自是极难。
便是那位有冠盖满京华之称的荀墨,也不一定能从中看出。
萧长夜如此一想,倒觉得是自己担心多余,只是韩伯余那看着七娘灼热的目光,总让他不免感到蹊跷。
也就在此时。
七娘刺向方白尘的伞忽然一滞,方白尘根本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现这样一幕。
一剑险些洞穿封七娘的咽喉,好在他的脑海中及时响起庄以然说的那句话,终究是收住了手臂,锋利的剑尖只是刺破了七娘的肌肤。
反应过来的七娘伸手将方白尘的剑拍开,很坦然的说道:“你赢了。”
方白尘知道最后一定是自己赢,对方诡异的身法他已经找到破解的办法,可是她这么奇怪的变化,反而让自己始料不及。
他看到走过来的萧长夜,想起在阴阳锁中最后此人也算是救过自己。
朝着封七娘说道:“姑娘以后不论做什么事,最好先想想后果。”
说完这句话,他收剑离去,似乎心中的不满已经随着刺破七娘肌肤落下的一滴鲜血消失。
萧长夜特意上前将封七娘扶起,他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放弃比试,于是在她耳畔轻声说道:“那个人名叫韩伯余,韩岐的嫡长孙。”
第102章:风华正茂(六)
“楼外有雨,请君慢行。”
荀墨拿着两柄普通油纸伞递给萧长夜,他脸上的笑容很真诚的温和,让人很难从里面看到虚假。
萧长夜看着已经走出大殿的七娘和书书,听着伴随轰鸣声降下的夜雨。
他不得不承认,这位问道榜首,无论是风度还是胸怀,都非同一般。
此前他们之间的争辩只是就事论事,只是站在各自的角度上发表各自的态度,荀墨没有因为自己入殿时带着对庭山剑宗的不满而做出以权谋私的事情。
在代表南方同道挑战自己的时候,荀墨也没有特意去安排实力远超过他们的弟子出手。
再有王崇元暗中出手,他也不行丝毫包庇之举,甚至准许陈士先出手教训本宗弟子。
现在萧长夜选择离开宴会,离开的理由很简单,该表的态度已经表达,该打的架也已经打了,那么自然该走了。
荀墨也没有因为南方只胜了一场而强行出面将他们留下。
其余弟子自然也不好再追着不放,要知道萧长夜陈士先封七娘三人都已经出手,他们总不能去找根本没有修为的赵劲草吧。
至于简无书,没有道理。
另外高平李是侯府家将,也不合适,便也只能接受两败一胜的事实。
……
此刻,楼外有雨。
于是,他来送伞。
萧长夜不知道他是否猜出自己真正离开宴会的原因,总之他从荀墨的眼神以及那句‘请君慢行’中清晰的感受到对方提醒的意思。
上一夜他离开锦意楼,遇见了方白尘。
今天晚上,荀墨特意提醒,莫非还会遇见谁?
想到这里,萧长夜不禁看了一眼仍在席间的方白尘。
旋即认真看向荀墨,想到对方今天晚上的目标是上林学宫庄以然,伸手接过油纸伞,微笑说道:“多谢,也祝荀兄今夜凯旋。”
无论是荀墨的提醒还是萧长夜的祝福,都让宴会上的众人感到错愕。
荀墨是南方诸宗此行领袖,萧长夜是当众扇南方脸的人。
现在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荀墨今夜的目标是庄以然,你萧长夜祝他凯旋,又是什么意思呢?
对于这些疑问,萧长夜当然不会回应,他转身离去,却又想起一件事,再度看向荀墨说道:“荀兄若是有空,记得来府上喝酒,陛下御赐,不容错过。”
荀墨没有说喝酒伤身,微笑表示自己一定会去。
这让几名了解他的人感到很是意外。
……
“不是,你这小丫头跟我们一起出来做什么,堂堂杏山学府弟子,干嘛跟我们待在一起?”
出了锦意楼,陈士先和萧长夜打着一把伞,书书则和封七娘共用一伞走在最前面。
这话先前他就想说,只是为了赶紧离开,便没有节外生枝。
他隐约猜到突然离开跟封七娘绝对有很大的关系,现在出了锦意楼自然很想知道怎么回事,可是有简无书在这里,他就不好问,这种憋着不能问的感受,是他最讨厌的。
“老高,我要你不准他说话!”书书宛若在下达命令般,说完又很得意的笑了出来。
高平李和赵劲草走在最后,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立马就想到自己还有把柄在人家手里,立刻说道:“唐七,若不是书书姑娘及时有所察觉,少爷还被人困在残水桥下,那里能及时赶到。”
“书书姑娘是我侯府恩人,唐七你不能这样说书书姑娘!”
“被困残水桥?”
陈士先一惊,想到入殿时萧长夜的惨样,连忙问道:“老萧,你不会是被你们家的妖女揍成那样儿的吧?”
萧长夜还想着韩伯余,本来他不是特别担心,不过七娘的态度告诉他,韩伯余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虽然他现在也有些不能理解,当年七娘和韩岐的恩怨,韩伯余都还在娘胎里,又能发现什么?
只是,现在明显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听见陈士先这么一问,便将自己在残水桥被路景所困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士先闻言,怒不可遏,“既然如此,你在宴会上怎么不拆穿庭山剑宗,直接让这狗东西滚进刑部大牢好了。”
“又进刑部大牢?”
跟在后面的赵劲草楞了一下,说道:“都进去两个了。”
宴会第一夜,袁承予进去,至今还没出来,他想要进六大学府的机会显然是没了,不知道有多痛恨萧长夜。
宴会第二夜,王崇元被送进大牢,估计都没法跟随大部队回庭山剑宗去。
说起这个,陈士先顿时捶胸顿足,“对了,白武罗婴那个狗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教训,可惜了,不然将他也送进大牢去。”
将白家人送进大牢,这显然是有些不现实的。
只不过萧长夜听见他提到这个名字,突然就停了下来。
撑着伞的陈士先没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雨珠顿时砸在萧长夜的肩头。
“你干嘛?”
几人齐齐看向萧长夜。
萧长夜忽然间想起离开锦意楼时荀墨说的话,看着陈士先道:“你想教训他,他应该也想教训我们。”
陈士先微怔,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萧长夜补充道:“我们和他还有一场架没打。”
“少爷,你的意思是,白武罗婴会想方设法对付我们?”
“你在京都,对白武罗婴应该有些了解,”
萧长夜看向高平李,说道:“总之,白武罗婴给我的感觉自视甚高,不容人冒犯,不会是忍气吞声的人,而且他看起来像是精神上有什么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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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句,高平李只当是少爷骂人,“白武罗婴在京城名声的确极差,曾屡次当街行凶,欺压的还是平民百姓,甚至常常掳掠女子入府,听闻是专门抓去玩捉迷藏。”
“人渣败类,”
陈士先骂道:“抓小姑娘居然就为了捉迷藏,他有病吧。”
萧长夜点头,对此深以为然,可下一刻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这时,走在前面的两位姑娘齐齐看了过来。
萧长夜立马一本正经道:“荀墨既然提醒我,我们就都小心些。”
他的话很快在这场夜雨下得到了印证。
还是熟悉的街。
两边堵满了人。
不同的是,这些人中没有马车,也没有和尚,只是京都城里的地痞流氓。
他们手中无伞,但手中有刀。
一名光头男人提着板斧,说道:“我等奉白少之命,卸萧长夜陈士先一人一条胳膊。”
萧长夜隔着重重雨帘,忽然笑了,“总有一种放学后小学生干架的即视感。”
陈士先听不明白,说道:“虽然那小比崽子报复的方法很幼稚,不过这样解决也挺不错的。”
他将伞丢在地上,咧嘴笑了起来。
萧长夜看向墙角下的四叶草,说道:“争取在官府来前全部解决。”
陈士先拔出剑,兴奋提议:“要不比比谁杀得多。”
“杀人还是不好,割左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