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骄傲》 Prologue 楔子 天空飘着雪,纷纷扬扬的雪片在洛可可风格的街灯下格外好看,浪漫得像是某个偶像剧里的场景。 顾盼拖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站在某个街灯下,表情平淡空白地望着对面商场外的led显示屏,大屏幕里,端庄美貌的女主播正微笑着播报新闻。 其实顾盼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她的眼睛只看到屏幕下方滚动的字幕。 “顾家千金被曝并非亲生,据知情人士透露,蒋氏有意解除婚约。” 顾盼定定地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直至转到下一条新闻,她才僵着手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彩铃响到一半的时候像是等了许久,手机终于被接通了。 “喂?”手机里传来蒋宥时一如既往冷淡平板的声音。 “……我是顾盼。”顾盼开口,微垂着眼帘,看着自己口中呵出的白雾。 “我知道。”手机那头,蒋宥时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仿佛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事实上,今天过后,这个名字对他的确没有什么意义了。 而在今天之前,也只是一个只具联姻功能的未婚妻而已。 如今,她是顾家养女的事情曝光,自然没有了联姻的价值。 顾盼心里都明白,眼底层层叠叠的彷徨慢慢散开,她听到自己用十分轻松的声音说:,“我看到新闻了。” “什么新闻?”蒋宥时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同时还有翻动纸页的沙沙声,大概在翻书。 他总是这么忙碌。 “取消联姻的事情。”顾盼顿了一下,咬了咬唇,才开口。 “我现在不太方便讲话,有什么事情稍后再联系。”手机那头,蒋宥时却是忽然压低了声音,匆匆说了一句,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顾盼愣了半晌,看了一眼已经变成主页的手机页面,默默收起了手机。 十二点已过,灰姑娘已经原形毕露了呢。 她垂下眼帘,将一直戴在左手中指上的订婚戒指摘了下来,随手放在了口袋里。 冰凉的雪粒打在脸上,有些微的痛感。,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越发地的大了起来,一簇一簇的,如柳絮一般,顾盼站在漫天的大雪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那凉意从鼻腔一直沁入肺腑,她摸了摸有些发闷的胸口,轻轻地将那口浊气呼了出去。 顾盼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对她在孤儿院的过去了如指掌,曾经人人追捧的顾家千金是顾家养女的事情被曝光了,她一下子成了占据c市各大娱乐报纸头版头条的新闻人物。 她被退学,被赶出顾家,沦落街头。 然后,被退婚。 真是糟糕的一天。 一、归来 午后的阳光分外地的醺人,顾盼推门进来,便看到了坐在落地窗前的妇人,因为怀着孕的关系,她曾经秀美的脸庞浮肿了起来,曾经光滑白皙的皮肤上满布着茶褐色的妊娠斑,看起来并不美丽,可是她的表情却十分安详,只看着便令人心生暖意。 此时,她双手护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微微垂着头,正在打盹,阳光暖暖地铺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大真实。 顾盼下意识屏住呼吸,放轻了手脚走上前,拿起滑落在地上的毯子盖在她身上,一抬头,却看到了一双温柔的眼睛。 “盼盼,你来啦。”她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 顾盼弯了弯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妈妈,去床上睡吧。” 这一胎,妈妈怀得很辛苦,而且爸爸似乎总是不太高兴的样子,顾盼有些害怕家里异常的气氛,只能加倍乖巧。 “盼盼真是妈妈的小棉袄。~”她笑了起来,她笑的时候,眼角会有浅浅的纹路,特别的温柔好看。 顾盼腻到她身边,好奇地盯着她圆滚滚的肚子看,只觉得那肚子大得吓人怕人,看着都令人心惊肉跳。 “你可以摸摸她。~”她轻轻握着顾盼她小小的手,放在那圆滚滚的肚皮上。 顾盼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紧张极了,她僵着手,放轻了力道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圆滚滚的肚子,仿佛在摸一个快被撑爆的气球,生怕自己力气稍微大一点就会伤着她,然后,顾盼突然感觉那肚子微微一动,有什么东西顶了她的手心一下,她愣住,一脸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她。 她却是笑了起来,眉眼柔和:,“宝宝在跟姐姐打招呼呢,宝宝他一定也很喜欢盼盼姐姐。” 顾盼被她的笑容感染,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也笑了起来。 “盼盼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啊?”她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笑着问。 “妹妹,我可以给她扎小辫呢。~”顾盼小心地避开了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乖巧地趴在妈妈怀里,想了想,道。 “嗯,到时候盼盼给妹妹扎小辫。” “我还能和她一起玩芭比娃娃。~”说着说着,顾盼有些高兴起来了,她又看了一眼那高高隆起的肚子,觉得那肚子没有那么可怕了,她开始期待着宝宝诞生,开始期待着有新的玩伴。 “嗯,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玩芭比娃娃。”她温柔地抱着小小的顾盼,“盼盼是姐姐,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啊。” “嗯!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顾盼一脸认真地点头。 正说着,她的手腕突然一阵剧痛,是妈妈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她,力道之大,几乎要把她纤细的手腕折断。 她下意识侧过头去看妈妈的脸,却见她温柔的笑脸骤然变得痛苦起来,脸色惨白一片。 “妈妈……”她被吓住了,一脸无措地低声喃喃。 “好痛……盼盼……妈妈好痛……” 美好的场景陡然间染上了血色,小小的顾盼慌张极了,她想去叫爸爸,可是妈妈却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不肯放开。 她的脸一片死灰,她紧紧地攥着顾盼的手:,“盼盼,答应妈妈,你一定要照顾好她……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盼盼……盼盼……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盼盼!” 妈妈的尖叫声凄厉而刺耳,顾盼害怕极了,她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鲜血浸染了妈妈的裙子……看着妈妈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 她的手被紧紧地攥着,她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在她眼前发生…… 不…… 不要!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安湖机场,外面温度28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先不要站起或打开行李架……”空姐温柔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 顾盼猛地睁开眼睛,冷不丁对上了一张放大的脸。 “做噩梦了吗么?怎么一头冷汗?”那张脸的主人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的声音很好听,特别低沉,特别温柔,带着微微的磁性,很容易就营造出了一种让人沉溺的氛围。 顾盼瞪着眼睛,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放空了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原来……刚刚那一切,都是梦啊。 是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她已经长大了,甚至……距离离开顾家,也已经许多年了。 当年,在离开顾家之后,走投无路的她辗转去了m国,开始几年过得很辛苦,后来处境总算好了一些,之后游学了两年,去进修了形象造型设计,再然后……便遇到了眼前这个男人。 她缓缓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因为之前那个噩梦而有些紊乱的心跳平稳下来。然后,她直接伸手推开了那张因为凑得太近而放大得有些过分的脸:,“你凑那么近干什么?。” 再好看的脸,也架不住这么近地看啊。 眼前这个男人叫晏颜,芳龄28岁,是她的衣食父母,他有着得天独厚的好嗓声音,以歌手的身份在m国出道,被粉丝誉为“天籁之音”,且长着一副让身为女人的她都自惭形秽的妖孽容貌,常常恬不知耻地形容自己是天生该吃娱乐圈这碗饭的男人。 “飞机已经降落了,我看你睡得很沉,怎么都叫不醒,正考虑着要不要换个方式叫醒你呢,比如说像王子唤醒他的睡美人那样……~”晏颜不甘心被她推开,一边说一边嘟了嘟唇,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却因为脸被她的手挤压变形,显得有些滑稽。 当然,就算滑稽,他也是一个滑稽的美男子。 顾盼闭了闭眼睛,已经习惯了他不定时的抽风行为,不再理会他,只拿起手机按下了开机键,结果手机亮了一下,又暗了下来…… 竟是没电了。 “你又拿我的手机玩游戏了?” “嗯唔……” 走出航站大楼的时候,顾盼有一瞬间的恍惚,十年了,她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城市,然而还没有来得及心生感慨,便被迎面而来的闪光灯打断了思绪。 晏颜天生是一个发光体,他是一个存在感无比强烈的人,甫一踏出航站大楼,他便被正翘首以待的粉丝和记者发现了。 数以千计的粉丝几乎将整个航站大楼堵得水泄不通,她他们高举着“晏颜我爱你”“王者归来”之类的横幅在等待,大批量的记者也举着长枪短炮在蹲守,看到晏颜的身影步出航站大楼,整个气氛一下子狂热起来,迎面而来的闪光灯几乎要闪瞎人眼。 纵然当了晏颜的服装搭配师之后,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顾盼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她几乎一下子便从长时间飞行的困顿中清醒了过来,然后下意识看向身旁那个戴着墨镜,仿佛浑身都在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男人。 这个家伙,在国内也有着这样超高的人气啊。 “这样盛大的欢迎式,真让人感动呢,是不是?”仿佛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晏颜回头冲她骚包地笑了一下,引来尖叫一片。 耀目的闪光灯让顾盼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她看着那个因为戴着墨镜而没有丝毫不适的男人,即使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也依然光彩照人丝毫不见萎靡。 顾盼有些认命地轻叹一口气,随手拿了个帽子扣在头上,然后在机场保安的掩护下护着晏颜艰难前行,好在她身形十分高挑,又因为穿着长风衣的关系,看起来相当地的雌雄莫辨,她一点儿也不想让晏颜的粉丝知道他身边有自己她这么一号人物。 在晏颜的粉丝眼里,所有存在于她们偶像身边的女雌性都是她们的公敌,曾经有一个女助理因为收到疯狂粉丝寄来的血腥布偶娃娃而吓得差点精神崩溃,最后果断辞职了,现在顾盼她应该是晏颜身边唯一硕果仅存的女性工作人员了。 ……真是精神可嘉。 晏颜却是轻松得很,他一脸闲适地被一大群人护着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时而潇洒地挥挥手,时而停下来签两个名,引起阵阵更为疯狂的尖叫声。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样的场合稍稍收敛一点,你还嫌麻烦不够多吗?”顾盼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道。 “你吃醋了吗么?~”晏颜抬手拉下墨镜,无比潇洒地冲她飞了个媚眼。 顾盼抽了抽嘴角,在心里低低地咒了一句,这简直是在把她架在火上烤,这个家伙永远都不知道低调两个字应该怎么写! 好在好在晏颜那一记媚眼的目标在人群中并不明显,毕竟他周围都是人,但四周的粉丝人群却因为那一个媚眼而骤然激动起来,拍照的拍照,尖叫的尖叫,而这个时候,晏颜已经在保安的掩护下,被顾盼护着继续往前走了。 机场的保安费劲地隔离着狂热的人群,顾盼感觉有些呼吸不顺畅,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四下环顾,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高举写着“盛景”二字牌子的男人,他正一边举着牌子往这边挤,一边拿着电话在大声地吼着什么。 “是盛景那边安排来接机的人。”顾盼忙拉了拉晏颜。 晏颜翘了翘唇角,“嗯”了一声,由着顾盼拉着他往那个方向挤了过去。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经过了异常艰难的跋涉,最后终于顺利会师。 “快点,这边!这边!”那男人脸都被挤得有些变形了,他几乎是面色狰狞地一把拽住晏颜,在一旁几个保镖的保护下,终于挤出人群,坐上了安排好的保姆车。 “顾盼,你还好吧?”见顾盼脸色有些不对,晏颜摘下墨镜,皱了皱眉有些关切地凑上前问。 顾盼摇摇头,闭目坐在保姆车上,简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晏先生,我不是跟你说了外面有大批量的粉丝和媒体,让你直接走vip通道离开的吗么!”坐在一旁被忽视得彻底的经纪人忍不住黑着脸大声道。 顾盼一下子睁开眼睛,瞪向晏颜:,“怎么回事?” ……难怪手机没电的时候,她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原来是忘记要先和盛景安排来接机的工作人员联系这回事了。 “哎呀,是有这么回事,但看到你做噩梦,我一慌张,给忘了。”晏颜一脸无辜。 才怪。 他说的话顾盼一个字都不相信。 晏颜是个极度自恋分子,他极其享受被膜拜被追捧的感觉,所以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晏先生……” 经纪人还想说什么,晏颜却收敛了笑容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那经纪人心里猛地一沉,随即警醒了起来,他在盛景算不上一线的经纪人,原先他手中的招牌艺人莫琳琅也转到了同公司的另一个经纪人手上,如今他被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艺人“抛弃”这件事几乎让他成了整个公司的笑柄。 这次他能有来接机的机会,也是他想一雪前耻,多方走动的结果,原是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结果竟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臭脾气,差点得罪人。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挤出笑容,一脸友好地伸出手:,“晏先生你好,我是盛景的经纪人李新。” 晏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的手,在他即将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的时候,终于大发慈悲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十分敷衍地上下晃了晃,然后笑眯眯地道:,“经纪人先生现在一定在心里狠狠地咒骂我,不知所谓贪慕虚荣耍大牌龟毛难伺候吧。” 经纪人李新本就有些僵硬的笑容一下子彻底僵住,脸上露出了便秘一样的表情。 晏颜却是已经松开了他的手,戴上墨镜恢复了之前一脸高冷的样子。 “你便是顾小姐吧。”李新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转而微笑着看向那个脸色略有些苍白的素颜女子。 短发,、身形高挑而瘦削,、皮肤白得有些过分,更衬得眼瞳漆黑,平心而论平心而论素颜不错,但许是因为没有化妆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略有几分寡淡,和存在感十足的晏颜相比,这位小姐的存在感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只是此时,当她看过来的时候,他却是忍不住微微一怔。 那双眼睛,太漂亮了。 而且……她看起来似乎有些面熟呢。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这么想着,他下意识问出了口。 “真是差劲的搭讪方式。”晏颜瞥了他一眼,撇唇冷嘲。 李新一下子涨红了脸,然后又有些懊悔自己的口没遮拦,他之前跟晏颜在m国的经纪人汉斯交接的时候,对方有提过这位顾小姐,晏颜御用服装搭配师,唯一可以搞得定晏颜龟毛性格的人。 作为晏颜回国唯一的随行人员,李新很难不去联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而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说出这样类似于搭讪般的开场白,着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顾盼却是笑了起来:,“我是在c市长大的,也许真的在哪里见过吧。”说着,她友善地伸出手,“你好,我是晏先生的服装搭配师,刚刚下飞机准备开机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抱歉没能及时联系。” ……如果不是她手机没电,他就不会直接联系不靠谱的晏颜,也就不会直接遭遇刚刚机场门口那惊险刺激的一幕了。 见她如此上道儿,李新松了口气,总算有个可以交流的人了,他忙同她握了握手,笑着寒暄道:,“没事没事,原来顾小姐也是c市人啊,我说怎么这么面善呢。” 顾盼笑了笑。 李新见顾盼并没有要深聊的意思,便十分识趣地止住了话头,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关于晏先生的签约记者会,公司初步定在明天下午两点,记者会结束之后有个酒会,给你们接风,你们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和盛景的合约是在m国的时候就谈妥的,这次签约不过是走个形式,顺便让大家知道晏颜签约了盛景而已,算是造势。 晏颜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打算,顾盼笑了一下,替他拍了板:,“没问题。” 李新下意识看了晏颜一眼,见他没有要反对的意思,总算松了口气。 晏颜在c市是有房产的,但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态,并没有住进自己的房子,而是要求盛景方面提供住宿,盛景也是非常的大手笔,将晏颜的住处安排在了里东路的景福苑。 门对门的两间公寓,是上下两层的loft户型,据李新说本来是盛景总裁的私产,因为正好符合晏颜的要求才特意提供出来的,这方面她真的是沾了晏颜的光。 房子是现代简约的装修风格,打扫得干净整洁,一切都准备得十分妥帖细致,甚至连冰箱里都塞满了各种食物,晏颜兴致很高地的四处看了看,十分有绅士风度地让顾盼先挑选房间挑。 顾盼无甚所谓地的随意挑了一间,反正两个房间本就差别不大,连装修都大同小异。 “就是怪冷清的,没什么人气。”晏颜有些鸡蛋地挑骨头地道,然后扭头看向顾盼,一脸期待地道,“要不然我们今天晚上一起住吧,也热闹些。~” “不要。”顾盼直截了当地拒绝。 “顾盼你真是太无情了!”被拒绝的晏颜一脸控诉道。 顾盼“呵呵”两声,道:,“我有点累,要倒一倒时差,你出去的时候顺便关一下门,谢谢。”说完,便不再理会他,径自上楼了。 竟然就这样敷衍地打发了他! 晏颜鼓起腮帮子,不甘心地瞪着她,一直瞪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也没有等到她“回心转意”,只得揉了揉瞪得有些僵掉的脸,委委屈屈地走了。 二、重返故地 回到这个城市的第一晚,顾盼睡得极不安稳,迷迷糊糊做了一宿光怪陆离的梦。,她是被闹钟吵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把梦里的内容忘记得差不多了。 脑袋很疼,她强撑着起床洗漱,为晏颜的记者会做准备。 晏颜确定回国发展,并且高调签约盛景的消息让整个记者会火爆无比,原定一个小时的记者会生生延长了两个小时。 直至将近四点,晏颜才回到了酒店的休息室。 顾盼递了杯水给他,顺手接过他脱下的外套放在一旁,便直接开始帮他换酒会的造型,复古的黑色双排扣西服内搭简单的白色衬衣。双排扣西服很挑身材,但穿在晏颜身上一点压力都没有,将他完美的倒三角身材完美展现展露无疑,仿佛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荷尔蒙的味道。 晏颜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优雅尊贵如王子般,任由顾盼替他整理袖扣。 她低着头很认真地整理细节部分,因为这个动作,她距离他很近,近到她的短发已经扫到了他的脸颊,痒痒的,连带他的心也有一些发痒,仿佛那柔软的发梢拂进了他的心里一般。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身体的女人,一定只有你了。~”他弯了弯唇角,在她耳边暖味地道。 好吧,他一开口,优雅的王子便立刻成了花花公子。 他的气息若有似无地轻轻拂在她十分敏感的耳朵上,很痒。 但是顾盼早已经锻炼出了随他说什么都不动如山的本领心态,她只不动声色地直起身子,稍稍离他远了点。 晏颜低低地笑了起来,时间总是神奇的东西,能改变很多的事情。 他还总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顾盼的样子,那时候的她和现在的她判若两人。 他也是。 在十七岁之前,他都是一个父不详的孩子。,那个被他称为母亲的女人是个令人不耻的第三者,自持美貌又贪慕虚荣傍上了有妇之夫,奈何智商有限,根本不是晏家那位正室夫人的对手,最终也只落得个被扫地出门的下场,那个时候她肚子里已经揣了块肉。 在得知自己怀的是个男胎之后,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可以靠这块肉咸鱼翻身,一个人偷偷地将孩子生了下来。 那个倒霉催的孩子就是他。 奈何晏家并不缺孩子,在利用他逼宫失败之后,那个女人便对他极其漠视,将他丢给了年迈的外婆,一直到他十岁那年外婆过世,她才不得已将他带在身边。 那个女人生活潦倒,死于穷困。 最讽刺的是,在那个女人死后,他被接回了晏家。 那年他17十七岁,正读高一,他是被人从课堂上带走的,因为他那位血缘上的父亲要他认祖归宗。 那天,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哥生日,晏家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他坐着父亲安排的宾利车,第一次踏足c市最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 他穿着洗得发毛的衣服和带着补丁的书包,被强行带进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甚至连做梦都不会梦到的世界,他成了那个场合里唯一格格不入的存在,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用刀叉把那该死的牛排送入嘴巴里。 他怎么可能会那些该死的西餐礼仪,他穷得连买校服的钱都没有。 所有人看起来都彬彬有礼,可是一转身,他分明能看到他们嘲笑和不屑的目光,他从来没有感觉到那样巨大的羞耻和难堪。 便是在那样的窘境之下,他第一次见到了她。 15十五岁的少女,穿着一袭白色的valentino高级定制裙衫,看起来漂亮得像是一个从城堡里走出来的公主,站在人群里都会闪闪发光。 她的笑容谦和有礼,举止进退有度,每个人都对她赞不绝口。 那时,她是顾家娇养的千金,而他,是被所有人排挤嘲笑,并且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他只能远远地望着她,那时的他以为那一晚最糟糕也不过如此了。 结果,还有更糟糕的事情等着他。 他被人绊倒,狠狠摔进了那个巨大的生日蛋糕里,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瞬,骄傲的少年恨不得就此死去。 可是摔进蛋糕死不了他没有死,他还必须得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你还好吗?”如同天籁一样的声音,那个身着白裙的少女上前将他拉了起来。 可是对于那时的他而言,这一切的对比只能显得他更加的不堪,四周都是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他羞愤欲死,低垂着头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不见。 等他整个人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休息室。 “你自己清洗一下吧。”少女蹙眉看着他。 他死死咬着唇,垂着头,仍是不发一语。 少女也不再继续劝说,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却是忽然停下了脚步,侧过头看向他。 “如果不想被人嘲笑,那就拿出让人再也没有办法嘲笑你的样子。”她说。 如果不想被人嘲笑,那就拿出让人再也没有办法嘲笑你的样子。 他记住了这句话。 然后,成为了今天的晏颜。 被无数人疯狂追逐和爱慕着的偶像巨星晏颜。 “说起来,这家酒店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呢。”晏颜看着顾盼,笑着道。 “嗯,c市数得上号的酒店不就那么几家吗么。”顾盼一边替他打理头发,一边心不在焉地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家酒店吧。”晏颜却是突然道。 顾盼的手微微一顿,显然也是想起了那并不算愉快的第一次见面,事实上,那时候她的处境同样很糟糕,那个时候距离父亲去世已经有半年,姨妈秦婉热衷于带着她和顾安安参加各种宴会显示她的“母爱”,然而私下里,她的态度总是狰狞又苛刻。 “嗯。”顾盼轻轻应了一声,抬眼凝视眼前的男人,然后忍不住摇头失笑。 她至今仍然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模样,那个背着书包,衣着寒酸但却整洁干净的少年,虽然故作冷漠的表情掩盖不了他内心的慌张,但干净纯澈如琉璃的眼神却让人无法讨厌。 那个骄傲又敏感的少年……在那些年里,究竟是遭遇了怎么样的摧残,才会变成之后她遇见的这副德性啊。 顾盼有些无奈的想着,替他打理好头发,直起身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然后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时间也差不多了。” 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念头,晏颜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站起身,他一起身,因为身高海拔的关系,整个人就显得居高临下气势逼人起来,顾盼略微往后退了一步,想避开他气势笼罩的范围,却不料他忽然上前一步,伸手环住了她,将她拢在了怀里。 对于他不定时的抽风,顾盼显然已经习惯了,因为怕破坏他的造型,她并没有挣扎,只轻轻拍了拍他:,“别闹。” “我一直都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晏颜没有松手,只抱着她,微微低头,精致的下巴搁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开口。 顾盼微微一愣,随到敛目:,“嗯。” “如今我做到了,是吗么?。” 如果不想被人嘲笑,那就拿出让人再也没有办法嘲笑的样子。 顾盼垂下眼帘,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宽阔的背,仿佛当年,伸出手从那一地狼藉的蛋糕堆里拉起那个狼狈又难堪的少年。 “嗯,你做到了。” 得到了她的肯定,晏颜撒娇一般蹭了蹭她,分外缱绻。 这时,门外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李新站在门口催促:,“晏先生,时间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那时候的你,美得让人自惭形秽。”晏颜没有理会门外的声音,只贴着她的脸颊,柔声道。 顾盼微微笑了一下:,“嗯。” 不用他说,她也知道,当年的她,应该是很美的。 秦婉有秦婉的小心思,她也有她的骄傲,既然出席了宴会,从小的教养让她必须做到完美,才不辜负父亲和母亲的教导。 “那我一定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晏颜说完,轻轻在她脸颊边留下一吻,然后转身打开了门。 脸颊上微凉柔软的触感仍在,顾盼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怔住。 看到休息室的门打开,李新探头看了看休息室里因为背对着光而辨不清面目的顾盼,松了口气,他多怕这位大少爷再出什么幺蛾子。 “走吧。”晏颜回头看向她,笑着道。 回眸一笑百媚生,也不过如此了。 这个男人,还真是时时刻刻不忘展示他的风情和魅力。 顾盼嘴角微微一抽,同他一起走了出去。 李新看了看晏颜,又看了看顾盼,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啊,是在休息室里发生了什么吗? “还不走?”晏颜凉凉地看向他。 李新轻咳一声,忙收回视线,大步走在前头为这位大爷引路。 酒会设在酒店的三楼宴会大厅,还铺设了红毯,盛景的明星基本都到了。 晏颜是压轴出场的,他一出现在红毯上,外围等候的记者便是一阵疯狂拍照,顾盼则是在李新的带领之下,悄悄从工作人员通道入了场。 将顾盼带进了宴会大厅,李新便匆匆去忙了。 酒会十分热闹,打扮低调一看就是工作人员的顾盼仿佛隐形了一般,并不引人注意,她从侍者手中取了一杯香槟,寻了一个有些隐蔽的位置坐下,慢慢啜饮。 不一会儿,晏颜便一手端着碟子,一手拿着酒杯来找她了。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将手上的碟子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晏颜在她身旁坐下,“先吃点东西垫垫,回家再给你弄别的吃。” 碟子里放着两块三明治,一小块牛肉,还有几片水果,都还算合顾盼的胃口。 真贴心……可是顾盼却有点没办法感动,晏颜现在就是一个移动灯源,自带闪光的那种,而她实在没有办法消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李新好像在找你,我在这里坐一会儿,你去应酬不用管我。”顾盼抬了抬下巴,示意道。 此时,李新正在场中有些焦急地四下张望,似乎在找他。 显然,做为今天的主角,并不容许晏颜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和顾盼一起悠闲地吃东西。 晏颜十分准确地在她的话里捕捉到了嫌弃的味道,但也知道她不喜欢应酬无关人员,尤其是在c市这种随时都能碰到熟人的地方,只得无奈地端起酒杯站起身。 “不要喝酒。”在他起身的时候,顾盼低低地嘱咐了一句。 “嗯。”晏颜翘了翘唇角,端着酒杯迎了上去。 顺利处理掉了麻烦的闪光灯,顾盼开始慢慢吃东西,。 刚吃了两口,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 会是谁? 顾盼疑惑地接了。 “你好,我是顾盼。”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下,就在顾盼以为是骚扰电话准备挂断的时候,突然响起一个略带着几分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姐姐,是我。” 顾盼猛地顿住,下意识屏住呼吸,许久之后,才轻声道:,“……安安?” “真高兴姐姐还记得我。”手机那头的声音似乎欢快了起来,“姐姐这些年还好吗?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虽然打扮得有些奇怪,可是我依然一眼就认出你了呢。” 顾盼听着手机那头女孩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声音,带着一点小小的娇蛮,心里就忽然有些柔软了起来:,“你呢,这些年还好吗?” “不好。”手机那头叽叽喳喳的声音却是突然停下,然后冷冷咬出两个字。 反差之大,让顾盼愣住,甚至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 “姐姐可真是残忍呢,说走就走,将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留在国内,明明答应过妈妈要好好照顾我的。”顾安安说着,有些冷的声音却是一点一点委屈了起来,甚至带了些哭腔,“是我惹姐姐生气了吗,姐姐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一走就是十年,音信全无,爸爸妈妈都走了,明明我只剩下姐姐了啊……” 顾盼感觉喉头哽住了,她紧紧捂住心口,半晌,只能低低地说出一句:,“……对不起。” “既然觉得对不起,为什么回国都不联系我?”顾安安诘问,却又不待顾盼开口,便自顾自道,“如果姐姐可以回家来看我,我就原谅你哦,李阿姨知道你回国了很高兴呢,还做了姐姐最喜欢的葱姜蛏子和酥贴红珠鸡,姐姐还记得李阿姨的手艺吗?” “嗯。”顾盼想起了那个模样温柔身材微胖的李阿姨,她是在妈妈怀着安安的时候到顾家来的,后来便一直没有离开过,据说是因为妈妈对她有恩,所以她一向都最疼安安。 在李阿姨心里,大概没有比顾安安更重要的人了事情了。 “那安安等你回来一起吃晚饭,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呢。”顾安安道,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顾盼迟疑了一下,终究是答应了下来:,“好。” “太好啦,那安安在家里等你哦。” “嗯。”顾盼微笑着应了一声。 收起电话,顾盼拿起手边的酒杯喝了一口,压住了心里乱糟糟的情绪。,顾安安的电话让她意外极了,事实上,她原本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去见她。 只是,顾安安的要求,她从来不会拒绝。 也没办法拒绝。 晏颜端着酒杯,心不在焉地同一个拿帖子进场的记者寒暄,能够拿到请帖进入内场的记者一般都有关系在,不好得罪,你在这个场子里混,便要遵循这个场子的规则,纵使桀骜如晏颜,也一样如是。 还好那记者也是深谙个中规则的,并不多问,只聊一些浅显的话题,明显以搭关系为主。 晏颜一边同他聊着,一边下意识扫了一眼顾盼的位置,然后眸光微微一顿,那个位置空空如也,顾盼已经不在那里了。 与此同时,红毯上突然又热闹了起来,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被几个人簇拥着走了进来,众星捧月一般,排场不小。 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时,晏颜眼神微微一凝。 “哎哟,蒋先生也来了,晏先生你的面子可真够大的。”一旁,那记者笑着拍了一记马屁。 “这位蒋先生是……?”晏颜眨巴了一下眼睛,问。 “你不知道?”那记者似乎有些惊讶,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怪异的表情,“他是盛景的总裁啊。”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些感叹的表情。 说起来,这位盛景的总裁也真是一个能耐人,他贵为蒋氏企业的太子爷,是个名副其实的高富帅,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一个正正经经的24k金富二代,几辈子都吃喝不愁的那种,可人家非但没有变成个纨绔公子,还收购了一家娱乐公司,并且将之经营得风生水起。 盛景娱乐公司的前身是一对夫妻档明星自办的工作室,当时经营得十分惨淡,完全不成气候,但在被这位蒋公子收入囊中之后,发展的势头可就相当地的惊人了,不过几年时间,便成了国内首屈一指的娱乐公司,不折不扣的娱乐大鳄。 这位蒋公子的手段可见一斑。 晏颜将一直拿在手中,却始终没有喝的酒杯放在唇边,喝了一口。 蒋宥时,是盛景的总裁啊。 嗯,他想他需要压压惊。 这时,李新也匆匆走了过来,笑着跟那记者说了声“少陪”,便拉着晏颜走了,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总裁过来了,在那边,去打声招呼吧。” 正这么说着,那厢,蒋宥时似乎也已经看到了他,正走了过来。 晏颜微微一笑,端着酒杯迎了上去。 此时,陪同在蒋宥时身侧的总裁助理徐曙正低声向他汇报记者会的情况,顺便介绍晏颜的随行人员。 “他带了服装搭配师?”蒋宥时扬了扬眉,漫不经心地问。 “嗯,也是个中国人,在m国很有口碑,参与过国际时装周和一些重量极电影节的造型设计,有很漂亮的履历,实力不简单。”总裁助理徐曙是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人,戴着金边眼镜,一身烟灰色西服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皱褶,看起来有种精明的斯文,他顿了一下,又添了一句,“和晏颜的关系似乎也不简单,晏颜很听她的话。” “女人?”蒋宥时扬眉。 “年轻的女人。”斟酌了一下,徐曙补充道,“还很漂亮,今天的酒会她应该也会来。” “当初他要求必须是门对门的两间公寓,便是因为那个服装搭配师?”蒋宥时饶有兴致地问。 “嗯,是的,其中一间公寓是那位顾小姐在住。”徐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应道。 因为晏颜的要求太古怪,一时找不到这样的公寓,还好总裁在景福苑有两套私产,刚好是门对门的两间公寓,便提供出来作为晏颜在c市的下塌之处了,这件事还是徐曙去负责办的。 “姓顾?”蒋宥时忽然一顿。 作为总裁助理,徐曙当然知道当年那桩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件,不过因为时间太久远,他也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一个大概,隐约知道总裁那位无缘的未婚妻也是姓顾,是顾家的养女。 说起来,也真是蛮巧的。 不待徐曙再开口,蒋宥时已经走到了晏颜面前,他伸出手,同晏颜握了握手。 “你好,蒋先生。”晏颜眯着眼睛笑了笑,同他握手。 虽然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一点都不记得他是谁,但晏颜却认识眼前这个男人,毕竟,在他此生最狼狈的那一刻,这个男人也是衣冠楚楚站在他对面的人之一。 那时,他也还是一个少年。 当然,他记忆那样深刻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此,更是因为……当年,他可是与那个从蛋糕堆里将他拉起来的闪闪发光的少女并肩而立的少年。 想想就令人不爽呢。 没有想到,他签约的盛景总裁不是旁人,竟然便是顾盼那个已经解了婚约的前未婚夫,蒋宥时。 c市,还真是小啊。 “听说还有一位顾小姐?”蒋宥时冷不丁开口,问。 晏颜眼神微微一凝,正要开口,偏这时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嘴角便是微微一翘:,“说曹操曹操到,抱歉我接个电话。”说着,也不待蒋宥时有所表示,便旁若无人地接了电话。 讲话到一半接电话,这样的行为可是相当不礼貌,甚至有藐视的意味在了,站在晏颜身侧的李新抬头看了蒋宥时一眼,默默抹了一把汗,觉得这位国际巨星嚣张得有点过分了,不管他怎么红,可是面对他的现任老板,还能这么狂妄,着实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恃才傲物呢,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来电的正是顾盼,此时她正坐在出租车里:,“我有事先走,跟你说一声。” “去哪儿?有什么事吗?”听到顾盼的声音,晏颜下意识看了蒋宥时一眼,然后问道。 “去一趟顾家。” “你那个妹妹打电话给你了?”晏颜眉头微微一挑,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凉薄的笑容。 “嗯。” “当初你一无所有地被赶出来,如今她一个电话你就回去了?” “只是去看看她,不会搬回去的。”顾盼揉了揉眉心。 “嗯。”听到这一句,晏颜这才满意地微笑,“你是打车去的吗?酒会结束之后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晏颜看向蒋宥时,笑着道:,“顾小姐有事先走了。” 蒋宥时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他感觉到了淡淡的敌意,他认识他?得罪过他? 但蒋宥时向来没什么好奇心,因此并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只点点头,转身走了。 晏颜眯着眼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喝了一口酒。 三、做客顾宅 顾盼坐在出租车上,侧过头看向路边一侧的行道树,外面沿路的景色依稀有些熟悉,更多的却是陌生。 十年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当年的小姑娘应该也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吧。 “小姐,我就在前面停车了,再往里不让出租车进的。”司机师傅看了一眼后视镜,道。 这一片别墅区安保很严格,是禁止出租车进入的,顾盼当然知道。 “好,你就前面靠边停吧。” “三十六元块。” 给钱的时候顾盼在想,回头得办一张公交卡。 曾经不识人间烟火的千金大小姐是不懂这些的,但离开顾家并且出国游学之后的顾盼却是学会了各种精打细算。 下车的地方再往里还有十分钟路程,顾盼慢慢走过去,然后被拦在了铁门外。 “小姐找哪位?” 保安是生面孔,大概是她离开顾家之后才来的,自然不认识她。 “顾宅。”顾盼道。 那保安点点头,打电话确认之后,打开了大门。 从大门到顾宅也有一段不算短的路,此时天色将暮,顾盼一个人沿着绿化带慢慢地走着,这条路,在她16十六岁之前,曾经走过无数回。 她踩着晨曦出门上学,然后在暮色四合之时放学回家。 ……直至,她被从这里赶出去。 顾盼是一个弃儿,因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被亲生父母遗弃,后来,幸运地被顾家收养了。 这件事她是8八岁那年知道的,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领养的孩子,因为父母亲都对她很好,父亲说,之所以会替她取名为顾盼,是因为她的眼睛很漂亮。 顾盼,是顾盼神飞的顾盼。 8八岁那年,她多了一个妹妹,母亲怀胎十月生下出来的孩子,一个身上真正流着顾家血脉的孩子。 她叫顾安安。 顾安安出生的时候,母亲因为难产过世了。 秦婉抱着刚刚出世的顾安安哭得梨花带雨,分外凄楚,她哭着说:,“姐姐你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怎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呢……” 秦婉是母亲的妹妹,也是她名义上的姨母,她长了一张和母亲极为相似的脸。 8八岁的顾盼就站在走廊拐角处,看着秦婉哭诉她的姐姐有多不容易才得了自己的血脉,哭诉她的姐姐因为太想要孩子才不得已在孤儿院领养了一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 秦婉口中那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就是顾盼。 “够了!盼盼放学之后会过来,不要再说了。”因为悲伤过度而一直铁青着脸的父亲终于开口喝斥,阻止了她无休无止的哭诉。 那之后,父亲因为母亲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始终无法面对这个妻子用生命孕育出来的孩子,他在母亲死后再未娶妻,直至郁郁而终。他过世的时候,顾安安才7七岁,外界只知道顾家的掌权人是因为妻子的过世郁郁而终,却鲜少有人知道他是死于自杀。 父亲有抑郁症。 母亲死后,他留恋着母亲留下的一切,并且固执地把它们保有原状,他执拗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面对爱人已经死去的事实,对年幼的女儿毫不关心,然后,终于在某一天清晨,他抱着母亲的照片和婚纱,在浴室里割脉了。 第一发现人,是顾安安是顾安安第一个发现的。 她在听到安安短促的尖叫声后,她便看到昏倒在浴室门口的顾安安,和……穿着一袭礼服,安然微笑着躺在浴缸里的父亲。 还有……满目的鲜血。 那件事之后,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顾安安失去了关于父亲死亡的记忆,因为这个也看过许多心理医生。 说是因为创伤而造成的选择性失忆。 顾盼很喜欢这个妹妹,又因为父亲的忽略而格外地的疼惜她,所以顾安安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 顾安安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姐姐”,她就像是顾盼的小尾巴一样,只要顾盼在家,两人就几乎形影不离。 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从自己吃第一勺饭,到自己穿第一件衣,都是顾盼在引导着她,手把手地教着她。 顾安安学会说话之后,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姐姐,我最喜欢你了。” 这样天使一般的孩子,谁又会不喜欢呢? 可是,自从父亲过世之后,秦婉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在顾安安的耳边讲一些有关顾盼她身世的话,和一些似是而非的挑拨,渐渐地的,她不是顾家亲生女儿这件事情几乎成了半公开的秘密。 几乎所有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都在替顾安安担忧,担忧她这个被收养的外人会夺走属于顾安安的财产,会鹊巢鸠占,会贪得无厌恩将仇报。 ……然后,直至那一天,她的身世被各大媒体彻底曝光。 她被秦婉赶出顾家。 c市名流顾家的千金大小姐顾盼,狼狈不堪地被一群仆佣推搡着赶了出来,连同两个大行李箱子。,箱子被扔在地上,里面的衣物凌乱地散落了一地。 “不要我说绝情,按我说,当初你赤条条地来顾家,如今也该一无所有地走,这些东西给你,我也仁至义尽了,你可不要不识好歹。”秦婉裹着一袭精致的刺绣睡袍站在门口趾高气扬地看着她,脸上满是志得意满的讥嘲之色。 这个女人是母亲的亲妹妹,她和顾安安名义上的监护人,她在自己的姐姐过世之后,顶着一张和姐姐极为相似的脸试图嫁入顾家,给自己的姐夫当续弦,可是深爱着母亲的父亲又怎么可能被她的伎俩打动。 她没有能够成为顾家的女主人,却在父亲死后,以监护人的身份住进了顾家大宅。 顾盼她被赶出顾家大门的那一日,距离父亲过世,也不过才一年。 才一年时间,秦婉便开始按捺不住她的贪婪和野心。 “我不会贪图不属于我的东西,但是,我希望姨妈也要明白这一点才好。”十六岁的顾盼看着那个毫不掩饰自己贪婪的女人,眸光冰冷,“安安还小,你是她的监护人,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徐叔叔会盯着你的。” 徐叔叔是父亲生前的好朋友,也是保管着父亲遗嘱的律师。 听到这一句,秦婉一下子变了脸色,她狠狠瞪了顾盼一眼,转身吩咐佣人关门。 大门“咣”的地一声关上。 剩下顾盼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散落了一地的衣物中间。 那一年,顾盼16十六岁,顾安安8八岁。 即使所有人都指责她鹊巢鸠占用心不良,她也无所谓,因为她答应过妈妈会照顾好安安,她不能丢下顾安安一个人。 ……明明已经在心里做了这样的决定,可是当十六岁的她那样狼狈不堪地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她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16十六岁的她,对上作为监护人的秦婉,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只能狼狈地被退学,狼狈地被赶出家门,她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没有,又谈何保护顾安安? 顾盼沿着绿化带慢慢地走着,仿佛看到了16十六岁的自己拖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顾家大宅。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从这里赶出去。 而16十六岁,尚且不够成熟的她,竟然对此毫无办法。 她死死咬住唇,忍住眼中的泪意,不管有多开心,都不能大声笑,不管有多难过,都不能放声哭,因为激烈的情绪波动随时可能会要了她的小命。 记忆里无助而彷徨的少女拖着行李箱与自己错肩而过,顾盼稍稍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那个虚无的身影离开,消失。 她想抱抱那个16十六岁的那个自己,告诉她,不要害怕未知的未来,因为,她会撑过去的。 记忆和现实交替,顾盼走到顾宅的大铁门前停下了脚步。 站在顾宅那扇镂空的铁艺大门之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庭院里的情形,。十年未归,这里的一切竟然都没有改变,庭院里的秋千和石椅,修整得十分漂亮的花圃,高大的香樟树,一切都熟悉得仿佛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看着这个熟悉的庭院,顾盼不由得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陡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来。 “姐姐!”少女清脆的声音随风而来。 顾盼抬头,便看到了那个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的少女。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黑色的头发如瀑般一直垂到腰际,整个人看起来美好纯净得如同天使一样。 铁艺大门无声地打开,少女跑下台阶,直接扑进了顾盼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她。 “姐姐,安安好想你。”她娇声娇气地道。 态度那样的自然且熟稔,仿佛她仍是那个爱撒娇爱粘着她的小姑娘,仿佛她们之间空白的十年不曾存在过。 顾盼抱着怀中的少女,却忍不住心生感叹,曾经小小的女孩真的长大了。 “这是给你的礼物。”顾盼将手中的纸袋递给她。 礼物是一早准备好的,一直放在包里,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给她了。 “谢谢姐姐。”顾安安接过纸袋,笑眯了眼睛,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李阿姨做了好多你喜欢的菜呢,我们快进去吧。”说着,便高高兴兴地挽着顾盼的手走进了大门。 一路走过,顾盼发现顾宅的佣人已经换了一拨,基本上她都不认识了,看来这十年,也不是全然没有变化的。 正想着,一个微胖的妇人迎了出来。 “大小姐回来啦!”她一脸激动地上前拉住了顾盼的手。 “李阿姨。”顾盼微笑着,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 她看着那双握着自己的手,想着,十年前,她被赶出这里的时候,也是这双手,替她整理那被凌乱地丢了一地的行李。 那时,她说:,“大小姐,不要怪阿姨狠心不帮你,你留在这里,对小小姐太不公平。” 顾盼想,当时她就差跪下来恳求她了,恳求她让她再见顾安安一面。 她又是怎么说的? 她说,:“小小姐年轻小,又真心喜欢你这个姐姐,可是我不能由着你把小小姐带沟里去,听阿姨一句劝,不是你的东西,你不能贪心,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顾盼微笑着,看着眼前这微胖的、慈眉善目的妇人。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小小姐天天念叨着你,可把你念回来了。”李阿姨抬手擦了擦眼睛,“瘦了,头发怎么也剪短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顾盼笑了一下,道:,“别担心,我已经找到落脚的地方了,住在那里工作也比较方便。” 李阿姨眼神微微一黯,有些失望地道:,“一个人住在外头怎么方便,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怎么能习惯。” 怎么可能不习惯呢,她可是一个人在国外住了十年啊。 顾盼笑而不语。 “不说了不说了,姐姐都饿了,先开饭吧。”顾安安笑着打断了她们的话。 “唉,瞧我,这是老糊涂了,快进来吧,饭都摆好了。”李阿姨忙打住话头,“你们先吃,我去厨房瞧瞧汤好了没,煲的是山药老鸭汤,小小姐一直念叨着说大小姐最喜欢这个了。” 顾盼微笑着听李阿姨念叨,应了一声,便随着顾安安去了饭厅。 饭厅里的摆设也同从前一样,不过……顾盼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一个面生的女佣正在摆碗碟,看到她们进来忙迎了出来,她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模样普通,穿着顾宅佣人统一的服装。 “阿彩,这是我姐姐。”顾安安挽着顾盼的手,笑眯眯地介绍道。 “大小姐。”阿彩乖觉地笑着称呼。 顾安安便越发地的高兴了,她拉着顾盼走到一个座位前,替她拉开椅子:,“姐姐,坐这里!” 那个位置,是她的位置。 爸爸妈妈都在的时候,她便习惯坐在这个位置,后来妈妈生了安安过世之后,爸爸又添了一个位置给安安,可是妈妈的那个位置永远是空着的。 在顾家,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 而如今,顾安安似乎也很好地贯彻了这个习惯。 该说她不愧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吗? 都是一样的固执呢。 “秦婉呢?”顾盼左右看看,没有找到秦婉的位置,不由得有些奇怪。 她没有称呼那个女人为姨妈。 “她早就搬出去了。”顾安安随口道,似乎并不愿意提起那个女人,很快便调转了话头,“姐姐快来坐这里啊。” 顾盼在她的催促之下走到那个位置坐下,从这个视角刚好可以看到对面柜子上摆着的鲜花,她微微一愣,终于明白之前那丝奇怪的违和感来自哪里了。 这里一切的摆设都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包括眼前的那束花,漂亮的白色百合,一共九枝,带着翠绿色的叶子错落有致地摆在水晶花瓶里。 ……就像是极力在缅怀、在留住什么一样,当年妈妈过世之后,爸爸也是这样,所以顾盼很熟悉。 顾盼微微蹙了蹙眉,看了顾安安一眼,心里有了一个不大好的猜测。 但愿……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顾安安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对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带着天之骄女特有的天真明媚,特别的富有感染力。 果然……是她想多了吧。 这时,李阿姨端着汤上来了。 顾安安快乐地挨着她坐下,替她盛了一碗汤。 “姐姐,你尝尝,这汤李阿姨炖了很久呢。” 顾盼拿起汤匙喝了一口,鲜甜可口的汤让她的胃瞬间温暖了起来,她笑道:,“李阿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李阿姨见她吃得高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吃就多吃点,大小姐可瘦了不少大小姐太瘦了。” 顾盼笑着应了一声。 吃过饭,李阿姨又上了甜品,甜品是椰汁芒果小丸子,这是安安小时候最喜欢的甜品。 顾安安优雅安静地吃着自己喜欢的椰汁芒果小丸子,偶尔侧头看一眼顾盼,大大的黑色眼瞳亮闪闪的。 站在一旁照顾着两姐妹的李阿姨自然没有错过顾安安的眼神,她有些心酸,又有些心疼,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实在是太孤单了。 或许……当初让大小姐离开,真的是个错误? 李阿姨又看了顾盼一眼,后者正似无所觉地低头吃甜品,心里不由得又有些怨怼起来。 这也真是个狠心的,一走就是十年,半点音信都没有。 “大小姐待会儿要去你的房间看看吗么,里面的东西都没有动过,小小姐每天都会安排人打扫,很干净,随时都可以住的。”李阿姨试探着道,“要不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这大晚上的回去也不安全。” 正安静吃着甜品的顾安安垂下头,手中的汤匙微微一抖,嘴角边沾上了一些汤汁。 顾盼看到,习惯性拿起手边的餐巾,替她擦了擦嘴角,口中却十分温柔地道:,“没关系,会有人来接我。” 顾安安微微顿了一下,低头又舀了一个小丸子放进嘴巴里,低头的一瞬间,垂下的头发掩住了她陡然变得一片漆黑的眼睛。 先前那刻意维持着的温馨和活跃仿佛肥皂泡一般“噗”地一下破了,饭厅里的气氛一瞬间有些凝窒起来。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阿彩走了出去,不一会儿进来道:,“有一位姓晏的先生说……”她下意识看了顾安安一眼,才道,“说来接大小姐回家。” “回家”两个字似乎戳到了顾安安心底某根脆弱的神经,她手微微一抖,手中的汤碗掉在地上,稠稠的椰汁芒果小丸子洒流了一地。 “哎呀,可烫着没有。”李阿姨惊呼一声,忙上前拉开顾安安。 顾盼接过阿彩手里湿润的布巾,替顾安安擦了擦手,还好那碗甜品早已经不烫了,所以并没有烫到她。 顾安安低着头,看顾盼替她擦手。 仿佛小时候,她打翻了自己的小碗时,姐姐不厌其烦地替她整理一样。 “顾盼,我来接你了。”偏这时,一个讨厌的声音闯了进来。 顾安安咬住唇,倏地侧过头看向门口,一个穿着黑色双排扣西服的男人正笑盈盈地走进来,她眯了眯漆黑的眼瞳:,“谁让他进来的?” 阿彩心里猛地一紧,瞪向那个领路的小女佣。 那小女佣此时哪里知道自己即将被责难,只一脸痴痴地看着近在眼前的美男子,这可是晏颜啊!她的男神!她竟然看到了男神本人!而且还是这样近的距离!男神还对她笑了!简直跟做梦一样啊! “啊抱歉,是我不请自来了吗?”晏颜没什么诚意地道着歉,眼睛亮亮地看向顾盼,“晚饭吃好了吗?” 顾盼看了一眼他格外清亮的眼睛,忽然蹙了蹙眉:,“你喝酒了?” “嗯唔,一点点。”晏颜腼腆地笑了一声,抬起手比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姿势,看起来竟有些憨态可掬。 顾盼有些无奈地按了按额头,转头看向顾安安,刚想开口道别,顾安安却是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抬眼看她。 “姐姐,今天晚上不能留在家里吗?”顾安安楚楚可怜地看着她,道。 “抱歉……”顾盼摸了摸顾安安她柔软的头发,话还没有说完,肩膀上突然一沉,顾盼眉头一抽,不用侧头就知道晏颜已经整个人都挂了她的身上。 “盼盼,我有点头疼,我们快点回家吧……~”他的声音软软的,仿佛带了小勾子一样,听得人心里痒痒。 总之,那个带路的小女佣已经捧着心口,一脸受不了快要昏倒的样子了。 晏颜酒量极差,酒品更差,醉了从不肯乖乖就睡,为免他再做出什么乱七八糟有碍观瞻影响形象的事情,顾盼只得匆匆对顾安安说了一句:,“我以后再来看你。”便拉着醉鬼状态的晏颜匆匆走出了顾宅。 她没有看到身后,顾安安收起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眼中黑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一、新工作 晏颜的座驾是一辆黑色的捷豹xj8,此时就停在顾宅外头,开车的是李新。 看到顾盼,李新笑得有些发苦,他帮忙将赖在顾盼身上不肯下来的晏颜扶上车,有些无奈地道:,“晏先生的酒量……” “一杯就倒。”顾盼一脸平静地给他解惑。 非但如此,他还能硬是装作无事人一般,欺骗性很强。 对此,李新应该是深有体会,毕竟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听了一个醉鬼的话来这里接她。 李新是车到半途才发现不对劲的。 那时,晏颜四平八稳地坐在后座,一手优雅范十足地撑在车窗上,幽幽地说了一句:,“蒋宥时那混蛋怎么还不死呢。” 当时李新便吓得一个手滑差点将车撞路灯上。 他口中的蒋宥时不是旁人,正是盛景的总裁他们的老板啊! 如果这一句可以当作他和总裁有什么旧怨,但接来就更加不对劲了,他开始唱歌……没错,是唱歌,从《myheartwillgoon》myheartwillgoon唱到《一生所爱》一生所爱,从《铁血丹心》铁血丹心唱到《茉莉花》茉莉花…… 普通话广东话英文,各种转换衔接简直天衣无缝…… 听着当红巨星的现场版个人演唱会,李新只觉得一头冷汗,当下便确定这祖宗喝高了,但是天可怜见,他几乎全场都在盯着,就怕出什么状况,他看得真真儿的,这位祖宗从头到尾明明只喝了两口。 谁能料到这两口竟然就能让他醉了。 心里叫苦不迭,李新把车越开越慢,正在他打算直接掉头调头的时候,只听车后座那位大爷忽然慢悠悠地喊了他一声:,“李新,你能不能开快点?去晚了顾盼会被妖怪吃掉的哦。”说着,仿佛还嫌不够刺激似的似地“咔咔”怪笑两声,“如果顾盼被吃掉我就让你陪葬。” 听得李新头皮都快炸了。, 到了这一步,李新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初衷了,他在想自己拼了老命地想要攀上这位祖宗给他当经纪人是不是一件错误的事情,他怕自己早晚被这祖宗折腾死,然后英年早逝什么的。 “盼盼,~我头疼……~”那厢,晏颜将脑袋拱在顾盼的怀里,哼哼唧唧地撒娇。 顾盼面无表情地给他揉脑袋。 “盼盼……~” “闭嘴。” “盼盼盼盼……~” “闭嘴。” “盼盼盼盼盼盼……~” 顾盼额头青筋跳了一下,扯下他的的领带团巴团巴塞进了他的嘴里。 世界终于清静了。 驾驶室前头开车的李新往后视镜看了一眼,便见到这残暴的一幕,当下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整个人都不好了,暗叹一声:这才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呢…… 晏颜委委屈屈地趴扒在顾盼怀里,安静了一会儿,便眨巴着一双因为醉酒而格外清亮水润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顾盼,指望她能心软。 但那显然不可能。 “盼盼,我难受……”他口齿不清地嘟囔着,自力更生吐出了嘴巴里的领带。 顾盼拿了一瓶水,拧开盖子递给他。 晏颜不肯自己拿,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水,忽然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向顾盼:,“盼盼,你知道我在酒会上看到谁了吗?么?” “谁。”顾盼为了打发他,心不在焉地随口问。 “嗝,不告诉你……~” 顾盼抽了抽嘴角,却也没什么好奇心真的去追问。 “c市可真小,~真小啊……~”顾盼不问,晏颜也不说,只一径神神叨叨地嘟囔。 前头开车的李新情不自禁地又往后视镜瞄了一眼,他说的应该是总裁吧?可是他和总裁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晏颜感叹了几番,趴扒在顾盼怀里,伸手环住了她的腰。 她的腰瘦瘦的,不盈一握,他得寸进尺地将脸在她腰上蹭了蹭,她穿着一条薄薄的羊绒裙,触感特别好。 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他微带着醉意的眼睛里却是一片复杂。 还好顾盼没有去。 不然可真够堵心的。 因为晏颜喝醉了酒而格外纵容他的顾盼自然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在酒会上见到了她的前未婚夫,不过也许知道了她也不会很在在意,毕竟,他们如今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了。 许是路上折腾够了,晏颜一回到房间倒头便睡,一点都没有再烦人,倒是让顾盼松了口气。 送走李新,顾盼也回房休息去了。 回国之后感觉一直很十分疲惫,从精神到体力都有种跟不上的感觉,倒时差也是万分辛苦,可是虽然身体已经极度疲惫,但是她这一觉睡得还是不安稳,又是一夜宿的噩梦。 一时是顾安安疏离防备的脸,一时是秦婉嚣张肆意的嘲讽,一时又是妈妈紧紧掐着她的手臂让她一定要保护好安安,然后是秦婉一脸温柔地将刀子捅进了安安的胸膛…… 是手机铃声将把她吵醒的,她从噩梦中挣扎出来,猛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盯着雪白的屋顶,只觉得头疼欲裂,一时之间竟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处何地的茫然无措之感。 烦人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顾盼按了按额头,爬起来从包里翻出手机。 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顾盼蹙了蹙眉,接了起来:,“你好,哪位?” “我是苏杭。”手机里响起一个意外甜美的声音。 苏杭? 顾盼按了按额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苏杭是谁?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晏颜应该有跟你说起过我吧,我的服装顾问要离职了,想找你帮个忙。~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约个时间见面细谈?” “晏颜?”顾盼疑惑道。 “啊,那个家伙没有跟你说吗?是他把你的号码留给我的呢。” “嗯没关系,我明白了。,苏小姐什么时候有空?” “今天下午成吗?” “没问题。” 十分爽快地敲定了时间,顾盼用手托住又按了按额头,然后忽然想起来苏杭是谁了。 她听晏颜提起过,,是晏颜在巴黎时装周认识的一个女演员,不过那时她忙着时装周的工作,并没有见过她,只听晏颜叨叨说想来一段“他乡遇故知”的异国情缘,不过后来好像就没下文了。 将手机放到一旁,顾盼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耀目的阳光一下子刺入了她的眼睛,她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这时,楼下有动静传来,她皱了皱眉,换了件衣服下楼。 一下楼,便看到开放式的厨房里,一个身上穿着粉红色围裙的男人正一边哼着歌一边做早饭。 “……anditlookslikei’mthequeen.~thewindishowlinglikethisswirlingstorminside…~” 他的声音实在很好听,曾经有粉丝形容听他的声音“耳朵都会怀孕”,可见一斑,只是不管怎么说……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男人身穿印着轻松熊图案的粉色围裙唱着最近大热的《冰雪奇缘》冰雪奇缘里艾莎女王的歌,着实有些奇怪,但……偏偏竟无一丝违和感。 清爽的短发没有打理过,略有些蓬松凌乱,粉色的围裙里头是件浅灰色的t恤,袖子一直挽到手肘处,这样的他看起来竟然少年感十足,明明已经二十八岁了呢明明已经28岁了……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好像独独比较宠爱他呢。 “啊,顾盼你醒啦!~”晏颜一抬头,看到了顾盼,咧嘴笑了笑,“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糖心煎蛋。” 顾盼一下子笑了起来,任谁也想不到那个镜头前总是一脸傲娇的男人私下里是这副模样吧。,不知道为什么,顾盼有时候会想,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成长,当年那个骄傲纯澈的少年长大了,便应该是这样一副温柔的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看什么?今天又被我帅到了吧?”晏颜冲她抛了个媚眼,得意非常。 顾盼抽了抽嘴角,幻想破裂。,她走到厨房岛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白开水和煎蛋。 晏颜给自己做了个三明治,又倒了杯果汁,到顾盼对面坐下,忽然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没有休息好吗?” “大概有点认床吧。”顾盼随口道。 晏颜忍不住眉毛眼角微微一跳,这个工作忙碌起来到哪都能倒头就睡的女人说自己认床?在讲冷笑话吗? “吃完东西再去睡一会儿吧,估计是时差还没有倒过来。”晏颜喝了口果汁,有点担心她这个状态,建议道。 “不行,我下午还要出去一趟。”顾盼慢慢喝完了杯子里的白水,开始吃煎蛋。 “去哪儿?” “苏杭给我打电话了。,关于苏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记跟我说了?”顾盼看了他一眼,道。 “啊对。”晏颜拍了一下额头,咬了口三明治,有些含糊不清地道,“昨天在酒会上碰到的,说她的服装顾问要离职了,暂时找不到人手代班,她听说你跟我回国了,想暂时借你用几天,你知道,我一向没办法拒绝美女的请求。~” 顾盼一脸怀疑地看着他:,“我都不知道我的名气已经大到连国内都知道了?” “不要妄自菲薄嘛,我们盼盼很厉害的。”晏颜擦擦手,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的发质很柔软,摸起来很舒服,像他曾经养过的一只猫,乖起来让人心疼,挠起人来也毫不手软。 顾盼见他得寸进尺将手搁她脑袋上揉个不停,忍无可忍地打下他的手,顿了顿,才道:,“知道了。” 作为服装搭配师,她虽然在国外也算小有名气了,但在国内却还是籍籍无名之辈,她知道晏颜这么做,无非是在替她创造机会。 当年她从那一地狼藉的蛋糕堆里拉起那个孤立无援的少年时,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接受他的庇护。 “我就知道盼盼会明白我的心意。”晏颜弯了弯眼睛,深情款款地道。 顾盼嘴角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如果你不随时随地发情的话,我一定会更感激你的。” “我喜欢你啊,我以为你知道的。”晏颜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脸上的深情立刻变作了伤心。 那样伤心欲绝的表情出现在那张妖孽一样的脸上,饶是顾盼向来心志坚定,也不由得稍稍有些晃神。,顾盼相信任何女人看到这样一张脸上出现这样一副表情,都会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他好生安慰一番。 当然,那个“任何女人”之中绝对不会包括她。 因为她太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 “你喜欢的人太多了。”顾盼泼他一盆冷水。 跟眼前这个男人美丽的皮相同样出名的,还有他花花公子一样的性格,交往过的女朋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而且历任女朋友都可以和平收场,再见面还是朋友,简直不能更嚣张。 “可是我最喜欢的是你啊!”晏颜瞪大一双流光潋滟的眼睛,一脸认真地加重了那个“最”字,末了,还点了点头加以肯定。 “……还真是荣幸呢。”顾盼微笑颔首,然后低头咬了一口糖心煎蛋。 “干吗嘛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只要你点头,我立马就不玩了!”说着,仿佛为了加重自己的信任度,他还掏出手机晃了晃,“只要你点头,我分分种把所有女人的号码全删了。” “删了你也背得出吧。”顾盼明知道不该和他扯皮,但还是忍不住吐槽。 “我只背得出你的。~”晏颜眨了眨眼睛,冲她放电。 顾盼终于发觉,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和他扯皮的……她默默低头吃东西,再不搭理他。 在m国的那个圈子里,她的女性缘很差,几乎没有女性朋友,这一点都是拜眼前这个花花公子所赐,他可以和他的前女友们分手还是朋友,她却是成了众矢之的,每次他想分手,她都是绝好的靶子,晏颜的“真爱”,真是够了……想想他给她惹的那一屁股情敌,顾盼就有种抚额长叹的冲动。 只是……不知道这个苏杭,会不会成为她的新麻烦。 二、偶遇故人 苏杭约的地址是宁里路的一家品牌服装店,时间是下午三点,顾盼提前了半个小时到,打算先熟悉一下环境。 这个品牌是苏杭主持的那档节目的服装赞助商,算是比较高端的品牌,也是c市名媛贵妇比较青睐的牌子。 顾盼刚进店,便有导购迎了上来。,导购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光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皮肤光滑,看起来保养得极好,他一边不着痕迹地将她打量了一番,一边微笑着问:,“小姐有预约吗?” 通常来这里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基本都是熟客,但顾盼是第一次来,自然面生。 十年前,她离开c市的时候,这个牌子还没有入驻呢。 “我约了苏小姐三点在这里见面,提前过来熟悉一下环境。”顾盼道。 “苏杭?”导购一边问一边飞快地将她上下扫视了一遍。 “是。”顾盼微笑。 “哎呀,苏杭有打过招呼,你便是顾小姐吧,快请进。”导购一下子热情了起来,“顾小姐看起来有些面生呢,是第一次来吗?” “嗯,我刚回国不久。”顾盼笑盈盈地回答。 这时门口又有几个客人走了进来,那导购看了一眼,忙招呼站在一旁的小姑娘:,“艾丽你快过来帮我招呼一下顾小姐。~”说着,又一脸歉意地看向顾盼,“有几个认识的朋友过来了,我去招呼一下。” 顾盼点头:,“我自己看看,不用招呼我,你去忙吧。” 导购走了之后,顾盼并没有去看他招待的那几个刚进来的客人,只自己慢慢打量店里陈列的衣服,这个牌子的风格大多优雅简洁,模特身上穿的是当季最新款,配色倒是让人眼前一亮,正打量着,身后忽然传来尖细的高跟鞋踩打地面的声音。 “顾盼?”一个略带着几分惊讶几分试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盼回头,便看到一个穿着eliesaab白色蕾丝裙,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正微笑着走了过来,虽然她是微笑着的,可是眉目间却并不友好。 “真的是你,刚刚我还以为看错了。”她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置信一般抬手捂住了嘴,“你什么时候回c市的?怎么没有听说?” 表情夸张而做作。 顾盼眯了眯眼睛,是莫琳琅啊,虽然十年的时光让她也有了很多的改变,但依稀可见当年的轮廓。 c市,果然很小呢,这才回来两天,就碰见故人了。 莫琳琅算是蒋宥时的半个妹妹,说是半个,那是因为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她是十岁才去的蒋家。莫琳琅的母亲是当年声名赫赫的偶像巨星莫柔,可惜红颜薄命。莫柔死后,莫琳琅在福利院住了几年,直至蒋家知道她的存在,才收养了她,据说是因为莫柔生前和蒋宥时的母亲是相处得极好的闺密闺蜜。 “琳琅,遇到熟人了吗?”刚刚和莫琳琅一起来的两个女孩走了过来,好奇地看向顾盼。 “嗯,她是我哥哥以前的未婚妻。”莫琳琅介绍。 这话,可就值得玩味了。 以前的,未婚妻。 那两个女孩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用如同看猴子一般稀奇的眼神将顾盼上上下下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番。,莫琳琅的哥哥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妻的事情在c市几乎是无人不知的,因为当时那场新闻闹得极大。 “啊她就是那个鹊巢鸠占的顾家养女?!”其中一个女孩惊呼。 她的声音有点大,当下店里其他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了过来。 “聒噪。”一个软绵绵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有些诡异的气氛,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香槟色裙子外搭chanelchanel小西装的女人,她微微扬着下巴走了过来,虽然身形娇小,但气场十足。她扫了一眼站在一旁表情尴尬的光头导购:,“李全盛,你平时不是最要紧那些狗屁格调的吗么,现在发生了这么没格调的事情,怎么也不管管?” 她微微扬着眉,用那样软绵绵的像棉花糖一样甜美的声音讲着粗话,竟然也毫无违和感,让人无法生厌。 “哎呀,叫人家大卫!”光头导购一脸不爽地跺脚道。 那女人嗤笑了一声,并没有去看绷着脸的莫琳琅和刚刚那个喊出声如今被呛得涨红了脸的女孩,而是看向顾盼,伸手道:,“我是苏杭。” 顾盼也笑了起来,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是顾盼。” 有点令人意外呢,这个苏杭有点令人意外,非但不麻烦,似乎还很还意外的好相处。 其实苏杭也点意外,她没有想到,晏颜身边的这个服装搭配师竟然就是蒋宥时的未婚妻,当年那场轰动c市的养女事件过去之后,那位处于话题风口浪尖的顾小姐便绝迹于c市,原来……竟是出国了啊。 “苏杭姐。”一旁被故意忽略的莫琳琅绷着脸称呼了一声。 盛景总裁是自己哥哥,纵使蒋宥时对她从来都是不假辞色,但父亲蒋正天却是一向疼她,莫琳琅在盛景的资源自然是最好的,但……她似乎离一线总差了那么一口气,只能委委屈屈地屈居二线。 可是苏杭却是当之无愧的一线。 当然,这一声苏杭姐也是大有深意的,称她一句“姐”,是因为她资格老,但又何尝不是因为她年纪比她大。 苏杭,可是已经32三十二岁了。 在这个吃青春饭的圈子里,她还能红几年呢? 这么一想,莫琳琅立刻就舒服多了。 “嗯。”苏杭却不管她那嘲讽意味十足的眼神,对于这声“姐”完全照单全收,然后对顾盼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 “好。”顾盼微笑。 “顾盼,我们也十年没见了,不如一起?”莫琳琅却是突然插嘴道,这么说的时候她的眼睛却是在苏杭和顾盼之间来回打量,心里暗自思忖,顾盼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回来干什么?而且……她为什么会认识苏杭,跟苏杭约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抱歉可能不太方便。”苏杭扬了扬眉,毫不客气地开口打断她的话,“我同顾小姐还有事要谈。” “苏杭姐你可能不知道,顾盼可是差点成为我的嫂子呢,如今多年没见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要跟她聊的。”莫琳琅丝毫没有被拒绝的难堪,只一径笑盈盈地道。 苏杭闻言,看了顾盼一眼。 “我们没什么可以聊的。”顾盼微笑着拆她的台,“事实上我现在同蒋家并没有什么关系,跟你就更没什么关系了,我想我们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有友好到可以坐在一起聊天的地步。” 在她还是蒋宥时的未婚妻的时候,也跟这一位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当年的莫琳琅性格有些阴沉,而且似乎总对她抱有莫名的敌意,当初她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就她今天这番作态来看,那似乎并不是她的错觉呢。 只是,她还真是想不起来她到底是如何得罪了这位大小姐,竟让她记仇记了这么些年。 顾盼的话直白到毫不留情面,杀伤力可比之前苏杭的拒绝要大多了。 莫琳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难看。 习惯了拐着弯说话,就算羞辱人也习惯了拐着几道弯,如此直白到毫不留情面的话让莫琳琅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苏杭却是“嗤”地一下笑了起来。 苏杭一笑,莫琳琅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也是呢,被拆穿了身份赶出顾家之后,你同蒋家同我哥是没什么关系了。”莫琳琅捏了捏拳头,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微笑,反唇相讥道。 “莫小姐这么说难道是因为你也觉得蒋宥时是个反复无常落井下石的小人?”顾盼眨巴了一下眼睛,无辜道,“你背地里这么说蒋宥时,蒋宥时他知道吗么?” 订婚,是因为顾盼是顾家的千金。 一旦知道顾盼只是顾家的养女之后,便忙不迭地解除了婚约,这不是反复无常落井下石是什么? 莫琳琅的脸都绿了。 苏杭却是笑得更欢了。 “顾盼,你不要欺人太甚!”莫琳琅瞪着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咬牙切齿地道。 顾盼却是没了和她斗嘴的意思,觉得挺没意思的,没有再搭理她,而是看向苏杭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吧。” 这一次,莫琳琅狠狠地捏了捏拳头,终于没有再插嘴。 苏杭笑着睨了她一眼,同顾盼一起走出了店门。 在她们走出店门之后,对面更衣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慢慢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看到那个男人,莫琳琅微微一愣:,“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她们口中的蒋宥时。 蒋宥时并没有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着顾盼的背影。 “哥,你看到顾盼了吧?”莫琳琅心里微微一紧,试探着问。 蒋宥时却没有搭理她,只眯着眼睛望着那背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然后将手上的衣服随手扔给一旁有些战战兢兢的导购,径自走了。 只留下莫琳琅在原地,面色忽青忽白。 陪她一起来的两个女孩都是盛景的新人,平素都是捧着莫琳琅的,这会儿见她下不来台,都往后缩了缩,全当自己是隐形人什么都没有看见。 莫琳琅很讨厌顾盼。 她从小跟着父亲一起生活,记忆里是没有母亲存在的,而父亲则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导演。,说他是导演都是抬举,事实上根本没有人会请他拍片子,只能经常在各剧组跑跑龙套混日子。 这样一个落魄潦倒生活粗糙的男人,还酗酒成瘾,怎么可能会照顾好她。 她自记事起便拖着两管青鼻涕,跟着那个男人到处跑龙套,后来有导演可怜她,又看她长得可爱,便也给她一些角色,渐渐竟也有了些小小的名气,足以混个温饱,她自小在这个圈子里混,学得一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嘴巴甜,长得又出挑,也算老天爷赏饭吃。 再然后,那个男人某天晚上喝多了酒滚进河里再没能爬上岸,她彻底成了孤儿,被送进了福利院。 一切的噩梦终止于十岁那年,她被c市有名的富商蒋家收养了。 直至那时她才知道,那个根本就不存在于她记忆中的母亲竟然是曾经声名赫赫的偶像巨星莫柔,而且蒋家夫人生前和妈妈是好朋友,因为这个,她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一开始,因为养女的身份,她是战战兢兢的,她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所有的人,甚至是蒋家的仆佣。 和母亲是好朋友的蒋夫人已经过逝了,养父对她倒是十分疼爱,唯有哥哥蒋宥时从来不肯搭理她,不管她怎么讨好,他都是冷冰冰的。 可是她喜欢蒋宥时,那么优秀完美,仿佛童话里的王子一样存在的少年。 但是,作为蒋家的养女,他们是完全不同格格不入的两个世界的人,她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他,直至他有了未婚妻。 顾家的顾盼。 第一次看到顾盼是在他们的订婚宴席上,蒋宥时牵着她的手出现蒋宥时牵着顾盼的手出现。顾盼,她打扮得像一个美丽的公主,举止优雅到让她自惭形秽。 而她,只能躲在黑暗里看着这一切,仿佛一个永远上不了台面的丑小鸭,满含自卑。 顾盼是顾家养女的事情被曝光的时候,她感觉整片天都蓝了,连空气都清新了起来,那座压在她头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大山终于被搬走了,可是随之而来的便是巨大的愤怒,怒不可遏,明明只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明明出身比她还差,却能够好运气被顾家收养,当了十几年名正言顺的大小姐,甚至还同她心目中的男神订了婚。 她凭什么,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还好,她终于被揭穿了真面目,偷来的人生,总是不能长久的。 后来,那个女人终于彻底消失在c市,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而那时,她终于也成长为娇柔的少女,有着不亚于不输于顾盼的容貌和气质,她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少女心,向蒋宥时诉说了这许多年暗恋。 她原以为即便会被拒绝,至少,至少……他应该会有一些感动吧?感动于一个少女纯真的单恋和鼓起勇气之后的告白。 可是,告白之后的结果,却是令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难道那个老头没有告诉你,你是我的妹妹?” “可是……可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啊……”她急急地辩白。 “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他看着她,眼含讥诮。 直至现在,她都记得蒋宥时讥诮的目光。 那目光,让她多年的爱恋,变作了一场笑话。 可是,原来她并不是被领养的孤女啊,她是大名鼎鼎的莫柔和蒋家掌权者的女儿,她在蒋家,也应该是有一席之地的,她不需要战战兢兢地讨好任何人。 莫琳琅捏了捏拳头,眼中一片阴霾,嘴角却勾起一丝奇异的笑容。 看吧,偷来的人生终究是要还回去的,而她,却是蒋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躲在角落里仰望别人的丑小鸭了。 她也可以长成美丽的白天鹅。 想起苏杭那个可恶的女人,她冷下脸来,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乔乔,我改主意了,苏杭的访谈,从这一期开始你就不用去了。”电话那头似乎辩解了一句什么,她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选她,或者选我,我不喜欢墙头草。” 三、临时变动 在晏颜正式签约盛景之后,李新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如愿成了晏颜在盛景的专属经纪人,而这个时候,他正一脸崩溃地看着坐在沙发上异想天开的大少爷。 “你说什么?你要拍戏?!” 虽然这个圈子里演而优则唱,唱而优则演什么的都很正常,可是这位大爷是国际级极的歌星啊,公司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花那么大价钱签他的啊?当然是想让他在歌手的道路上发扬发大,赶紧趁着这阵东风出专辑开个唱,顺便可以带带公司的其他歌手啊! 现在这位大爷竟然想跨行拍戏? 有没有演技先不说……首先公司就肯定不会同意的吧! 李新简直想给他跪下了,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想当他的经纪人啊,他后悔了行不行,这种行事丝毫不按常理出牌的大爷他伺候不来啊! “顾小姐……”抹了一把脸,李新扭过头一脸求救地看向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翻资料的顾盼。 没错,这是顾盼的房间。 这位大爷自己的房间不待,非要赖在这里。 顾盼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崩溃状的李新,仿佛看了汉斯那个大胡子,真是一模一样的表情呢。 汉斯是晏颜在m国的经纪人,是个外表粗犷内心敏感的中年老外,本来是打算跟晏颜一起回国打拼的,结果晏颜回国的时候正碰上他的小娇妻闹着要离婚,把汉斯吓得够呛,于是最终汉斯还是放弃了之前的计划,留在m国哄着小娇妻回心转意。 想起那个长着络腮胡的彪形大汉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顾盼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小姐……”见顾盼看着他只顾发笑,李新的表情更苦了。 “咳,抱歉,我只是看你的表情有点眼熟,想起了另一个人。”顾盼轻咳一声,解释。 李新一头的雾水一脸问号。 顾盼正想给他解惑呢,手机却是响了起来,来电的是苏杭。 “顾盼,可能要麻烦你提前工作了。”苏杭的声音有点无奈。 “嗯?发生什么事了?” “节目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可是我的服装搭配师却一直没有出现。” 顾盼微微一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然后挂断电话迅速站起身:,“车借我用一下。” “钥匙在玄关那里,怎么了?”晏颜眨巴了一下眼睛,疑惑道。 “苏杭那里出了点问题,我得提前开工了。”顾盼说着,已经拎了包冲到门口,拿起车钥匙冲出了门。 事实上,在看了顾盼提出的一些造型方案之后,苏杭便说出了实情,虽然是为节目找服装顾问,但因为现在这个节目的服装顾问和她原先私人的服装搭配师是同一个人,所以在那人离职之后,她还需要找一个私人的服装搭配师。 本来说好,顾盼是从下一期开始参与节目录制工作,因为还有一期节目的时间,顾盼正好可以趁机了解一下节目需要的造型风格和一些嘉宾造型,同时还需要和节目赞助的品牌沟通一下。 结果现在……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啊! 二十分钟后,顾盼抱着从品牌商那里拿来的赞助服装冲进了盛景娱乐的演播大楼。 在等电梯的时候,顾盼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簇拥着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从二楼玻璃走廊走过,看身影有些眼熟,原以为是哪个明星,结果在看到那个男人的侧脸时,顾盼微微一怔一顿。 好吧,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不过,既然回到了这个城市,会碰见他也是早晚的问题,她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这时,电梯到了。 顾盼垂下眼帘,收回视线,走进了电梯,就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有些面熟的陌生人而已。 事实上,他们之间,也仅此而已了。 二楼的走廊上,蒋宥时突然停下脚步,蹙眉看向电梯的方面,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他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又变得有些陌生的脸。 “蒋先生,怎么了?”随行的工作人员见他停下,殷勤地问了一句。 蒋宥时没有回答,只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了片刻,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苏杭的休息室在十一楼1103室,顾盼循着门牌号找了过去,敲了敲门,里头有人不耐烦地说了一声:,“进来。” 是个男人,态度很恶劣的样子。 顾盼扬了扬眉,推门进去,便看到一个瘦高个的男人正在气势汹汹地打电话,他一手叉着腰,一手举着手机像一头正在喷火的狮子:,“节目快要开始了,你才告诉我你没时间?!你在玩什么花样!好好好……你要另攀高枝是吧,等着我的律师信吧!”说完,他恶狠狠地掐断了电话,侧头看向顾盼的时候,眼中还是余怒未消,杀气腾腾的,“你又是谁?来干什么?” “我是顾盼,苏小姐请的服装顾问。”顾盼微笑且有礼貌地道。 那男人皱眉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满的都是怀疑和不信任,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门又开了,苏杭手里拿着杯咖啡走了进来,看到顾盼,她眯了眯眼睛笑了起来。 “苏杭,她说她是你请来的服装顾问,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些什么!”那男人一眼横了过去,质问。 “我本来就打算找她代替乔乔的,既然乔乔提前走了,只能麻烦她提前开工了。”苏杭耸了耸肩解释,说着,又对顾盼道,“谢谢你能赶来帮忙,他是我的经纪人杜文,嘴贱了点,人不坏。” 顾盼笑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却突然有敲门声响起。 一个染着银色头发,妆容前卫的女人拎着服装袋走了进来。 “乔乔?”杜文眼睛一亮,随即沉下脸道,“你还敢来?” “说好下一期离职的,刚刚临时有点事情差点来不了,还好赶得及。”乔乔说着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还有八分钟。”说着,她将手上拎着的服装袋递给苏杭。 苏杭并没有看她,只随手将手上的咖啡塞进杜文手里,然后接过顾盼手里抱着的衣服走进了更衣室。 乔乔的脸色微微一变,略带着几分审视看向顾盼,刚刚进门她就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女人,难道她竟是苏杭新请的服装顾问? 杜文见她进了更衣室,急得在外头团团转,“:“这个时候你堵什么气!既然她下一期才离职,这一期本来就该是她的工作,你快出来不要任性了!” 如果不是怕苏杭炸毛,他简直想直接冲进更衣室将她拖出来,悲哀的是他不敢……这个女人平时看起来十分好说话的样子,可是一旦真的惹毛了她,怒气值太吓人他也扛不住。 杜文很焦躁,这虽然是一档访谈节目,但却是以时尚为话题的,作为主持人的苏杭,每一期的造型都是观众期待的亮点和话题,更何况这一次访谈的嘉宾是盛景的总裁,如果搞砸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好了好了,别这么大火气,大老远就能听到你的咆哮,做人能温柔点吗么。”苏杭不紧不慢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出来。 见杜文这副焦躁不安的模样,乔乔心里有了数,八成是苏杭看不惯她跳槽随便请了个人来代班吧。 可惜这一行,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呢。 翘了翘唇角,乔乔骄矜地看了顾盼一眼,将手里的服装袋放在一旁的化妆台上:,“那我就先走了,衣服放在这里,如果苏杭需要的话可以用。”顿了一下,又道,“我也知道这一次做得有点不地道,可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也不能怨我,如果以后有机会希望还能合作。” 到底,她也不想将苏杭得罪狠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冒着让莫琳琅不高兴的风险来这里送衣服。 说完,见杜文并不搭理自己,她也不觉得尴尬,只转身走了。 本来嘛,她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也不能指望人家还能给自己好脸色。 杜文沉着脸看着乔乔离开,忙上前敲了敲更衣室的门:,“乔乔走了,你快出来把衣服拿进去换,节目快开始了,不要任性!” 这一回,苏杭直接没有搭理他。 “现在是任性的时候吗么!这样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你也能随随便便就请了来,在决定用她代替乔乔之前你是不是应该通知我一声?”杜文知道苏杭那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德性又犯了,当下气急道。 一边没好气地说着,一边斜睨了顾盼一眼,满脸都是嫌弃,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杜文你这瞧不起人的毛病得改改,你知道她是谁吗么?”更衣室里,苏杭终于吱声了,她轻哼一声,一边换衣服一边道。 “谁?难道还有什么来头不成?”杜文又瞥了顾盼一眼,一脸狐疑地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浅灰色的大号绞花针织毛衣配着铅笔裤,一头短发清清爽爽的看着倒还顺眼。 可是,这种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的打扮哪里看起来像是一个服装搭配师了?! “她是晏颜的专属服装搭服师。”那厢,苏杭已经换装完毕,打开了更衣室的门。 灰紫的短款拼接小礼服,意外地贴合苏杭的发型和妆容,让人瞬间眼前一亮。 杜文惊艳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苏杭说的话,然后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也许不知道顾盼是谁,但晏颜这个名字绝对的如雷贯耳。 “失敬失敬。”杜文也是个相当有意思的人,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叹为止观,且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他十分热情地自我介绍道,“我是苏杭的经纪人杜文。”他笑着伸出手。 顾盼自然不会落他的脸,只扬了扬眉,从善如流地和他握了握手。 “我打算聘请她当我的服装搭配师,你有意见吗么?” “当然没有。”杜文一脸肯定。 “不比乔乔差?”苏杭一脸揶揄。 “让乔乔见鬼去吧。”杜文果断挥了挥手,斩钉截铁地道。 这下,连顾盼都笑了起来。 脸皮厚到一定境界的时候,还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呢。 “不过,嘉宾在哪里?他不需要提供服装吗么?”见他们聊得哈皮,顾盼拿起刚刚搁置在一旁的另一包服装袋,问道。 杜文猛地一拍额头,一惊一乍地道:,“哎呀!差点忘记这茬了,快快快,就在隔壁,出门右转,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么一惊一乍地干什么。”苏杭却是蹙了蹙眉,仿佛有什么顾虑似的看了顾盼一眼,拿过顾盼手里的服装袋塞进杜文手里,“你去送好了。” “啊为什么是我?”杜文一脸奇怪,“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啊。”说着,又把衣服塞回了顾盼手里,然后不由分说地把苏杭往门外拉,“你也别磨叽了,先去演播厅准备。” 苏杭被杜文拉走了,只来及回过头对她比了个口型,顾盼却暂时没有和她达成心有灵犀的技能,只习惯性安抚地对她笑了笑,苏杭见顾盼对自己微笑,想当然以为她听明白了自己的暗示,安心走了。 顾盼抱着手里的服装袋,出门右转,敲门。 有工作人员来开门,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什么事?” “嘉宾的服装。”顾盼举起手上的服装袋。 “怎么这么迟,进来吧。”工作人员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开了门。 顾盼一进门,便看到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 然后恍然,原来嘉宾是他啊。 顾盼忽然就明白刚刚苏杭对她比的口型是什么了。 她在说,嘉宾是蒋宥时。 蒋宥时正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财经杂志,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看到她进来也没有丝毫的惊讶,只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晌,随即视线落在她已经剪短的头发上,才蹙眉道:,“你便是苏杭新聘的服装顾问?” 在蒋宥时盯着顾盼看的时候,顾盼出于职业习惯,也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上下一色的黑色高定西装,深蓝色斜纹领带,无功无过,从风格看应该是他的私服,虽然不符合她的美学,但出镜也完全没有问题,属于零差误的服装,更何况他本身是商人,不是艺人。 最主要的是,顾盼觉得他应该不会愿意穿她带来的服装。 虽然这样想,但顾盼还是将手里的服装袋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同时微笑着回答:,“嗯对,我来送蒋先生的服装。” “蒋先生”三个字让他微微挑了一下眉,然后表情漠然地道:,“不用了,你已经迟到了。” 看吧,她就知道。 蒋宥时是一个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人,他完全不能忍受“不守时”这件事。 “事实上我应该下一期节目才开始工作,现在临时上岗,是因为节目服装顾问开了天窗,而我半个小时前才接到电话。”顾盼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番。 “我不接受任何解释。” “那您请便。”顾盼微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蒋宥时眯着眼睛盯着她的背影许久,直至她消失在门口,一动没动。 很好,这个女人,竟然还敢调头就走。 一旁看完全场的工作人员只觉得冷汗直流,苏杭这是从哪请来的服装顾问啊,她难道不知道眼前这一位不仅仅只是节目嘉宾,还是盛景的大boss吗,态度这么嚣张真的没问题吗…… 顾盼回到苏杭的休息室时,杜文也不在,估计是去忙了,她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杂志,是本财经杂志,封面人物还很眼熟。 还真是无处不在。 顾盼盯着杂志上的封面人物,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那封面人物不是旁人,正是刚刚才见过的蒋宥时。 蒋宥时的父亲年轻时是有名的美男子,但蒋宥时的长相却是随母亲多点,因此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男子,他的眼睛倒是像极了他的父亲,但是一样漂亮的丹凤眼在他的脸上却平白增添了几分冷酷的意味,而且他的嘴唇很薄,听老人说,嘴唇薄的人会比较无情。 虽然不如蒋父俊美,但他长得其实也不算差了,尤其是还有豪门公子的身份作注脚,如今更是被岁月平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和身居高位之后才有的气势,完全褪去了当年那仅有的一丝青涩感,这样一个亮晶晶光灿灿的钻石王老五,完全是一个能让名媛淑女趋之若鹜的对象了。 但落在顾盼眼里,只觉得十年未见,这一位看起来更加冷硬得像块石头了。 “咦,顾盼你在这里啊?我正找你呢,嘉宾不需要我们提供服装,已经去演播厅了,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杜文推门进来,看到顾盼,忙眉开眼笑道。 “好啊。”顾盼随手将杂志放在一旁,波澜不惊地抬头微笑道。 杜文却是被她的微笑煞了一下,明明并不是耀眼的女人,可是那一笑间的风情竟让他有些抵挡不住。 她的眼睛,真漂亮啊。 顾盼跟着杜文到演播室的时候,节目正好刚开始,他们悄悄在后排寻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 台上,苏杭坐在沙发上,笑盈盈地对着镜头道:,“大家好,我是苏杭,大家应该都知道是我盛景的艺人,这一期我为大家请来了一位重量级嘉宾,盛景娱乐总裁,也是我的老板,蒋宥时。” 观众鼓掌。 坐在后排的顾盼和杜文也心不在焉地跟着鼓掌。 “顾小姐不会怪我之前态度不好吧?”在一片掌声中,杜文压低了声音暗搓搓地道。 “怎么会,人之常情。” “今天这个节目的嘉宾太重要,容不得出一点差错,偏偏有人瞅准了这个时机来整苏杭,作为她的经纪人,我必须要为她考虑到方方面面。”杜文小小声解释。 “当然,这是你的工作。”顾盼十分体谅地道。 杜文看了她一眼,见她果然不像是心有芥蒂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啊,接下来一些问题总感觉有些危险呢。”那边,台上镜头里,苏杭笑得有些狡黠,看起来分外可爱,“总裁大人,如果我问了一些不该问的话题也请不要给我穿小鞋哦,我可是按着剧本念的。” 蒋宥时淡淡扬了扬眉:,“觉得危险,就应该不要问了。” “啊好可怕。”苏杭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对着镜头道,“为了大家,我可是豁出去了呢。”说着,她收敛了表情整了整脸色,一本正经地看向蒋宥时,“据闻蒋先生曾经有过未婚妻?” “嗯。” “呜好可怕冷场了。”苏杭又拍了拍胸口,“当年那场订婚和之后的事情成了轰动c市的大事件,而这么多年,蒋先生一直单身,是因为深爱着您的未婚妻,一直在等着她吗?” 顾盼忍不住弯了弯唇,笑了起来。 苏杭的问题还真是……可爱得让人无法吐槽呢。 “那个人,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印象,老实说,我从来不觉得真正认识过她。”蒋宥时却是忽然嗤笑一声,转过头看向镜头淡淡地道,引起一片哗然。 虽然是看着镜头,可是顾盼却觉得他是在看着她。 顾盼嘴角的笑意加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吗? 还真是个不错的理由呢。 “顾小姐你在笑吗么?”一旁,杜文忽然抖了抖,放轻了声音问道。 “嗯,是啊。”顾盼温柔地回答。 杜文又抖了抖,总觉得那笑容有点可怕呢! 他果然是得罪她了吗?! 访谈结束之后,蒋宥时下意识又看了一眼观众席最后面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坐在那里的人已经走了。 那个女人……还真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啊。 蒋宥时几乎是有些恶狠狠地想。 一、打脸 节目结束之后,苏杭便提出要带顾盼熟悉一下环境,顺便在食堂解决晚餐。 食堂的伙食还不错,顾盼点了一份素烧豆腐、一份凉拌芹菜配一碗小米粥,倒是苏杭无辣不欢,点了一份香酥辣子鸡,还点了椒盐大虾和一品香芋。 “你的食谱看起来比我更像一个艺人嘛。”苏杭笑着吐槽道。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她吃得很少,基本就是过过眼瘾,毕竟作为艺人,保持身材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倒是顾盼,细嚼慢咽地将所有的东西都慢慢吃了下去,看得苏杭叹为观止。 “晚餐要稍稍吃得健康一点。”顾盼笑道。 苏杭忍不住失笑:,“你还真像个老太太,我妈也这么说。” 顾盼笑而不语。 她好不容易才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怎么能够不好好珍惜呢。 “啊对了……刚刚的访谈,对不起啊。”苏杭顿了顿,忽然有些歉意地道。 在节目里提起这个前未婚妻,而且蒋宥时还说了那么无情的话,苏杭心里始终觉得有些抱歉。 “没关系,一切为了节目效果嘛,而且我们现在的确没什么,所以不用担心。”顾盼十分坦然地道。 苏杭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 吃过饭,两人正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莫琳琅和乔乔相伴走了进来。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莫琳琅也看到她们了,她看了看苏杭,又看了看顾盼,狐疑道:,“顾盼,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她是我新请的服装顾问。”苏杭龇牙笑道。 “所以在乔乔离职之后,你竟然是找了顾盼来顶替乔乔的位置?苏杭姐你还真是……”莫琳琅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随即笑了起来,那笑容说不出的讽刺。 乔乔是谁?业内知名的服装搭配师,岂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顾盼可以代替的。 该说苏杭是异想天开呢,还是越混越回去呢? “那就不劳你操心了,借过。”苏杭说着,懒得和她扯皮,拉着顾盼径直走了。 留下莫琳琅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兀自冷笑。 而乔乔却盯着墙上的背景电视,面色有些不大好看,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正是苏杭主持的那档访谈节目。 她以为苏杭最终还是会选择穿她送去的衣服出镜,虽然想着可能会因此得罪莫琳琅,但做事毕竟要有始有终,而且她也不想接到杜文的律师信,那男人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难缠,他可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讲究什么绅士风度,可是结果苏杭竟然没有穿她送去的衣服,更令她不舒服的是,她不得不承认,苏杭身上这一套,比她选择的那一套,毫不逊色,甚至更加出彩。 这个认知让她产生了空前的危机感,苏杭的发型和妆容都是一早定好的,而顾盼应该最早也只在一个小时之前才得到她开天窗的消息,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她竟然完美地处理了危机,还做到了这样的地步。 乔乔有些惴惴地看了莫琳琅一眼,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大小姐翻脸不认人。 莫琳琅也注意到了墙上的背景电视,她定定地盯着苏杭看了一会儿,忽尔扫向乔乔,面色不善:,“我说过,不喜欢墙头草。” 乔乔有些涩然地摇头:,“不是我。” 莫琳琅面色猛地一变,再次看向电视背景墙:,“难道是那个顾盼?” 虽然不想承认,但乔乔还是点了点头:,“是。” “只是巧合吧。”莫琳琅磨了磨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可是连她自己都明白,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想到她刚刚还在嘲笑苏杭和顾盼,莫琳琅感觉自己像被生生扇了一巴掌,让她微微扭曲了脸。 大概是因为让莫琳琅和乔乔吃了瘪的缘故,苏杭的心情很好,一直走到门口,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你现在跟晏颜住一块儿吗么?”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苏杭随口问。 “门对门。”想起晏颜曾经追求苏杭未遂,顾盼解释了一句,万一晏颜还没有放弃追求苏杭呢,她总不能拖后腿。 “住哪儿啊?要我送你吗?” 正说着,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商务车驶了过来,在她们面前停下。 “咦?”苏杭一愣,随即下意识看向顾盼,“这不是老板总裁的车吗么?。” 听言,顾盼眉头便是一皱。 这时,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露出一张淡漠的脸。 “上车。”他看向顾盼,淡淡开口。 顾盼很想啐他一脸,凭什么她要上车。 苏杭却是瞧出了些别的意味,瞧这霸道总裁的架势,看来他在节目里说的那句“那个人,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印象,老实说,我从来不觉得真正认识过她。”,完全口是心非嘛,甚至可能是赌气的成分多一点吧。 这么一思量,苏杭感觉自己的八卦因子开始蠢蠢欲动。 仿佛是注意到了苏杭闪烁着八卦的眼神,蒋宥时冷冷看了她一眼。 苏杭轻咳一声,相较于八卦,果然还是性命比较重要,于是她很没义气地拍了拍顾盼的肩膀,先溜了。 蒋宥时则是皱眉看向顾盼,又重复了一遍:,“顾盼,上车。” 语气已经隐隐有些不耐烦。 顾盼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他想跟自己说什么,但他既然抽风一般出现了,以他霸道又执拗的性格,她不如了他的意,八成是走不掉的。 而且这个时间点,虽然人并不多,但也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了。 顾盼一点都不想再处于流言的风口浪尖,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权衡了一下,她打开车门,上了车。 她上了车之后,车子便驶出了演播大楼。 车子里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在一片沉默中,顾盼忍无可忍地先开了口。 “原因。”他淡淡吐出两个字。 “什么?”顾盼一脸的莫名。 这个男人到底抽的什么风? “我想知道,当年你突然出国离开的原因。”蒋宥时看向她,冷声道冷声道。 “你知道的啊,那个时候,我被赶出了顾家。”顾盼微微一愣,随即微笑着道。 真是碍眼又虚伪的笑容,蒋宥时狠狠皱了皱眉:,“所以你就不告而别?” “告别?跟你吗么?”顾盼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我以为在解除了婚约之后,你不会喜欢我再出现在你面前碍眼才是。” 她是多么体贴多么善解人意啊,这才一点都没有找他的麻烦,就这么乖乖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谁告诉你,我们的婚约解除了?”蒋宥时眯了眯眼睛,眼神冷得仿佛结了冰一样。冷冷地看着她。 这回,顾盼是真的愣住了,她回忆了一下当时在商场外面的led屏幕上看到的新闻,她至今都记得十分清楚,字幕的内容是:“顾家千金被曝并非亲生,据知情人士透露,蒋氏有意解除婚约。” 可是似乎……她当时并没有去验证那条新闻的真假? “我给你打过电话。”她很快回过神来,下意识道。 “什么电话?”他蹙眉,面露疑惑。 ……看起来,他对那通电话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那时,你说,我现在不方便讲话,有什么事情稍后再联系。”顾盼淡淡地道,也有些意外自己竟然将这句话记得这样清楚。 大概是因为,当时,她真的很在意吧。 以为是她最后依靠的人,在那个时候,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她。 “所以呢,你稍后联系我了吗么?”蒋宥时却是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竟然还追问道。 “我以为,这只是你不想再跟我联系的托词而已。”顾盼按了按额头,不太想回忆那些糟糕的过往。 “你以为?”蒋宥时扬了扬眉,然后冷冷地扯了扯唇角,“我这样说,一定只是因为我当时真的不方便接电话而已。” 他这样强调。 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逃避问题的人。 顾盼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有些滑稽,她道:,“那大概就跟你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我一样,我也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你吧。” 看她这样笑,不知为何,蒋宥时觉得更加愤怒了。 “好吧,那我换一个问题,为什么后来你的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他冷声道。 因为,她的手机卡,在之后不久便被秦婉销号了,大概是怕她再联系顾安安吧,可是顾盼却是不想跟他说太多,只侧过头,目光灼灼地着看向他:,“那么,你现在是想跟我结婚吗?” 这个问题太跳跃,导致蒋宥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住了。 现在,跟眼前这个女人结婚? 在阔别十年之后的现在? “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我在异想天开不自量力自取其辱。”顾盼却是突然微微笑了起来,“那么请问,蒋氏是否真的公开解除婚约,有那么重要吗么?” 看着她这样的表情,蒋宥时下意识皱眉。 “停车。”顾盼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冷下脸,道。 “恐怕不行。” “你还想说什么?”顾盼有些怒了,“你会娶的女人无非两种,你喜欢到非娶不可的,或者,可以联姻带给你利益的,现在我两种都不是,婚约不管有没有公开解除,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如今这番纠缠作态到底是为什么?” “这里是高速公路,恐怕没办法停车。”蒋宥时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道。 顾盼感觉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简直要被他气死了,这个男人总能这样气她,她按了按额头,压下怒气,“这是去哪儿。” “吃饭。” “我已经吃过了。” “我还没有吃过。” 十分理所当然的口气口吻。 顾盼撇开脸,不想再看这个让她堵心的男人。 吃吧吃吧去吃吧!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直到下车,顾盼都是面无表情的,她已经懒得再给这个男人好脸看了,反正他也不是她的客户,她没必要陪着笑脸。 蒋宥时带她去的是一家药膳馆,在c市很有名,一般情况下没有提前预订是不可能有座位的。但那也只是一般情况下,蒋宥时在这里参了股,作为半个老板,自然另当别论了。 蒋宥时完全没有要看顾盼脸色的意思,径自悠然自得地点了菜,然后纡尊降贵地将其实很洁净的碗筷又用开水烫了一遍自己用开水将所有的碗筷都涮了一遍。 当然,这并不表示他有多么绅士,纯粹只是因为他有洁癖罢了。 顾盼冷着脸坐在他对面,低头玩手机。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是“徐律师”,她顿了顿,抬头看向蒋宥时:,“我接个电话。”说完,便起身走到了外面走廊里。 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顾盼接通了电话。 徐律师是父亲生前的好朋友,也是他保管着父亲的遗嘱。 在顾盼18十八岁生日那天,她接到了徐律师的越洋电话,他告诉她,父亲生前留下一份遗嘱,给她和顾安安每人留了20%的顾氏股份,这些股份暂时由徐律师代为管理,直至她们成年之后交还给本人。 知道这件事之后,顾盼心里难受了很久。 这些年,她一直和徐律师保持着联系。 秦婉从来没有掩饰过她的贪婪和野心,在她离开顾家之后,秦婉便更加肆无忌惮,不断鲸吞蚕食顾氏的股票。 之后顾氏陆续曝光了一些负面消息,导致股价下跌,而秦婉则是趁机大肆购入。作为监护人,她手上原本便有父亲生前2%的赠予,这些年她前前后后又收购了7%的散股,如今她手上已经持有了9%的股份,而且这些年,她小动作不断,已经吞下了一些本该属于顾安安的私产。 徐律师告诉她,顾安安的处境不妙。 而且秦婉,似乎已经盯上了顾安安即将继承的那20%的股份。 顾盼回国的事情,徐律师是知道的,而此时,徐律师告诉了她一个匪夷所思且十分惊人的消息。 “徐叔叔,你是说……秦婉要嫁入蒋家了?”顾盼被这个消息惊了一下。 “嗯,她已经登堂入室,搬进蒋家了。”徐律师低沉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 顾盼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秦婉虽然贪心,但能力有限智商堪忧,本不足为惧,但如果她勾搭上了蒋正天,那就不得不令人忌惮了。 蒋正天是蒋宥时的父亲,如今蒋家的掌权人。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蒋家也参与其中,虎视眈眈着准备将吞噬顾氏企业呢? 蒋宥时又是否知道这件事? 包厢里,菜都已经上齐了,蒋宥时吃了两口,顾盼却一直没进来。 虽然顾盼说她已经在食堂吃过饭了,但蒋宥时其实并不怎么相信,曾经娇生惯养的顾盼有多么挑剔他是知道的,而且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在顾家的时候很少吃外食,就连和他约会,通常到了饭点都是要回去的。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得惯食堂的饭菜。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一盅归地海参汤,这个必须要趁热喝,凉了就会有股怪味,她肯定就更不愿意喝了。 这么一想,他站了起来,打算去外面看看她到底在磨蹭什么。 他走到门外的走廊里,却并没有发现她,正打算找个服务员问问的时候,却听到走廊的拐角处传来了她的声音。 “好的,我知道了,秦婉那边还请徐叔叔继续盯着。” 蒋宥时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徐叔叔?那个手中握有顾航遗嘱的律师徐璜? 这个女人,竟然一直和徐璜保持着联系吗?那她这一次回来……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蒋宥时蹙了蹙眉,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这个女人,果然和徐律师一直保持着联系,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没有那么容易妥协。 她这一次回来,是想夺回顾氏吧。 真是一个虚伪又可怕的女人。 永远戴着一张温柔淑女的面具,又有谁能看清那面具下的真实呢。 顾盼却不知道蒋宥时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偷听,她细细跟徐律师讲了一些公司的部署计划,忽尔又想起了之前在顾宅的所见所闻,不由得顿了一下,又道,“:“徐叔叔,你知道安安的身体状况吗?” “我只知道当年你出国之后,她曾经因为在家里不小心被刀割伤入过一次医院,其他好像并没有什么状况,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徐律师疑惑了一下,道。 “没事,大概是我想多了。”顾盼下意识摇摇头。 安安……应该跟爸爸不一样吧,她看起来天真开朗,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顾宅里那束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白百合,应该只是巧合吧。 收起手机,顾盼一回头,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蒋宥时。 他望着她,眼神幽深,又仿佛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意和愤怒。 他这是又怎么了?顾盼有些莫名其妙的想。 二、不欢而散 顾盼和蒋宥时的见面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顾盼不知道那个男人后来又抽的什么风,一直用一种万分讥诮而冰冷的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看,似冰冷似讥诮,看得她十分火大,而且她心里又一直想着秦婉和蒋家的关系,看他便越发的不顺眼了看他便越发地不顺眼了。 “送我回演播大楼。”不想对着那张莫名其妙又讨人厌的脸,她侧头看向窗外,冷声道。 “这个时间你回那里干什么?”蒋宥时像完全没有感觉到她恶劣的态度似的,随口问道。 “回去开车。”顾盼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霸道又固执的男人,她现在已经在家里休息了。 而现在,晏颜的车还停在演播大楼,她还必须先回去开车。 看她一副快奓毛炸毛的样子,蒋宥时难得没有再开口惹她,只蹙眉眯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侧颜看,他一直知道她是漂亮的、优雅的,就像但在他眼里,她的漂亮就跟橱窗里的漂亮模特娃娃一样,是有固定模式的,是不鲜活的,甚至是死的一种精致到似乎不真实的美。 在她还是顾家的顾盼的时候,她在他面前的形象从来都是微笑着的名媛淑女,虽然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要吃许多药调理身体,而且许多常人能做的事情她都因为身的原因没办法去做,但她几乎从来不会有负面情绪,整个人是温暖而柔软的,而眼前这个顾盼,却是让他十分有点陌生的。 她剪短了曾经长及腰际的头发,短短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有些锐利,这让他稍稍有些不习惯。 她还会生气,会愤怒,在她问他是否想同她结婚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分明燃烧着怒火,这样鲜活的顾盼,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他竟然觉得,那很漂亮。 蒋宥时按了按额头,感觉自己大概有点不正常了。 因为谁都没有再说话,车子里安静了下来。 然后,顾盼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沉默,她看了一眼,来电的晏颜。 “苏杭的节目应该早就结束了吧?怎么还不回来?”顾盼滑开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晏颜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 “我在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不会太晚回去的。”顾盼侧过身略略压低了声音,解释道。 “你身旁有人?”晏颜一副猜疑的口吻,活像一个捉奸的丈夫。 那番故作姿态听得顾盼忍不住失笑:,“嗯。” “谁?”仿佛是听到顾盼的笑声,晏颜演得越发的起劲了。 “回去再说吧。”顾盼挂了电话。 “是谁?”耳边,却是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蒋宥时凝视着被逗笑的女人,他似乎从来没有看过她这样的笑容。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不悦。 顾盼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蒋宥时一眼,正想说似乎跟您并没有关系,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听李新说起过,她和晏颜现在住的公寓是盛景总裁的私产,而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就是盛景的总裁? 真是一笔烂账帐…… 顾盼心情有些复杂,没吱声。 蒋宥时也不想追根究底,事实上,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她离开了十年,自然会有新的朋友圈子,但是……她似乎是跟谁住在一起? 这个认知让他感觉自己有绿云罩顶之虞。 顾盼自然不知道这个间歇性抽风的男人在脑补些什么,车子很快回到了演播大楼,顾盼一声不吭地拉开车门跳下车,走了。 ……连声道别都没有。 蒋宥时的脸黑了,这个女人自从离开顾家之后,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吗?! “顾盼你现在真的是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吗么,凭什么那么晚回家都不跟我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到几点啊。~”盛景娱乐大楼的玻璃走廊里,晏颜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抱怨道。 顾盼斜睨了他一眼,昨天她回到景福苑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了,结果一推开门便看到这个家伙正坐在沙发上看深夜档节目,笑得花枝乱颤的,沙发前的桌子上还乱糟糟地摆着一堆零食和可乐。 ……这个家伙自己的房间不待,简直把她的房间当成了常驻据点。 然后,还试图装睡赖着不走。 当然,最终还是被轰了出去。 于是这个家伙从早上出门开始便一直嘟嘟囔囔地抱怨到现在。 “而且我等你明明是有正经事的啊,竟然那么无情地将我赶了出去……”他揉了揉眼睛,继续叨叨。 “再啰唆啰嗦,就把备用钥匙交出来。”顾盼微笑着看向他,嘴里却说着威胁的话。 晏颜一下子闭了嘴,默默看了顾盼一眼,见她无情地扭开脸,那张漂亮的脸当下便垮了下来,看起来沮丧极了。 顾盼却不管他,这个家伙惯会装相,他们这个时间来盛景,就是因为他口中的正经事,李新临时帮他接了个香水广告,今天谈合作细节,她作为服装顾问随行。 两个人并肩往会议室走,走着走着,晏颜便撞了顾盼的肩膀一下。 顾盼抽了抽嘴角,撞了回去。 晏颜一下子眉开眼笑起来,又轻轻撞了回去。 正在等候的总裁助理徐曙远远地看到他们,迎了上去,他招呼了一声“晏先生”,然后又看向顾盼,笑道,“这位便是顾小姐吧?” “你好。”顾盼微笑了一下,和他握了握手。 “总裁已经在会议室了,请跟我来。” 会议室里,作为广告女主角的莫琳琅已经先一步到了,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蒋宥时,脸上带了一丝怒意:,“你说什么?服装顾问已经定了?谁定的?” “晏颜。”蒋宥时颇为不耐烦地抛出两个字。 “我不同意!服装顾问必须是乔乔!” “商家指定的代言人是晏颜,你只是公司配的搭头,我有什么理由拒绝晏颜要求的服装顾问,而用你的?”蒋宥时一脸淡然地看着这个自从知道自己是蒋正天的亲生女儿之后,行事便越发没有自知之明的便宜妹妹,毫不留情地道。 莫琳琅一下子涨红了脸。 “这个广告对公司来说那么重要,竟然成了晏颜的一言堂了吗么!他那个造型师是个什么来路谁知道?连住的地方都要求在一起,这么腻歪,整个公司谁不知道他们有一腿?!” 蒋宥时眉头一蹙,刚想叫她闭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晏颜和顾盼就站在门口。 徐曙一脸尴尬地站在他们身后。 顾盼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大放厥词的莫琳琅,晏颜却笑眯眯地一手搭上了顾盼的肩膀,一脸得意地道:,“盼盼,他们说咱俩有一腿耶。” 顾盼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个家伙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这不是乱讲吗么,咱俩明明有好多腿啊!~”晏颜冲她眨了眨眼睛,用他那天赐一般的嗓音,说着暧昧的话,尾音还刻意抖了两下,仿佛带着勾子一般,让人心痒难耐。 会议室里,本来气势汹汹的莫琳琅在看清那个站在门口的男人时,竟是呆住了。她甚至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而且完全忽视了顾盼的存在,她的眼睛里只看到了那个容貌妖孽的男人。 他……就是晏颜啊。 她当然知道晏颜长什么模样,毫不夸张地说,这一段时间c市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新闻,那张脸简直随处可见。 但是,即使是拍得无比唯美的各种硬照,都不如见到真人来得震撼。 自从知道蒋宥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之后,莫琳琅已经很多年不知道心动的感觉了,可是现在,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很清晰的,仿佛要蹦出胸膛一般。 她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去参加他的签约酒会了。 相较于莫琳琅粉面含春的样子,蒋宥时的脸则是黑透了,他盯着门口勾肩搭背的两个人,心里头简直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原来,顾盼竟然就是晏颜那个神秘的服装搭服师! 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昨天晚上在车上她接的是谁的电话了,想起他们两个住的公寓竟然还是他提供的,蒋宥时顿时生出了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心塞的同时,蒋宥时不知怎地,竟是突然想起了徐曙形容她的时候说的话:。 晏颜的服装搭配师,在m国很有口碑,参与过国际时装周和一些重量极电影节的造型设计,有很漂亮的履历,实力不简单,并且,和晏颜的关系似乎也不简单,晏颜很听她的话。 虽然在知道那个服装搭配师刚巧也姓顾时心里有些异样,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徐曙口中形容的那个女人,竟然真的便是顾盼! 不过也是呢,这个女人向来可以把自己伪装得很好。 感觉到蒋宥时紧紧盯着顾盼的视线,晏颜有些不爽地将顾盼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然后拖着她的手走进会议室。 看到他这副毫不避讳的样子,蒋宥时的脸又黑了几分。 “莫琳琅建议这次广告的服装顾问用乔乔。”蒋宥时轻轻敲了敲桌子,蹙着眉头开口,“我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此时看来,似乎是用乔乔更靠谱一些。” 站在门口还没有离开的徐曙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这位总裁可从来不是朝令夕改的人,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不合逻辑的话? 一旁站着的莫琳琅却是面露喜色,她恋恋不舍地收回粘在晏颜身上的视线,看向蒋宥时:,“真的吗么,哥?” “不行,必须是顾盼。”晏颜开口,收起了脸上的嘻笑之色,“我不希望蒋先生公私不分,公报私仇。” 从晏颜嘴里听到他斩钉截铁地说出“顾盼”这个名字,莫琳琅一下子从一见钟情的喜悦里清醒了过来,她终于注意到了顾盼的存在,眼神一下子变成了深深的怨毒。 她竟然就是晏颜的服装搭配师! “公私不分的那个,似乎是你。”蒋宥时淡淡地看着他,开口。 “顾盼是我从m国一起带来的,是我团队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并且,我不认为那个所谓的乔乔可以做得比她更好。” “顾盼?她会安心地当一个服装搭配师?别逗了,你真的了解她吗么。”蒋宥时左手食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面上露出了淡淡的讥笑。 这个女人,明明有着更大的野心和胃口。 她这么些年明明已经消失在c市,却依然和徐璜保持着联系,就是证据! “比你了解得大概要多一点。”晏颜笑眯眯地道,“当初的合约里明文写着,我有权决定自己的团队,所以即使你决定广告的服装顾问不用顾盼,我却只穿她搭配的服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我的身体。”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身体?! 他绝对是故意的! 这是在挑衅! 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一下子停住,蒋宥时定定看了他许久,才黑着脸道:,“如你所愿。” 不小心听完了全场的徐曙默默地低下头,扶了扶眼镜,走远了些,他总觉得……他听到了一些了不得的话,那位顾小姐该不会刚好那么巧便是总裁的前未婚妻……吧? “大哥!”会议室里,莫琳琅急了。 “闭嘴。”蒋宥时冷声道,“具体细节找广告导演罗琅去谈,你们可以出去了。” 莫琳琅有些不甘心地想说什么,但看到蒋宥时黑沉沉的面色,到底没敢开口,只恨恨地瞪了顾盼一眼,大步走出了会议室。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女人竟然是晏颜的服装搭配师!凭什么她喜欢的人都喜欢她! 明明只是一个落魄到被赶出了顾家的女人,她何德何能被晏颜看中! 莫琳琅气冲冲地大步走出会议室,刚走到外头,便险些撞上一个人。 “你走路不带眼睛吗么!”莫琳琅一把推开他,怒道。 待看清站在她面前的是李新,莫琳琅的脸色便越发地的不好了。 如今整个公司都知道,这个曾经被她点名换掉的经纪人,竟然成了晏颜的专属经纪人,莫琳琅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们背地里会怎么嘲笑她当初的有眼无珠。 李新被莫琳琅重重推了一下,也丝毫没有生气,只拿稳了手里的文件夹,冲她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挺直背走进了会议室。 莫琳琅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只不过那时他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竟然是总裁的妹妹,后来他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指名把他换掉了。 从此他沦为公司的笑柄。 如今能够看到莫琳琅如此憋屈的表情,李新觉得自己整个身心都舒畅了起来,被那位大爷折腾得快要疯掉的心灵一下子得到了救赎。 值了! 三、各怀心思 莫琳琅觉得今天对她来说简直诸事不宜,气鼓鼓地回到蒋宅的时候,秦婉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她安然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用镀银的水果叉钉水果吃,十分惬意的模样。 秦婉是父亲的新女朋友,如今已经搬进了蒋家,一副登堂入室将要成为蒋家女主人的架势,莫琳琅相当的不喜欢这个女人,如今看她这么自在舒服的模样,心气便越发地的不顺了。 甩开脚上的高跟鞋,莫琳琅讥诮地看着秦婉道:,“你倒是逍遥自在得很。” “哎哟,这又是谁惹我们大小姐不高兴啦。”秦婉看了她一眼,倒是毫不在意她的嘲讽,只放下手中的果叉和蔼可亲地道。 虽然莫琳琅只是蒋家的养女,但秦婉可丝毫不敢得罪她,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善良无私的好人,当年蒋家收养莫琳琅时对外宣称莫琳琅的生母莫柔和蒋家掌权人蒋正天的夫人是好闺密闺蜜。 对此,秦婉只想说两个字,放屁。 别人不知道,当她也不知道蒋正天和莫柔的那点子猫腻吗么? 蒋正天结婚前就认识了莫柔,一个是年轻有为的富家公子,一个是如日中天的当红影星,当下便打得火热,但是当时蒋家不能接受一个戏子成为当家夫人,蒋正天抗争了许久,最后还是不得已听从父命娶了外省乔家的千金,但是婚后仍然和莫柔藕断丝连,甚至珠胎暗结,为此惹怒了蒋家那位正室夫人,那位正室夫人也端的是好手段,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一鸣惊人,设计莫柔大着肚子嫁了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导演。 莫琳琅就是当时莫柔肚子里那个孩子,她可不是什么养女,她是蒋正天正正经经正正经经的亲闺女,莫柔生下孩子之后没有多久便自杀死了,据说是产后抑郁症,当时蒋夫人将这件事瞒得滴水不漏,可惜蒋夫人手段再高,也高不过命去,大概是因为和丈夫婚姻不睦,竟也郁郁而终了。 蒋夫人死后,蒋正天才知道当年的事情,那个时候莫琳琅已经流落到福利院去了,他立马将莫琳琅接了回来,还是打着那样的旗号,若是蒋夫人地下有知,八成要被再气死一遍。 真是生生恶心死了。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秦婉的事情,两个斗了一辈子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女人都死了,倒让她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但是莫柔的死让她成了蒋正天心口一颗碰不得的朱砂痣,对莫琳琅更是爱屋及乌,甚至让她跟着莫柔姓了“莫”。 所以秦婉暂时是不敢得罪莫琳琅的,非但不敢得罪,平时还得处处小意捧着讨好着。 莫琳琅对秦婉的讨好很不以为然,只嗤笑了一声:,“我可是很为你担忧呢,你倒是自在得很。” “这话怎么说?”秦婉也不恼,只笑着问。 “顾盼回来了,你不知道?”莫琳琅似笑非笑地道。 秦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落了下来。 莫琳琅看到她脸色都变了,这才心里舒坦了一些,轻哼一声,上楼去了。 秦婉却是再没了先前的好心情,满心满眼都在想着顾盼这讨债鬼回来干什么,顾安安18十八岁生日就快到了,难道她是冲着顾安安手里的股份回来的? ……反正肯定没安好心。 秦婉匆匆拿起电话,脸色难看地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帮我查查顾盼。” 此时在查顾盼的,并不止秦婉一个人。 顾家大宅的书房里,因为拉着窗帘的关系光线有些暗,书桌上亮着台灯,顾安安一个人坐在古朴宽大的办公桌前,慢慢打开手里的档案袋,抽出一叠文件纸来。 那是她请人查到的关于顾盼的资料,但因为顾盼一直在国外的关系,查到的东西并不多,只知道她是随晏颜一起回国的,目前是晏颜的服装搭配师,住在里东路的景福苑。 真是废物,这些信息不用查她也能知道。 顾安安看着照片里温柔微笑的短发女子,表情有些烦躁起来,然后从一旁的纸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sd娃娃摆弄起来。 这是一个定制的娃娃,眉眼五官相当精细精致,模样和她有些相像。 这是顾盼送给她的礼物。 顾安安将它的手和脚拨动了几下,摆出一个奇异可笑的造型,然后嗤笑一声,将娃娃甩进了一旁的垃圾筒。 娃娃安静地躺在垃圾筒里,顾安安闭着眼睛坐了半晌,突然倏地站起身,走到垃圾筒旁,死死地瞪了一阵,终是咬着唇又把娃娃捡了起来。 垃圾筒里有她之前打翻的颜料,娃娃整个被染得五颜六色的,看起来诡异又可怜,顾安安怔愣半晌,随即几乎是有些慌乱地抽出几张湿巾来擦,还好时间不长,颜料并没有渍到娃娃的身上并没有在娃娃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清理完娃娃,顾安安却是更烦躁了,她盯着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娃娃看了半晌,然后又想起了那天不肯留在顾家的顾盼,想起了那个靠在顾盼身上的妖精一样的男人。 捏了捏拳头,顾安安将娃娃重重地丢进抽屉,然后重重地锁上。 那个男人的来历很好查,一个大名鼎鼎的歌星明星,看起来风光十足,其实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外室生的私生子而已,甚至连家族产业都没有资格接手,并且不得已被流放到国外的下三滥。 就这么一个东西,也敢宵想顾盼。 顾安安一边愤愤地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美工刀,随手在那档案夹上狠狠地划了几刀。 一个被娱乐圈的浮名捧得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东西,竟然敢在她面前抱着顾盼,还说出要“接她回家”这样的话。 回家? 除了顾家,哪里还是她的家? 想起晏颜说这句话时的神情,顾安安眉头猛地一皱,倏地捏紧了手里的美工刀。 锋利的刀口切入手掌,殷红的血一下子冒了出来。 顾安安却是毫无所觉一般,只定定地盯着桌子上沾了血的档案夹发呆。 “小……小姐!”李阿姨端着果汁走进书房,便看到了这一幕,顿时被吓住了,她慌忙上前去拉顾安安,“小姐,快松手!” 顾安安看了李阿姨一眼,恍恍惚惚地松了手。 沾了血的美工刀“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李阿姨已经忙不迭地叫人拿医药箱来。 顾安安手上的伤口很深,李阿姨看得心惊肉跳,面上却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放缓了声音道:,“小姐,这伤口很深,不如我们去医院看看?” “我不去医院。”听到“医院”这个词,顾安安眼神一缩,猛地抽手,因为这个动作,伤口被拉开,好不容易止住的血一下子又冒了出来。 “好好好,不去不去,我们不去,你不要乱动。”李阿姨忙柔声安抚她,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别怕,我没犯病,刚刚弄伤手是无意的。”顾安安看着李阿姨小心翼翼的表情,面无表情地淡淡开口。 听了这话,李阿姨鼻子一酸,眼泪便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是在寻死的时候被太太救下来的,那个时候她被丈夫抛弃,那个人渣完全没有给她留后退,卷走了所有家产带着情人跑了。再后来她知道太太因为怀孕的关系,正想找一个信得过的保姆,便毛遂自荐进了顾家。 太太整个孕期都相当辛苦,孕吐十分严重,人也消瘦得厉害,她不止一次听到先生和太太发生争执,后来她才知道太太的身体状况有点糟糕,怀孕对她而言风险太大,所以先生一直都并不赞成她怀孕。 甚至为此抱养了顾盼。 可是太太还是意外有了身孕,有了身孕之后,太太便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 她的肚子一日比一日更大,她的身体却是一日比一日更憔悴消瘦,她根本就是用生命在孕育这个孩子。 可是她的表情却很幸福。 一种……如今她想起来也忍不住要流泪的表情。 顾安安出生的时候,太太终于耗尽了她的生命,带着对刚出世的孩子无尽的爱意和没有办法陪伴她长大的痛苦担忧过世了。 李阿姨没有生过孩子,年轻的时候不想生,待到想生的时候却又一直没有消息,直至丈夫出轨,她本就孤身一人,因为感念太太对她的好,便从此留在顾家照料顾安安,一晃便是这么些年,再没离开过。 她亲眼看着这个粉团一般的孩子慢慢长大,也亲眼看着先生因为太太的过世而疏忽了对她的照顾,更是亲眼看着她失去了母亲之后又失去了父亲,并且发现连自己唯一仅剩的姐姐都是抱养的…… 她虽然含着金汤匙出生,有着人人称羡的家世和庞大的财富,可是……事实上,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孤独的、缺少人疼爱的小姑娘。 而在顾盼被赶出顾家之后,秦婉对她也越来越疏于照顾,甚至经常一连几个月都见不到人影,顾安安第一次出事是在知晓顾盼出国之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李阿姨担心她出事,拿了备用钥匙打开门之后,便看到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地上拿刀子划自己的手臂,整个手臂内侧鲜血淋漓,明明做着疯狂而可怕的事情,可是她的表情却始终冷静得令人害怕。 就是那时,她被发现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 如果太太还在,看到自己用生命换来的,这样疼爱着的女儿竟然这样艰难而孤独地成长着,一定会痛彻心扉吧…… “哭什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见她哭,顾安安皱了皱眉。 李阿姨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低头十分熟练地替她将伤口包扎好。 心里却是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不该帮着秦婉将顾盼赶走,但更多的却还是怨恨,怨恨顾盼的无情,纵然是被赶出了顾家,难道她就不能回来看看?可是她没有,就那么决绝地去了国外,一走十年音信全无……即使当年她做了错的选择,可是顾盼,她怎么能够把自己养母唯一的女儿丢在一群如狼似虎的亲戚当中,就这样彻底地不管不顾了。 如今回国了,也不愿意回来。 当真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伤口很快包好了,顾安安蹙了蹙眉,定定地盯着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书桌上的电话响了。 李阿姨拿起电话,递到了顾安安的耳边。 “秦婉让人在查顾盼?”顾安安听到电话里的声音,神情一下子变得阴森起来,她眯了眯眼睛,示意李阿姨放下电话。 “小姐,秦婉她……” “我的好姨妈,大概是在担心姐姐会回来跟她一起抢我手里的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吧大概是在担心姐姐会回来跟她一起抢我手里的那20%的股份吧。”顾安安低低地笑了两声,漆黑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李阿姨动了动唇,终究没敢开口。 小姐,你又怎么知道,顾盼回来……不是为了您的股份呢? 毕竟,这时间,实在太凑巧了。 一、被打碎的骄傲 顾盼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的顾安安只有两岁,白白胖胖的,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捧在掌心里。 她刚刚学会走路,还不是很稳当,正张着两只藕节似的小胳膊摇摇晃晃地奔向自己,嘴里还十分清晰地喊着:,“姐姐……” 她蹲在地上,也张着双臂,等着那软软的小身子扑入自己怀中。 突然,小小的女孩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安安!”顾盼慌忙起身去看。 可是地面一下子崩裂开来,她所处的地方竟然如一个浮岛般飘了起来,距离安安越来越远。 安安灰头土脸地爬起来,脑袋被磕破了,四下里找不见姐姐,她放声大哭,血水和泪水让她的小脸一片狼藉血水和泪水让她的小脸脏兮兮的,看起来无比可怜。 “安安不要哭,姐姐在这里……”顾盼伸手,可是却只能距离她越来越远。 慢慢地的,那个啼哭的小女孩远得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 “安安!”顾盼心里猛地一阵揪痛,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定定地盯着屋顶看了许久,顾盼才缓过神来,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怎么又做这样的梦了。 刚到国外那一年,她常做这样的梦,后来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便渐渐没有再做这种梦了。 揉了揉因为做梦而有些发涨的脑袋,她翻了个身,只听“啪”地一声响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床上掉了下去,她半撑起身子一看,是半打设计稿,眨巴了一下眼睛,她猛地侧过头去看墙上的挂钟。 已经八点多了! 她惊呼一声,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冲进厨房,在煮蛋器上放了一个鸡蛋,又倒了一杯热水,顺便将昨天晚上熬好的杂粮汤倒进保温杯,一切准备就绪,然后直接冲进卫生间换衣洗漱。 昨天她熬得太晚,整理完手上的设计稿倒头便睡着了,没想到却又做了那个许久都不做的梦,竟是起迟了! 这次香水广告的导演罗琅是个作风相当严谨的人,为人也十分严肃,顾盼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和他见过面,一直都是靠邮件联系,之前设计的几款造型都被打了回来要求重做,顾盼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难缠的客人了。 今天是头一回见面,因为她的设计稿终于被通过了,对方开恩要求她立刻带齐设计稿的定稿方案和品牌赞助的样品图去给他看。 匆匆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她又一阵风似的冲进厨房,在已经变温的水里挤了点蜂蜜,一口喝下,拿纸巾包住滚烫的鸡蛋塞进衣兜里,这个时候已经快八点半了,她随手抹了一抹口红,将笔记本电脑、设计纸稿和保温杯一并装入包中,拎起包便冲了出去。 运气倒是十分不错,刚好赶上了公交车。 回到c市已经快一个月了,如今她对这个城市的公交和地铁路线基本已经摸熟,出门很方便。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停在站台,有人上车有人下车,然后车子又晃晃悠悠地启动,顾盼前面的人刚好下车,她在位置上坐下侧头看向窗外,这个时间也算是上班小高峰,车上人很多,不知道是谁带了早点,葱油肉包的味道,让她的胃稍稍有些不舒服。 从车窗口望出去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那双眼睛瞪着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惊讶。 那是一辆十分眼熟的黑色凯迪拉克商务车,蒋宥时正坐在后座,车窗打开着,此时那个男人正侧着头从车窗里望过来,眼中满满都是惊愕。 ……顾盼简直想抚额,这到底是什么孽缘,这样都能遇到。 公交车离开站台,速度越来越快,顾盼很自然地调转了视线,不再看外头那辆如影随形的黑色凯迪拉克。 “跟上那辆公交车。”蒋宥时死死盯着那个坐在窗口,却不再向外头看的女人,动了动唇,咬牙切齿地道。 “您今天上午九点半还有个重要会议。”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提醒他。 “跟上。”蒋宥时不耐烦地重复。 那司机便闭了嘴,跟了上去。 蒋宥时此时心中一片五味陈杂。,他看到了什么?顾盼,那个女人竟然坐在公交车上?!!她已经落魄潦倒成这样了吗?……而在昨天,他刚刚收到徐曙呈上的文件,没错,他请人调查了顾盼,虽然她在国外的经历一时还难以调查清楚,但是,她手上持有顾氏股份这件事却是再明白不过的,而现在,这个身价不菲的女人竟然在挤公交车?这是在逗他呢?! 不是说她手上还有顾氏的股份吗?这是在逗他呢?! 公交车到站台又停了下来,这个间隙,蒋宥时上了车,然后一把扯过顾盼,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拖下了车。 “喂!你干什么?!我赶时间!”顾盼简直无语凝噎。 所以这个男人又在抽什么风啊! 眼巴巴看着公交车绝尘而去,顾盼暴躁了,她努力压下咽下暴躁的情绪,直接坐进了那停靠在路边的辆凯迪拉克:,“到尘安路9号鼎峰豪庭。” 司机看了一眼跟着坐上来的自家老板。 “快点,我赶时间。”顾盼面无表情地道。 蒋宥时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憋闷:,“听她的。” 顾盼看了看腕表,然后,在一片诡异的安静中,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鸡蛋,剥开蛋壳,咬了一口。 有些翻腾的胃口舒服了些,她从包里掏出保温壶,喝了一口杂粮汤,就着汤吃完了鸡蛋。 从头至尾,车子里都是一片诡异的安静。 “到了。”车子停了下来,司机略有些惴惴地看了后视镜一眼。 顾盼拉开车门便要下车,然后,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没有兴趣奉陪,现在,我赶时间,松手。”顾盼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满都是不耐烦。 蒋宥时蹙了蹙眉:,“你到底又在玩什么花样?”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意思?”顾盼深吸了一口气,蹙眉看向这个越发神经兮兮的男人,一脸莫名地问。 “你现在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吗?”忍了又忍,蒋宥时还是问出了口。 顾盼微微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不由得有些好笑:,“我在国外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已经习惯了,你有什么意见?” 蒋宥时看着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松的手,只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顾盼已经走远了。 在国外的十年吗?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改变,还是说……他真的从来也没有了解过她? 苏杭采访他时,他随口说的那句话不过是赌气而已,可是如今,蒋宥时真的觉得……他越发琢磨不透这个女人了。 这个感觉让他有些不爽,又有些难耐和新奇。 罗琅的工作室在鼎峰豪庭十一楼,顾盼到了十一楼之后,先去卫生间漱了口,顺便补了一下口红,对着镜子看看没有什么不得体没什么失礼的地方,才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便看到电梯门打开,一身donnakaran黑色紧身裙的乔乔走了出来,她颇有些盛气凌人地看了顾盼一眼,挤开她,踩着高跟鞋率先踏进了工作室。 ……她怎么会来?还这样巧跟她前后脚? 顾盼挑了挑眉,也走了进去。 然后,她们在前台被拦了下来。 “我是罗先生的秘书,你们有预约吗么?”穿着米色套装的秘书小姐拦住了她们,询问道。 乔乔一下子有些尴尬起来,她是接到莫琳琅的电话,说罗琅约见了顾盼,且顾盼的设计稿一直没有通过,这才匆匆带了自己的设计稿来,却忘记预约这一茬,只得含恨坐到一旁等待,看着顾盼被领了进去。 即使能力一般,谁让人家有后台呢。 乔乔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坐上总裁妹妹的大船,却被一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大牌歌星给压住了,心里越发地的不忿。 秘书小姐领着顾盼进了罗琅的办公室,告诉她罗琅还在录音室没出来,等录音结束之后会过来,便走了。 顾盼在办公室干等了有近半个小时,那位传说中的罗琅先生才姗姗来迟。 顾盼并不知道罗琅长什么模样,在她的印象中,一般能到大导演那个阶级的一般能到大导演那个级别的,八成年纪已经不轻了,因此在看到一个留着小辫子的年轻男人走进来的时候,还稍稍愣了一下。 “你是谁?”他蹙眉看着她,表情很不友好。 虽然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但他无疑长了一张相当不错的脸,只是此时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有些颓废。 顾盼站了起来,对他伸出手:,“你好,我是顾盼。” “哦。”他敷衍地伸出手,捏着她的指尖上下晃了晃,“我一夜没睡,有点低血糖,要去吃早餐,有事边吃边谈。”说着,也不待她反应过来,便走了。 顾盼只得跟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罗先生!”坐在外头枯等的乔乔一看到罗琅,眼睛便是猛地一亮,她匆匆上前几步,拦住了他们,“您好,我是乔乔。” 罗琅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拦住她的女人:,“滚滚滚开。” 乔乔被他恶劣的态度弄得一愣,随即忙又端正了笑脸道:,“我是莫琳琅莫小姐的服装搭配师,这次这个香水广告的造型我做了几个方案,罗先生有兴趣看一下吗?” “没兴趣。”罗琅粗鲁地推开她,一脸不耐烦。 乔乔被推得一个趔趄,因为高跟鞋的关系差点摔倒,兴好一旁的秘书小姐上前来扶了一把,她站稳了之后,咬了咬牙,不死心地从包里掏出一叠纸稿,再次拦了上去:,“罗先生,只要您看一眼,只要一眼,您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罗琅眯了眯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竟是大发慈悲地是大发慈悲地伸手接过了她递来的纸稿,然后随意扫了几眼,他才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女人,嗤笑道:,“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这样大的自信?” 乔乔脸上惊喜和期待的表情一下子僵住。 “这种垃圾,到底凭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罗琅说着,手一扬,手中的纸稿轻飘飘洒了一地。 罗琅已经踩着那满地纸稿继续往前走了。 顾盼看了一眼面色忽青忽白的乔乔,避开地上的纸稿,跟着罗琅一同走了出去。 鼎峰豪庭楼下有个咖啡厅,罗琅似乎常来,他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那边侍者看到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照旧?” “照旧。”罗琅挥了挥手。 “这位小姐呢?”侍者又看向顾盼。 “给我一杯白水就好。”顾盼笑道。 侍者被她的笑容煞了一下,摸了摸头红着脸走了。 罗琅的早餐是一份三明治和一杯黑咖啡,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顾盼也不吭声,只拿出笔记本电脑,将做成幻灯片的设计稿打开。 “你为什么不说话?”罗琅咬完最后一口三明治,一脸奇怪地看向顾盼道。 “我以为罗先生早上空腹心情容易暴躁,吃饱了再谈对大家都好。”顾盼微笑着道。 罗琅定定地看盯着她看了一阵,半晌,才嗤笑道:,“设计稿呢?” 顾盼将笔记本电脑推给他。 他看了顾盼一眼,拉过电脑,一边喝咖啡一边看,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他合上了电脑:,“马马虎虎。” “还需要修改吗?” “不必了。”罗琅按了按额头,“拍摄安排在下个礼拜,要去s市取景,你准备一下吧。” “我知道了。”顾盼点头应下。 罗琅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顾盼,忽然撑着下巴道:,“哎诶,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得很假吗么?” ……这突然八卦兮兮的画风是什么回事? 顾盼嘴角一抽,没有再开口。 谈妥之后,罗琅很快走了,一副特别忙碌的样子,看他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便知道他有多忙了。 顾盼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又想起了早上的那个梦,心里到底不踏实,想了想,她掏出手机,拨通了顾安安的电话。 手机一直忙音。 顾盼忍不住又想起了顾家大宅里那束仿佛被时光定格的白色百合,终是放心不下,起身想去顾家大宅看看。 明明是正正经经的顾家血脉,却因为生母难产,生父忽视,而无人疼惜,若是母亲知道她拼了性命生出来的孩子竟然得不到父亲的爱,并且那样孤独地长大,一定会很伤心吧。 顾盼总觉得是自己偷走了本该属于顾安安的爱。 大约是因为顾安安吩咐过,别墅区大铁门内的保安十分热情地招呼了一声“顾小姐”,便爽快地打开大门让她进去了。 然而,在顾家的铁艺大门之外,顾盼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人。 秦婉。 十年未见,她的容貌似乎更盛了,保养得宜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倒平添了几分成熟女人才有的妩媚之色。 此时,她似乎刚从顾家出来。 看到顾盼的时候,她的表情并没有十分惊讶,只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脸上挂了一丝了然的冷笑:,“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回来了?” ……这莫名其妙的开场白。 再见到这个曾经将她赶出顾家,逼得她在c市无容身之处的女人,顾盼竟然没有生出怨恨,只觉得啼笑皆非,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秦婉神色复杂地看着一头利落短发的顾盼,十年时间,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女已经被时光雕琢成了一个令人惊艳的女子,她脸上只化了淡淡的妆,却将那张本就十分出众的脸点缀得更加迷人。 因为年轻,一切都是美的。 “不管你是为什么回来,我都必须提醒你一句,顾家的一切都是顾安安的,没有你的份,你也休想从中分一杯羹。”掩住心里的嫉妒,秦婉冷哼一声,告诫道。 “是啊,顾家的一切,都是顾安安的。”顾盼微笑着重复,意味深长地道,“旁人,谁都不能觊觎。” 明明是一样的话,可是秦婉却感觉那话是指着她的鼻子直接摔到她脸上了,当下脸色乍青乍白起来。 秦婉很讨厌顾盼,一直都很讨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孩子,身上根本没有顾家的血脉,却堂而皇之地成为了人人追捧的顾家大小姐,在姐夫死后的那一年,不管她私下里怎么苛待她,她都能够厚脸皮地微笑以待,即使没有犯错,她也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她的惩罚,城府之深,简直不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每次对上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秦婉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明明那时,她不过才十六岁她不过才16岁…… 秦婉有时候会想,她十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她16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她正在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注定会无疾而终的恋爱,所在意的也无非是一条当季新款的裙子,或者一款限量版的香水而已。 秦婉几乎是有些恶狠狠地瞪着她,正想再说些什么,顾盼已经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进了顾家大宅。 16十六岁的顾盼曾经觉得这个女人贪婪可憎,虚伪狡诈;,16十六的顾盼强作镇定见招拆招,可是内心却惶恐不安,她惧怕着这个作为她和顾安安监护人的女人。 只是此时再看,这个曾经给她的人生带来沉重阴影的女人,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愚蠢的女人而已。 当她已经成长到足够强大的时候,再看曾经如山般不可逾越的敌人,会发现原来那座山,也许不过只是一个夸张的虚影而已。 顾盼并不想再与这个女人虚与委蛇,她此时只想去看顾安安。,顾安安明明说秦婉已经搬出去了,这个时候又回来做什么? 她有些担心顾安安。 然而顾盼并不知道,她心中十分牵挂的顾安安,此时正站在二楼书房的落地窗前,一边和蒋宥时通电话,一边饶有兴致居高临下地看着大门外她和秦婉对峙的场面。 “嗯嗯,我在听着呢。”听到电话里那个男人不耐烦的催促声,顾安安翘了翘漂亮的唇角,“……嗯唔,刚刚在看一场好戏,好吧好吧,我知道,秦婉最近小动作有点多,快到我生日了嘛,她好像有点按捺不住了呢。”看到秦婉不甘心地离开,顾盼走进了大门,顾安安收回视线,有些无趣地转身走到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坐下,似抱怨一般,细声细气地道。 这些年,顾氏陆续有一些不痛不痒的负面新闻爆出,而且每次在顾氏股票走低的时候,秦婉便会大幅购入,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玩得不亦乐乎。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一次你准备了多少股份出来钓鱼。”蒋宥时清冷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直截了当地问。 “嘛,我手上目前还有百分之六6%的散股,先用着吧,等过几天,我去找徐叔叔谈谈,接手我将要继承的部分,再说吧。” “那个老古板会愿意将股份提前给你?”蒋宥时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眯眼望着脚下的城市,淡淡地道。 而且,那位徐律师,可是好像跟顾盼很有些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句,他没有告诉顾安安。 “干吗干嘛这样说我徐叔叔,他可是爸爸留给我的人呢。”顾安安似不满地嘟哝了一句,随即又笑嘻嘻地道,“倒是宥时哥哥你,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真的好吗么?” “彼此彼此。”蒋宥时毫不留情地道。 曾几何时,在他的印象里,顾安安只是那个跟在顾盼身后的,娇娇怯怯的小姑娘,可是在与顾安安结成同盟之后,他他便再没办法把从来没有把顾安安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了过。 ,纵然他也想过能够在身为监护人的秦婉身边安稳地过了这么些年,也不曾吃过什么大亏,顾安安许是没有他印象中那样不济事,然而他还是太天真,在与她结成同盟之后,他才真正认识了顾安安。 心狠手黑,思维缜密,又狡诈如狐,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即便是他,也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才行。 可是,许是顾安安的伪装太过成功,以至其他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所有人都还只当她是曾经那个软弱可欺的小姑娘小孩子呢,而他那位不靠谱的父亲还在做着借秦婉的手吞并顾氏的梦。 ,可惜,这个梦做不长了。 还有……顾盼。 她也在打着这个主意吗?或者说……这才是她回国的目的? 听到蒋宥时敷衍自己,顾安安轻笑了一下,也不恼,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有敲门声响起。 “小小姐,大小姐来看你了。” 李阿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怎么了?”电话里,蒋宥时感觉到她的气息忽然停顿了一下,问道。 “没事,我只是在想,秦婉那个蠢女人虽然贪心,可惜胆子却是小得很,盘算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吞下公司,看得我都替她着急,如今我18十八岁成年礼在即,不如帮她玩一把大的吧。” 在秦婉她犹犹豫豫裹足不前的时候,曾经弱小无助的幼兽已经长成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了,而顾安安她将教会那个愚蠢又短见的女人,什么叫果断行事,什么叫雷厉风行。 “你想干什么?”蒋宥时的声音微微一沉眼睛微微一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顾安安神秘兮兮地挂断了电话,双手托腮,笑眯眯地摆弄了一下书桌上的那个精致的sd娃娃。 ……就不知道那个蠢女人承不承受得住了。 顾安安定定地坐了许久,才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走出了书房。 “小小姐,大小姐在楼下等着呢。”李阿姨站在门外,轻声悄声道。 顾安安点点头,脸上换上了带上了天真雀跃的笑容。,她跑下楼,欢快地嚷嚷着:,“姐姐,你终于来看我啦!” 楼下客厅里,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阵的顾盼站起身,看向一路小跑下来的顾安安,脸上带了一丝不自觉的温柔的笑容。 顾安安眼神微微一闪。 那么,我亲爱的姐姐,你这个时候回来,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二、奇怪的罗琅 顾盼离开顾家大宅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傍晚时分。 顾安安的性子依然如小时候一样粘人,顾盼差点就被她磨得答应在顾家住下了,好在接到了苏杭经纪人杜文的电话。 电话里,杜文十分雀跃地告诉她,苏杭参演的片子入围了一个重量级的国际电影节,并且委托她全程负责红毯造型。 苏杭需要一次华丽的亮相,这个奖项对于苏杭来说太重要了,仅仅是入围,便可以让她的咖位再上一个台阶。 顾盼当然会慎重以待。 和苏杭沟通过之后,顾盼心里有了大致的构想,因为还要陪同晏颜的广告剧组去s市取景,因此顾盼的时间有些紧张,她特意跟广告剧组负责人联系,调整了跟组的时间,在准备好晏颜的广告造型之后,便一门心思开始准备苏杭的红毯方案。 而此时,她本该静静地抱着笔记本准备红毯造型方案,却总是被两个正在争执的家伙打断思绪。 没错,晏颜和他的新任经纪人李新又来她的房间里讨论工作了。 完全把这里当成了他们的常驻据点。 对此,顾盼也相当无奈。 “不要说我不帮你,这部戏是公司最新投资的大制作,阵容可不一般。”李新笑眯眯地看着低头翻剧本的晏颜,“导演是秦子然,那一位可是得过小金人的,连罗琅都得称呼他一声前辈,他的要求是出了名的苛刻,机会我给你了,能不能通过试镜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这部剧戏叫《大唐笙歌》,是一部以唐朝为背景的历史大片,主角是唐玄宗和杨玉环,晏颜要争取的角色是唐玄宗的儿子,寿王李瑁。 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很棒的机会,可是让一个演戏零经验的、英文比中文熟的、刚刚回国的歌手,来演一个历史大片的重要男配,而且导演还是出了名的严苛……。 李新这满满的恶意几乎是呼之欲出啊。 顾盼忍不住失笑。 李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笑了一下,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公司花大价钱签下晏颜,当然会好好重视,一线品牌的香水广告,还是大导演罗琅亲自操刀,就算是盛景的一姐苏杭都没有这个待遇,简直是超一线水准,。但是对于一个艺人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实打实的作品,晏颜是典型的墙外开花墙内香,如果回国之后没有和名气相衬的作品,一直吃老本迟早会把人气耗光。 而晏颜,这个以歌手的身份出道并且走红国际的家伙,非常想不开的,铁了心非要跨行当演员。 李新磨破了嘴皮子也没有能够让这位大爷改变主意,只得硬着头皮试着跟公司提出大爷想演戏的要求,出乎意料之外的是,一向难搞的顶头上司,居然同意了?! 满心的诧异,在李新拿到剧本的时候,就化为了乌有,所以,他几乎是有些幸灾乐祸地将剧本交给了晏颜,想看看这位大爷踢到铁板的表情。 晏颜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幸灾乐祸的不怀好意的目光,抬头看了他一眼,嗤笑:,“你可以把脸上那满满的恶意收一收,这个角色我接了。” 李新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他在拿到剧本的那一瞬间,就是打着让晏颜知难而退的主意,见他竟然执迷不悟,也不苦劝,反正……李新丝毫不觉得晏颜有本事拿得下这个角色。 剧本他已经看过了,虽然是个男配角,但是角色相当难把握,更何况晏颜在国外那么久,英文说得倒是溜,但是让他拽文呢?之乎者也他懂么之乎者也他懂吗?这可是一部古装戏。 “既然如此,那等你从s市回来之后,我就安排你试镜。”李新十分淡定地道,“如果试镜不能通过,我们就谈谈新专辑的事情吧。” 晏颜嗤笑,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回了句,“好。”。 见他松了口,李新终于放下心来,又仿佛不甚在意地道:,“其实说起跨行这件事,这次的广告导演罗琅就是一个很好的反面教材。” 听到“罗琅”这个名字,顾盼倒是看了李新一眼,饶有兴致地问:,“怎么说?” “你们只知道罗琅是大导演,但你们肯定不知道,他最热衷的事情,其实是唱歌。”说到这里,李新有些怪异地看了晏颜一眼,你说有些人明明在某些方面有着令人嫉妒的天赋,却偏偏想不开要去挑战自己根本不擅长的领域,“你们刚回来不知道,他前前后后也发行了好几张专辑,但是基本没人买账。~最近听说又在录制新专辑了……简直不务正业。” 李新啧啧说着,颇有些指桑骂槐的意思。 顾盼有些好笑地看着李新指桑骂槐,却是一下子想起上次去罗琅工作室的时候,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夜没睡的颓废模样,那时秘书小姐就说他是在录音室吧? 还真是蛮拼的。 晏颜只是似笑非笑地听李新叨叨,也不表态,等他叨叨完了,就拿着剧本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明天就去s市了,我去养养精神顺便收拾打包行李。~”说完,就走了。 丢下李新瞪着眼睛坐在原地,看得顾盼忍俊不禁。 c市到s市坐飞机需要两个多小时,飞机在s市机场落地的那一刹那,顾盼忽然发现,记忆也是会骗人的。 当初她离开的时候,c市还没有机场,她坐了很长时间的长途客车到s市,然后从这座机场出发离开,那时候这里才刚落成没多久,也是她第一次来这座机场,走下出租车的那一刻,她甚至忘记拿行李,她彻底被眼前这栋庞大的建筑震撼了,就像一只还没有学会飞翔就被迫见到了苍穹的雏鸟,只觉前路一片迷茫。 可是现在,还是这座机场,她却发现,记忆里的那种震撼和窒息都消失不见了。 “你在看什么啊?”坐在她身旁的男人八卦兮兮地凑了过来。 顾盼的思绪一下子从记忆里拔了出来,看向坐在她身旁的男人,正是此行的广告导演罗琅,他依然扎着小辫,但整个人气息清爽了许多,也打扮得干净利落,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谜之魅力,惹得坐在同排的一个小姑娘红着脸频频偷看。 “随便看看。” “好敷衍的回答。”罗琅撇嘴,似是有些不满。 顾盼笑而不语。 她一向不喜欢交浅言深这回事,工作伙伴而已,难道要一起回顾一下她的成长过往和心路历程吗么?。 而且虽然她也不太明白这位大导演为什么有头等舱不坐,而非要如此平易近人地跟她一起挤在经济舱里。 下了飞机,坐在头等舱的晏颜和莫琳琅已经在助理的安排下从vip通道悄悄走了,顾盼则同罗琅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坐包车去酒店会合。 拿了房卡,顾盼拖着行李箱去房间安置行李。 正在整理行李箱的时候,忽然有敲门声响起,顾盼起身去开门,原以为是晏颜,结果站在门外的竟然是罗琅。 “不请我进去吗?”对上顾盼有些意外的眼神,罗琅笑眯眯地道。 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还蛮有魅力的。 “有什么事吗?”顾盼礼貌地问,却完全没有要让他进房间的意思。 “这是我的新歌专辑。”他也没有坚持要进去,只笑了笑递了一张包装精美的碟片给她,“还没有正式发行,你可以先睹为快哦你可以先听为快哦。” 顾盼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看了一下封面,很有设计感的封面,质感也不错,封面上那个只露了侧脸的男人,正是眼前的罗琅无疑。 ……李新还真是没有忽悠忽悠她。 。 敢情这位大导演真的很热衷于唱歌这件事啊。 “谢谢,我会好好珍藏的。”顾盼心里暗自腹诽着,脸上却十分有礼貌地道谢,然后对罗琅他笑了一下,自觉已经做到位,便准备关门了。 罗琅却是忽然伸出手,挡住了她关门的动作。 顾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停下了关门的动作,她看了一眼按在门上的手,面带笑容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虽然她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的,可是向来有着野兽般直觉的罗琅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已经不耐烦了。 “那什么……我记得你的行程有点问题?”他摸摸鼻子,道。 说到这个,顾盼倒是端正了态度顾盼收敛了那丝烦躁,用公事化的口吻说:,“嗯对,我手上有个艺人要走电影节红毯,我大概会在结束拍摄的前一天回c市,行程已经上报过了,不会影响这边的工作。” “是苏杭吧?”他冷不丁问了一句。 “对。”顾盼点头,这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苏杭入围某重量级国际电影节这件事情早已经被媒体大肆报道过了。 “好,我知道了。”他顿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顾盼关了门,有些疑惑地思索了一下,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之前见面的时候罗琅还是走的高冷路线,但这一次在飞机上,他放弃了头等舱不坐,非要挤在她身边不说,还一直试图示好。 不是顾盼想太多,而是他做得实在太过明显。 “哎诶林姐,你说导演他是不是在追顾盼啊。”莫琳琅的助理安妮八卦兮兮地跟化妆师林祁说。 “不可能,导演喜欢的不是顾盼那种类型。”化妆师林祁摇头否认,她跟罗琅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罗琅喜欢哪种类型自然是清楚得很。 “可是看起来就是那么回事啊,导演工作起来六亲不认的,居然还能对顾盼有好脸色,绝对有古怪!”安妮一口咬定。 林祁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导演对晏颜也不错啊,这么说来的话,难道他对晏颜也有意思?” 安妮一下子卡壳了,顿了顿,觉得有些没意思,就地找别人八卦去了。 林祁抱着水杯看着安妮的背影嗤笑,罗琅怎么可能会追顾盼,休说顾盼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而且他现在心里根本还有个放不下的人,再者说了,罗琅虽然工作起来十分严厉,但对于合他胃口,工作上又不会添麻烦的人还是有几分好脸色的。 应该说,现在得不到罗琅好脸色的,大概只有莫琳琅了。 一方面是莫琳琅一直达不到他的要求,另一方面嘛,大概就是一些个人恩怨了,虽然那位大小姐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罗琅。 可是林祁明白,并不代表别人也能明白,经过安妮的嘴,很快几乎整个剧组都知道罗琅在追顾盼了。 “怎么回事?那个罗琅真的在追你啊?”拍摄间隙,晏颜酸溜溜地拉着顾盼问。 顾盼冷笑着拍开他的手:,“好好想想,你又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罗琅虽然有隐讳地向她示好,但是顾盼一点都不觉得那是在追求她,反倒像是有什么别的目的。而且安妮的那点小动作有心人还是能看清楚的,化妆师林祁已经私下提醒过她要小心流言,顾盼自觉和安妮素不相识也没什么矛盾,那么唯一有动机这么干的便只有莫琳琅了。 传出流言的安妮,可是莫琳琅的助理呢。 而且莫琳琅最近粘晏颜粘得很紧,那点小心思一目了然,无非是她又成了晏颜爱慕者的假想敌和头号大靶子。 而晏颜呢,此时正一脸无辜地看着顾盼的问号。 顾盼一看到他那张无辜的脸顾盼就心头火起,新仇旧恨一涌而上,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白了,调头他一眼就走了。 留下晏颜依旧一脸无辜地站在原地,完全不明白自己又是哪儿惹毛了她。 莫琳琅也是心气不顺得很,本来这次可以和晏颜一起拍广告她是十分期待的,可是到了现场才知道罗琅有多难缠,一直ng让她十分暴躁,完全没了之前那些旖旎的心思。,罗琅那个家伙简直就像在故意找她的碴茬儿,她也算是童星出道,这些年拍过的片子也不少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且自信演技还是可以的,就一段六十秒的广告,竟然也能这么一直ng个不停。 她甚至忍不住要怀疑罗琅是不是真的在追顾盼,这才一直故意给她难堪让顾盼出气所以才一直故意给她难堪让顾盼出气。 要不是罗琅声名在外,又是商家指定的导演,她都想让爸爸把他给换了。 莫琳琅越急躁,便越出错,罗琅的脸色也越难看,整个剧组持续低气压,一直默默旁观的顾盼发现那个高冷暴躁的罗琅又回来了。 “你是新人吗?走位会不会?你出镜头了!” “你那个笑容是怎么回事?你看到梦中情人了,我需要一点点惊喜和梦幻的笑容,不是笑得跟花痴一样!” “你的眼睛在抽筋吗?!” “表情不对!” “卡!卡!卡!” 连着几次ng,莫琳琅的脸渐渐已经阴了下来,表情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笑容笑容!你那个表情到底怎么回事!” 莫琳琅的怒气值一下子飙到了顶点,莫琳琅收了脸上僵硬的笑容,冷着脸瞪向罗琅:,“导演你是故意在跟我过不去吗?” “跟你过不去?你自己来看看你拍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罗琅怒气腾腾地道,像是一只喷火龙。 理智告诉莫琳琅不该得罪他,她忍了忍,掐得掌心都红了,才忍住了没发飙。 “休息一下,再继续。”罗琅眉头皱得死死的,扔下一句话,到一旁抽烟去了。 晏颜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也觉得十分疲惫。 莫琳琅紧紧捏着了捏拳头,有些难堪地甩手走向休息区,心中仍是却是十分愤懑,罗琅在电影圈是声名在外没错,可是这些年在他手里捧出来的也只有一个苏杭而已,在苏杭之后,虽然有各路小花想被他潜规则想抱他大腿,但却再也没能捧出一个苏杭来。 在莫琳琅看来,他这已经是江郎才尽的前兆了,真不知道他还在骄傲什么! 心中恶狠狠地腹诽着,莫琳琅一抬头便看到了坐在休息区的顾盼,然后,便觉得心头那股邪火烧得更旺了。 相较于其他人的忙碌,顾盼还算是比较清闲的,整套广告男女主角仅需要换两个造型,所以她悠闲无所事事地在一旁翻看着杂志。 “啪”地一声的一声,手上的杂志被打落在地。 顾盼一脸莫名地抬起头,便看到了阴沉着一张脸的莫琳琅。 “你很得意是不是?”莫琳琅冷冷地看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大家都在看着你呢。”虽然不知道她抽的什么疯风,顾盼还是好心地提醒她注意形象。 毕竟是公众人物,万一被传出盛景当红女星剧组欺压造型师可不好看。 莫琳琅脸色猛地一变,随即咬牙切齿地道:,“你也在看我的笑话?” “如果你自己不想,谁又能看你的笑话呢?”顾盼淡淡地道,“而且,你对我没有那么重要,你想太多了。” 莫琳琅被她噎得一窒,气得脸都白了,几次三番对上顾盼,她都没有得了便宜,这会儿也知道再跟她对上不是明智之举,而且已经有工作人员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在她进退不得的时候,助理安妮过来请她去补妆,这才得了台阶下。 在安妮的搀扶下,莫琳琅轻哼一声,转身走了。 顾盼弯腰捡起地上的杂志,拍了拍,继续看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就是这样的云淡风清,让回过头看她的莫琳琅恨得直咬牙。 明明已经落魄至斯,她到底还在清高什么?又是倚仗的什么! 休息了一阵后,莫琳琅的状态似乎好多了,接下来的拍摄还算顺畅,虽然也有ng,但已经好太多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整个拍摄用了大约一周的时间,最后一场拍摄顾盼没有参加,提前回了c市。 大概因为这件事提前已经打过招呼了说过,罗琅倒是出奇地的好说话,即使因为因为拍摄的时候拍摄的原因有些低气压,但还是十分痛快地同意首肯了,于是在晏颜哀怨的目光中,顾盼得以顺利地提前走了。 回程的机票是早就定好的。 回到景福苑的公寓的时候,差不多是中午时分,顾盼进门换了鞋,随手打开电视,进厨房煮了壶水,打算煮碗面当午饭。 “顾氏集团旗下的彩妆品牌曝光出现违禁品,面临巨大的信任危机,顾氏股票狂跌创新低……” 电视机里传出女主播清晰明朗的播音腔,正在厨房倒热水的顾盼手一抖,滚烫的水一下子浇在了手上,她“嘶”地痛呼一声,甩了甩手,匆匆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盯着电视看。 “该品牌隔离霜、粉底液等多款明星产品都被曝光使用违禁成份,长期使用将会对皮肤造成不良影响,目前该品牌并未对此做出回应,我台将持续关注该事件发展,下面我们来关注下一条新闻……” 画面切换到另一条新闻,站在电视机前的顾盼蹙了蹙眉,顾安安成人礼在即,却突然闹出了这样的事情,说是跟秦婉无关她都不信。 心里担忧顾安安的处境,顾盼从包里翻出手机来,拨通了顾安安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但却一直没人接听。 顾盼越想越不安,直接拎包出门,打车去了顾家大宅。 结果待她匆匆赶到顾家大宅的时候,才知道顾安安根本不在家。 李阿姨在门口给花圃浇水,她眼睛有些红肿,似乎哭过,看到顾盼的时候,她的眼睛亮了一下,一下子扔了手上的水壶,扑上前一把攥住了顾盼的手,紧紧地握着:,“大小姐!大小姐你可来了!你怎么才来啊!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小小姐已经有两天没有回来了,她又不允许我联系你,她的身体那么弱,可怎么吃得消……” 她死死地攥着顾盼的手,说着说着又哽咽了。 “安安现在在公司吗?”顾盼微微蹙了一下眉,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能够如愿。 李阿姨的手像钳子一般牢牢地钳着她的手,捏得她的手生疼。 “是啊,小小姐在公司,那些可恶的记者一直围外公司大楼外面,我可怜的小小姐……”李阿姨攥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念,眼泪扑簌簌地落,“小小姐这些年过得很苦,也请大小姐稍稍体谅她一些吧,当年赶你走的是秦婉,我也算是帮凶,你要怨就怨我,都怨我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你别太担心,我先去公司看看。”顾盼不想听她诉苦和讲古,但到底放软了声音,劝慰道。 不管如何,李阿姨是真的疼安安。 李阿姨听到这一句,却是忽然抬起头,幽幽地说了一句:,“只希望大小姐记得太太的好才是。” 顾盼眉头微微一跳,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倏地一下捏紧了。 “嗯,李阿姨希望我怎么做呢?”她放轻了声音,看着她,问。 “公司出了这样的事情,其实与小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她却要遭受这样的委屈,大小姐作为姐姐,有些事情理当由你出面才比较好……”李阿姨说着说着,移开了视线,看着不远处的花圃道,“毕竟这种事情,需得有人出面认下……” 这是要她一个人扛下这件事情? 顾盼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难过,更多的,却是匪夷所思:,“李阿姨觉得,我应该以什么样的立场,什么样的身份来扛下这件事?一个曾经被登报赶出顾家的人,就算我愿意出面扛下这件事,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李阿姨愣愣地松了手。 顾盼低头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两只手腕都被捏得红了乌青一片,尤其是那只被烫伤的手,又红又肿烫伤带着乌青,还有些地方被捏得破了皮,看起来有些瘆人渗人,。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无声地垂下眼帘,离开了顾家大宅。 离开顾家大宅之后,顾盼赶去了顾氏公司大楼。 如李阿姨所说,公司大楼外围全是记者,几层保安拦着,她站在外围,根本进不去。 顾盼心里乱糟糟的没什么头绪,想了想,退到一旁打电话给徐律师。 一连打了几遍,都是电子提示音,电话在忙碌中无法接通。 正有些焦躁的时候,却见那些记者突然骚动起来。 远远地的,便见顾安安在一群保安的簇拥下缓缓走出了公司大门,她看起来很憔悴,面上没什么血色。,记者们蜂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她站在人群之中,一张小脸白的吓人,却撑住了没有怯场,稳稳地念了一遍公司发的官方通稿,又在保安的保护下,走回了公司大楼公司。 而顾盼就站在人群之外,心急如焚。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顾盼回头一看,竟然是蒋宥时。 “你来这里干什么?”见是他,顾盼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已经在蒋家登堂入室的秦婉,不由得面露戒备之色。 “顾家和蒋家也算是世交,如今顾氏出了这样的事情,来表示一下慰问而已。”蒋宥时仿佛并没有看到她脸上的戒备似的,只漫不经心地道。 而这副模样落在顾盼眼中,简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蒋宥时见她面色不善,忍不住蹙了蹙眉,这个女人怎么回事,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还到处乱跑?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到底什么也没说,只侧过身往另一边走。 顾盼知道他走的方向是公司内部通道,从地下一层负一楼上去,爸爸当年带她走过,一般不对外开放,是作为应急,或者vip通道使用的,她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蒋宥时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地问。 “我找安安有事,她不接电话。”顾盼咬了咬唇,道。 “既然不接电话,那便是不想见你,你又何必纠缠呢?”蒋宥时冷冷地挑了一下唇角,道。 他所熟悉的顾盼,是视顾安安如命的。 曾经的顾盼,对顾安安是毫无原则的疼宠,从来不舍得让她有些许的不高兴。 可是眼前这个顾盼,却试图和顾安安一争高下。 蒋宥时自己也并不什么善良的好人,他对顾盼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指责的立场,但作为顾安安的“同盟”,他总是要站在顾安安的立场的。 当然,最令他感觉抑郁的是。 眼前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顾盼了,那个善良的,疼爱着顾安安的顾盼。 而最可笑的是,促成他与顾安安结成同盟的关键人物,便是眼前这个女人。 因为知道顾盼有多疼顾安安,他才会对顾安安伸出手,本只是想助她一臂之力,结果顾安安却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惊喜。 然后,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给了他更大的“惊喜”,蒋宥时几乎是有些恶狠狠地想。 “不可能,她只是不知道我在找她而已。”听到蒋宥时的话,顾盼蹙眉,下意识反驳。 顾安安没有理由不想见她。 “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装傻?”蒋宥时有些忍无可忍地挑眉道。 顾盼倏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以为我在觊觎顾氏?” “难道不是吗么。”蒋宥时轻嗤一声。 明明手握顾氏股份,明明每年都有不菲的分红,她却能把自己过得那般落魄,除了她有更大的野心之外,他找不到别的理由,虽然不明白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她托了徐律师浑水摸鱼,在暗中收购顾氏股份这件事却是做不得假。 顾盼正想辩驳一些什么,蒋宥时已经停下了脚步,原来已经走了负一楼的电梯口原来已经走了地下一层的电梯口,这里是有保安的,而且是在这样紧张的形势下,这里的安保工作自然更加严密了。 其中一名保安见到蒋宥时进来,有礼貌地招呼了一声,然后看向跟在他身后的顾盼,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位小姐……是蒋先生的新助理?” “不是。”蒋宥时淡淡地瞥了顾盼一眼,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那她是蒋先生带来的?”保安想了想,不确定地又问。 “也不是。”蒋宥时说完,似乎是没有耐心再理会他,径直走进了电梯。 等蒋宥时走后,保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换成了警惕,他瞪向顾盼:,“这里不让进,快走,不然我要报警了。” 这是把她当成浑水摸鱼的记者了。 “我找顾安安,你帮我打个电话进去,就说顾盼找她。”顾盼强行按捺下心里的不舒服,皱了皱眉,道。 那保安见她面上的焦急之色不像作假,又觉得顾盼这名字有些耳熟,细细一想不由得大惊,顾家当年有个出走的养女,不就是叫顾盼吗么!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顾盼一眼,提起电话打了过去,也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他点点头,然后放下电话,歉然道:,“对不起顾小姐,您不能进去。” 顾盼微微一愣,随即想起了之前蒋宥时说的话,她抿了抿唇,问道:,“是顾安安不想见我吗?” 保安却是不再说话了。 其实顾盼如果真的想进去,保安怎么可能拦得往她,毕竟,她手中握有的股份足够她召集召开临时股东大会了,但是她并没有,她只看了那电梯一眼,便转身走了。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蒋宥时说的……也许是对的。 顾安安不想见她,也许是因为在防备着她。 又或许,她有着自己的打算? 三、身份曝光 蒋宥时踏进顾安安的办公室,便见那个亲手将这一潭水搅浑的始作俑者正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手里还执着一杯红酒,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真是个疯狂的家伙。 “你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就不怕万一收不了场,会彻底毁了顾氏吗?”蒋宥时走进她的办公室,道。 “如果顾氏不是我的,我宁可它毁了。”顾安安回过头来,笑盈盈地看着他,她明明是在笑,可是那双漆黑的眼睛却深不见底,看起来有点瘆人。 “……” “哈哈,开玩笑啦。~吓到了吗么,放心吧,我既然敢下这盘棋,自然就有把握一定会赢,不过嘛……那些记者倒是真的有点烦人。”顾安安笑盈盈地说着,漂亮的眉头微微一蹙,随即又很快舒展开来,“嗯唔,也不用太担心,相信很快便会有人帮我们解决的。~” 蒋宥时蹙了蹙眉,有时候,连他都有些摸不清这个年轻的女孩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连他都有些摸不清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顾盼就在楼下,你知道的吧。”顿了一下,蒋宥时道。 “嗯,知道。”顾安安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这么说的时候,她侧过身背对着他,以至于蒋宥时根本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你应该知道,以顾盼手中握有的股份,她如果想进公司,你根本拦不住她。”蒋宥时提醒她。 顾安安并没有转身,她对着窗口,眼神明明灭灭的,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徐律师的电话始终没有打通,顾盼直接去他的律师行找他,却被告知他出差了。整件事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蹊跷,徐律师向来是一个做事很有计划的人,他不可能不告知她一声就出差,尤其是在这样紧张的形势下。 离开律师行的时候,顾盼感觉左手疼得有点厉害,这才发现之前被开水烫到的地方已经起了一大片燎泡,被李阿姨死死捏过的地方皮肤剥落,红色的皮肉组织裸露着,还在渗液,看起来着实有点吓人。 因为烫伤面积不算小,而且看起来似乎有感染的倾向,顾盼怕拖延之后更麻烦,干脆去医院处理了一下伤口,包扎好手回到景福苑的时候,已经很挺晚了。 腹内饥肠辘辘,人也是实在疲惫得很,顾盼没什么精神煮东西吃,随便吃了两片吐司对付了一下,便洗澡睡下了。 虽然很疲惫,可是却一直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是大段大段大片大片的噩梦,早晨醒来的时候,顾盼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头也沉得厉害。 手上烫伤的地方还在疼,火烧火燎的感觉,顾盼摸了摸额头,似乎有些发烧。 起床吃了药,顾盼感觉整个计划都乱成一团,要联系徐律师,还要去看看能不能联系上顾安安,然后又想起今天还要去看苏杭红毯造型需要的服装。 她用冷水洗了脸,强撑着十分乏力的身子换下睡衣,吃了点东西便出门了。 谁知刚到景福苑楼下,顾盼便被蜂拥而上的记者包围了。 “顾小姐,听闻你趁顾氏陷入信任危机,股价大跌的时候大肆购入股票,意图霸占顾氏,这是真的吗?” “顾家大小姐成人礼在即,作为顾家的养女,你这个时候回来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顾小姐,有传闻说你其实是顾家的私生女,你有什么说的吗?” “听说你正和大明星晏颜同居,请问你和晏颜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 “顾小姐……” 顾盼整个人都懵了,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不知道被谁往前推了一下,她狼狈地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稳了,却又被迎面而来的各种闪光灯刺得眼前一片空白。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抓到了她包着纱布的手,疼得她脸色一阵发白。 “顾小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顾小姐,你不说话是因为默认了吗?” “顾小姐……” 耳边全是嗡嗡的响声,一片嘈杂,顾盼感觉胸腔里钝钝的,连呼吸都仿佛变得困难了起来,她下意识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按住了心脏的位置。 时间仿佛倒回了十年前,她身世被曝光的那一瞬间。 如今,噩梦重临。 秦婉她,在恼羞成怒之后,又故技重施了吧。 只是……要怎么办,她才能摆脱现在的处境?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面对这一切,可是当她此时,面对着曾经的噩梦,她却仿佛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循环,仿佛此时,她还是那个曾经16十六岁、那个可怜的、无助的自己。 谁来…… 谁来救救她…… 周遭的空气仿佛稀薄了起来,她微张着嘴,略有些急促地呼吸着。 这时,突然有人挤入了记者群中,拉住了她的胳膊。 在一片混乱中,顾盼还是仔细看了那人一眼,有些面熟,是盛景的工作人员,她松了口气,被那人护着,直奔不知道何时停在一旁的保姆车。 李新也在车上,看到顾盼上来,忙叫开车。 直至车子开出去好远,将那些记者远远地甩在了身后,顾盼才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你还好吧?”李新递给她一瓶水,“是晏颜让我过来接你的,他在新闻里看到你出状况很着急。” “谢谢。”顾盼接过水,喝了一口,闭上眼睛,这才感觉那种被逼到濒临崩溃的感觉一点一点平复了下来。 车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李新看了看顾盼,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吗?”顾盼很难忽视他的眼神,睁开眼睛,看着他问。 “顾小姐……其实有些事情,晏颜是不方便露面的……”李新狠了狠心,才将压在心里的话说出了口,可是说出口之后,看着顾盼苍白到不像话的脸色,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别担心,我知道的。”顾盼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安抚地对他笑了笑。 这种事情,晏颜身为公众人物,自然是不好露面的。 “如果……希望顾小姐也能帮着劝一点儿。” 晏颜是肯定不会乖乖听话的,到时候也只能希望顾盼能帮着劝一点了,只是李新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不是个东西了。 “嗯,我会的。”顾盼应了一声,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顾小姐,你的脸色很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李新看了一眼她包着纱布的左手,又看了看她一片苍白的脸,有些担心地问。 顾盼顿了一下,实在抵不过眩晕的感觉,轻声说了一句:,“麻烦了。” 事隔十年,顾盼再一次登上了各大媒体的新闻头条。 “真假千金之战,顾氏上演现实版夺宫记!” “顾氏信任危机,谁是幕后的操盘手!” “疑似同居?!顾氏养女是晏颜的神秘女友?” 几乎一夜之间,顾盼便成了傍上大明星的心机女,意图争夺养父母家产的白眼狼,一时之间,用声名狼藉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蒋宥时走下楼梯的时候,秦婉正一脸愉悦地翻阅着手中的报纸,蒋正天则是坐在一旁吃早餐,气氛相当和谐。 莫琳琅不在,不过在场没有人会奇怪,因为她是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的。 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在她知道自己是蒋正天的亲生女儿之后吧,毕竟在那之前,她可是比谁都要乖巧的。 “宥时,你不吃早餐吗么?”见蒋宥时要出门,秦婉十分有贤妻良母风范地问了一句。 蒋宥时在本没打算要搭理她,却在见到她手中的报纸时微微一顿,走到餐桌边坐下了。 秦婉见状,忙放下报纸起身去吩咐厨房多加一份早餐。 “顾氏股票收购情况怎么样?”蒋正天看了他一眼,问。 “进行得还算顺利。”蒋宥时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眼睛盯着报纸上那个微垂着头躲避镜头的女人,心情突然有些糟糕。 “这次顾氏曝光违禁品事件简直是天赐良机,趁着股价下跌,有多少吃多少。”蒋正天有些兴奋地样子,仿佛顾氏企业已经成了他的江山,他十分豪迈地挥了挥手,“资金方面不用担心。” 倒是很有指点江山的样子。 蒋宥时将眼睛从报纸上挪开,看了一眼眉飞色舞掩不住兴奋的父亲,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讥讽:,“知道了。” “你在看什么,顾家那个养女的事情吗?”蒋正天注意到他在看报纸,漫不经心地开口,“说起来也有点可惜,据说顾航在的时候很疼她,给她也留了20%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和顾安安持平,如果她当年没有突然失踪,凭你和她的婚约,那些股份早该是蒋家的了。” 顾航,便是顾盼和顾安安的父亲。 蒋宥时又看了一眼面露惋惜之色的蒋正天,眼中微微划过一丝暗流,这个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恬不知耻呢。 “不过顾家这个养女的手段也不一般,她也在趁乱收购顾氏的股票呢,要不是你婉姨发现得早,这次还真是要被她坏了事,不过如今,她可是自顾不暇了。”蒋正天说着,很有些得意的样子。 那厢,秦婉已经亲自端了早餐过来,笑盈盈地道:,“你们父子两个在说什么?” “夸你能干。”蒋正天拍了拍一旁的报纸,调笑道。 秦婉嗔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保养极好的脸上一片温柔之色。 蒋宥时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起身有些急,甚至撞翻了秦婉刚刚放在他手边的牛奶。 “哎诶?你不吃早餐了吗?”秦婉被他吓了一跳,忙问道。 “想起来公司还有事,先走了。”蒋宥时淡淡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这孩子,怎么一惊一乍的。”身后,秦婉一边收拾一边嗔怪道。 蒋宥时有些厌恶地蹙了蹙眉,走出了蒋家大门。 一直到公司,他都有些心神不宁。 正在办公室汇报今日行程的徐曙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前眼神有些放空的蒋宥时,按捺住了心中的惊奇,总裁这是……在走神? 在工作中走神这件事发生在总裁身上的机率就跟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小。 而现在,它居然发生了! “晏颜在s市拍广告是吧。”冷不丁地,蒋宥时开口。 “呃、是。”徐曙怔愣了一下,忙应道,心里却有些琢磨不透总裁这神来一笔的跳跃性话题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他的服装搭配师负责这一次苏杭的红毯造型?”蒋宥时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桌子,又问。 这下,徐曙立刻就明白了,在这位总裁身边工作那么久,作为他的贴身助理,揣测上意也是他做好工作的必备技能。 “对,罗琅那边还特意让她提前回了c市,就是为了苏杭的红毯造型做准备,我这就查一查进展。”徐曙一脸严肃地说道。 蒋宥时没有反对,并且还敲了敲桌子表示催促。 徐曙忙打了电话给苏杭的经纪人,在听到杜文的答复之后,他放下电话,有些迟疑地对蒋宥时道;,“杜文说已经接到了顾小姐的电话,顾小姐因为身体不适推迟了和苏杭的见面,顾小说现在应该在医院……” “查一查在哪家医院。”蒋宥时蹙眉,脸色有些难看。 徐曙的效率很快,得到医院的地址之后,蒋宥时起身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站在徐曙的位置,他对顾家那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之间的战争看得很清楚,总裁明明和妹妹结成了同盟,却似乎又和姐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这可真是…… 脑补了一番的徐曙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走出了办公室,总裁翘班,说到底苦的还是他这个助理啊。 顾盼的身份曝光之后,顾氏集团门口的记者少了许多,他们如今都堵在景福苑门口了。 而这个时候,顾盼还躺在医院里。 手上的烫伤发炎了,需要输液挂水。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整个人都非常地的清醒,明明身体已经极度疲惫,可就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各种事情在脑海里打转,纠结成一团乱麻。 忽然,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顾盼几乎是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她有些戒备地看向门口,然后微微愣住。 是晏颜。 他戴着墨镜和鸭舌帽,正风尘仆仆站在门口。 “你怎么回来了?”顾盼微微撑起身子,想坐起来,可是手臂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竟然又躺倒了回去。 “别乱动。”晏颜忙上前,替她将床摇高了一些,调了个舒服的高度,让她半躺半坐着,“本来昨天就能回来的,可是李新说临时订不到机票,我开车回来的。” 他摘下墨镜,眼睛里都带着血丝,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s市到c市坐飞机只要两个多小时,可是开车却需要将近九个多小时。 这个傻瓜大概是一夜没睡赶回来的。 ……李新会被他气死吧,订不到机票什么的明显就是不希望他在这个风口浪尖赶回来的借口,结果这个家伙竟然连夜开车回来了。 顾盼动了动唇,本想笑话他一番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鼻子突然一酸,眼泪便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见到她突然落泪,晏颜呆了一下,竟一时反应不能。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可是顾盼这个女人绝对是铁铸的,他很少看到她流眼泪,不管有多艰难,不管受到多少打击挫折,他也没有见她流过眼泪,仿佛什么都她都不曾放在眼里,什么事她都能够完美解决。 可是现在,这个女人竟然流眼泪了。 向来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自诩完美情人的晏颜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只能凭着本能,上前将那个看着他无声落泪的女人拥进了怀里。感觉到那双紧紧揪着自己衣服的手,还有怀中哭得微微在颤抖的身子,晏颜抱紧了她:“不怕,不怕,一切有我在呢。” 顾盼将头埋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哭出了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只觉得这眼泪来得莫名其妙。 被记者围攻的时候她没哭,躺在医院里身心煎熬的时候她没哭。 可是此时,在看到这个男人一夜未眠,开了九个多小时的车风尘仆仆地赶到她面前时,她却忍不住想哭了。 她竟然觉得害怕,觉得委屈。 ……这么娇气的眼泪,都不像她自己了。 她一直都告诉自己应该什么都不怕,自我催眠得久了,连她自己都相信自己什么都不怕了。 可是,当曾经的噩梦再一次袭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好像撑不住了。 她害怕怕顾氏会出事,。 她心疼顾安安一个人面对困境,可是她却似乎一点忙都帮不上,徐律师也失去了联系…… 她害怕自己的身体会出问题…… 所有强撑起来的勇气一下子都消失不见,她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提着行李站在机场门口无助又惶恐的少女自己。 那些汹涌而来的情绪,让她感觉整个人快要崩溃了。 感觉到那双紧紧揪着自己衣服的手,还有怀中哭得微微在颤抖的身子,晏颜抱紧了她,“不怕,不怕,一切有我在呢。” 门外,从公司一路快车赶过来的蒋宥时静静地站着,看着那个女人窝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哭泣,漂亮的丹凤眼中一片幽暗。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还会哭。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白皙柔美的脖颈,她纤细的十指紧紧攥着那个男人的衣服,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脆弱得不像话。 蒋宥时感觉心口刺刺的,好像有点疼,又好像有点酸,这种感觉令他相当的不习惯。 作为顾盼的未婚夫,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顾盼哭泣的样子。。 蒋宥时是一个冷静自持且目标明确的人,如果说人生是一张考卷,那么蒋宥时的人生一定是答案最标准的那一张,他非常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他也非常确定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他不需要惊喜,也不喜欢有事情超出他的预料,所有的事情都应该按部就班地进行,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是顾盼,却似乎永远是他人生中那个不可掌控的因素。 他和她的订婚,是蒋氏和顾氏的联姻,他知道这个少女这个女人会成为是他未来的妻子。 漂亮、温柔,虽然身体不是那么健康,但完全可以调养,这个少女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名媛淑女。 他很满意自己未来妻子的模样。 然后,她是顾家养女的事情曝光,在他还没有决定该如何处理这个曾经被他规划入自己未来人生的少女时,她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十年后,她又如此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样的猝不及防。 曾经那个完美的、没有任何瑕疵的,精致得仿佛橱窗人偶的少女变成了一个面貌鲜活的女人。 她会愤怒,会挑衅,还会……哭。 蒋宥时抬手摸了摸心口,手机却是突然响了起来,他蹙了蹙眉,下意识看了一眼房间,按下接听键,转身大步离开了。 来电的是顾安安。 “听说你翘班了?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么?”顾安安戏谑的声音从手里传出来。 “有话直说。” “我只是提醒你一声,该收网了。” “已经在进行了。”蒋宥时沉声说了一句,忽然想起来那时顾安安说记者有些烦人,又说很快便会有人帮我们解决。 然后,顾盼就出事了。 他蹙了蹙眉,在挂断电话之前,突然问了一句:,“秦婉会向媒体放出顾盼的消息这件事,你早就有所察觉了,是不是?” “莫非你是在为我姐姐报不平?”顾安安顿了一下,轻笑着道。 蒋宥时蹙了蹙眉,没有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尘埃落定 顾盼哭过之后,很快便又冷静了下来,除了眼睛红红的肿肿的有些发红之外,没有了一点都看不出之前情绪崩溃的样子了。 软弱只能是一时的,她还有太多要面对的事情,不可能放任自己沉溺在那样负面又无用的情绪之中。 “那些记者不用担心,只要有别的新闻,他们很快就会忘记你了。”晏颜给她倒了杯水,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 “嗯。”顾盼应了一声,还带着些鼻音,然后又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李新的嘱咐,“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晏颜摆摆手,十分潇洒地道。 ……这么说好像更加不放心了。 “我只是情绪崩得有些紧了,发泄一下而已,那些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你不要乱来。”顾盼有些不放心地解释。 晏颜眯了眯眼睛看了她一阵,忽然微微起身,伸手勾起她的下巴。 “干什么……”顾盼被他看得竟然微微绯红了脸颊。 “你要学着相信我才行啊。”晏颜轻叹一声,说着,身子微微前倾,将她搂进怀里,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偶尔软弱一下,没有人会笑话你的。” 顾盼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帘,放任自己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里,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就想这么沉溺下去。 李新推门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么一副场景,不由得有些头痛起来。 “景福苑那里都是记者,你们不能继续在那里住下去了。”李新轻咳一声,打破了房间里温情脉脉的气氛,在晏颜轻飘飘看过来的眼神里,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罪孽深重。 “没事,我在安南路有栋房子,回头和顾盼搬过去就行。”晏颜放开顾盼,单手插在裤袋里,直起身道。 “恐怕不行。”李新有些为难地样子,“那些记者神通广大的很,如今还只是门对门住着就捕风捉影说疑似同居,如果被扒出来真的住在一起,而且户主还是你的名字,那就真的要闹翻天,没办法收场了。” “那你说怎么办?”晏颜扬眉道。 “公司倒是可以另外给顾小姐安排一栋公寓。”李新迟疑着看向顾盼。 “就这么办吧,麻烦你了。”在晏颜开口之前,顾盼点头同意。 现在一时半会儿,她根本没有时间找房子,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矫情。 “那行,我回头准备一下,你出院就可以搬过去了。”见她这样好说话,李新总算得到了些许安慰。 “好,关于工作方面的事情……”顾盼想了想,晏颜接下来的行程她已经有一些方案可以备用,话还没说完,便被李新打断了。 “工作方面不用担心,你好好休息,公司会有安排。”李新眼神微微闪了一下,微笑着道,然后又有些头疼地看向晏颜大爷,“关于这次事件的后期公关……” 晏颜抬手做了一个“等一下”的动作,看了一眼精神有些萎靡的顾盼:,“工作方面你不要担心,先休息一下,我和李新出去说。”说着,十分体贴地帮她把床放低了一些。 顾盼点点头,也觉得有些疲惫,难得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晏颜替她掖了掖被子,转身示意李新一同走了出去。 “你跟顾小姐的事情现在曝出来,对你对她都十分不利,顾小姐也未必能够承受这样大的压力,你觉得呢?”李新看着他,十分诚恳地分析道。 “我明白。”晏颜表情淡淡地道。 听他这样说,李新倒是一愣,晏颜对顾盼的在意程度他完全看在眼里,因此他十分担心这位任性的大爷会不听他的劝告直接顺势公开和顾盼的事情,他甚至已经做好要磨破嘴皮子跟他讲事实摆道理的准备了,连台词都打好了腹稿,结果,他竟然这么懂事? ……不过这种攒足了力气却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不得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果然已经被虐出了m体质了吗? “那你在微博上发个声明吧,稿子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李新在心里默默垂泪了一番,从包里掏出pad递给他,“你看一下。” 晏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已经准备好了啊。” 李新呵呵笑了两声,完全没有觉得尴尬。 晏颜接过pad看了看,声明不长,干脆利落的短短几句话,直接跟顾盼撇清了关系,申明只是工作人员,并没有其他复杂的关系。 晏颜蹙了蹙眉,这个声明乍一看非常官方没什么问题,但以顾盼现在的处境,这个声明一旦发出去,顾盼必然会遭受他粉丝的攻击,她本来就因为无端端被卷入了顾氏争产事件而被按上了心机女的标签,这个声明只会让她的处境更加的雪上加霜而已。 “这个声明不行。”将pad还给他,晏颜直截了当地道,见李新还欲劝说,他眯了眯眼睛道,“我知道你身为我的经纪人,为我考虑无可厚非,但顾盼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包袱和麻烦,所以公开否认可以,但必须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之下,你懂的。” 李新知道自己的那点小心机被看穿,也知道以这位大爷的性子是再怎么劝说都没用的,只得摸摸鼻子收起了pad,嘴上却依旧没有妥协:,“我会让公关团队再准备一份声明,但现在各路媒体跟打了鸡血似的,多拖一点时间便多一点麻烦,你在国内的事业才刚开始,我不希望你在一开始就卷进这种对你无益的绯闻里。” 晏颜听他这样说,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嘴角还带了一点笑意出来:,“你倒是提醒我了,压下一个绯闻最好的办法不就是创造另一个更引人注目的绯闻吗么。” “……你想干什么,不要乱来。”李新眼角一抽,有点不大美妙的预感。 “我记得《大唐笙歌》的女主演已经定下来了,是苏杭?”晏颜笑眯眯地道。 “那又怎样,你该不会是想……”李新瞪着眼睛,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来。 “嗯,预热新戏,这应该算是有益的绯闻了吧。”晏颜笑道。 “不要闹了!你还没有参加试镜呢!”李新被他的异想天开惊到了,有些失态地大叫。 “试镜不就是明天吗么,没问题的。”晏颜饶有介是地比了个ok的手势,一本正经地点头道。 ……所以这个家伙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明明是个歌手好吗么! “秦子然可不是一般的导演,如果你觉得他会因为你的名气而妥协,我劝你还是趁早收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李新蹙眉告诫道,“他对演技的要求相当苛刻,而且向来不接受投资方塞人,是个少有的硬骨头。” “对我有点信心好吗么。”晏颜挑眉。 所以这种毫无根据的信心他要从哪里get到啊! 李新简直想要咆哮了。 “我回头联系一下苏杭看看,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吧。”晏颜擅自愉快地做了决定,挥挥手走回了房间。 徒留李新黑着脸站在医院的过道里风中凌乱。 “你不要乱来!我再想想办法!”李新不放心地喊了一句,垂死挣扎了一下。 晏颜背着对他挥了挥手。 “真的真的不要乱来啊!” 许是因为放纵地哭了一场,一直紧绷着的情绪得到了纾解,晏颜回到房间的时候,顾盼已经睡着了。 她像婴儿虾米一样微蜷着身子,眼睛周围因为哭泣的关系还微微有些发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顾盼在他面前一直是淡然的、强势的,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从来没有过。 晏颜不是没有见过女人的眼泪,但他最受不了顾盼的眼泪。 从来不哭的女人,哭起来才格外让人心疼。 晏颜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又怕她侧着身子会压到打扎着着针头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 她微微动了一下,并没有醒。 晏颜在一旁坐下,看着她的睡颜,专心致志的。 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晏颜忙站了起来,拿起柜子上的手机,下意识按了静音。 “快给我。”顾盼却是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因为起身有点猛,她的脸色又白了一下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 ……明明睡着了,而且疲惫到连他帮着翻身都没有醒,却在听到手机铃声之后立刻醒了吗么? 她在等这个电话? 很重要? 晏颜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串陌生号码,不动声色地将手机递给了她。 顾盼匆匆接过手机,甚至来不及看来电显示,便急急地滑了接听键,放在耳边:,“是徐叔叔吗?” “你好我公司代理白银现货投资,信誉良好,期待您的加盟……”手机里响起一个甜美的声音。 什么鬼?! 顾盼黑着脸挂了电话。 “你在等谁的电话吗?”晏颜看她一脸烦躁的样子,开口问。 “……我在等徐律师的电话,他律师行的人说他出差了,但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以他的性格断不可能什么都不交待就突然走了,还是在这样重要的关头,而且连电话都联系不上。”顾盼按了按额头,有些头疼地道。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晏颜自然知道这位徐律师对顾盼来说有多重要。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走上前,在床头坐下,动作轻柔地扶她躺下:,“你神经崩太紧了,稍稍放松一下,船到桥头自然直。” 顾盼重新躺了下来,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晏颜看在眼里,也没有再劝解她,只走到洗手间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查徐璜这个人,嗯,是个律师。” 徐律师的全名便是叫徐璜,他拥有自己的律师行,是顾盼养父顾航的好友,一直是顾氏律师团的重要成员,而且手中掌握着顾航的遗嘱,诚如顾盼所言,他在这个当口突然消失,绝对不会是偶然。 收了线,晏颜想了想,打算打个电话给苏杭,电话还没有拨出去,手机上的新闻提示音突然响了。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然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神秘人‘时光停留’独家曝猛料,当红影星苏杭和桀骜导演罗琅交往视频被公开!” 标题长且耸动。 “时光停留”是一个新注册的微博号,视频刚上传短短几分钟,底下的评论区已经彻底炸了。 晏颜打开视频看了一下,视频大约有七分钟,十分清晰地拍到了苏杭穿着家居服在罗琅的私宅里走动,亮点在三分二十秒处,同样身穿情侣款家居服的罗琅走进偷拍镜头抱住了苏杭,两人还情意绵绵地接了吻。 真是诚意十足的爆料,完全不是标题党。 当红人气影星和话题十足且才华横溢的年轻导演,可以想象,这则新闻一出,顾盼和他的新闻关注度肯定会大幅减少。 晏颜的视线又在标题上扫了一圈。,时光停留?这个所谓的神秘人会是谁? 是有意相帮还是歪打正着? 正思索着,手机又响了,来电的是李新。 “喂喂你看到新闻没有?”李新的声音相当激动,“简直是及时雨啊,那些围在景福苑的记者已经撤了,这会儿应该是追踪苏杭和罗琅去了!” 李新此时心中万分感谢那位神秘人,虽然不知道是哪位英雄,但简直神来之笔一样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至于一再躺枪的苏杭,嗯唔……虽然也是盛景的艺人,但反正不是他手上的艺人,死道友不死贫道。 晏颜忍不住被他小人得志的语气逗乐了:,“嗯看到了。” “总算放下心头大石了,你明天不要忘记去试镜。”手机里,李新还在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了。”晏颜收了线,走出洗手间。 顾盼并没有睡着,也在翻手机新闻。 “你也看到新闻了吗么?。”晏颜笑了笑走上前,却发现顾盼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她紧紧地盯着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他收了脸上的笑,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 “顾氏集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董事长!” “鸠占鹊巢大逆转,真假千金之战大结局!” 顾盼翻着网页,看到各种耸动的标题,内容都只有一个,顾安安赢了那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以18十八岁稚龄担任顾氏董事长、总裁,成为顾氏集团的掌权人,在顾氏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在顾盼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在她还在为顾安安为顾氏忧心得夜不能寐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而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晏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一下子被握住了手动弹不得,顾盼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晏颜对上她有些空洞的眼神,心里微微一抽,随即放缓了声音:,“当心你手上还插着针,回血了。” 顾盼看了一眼手背上固定的针,果然因为她一直举着手机的缘故,细细的透明管子里已经有些回血了。 晏颜将她的手放低一些,待回血的状况好了,才松开了她的手。 “不要难过。”他道。 “我没有难过,我其实挺高兴的,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顾盼定定地盯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头,轻声开口,“是我自以为是了,我以为安安还是当年那个需要我保护的小姑娘,却原来,她已经长大了,已经……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掌握一切了。” 并且,深深地忌惮着她这个姐姐。 顾盼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吩咐徐律师不停收购顾氏的股份,她以为她是在帮着顾安安,可是在顾安安眼里,她的行为,应该也是别有用心的吧。 徐律师突然失去联系,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呢。 事实上,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在看到顾安安的新闻之后不久,顾盼终于接到了她一直等待的电话。 看着手机上来电显示的“徐律师”,顾盼伸手滑开了接听键。 徐律师自然是看到了手机里无数的短信和未接来电,他告诉她,他失踪的这几天并非是出差,而是被顾安安的人带走了,顾安安提前得到了属于她的那20%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一切和顾盼猜想得差不多,毕竟若是到了这一步她还没有明白自己之前都是白操心了,那她简直白活了这么多年。 顾安安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秦婉大概已经快被她玩死了吧。 顾安安,已经长大了啊,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会对着她撒娇,并且摔倒就会哭泣的小女孩了。 “徐叔叔,麻烦你帮我把名下所有的股份一并转给安安吧。” “嗯对,全部。” 二、顾盼的赠予 苏杭和罗琅的“恋情曝光”事件让媒体们着实狂欢了一把,顾盼自然也看到了新闻,正是苏杭的新闻将她从之前的关注热点中解救了出来。 直至看到那条新闻,顾盼才想明白当初罗琅那奇怪的态度分明是因为知道她是苏杭的服装搭配师,来示好了吧? 只是态度……嗯,怎么说呢,似乎有点过于……讨好? 莫非他和苏杭的感情出现问题了? 不得不说,顾盼真相了。 但是顾盼此时并没有心思去关注苏杭的绯闻,因为电影节已经临近了,她作为服装搭配师,必须随行。 因为这个,她不得不准备提前出院。 顾盼向来很重视自己的身体,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做出提前出院的决定,事实上,她原本打算做一个心脏方面的详细检查再出院的。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顾盼接到了薇薇安的电话,薇薇安是她的助理,之前一直在m国处理一些后续的工作,按照她们约定好的时间本来还有半个月左右才会过来的人,竟然提前来了,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结束了和薇薇安的通话之后,顾盼打电话给苏杭的经纪人杜文,跟他说明了自己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薇薇安的履历以证明她的能力,然后承诺会让薇薇安全程盯着苏杭的红毯造型,因为造型服装都是一早定好方案的,因此问题并不大,杜文也知道最近发生在顾盼身上的糟心事,十分通情达理地答应了。 “哎哟,顾盼原来还有助理呢,叫薇薇安,说是刚从m国来,顾盼在医院抽不开身,让她来盯着你的红毯造型。”杜文放下手机,扭头八卦兮兮地对苏杭道。 “有助理很稀奇吗?”苏杭斜睨了她一眼。 杜文讪讪地笑了一下,大概当初顾盼一个人抱着服装袋匆匆走进来的样子太过记忆深刻,虽然知道她是晏颜的服装造型师,在业界有一定的水准,他也只当她是单军作战的,结果原来还有团队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话说,你跟罗琅的事情……”杜文见刚提到那个名字,苏杭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要不要和他沟通一下怎么公关?总之……双方统一一下口径比较好。” “让我知道是谁那么缺德放出视频的,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苏杭黑着脸咬牙切齿地道。 当初,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那个男人从来不肯承认她的身份,新闻里各种绯闻女友层出不穷,偏她这个正牌女友见不得光,那时她还是个单纯的小蠢货,为了保卫心中的纯洁而不可侵犯的爱情在微博上@他,写了一些心灵鸡汤一样模棱两可的文字,他没有回复。 然后,她被评论嘲笑,被质疑为了抱大腿炒作脸都不要了。 那之后,她和他分分合合好几次,在她终于下定决心断了那段孽缘的时候。 她竟然因为那个缺德的视频,被标注了罗琅女友的标签,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和前男友“谈恋爱”! 真他妈的可笑! 盛景的总裁办公室里,蒋宥时突然打了个个响亮的喷嚏,惊得正在汇报工作情况的总裁助理徐曙一下子顿住,办公室里诡异地安静了一下。 “哎哟,这是有人在骂你呢,最近又干了什么缺德事啊?”顾安安却不怕他,笑嘻嘻地道。 一头冷汗的徐曙全当自己是聋子,只顿了顿,便继续汇报情况。 蒋宥时斜睨了顾安安一眼,没有搭理她。 顾氏集团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蒋宥时和顾安安是这场较量中当之无愧的大赢家。 在这次事件发生之前,顾安安一早便和蒋宥时结了盟,蒋正天对这个儿子还是相当信任的,但就是这份信任,让他彻底成了被架空的太上皇,蒋氏,已经彻底的改朝换代了。 这是一个顾安安和蒋宥时双赢的好局面。 顾安安被落了面子也丝毫没有不高兴,一径笑眯眯的,心情很是愉快的样子,然而,这样明媚的心情却在接到一个电话之后,彻底晴转阴了。 一旁结束了工作汇报的徐曙一扭头便看到了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暗气场的顾安安,顿时被吓得有些心塞,虽然知道她已经成了顾氏的掌权人,但是顾安安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一个明媚可爱的少女形象,突然见到她这副黑化的样子,这位总裁助理觉得落差有点大,一时有些承受不来。 “你先出去。”蒋宥时开恩发话。 徐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如释重负地拿着文件夹走了出去。 顾安安阴沉着脸,捏着手机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怕。 “发生什么事了?”蒋宥时蹙了蹙眉,看着她的表情猜测,“莫不是秦婉反扑了?” “放心,秦婉这辈子都扑腾不起来了。”顾安安冷笑一声,顿了一下,才道,“是我姐姐的电话。” 能够让顾安安称呼一声“姐姐”的,只有一个人,蒋宥时心里微微一跳:,“顾盼?” “我还有别的姐姐吗么。”顾安安阴测测地说了一句。 “她跟你说了什么?”蒋宥时有些好奇顾盼到底干了什么能让顾安安露出这样可怕的表情,“难道她终于按捺不住插手公司事务了?” 顾盼手里股份不少,如果她想插手顾氏,和顾安安打擂的话,顾安安会很麻烦。 “恰恰相反。”顾安安眯了眯眼睛,咬牙切齿地道,“我亲爱的姐姐,把她名下所有的股份都无偿赠送给我了。” 蒋宥时表情一下子僵住,他下意识瞪大眼睛看向顾安安,露出了难得失态的表情。 “你也很惊讶是不是?还真是大手笔呢。”顾安安死死地捏着拳头,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只有那种疼痛的感觉才能让她的神智保持清醒,她扭头看向蒋宥时,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她想告诉我什么?她想对我证明什么?她对顾氏毫无觊觎之心?一直以来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是说……她以为,将爸爸给她的东西还给我,她就和我再没有丝毫瓜葛了?!” 顾安安的声音猛地尖锐起来,像粉笔刮擦黑板的声音,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蒋宥时迅速收敛了失态的表情,他定定地看着顾安安发疯,面上的表情归于平静,只一双漆黑的眼睛幽深而复杂。 扪心自问,将那样大笔的股份赠予别人,他是做不到的。 因为母亲早早过世,他的整个童年都是缺失的,他一直憎恨着那个身为他的父亲,却从来没有尽到一个父亲义务,甚至逼得母亲郁郁而终的男人,他一直谋划着,然后,终于找到机会,和顾安安合作彻底夺取了蒋氏企业的掌控权。 将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赶下了王座。 他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以为顾盼也是这样的人。 他以为她这一次回来,是为了夺回顾氏。 ,他一直觉得她是一个虚伪又可怕的女人,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从来没有看清过她。 然而事实上,他……果然也从来没有看明白过她。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是在说他这样的人吧。 不知道为什么,蒋宥时忽然觉得心口闷闷的,有些难受,这种难受并不是出于他对自己的否定,事实上,他从来不会否定自己,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错的。 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如此难受呢…… 是因为对那个女人的误解吗? 是因为觉得对她很抱歉吗? 他不知道。 顾安安掌权之后,十分配合各部门的检查工作,顾氏集团旗下的彩妆品牌出现违禁品事件很快便有了结论。 被查出问题的彩妆原料都是由秦婉找的原料商,并且从中抽取了高额的回扣,作为公司负责人,顾安安举行了记者发布会公开道歉,宣布公司会对此负责,并将所有问题商品下架召回。 事情也算有了一个圆满的解决。 顾盼是在医院看到的记者发布会新闻,而这个时候,她已经准备出院了。 刚办理好出院手续,顾盼便接到了晏颜的电话,之前闹得轰轰烈烈的同居事件虽然因为苏杭的绯闻而被压了下去,但是并不是说风头就算过去了,在这种时候,如果被记者拍到晏颜接她出院,那麻烦就大了。 晏颜虽然心里明白,但情感上没办法接受,正在电话里碎碎念着要换个听话的经纪人什么的。 ……显然是李新怕他不按理出牌,正死死地守着他。 顾盼一手拎着行李包,一手拿着电话,听着晏颜碎碎念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李新那张满布着怨念残念的脸了。 “你的试镜呢,怎么样了?”她问。 “过了啊。”晏颜十分理所当然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出来。 顾盼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竟然觉得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虽然那个角色看起来十分的困难,但晏颜最不怕的,便是挑战了,也许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天生便该吃娱乐圈这碗饭的。 “李新什么表情?”忍了忍,顾盼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 “当然是彻底拜服在我的西装裤之下了。”晏颜轻哼一声,十分傲娇地道。 顾盼一下子被他逗笑了。 又聊了几句,不负李新所望地安抚住了晏颜大爷,顾盼挂了电话,一边用手机翻打车app,一边走出了医院,正低头搜索周围的空车信息,一辆银色的suv突然停在了她的面前。 正在她有些疑惑的时候,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开车的竟然是蒋宥时! 顾盼有些意外。 让她更意外的是,蒋宥时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到她面前,伸手便要去接她手上的行李包。 “你干什么?”顾盼下意识后退一下,表情有些受到惊吓。 蒋宥时晏颜自然是看到了她惊吓的表情,他抿了抿唇,略有些别扭和不自在,在顾盼圆瞪的眼睛里,摆着一张扑克牌面瘫着脸道:,“来接你出院。” 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回答答案,顾盼呆滞了一下。 ……天方夜谭吗么?! 她和他上一次见面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她去顾氏大楼找顾安安却不得其门而入,然后遇到了他,他把她当成一个心怀叵测并且觊觎着顾安安财产的心机女,满面讥诮,句句嘲讽。 而事实上,这次回来和他的几次见面,几乎次次都是不欢而散。 顾盼觉得,他应该是讨厌她的,当然,她也不怎么喜欢他就是了,如此这般,她以为他们应该已经有了彼此老死不相往来的默契了。 但是现在这是个什么状况?蒋宥时这种大忙人为什么会知道她今天出院?竟然还特意跑来接她? 抽疯抽风了? 太闲了? ……亦或者,他只是想来看看如今的她是不是很落魄?想来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一番?这么想着,顾盼觉得自己可能真相了,她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那就麻烦你了。” 蒋宥时伸手拎过她手里的行李包放在了后车厢时,心里其实是有些意外和惊讶的,同时又有一些难言的窃喜。,这个自回国之后就像一只奓炸了毛的猫刺猬似的女人,竟然突然之间这么好说话了?他以为她又会硬邦邦地对自己讽刺一番讽刺回来,一如既往地给他添堵和他唱反调呢……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稍稍愣了一下,就这么一瞬间……他觉得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嗯……怎么说呢?似乎是……曾经那个世家名媛范儿的顾盼又回来的感觉? 蒋宥时甩去脑袋里那种莫名荒谬的感觉,伸手替她拉开了车门:,“上车吧。” 然后,他就看到了顾盼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他一眼,微扬着下巴,姿态优雅地上了车。 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一眼让蒋宥时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没有敢多想,已经误会过她一次,现在的蒋宥时丝毫不敢过多脑补了。 说实话,能够这么轻松让顾盼上自己他的车,蒋宥时已经有些受宠若惊了。 因为这个,蒋宥时的嘴角竟然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了一下,然后在顾盼扫过来的视线里迅速恢复了扑克牌脸面瘫的状态,轻咳一声,启动了车子。 车子里一阵沉默。 蒋宥时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跟她开口,他和顾盼之间,间隔了十年。 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这些年,他一直对顾盼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也到处打探过她的消息,可是她就仿佛是突然消失在了他的世界之外,怎么也找不到她的音信。 他也想过,如果能够再遇到她,他会跟她说些什么?肯定会质问她当初为何不告而别,可是当他真的这么问了,这个女人竟然可以那样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仿佛他才是那个始乱终弃负心薄幸的人。 而且,她变成了他完全不熟悉的样子。 然后,之后的几次见面都如针尖对麦芒一般,误会仿佛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可是结果,他却是误会了她,不管她外表和性情有了怎么样的变化,她却还是他曾经所熟悉的那个善良的,无原则疼爱着顾安安的顾盼。 “你身体好些了吗么?”蒋宥时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视镜,在注意到她仍有些苍白的脸色时,下意识开口冷不丁开口。 ……这温情脉脉的开场白是要闹哪样?! “挺好的。”顾盼默了一下,想到了那个替她做检查的医生凝重的表情,心里微微有些发沉,脸上却笑得很灿烂容光焕发,“其实只是因为之前不小心烫伤了一下,伤口有些发炎,输了液挂了水就好了,没什么大碍的。” 顾盼觉得蒋宥时的态度有些奇怪,蒋宥时也觉得顾盼的态度有点诡异。 ……她不是一见到自己就浑身奓毛炸毛的吗么? 这笑靥如花的笑得这么容光焕发似乎有点不科学?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蒋宥时的心情莫名地变好了。 “晚上有空吗么?不如一起吃饭?”蒋宥时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道。 ……一直消遣老娘很有意思?! 顾盼狠狠腹诽了一下,脸上却笑得很是矜持:,“不好意思呢,因为伤口的关系暂时要忌口,不能吃外食。” “哦,那下次吧。”蒋宥时有些遗憾地道。 谁要跟你有下次啊! 顾盼在心里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银色的suv在“愉快”的气氛里一路疾驰着,很快到了目的地,直到下车的时候,顾盼才发现……她好像完全没有跟他说过她搬出了景福苑啊?为什么他会知道? 而这里正是李新告诉她的地址,事实上,她也是第一次来。 忍了又忍,顾盼还是没有忍住,看向他,一脸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因为我也住这儿。”蒋宥时面瘫脸道。 “……” 什么鬼?! 蒋宥时是盛景的总裁,是李新的顶头大老板上司,李新替她安排的房子蒋宥时会知道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蒋宥时为什么会住在她对面! 而且……这个给她安排的新住处,环境好的有些超乎她的想象,虽然是单身公寓的格局,但面积却十分宽敞。在景福苑的时候可以说是托了晏颜的福,可是这会儿给她安排个比景福苑还要好的地方是几个意思? 顾盼揉揉脑袋,甩开心底的疑惑,检查了一下屋子,完全是李新的风格,一切准备得十分细致妥帖,各种日用品都备齐了,冰箱也是塞得满满的,客厅的沙发边摆着两个大行李箱,里面是从景福苑打包过来的行李,她只需要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就行了。 正在她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行李的时候,门铃响了。 顾盼打开门,便看到了那张令她头疼的脸。 “有事?”她问。 “我来把水费单给你。”蒋宥时递给她一个信封。 “好的,谢谢。”顾盼点点头,收下了信封,关上了门。 转身随手将装着单据的信封丢在桌上,顾盼继续整理行李,一个箱子还没有整理完,门铃又响了。 顾盼挑了挑眉,转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还是蒋宥时。 “还有事吗?” “嗯,这个是电费单。”他又递给她一个信封。 顾盼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好的,谢谢。” 关上门,将手上的信封跟之前那个信封丢在一起,顾盼已经没了整理的兴致了,她不是暂住在这里的吗?为什么这些单据要特意拿给她?!而且她几分钟前刚搬进来好嘛! 顾盼她揉了揉额头,打开冰箱拿了一个苹果出来,正削皮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好吧,毫无意外,门外站着的,依然是蒋宥时。 顾盼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信封,忍了又忍:,“这又是什么单?” “……煤气单。” “所以为什么这些单据会寄到你那里去?”顾盼额头青筋跳了一下,微笑道。 “因为这个是我的房子。” 还真是有理有据的答案啊,这样有道理,她竟然没办法反驳呢。 顾盼嘴角抽了抽:,“那你去改一下地址吧。” 他眉头微微一蹙,“太麻烦。” “……那你为什么不能一次送齐啊,一次次走你不嫌麻烦吗么?!” “嗯,不麻烦。” ……所以总裁大人你鉴定麻烦的界限在哪里啊?!我等凡人看不懂啊! 顾盼又揉了揉额头,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我刚搬进来,就有这些单据呢?” 蒋宥时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一下,变成了惊讶。 ……好吧,这是一个从来不会自己缴公共事业费的富二代,她懂的。 顾盼决定不再浪费口水,从他手里抽走了信封:,“还有什么单据吗?一次拿来吧。” “……没有了。”大概他自己也知道可能摆了乌龙干了蠢事,一向理直气壮淡定无比的总裁大人难得有些尴尬。 顾盼点点头,放心地关上了房门。 然而,当门铃再次响起的时候,顾盼觉得自己快要没脾气了,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她抹了把脸,有力无力地站起身,却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恢复了高冷女神范儿,她挺着脊背淡淡挑眉:,“蒋先生还有什么事?” “是这样,你刚搬进来有些东西可能准备不够全,我给你拿点东西过来。”蒋宥时默默忽略了“蒋先生”这个膈应的称呼,略有些别扭地说着,抬起手里拎着的购物袋给她看。 购物袋里满满的,顾盼扫了一眼,大致是各种水果、调味料和一些零食。 “谢谢,不过这些李新已经帮我准备好了,你留着自己用吧。”顾盼微笑了一下,十分有礼貌地拒绝道。 蒋宥时蹙了一下眉,放下了拎着袋子的手。 “没事我想休息了。”顾盼十分有礼貌地道。 潜台词是请你不要再来敲门了! ……明明她明明是很有礼貌的样子,但蒋宥时知道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嗯,你先休息吧。” 看着顾盼关上了门,蒋宥时的表情有些失落,他拎着东西回到自己的房间,打电话回公司查出了李新的号码,然后打了个电话给李新,直截了当地问:,“你把东西都给顾盼备齐了?”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问话,李新竟然秒懂了,并且对总裁亲自过问这件事表示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表功道:,“放心吧,这个晏颜已经跟我提过了,保证妥妥贴贴的不会让他有一丝一毫可以自己去帮忙的借口!我会看住他不让他乱来的!” ……不,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多管闲事而已。 只是知道李新是奉了晏颜的命令去给顾盼整理屋子的,蒋宥时觉得更心塞了。 李新还在那头喋喋不休拐弯抹角地给自己表功,蒋宥时默默挂了电话。 三、看不见的硝烟滚滚 顾盼并没有去深思蒋宥时抽疯抽风的缘由,她迅速调整了一下状态,准备第二天就去工作了。 因为绯闻的关系,顾盼没有去景福苑,而是搭乘公交车直接去了盛景大楼。 刚走出电梯,便看到了李新,顾盼笑着打了个招呼走上前。 “新家还住得习惯吗?”李新看到顾盼先是一愣,似乎在这里看到她很意外的样子,随即脸上很快带上了笑,寒暄道。 “嗯,东西都准备得很仔细,谢谢你。”顾盼笑了笑,道谢。 “我也就动动嘴皮子,房子都是公司安排的。”李新谦虚地摆摆手,笑道,“你住得习惯就好。” “晏颜呢?在休息室吗?”顾盼笑了一下,略过这个话题,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晏颜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起来,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道:,“刚出院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这么快来公司了啊?” 顾盼稍稍一顿,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上一回在医院也是,现在也是,似乎是……不想她再插手晏颜工作的意思? 是错觉吗? “我的身体没问题,可以让我看一下晏颜今天的行程吗?”顾盼看着他,试探着问。 李新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似乎是知道打太极糊弄不过去了,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抱歉的表情:,“你也知道现在你和晏颜的绯闻刚刚平息一些,公司希望你暂时不要参与晏颜的工作……” 果然。 “我可以问一下现在是谁在负责晏颜的造型吗?”顾盼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并不是她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和晏颜在m国的时候就是黄金拍档,她是在晏颜出道之后的第二年遇见他的,那之后,她包揽了他的一切造型,他出道八年,一百多场演唱会,都是由她负责造型。 他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的身体”听起来像是一个带有颜色的玩笑,但从工作范畴来说,这也是一个事实。 “是我。”一个清亮的女声冷不丁在走廊一侧响起。 顾盼回过头,便看到了穿着donnakaran棕色束带羊毛大衣的乔乔笑盈盈地站在那儿,眼中满满的都是得意和挑衅。 是她啊…… “晏颜的造型工作由我接手了,以后都不劳你费心。”乔乔微扬着下巴,笑得有些畅快。 一想起曾经在这个女人面前被罗琅羞辱,她乔乔便恨得牙痒痒,如今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舒畅了一些。 顾盼眉头微微一蹙。 一旁的李新却是立刻头疼起来,他怕这两个女人就在这里对掐起来,当下忙对乔乔使眼色:,“节目还有一个小时就开始了,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乔乔扬了扬眉,笑着睨了顾盼一眼,转身走了。 李新松了口气,看向顾盼:,“我还有些事情……” “你去忙吧。”顾盼打断了他的话,道。 李新知她心里不快,怕闹得太僵不好看,又担心她会在晏颜面前说什么,放软了声音又道:,“如果你休息好了想要工作,我可以请公司安排别的艺人给你,最近公司有一个新人团体……” “不必了,你去忙吧。”顾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走出盛景大楼的时候,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还好她早有准备,从包里掏出折叠伞打开,她慢慢走入了雨中。 盛景大楼不远处有一家花店,顾盼经过花店门口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走了进去。 “有白百合吗?” 走出花店的时候,她手里捧了一束白百合。 白百合是母亲最喜欢的花,以前,家里总会摆着一束白百合,母亲去了之后,父亲也依然执着地延续着这个习惯。 回来这么那么久,她一直没敢去看望他们。 ……因为她没有能够替他们照顾好顾安安。 可是,不知怎么地,在这样一个雨天,在遇见那样一个花店之后,她突然就好想去看看他们。 她想,她该去看看他们了。 抱着花束,顾盼坐上了前往墓园的公交车。 下车的时候,雨似乎大了起来,顾盼撑起伞,在漫天的雨幕中,慢慢走进了墓园。 循着记忆找到顾氏夫妇的墓,顾盼蹲下身,将手中的百合花束摆在墓前,然后抬头看着墓碑上爸爸妈妈的合照笑了一下。 “爸爸妈妈,盼盼回来了。” 照片里,爸爸妈妈依旧是年轻的模样。 “……对不起,这么迟才来看你们。”顾盼抬手轻轻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感觉视线有些模糊。 原谅我回来这么久,一直没敢来看你们。 原谅我食言了,没有能够好好保护着安安长大。 虽然我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孩子,可是你们对我的疼爱一点都没有因此而减少,如果不是你们,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吧。 你们这样疼爱着我,可是……我却那样自私地逃跑了…… 留下顾安安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一切。 “对不起……” 顾盼静静地在雨中站了许久。 晏颜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撑着伞的背影,她的背影看起来显得十分的单薄,但他知道,这个看似单薄柔弱的女人,骨子里是令人惊叹的强悍。 顾盼回过神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她收起伞转过身准备离开,结果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正默默看着她的晏颜,不由得愣了一下。 “晏颜?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有些惊讶地问。 晏颜冲着她抛了一个颠倒众生的媚眼过来:,“这正是命运般的邂逅啊。~” 这画面简直自带二次元柔光,美得不忍直视。 可惜他大概自己并不知道,他此时头发乱糟糟的,发胶上了一半,衣服扣子也扣错了一个,造型实在是有点犀利。 这活宝,顾盼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却微微一软,看他这副模样,便知道他是匆匆赶过来的,不过……李新不是说他要录节目? “你不是要录节目吗?”这么想着,她便问了出来。 “已经结束了。”晏颜随口道,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他的表情也柔软了下来,这样的表情才好呢,他喜欢看她的笑容。 她不会知道,那一年,在m国遇见她的时候,他真的感激过这命运般的邂逅。 ……先不说他这犀利的造型,时间也不对吧。 顾盼一脸狐疑地抬起手看了看腕表,然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李新之前说节目还有一个小时开始,这个时间难道不是应该正在节目中吗? “你来这里李新知道吗么?”她揉了揉额头,有些头痛地道。 “谁管他,比汉斯还烦。”晏颜轻哼一声,嘴里似是随意吐槽,眼中却闪过一丝郁气。 至少,汉斯从来不敢自作主张,擅自为他作决定。 而他,最讨厌擅自为他作主的人。 ……好吧,这是擅自跑出来的。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顾盼叹气,“万一被记者拍到会很麻烦。” 这会儿李新不定在怎么生气呢,在李新眼里,她大概就是个引得君王不早朝的祸水吧。 “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了,每天晚上都因为想着你而睡不着觉。”晏颜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地撒娇,“你都没有想我吗?” ……才三天而已好吗么!为什么说得好像几个世纪没见似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懂了顾盼的表情,晏颜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么算的话,我们已经九年没见了!” 这个家伙,还真是情话张口就来,完全是此中高手,顾盼抽了抽嘴角,对这个夸张的家伙简直无力吐槽。 “不用担心,我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不会被拍到的。”晏颜见她一脸无奈,伸手勾住她的肩,笑嘻嘻地道,“走吧。” 顾盼看了一眼那勾住自己肩膀的爪子,想着他一路赶过来的心意,到底忍住了没有打开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顾盼与他肩并肩一起往外走,忽然有些疑惑地侧过头,问他。 “心有灵犀啊。”晏颜也侧过头看她,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好好说话!”顾盼抽了抽嘴角。 这个家伙还真是时刻不忘记施展自己的魅力。 “嗯唔,如果我讲实话,我有点担心你会揍我。”晏颜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神微微闪了闪。 “说。” “我手机下载了一个定位app,嗯你懂的……”晏颜含糊不清地说着,又快速扫了她一眼。 “你定位了我的手机?”顾盼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这个家伙经常会借她的手机打游戏……所以偷偷定位她的手机什么的,完全有条件办到。 “嗯大致是这样没错。”晏颜佯作淡定地道,又偷偷扫了她一眼,却正对上顾盼似笑非笑的眼睛,当即垮下了脸,“……对不起我错了。” 还真是干脆利落毫不犹豫的道歉呢。 ……不过从侧面证明了这是一个道歉很快但坚决不改的家伙。 顾盼抽了抽嘴角,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 见顾盼没有要问罪的意思,晏颜一下子又抖了起来,笑嘻嘻地跟她东拉西扯。 墓园外,停着一辆银灰色的crossgolf,晏颜笑眯眯地走上前,十分绅士地伸手替她拉开车门,弯腰示意她上车。看到那辆车,顾盼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应该没有人会想到嚣张骚包的晏颜会开这样低调的车。 看来这个家伙果然是有所准备的呢。 晏颜对上她惊讶的眼神,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带着献宝的表情道:,“我早就租好了这辆车,以后出行方便。~” 顾盼被他得意的模样逗笑,上了车。 晏颜替她关好车门,绕到驾驶位坐下,寄上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车子渐渐驶远,顾盼侧过头,透过车窗看向身后越来越远的墓园,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思虑太重会老得快哦。”晏颜冷不丁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故意弄乱了她的头发,偷瞄了一下自己的成果,看她像炸了毛的小狮子一样可爱,又笑嘻嘻地道,“不过我不嫌弃你。” 顾盼抽了抽嘴角,也不去管乱糟糟的头发,只斜眼看他:,“你来之前在干什么?”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悄悄定位了她的手机,但她知道他在看到她的位置出现在这个墓园的时候,一定是立刻放下了手边所有的事情,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出来。 要说没有感动,那一定是骗人的。 “就刚结束了一个节目啊。”晏颜并没有被她的突击问出破绽,反而十分淡定地坚持了之前的答案,说着说着,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拉下镜子看了一眼,然后轻咳一声,面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又一脸自恋道,“不修边幅的我也是这么帅气呢。” 顾盼终于被他逗笑了,这个家伙可真是调节破坏气氛的高手。 见她笑了,晏颜勾了勾唇角,专心开车。 在他的记忆里,上回在医院,其实是他第二次看到她哭。 第一次是在m国的时候,他拍mv出外景,住的酒店条件不好而且房源不足,他和她共用一个套间,晚上听到她在哭,细细的啜泣声,很压抑,他以为她白天受了什么委屈,结果起来到隔壁一看,却仿佛是在做噩梦。 她紧紧闭着眼睛,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连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看她十分痛苦的样子,他叫醒了她。 她醒过来的时候,似乎是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愣了半晌,突然抱着他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声说对不起。 那种撕心裂肺的愧疚感阴郁得让人几乎窒息。 他知道她心里的疙瘩,虽然他对于她莫名其妙的愧疚十分的不以为然,当年她才多大,背负着不该是她那个年纪应该背负的事情,都已经被逼到绝境了,竟然还为当年那个弱小的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而感到愧疚。 该说她善良呢,还是傻呢? “对了,你之前去公司大楼找过我?是因为工作的事情吗?”晏颜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道。 “嗯,说是已经让乔乔接手了。” “一开始就说好是暂时的。”晏颜顿了顿,又一脸嫌弃地道,“李新那个笨蛋还说要给你介绍新人团体?” “嗯。”顾盼笑了起来。 “他多大的脸,也能请得起你。”晏颜心情有些恶劣地皱了皱眉,“你别搭理他,不过这阵子我行程不多,马上要进剧组了,你也可以趁机休息一段时间。” “嗯,我正好要准备工作室的事情。”顾盼说着,又道,“你在前面一个公交站台找个隐蔽点的地方放我下来就行。” “干吗嘛?”晏颜蹙眉看了她一眼。 顾盼有点无奈:,“不是应该避嫌嘛。” “不会被发现的,我送你回去,顺便看看你住的地方。”晏颜说着,有些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李新那个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给你安排的新住处距离景福苑简直十万八千里,太过分了。” 顾盼听了,表情微微有些怪异,她也是住进去之后才知道那里距离景福苑很远,但她完全可以体谅李新王母娘娘一般的心。 现在的李新肯定恨不得在她和晏颜之间划出一道银河来。 脑补太过滑稽,顾盼忍不住又有些想笑,可是想到另一件蹊跷的事情,她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蒋宥时那个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正在晏颜喋喋不休地抱怨李新的时候,手机响了,他随意扫了一眼,按了挂断,又顺手调了静音。 “不接吗?”顾盼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没事,是诈骗电话。”晏颜笑道。 而此时,被当成“诈骗电话”掐了电话的李新脸都要青了,偏他还不能发飙,因为身旁还站着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对不住对不住,晏颜临时身体有些不舒服,真是对不住。”放下电话,李新还得陪着笑脸。 好在晏颜名气够大,对方虽然脸色难看,倒也没有过分为难,答应了一堆条件之后,好不容易送走了工作人员,李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色漆黑一片脸色阴沉跟侵了墨汁似的。 同样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水水来的还有坐在一旁的乔乔。 “真是太过分了!什么都不说突然就临时放鸽子,就算是耍大牌也不能这样……” “好了!”李新有些不耐烦地喝止了她。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想要显示优越感的女人在晏颜面前提起顾盼,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时间倒回一个小时之前。 乔乔趾高气昂地回到晏颜的休息室,替晏颜进行节目前的准备,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偏她非要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顾盼出院之后暂时没有工作的话,李新说可以给她介绍新人团体呢。” 晏颜正在翻手机的手微微一顿:,“嗯?什么时候说的?” 一双仿佛能勾魂摄魄的眼睛,未语先带三分笑,看得乔乔双颊微红,下意识便说了一句:,“刚刚……” “刚刚她来公司了?”晏颜眯了眯眼睛。 “好了,乔乔专心点,节目快开始了。”一旁的李新心里猛地一跳,赶紧制止了她,然后又对晏颜道,“刚刚顾盼来过,不过已经走了。” “她来找我的?”晏颜冷眼向李新。 李新额头上便出了一片冷汗,心里暗骂乔乔多嘴,只得硬着头皮道:,“她说想来看看工作方面的事情,我怕她身体还没好,就想说让她再休息一阵,而且你们的绯闻刚刚平息,现在立刻回你身边也不太合适。” 晏颜的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他低头打开手机定位,在注意到地址是某个墓园的时候,一下子站了起来。 “欸诶!等一下你的头发……”晏颜没有搭理乔乔,随手拿了外套披上,拔腿便走。 “晏颜!节目快开始了,这个时候你去哪儿里?!”李新急了,忙上前拉住他。 晏颜轻飘飘看了他一眼:,“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别人替我拿主意,记住了。”说完便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想到晏颜临走前那一瞥,李新抹了一把脸,郁闷极了。 不说李新郁闷纠结得可以,这厢,顾盼还是没有能够拗得过晏颜,让他开车一路送了回去。 停好车,晏颜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李新那个家伙总算是办了一件靠谱的事情,这里的环境还不错,作为过渡性的住宅完全没问题。” 顾盼想,如果蒋宥时那个家伙不是她的邻居,她大概也会这么觉得。 “叮”的地一声,电梯到了,晏颜走出电梯的时候,下意识扫了一眼楼道垃圾筒,垃圾筒里堆着许多绿色的垃圾袋,都是小小一坨没装什么东西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是这一层住的人有洁癖? 正想着,对面的门忽然打开,一个穿着灰色休闲家居服的男人拎着一个绿色的垃圾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那垃圾袋很面熟,跟楼道那边垃圾筒里堆着的似乎是同款。 不过更面熟的是那个拎着垃圾袋的人!看到他,晏颜几乎是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蒋宥时?! 他怎么会在这里?! 拎着垃圾袋的蒋宥时看到晏颜时同样惊讶,他看了看顾盼,然后又看了看晏颜,眉头微微皱起:,“你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 晏颜简直要抓狂,这句话应该他来说才对吧!这副捉奸的口吻是怎么回事!他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只是签约了贵公司,好像并没有卖身给蒋总。” “按照合约,你有义务管理好自己的个人形象,我并不希望自己花大价钱签下一个绯闻比作品更多的艺人。”蒋宥时面色淡淡的,说的话却是十分犀利。 “我来见我的服装搭配师,这也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吧。”晏颜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他手里拎着的那个十分有特色的绿色袋子,袋子瘪瘪的,看不出装了什么。“倒是蒋总你,……我们刚回来就能够遇见蒋总,还真是有够巧啊。” “我们”和“回来”这两个十分刺耳的词让蒋宥时眯了眯眼睛,他眼神微微闪了一下,淡淡道:,“我出来扔垃圾。” “蒋总你这是扔了十几次垃圾都不止吧,你家垃圾可真多呢。”想起楼道垃圾筒里那一堆同款垃圾袋,晏颜挑了挑唇角,满脸戏谑地道。 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在打扫卫生。”蒋宥时面瘫着脸道。 “哦这样啊。”晏颜又在心里哼了一声,却也没有挑破他,只十分敷衍地应了一句。 “不过,你看到我住在这里似乎很惊讶?”蒋宥时挑眉。 当然惊讶!非常惊讶!而且顾盼竟然没有跟他说! 这让晏颜心塞不已,但输人不输阵,他当下笑盈盈地拉过顾盼,抬手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会,我都听我们家盼盼说了,谢谢你这么照顾她,真是有劳了。” 蒋宥时眉头微微一蹙,莫名有些不爽,他到底用什么身份和立场代替顾盼谢他?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他嘴角却是微微上扬了一下,盯着晏颜,不甘示弱地道:,“不用客气,这本来就是我应尽的责任。” 晏颜额头青筋一跳:,“应尽的责任?” “照顾自己的未婚妻,难道不是我应尽的责任吗么?”蒋宥时嘴角微微一挑,说完这句,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有种封印被解除的感觉! 对啊,他们可是正经订过婚的未婚夫妻! 名正且言顺。 晏颜被这句话炸得惊呆了一下,一时找不到话来回顾盼也目瞪口呆。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顾盼。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赢了……顾盼被震得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一脸怪异地看着他:,“蒋先生……容我提醒你一下,我们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解除婚约了吧?” 这个家伙……真的是蒋宥时吗么?该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附身了吧?。 “谁解除的?我有亲口跟你说过解除婚约?”蒋宥时摆着自己那张扑克牌脸道面瘫着脸道。 晏颜气得牙痒痒,拿出手机啪啪啪几下搜索出当年的新闻,然后将标题塞到他眼前,打头一条便是:“顾家千金被曝并非亲生,据知情人士透露,蒋氏有意解除婚约。” 蒋宥时看都不看他,完全当他隐形,只一径盯着顾盼:,“我有亲口说过?” 顾盼被他气笑了:,“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么?你现在旧事重提有意思?” “我有亲口说过?”蒋宥时只盯着她,十分执着地问。 “复读机啊你!那现在是怎么样?你想娶我?!”顾盼被烦得暴走了。 蒋宥时眯了眯眼睛,忽然绽开一抹一朵微笑,然后无比认真地点头:,“是啊,我想娶你。” 嗯,大仇得报。 上一次,她就是用“你想娶我”这个问题塞得他愣住,这一回,他赢了。 顾盼再次目瞪口呆。 ……还能不能更幼稚了摔! “不好意思!现在是我们盼盼不想嫁了!”晏颜盯着这个似乎已经破罐子破摔,完全不要脸皮的男人,危机感爆棚,当下一把拉过顾盼,拖了她进门。 “咣”的地一声,门关上了。 一直到进了房间,顾盼还是一副被打击得不轻的脸顾盼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一脸震惊的表情。 “顾盼!好马不吃回头草,这是至理名言,要好好记住了啊!”晏颜双手握住她的肩,一脸严肃地郑重嘱咐。 明明是很诡异的气氛,可是顾盼愣是被他逗笑了,她一把甩开他的手:,“还不是你,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他照顾我的话了?你干吗嘛要谢他?要不是扯了一堆有的没的,他能气得失去理智乱讲话?” 听她这口吻,完全没有把蒋宥时要娶她的话当真,晏颜嘴角微微一翘,随即又压了下去,没有接她的话题,而是问道:,“你先告诉我,他为什么也住在这里?” 顾盼揉了揉脑袋,一脸头疼的样子:,“事实上我也是才知道的,具体情况你去问李新吧,这事儿不是他安排的吗么?。” 电视台里,正因为晏颜放了他的鸽子而气得直挠墙的李新突然打了个寒颤,觉得周遭冷不丁有些阴森森的。 晏颜仔细看了看顾盼的神色,见她头疼的模样不像作假,脸上突然带了笑,他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这里环境还算不错。” “嗯,也只能这样想了。”顾盼有些苦恼地叹气。 见她如此苦恼的样子,晏颜更开心了,就连她没有告诉他蒋宥时就住在她隔壁这件事都不是那么在意了。 没有说,可不仅仅代表着想隐瞒,更可能是因为不在意。 既然她不在意,他干吗嘛要替那个家伙刷存在感,就当他是空气好了。~ 晏颜愉快地做了决定之后,便心情大好地挽起袖子:,“这段时间太辛苦,我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 一、被盯上 晏颜愉快了,蒋宥时却很不愉快,只要一想到隔壁那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就很不愉快。 正打算再拎一袋垃圾出去丢,可是一想到晏颜那张嘲讽脸,他就迈不开腿了。 真是岂有此理。 他蹙眉坐在沙发上,然后又倏地站起来,反反复复坐立不安了许久,他忽然站起身,走到房间里开始翻箱倒柜,丢了一地的东西之后,他终于从抽屉里找出了一个有些陈旧的黑色绒面首饰盒,他将首饰盒攥在手心里回到沙发上坐下。 打开首饰盒,是一枚男款的戒指。 那是他和她的订婚戒指。 他伸手从首饰盒里取出戒指,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然后试着想将戒指套进左手无名指。 然而,戒指卡在指关节处……竟然戴不上。 太小了。 蒋宥时有些郁闷,正跟戒指生闷气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他赶紧将戒指随手塞进口袋,站起身快步走去开门,结果却在看到门外抱着一堆包裹的快递员时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 快递员个子不高,戴着棒球帽,帽沿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是顾盼小姐家吗?”他探头看了看屋内,注意到眼前这个高个子男人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情绪,忙问。 “……是。”看了一眼隔壁的门,蒋宥时点头。 “顾小姐之前是住在景福苑吧?” “嗯。” “这几个包裹都是寄到顾小姐原先在景福苑的住处的,我电话联系了顾小姐,说是搬家了。”快递员很热情地说着,“我帮你搬进去吧?” 蒋宥时点点头侧过身:,“麻烦了。” 送走快递员,蒋宥时坐在沙发上盯着玻璃茶几上的几个包裹出神,半晌,他轻嗤一声,捞起一个包裹,打算去敲隔壁的门。 刚走到门口,他忽然感觉手上的包裹触感有些奇怪,湿哒哒黏糊糊的,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便见那包裹里有红色的液体渗了出来,他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手上沾染的红色液体,放到鼻端闻了闻,然后眉头一下子皱紧了,腥臭的,略带着一点铁锈味,似乎是……血? 他当下改变了主意,转过身回到客厅,找出美工刀划开包裹一看,立刻恶心得够呛。 竟然是一只死老鼠。 他拿了大号垃圾袋将包裹装起来,然后转身盯着剩下的包裹,一不做二不休全都打开了。 嗬,还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锋利的刀片、不明液体、沾着不明物体疑似血迹的满是恶意的拼贴恐吓信、破碎的全身都是血红色染料的诡异布偶,甚至还有一只被勒断了脖子的小动物的尸体小狗…… 所有快递寄件地址都是空白。 蒋宥时的脸色有些严肃起来,他重点拿起那封恐吓信仔细看了看,信纸是普通的a4纸,内容都是拼贴的,并没有什么实际内容,满眼都“贱人”、“去死”之类恶意满满的字眼,如果只是恶作剧的话,这也实在太过分了。 到底是谁盯上了顾盼? 蒋宥时想了想,没有直接去敲隔壁的门,而是先打电话报了警。 顾盼却还不知道她被人盯上了,此时,她正在帮忙摆碗筷。 晏颜兴冲冲端了一锅汤出来:,“蕃茄牛楠汤来了,~快来尝尝我手艺有没有进步!” 晏颜在国外的那些年练就了一手好厨艺,他在厨艺上也很有天分,相比之下,顾盼的厨艺就有些差强人意,勉强只能算是填饱肚子的水准。 顾盼替他舀了一碗,然后又给自己舀了一碗。 汤底十分浓郁,酸甜里带着一点点的辛辣,十分开胃,顾盼喝了一口,眼睛都眯起来了。 “怎么样?”晏颜一脸期待地问。 “如果以后不当大明星了,你也可以去当个厨子养活自己。”顾盼冲他比了比大拇指,表扬道。 “好啊好啊,如果以后不当大明星了,我给你当厨子,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晏颜十分顺溜地接话。 顾盼一口汤含在嘴里差点喷出来,不由得瞪了那个家伙一眼,真是的,还有没有下限了! 晏颜笑嘻嘻地着解下围裙,刚想坐下吃饭,兜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他额头的青筋忍不住蹦了蹦,李新那个家伙……从他刚刚开始做饭就一直打一直打,简直夺命连环call,还有完没完了。 一想起李新将顾盼安置在蒋宥时那个不怀好意的大尾巴狼隔壁,晏颜就一肚子火,他这还没有来得及主动去找他麻烦呢,竟然还有脸自己找上门来那个家伙竟然还敢来烦他,简直不知死活! “怎么了?”顾盼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口袋里在震动,“你手机在震,不接吗?” 晏颜蹙了蹙眉,拿出手机一看,果然又是他。 “是李新吗?也许真的有急事呢,接接看吧。”顾盼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来电的肯定是李新,想起李新那张满是怨念残念的脸,她抽了抽嘴角,忙劝道。 晏颜叹气,到底接通了电话。 “晏颜!我叫你大爷!祖宗大爷!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接电话!”手机刚接通,李新晏颜咆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听起来马上就要崩溃了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 晏颜嘴角抽了抽:,“讲重点。”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忘记下午还有一个访谈吗?!你上午那个节目临时放鸽子也就算了!这个访谈有多重要不用我跟你说吧!” 晏颜顿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下午的确是有一个访谈,而且是和导演秦子然一起的,他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时间,有些歉意地看向顾盼。 “有急事?你快走吧,只可惜这些菜你没口福了。”顾盼没有多问,站起身催他。 他难得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顾盼知道他肯定是真的有重要的行程。 晏颜叹了一口气,点点头,到底不甘心,抱了抱她,才掉头走了。 顾盼哭笑不得地被他强行抱了抱,送他出了门,转过身看了一眼桌子上还热气腾腾的菜,大概因为开了胃的缘故,竟觉得饥肠辘辘了起来,正打算大快朵颐一番,门铃响了。 顾盼以为是晏颜落下了什么东西,结果打开门便愣住了。 站在门外的是蒋宥时,蒋宥时会来敲门虽然有些意外,但顾盼也习惯了他不定时的抽疯抽风,奇怪的是,他身边竟然还站着两名警察。 顾盼下意识看了蒋宥时一眼:,“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接到蒋先生报警,说顾小姐遭到恶意恐吓,所以我们来做个笔录。”其中一名警察开口道。 顾盼一脸的莫名:,“我被恐吓了?” 作为当事人,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我收到了几个寄错的快递包裹,收件人都是顾盼,寄件人匿名,因为其中一个装着死老鼠的包裹渗出了液体,我才发现不对劲,报了警。”蒋宥时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屋内,晏颜似乎已经走了。 顾盼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侧过身让他们进了屋子。 “顾小姐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顾盼想了想,按理来说她刚回国不久,唯一有仇的大概就是秦婉了,可是秦婉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应该没什么心情来恐吓她,倒是这种匿名寄东西的手法有些熟悉。 当初晏颜身边的几个女性工作人员都曾有此殊荣,而她目前情节更恶劣,竟然被曝光和晏颜“同居”,虽然新闻关注度被苏杭和罗琅的绯闻压了下去,可是作为愤怒的粉丝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忘记她。 “没有,我刚回国不久,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顾盼摇头否认。 只是猜测而已,顾盼并不打算说出自己的猜测,将晏颜卷进来,再引起轩然大波。 做完笔录,顾盼十分客气地送走了警察,蒋宥时却又跟了进来。 “你还有事?”顾盼疑惑地问。 蒋宥时看了一眼饭桌,看来她刚刚正在吃饭,糖醋小排,干锅菜花,蒜蓉粉丝蒸大虾,还有蕃茄牛楠汤,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看得他肚子都有些饿了。 “你会做饭?”蒋宥时侧头看向她,眼睛亮亮的。 “你没吃饭吗?”看他一副很想吃的样子,顾盼蹙了蹙眉,想起他帮自己报了警,虽然有点多管闲事之嫌,但到底也算是一片好心,便道,“如果没吃的话,就一起吧。” 难得她态度柔和下来,蒋宥时当然不会拒绝,他洗了手在饭桌前坐下,顾盼已经帮她盛好了饭和汤。 “碗筷消过毒。”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有洁癖,顾盼补充说明了一下。 这个堪称贴心的举动让蒋宥时心中十分熨帖,他尝了一口汤,味道意外地的好,不由得表扬道:,“你手艺不错。” 不过,他第一次知道,她竟然会做饭呢,蒋宥时尝着嘴里的饭粒,竟然觉得有点感动。 “谁说是我做的了?”顾盼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是晏颜做的。” 蒋宥时一下子噎住了。 顾盼忙倒了一杯水给他:,“你慢点。” 蒋宥时喝了一大口水,好不容易把那堵在嗓子眼的饭团咽了下去,却丝毫没有感觉舒服一点,只觉得那团饭好像又堵到他心里去了。 然后,胃口全无。 顾盼却不管他,见他不噎了,便坐下来吃自己的。 看她吃得香甜,蒋宥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没有想到晏颜那个骚包的家伙竟然会做饭,真是小看他了。 然后,不知怎地,他又想起了那一日在医院病房门外,他看到她抱着晏颜哭泣的样子……她和那个男人,感情似乎真的很好呢。 那样倔强的女人,愿意在他面前流泪。 蒋宥时突然升起了空前的危机感。 “你跟他怎么认识的?”他低头喝了一口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道。 “晏颜吗?”顾盼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帘,“在秀场遇到的。” “认识多久了?”他又问。 “你查户口吗么?”顾盼扫了他一眼。 蒋宥时默默噎住,又喝了口水。 吃过饭,顾盼收拾了碗筷,走出厨房便看到蒋宥时还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完全没有要挪步的意思,不由得奇怪:,“你还不走?” “我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你一个人,要不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吧。”蒋宥时看着她,一脸严肃地提议。 顾盼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不用麻烦了。”果断拒绝。 “不麻烦。” “真的,不用麻烦了。”顾盼瞪着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蒋宥时默默地看了她一阵,起身走了出去。 顾盼以为这个风波应该就这么过去了,她开始在网上翻找一些店铺租赁信息,等薇薇安完成苏杭的红毯任务过来之后,她打算将在m国的工作室重新开张,目前店址还没有确定。 虽然似乎并没有将那些诡异的快递包裹放在心上,但晚上睡觉之前,顾盼还是找出了防狼喷雾放在床头柜上。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顾盼便被恼人的门铃声给吵醒了。 因为今天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计划去看看店铺,所以顾盼昨天睡得有些晚,原是打算睡个懒觉的。被门铃声吵醒的时候,她睡得正酣,睁开眼睛,只茫然了一瞬便清醒了过来,门铃还在执着地响着,顾盼眉头猛地一蹙,顺手从床头柜上拿了防狼喷雾,起身去开门。 捏紧了手里的防狼喷雾,顾盼并没有直接去开门,而是凑到猫眼上看了一眼,在看到蒋宥时那张可恶的脸时在看到蒋宥时那张扑克牌脸时,顾盼一下子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暴躁起来。 门铃还在响,顾盼随手将防狼喷雾放在睡衣口袋里,打开了门:,“你又有什么事?”她有些不耐烦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蒋宥时,口气有点糟糕。 任谁大清早被吵醒心情都不会美妙的。 更何况在经历了那些恐怖的包裹之后,虽然她自诩大胆,但也不是全无影响的。 “我又收到了快递。”扫了一下她插在睡衣口袋里的手,蒋宥时没什么表情地说面瘫着脸道。 这一次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代收了一次,结果快递员便认定了他就是收件人似的,快递又自动送到他那里去了。 顾盼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包裹,她蹙了蹙眉,伸手去接包裹。 蒋宥时侧身让开:,“我陪你一起打开。”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她话还没有说完,蒋宥时已经挤开她,自己走进了屋子。 顾盼只能默默吞下嘴边的话,一起走了进去。 “有美工刀吗?” 顾盼默默地找了美工刀递给他。 蒋宥时蹲下身,用美工刀划开塑胶封带,打开了包裹,一股子腥臭扑鼻而来,好吧,恶心程度又升极了。 竟然是一只半腐烂的死老鼠。 那气味实在难以形容,蒋宥时脸色有些发青,他赶紧将封条贴了回去,接过顾盼递过来的垃圾袋,将那包裹塞是垃圾袋里系好,然后去洗了几遍手。 顾盼胃里也有些翻腾。 “这个怎么办?”洗手回来,蒋宥时看了一眼地上被封好的垃圾袋,问。 “你出去的时候顺便帮我拿去扔了吧。”顾盼随口道。 “你不怕?”蒋宥时看向她。 “怕什么?”顾盼虽然脸色微白,但面上倒也没有惧色,“这些东西除了恶心恶心人之外,并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有什么可怕的。” 一个人在外面闯荡,见到的东西多了去了,要是那么娇气,她也捱不到现在。 “你不怕我怕,你搬来我家,或者我来你家,你选一个吧。” “……你认真的?”顾盼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喂喂,你是男人吧,不是未成年的小孩子了,这种东西也怕?逗她呢? “从来没这么认真过。”蒋宥时认真脸回答。 顾盼揉了揉额头,突然有些无语凝噎。 “这样吧,如果事情到此为止,那就算了,如果我再收到包裹,那就必须听我的。”蒋宥时适时后退了一步,他看向顾盼,“如何?” 顾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拎在手里的装着腐烂死老鼠的垃圾袋,点点头同意了。 虽然同意了,但顾盼实在不想面对蒋宥时,她看着蒋宥时回到自己的屋子,此时已经完全没了睡意,便收拾了一下打算出门去看店铺。 结果刚打开门,便被吓了好大一跳。 那个家伙!竟然就站在门外! “你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干什么!”顾盼暴躁了。 “正准备敲门。”蒋宥时一脸无辜地说着,看了看她的衣着,又看了看她手里拎着的包,“你要出门?” 顾盼有些心虚,虽然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可心虑的,可是她竟然就是止不住的心虚。 真是太奇怪了! “你又来干什么?”她顾左右而言其他,问。 “来给你送快递。” 顾盼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不是刚回去吗么!什么快递那么快!” 先是一趟一趟送单据,现在又开始送快递!她顾盼真是不懂了,他蒋宥时什么时候改行了!……坑爹呢! “哦,我忘记了刚刚其实有两个快递。”蒋宥时没什么诚意地解释,然后又道,“那么,你该履行诺言了吧?” “我看起来那么蠢?”顾盼阴森森地看着他。 “还好。”蒋宥时点点头,挤开她进了她的屋子。 顾盼瞪着他的背影,然后突然发现,这个家伙手里还拎着一个手袋,不由得有些狐疑地道:,“你手里拎着什么?” “一些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物。” 喂喂……所以你就这么自作主张地搬进来了吗?! 二、美丽的误会 然后,问题来了。 房子是单身公寓的格局,并没有多余的客房。 “没关系,我睡沙发就好。”蒋宥时十分善解人意地道。 不然呢?! 顾盼揉了揉额头,将额角爆起的青筋压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好意思这样委屈你。” “没关系,我不委屈。” 真是特别的善解人意……摔!这话谈不下去了!蒋宥时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脸皮这么厚了? 顾盼默默地运着气。 “你刚刚是准备要出门吗么?”蒋宥时随手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然后转过身看向顾盼,一板一眼地继续先前在门口的那个问题。 “嗯。”顾盼有些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你最近最好不要单独出门。”蒋宥时建议道。 “先生,我是要工作的!不开工我吃什么!”顾盼蹙眉,虽然知道他也许是好心,但却压不住心里的烦躁,“而且如果那个莫名其妙的寄件人一直查不出来呢?难道我要一直待在这个屋子里不出去吗么?” “如果非要出去的话,必须找信得过的人陪着。”蒋宥时坚持,想了想,又问道,“你刚刚是要去哪里?” “找商铺。” “商铺?” “嗯,我打算开个工作室,目前在选址阶段,在网上找了一些租赁信息,要去现场看看。”顾盼实在被他烦得不行,有些自暴自弃地全盘托出。 蒋宥时对于她想开工作室的消息有些惊讶,不过随即便道:,“我手上还有几个商铺,回头给你一份资料看看,你自己挑一个。” 顾盼本来顺口就想说“不必麻烦你”,可是想起来以这个说话能噎死人的家伙的德行,下一句一定接“不麻烦”,顿时生生地吞下了这句话,只硬邦邦地说了一句:,“我想自己找。” 她完全不想跟这个家伙有什么利益上的纠葛。 “是啊,给你资料,你自己从中找一个。”蒋宥时一本正经地道,表情严肃,就像是在谈一个好几个亿的大生意。。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好吗么! 顾盼又想暴躁了,她几乎是怒气腾腾地瞪着蒋宥时道:,“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这样有趣吗么?我只是不想跟你有什么利益上的往来,我以什么立场用你的商铺?像我这样心机深沉野心勃勃的女人,你就不怕我居心不良吞了你的蒋氏?” 蒋宥时蹙眉,看了她半晌,在顾盼几乎要被他看毛了的时候,低下头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顾盼呆住。 这个不可一世的家伙……是在跟她道歉?在她的认知里,这个男人是从来不知道“错”字是怎么写的,更不知道“对不起”三个字怎么说,现在,这个家伙,居然在跟她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自以为是地揣测你对顾安安的感情。”蒋宥时看着她,眼中是不容错辨的真诚和歉意。 顾盼撇开眼睛,忽然不想再就这个问题说些什么,只动了动唇,淡淡道:,“算了。” “我陪你出去吧。”蒋宥时又道。 话题太跳跃,顾盼一时没有转得过来,下意识傻傻地问了一句:,“什么?” “你不是要去看商铺吗么,我今天没什么事情,陪你一起去吧。”蒋宥时解释道,声音意外的温和。 ……这个家伙果然是被附身了吧。 坐在副驾驶座上,顾盼一直在偷偷打量蒋宥时,心里在琢磨着这个家伙最近到底怎么了。 他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简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蒋宥时会是这样的人?别逗了!蒋宥时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可是……他最近到底在抽什么疯风? 顾盼向来信奉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么,他到底在图谋什么呢?她身上有什么值得他这般费尽心思吗?……她手上的顾氏股份转给顾安安这件事他应该是知道的,不然刚刚不会因为之前误会她而跟她道歉。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顾盼想得有些头疼,她侧过头看向窗外的车流,然后脑海里突然就灵光一闪,浮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听说……你这些年一直单身?”顾盼瞥了他一眼,忽然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问。 正在开车的蒋宥时微微一怔,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他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她有些不自在地神色,心里骤然涌出一丝喜悦来,她主动问起他感情方面的事情消息,这是好现象,也是一个好机会吧。! “嗯。”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失态,应了一声,怕表达力度不够,又忙添了一句,“你离开之后,这些年我一直单身。” 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 虽然他和她之间错过了十年,虽然他这么迟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这十年间他的身边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 他的童年几乎都是在父亲的冷漠和母亲的歇斯底里中度过的,所以他曾经一度一直对爱情和婚姻没什么期待,不喜欢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完全的洁身自好,也不喜欢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完全的洁身自好,但是,在顾盼成为他的未婚妻之后,他觉得也许婚姻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也渐渐对于爱情这种事情有了期待。 而在顾盼不告而别之后,他又回到了之前苦行僧一般的生活,虽然如今也是奔三的年纪了,唯一的感情经历也只有顾盼一个人而已。 听说女人都喜欢当男人的唯一,这么说,她应该会高兴吧?蒋宥时暗搓搓地想。 听到这个答案,顾盼却是心里猛地一跳,果然! 十年了啊!十年,作为一个亮晶晶光灿灿的钻石王老五,有着雄厚身家不说,身材相貌也是不差的,这样的男人身边居然一个女人都没有,这绝对绝对不正常。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喜欢男人。 顾盼简直豁然开朗,她就觉得他最近的态度太奇怪了,又是接她出院,又是一直上门骚扰,还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 如果他喜欢男人的话,那么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包括之前说想娶她的话。 她说过,他会娶的女人无非两种,一种是喜欢到非娶不可,另一种是可以联姻带给他利益的,而她两种都不是。 现在他说出想要娶她的话,唯一的可能便是想拿她当幌子,来掩盖他喜欢男人的事实! 想到这里,顾盼几乎是有些怜悯地看了这个可怜的男人一眼,他可是蒋家三代单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当然背负着传宗接代的重任,他爸要是知道他喜欢男人估计得疯。 所以,他才会找自己来当幌子吧。 虽然用心有点险恶,但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她还是对稍稍好一点吧,毕竟,他背负着蒋家独子的身份,这一辈子都可能出不了柜。 想爱而不能爱,也是可怜。 顾盼释然的同时,蒋宥时敏感地觉得,顾盼对他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是他喜闻乐见的。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顾盼把昨天在网上看过的几家商铺挨个实地考察了一番,还是没有找到合心意的,不是地址太偏僻,就是面积不合适,或者总有其他不满意的地方,找商铺果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饭点,看完最后一个商铺出来,蒋宥时提议找个地方吃饭,顾盼难得没有异议。 吃饭的地方还是上次那家药膳馆,他们一进去,大堂经理便迎了出来,态度十分热情,上次顾盼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这个时候再看,便觉出了那大堂经常异常热情的态度。 “你开的?”顾盼看向蒋宥时,问。 “嗯,和朋友合开的。”蒋宥时将菜单递给她,“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顾盼接过菜单看了看,又递还给了他:,“还是你点吧,你是老板,这里什么好吃你应该比我了解。” 态度十分随意,和之前职业化的假模假式的微笑,或者野猫刺猬一般动不动奓炸毛的态度判若两人。 蒋宥时嘴角微扬:,“那行,我点吧。” 事实上,蒋宥时点的菜的确很好吃,而且都相当符口顾盼的口味。,蒋宥时比她她大两岁,在成为她的未婚夫之后,虽然因为她年纪小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他是一个相当细心的男人,因为知道她的身体不好,在各种方面都还算照顾她。 比如,她爱吃的,和不能吃的东西,他都会记得很清楚。 只是让顾盼感到意外的是有些意外,一别十年,蒋宥时他竟然还记得她的口味,这让她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上一次来的时候,因为是被半强迫着过来的,顾盼几乎没动筷子,这次第二次来一次故地重来,心情不一样了,胃口自然也不一样了,虽然心情还是有点复杂,却也没有影响她吃东西的胃口。 “试试这道归地海参汤,趁热比较好喝。”蒋宥时将汤盅递给她。 顾盼喝了一口。 “怎么样?” 顾盼回味了一下唇舌间异常鲜美的味道,抬头冲他笑了一下:,“果然很不错。” 她的眼睛本来就特别漂亮,笑起来更是特别特别漂亮,蒋宥时被她的笑容煞到了。 果然,只要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她的态度就好起来了呢,蒋宥时心里有些甜蜜蜜的。 “我去一下洗手间。”看她吃得香甜,蒋宥时想起另一件事,轻咳一声,起身道。 顾盼点点头。 蒋宥时出去后不久,大堂经理亲自端了一个果盘进来,看到包厢里只有顾盼一个人在,表情有些惊讶:,“蒋先生呢?” “去洗手间了。”顾盼笑了笑,看着他将果盘放在桌上,然后视线视频落到托盘里的一张传单上,“这个是?” 大堂经理看了一眼,忙笑着解释道:,“是一个商铺的广告传单,那个老板常在这里吃饭,就印一些放在店里派送。” 顾盼谢了他的果盘,看着大堂经理离开,伸手拿了那传单来看,然后十分惊喜地发现,竟然十分符合她的要求。 “在看什么呢?”蒋宥时推门进来,扫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传单,眼神微微一闪,笑着问道。 “在看一个广告传单,这个商铺看起来很不错呢。”顾盼有些惊喜地道,又沉吟了一下,“吃过饭我们去看看吧,你有时间吗?” “我们”这个词取悦了蒋宥时,他弯了弯唇,眼睛亮亮的:,“嗯,有时间。” 看房子讲究一个眼缘,看了一上午也没有头绪,结果这个商铺顾盼一眼就喜欢上了,地理位置,、装修风格都相当不错,采光也好,而且价格也不贵,顾盼当即拍板定下,付了订金。 了却一桩心事,顾盼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回到所住的公寓,两个人一走出电梯,便发现蒋宥时的房门是虚掩着的,顾盼心里一跳,下意识看了蒋宥时一眼,果然他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蒋宥时说着,刚想上前,忽然觉得手里多出了一个小瓶子,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又看向顾盼。 “防狼喷雾。”顾盼咬了咬唇,轻声道。 蒋宥时看了一眼她拉开的包链,明明是十分紧张的气氛,他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戏谑和笑意,这个嘴硬的女人,虽然说不怕……但其实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呢。 顾盼被他那戏谑的眼神看得有些恼羞成怒,狠狠瞪了他一眼,看着蒋宥时已经走到门口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赶紧几步上前拉住了他:,“还是先不要过去了,我打个电话给物业吧。” 万一人还在里面呢?万一人家有凶器呢? 蒋宥时看了一眼被她拉住的手,稍稍恍了一下神,女人的手和男人的手到底不一样,软软的小小小的,摸起来……嗯,很舒服。 顾盼感觉自己的手被捏了捏,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想起他喜欢的其实是男人,所以他是想捏捏看,好奇手感有什么区别?有些不爽地抽回手,顾盼掏出手机给小区的物业打电话。 因为顾盼说疑似有人闯空门,来的是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他们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并没有人,但是到处被翻得一团乱,看起来像是遭了窃遭了小偷,保安帮忙报了警,查过之后却发现并没有丢什么东西,比起盗窃……倒更像是故意捣乱。 顾盼又想起了那些来历不明的诡异包裹,眉头蹙了蹙。 如果这些人是因为她和晏颜的绯闻而冲着她来的……那为什么一直是蒋宥时受害呢?她看了正跟警察说话的蒋宥时,这人……是在代她受过吧,这么想着,顾盼忽然觉得有些抱歉了起来。 “怎么了?”正跟警察说话的蒋宥时敏感地注意到了顾盼看过来的眼神,走到她身边,问。 “……只是觉得有点抱歉。” 蒋宥时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用跟我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全是晏颜那个王八蛋的错! 物业安排人帮忙换了锁,蒋宥时干脆又收拾了一些东西,顺便带上了手提电脑方便工作,然后跟顾盼一起去了隔壁。 这一次,顾盼没有说什么,看对方非但没有要平息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变本加厉,顾盼也有些害怕了起来。 三、影后的战袍 进门刚坐下没多久,便接到了晏颜的电话,顾盼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看了蒋宥时一眼,做了个手势,便转身进房间接电话。 蒋宥时在她关上房门之前听了一耳朵,来电的似乎是晏颜猜到来电的是晏颜,这个猜测让他维持了一天的好心情消失不见。 果然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电话里,晏颜循例絮絮叨叨了一些日常,顾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挂了电话,大概是因为刚才有些太紧张的原因,出了一身冷汗的缘故,顾盼现在感觉身上有些黏腻腻的,十分不舒服,便干脆顺便洗了个澡。 换上舒服的家居服,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卧房,想着晚上随便泡点麦片对付一下,却忽然想起来家里还多了个人。 蒋宥时正坐在沙发上用电脑看批复一些文件,一抬头便看到顾盼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看起来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漉漉的,肩膀上挂着毛巾,视线落到肩膀以下,蒋宥时突然一僵。 她穿着很保守的蓝灰色圆领t袖和同色裤子,看材质似乎是莫代尔棉的,这本来是没什么问题,但因为材质有着极好的悬垂感……从他这个角度,便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形状美好圆润的弧形和……诱人凸起的两点。 蒋宥时顿时觉得感觉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冲着某处流去,竟是立时口干舌燥起来,鼻腔里鼻子里热热的,似乎有什么涌了出来。 顾盼看着他,表情变得有些惊讶起来:,“你流鼻血了。”她快步走过来,一手将他的脑袋往后压,一手拿纸巾递给他,“擦擦,头抬着。” 他的视线几乎是完全不受控制地往顾盼的她领口处扫了过去,她的领口略有些宽大,因为弯着腰的关系,隐约可见阴影中的美好风景。 然后……鼻血更汹涌了。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顾盼有些紧张起来。 “没事……”蒋宥时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有些狼狈地闭了闭眼睛,自己拿纸巾压住鼻子,声音有些暗哑,“大概……天气太干燥了。” “真的没事?” “嗯。” 只要……你离我远点。 蒋宥时默默地将她推远了一些:,“一会儿就没事了。” 顾盼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见果然似乎是好些了,便放下心来:,“你晚上要吃什么?”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煮面还行。” 蒋宥时苦笑了一下嘴角抽了抽:,“那就吃面吧。” 这话的潜台词意思很明确,除了面以外的其他东西不保证成品质量,还是不要随便冒险了。 顾盼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去了厨房。 转身的时候突然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才想起来自己习惯了在家里不穿内衣,一时忘记家里多了个人,然后又忍不住狐疑地回头看了蒋宥时一眼,他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 蒋宥时的鼻血已经止住了,此时正垂眸看着电脑屏幕,大概在处理公务,面色平静漠然,除了袖口上不小心蹭到的血迹之外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顾盼暗暗对自己嗤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可笑,这年头哪里还有这么纯情的人,这样就流鼻血了……而且,他可不喜欢女人。 虽然如此,顾盼还是回房穿了内衣之后才去煮面。 这边蒋宥时看到顾盼回了房间,又从房间出来,蒋宥时假装不甚在意地瞄了一眼,看了一眼到她前胸胸前后明显穿了内衣的形状时微微垂下眼帘,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又微微有些失落然后又有些失落,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先前看到的美景,然后……鼻子又开始发痒了,他忙捂住了鼻子,斩断了打住脑袋里的臆想。 厨房里有食物的香气传了出来,在空气里弥漫出一种宁静温馨的气氛,蒋宥时稍稍有些恍惚……这便是他期待的生活吧? 娶一个相爱的女人,有一个温暖的家,以后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晚餐是蕃茄鸡蛋面,味道中规中矩不算难吃,但也绝不算好吃。顾盼以为以蒋宥时一贯挑剔的性子一定会嫌弃,结果他竟然不声不响地吃完了一大碗,连汤都喝光了。 饭后还主动要求洗碗,虽然最后快把碗都摔干净了……但至少态度总是好的,是吧? 坐在客厅里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一边听着厨房里惊天动地的顾盼抽了抽嘴角,决定给他留点面子,没有起身去看。 不过,这个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男人,居然会主动要求洗碗,这件事也是让顾盼跌破眼镜,她还以为这个男人应该是信奉君子远庖厨的人呢。 ……该说人不可貌相? 电视里正在播一个有点无聊的电视剧,顾盼看得有点走神,然后又觉得现在这情形着实有点玄幻,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和蒋宥时这样相安无事地共处一个屋檐下。 而且,蒋宥时那个向来走高冷路线的男人,居然在洗碗…… 此时,正在厨房奋斗的蒋宥时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在一连摔破了三个碗之后,他终于掌握了规律,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好吧,因为晚餐吃面的关系,一共也只有三个碗,两个面碗和一个酱料碗,现在全摔干净了。 虽然经历着从所未有的狼狈,但是……他的心情却是有种奇妙的愉悦感,他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一种……家的感觉。说来可笑,他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家的感觉应该是什么样的,可是此时,他却奇妙地体会到了那种感觉。 和自己喜欢的女人一起吃饭,然后饭后他主动要求洗碗。 也许这是任何一个普通家庭的日常,可是他却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氛围,并且,深深为之着迷。 在顾盼和蒋宥时开始第一天同居生活的时候,大洋彼岸,有一个来自东方的女人,摘下了影后的桂冠。 苏杭拿奖的视频被传到网络上,一下子成了绝对压制性的新闻热点,瞬间引发了评论狂潮,她的红毯造型也得到了热烈的肯定,某论坛八卦版一个名叫“影后的战袍”的贴子迅速飘红。 “苏女王v587!” “我知道苏杭很漂亮,可是第一次知道她这样漂亮,那个造型简直无敌了,她是不是换了造型师啊!~” “罗导真是有福了!” “斜眼看楼上,当初我家苏女王可是被群嘲为了抱大腿炒作不要face的呢呵呵哒。” “楼上真高冷,苏女王和罗导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视频都出来了。” “视频上的日期已经是一年多之前了吧,而且他们微博完全没有互动,当初苏女王主动示爱@,那位绯闻体质的花心罗导也无视了呢,抱走我家苏女王,心疼。” “楼上福尔摩斯,膜拜。” “不要歪楼,我们不是在讨论苏女王红毯造型吗?” “我来爆料,苏女王的造型师是业内一姐乔乔。” “哇,果然不愧业内一姐,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楼上不懂装懂,这张后台照片拍到的金发姑娘才是随队造型师,我在米兰时装周见过她,率属于一个叫penny的造型团队。” “楼上星星眼,求爆料。” 在贴子里盖楼盖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作为penny的创造者,顾盼也接到了薇薇安的电话,报告行程圆满结束。 顾盼接到电话的时候,是早晨七点,电话那边电话里很吵,那边似乎正在彻夜狂欢,薇薇安也是一副玩脱了的样子,笑着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顾盼发了一条微信条短信给苏杭:,“恭喜你。” 苏杭的回复很快,而且她发了一条很长的语音短信:。 “谢谢!!我好开心,我急切地需要一个足够重量的奖杯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且这个奖杯不是那个男人给我带来的,我好开心!我苏杭也可以堂堂正正地说,我没有抱任何人的大腿,我现在跟谁告白都行,都没有人会觉得我是在抱大腿了我好开心!!” 顾盼默默地听看完,觉得自己还是不回复比较好……苏杭这个状态怎么看都像是喝高了之后的发泄,等她醒过神估计会后悔得想死…… 放下手机,顾盼知道自己大概没有赖床的命,便干脆起来了。 蒋宥时已经走了,桌子上摆着两个保温盒,一盒粥一盒点心拼盘,都是她喜欢爱吃的口味,保温盒上还贴着便签条。 “我去公司,中午会带饭回来,不要一个人出门,如果有必要打我电话,门记得反锁,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快递不要签收。” 顾盼有些哭笑不得地将便签条放在一边,打开了保温盒。 嗯,看起来倒是很美味的样子。 蒋氏大楼总裁办公室里,蒋宥时正在处理堆积了两天的工作,虽然忙得一塌糊涂,但他的心情看起来相当不错,进来送文件的秘书助理甚至得到了一个微笑,以至于整个公司都在猜测一贯冷面的总裁大人是不是恋爱了…… 因为他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春天般的气息! “罗先生,等一下……” 随着秘书有些焦急的声音,门“咣砰”的地一声被推开,罗琅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如今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导演罗琅,任谁也想不到,他曾经是做为歌手入行的,当歌手时籍籍无名,当导演时却炙手可热,也算是一朵奇葩。而这朵奇葩当初其实是蒋宥时亲手发掘入行的,当然,这已经被蒋宥时视为了黑历史。 他才不想承认自己的眼光已经烂到了这般无法直视的地步,这直接导致了他后来现在从不插手盛景的新人开发挖掘工作。 奈何罗琅却把蒋宥时当成了自己的伯乐…… “没事,你出去吧。”看了一眼面色表情为难的秘书,蒋宥时挥了挥手,秘书如蒙大赦一般退了出去。 罗琅毫不客气地走到蒋宥时对面坐下,单手支着下巴一脸忧郁地叹气。 “你来干什么?。”蒋宥时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问。 “你知道吗么,苏杭拿了影后。”罗琅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蒋宥时的问题似的,一脸纠结地喃喃。 “我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哦对……她是你公司的艺人。”罗琅叹了一口气,“我真为她高兴。” 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 蒋宥时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我给她发短信,她没有回,我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我其实只是想跟她说一声恭喜而已,这个女人真是绝情啊……”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蒋宥时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絮叨,重复又问了一遍。 罗琅见蒋宥时半点都没有要给他当树洞的意思,只得收起了脸上的忧郁和迷茫,正色道:,“我来找你兑现承诺。” “你最近有新电影计划?” “喂喂,你说过我帮你拍广告,你就帮我再发行一张专辑的!”罗琅一脸不高兴地拍桌道。 “知道了,我会安排的。”蒋宥时回答得很快,说完低头继续伏案看起了文件工作。 “啧啧,听说你这个工作狂竟然请了两天假?难得啊。”罗琅心愿得偿,却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一脸八卦兮兮地笑道,“该不是终于交到女朋友了吧?” “嗯。” “嗯?!”罗琅有些失态地站起来,动作太大以至于一下子撞到了桌角,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揉被撞疼的地方一边不敢置信地瞪着蒋宥时,“你居然真的交到女朋友了?!” ……这莫名其妙的语气真是让人莫名其妙的不爽。 蒋宥时淡淡瞥了他一眼,难道他看起来长了一张要孤独终老的脸?交到女朋友就这么让人惊讶? 罗琅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讪笑了一下又坐了下来,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连蒋宥时这个万年单身狗都谈恋爱了,他却失恋了,简直太不符合逻辑! 一想起苏杭,罗琅觉得被撞到的地方更疼了。 “中午有空吗么?,一起喝一杯吧。”借酒浇愁什么的,最好了。 “没空,我要回家。”蒋宥时头也不抬地回头。 “中午就不要回去了,反正下午还要来公司,来来去去多麻烦,不如在附近喝一杯好了。”罗琅喋喋不休道,“而且你以前不是一直不爱回去的吗么?。” “不行,我答应了要带午饭回去。” “什么?”罗琅揉了揉耳朵,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你们已经同居了?!” 蒋宥时顿了一下,觉得“同居”这个词的起来有点顺耳,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算是吧。” ……那笑容,简直闪瞎人眼。 反正罗琅是快瞎了。 一直到走出公司大门,他都是一副精神受到强烈打击的恍惚状态。 而此时,苏杭从出道到成名,这一路而来的经历已经在网上被罗列了出来,堪称励志典范。 这位盛景娱乐的当家花旦,当之无愧的一线明星,最初因为一个广告而走红出道,然而年少成名心高气傲,有诸多事情不愿妥协,结果得罪了原先的公司被雪藏,以至于有一段时间接不到任何正式的工作,只能在一些综艺类的节目里跑龙套打杂,而后遇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罗琅。 如果说苏杭是一匹千里马的话,那么罗琅便是她的伯乐。 那时候罗琅也不如现在这般声名赫赫,虽然已经有了几部口碑之作,但还缺少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奖项,当时他在筹备一部武侠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主角,在参加一档综艺节目的时候,苏杭进入了他的视线,成了他的女一号。 那部由苏杭参演的电影,最终获得了某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两项大奖,将罗琅捧上了神坛,苏杭也因此成功翻身,从原公司合约期满后,高调签约了盛景娱乐。 而且,她之后的几部电影都是由罗朗执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苏杭都被冠以了“罗女郎”的名号,这样的羁绊,苏杭会爱上那个作为“伯乐”和“恩师”一样存在的男人,一点也不奇怪。 这个贴子里苏杭的唯粉和两人的cp粉掐得十分热闹,唯粉说罗琅是渣男两人已分手,cp粉不乐意说他们是伯牙子期知音相许,是真爱,掐来掐去便掐了几百页…… 顾盼抱着电脑看得叹为观止,总算是闹明白了苏杭和罗琅的事情。 正看得津津有味,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吓了顾盼一跳,她看看时间,才上午九点,会是谁? 她走到门边,打开猫眼向外看了看,然后脸色猛地一白,后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是一张诡异的、僵硬的笑脸。 顾盼赶紧把门反锁了,按住怦怦砰砰直跳的心口,狠狠喘了两下气,才稍稍缓过神来,从药盒里翻出两粒药丸吃下去,才感觉心口舒服了一些。 初时的惊惧过去之后,顾盼再一次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了过去。 还是那张笑脸,顾盼心里突地一跳,按住了心口,这一次却并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她看清楚了,那是一张笑脸面具,而这张面具……十分眼熟。 从玄关的抽屉里翻出了防狼喷雾,顾盼慢慢地打开了门。 果然,门外并没有人,只有一张被悬挂在猫眼处的面具。 顾盼取下面具,关上门。 这是一个有些陈旧的威尼斯面具,已经有了些许的磨损,岁月的陈旧感让这个本来十分精致漂亮的面具平添了几分诡异感。 顾盼的神情有些复杂,她认得这个面具。 她当然认得,因为,这是她送给顾安安的。 在父亲过世之后的一年,顾安安的精神都很不稳定,秦婉又经常在安安她耳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顾盼虽然防着秦婉,可是她自己也只是一个还在念初三的孩子,要面对繁重的课业,根本顾不上太多。 她没有太多的时间陪着安安,便把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威尼斯面具送给了安安她,那个面具是她十岁的时候,父亲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很宝贝,安安也很喜欢。 ……可是这个面具,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门口。 是顾安安挂上去的吗? 顾盼摩挲着手上陈旧的面具,表情有些复杂。 她想干什么? 一、命运的羁绊 蒋宥时带着午饭回来的时候,在客厅里没有看到顾盼。房间的门关着,他犹豫了一下,试着打开了门,门没有锁,轻轻一拧门就开了。 顾盼躺在床上,睡着了。 她手里抱着一个略有些陈旧的面具,眉头紧紧地拧着,似乎正做着什么令她不舒服的梦,眼角隐约有泪痕。 自16岁离开顾家开始,顾盼的梦总是和顾安安有关。 她又梦到了顾安安。 顾安安从小都是和她一起睡的,直至父亲过世之后,秦婉以她学习紧张影响安安的睡眠为由,让她们分开睡。 那时候她正读初三,课业十分繁重,几乎每天都要到凌晨,秦婉说的也是事实。 分开睡之后,顾盼习惯了每天睡觉之前都去看看安安。 那一天,她做完所有的功课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临睡前她如往常一样去了顾安安的房间,习惯性地替安安掖了掖被子,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一只小小的手扯住了衣袖。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里淡淡的灯光透起来,顾安安躺在床上看着她,眼睛黑幽幽的,深不见底。 “安安?还没睡吗?”她在床边坐下,放轻声音和她说话。 “他们说,你会抢走我所有的东西,是真的吗?”顾安安定定地看了她一阵,冷不丁地开口问,眼睛里带着深深的不安和困惑。 顾盼一下子皱紧了眉头:“安安,我不会拿走你任何东西。” “真的吗?” “安安,我是你的姐姐啊,你要相信我……”顾盼感觉鼻子有些酸,莫名地觉得委屈。 自从父亲过世之后,秦婉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在顾安安的耳边讲一些有关她身世的话,渐渐地,她不是顾家亲生女儿这件事情几乎成了半公开的秘密。 她在顾安安出世那一年就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她顶着所有人的猜疑和嘲笑,尽量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结果她想守护的人却这样猜疑她……她可以面对所有人的猜疑和嘲笑,可是她唯一不想面对的,却只有顾安安防备的眼神。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顾安安的眼神有些迷茫。 她其实知道这个妹妹是喜欢自己的,可是身边的人都在安安的耳边说:“你姐姐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她只是一个跟顾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而且这个外人会抢走爸爸妈妈留给你的所有东西!” 7岁的小女孩开始惶恐,开始迷茫,不知道该相信谁。这,也在情理之中。 顾盼对上顾安安惶恐迷茫的眼神,有些心疼地俯身抱住了妹妹:“安安,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我永远都不会害你的。” “真的吗?”顾安安怯怯地问。 “嗯。” “那……你会一直陪着安安吗?” “当然。” 听到保证,小女孩悄悄伸出双手,紧紧地反抱住了顾盼:“那你不要像爸爸妈妈一样,丢下安安一个人,安安会怕。” “嗯,我不会丢下安安的。” “姐姐……”顾安安小小声地叫她。 “嗯?” “我最喜欢你了。” “我也最喜欢安安了。”顾盼抱着她,轻声道。 蒋宥时紧紧地盯着床上的女人,她睡着的样子和平时不一样,仿佛是收起了所有的尖锐和防备,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嘴唇上,很漂亮的唇形,看起来十分的柔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够红润,看起来透着些不健康的白。 他定定地盯着她的唇,仿佛着了魔一样,缓缓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吻了下去。 她的唇忽然动了动,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也最喜欢……” 他猛地一惊,以为她醒了,定了定神再看,她却并没有醒,只是在说梦话而已。 “我也最喜欢安安了……”她抱着那个面具,嘴里低声喃喃着,眼角有泪滑落了下来。 蒋宥时满心的绮思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他看着她在梦里默默落泪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有些不忿,有些懊恼,更多的却是心疼。 她并不知道,顾安安算计了她吧…… 而他,也参与了。 本能地,他不想她再陷在那种会让她哭的梦里。 “盼盼,盼盼。”他出声喊她。 顾盼有些费力地撑开眼皮,看到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然后彻底醒了过来,一下子坐起身。 ……蒋宥时?! 见鬼了,这个家伙干吗一脸心疼地喊她“盼盼”? 太吓人了好吗! 蒋宥时也被她这么大反应吓了一跳,随即想起来自己似乎不该就这样闯进她房间,吓到她也情有可原,不由得稍稍有点尴尬:“我带了午饭回来,起来吃一点吧。” 顾盼又想起了那张奇怪的便签条,有些受不住这样温情脉脉画风突变的蒋宥时,轻咳一声道:“你还是像以前那样就好。” 蒋宥时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什么意思?” “嗯……你这样我压力有点大。”顾盼颇有些委婉地道。 只是想拿她当挡箭牌而已,看在他最近一直都在帮忙的份上,一般情况下她也是不会拒绝的,礼尚往来而已嘛,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这样突然的温情脉脉着实让人觉得不安啊…… 蒋宥时默默地盯着顾盼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他是不是领悟错了什么,为什么事情的发展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呢? 房间里一下子沉默下来,气氛也变得有些奇怪,正在顾盼被他盯得有些毛毛的时候,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见她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蒋宥时唇角微微一翘,将先前的疑惑先抛到了一边:“先出来吃午饭吧。” 餐桌上摆着用外带盒装的四菜一汤,热气腾腾的,看得让人很有食欲。 “这是福满楼专供外带的海鲜套餐,你以前很喜欢吃的。”蒋宥时替她拉开椅子,道。 顾盼心情有些复杂。 是啊,在她还是顾家的顾盼的时候,很喜欢吃的。只是离开顾家这么些年,她再没有吃过了。 她知道蒋宥时是好意,自己不该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可是此时,对着这一桌曾经很喜欢的美味,她却觉得没什么胃口。 “我跟警局那边的人了解过了,那些包裹有可能是晏颜的偏激崇拜者寄来的,但因为不是出自同一个人手里,所以目前并没有什么进展,只能我们自己小心一些了。”蒋宥时伸手替她盛了一碗汤,然后又想起了那个刚刚被她抱在怀里的面具,有些迟疑地道,“那个面具……” “是以前的旧物。”顾盼垂下眼帘,不想多说。 看她似乎并不想提这个,蒋宥时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拿了一只椒盐皮皮虾细细地剥了,放在她的碟子里。 顾盼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受到惊吓般地瞪向他。 “怎么了?”蒋宥时疑惑地看向她,“我记得你喜欢吃皮皮虾,但是又怕剥,是我记错了?” 是,没记错。 她爱吃这个,但是皮皮虾很难剥,她总是剥不好,以前爸爸在的时候,都是爸爸帮她剥的。 顾盼神色复杂地盯着碟子里那只剥好的皮皮虾,叫了一声:“蒋宥时。” “……嗯?”她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他,让蒋宥时微微蹙起了眉。 顾盼动了动唇,还没有开口,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看了蒋宥时一眼,起身去接电话,来电显示是顾安安。 “大小姐你快过来!小小姐自杀了!”电话刚一接通,便听到了李阿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顾盼一下子白了脸,身子微微晃了晃。 一直看着她的蒋宥时见她神色不对,忙站起身上前扶住了她:“发生什么事了?” 顾盼放下手机,愣愣地抬头看向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她的眼睛直直的,似乎是在看着他,可是眼神却是空茫茫一片,没有焦距。 “盼盼,盼盼?”蒋宥时被顾盼的表情吓住,抬手捧住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安抚道,“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我在。” 顾盼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慢慢缓过神来了,眼神渐渐恢复了焦距,看着蒋宥时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像是在看一个在说胡话的陌生人。 她推开他,扶着一旁的柜子站直了身子:“顾宅的李阿姨说顾安安自杀了,我得去看看。” 说着,便要往门外走。 听到顾安安自杀,蒋宥时一愣,只稍稍恍了一下神,顾盼已经消失在了门口,他忙拿起玄关处的钥匙追了出去。 顾盼站在电梯口等电梯,她的眼睛盯着电梯门,表情看起来很镇定,可是蒋宥时却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十分地不对劲。 “你先别太担心,我送你过去。”蒋宥时试图和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顾盼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谢谢”。 一路上顾盼都很安静很镇定,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看起来完全没有异常。 赶到顾家大宅的时候,刚好碰到了走出来的家庭医生,看到顾盼的时候,先是显得很惊讶,但随即又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他点头叫了了一声:“大小姐。” 这个家庭医生已经为顾家服务了二十多年,顾盼小时候生病也都是找他看的,所以十分熟悉,顾盼抿了抿唇,问道:“赵叔叔,安安怎么样了?” “伤到了手腕的肌腱,已经缝合处理了,幸好没有伤到动脉和神经。”他说着,看了看顾盼,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道,“倒是大小姐,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最好抽时间到医院做个检查。” “谢谢赵叔叔,我进去看看安安。”顾盼点点头,说着,走进了大门。 蒋宥时听赵医生的话似乎有些奇怪,有心问个清楚,又放心不下顾盼一个人进去,只得冲赵医生点点头,便追了上去。 二楼顾安安的房间,李阿姨正坐在一旁默默垂泪,顾安安一脸不耐烦地躺在床上:“都说了我不是要自杀,你别哭了。” 带路的女佣阿彩有些惴惴地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顾盼和站在顾盼身旁的蒋宥时,敲了敲门:“小小姐,大小姐和蒋先生来看你了。” 顾安安唇角微微一挑:“进来。” 顾盼推开门,便看到顾安安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哎呀,真是稀客。”顾安安像是没有看到蒋宥时似的,只笑眯眯地弯了弯唇角看着顾盼道,“我还以为姐姐这辈子再也不会踏入顾家大宅了呢。” 顾盼定定地看着眼前感觉有些陌生的顾安安。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顾安安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乖巧的,如天使一般单纯可爱的女孩,而现在这个懒洋洋地半躺在床上,左手缠着纱布,脸上满是讽刺和挑衅的顾安安,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为什么要自杀……”顾盼看着她,问,声音还有些发抖。 “原来你还在意我的死活啊,我还以为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来看看我呢,这么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如果我死了的话,你也是会去我坟前哭一哭的是吧,嗯,这还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顾安安笑嘻嘻地说道。 听她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死亡,毫不在意地拿自己的身体开着玩笑,顾盼感觉血气上涌,她大步走上前,扬起手“啪”地一下,狠狠打了顾安安一个耳光。 顾安安一下子僵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挨了一耳光,瞪大眼睛看着顾盼。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妈妈拼了命生下的你,一个健康的你,你怎么可以……” “别说了!” 顾盼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坐在床头低泣的李阿姨见顾安安挨了巴掌,顿时怒气腾腾地站起身狠狠推了顾盼一把。 顾盼本来就是强撑着精神站在那里,这一推她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身子一下子向后倒了下去。 蒋宥时慌忙上前扶住了她,感觉到她的身体在他怀中瘫软成一团,似乎半丝力气都提不起来,心里不由得一咯噔。 “你懂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打小姐!你一走就是十年丢下小姐孤零零一个人不管不顾,小姐半夜被噩梦惊醒的时候你在哪里?小姐孤单哭泣的时候你在哪里?小姐哭着找姐姐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知不知道小姐第一次出事就是在知道了你出国之后!”那厢,李阿姨恶狠狠地瞪着顾盼,像一只愤怒的要吃人的狮子,她一把拉起顾安安的手,撸起她的衣袖,露出两只伤痕累累的胳膊,“小姐因为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而自残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顾盼怔怔地盯着顾安安满是伤疤的胳膊,蒋宥时见她神色不对,蹙眉看向李阿姨:“不要说了……” “如果太太还在,看到自己用生命换来的,这样疼爱着的女儿竟然这样艰难而孤独地长大,一定会痛彻心扉。”李阿姨却是盯着顾盼,一字一顿地道。 顾盼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拉扯着,痛得她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她咬了咬唇,看向一脸满不在乎的顾安安,嘴唇抖了抖:“是,我对不起安安,对不起爸爸妈妈,可是你……你也有立场站在那里指责我吗?当初,我是如何被赶出顾家的,你不是亲眼看到的吗……” 她的声音很轻,有些破碎,她强迫自己清醒一些,再清醒一些,可是身体上和心灵上的痛让她觉得呼吸都是那么费力,铺天盖地的愧疚和委屈让她整个人摇摇欲坠。 我能怎么办呢…… 我能怎么办呢…… 16岁的她,被监护人赶走,被逼得在c市无法生存,她能怎么办呢……能怎么办…… 李阿姨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看了顾安安一眼。 果然,顾安安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她侧过头,看向李阿姨,眼中带着探究,那种神色看得李阿姨心头一凉。 “盼盼,盼盼。”蒋宥时见顾盼的神色不对,忙拍了拍她。 顾盼没有看他,推开他自己站直了身子,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她感觉在这里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这里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熟悉,仿佛爸爸妈妈还在这里,他们都在指责她,指责她没有照顾好安安……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顾家大宅,顾盼捂着胸口喘息,仿佛缺了水的鱼一样,强烈的窒息感中,顾盼突然生出了一丝快意。 要是就这样死了…… 她是不是就永远不必再背负着这种深入骨髓的愧疚了? 一阵眩晕袭来,最后看到的,是蒋宥时惊慌失措的脸。 二、不觉深爱 “顾小姐小时候应该做过房缺修补术,房间隔缺损是临床上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畸形,按理说及时修补的话,复发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她目前出现了先心病引起的并发症,可能是当年的手术修复不完整出现了复发症状,问题有点严重……具体要等病人清醒,要再做进一步检查才行。” 蒋宥时坐在病床前,定定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顾盼,她紧闭着眼睛还没有醒过来,即使是在无意识的状态,她的眉头也是紧紧地皱着的。 医生说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让他的心也揪成一团。 他的初恋是顾盼,未婚妻也是顾盼,顾盼是他无趣的人生里唯一的女人,他觉得他是喜欢顾盼的,否则为什么会在顾盼不告而别之后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否则为什么在他以为不会有任何利益的前提之下还对顾安安伸出援手,否则……为什么这十年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再找一个女人。 不管是十年前的名媛顾盼,还是十年后有了巨大改变的顾盼,他都喜欢。 他想,既然喜欢,而且他们又没有正式解除婚约,那再在一起,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可是,明明已经下决心要娶她,明明已经下决心要好好和她过完这一辈子,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蒋宥时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如果是理智的他,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她生病了,可能会没办法再做一个好妻子,一个好妈妈,她甚至可能没办法给他一个他渴望中的正常家庭。 可是……明明知道这一切。 他却……除了心痛如绞之外,丝毫没有想要丢下她的念头,他只想她的生命能长一些,再长一些,可以让他陪在她身边,让她幸福。 他想,他也许比自己想象中更喜欢她,也许不仅仅是喜欢。 他爱她。 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 爱到……没办法忍受她有可能会死去这件事,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这份迟来的爱让他心中十分痛苦和懊悔。他心疼她经受的一切,懊悔着在她最痛苦无助的时候,没能在她身边。他不敢想象她的心里究竟压了多少的事情,又经受了多少催心催肝的痛苦。 那一年,8岁的顾安安和16岁的顾盼面临了人生最恶毒的算计,现在想来,当时的顾盼一定也非常害怕无助,十六年的人生突然被颠覆,并且是以那样残酷的方式,全城皆知,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不管她再怎么聪慧,那时,她也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少女,人生对她来说有太多的未知,那时……她打给他的那个电话,许是她唯一的期盼了吧。 可是,那时候的他,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她冷漠以对。 一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穿越时空去掐死当年的自己。 此时的蒋宥时并不知道顾盼早已经知道了自己养女的身份,在顾安安出生的那一天,顾盼就知道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从另一个方向心疼和脑补。 正是满心苦涩的时候,顾盼的手机响了,安静的病房里手机铃声尤其的刺耳,蒋宥时起身从她的包里找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来电显示是“衣食父母”。 这个奇怪的称呼让蒋宥时有些困惑,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替她接了。 “你好?” “你是谁?顾盼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手里?”手机那头响起一个低沉的、满是戒备的男音。 似乎是……晏颜? 作为歌手,晏颜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蒋宥时眉头微微一蹙:“我是蒋宥时。” “蒋宥时?你为什么接盼盼的手机,盼盼人呢?”一听是蒋宥时,晏颜的声音立刻变得危险起来。 “我陪她在医院里。” “医院?盼盼怎么了?你在哪个医院快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来。”听到说顾盼在医院,晏颜忙急吼吼地道。 蒋宥时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顾盼,报了个地址。 挂了电话,他盯着“衣食父母”这个十分刺眼的昵称蹙了蹙眉,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顾盼的号码,看到上面是一串数字,心里莫名地有些不爽,按了“存储”键,在“新建联系人”里输入了自己的名字,这才将她的手机放回了原处。 晏颜来得很快,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个金发碧眼长得像芭比娃娃一样的美人。 “天哪,她怎么瘦成这样了!”那个芭比娃娃中文意外的流利,她惊呼一声,便扑到床上紧紧地盯着顾盼,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 ……她是谁啊?! 蒋宥时眉头微微一蹙。 “她是薇薇安,盼盼的助理。”晏颜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还没有醒的顾盼,脸色也有些难看,“她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明明自己比蒋宥时和顾盼更亲近,可是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顾盼出事的,这种感觉让晏颜很不舒服,甚至有些焦躁。 “低血糖而已,不要紧张。”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盼盼你醒了!”薇薇安一脸惊喜地看向已经睁开眼睛的顾盼,上前吻了吻她的脸颊。 “薇薇安?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顾盼有些惊讶,这家伙不是早上打电话的时候还在派对狂欢中吗? “人家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没想到你却先给人家一个惊吓。”薇薇安嘟起嘴,抱怨道。 “对不起,吓到你了,我一向有点低血糖你不是知道的吗?不用担心没事的。”顾盼抬手摸了摸她金色的长卷发,安慰道。 “所以说没有人看着你真的不行,还好我过来了,以后我来照顾你!”薇薇安拍了拍自己波澜壮阔的胸,充满豪情壮志地道。 “好,都靠你了。”顾盼笑了起来。 低血糖?蒋宥时眸色沉沉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信口开河,他不相信这个女人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正想开口,顾盼已经看了过来:“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你去忙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蒋宥时更加不爽了:“我不忙。” 晏颜却是一脸狐疑地看了看蒋宥时,又看了看顾盼,这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已经缓和到可以心平气和地聊天的地步了?这可真不是一个好现象。 而且顾盼不舒服竟然不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而是由蒋宥时送到医院的,这简直太奇怪了,完全不合常理,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吗? 顾盼被蒋宥时噎了一下,干笑了一声:“不去公司吗?” “公司也不忙。”蒋宥时似乎完全忘记了桌子上推积的文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 顾盼脸上的笑容僵住,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个家伙是打定主意要跟她过不去了是吗? “他是谁啊?”薇薇安看了看蒋宥时,像是终于发现了屋子里有这么个人,一脸疑惑地问。 “他是盛景的总裁。”顾盼介绍,“晏颜签约的那个盛景娱乐。” 这个介绍还真是公事公办,公事公办到让蒋宥时蹙了蹙眉。 “哇,好年轻的总裁!”薇薇安一脸星星眼,十分热情地上前,试图来个贴面礼。 蒋宥时后退一步避开了她,让薇薇安扑了个空。 “别理他,他有洁癖。”顾盼怕薇薇安尴尬,忙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薇薇安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顾盼,又看了看蒋宥时,“你们很熟?” 顾盼看了蒋宥时一眼,嘴角微微一抽:“以前见过,不算很熟。” “我以为,我们应该很熟了。”蒋宥时终于忍耐不住,阴测测地开了口。 顾盼下意识打了个冷战,有把柄握在他手上的感觉真的太糟糕了,她默默地换了个话题:“薇薇安,去帮我办出院手续。” “不行。”蒋宥时眉头拧住,开口阻止。 顾盼看向他,蹙了蹙眉:“我已经没事了,住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浪费时间”这四个字让蒋宥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刚吐出一个“你”字,却被顾盼打断了。 “薇薇安,去办出院手续吧。”顾盼看向薇薇安。 薇薇安看了看顾盼,又看了看蒋宥时,最后看向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的晏颜,见晏颜对她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蒋宥时冷冷地看了顾盼半晌,转身走了。 顾盼看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你有事瞒着我?” 还没等顾盼把这口气吐完,晏颜冷不丁开口了,顾盼被他吓了一跳,轻轻抚了抚心口:“你跟个背后灵似的站在那里干什么,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果然有事瞒着我吧。”晏颜走到床边,定定地看着她,“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我记得你在m国的时候认识一个挺权威的心理医生?”顾盼不答反问。 “你说凯特?”晏颜扬眉,“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顾安安有自残倾向,说是……偏执型人格障碍。”顾盼顿了一下,“能帮我联系一下那个心理医生吗?” 这么说的时候,她的脸上有深深的疲惫。 “好,回头我联系看看。”晏颜点头答应了下来。 正说着,薇薇安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过来了,嘴里还在抱怨:“那个医生很奇怪不肯帮我办理出院手续呢,好在蒋先生出来替我解了围。” 蒋宥时? 晏颜下意识看了一眼顾盼,顾盼只抿了抿唇,并没有说什么。 果然,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吧? 晏颜很快便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死死地瞪着那个坐在沙发上一副已经登堂入室的男人,看向顾盼:“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盼也很头大,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以为应该已经回公司去的蒋宥时此刻正堂而皇之地坐在她家里。 好吧……这房子是他的,她只是暂住。 “我就知道他把你安排在这里没安好心!”晏颜恶狠狠地磨牙。 “哎哎?发生什么事了?盼盼你已经和这位总裁先生同居了吗?”不明状况的薇薇安在一旁火上浇油。 顾盼抚额:“事情是这样的……” 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简要叙述了一遍,顾盼在沙发上坐下,有些无奈地看向面色难看的晏颜:“就是这样。” “……脑残粉真可怕。”薇薇安默默地离晏颜远了点。 “就算是为了盼盼的安全着想,我想你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蒋宥时冷冷地看向脸色难看的晏颜。 现在的顾盼,根本受不起任何的刺激。 “这不是你能够控制的事情,所以没必要放在心上。”顾盼瞪了蒋宥时一眼,开口替晏颜解了围。 被瞪了的蒋宥时默默运气。 “报警了吗?”晏颜问。 “嗯。”顾盼看晏颜阴沉着脸,不由得叹气,“你别这样,这和你无关。” 没有告诉他,就是怕他这样。 “嗯。”晏颜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顾盼有些担心他想太多,正想再劝说一句的时候,他忽然看向蒋宥时,道,“谢谢你照顾盼盼,不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瓜田李下的总是不好,正好薇薇安刚来也没有地方住,就住在这里好了。” 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这是什么鬼!当初他自己在顾盼房子里赖着不走又怎么说!这完全是丈八烛台照不着自己! 正说着,晏颜的电话响了,他看也没看,只看对顾盼道:“我是临时出来的,这就走了,你有事随时联系我,凯特我稍后联系他,回头给你消息。” 晏颜走了之后,薇薇安看了看顾盼,又看了看蒋宥时,忽然觉得气氛着实有点紧张,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蒋宥时已经看了过来,报了一串数字。 “什么?”薇薇安一愣。 “隔壁房间的密码,你住隔壁去。”蒋宥时面色淡淡地道。 薇薇安简直惊呆了,不是说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吗?怎么这么理直气壮? “薇薇安,你先去隔壁吧,我和他谈谈。”顾盼叹了一口气,对薇薇安道。 “那好吧。”薇薇安有些不安地站了起来,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忽然一个转身,“我手机带着呢,如果有什么不妥立刻打我电话,我马上过来。” ……所以说,到底会有什么不妥?! 蒋宥时冷冷一眼扫了过去,薇薇安吓得一个激灵,嗖地一下出去了。 门“啪嗒”一声关上。 门关上的一瞬间,蒋宥时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他看向了顾盼,一叠连声地质问:“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如果不是这一次被我发现,你想一个人瞒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你身体出了状况?” “是,我早就知道了,可这是什么好事吗?为什么要嚷嚷得大家都知道?”顾盼被问得有些啼笑皆非。 “你至少应该让关心你的人知道这件事。”蒋宥时定定地看着他。 “知不知道对于病情并没有任何帮助,我不想别人把我当成病人一样看待。”顾盼神色淡淡地道,“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告诉他们。” “好。”蒋宥时点头,“如果你答应我现在回医院做一个详细的检查,然后住院治疗,我就不说。” “如你所说,这件事我早知道了,而且已经咨询过医生,医生不建议手术,暂时药物保守治疗。”顾盼有些无奈,“我不想一直住在医院里,你别这样看我,我并没有抱着等死的念头,事实上,我在m国的时候有认识一个心外科的医生,他的导师是个中国人,心外科方面的权威,曾经有过我这样的成功案例,听说过段时间就回国了,我打算到时候请他看看,在这之前,我不打算住院。” 听她还是有所打算的,蒋宥时的脸稍稍好看了一些。 “另外,我打算搬回顾宅去住。” “不行!”蒋宥时没等她说完,便开口截断了她的话表示强烈反对,只回去了一次就差点……而且那里的环境根本不适合现在的她,哪怕是一双筷子一只碗都能勾起她的回忆,他怎么可能放心她回去住。 “安安有自残倾向,我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顾宅。”顾盼揉了揉额头,试图劝说他心平气和接受这件事,“而且顾宅那边安保也比较严密,那些针对我的恐吓快递估计也没办法寄过去,对我来说反而更安全不是吗?” “不行。”蒋宥时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一副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空间的样子。 见他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顾盼被气笑了:“我只是在跟你商量,但具体怎么做,并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意不是吗?” “我不会同意这件事,如果你非要这样做,我只能让别人来阻止你,比如说,告诉你的助理,或者晏颜,你心脏病复发这件事。”蒋宥时板着一张跟教导主任似的脸,严肃地说道。 顾盼被气说不出话来。 这个跟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家伙!真是快被他气死了! “但是我可以把顾安安接过来住。”见她一副被气到的样子,蒋宥时又怕她气狠了,于是放软了声音妥协道。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应该会好点。 顾盼揉了揉脑袋,觉得他有点异想天开:“你觉得顾安安会愿意搬出来住?” 就算顾安安愿意,李阿姨也是不会同意的吧。 “这个你不用管,交给我就行。” 顾盼冷笑:“行啊,交给你。” “嗯,都交给我,现在,你该去休息了。” “……” “啊对了,我在你的手机里存储了我的号码,有事随时可以联系我。”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喂!谁让你动我手机了!”顾盼气得直瞪眼。 三、没有遵守的诺言 而此时,顾安安正站在顾家大宅二楼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在大门口毫无形象地跟保安拉扯嘶吼的女人。 那是她的姨妈,秦婉。 因为出问题的原料都是秦婉找的原料商,并且被查出从中抽取高额回扣,秦婉将面临巨额罚款,甚至有可能面临监禁,自那之后,这个女人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闹一场,已经快成为每天的日常了。 “顾安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是你姨妈!我是你妈的亲妹妹! “顾安安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含辛茹苦养你十几年容易吗!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你居然跟蒋宥时那个浑蛋串通起来谋夺我的财产!顾安安你给我出来! “顾安安!你给我出来! “顾安安!” 秦婉歇斯底里地大叫着,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高贵骄傲的模样,她筹谋了这么些年,原以为顾氏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谁能料到这个曾经被她握于鼓掌之中的小姑娘,竟然狠狠算计了她一把。 将她算计得毫无翻身之地。 想来蒋正天也没有料到,他竟然会被自己的儿子算计。所谓收购顾氏股份根本是蒋宥时和顾安安个设下的局,他们玩了一把偷天换日,蒋宥时彻底架空了蒋正天,而顾安安,则是成了顾氏集团真正的掌权人。 顾安安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状若癫狂的女人,眸色沉沉,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冷酷。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背着她做了那么多的小动作,以为她真的是傻子吗? 不过,事情还没完呢。 接下来的事情,也请好好享受吧,就当是偿还这么些年来,对她的养育之恩了,亲爱的姨妈。 顾安安垂下眼帘,摸了摸缠着纱布的左手,忽然想起了顾盼的话。 “当初,我是如何被赶出顾家的,你不是亲眼看到的吗……” 她说,她是被赶出顾家的? 顾安安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记忆回到8岁那一年,她生日的那一天。 她的生日,也是妈妈的忌日,每年这一天,她都会去给妈妈扫墓。那一天也是,她一大早起床,准备同往年一样,和姐姐一起去给妈妈扫墓。可是秦婉说姐姐是初三学生不好请假,吩咐了家里的佣人带她去。 临走前,姐姐还抱了抱她,说给她准备了礼物,晚上回家就给她。 然而待她满心期待地回家之后,姐姐却不见了。 秦婉说,她走了。 从此,顾安安一直怨恨着顾盼,明明说好会一直陪着她,明明说好永远不会丢下她,明明说好的!可是最后……还是像爸爸妈妈一样,丢下了她一个人! 让她一个人守着这空荡荡的大房子! 都是骗子!说谎精! 顾安安眼中的利光一闪而逝,又转为了迷茫。可是现在,顾盼说是被赶出顾家的?到底是谁在说谎? 顾安安眯了眯眼睛,转过身走下了楼。 “顾安安!顾安安!你给我出来!”大门口,宛如疯妇一般的秦婉还在和保安撕扯。 “我出来了,你想跟我说什么?”顾安安冷不丁地出现在大门口,她的声音还带着少女的稚嫩,听起来分外地悦耳。 秦婉一下子愣住,她定定地看着安静地站在铁艺大门之内的少女,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温柔无害,仿佛温室中精心养育的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可是在她手中吃了大亏的秦婉却知道,那张无害的面具之下,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东西。 和她那个姐姐一样!咬人的狗不会叫! “怎么?突然想不起来要跟我说什么了吗?”顾安安笑了一下,“那我先问了哦,当年,姐姐是怎么离开顾家的?” 听到这个问题,秦婉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明明一个捡来的野种,顾家好吃好喝养到16岁,难道还要养她一辈子吗?你那个姐姐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不是你姨妈我高瞻远瞩在她羽翼未丰之前把她给撵走了,今天的顾氏是不是你的还两说!我这么一心为你打算!你就这么报答我的?!你这个白眼狼!” 顾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发疯,看着她叫嚣,看着她歇斯底里,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弧度来:“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这么说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秦婉打了个寒战,忽然就有些后悔了,她似乎……不该过来闹的,也不该跟顾安安说刚才那些话。 顾安安捕捉到了秦婉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和后悔,忽然就笑出了声。知道怕了?知道怕了就好,以后还会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你呢。 “精神病……跟你爸爸一样,都是精神病……”看顾安安笑得开心,秦婉尖叫一声,逃似的跑了。 顾安安站在原地,看着秦婉如同见了鬼一样跑得飞快,笑得更开心了,直至那个仓皇逃跑的身影离开了她的视线,她才慢慢收了笑,转过身,慢慢走回去。 门大开着,有佣人在门口等着她。 顾安安站在那洞开的大门前,孤独和寒冷的感觉仿佛藤蔓一般,一圈一圈裹上她的心脏,勒紧,勒得她有些透不过去气,只想拿刀子划开,让它透透气。 “啧,又犯病了。”她抬手,轻轻锤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然后看向站在门口的女佣,“阿彩,李阿姨呢?” 秦婉在门口闹了那么大动静,怎么也没出来瞧瞧,往常她可都是会出来赶人的。 “李阿姨在厨房炖汤呢,说是要给小姐补补身子。”阿彩十分恭敬地道。 顾安安脚步微微一转,慢慢向厨房走了过去。 厨房里满溢着食物的香气,暖洋洋的,李阿姨微胖的身子蜷在角落里,肩膀微微颤抖着的,似乎在哭。 “李阿姨。”顾安安喊她。 李阿姨微微一僵,随即抹了抹眼睛,有些无措地站起身:“小姐,你来厨房干什么,这里烟熏火燎的,快出去快出去。” “你在哭?”顾安安看着她通红的眼睛,问。 “在剥葱呢,熏眼睛。”李阿姨抹了抹眼睛,道。 顾安安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自从8岁那年姐姐走了之后,我几乎是你一手带大的,虽然你是家里的佣人,但我一向拿你当长辈看的,有件事我想问问你,希望你不要骗我。” 李阿姨听了这话,一下子哭出了声,哽咽着道:“有小姐这句话,我死了也能闭眼了,是我对不起小姐,是我太蠢相信了秦婉的话,帮着她把大小姐赶了出去,可是后来看到小姐你那么难过我就后悔了,但是后来……后来只听说大小姐出国了,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说着,她蹲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原来姐姐,真的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赶走的啊。 顾安安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李阿姨,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李阿姨的哭声更大了。 刚回到书房坐下,阿彩又来敲门了。 “不是说了没事不要来烦我,有事更不要来烦我了吗?”顾安安阴沉着脸不耐烦地道。 “蒋先生来了。”阿彩垂下头,轻声道。 蒋宥时? 他来干什么? 顾安安眯了眯眼睛:“让他进来。” 蒋宥时一踏进书房,便看到顾安安坐在宽大的皮沙发上,娇小的身躯几乎整个人都淹没在黑暗的阴影里。 “蒋宥时,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啊,有事让你秘书来就行了,怎么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啊。”顾安安顶着一张稚嫩的脸说着老气横秋的话,看起来十分违和。 蒋宥时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阵,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顾安安蹙眉。 “我笑自己把你当成平等的对手,却没想到你还有那么幼稚的时候。”蒋宥时在她对面坐下,看了一眼她裹着纱布的左手,“用自残来吸引姐姐的注意?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报复?报复她当年丢下你不管?还是说,因为她把股份还给你的行为让你恼羞成怒了?” 顾安安的脸沉了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和顾盼之间的时候不用你插嘴。” “我可是一片好意,来帮你的。”蒋宥时淡淡地道。 “哦?怎么帮?”顾安安挑眉。 “你大概不知道,顾盼如今就住在我隔壁。”蒋宥时弯了弯唇,道。 顾安安眼神微微一闪,她当然知道,她还去过一趟呢,把那个面具送回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她。 “怎么?你知道?”注意到她的神色,蒋宥时顿了顿,试探着问。 “接着说,你准备怎么帮我?”顾安安没有回答,只淡淡地问。 “你想不想搬过去,和她一起住?”蒋宥时直截了当地问道。 顾安安猛地一怔,有些错愕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难道不想吗?”蒋宥时扬眉。 顾安安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和顾盼已经好到可以替她做主的地步了?”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也可以。”蒋宥时站起身,淡淡地看着她,“事实上,她担心你精神方面的问题,我是为了安她的心,才会走这一趟。” “你喜欢她?”顾安安眯了眯眼睛,也站了起来。 蒋宥时没有否认。 “你爱上她了?”顾安安捏了捏拳头,咬牙切齿地道。 蒋宥时微微一怔,这样被人当面点出自己的心意,还是头一回,可是他却没有否认,而且有些突兀地笑了一下。 “如若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对你伸出援手?” 因为你是顾盼的妹妹。 因为你是顾盼当命一样疼爱着的妹妹啊。 所谓爱屋及乌,不外如是。 “那顾盼呢?她也喜欢你?”顾安安瞪着他,几乎是有些恶狠狠地问。 蒋宥时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想搬过来,直接过去就行了。” 说完,抬脚便走。 顾安安瞪着蒋宥时离开的背影,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气得狠狠一脚踹翻了茶几。 一、意想不到的见面 顾盼一觉睡醒便看到薇薇安趴在她床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薇薇安,怎么了?”顾盼被她莫名可怜巴巴的眼神戳中萌点,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有事吗?为什么不叫醒我?” 薇薇安扁着嘴告状:“那位总裁先生警告我不准吵醒你。” 顾盼失笑:“那你就乖乖听话了?这可不像你。” 她第一次见到薇薇安的时候,这姑娘可是走不良少女路线的呢,又酷又拽。 “那位总裁先生,太可怕了。”薇薇安缩了缩肩膀,一脸后怕的表情,“他面无表情地警告我的时候,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拔出枪来似的。” “……你脑补太多了。”顾盼无语。 “好吧好吧,反正他看起来好吓人。”薇薇安耸耸肩,“我做了糖心煎蛋,你起来吃早饭吧,然后我们可以去工作室看看,啊对了……在这之前我们得先搬家。” “搬家?”顾盼坐起身,一脸疑惑地看向她。 “嗯,搬到隔壁去住。”说起这个,薇薇安笑得很有些得意,她变脸相当快,好像刚刚惧怕的表情不曾存在过一样,“我很严肃地告诉那位总裁先生,我必须跟你住在一起,结果他居然同意了,然后说这个房子太小,他愿意让出他的房子给我们住呢!嗯……这么说起来的话,他可能是个一个善良的好人呢。” 从杀手到善良的好人,这跨度可真够大的,顾盼失笑。 吃过早饭,顾盼打了个电话给蒋宥时,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起床了?”蒋宥时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嗯,现在方便接电话吗?”顾盼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公司,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方便,你说。” “嗯,我想问问你,薇薇安说你答应她把房子让给我们住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想跟安安一起住吗,我那里地方大,再加上你的助理也没问题。”蒋宥时解释道。 “那你怎么办?”顾盼疑惑道。 “我住你现在住的地方就行了,反正就在隔壁,有事找我也方便。” ……不,并没有什么事想找你。 “会不会太麻烦了。”顾盼蹙了蹙眉,不太想接受他的恩惠,“其实我可以让薇薇安住到工作室,我搬去顾家大宅,那样反而比较方便。” “这个问题我们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如果你怕麻烦到我,那我跟你一起住?” “……你还是住隔壁吧。”顾盼抽了抽嘴角,挂了电话。 蒋宥时眉头微微一挑,放下了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栏的“盼盼”,嘴角微微扯起一个弧度,看来给她存了号码果然还是有用的嘛。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大家都用见了鬼的表情看着那位平时工作起来像是鬼一样总裁,竟然会打断会议接了电话,用那么温柔好脾气的语气讲话,还想跟人家住在一起……真是见鬼了。 李新也是在场活见鬼的人之一。 “李大经纪,发什么呆呢,会议结束了,你不走吗?”人事部的经理推了推发呆的李新。 “哦我在想刚刚总裁说的话呢。”李新下意识回答。 “八成是好事将近,看来我们得准备红包了,想不到总裁平时冷冰冰的,下手倒是挺快,不知道新娘子是哪家的千金。”人事部经理笑呵呵地八卦道。 李新嘴里敷衍着,始终有点心不在焉,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怪怪的呢? 薇薇安的行李一早就已经放在了蒋宥时的房子里,顾盼的行李也不多,稍稍打包了一下,这家就算搬好了。 查看了一下手机邮件,杜文已经将苏杭的新行程发到了她的邮箱,顾盼查了查,最新的行程便是苏杭主持的访谈节目。不知道苏杭是不是想起了那条超长的短信觉得尴尬,自回国之后还没有联系过,而她因为种种事情,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苏杭,正打算问一问薇薇安上回红毯的细节,电话忽然响了。 来电的是晏颜。 “你们去哪儿了?” “在家里啊。”顾盼随口道。 “我就在你家,你在哪个家?”晏颜的声音稍稍拔高了一些,似乎在对她的撒谎表示不满。 顾盼微微一愣,随即想起来了,起身打开门,便看到晏颜正站在隔壁的走道里打电话。 “在这里。”顾盼喊他。 晏颜转过身,看到她从蒋宥时家里走出来,脸顿时一黑,正想说什么时候,薇薇安的脑袋钻了出来。 “晏颜晏颜,我们在这里!”薇薇安欢快地招呼。 晏颜顿时想来,还有薇薇安在呢,应该不是他想象中那回事,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你们怎么在那里?” “那位善良的总裁先生把他的房子给我们住了。”薇薇安一脸开心地道。 这个不知人间险恶的傻姑娘,这就被收买了,还指望她帮着对付蒋宥时呢,晏颜抚额暗恨。 “这个时候你怎么有空过来?”顾盼有点疑惑。 该不是又放了李新的鸽子吧? “快要进剧组了,今天没有行程,你不是要给顾安安找心理医生嘛,我联系了凯特,他推荐了一个人给我,是他的学长,人就在国内,要联系也方便点,如果你有空我带你去拜访他。” “好。”顾盼看向薇薇安,“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吗?” “你把工作室的地址给我吧,我去工作室看看。”薇薇安精神充沛,完全闲不下来。 把工作室的地址写给薇薇安之后,顾盼跟晏颜去拜访凯特推荐的心理医生了。 “你跟薇薇安怎么回事?怎么会住到蒋宥时家里去?”车上,晏颜忍不住问。 “我打算把顾安安接出来一起住,还有薇薇安,原来的房子太小,蒋宥时就把房子换给我们了。”顾盼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叹气。 “要不住我那里去吧,我在安南路有栋房子,是个花园洋房,你们住也宽敞些。”晏颜忽然开口道。 “被记者查出来容易惹麻烦。”顾盼摇头拒绝,她收到的那些恐吓包裹目前还是无头公案呢。 “你终于开始嫌弃我了吗?”晏颜委委屈屈地瞥了她一眼。 ……这哪儿跟哪儿啊。 “别抽疯了,小心开车。”顾盼抽了抽嘴角,轻斥道。 “只见新人旧,哪闻旧人哭。”晏颜装模作样的抽噎两声,哼哼唧唧地唱。 “……要说旧人,他才是旧人吧。” 前未婚夫,还能更旧吗? “哦!你果然承认了吧!你承认他是旧人了你们果然有什么!”晏颜一下子激动起来。 “……好好开车!”顾盼抚额,她就不该跟他聊这么没有营养的话题。 在你一句我一句的抬扛中,车子停在了一家疗养院前面。 “不是说是心理医生吗?怎么在这里?”顾盼有些疑惑地道。 “凯特的学长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但凯特对他很推崇,说是在心理学方面的造诣很高,他每个礼拜都会来这家疗养院做免费的心理疏导。”晏颜一边说一边带着顾盼走了进去。 听形容,似乎是一个善良的好人呢。 问过了疗养院的工作人员,晏颜和顾盼走到二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里,一个穿着米色针织衫的男人正背对着房门,轻声跟一个半躺在床上的老人聊着什么,那老人似乎很愉快的样子,连脸上的沟壑都舒展了开来。 似乎是注意到门口的脚步声,那男子转过身来,看向门口,视线扫过顾盼,落在晏颜身上。 “怎么了,晏医生,是认识的人吗?”那个老人疑惑地问。 “嗯,是我弟弟,我去看看他,等会再来跟你聊。”那男人笑着道。 “哦就是你那个离家走出的弟弟啊,你快去快去。”老人忙催促道。 ……这是什么神展开? 顾盼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晏颜,果然,他已经僵在了那里。 那个男人已经走了过来,他笑着跟顾盼打招呼:“盼盼,好久不见。” 这个男人,是晏颜同父异母的哥哥,晏清。 也许是因为同父异母的关系,他们虽然是血缘上的兄弟,但其实长得并不像,晏颜更像他母亲,而晏清则比较像父亲,虽然容貌不如晏颜这般出众,但也清秀好看,气质温和儒雅,看起来十分地无害。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笑容甚至有些腼腆的男人,在商场上的手腕却是雷厉风行,十分铁腕。 都说虎父无犬子,据顾盼所知,晏家那位当家人,作为父亲的晏光明对这个儿子还是十分满意的。 顾盼怎么也没有想到,凯特推荐的心理医生竟然就是晏清。 “晏先生。”顾盼面带微笑地打招呼。 “这么生疏了啊,以前盼盼可都是叫我阿清哥哥的呢。” ……顾盼被“阿清哥哥”这个称呼雷得恶寒了一下。 事实上她和晏清一点都不熟,只在宴会上见过几次,晏清比她大了六岁,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自小对这个笑容温和无害的大哥哥有点发怵,根本亲近不起来。 “呵呵。”顾盼只能用这两个字来表达此时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的心情。 晏清被顾盼的表情逗得笑了起来,没有再为难她,转而看向晏颜。 “既然回国了,为什么不回家?”他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十分温和地问。 “有人会欢迎我回家吗?”晏颜眯了眯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笑着道。 晏清眼神微微一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父亲的骨血,是我的弟弟。” 晏颜面无表情地拉了顾盼就走。 “有空回家看看吧,爸爸很想你。”身后,晏清温和的声音微微扬起。 晏颜的脸色很难看,他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似的,顾盼几乎是被他拖着在走。 上了车,他狠狠踩着油门,把车子开得飞快,一个急速的转弯,便把那家疗养院远远地抛在了烟尘滚滚的身后。 顾盼默默坐在车里,因为车速过快脸色有些发白,她有些不安地伸手轻轻抚了抚晏颜僵直的背,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晏颜似乎猛地醒过神来,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停在了路边。 他侧过头看到顾盼略有些发白的脸颊,脸上露出了抱歉的神情:“对不起,吓到你了。” 顾盼摇摇头,也觉得有些歉疚“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遇到他。” 晏颜闻言,冷冷地嗤笑一声:“你真的相信这是巧合?” 凯特介绍的学长就是晏清,这难道不是巧合吗? 顾盼眉头微微一蹙。 “……只要一想到连凯特都是他安排的人,我就觉得不寒而栗。汉斯呢?汉斯会不会也是他的人?丽娜,啊对……还有玛丽安,她们也是……她们都是……”晏颜断断续续地说着,他的表情微微扭曲起来,似乎是陷入了极大的惊惧和不安里,整个人都显得暴戾起来。 “晏颜,晏颜!”顾盼被他的样子吓住,伸手扶住他的肩,“看着我!” 晏颜似乎一下子回过神来,他定定地看着顾盼,脸上突然露出如梦初醒的狂喜,“啊对……我还有你,我还有你,盼盼,我还有你,只有你是真的,只有你是真心的……”他伸手紧紧地抱住他,整个人向她压了过来,他颤抖着将唇凑到她的唇上,如同在沙漠中快要干渴至死的人遇到了水源一般,疯狂地吻她。 顾盼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便被他吻得几欲窒息,她试图推开他,却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他像疯了一样可怕,他紧紧地抱着她,用几乎要将她嵌进身体里的力道。 ……她感觉腰快要被他折断了,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挤压了出来。 晏颜感觉到她口中的柔软和甜美,几乎着了魔一样,直至感觉她唇边的苦涩,才猛地醒过神来。 她……哭了? 他愣愣地松开她。 顾盼狠狠地喘了好几口气……她刚刚感觉真的触到了濒死的边缘,如果因为这个死掉的话,她一定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明天的新闻会怎么写? 顾家养女被偶像巨星吻死于车上? ……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这么不名誉的死法! “对……对不起。”晏颜怔怔盯着她红肿的双唇,讷讷地道歉。 顾盼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都没力气瞪他了;“你突然之间发什么疯?” 发疯? 晏颜扯了扯唇角,可不就是发疯吗。 他垂下头,有些无力地捂住脸。 “我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会去m国吗。”他低低地道,没有等顾盼开口,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个时候,我在学校完全待不下去,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私生子,我每天都会被打得满身是伤,我的书本随时都可能出现在垃圾筒里……我出过两次车祸,但都命大没有死……当然,在我那位血缘上的父亲眼睛里,从小在鱼龙混杂的地方长大的我,就是一个不肯学好的混混,家里少了钱一定是我偷的,他最喜欢的兰花被拔了一定是我干的,家里的宠物狗死了也是我打死的,我甚至会在他的饭菜里放泻药……”晏颜忽然抬起头,他看着顾盼,“可是你相信吗,这一切都不是我干的。” 他定定地看着顾盼,漂亮的眼睛里带着血丝,带着惶然。 透过眼前这个男人,顾盼仿佛看到了那个惶恐不安的少年,她点点头:“我信。” 晏颜弯了弯唇,脸上露出了一个像是要哭了的笑容:“可是他们不信……” “然后他们就送你出国了吗?”顾盼怕他又陷入到未知的恐惧和慌乱里,试图跟他接话。 晏颜摇摇头,脸上带了一丝奇异的笑容:“后来,我在路上捡到了一只小狗,偷偷养在房间里,然后有一天晚上,它在喝了我的牛奶之后,死了。” 顾盼一惊,瞬间觉得遍体发寒。 “然后我就逃走了。”晏颜笑着道,“如果不逃走的话,我觉得我会死在那里。” “别笑了。”顾盼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他的笑容十分瘆人,看得人心里丝丝发凉。 晏颜拉下她的手,果然没有再笑了,他垂着眼帘:“到m国之后,我总是疑神疑鬼,总觉得身边的人都在盯着我,总觉得有人想要杀了我,我觉得自己可能快疯了,我不想疯……后来认识了凯特,慢慢治好了心理上的毛病。” 可是连凯特,都有可能是晏清安排的人。 晏颜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看向顾盼:“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轻点,别勒死我。” 晏颜被她逗得轻笑一声,伸手环住她,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仿佛抱了一个大号的娃娃一样,感觉到怀里温暖柔软的身体,他自心底发现一声轻轻的喟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顾盼一直以为,在m国的时候,是他庇护了她。 可其实不是,一直都是她在庇护他。 没有她的话,他大概早就疯了。 遇见她的时候,正是他病得最厉害的时候,他整夜整夜的失眠,每天晚上都是睁着眼睛到天亮,他依赖药物,必须靠着凯特开的那些药才能睡着。 现在再想想,那些药的用途,也存着疑问。 好在遇到顾盼之后,他渐渐戒了药瘾,不再依赖那些药物了。 晏颜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一片阴霾。 现在想起来,他还真是命大呢。 二、火锅店的偶遇 顾盼有点不习惯这个样子的晏颜,在m国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是在秀场,那时候她刚入行两年,给一个知名的造型师当助理,当时后台人手不够,她被点名负责一个当红歌手的造型。 她忘记了当时是怎么个窘迫的情况,只记得那位歌手性格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和暴戾,然后那段时间正在播他女友出轨劈腿之类的新闻,反正她是刚好撞到了枪口上,被狠狠地羞辱了一顿,并且对方对让一个助理来负责他的造型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事实上,她遇到过比这更难堪的事情,这点程度的羞辱对她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正在她准备道歉的时候,有人拉住了她的手,把她弯下的腰拉直了。 “向她道歉,你这个连自己女朋友都留不住却只会对无辜的女人发火的杂碎。” 当然……对方并没有道歉,而是因为他挑衅的话和他在后台打成了一团。 并且因为这件事……顾盼失业了。然后,她就成了晏颜的专属服装搭配师。 一想起那个鸡飞狗跳的相遇,顾盼就忍不住想笑。 “笑什么?”感觉到怀里那个女人笑得微微颤抖的身子,晏颜闷闷地开口。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第一次在m国见到你时候的场面。”顾盼咧了咧嘴,笑道。 晏颜一愣,随即也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可真是大场面啊。”顾盼感叹。 可不就是大场面吗,第二天就上了报纸头条,两大男星后台大打出手,还附有现场互殴的惨烈照片。 晏颜笑得美滋滋的:“那叫冲冠一怒为红颜。” 顾盼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感觉到他的身体不再像先前那样紧绷,心底稍稍松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因为她已经自顾不暇,并没有精力打听那个少年回到晏家之后遭遇了什么。再相遇的时候,她甚至惊讶当年那个眼神如水晶般纯澈的少年竟然会长成为一个言语犀利,打起架来无比凶猛的男人,当时,他可是卸了人家一只胳膊。现在想来,在m国相遇的最初一年里,他的脾气总是十分古怪。 感觉到她掌心的温柔,晏颜眼底的戾气和不安渐渐暖和了下来。 气氛正好,好到晏颜忍不住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顾盼的手机响了。 “不许接。”晏颜不满。 顾盼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蒋宥时。 “不许接!”晏颜也看到了,加强了反对的语气,说着伸手就要来抢她的手机。 “你多大了,幼不幼稚。”顾盼一脸的无奈。 在晏颜捣乱的工夫,来电铃声已经停了。 晏颜见阻止成功,得意地轻哼一声,谁知道刚得意不过一秒,手机铃声再次锲而不舍地响起。 晏颜的脸顿时黑了。 顾盼推开他,赶紧接了电话,蒋宥时手里可还捏着她的小辫子呢。 “你在哪里?”电话刚一接通,蒋宥时有些压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带着一些掩不住的焦急。 “盼盼跟我在一起呢。”晏颜凑到电话旁大声道。 顾盼一脸黑线地推开晏颜挤过来的脸,听他的口吻有些不对劲,便问:“我跟晏颜出来见个人,你有什么事吗?” “我希望你下次出门能跟我提前说一下。”蒋宥时的声音沉沉地响起。 顾盼下意识蹙眉,出门要跟他报备?他是她的谁啊?真是莫名其妙…… “我会担心。”在顾盼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反唇相讥的时候,蒋宥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顾盼微微一怔,那些讽刺的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突然说不出来了。 “你……” 她刚开口,对方电话便挂了。 嗯……这是真生气了? “盼盼,盼盼!”晏颜见顾盼发愣,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便是一阵发慌,他晃了晃她,“想什么呢?蒋宥时跟你说了什么?” 顾盼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 这事儿不好解释,一解释就势必会牵扯出她的身体状况。 见她一副不想说的样子,晏颜微微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反正已经出来了,我们干脆去吃点好的吧。”眼底的阴郁一闪而过,快得令人看不清,晏颜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地对顾盼道,“等进了剧组,我大概会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你了。” “好吧,你想吃什么?”顾盼有心缓解气氛,一口答应了。 “吃火锅吧,这个季节凉丝丝的吃火锅最舒服了。”晏颜一脸神往。 “不过只能吃清汤锅,你的嗓子要保护好不能吃辣,不然李新会跟我拼命的。”顾盼笑了笑,打趣道。 “谁敢跟你拼命,我便要了他的命。”晏颜淡淡地道。 顾盼微微一惊,下意识便侧过头去看他。 晏颜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即唇角微微勾起,挑起一道颠倒众生的笑:“吓到你了?” 这是在逗她玩呢。 顾盼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拿出手机查看附近的餐厅。 晏颜只一径地笑,仿佛为吓到了她而得意,其实那笑,只浅浅的浮在脸上,并没有深入眼底。 “就这家吧,口碑不错的样子,而且相对私密性也不错。”顾盼晃了晃手机。 “嗯,听你的。” 如果顾盼知道会在这家火锅店遇到莫琳琅的话,她一定不会选择来这里,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晏颜!”莫琳琅一脸惊喜地看着晏颜,婀娜多姿地踩着高跟鞋上前来打招呼,“你也来这里吃饭吗?” “……”被选择性无视的顾盼抽了抽嘴角。 “莫小姐。”晏颜眯了眯眼睛,笑着打招呼。 “都那么熟了,叫莫小姐多见外,叫我琳琅吧。”莫琳琅笑得甜腻腻的,“你明天就要进剧组了吧,我也参演了《大唐笙歌》呢,到时候还请多多关照啊。”说着,若有似无地看了顾盼一眼。 ……终于注意到她了吗。 “哪里哪里,演戏方面莫小姐可是我的前辈呢。”晏颜笑得一脸谦虚。 莫琳琅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应该不是在讽刺她吧?她打听过,晏颜完全是花花公子的性格,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从来不会对女人摆脸色。 “上次拍摄的广告我看到电视播出带了,效果很不错呢,听说商家也很满意。”莫琳琅笑了笑,微微侧过脸看向顾盼,仿佛才看到她似的,“盼盼也在啊,这么巧不如一起吃饭吧?” ……她为什么总要遇到这种好像和她很熟,但其实根本不熟的人呢,顾盼有些不耐烦,如果是她一个人,她肯定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可是晏颜也在,直接拒绝摆明会得罪她,莫琳琅是蒋宥时的妹妹,在盛景向来横着走惯了的,若是得罪了她,以后给晏颜小鞋穿可不妙。 正在她想开口答应的时候,晏颜已经笑眯眯地开口道:“莫小姐你的同伴好像来了,大家一起吃饭到底有些尴尬,还是各自分开吃吧。”说着,便拉着顾盼走了。 看到晏颜拉着顾盼离开,莫琳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落了下来,她跺了跺脚,一回头便看到了从洗手间刚出来的乔乔,虽然心里明白这是晏颜的托词,可到底有些迁怒,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李新,别说我不关照你,晏颜现在正跟顾盼一起在火锅店呢,要是被记者拍到会有什么后果你肯定知道吧。”说完,不等李新开口,便直接挂了电话,神清气爽地走进了一早订好的包厢。 晏颜刚吃了两口,电话便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脸色顿时有些不耐烦,随手按了静音扔到一旁。 顾盼看到手机屏幕上不停闪烁的“王母娘娘”,差点把嘴巴里的东西喷出来。 “咳咳……是李新吗?”顾盼喝了一口水,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才囧囧有神地开口问道。 晏颜有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 “快接吧,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顾盼被他看得哭笑不得,只得劝道。 “不想接。”晏颜替她涮了菜放在碟子里,一脸任性道。 晏颜固执起来,简直就是一块石头,而且今天的晏颜因为见到了那一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情绪有些异样,她想了想,便没有多劝。 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很久,终于暗了下去,顾盼松了一口气,结果不一会儿,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在晏颜的虎视眈眈中,顾盼有些无奈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不由得抚额,接了电话。 “顾小姐,晏颜现在是跟你在一起吧?”电话刚接通,李新的质问声便响了起来,声音有些强硬。 顾盼抬头看了晏颜一眼,应了一声。 “顾小姐,我也不怕得罪你,如果你为晏颜好的话,最好离他远一些,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你们是不适宜曝光的,这对他对你都没有任何好处。” “你误会了……” “你知道之前他为了你临时放了一个节目的鸽子,而且今天本来也是有行程的,结果他硬是临时全都取消了,我知道他不是新人,有实力有基础,可是他才刚回国,如果一直没有作品就算再灿烂的光环都会有消退的那一天,有些话说多了你也会嫌我啰唆,顾小姐,你向来识大体,希望你能好好劝劝他。” ……这种被婆母训斥的感觉是她的错觉吗? 顾盼抽了抽嘴角,看向对面恶狠狠地盯着她接电话的晏颜。 “好,我知道了。”顾盼挂了电话。 “是谁?”晏颜一脸戒备地盯着她。 “……李新。” 晏颜表情一松,随即眉头一竖:“别管他,烦死了。” “他说你为了我放了节目的鸽子,还推了今天的行程,我差点误以为自己成了褒姒妲己一样的红颜祸水绝代妖姬。”顾盼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道。 “嗯嗯要美人不要江山一向是我的风格。”晏颜不以为耻反以荣。 “吃完饭,立刻去向李新报道。”顾盼额头青筋一跳,板着脸道,“我不想再像小媳妇一样听婆母的训斥。” “知道了知道了……让我好好吃完这顿嘛。”顾盼的脸一板,晏颜的气焰一下子软了下来,他低头塞了一块香菇在嘴里,嘟嘟囔囔地道。 吃完饭,顾盼软硬兼施地哄走了满脸不情愿的晏颜,感觉他差不多已经走了,才慢慢走出包厢。 结果刚出包厢,便又遇到了莫琳琅。 ……这算是冤家路窄吗。 莫琳琅看到她是一个人出来的,笑盈盈地往她身后看了看:“晏颜呢?” “他有事先走了。”顾盼十分爽快地给出了她满意的答案。 果然,听到这个答案,她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一些,她用挑剔的眼光将顾盼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一脸盛气凌人地道:“给你个忠告,不是你的东西,不管你怎么抢,都不可能会是你的。” 收到了莫名其妙令人不爽的忠告,顾盼实在懒得回应,直接走了。 顾盼回到公寓的时候,便看到薇薇安正抱着一个食盒在大快朵颐。 “顾盼你真好,还记得给我订餐!”看到顾盼回来,薇薇安一边啃螃蟹脚一边一脸感动地对顾盼道,“这个真是太好吃了!” 顾盼微微一愣,扫了一眼那个精致的食盒,上面有福满楼的标记,这个是福满楼专供外带的海鲜套餐食盒。 但这不是她订的。 是蒋宥时给她送回来的吧。 想起蒋宥时那通语气沉沉的电话,顾盼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她想了想,给他发了个短信。 “谢谢你,饭很好吃,不过以后真的不用麻烦了。” 此时,蒋宥时正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会议室里,整个人如同一台人形冷气机,整个会议室因为他的存在而十分压抑。 短信提示音有些突兀地响起,正低头撰写会议提要的徐曙停了下来,侧过头看了一眼坐在首位的蒋宥时,作为总裁贴身助理的徐曙表示已经见怪不怪了,那个曾经入会议室不带手机的总裁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自从疑似恋爱之后,他就开始手机不离身了…… 蒋宥时冷着脸看了一眼手机,不出徐曙所料,还是按捺不住伸手拿起手机,打开短信看了一眼, 然后……奇迹般地,就冰雪消融了。 蒋宥时只看到了“谢谢你,饭很好吃”,然后无视了后半句“以后都不用麻烦了”,想了想,他做了个手势暂停了会议,起身走出会议室,拨了个电话过去。 顾盼没想到一个短信会引来他的回电,愣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到家了?”蒋宥时的声音通过电话传到耳边,一惯的低沉,却和之前那通电话语气完全不一样了。 似乎……很明快? 明快这个词根本和蒋宥时这个人不搭调好吗,顾盼一脸黑线地挥去了脑中的胡思乱想,应了一声:“嗯。” “你要去见的那个人见到了吗?”他又问。 顾盼想起了晏清,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算是……见到了吧。”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听到她语气里的勉强,蒋宥时扬了扬眉,问。 “其实我是打算给安安找个心理医生,不过见的那个人并不符合要求。”顾盼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地道。 ……就算不是晏颜的关系,她也完全不想和晏清那个琢磨不透的笑面虎打交道。 “没关系,你不用着急,回头我帮你联系看看,你先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再说。” 顾盼下意识不想麻烦他,可是觉得拒绝又有些矫情,一时竟有些语塞。 然后,在她语塞的时候,对方大概觉得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自顾自挂了电话。 “……” 又擅自替她做出了决定?! 三、顾安安的到来 薇薇安捧着肚子一脸满足地坐在沙发上,打了个饱嗝,感叹道:“如果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就好了。” 顾盼失笑:“今天去工作室看了如何?” 说到这个薇薇安又精神了起来,她坐直了身子一脸兴奋道:“店面很不错,‘penny工作室’的牌子已经挂了上去,随时可以开业。” 薇薇安的行动力一向惊人,顾盼拍拍她的肩:“辛苦了。” “你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我只是去转了一圈而已啊。”薇薇安眨巴了一下大大的蓝眼睛,一脸的疑惑。 顾盼一愣,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走到房间的书桌旁,那张打印着“penny工作室”logo的纸已经不见了。 到过这个房间,并且知道店铺位置的人除了她,便只有一个人了。 蒋宥时。 可是……他到底有什么理由为她做到这一步? 正在顾盼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铃响了,薇薇安看了看顾盼的房间,见她没有出来的意思,便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便看到了一个漂亮的中国娃娃,像陶瓷一样漂亮的娃娃。 “你是谁?”提着行李箱的顾安安皱了皱眉,看着出现在蒋宥时房间的陌生女人。 还说喜欢顾盼呢,竟然在家里藏了女人,她一定要在顾盼面前揭穿这个男人的真面目,顾安安恶狠狠地想着,眼带挑剔地看着站在门内的那个金发碧眼的丰满女郎,视线在她高高耸起的胸前停留了一瞬间,顾安安有些不屑地想,原来蒋宥时喜欢的是这个调调啊。 哼,假正经。 薇薇安被那个漂亮的中国娃娃盯得有点发毛,她下意识双手交叉遮住了她视线集中所在的胸部,随即又有些发囧,对方是个小姑娘,她在想什么呢。 放下手,她轻咳一声:“我叫薇薇安,你是谁?” 谁管你叫什么名字,顾安安蹙眉,抬了抬小巧的下巴,一脸骄矜地道:“叫蒋宥时出来,我有事找他。” 真是不懂礼貌的小姑娘呢,薇薇安有些不快,道:“那位总裁先生不在家哦,应该是去上班了,你找他有事吗?我可以转告……不过我在哪里看到过你吗,看起来有点面熟呢。”薇薇安说着,面带疑惑地仔细看了看她,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这张脸啊。 ……套什么近乎。 顾安安冷着脸有些不耐烦,她这张脸最近不是频频见报吗,她才不信这个女人不知道她是谁。 “薇薇安,是谁?”顾盼听到薇薇安站在门口和别人说上了话,走出房间,疑惑地问。 顾安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她十分粗鲁地推开薇薇安,一脸震惊地瞪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顾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瞪着已经换上了家居服的顾盼,顾安安一下子脑补了无数的画面,最鲜明的便是蒋宥时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一脸得意地左拥右抱,左手抱着那个丰满的薇薇安,右手抱着清瘦的顾盼,简直环肥燕瘦都齐全了。 堕落!太堕落了! 在荒唐的脑补之下,顾安安的脸彻底崩坏了:“顾盼!你给我出来!” ……这又是抽的什么疯。 顾盼眼角抽搐了一下,想到她有偏执型人格障碍,不能以常理推断之,便放缓了声音,一脸温柔道:“怎么了?有事进来慢慢说。”说着,她注意到了顾安安放在门口的行李箱,心里有一瞬间的疑惑,难道她真的听了蒋宥时的话,愿意搬过来和她一起住了? “说什么说!马上跟我搬回顾家去!”顾安安气势十足地大吼。 ……果然还是不行吧。 顾盼听到这一句暗暗地想,这是要求她跟着一起搬回去呢,不过她这态度是怎么回事?一副爸爸看到失足女儿走上歪路的痛心疾首的表情是闹哪样? “啊我知道在哪里见过你了!”一旁不在状况中的薇薇安冥思苦想之后,突然双手一拍,一脸恍然大悟地道,“我看过你的照片,你是盼盼那个宝贝妹妹!” 听到“盼盼那个宝贝妹妹”这个称呼微微一愣,一脸狐疑地看向薇薇安,顾盼和她提起过自己?以她们的关系竟然可以好好地聊上天?蒋宥时那个家伙竟然能让两个女人平安无事地共处一个屋檐下还相处和谐? “我是盼盼的助理,很高兴见到你,你比照片上还要漂亮呢!”薇薇安一脸兴奋地上前抱了抱她,十分热情地道。 在薇薇安的世界观里,她和顾盼是好朋友,顾盼的妹妹自然也是她的妹妹。 顾安安一脸木然地被抱了抱,然后反思了一下,嗯……她是不是有哪里弄错了? “你们都在门口干什么?”冷不丁地,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是顾安安脑补之中的那个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的男人回来了。 顾安安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把刚刚的疑惑抛到脑后,眼神微微一凛,首先向蒋宥时发难:“我姐姐为什么会住在你家?” 蒋宥时看了一眼薇薇安,又看了一眼顾盼,到底和她合作了那么长的时间,他完全可以推断出以顾安安一贯的脑回路到底脑补了些什么,眼中滑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他看着顾安安,开口道:“你不是要搬过来住吗,我这里地方大,就换给你们了。” 顾安安脸上的表情一滞。 “不然,你以为呢?”蒋宥时看着她,凉凉地问道。 顾安安耳朵尖都红了,她知道,她被这个可恶的男人嘲笑了! 他绝对,绝对在嘲笑她! “安安这是要搬过来?”一旁的顾盼听到这里,看了看蒋宥时,又看了看顾安安,疑惑道。 “我想应该是的。”蒋宥时弯下腰,替顾安安把她的行李箱拎了进来。 顾安安知道自己乌龙了,还被蒋宥时那浑蛋看了笑话,但她很快平静了下来,抿着唇跟着走了进来。 “可是安安,你刚刚不是还让我跟你搬回顾宅去的吗?”顾盼不解道。 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她又为什么要拎着行李过来,顾盼彻底不明白了,她完全不明白顾安安在看到她从蒋宥时的房间里走出来的一瞬间都脑补了些什么。 “我没有告诉她我跟你换了房间,她大概以为我们同居了吧。”蒋宥时一脸淡定地揭穿了顾安安。 而且,还是两女一男重口味。 这一点蒋宥时没有说。 顾盼愣了一下,看向顾安安微微发红的脸,突然明白她刚刚那副爸爸见到失足女儿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当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的顾安安……还真是意外的可爱。 顾安安被顾盼笑得脸愈发的红了,板着一张小脸,心里暗恨蒋宥时多嘴。 自从那天蒋宥时去过顾宅之后,她便一直心神不宁忧心忡忡,放心不下顾盼和蒋宥时那个居心不良的家伙住得那么近,她左思右想了一番,还是决定搬过来方便就近看管,可是打包了行李来了之后,她又想起那天和顾盼的不欢而散,有些拉不下脸来,便来敲了蒋宥时的门,想让他带着她过去。 结果……便出了这么一出乌龙。 真是可恶! “我带你去看看房间,顺便整理一下行李吧。”顾盼忍了笑,对顾安安道。 “嗯。”顾安安垂了头,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顾盼便牵了她的手,带她去房间。 顾安安看了一眼被牵着的手,突然扭过头,对蒋宥时充满恶意地笑了一下,带着炫耀和挑衅。 蒋宥时眼神微微一暗。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不该让这个小恶魔过来的! 事实上,蒋宥时的预感是准确的,顾安安搬过来之后,总是以给蒋宥时添堵为乐,并且杜绝了一切他和顾盼单独相处的机会。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说回眼前,顾盼替顾安安把行李安置妥当之后,走到了阳台上,蒋宥时想了想,跟了过去。 “有事想跟我说吗?”蒋宥时早注意到了她看着他时欲言又止的表情,走到她身边,低低地问。 他的身形高大,将她笼罩在一小片阴影里,顾盼有些别扭,她稍稍将他往后推了推,才道:“薇薇安说工作室的牌子已经挂了上去,是你弄的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 “有。”顾盼一脸严肃地点头。 “如果不喜欢的话换掉重做就是了。”蒋宥时挑了挑眉,不是很在意地道,“我是按着你书桌上的logo做的,如果你有别的想法告诉我就行了。” “不是这个问题。”顾盼看向蒋宥时,“是你最近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奇怪,就算是因为对我的误解而抱有歉意,这一切也做得太多了,是因为可怜我身体出了状况吗?那你大可不必这样,真的……” ……就算是想找挡箭牌,做这些也已经太超过了,当然这句话顾盼给他留着面子,没有直接说出来,但顾盼觉得他应该心知肚明才对。 “你觉得,我是因为可怜你?”蒋宥时突然打断她的话,逼近她,开口道。 顾盼微微一愣,感觉他凑得太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蒋宥时又逼近了些,直至将她逼到角落里,才一手撑住墙,将她困在自己营造出来的狭小空间里。 顾盼竟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直觉让她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危险,仿佛某种肉食动物要捕食前的信号一样。 “我……”蒋宥时凑近了她,让她无处可逃,他低低地开口。 “姐姐,你们在干什么?”顾安安的声音冷不丁在他们身后响起。 顾盼猛地推开他,呼出一口气来,竟有一种得救了的感觉,她避开蒋宥时,看向顾安安:“我在跟他讲关于工作室的时候,你怎么出来了?房间还适应吗?” “工作室?姐姐要开工作室了吗?是什么工作室?”顾安安眼神微微一黯,随即很快掩去了眼中的异色,一脸好奇道。 “嗯,一个负责明星造型的工作室。”顾盼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走向顾安安。 “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呢,能跟我详细说说吗?”顾安安拉住顾盼的手,晃了晃,撒娇道。 她撒娇得十分纯熟,仿佛之前那些的龃龉和矛盾都不存在一般。 蒋宥时被顾盼推开,刚刚他刻意营造出来的氛围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他知道最好的表白时机已经过去了,视线淡淡地扫向顾安安,毫不意外地看到好她眼中满满的挑畔和得意。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原来她还不知道你在喜欢她啊”,一种捉到他小辫子和弱点的得意。 她果然是故意的! 一、顾安安的占有欲 本来,顾安安搬过来的目的是盯着居心不良的蒋宥时,当然,她不想承认的是,她也想跟顾盼在一起。 既然顾盼不愿意搬回去,那她搬过来也是一样的。 但她没有想到的时候,顾盼身边竟然还有一个莫名其妙来历不明的薇薇安! 薇薇安有喝下午茶的习惯,为了庆祝顾安安的到来,她还十分兴致高昂地烤了轻乳酪芝士蛋糕和玛格丽特小饼干。 屋子里弥漫着令人幸福的香甜气味,顾安安却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幸福,她冷眼看着薇薇安和顾盼的相处模式,那么熟稔,仿佛她们才是姐妹似的,而她竟像一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这个想法让她觉得心里发堵。 “其实姐姐不如回顾氏工作啊,我一个人支撑不了那么大的公司,姐姐不如回来帮我。”沉默了一下,顾安安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道,“你回来的话,爸爸也会很高兴的。” “顾氏的事情你已经打理得很好了,而且我现在工作室刚刚上轨道,也忙不过来。”顾盼摇摇头,并不想沾手顾氏的事情,工作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现在身体出了状况……如果她现在插手顾氏,以后对顾安安来说,反而更麻烦,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插手。 这样,顾安安反而可以成长得更好。 顾安安垂下眼帘,有些神经质地咬了咬唇。 那种不成气候的工作室,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这一句,顾安安到底没敢说出口。 “安安,你要喝什么?”正在气氛有些僵持的时候,薇薇安从厨房探出头来,十分热情地问。 “我喝水就好。”顾安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顾盼,脸上带了十分讨喜的笑容道,“姐姐你喝什么?” “咖啡吧。”顾盼道。 “不行。”薇薇安断然拒绝,然后擅自替她做了决定,“你喝牛奶就好了。” “为什么?姐姐想喝咖啡啊?”顾安安侧了侧头,问。 “总裁先生吩咐了,因为盼盼低血糖,从今以后都不许她喝咖啡了,对胃不好。”薇薇安十分直率地道。 顾盼抽了抽嘴角。 听到这一句,顾安安的脸阴了阴,她不喜欢蒋宥时和薇薇安那种可以替顾盼作主的感觉,想了想,她从沙发上站起身,走进了厨房。 “咦?安安你来干什么?饼干马上就烤好了。” “我来帮忙端水。”顾安安貌似乖巧地道,然后又仿佛不经意一般问,“你跟我姐姐很熟吗?你们认识多久了?” “嗯,很久了。”薇薇安笑了一下,抬起食指搔了搔脸颊,脸上带了些许的感慨,“盼盼刚到m国的时候我们差不多就认识了。” 薇薇安是在贫民窟长大大的,没有爸爸,妈妈做着不光彩的工作,她的生活从来都是一团糟,12岁的时候妈妈离开家再没有回来。 这样混乱的人生让她早熟,她曾经想过也许有一天她会变得跟那个抛下她离开的女人一样,就那样糜烂地活着,没有未来。 第一次遇到顾盼的时候,顾盼很狼狈。 那个漂亮得像瓷娃娃一样的东方少女,在异国的街头被抢走了行李,一个人蹲在路边发呆。 薇薇安趴在临街二楼的窗口目睹了这一切,她的身后,一群奇装异服的少男少女嘻嘻哈哈地在翻抢来的行李箱,那是她的同类。 薇薇安不是很有兴趣,她一直趴在窗口,看那个东方少女准备在那里蹲多久,是准备蹲到地老天荒去吗? 真固执啊,薇薇安想。 可是有时候固执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这一片街白天还好,最多是些不良少年抢抢东西,可是晚上就不一样了,这么漂亮精致的一个瓷娃娃,大概会被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吧。 眼见着天渐渐暗了下来,薇薇安有些烦躁地扒扒头发,踢踢踏踏地走下楼,走到了那个少女面前。 “喂,快滚。”她凶神恶煞地道。 她说的是蹩脚的日文。 那少女抬起头,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应。 不是日本人?薇薇安焦躁地扒扒头发,又说了一遍:“快滚!” 这一次,她说的是中文,同样很蹩脚。 那少女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很漂亮,笑的时候仿佛漫天的星辰都在她的眼睛里,漂亮得令人不敢直视。 “我的行李丢了,你能帮帮我吗?”她说。 一口流利的英文。 薇薇安只记得当时她的脸就红了,不知道怎么想的,她就真的把她带回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家,让她住了一晚,还给她把行李找回来了。 她拿到行李第二天就走了,薇薇安送她走的,一副很不耐烦终于把人送走了的架势。 “谢谢你的,我会回来看你的。”走的时候,她这样说。 “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薇薇安不屑地轻哼。 她才不相信这个东方少女会回来,看起来就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温室少女,同她这样的烂泥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样可怕的记忆对她来说肯定是连想都不愿想起的,连想起都会做噩梦吧。 她是这么想的,可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她却有些失落。 一连几天都提不起精神,甚至,她在悄悄地想着,也许……她真的会回来看她呢? 当然,因为这个念头,她被她的同类嘲笑了,觉得她在异想天开。 她也这么觉得,她大概在异想天开吧。 这件事情就像她人生中的一个小水花,很快就消失不见,但她不知道,那样一朵小小的水花,竟给她的未来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她正和同类在外面闲晃顺便寻找目标的时候,便看到那个东方少女站在街口对她挥手,笑容灿烂。 “那个蠢货……”当时,她这样骂了一句。 但是奇迹般的,她也笑了起来。 然后,顾盼便成了这片街区的常客,她有时候会离开一阵子,有时候也会过来陪她一起住几天。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奇怪,但却又顺其自然,她的人生轨迹渐渐发生一些变化,她开始和顾盼一起在餐馆打工赚学费,一起去念书,一起去游学,一起进修了形象造型设计。 慢慢地,一起走到今天。 “啪”的一声,玻璃杯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和脚背上突然袭来的疼痛惊醒了薇薇安的回忆,也惊到了厨房外的顾盼。 “怎么了?”顾盼慌忙冲了进来,有些担忧地看向顾安安,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见她没事才放下心来,然后视线落在薇薇安的脚上,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 杯子碎裂了一地,然而地上并没有多少水印,薇薇安脚上的拖鞋上却是一片水汽,还在冒烟。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顾安安喃喃地道歉,仿佛受了惊吓的样子。 “没事没事。”薇薇安满不在乎地将脚从拖鞋里伸了出来,白皙的脚背上已经红了一片,但这点疼痛对薇薇安来说还真不是个事儿,比这更痛的事儿她也受过了。 “是开水,要上药的,不然起泡就麻烦了。”顾盼忙上前扶住她,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回房去找药箱。 “你是故意的。”顾盼走后,薇薇安收敛了脸上的笑,看向顾盼,一脸严肃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你啊。”顾安安微笑着道,“姐姐是我的。” 薇薇安龇牙咧嘴地摇摇头:“这你小屁孩占有欲可真强。” “姐姐是我的。”顾安安冷下脸,强调。 “你知道吗,顾盼的钱包里一直放着你的照片,她经常跟我说起,她有一个很可爱的妹妹,她描述中的妹妹又漂亮又懂事,每次说起你,她的表情都像是在哭。”薇薇安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她是你的姐姐,没有人可以抢走她,不是吗?” 顾安安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开口。 “你们在说什么?”顾盼拿了药箱出来,见她们像是在聊天,随口问道。 “安安在跟我道歉呢,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薇薇安笑着道。 顾盼看了顾安安一眼,在沙发上坐下,让薇薇安把脚搁在她的腿上,拿出烧伤膏替她上药。 药是上次烫伤的时候备下的,正好用上。 替薇薇安上了药之后,顾盼将药箱放回房间,在房间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她走到书桌前,拿起夹在便签本上的电话号码。 这个号码是蒋宥时给她的,说是一个对心理学方面挺有研究的朋友。 顾盼想了想,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你好,哪位?”手机很快接通了,响起一个很温和的男音。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顾盼疑惑了一下,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您好,是蒋宥时先生介绍我来找您的,听说您对心理学方面很有研究,请问您有空见我一面吗?”顾盼试探着道。 “盼盼?”手机里,那个温和的声音带了一些浅浅的笑意。 顾盼一怔,突然就想起来这是谁的声音了。 晏清。 这是晏清的声音。 “……晏先生?”顾盼试探着问了一句。 “盼盼还是那么见外,叫我阿清哥哥,我会更开心哦。”晏清笑着道。 顾盼简直无语了,还真是他! 怎么回事,c市的心理医生只剩下他一个了吗?!而且这位还不是专业的! “不好意思我可能打错电话了。”顾盼面瘫着脸说完,挂了电话。 不管怎么样,她果然还是不想跟这个男人打交道,不知道为什么,只听到他那温和的声音,她便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姐姐?你在跟谁打电话?”顾安安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把顾盼吓了一跳。 顾盼一回头,便看到顾安安站在书房门口。 “我想给你找个心理医生。”顾盼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早晚是要带顾安安去看的,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了。 “好啊,已经联系到了吗?”顾安安脸上没有半点异色,但神情自然地笑着问。 ……就这样坦然地接受了要看心理医生这件事吗。 明明是好事,但顾盼总还是觉得这样的顾安安反而有些令人感到不安。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去开门。”顾安安说着,转身去开门。 客厅里,脚上裹着纱布的薇薇安正试图单脚跳着去开门,动作有些滑稽,顾安安看了她一眼,上前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李阿姨,她一左一右提着两只大大的食盒,笑着走了进来:“我一个人在顾宅,还是不放心大小姐和小小姐,也怕小小姐吃不上我做的饭不习惯,就过来看看……” 顾盼站在房间门口,神色淡淡地看着不请自来的李阿姨。 “跟姐姐道歉,姐姐不原谅你的话,你就回去吧。”顾安安站在门的一侧,面无表情地板着脸道。 “大小姐,以前都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李阿姨放下手中的食盒,垂下头一脸歉疚地道。 让一个这么大年纪的人对自己低头,老实说这种滋味并不令人高兴,顾盼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这位老阿姨对顾安安的真心不可否认。 “进来吧。”最终,顾盼只淡淡说了一句。 不然呢,难道她要把她赶出去吗? “这位小姐是……?”李阿姨注意到了扶墙站着的薇薇安,眼神在她裹着纱布的脚上扫了一下,笑着问。 “阿姨好,我是盼盼的助理薇薇安。”薇薇安笑了一下,自我介绍道。 “不敢当不敢当,我是顾宅的佣人。”李阿姨摆摆手,忙道。 李阿姨进了屋子之后,一刻也没有闲着,她将食盒放到厨房之后,将房子里里外外地打扫了一遍。 顾盼坐在书房里,听着外面吸尘器的声音突然觉得有些心浮气躁。 她喝了一口水,还是没有压下心口不舒服的感觉,赶紧从抽屉里翻出了药盒,颤抖着手打开,倒了两粒药丸出来。 刚吞下药丸,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蒋宥时,她犹豫了一下,定了定神,接通了电话。 “在干什么?”蒋宥时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 “在书房……随便画一些设计稿。” “身体还好吗?” “嗯,挺好的。”顾盼垂下眼帘,将书桌上的药盒放回了抽屉里。 二、不消停的晚饭时间 蒋宥时放下电话,还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大概是因为自己一直牵挂着她的身体状况,才会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不安吧。 摇摇头,他继续埋首工作。 刚处理完一份文件,内线电话响了。 “罗导过来了,说要见您。” “让他进来吧。”蒋宥时按了按额头,道。 反正,就算不让他进来,他还是一定会闯进来的。 放下电话不久,罗琅便推门进来了。 进来之后,他一屁股坐下,支着下巴眼神开始放空。 “我最近都找不到苏杭呢,她是换了手机号码吗?你知道她的号码吧?”他开口道。 蒋宥时没有回答,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因为罗琅来这里只是无聊想找个树洞,并不是真的想要他回答,就算他不说什么,这个家伙也可以自己说一长串。 “真是岂有此理,秦子然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比我多拿了一个奖吗,我也拿过国际大奖啊,苏杭给她当女主角简直是暴殄天物。”果然,他很快便自顾自接了下去。 “我也很有才华啊。” “喂蒋宥时我跟你说话呢!” 罗琅坐在蒋宥时的办公桌前,絮絮叨叨了半天得不到回应,一个人独角戏唱久了,还是有些暴躁了。 “她号码没换,只是把你拖黑名单了。”蒋宥时抬头也不抬地淡淡地道,说着,便下了逐客令,“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出去,我很忙。” 自从苏杭拿了奖之后,罗琅便隔三差五地来骚扰他,说的话反反复复也就那么几句,一副失恋的样子,而且症状日趋严重。 “唉她这个时候已经进剧组了吧,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却连见她一面都困难。”罗琅却是毫无自觉地继续一脸忧愁地陷入了唠叨的状态。 说见一面都困难还是好听的,他现在基本就是见不上的节奏,手机也联系不上,找她经纪人也是各种委婉拒绝表示很忙…… “唉你说,那个曝光我和苏杭交往视频的‘时光停留’会是谁啊?”罗琅也不管蒋宥时搭不搭理他,自言自语地絮絮叨叨,“按说我最近也没得罪谁啊,会不会是苏杭得罪谁了?我后来有留意那个‘时光停留’,那个神秘人就像为了爆那条料专门注册的一样,微博都长草了,不管底下的评论怎么呼唤半点回音都没有,而且我也找人查过ip了,竟然也查不出来。” 正在埋首处理工作的蒋宥时手微微一顿,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唉不管了,其实对我来说是好事,也算是神助攻了,要没有那条爆料,我现在跟苏杭更是半点关系都搭不上了。”罗琅一脸颓废地道,说着说着又来了劲,“我手上有个剧本相当不错,要不你投资我来拍吧,肯定赚,我得让苏杭看看我可比秦子然强多了,可不是年纪大名气大就算是有本事,有句古话还叫莫欺少年穷呢。” “最近哪家餐厅的外卖比较好吃?”正在罗琅一个人说到嗨起来的时候,蒋宥时冷不丁抬头,忽然问。 “啊?”罗琅被这跳跃性的话题鲠了一下,傻呼呼地蹦出一句,“街对面有家本帮菜还不错。” 蒋宥时拿起手边的电话打了出去:“帮我订一个四人份的本帮菜外带,街对面那家。”放下电话,他又垂下头工作,口中却道,“那个剧本,具体说说。” 罗琅眼睛一亮,立刻把蒋宥时订外卖的疑问扔到了一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 等罗琅演讲完了,蒋宥时手边堆积的工作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罗琅看了一眼蒋宥时非人的工作效率,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心道他这是白说了吧,那一位压根就没在听…… “行,你拍吧,我投资。”刚这么想,便听到蒋宥时淡淡开口。 这么说的时候,蒋宥时已经拿了外套,站起身准备下班了。 罗琅脸上的颓废一下子一扫而光,瞬间精神焕发起来:“太好了,晚上我请客!不醉不归怎么样!” “不用了,我要带饭回去。”蒋宥埋说着,走到了门口。 一旁的秘书忙站了起来,把车钥匙递上:“菜已经打包好了放在您车上了。” 蒋宥时点点头,拿了车钥匙,走了。 罗琅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他这是玩真的啊,完全进化成居家好男人了啊。”说着,又一脸八卦地撞了撞一旁秘书的肩膀,“蒋宥时的女人,你见过吗?” 秘书苦笑:“罗导别拿我们开玩笑了。” 罗琅嫌他无趣,耸耸肩走了。 蒋宥时带着打包的饭盒回到公寓的时候,便看到顾宅的那位李阿姨也在。 桌子放着几个热气腾腾的食盒,相当丰盛,薇薇安正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还不忘连呼好吃,李阿姨正一脸笑容地给顾安安和顾盼布菜。 蒋宥时进门的声音不大不小,自然惊动了正在吃饭的几人。 “蒋先生,虽然这是你的房子,可是你已经借给我们住了,我们几个女人住在一起,你一个大男人门都不敲就这么闯进来有点不妥吧。”顾安安拿着筷子,眯了眯眼睛,笑着道,“我看姐姐还是跟我回顾宅住比较安全。” 薇薇安的注意力却被他手上的食盒吸引了:“咦,总裁先生也带饭回来了吗?” 蒋宥时扫了顾安安一眼,没有理会她,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薇薇安的话,然后走上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上,“这是公司附近一家挺不错的本帮菜,带回来给你们尝尝。” “总裁先生你真是大好人!”薇薇安欢呼。 “外带的东西还是少吃,虽然吃着口味不错,可到底不干净,是吧,李阿姨。”顾安安笑眯眯地道,仿佛一个没有心机口没遮拦的孩子。 “是这么说的,外面的菜重油重盐,味精也多,常吃对身体也不好。”对李阿姨来说,顾安安说什么都是对的,她自然附和,然后又笑着道,“自己家里的菜就不同了,我烧菜从来不放味精的,油也要少少地放,这样吃着才健康。” 蒋宥时听到“常吃对身体不好”的时候微微蹙了蹙眉。 顾盼却有些尴尬,不管怎么说蒋宥时也是一片好心,虽然他的好心让她压力山大……她轻咳一声,看向蒋宥时:“你吃过了吗?” “肯定吃过了。”顾安安一脸肯定地道。 “没有。”几乎是同时间,蒋宥时淡淡地道。 顾安安鼓起腮帮子,一脸不爽地瞪着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哇!好丰盛看起来好好吃!”那厢,薇薇安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蒋宥时带回来的食盒,立刻被精致的摆盘和色香味俱全的样子迷住了。 顾安安狠狠瞪了那个无知无觉的吃货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 “坐下一起吃吧。”顾盼站起身,到厨房帮他取了一套碗筷来。 “他有洁癖的。”顾安安凉凉地道。 “我知道,这碗是消过毒的,他一直用这个。”顾盼下意识回答。 顾安安的脸便一下子黑透了。 蒋宥时的心情却是愉快了起来,他几乎是面带微笑地接过顾盼盛好的饭,坐了下来。 桌子上除了无知无知被美食吸引的薇薇安之外,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顾盼看了一眼蒋宥时带回来的菜,有一道锅烧河鳗看起来还不错,正想伸筷子的时候,被阻止了。 而且阻止她的竟然不是顾安安,而是带这道菜回来的蒋宥时。 顾盼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外带的东西不健康,你不要吃了。”蒋宥时十分自然地道。 是他之前思虑不周,竟然没有想到这一茬,虽然顾安安说话的口气不讨人喜欢,却是歪打正着地提醒了他这一点。 顾盼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无语,却还是收回了筷子,心里想着,顾安安这句话能够阻止他带菜回来,也许是好事。 毕竟他一直这样她的确压力很大…… 吃过饭,李阿姨整理食盒,薇薇安一脸餍足地捧着肚子摊在沙发上,满脸都是幸福,看得顾盼忍俊不禁。 “要是能天天吃上这么好吃的菜该多好啊。”薇薇安再次感叹。 “薇薇安小姐想吃还不简单,以后我每天都会送饭过来的。”李阿姨笑呵呵地道。 薇薇安倒没有满口应承,而是看了顾盼一眼,薇薇安虽然看起来粗枝大叶的,可在圈子里久了,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个马大哈。 她看得出来,顾盼对这位李阿姨的态度虽然并不恶劣,但也十分微妙。 反正绝对称不上喜欢就是了。 注意到薇薇安的视线,李阿姨也下意识看了顾盼一眼,表情有些惴惴的。 顾安安似乎没有感觉到了突然有些僵的气氛,一径笑嘻嘻地腻在顾盼身边,拿眼睛去挑衅蒋宥时。 “不必了。”开口拒绝的不是顾盼,而是坐在一旁的蒋宥时。 “可是小小姐吃惯了我做的菜……”李阿姨忙有些急急地道,口中在分辩着蒋宥时的话,眼睛却在看着顾盼,似乎是希望她能开口阻止似的。 蒋宥时自然是注意到了,正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才更加地不悦,明明顾盼没有开口,可是最后矛头竟然还是指向了顾盼,这是瞅准了把她当软柿子捏吗,在他跟前尚且这样,背地里呢? 在顾家这位老佣人的眼里,想必是从来没有拿顾盼当过他们家的正经大小姐。 “既然搬出来了,有些习惯还是改一改比较好。”蒋宥时冷着脸道。 顾安安横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明确表示要留下李阿姨。 李阿姨见顾安安并不开口,顾盼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知道没办法了,有些黯然地低头收拾食盒,口中却道:“其实大小姐还是搬回顾宅的好,那里什么都齐全,又何必挤在这里……” 蒋宥时眉头狠狠一蹙,冷眼看向顾安安。 “李阿姨你先回去吧。”顾安安终于开了口。 李阿姨动了动唇,终于没有再说什么,收拾了食盒走了。 临走时,还是意味深长地盯了顾盼一眼,看得蒋宥时额头青筋都蹦了出来。 顾盼自然是注意到了李阿姨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蒋宥时不善的神色让她稍稍有些意外。 这是……在替她抱不平? 但随即顾盼就觉得自己这是想多了,蒋宥时有什么立场替她抱不平呢。 三、又见晏清 蒋宥时面无表情地走到阳台上,望着脚下的万千灯火,眉眼间一片冷然。 他在生气。 他生气顾盼所受到的不公,他生气顾盼所背负的枷锁,更生气那个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对此一无所知的自己。 她没有当着他的面哭泣,没有挽回,没有追问,他便以为她不曾受伤…… 可是对于16岁的顾盼来说,他的冷漠和无视,不啻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喝水吗?” 正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顾盼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蒋宥时转过身,便看到手里拿着两个马克杯的顾盼。 “你专用的杯子,消过毒的。”顾盼走到阳台的护栏前,递了一个有着星空彩绘的马克杯给他。 蒋宥时默默伸手接过。 这时,去厨房倒水喝的薇薇安刚好经过阳台,她假装不经意往那边扫了一眼,便看到蒋宥时和顾盼并排站着,距离有些近,且两人之间似乎有些说不些道不明的气氛,一种……相当和谐且外人插不进脚的感觉。 这感觉糟透了。 薇薇安忙不迭地拐进房间,摸出手机,暗搓搓拨通了晏颜的号码。 “薇薇安?怎么……有情况?”晏颜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随即显得有些紧张起来。 晏颜怎么可能放心让顾盼和蒋宥时当邻居,让薇薇安陪着顾盼一起住的目的当然就是为了盯着蒋宥时那个居心不良的家伙。 “大情况!”薇薇安压低了声音,“我总觉得他们之前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但又说不清楚,还有……盼盼那个有点奇怪的妹妹也搬进来了跟我们一起住了。” “顾安安?” “对。” “……那可真是糟糕透了。”晏颜低低地咒骂了一句。 顾盼当然不知道已经身在剧组的晏颜还在不安份地刺探敌情,而薇薇安小姐正是他的眼线和卧底。 她站在阳台上,望着脚下的灯火长街,那璀璨的人间灯火看起来比天空的万千星辰更加耀眼,她心里却在想着另一桩事,明天她约了苏杭在服装店碰面,可是……她竟然下意识觉得应该跟蒋宥时报备一下。 ……免得他忽然发现她不在家里又像上次那样大惊小怪。 但是,突然跟他报备行程,又感觉有点古怪和别扭。 “上次给你的号码,你联系过了吗?”正想着,那厢,蒋宥时喝了一口水,忽然问。 不提这茬还好,提了顾盼便有些郁闷。 “怎么了?”注意到她神色不对,蒋宥时有些疑惑地问。 “你介绍的人,是晏清吧。”顾盼把心里的那点纠结抛到一边,揉了揉额头,道。 “嗯对……有什么不妥吗?” “上次晏颜带我找的也是他,但事先晏颜不知道,是见了面才知道的,闹得不太愉快。”顾盼有些委婉地道。 提到晏颜,蒋宥时表情微微一顿,然后忽然反应过来:“晏颜和晏清是……”说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睛,“我记得有一年晏清过生日,晏家有个私生子借此机会认祖归宗出现在正式场合……被恶整了一顿,当时,因为你出面帮了那个私生子我们还吵了一架,那个私生子……就是晏颜?” 顾盼莫名地对“私生子”这个称呼有些不舒服,虽然是事实,但站在晏颜的立场,他又何其无辜。 顾盼的默认让蒋宥时有些不快,原来晏颜……就是晏家那个私生子。 说起来,他和顾盼第一次吵架就是因为他。 对于他们来说,那个私生子是一个格格不入闯入他们世界的入侵者,而且因为母亲的原因,蒋宥时一直对“私生子”这个名词深恶痛绝。 “算了,我另外给你再找一个心理医生。”沉默了片刻,蒋宥时妥协。 但心底,对晏颜的不喜愈发地深了。 尤其想到,顾盼和晏颜有过那么一次渊源,而且是以他们的吵架为起点,这么说起来……在m国的时候,他们只能算是相遇。 根本不是初识。 “嗯,对了,我明天要出门一趟。”顾盼低头喝了一口水,望着脚下星星点点的灯火长街,忽然状似无意地开口。 但是细看,却能看到她有些不自在,顾盼也不知道怎么了,出门前竟真的来跟他报备了……嗯,也是蛮奇怪的。 蒋宥时忽然意识到,这才是她来阳台找他的重点,之前的憋闷突然就消失不见,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去哪儿?” “我不是苏杭那档访谈节目的服装顾问嘛,要去一趟赞助商的服装店。”顾盼没有看他,口中却解释道。 “我让司机送你去。”蒋宥时道。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顾盼蹙了蹙眉,“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了。” “我不介意你一直麻烦我。” 顾盼一愣,侧头看向他,却正对上他幽深的眼睛,不知道为何,她竟立刻有些慌乱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盼盼,我……” “蒋宥时,时间已经很晚了,你该走了哦。”顾安安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打断了蒋宥时的话。 蒋宥时额头青筋一蹦,回过头便看到正歪着头笑眯眯一脸天真地看着他的顾安安。 这个讨人厌的熊孩子真的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几次被打断好事的蒋宥时恶狠狠地想。 “对了,下次来记得敲门,因为我刚刚已经把门上的密码换掉了。”看到蒋宥时脑门上蹦出的青筋,顾安安仿佛还怕刺激得不够似的,又加了一句。 蒋宥时再一次后悔,不该让这个小恶魔搬过来的! 结果第二天,顾盼还是没有能够拗得过蒋宥时,因为她出门的时候,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司机将车停在宁里路品牌服装店的地下停车场,顾盼下车的时候,司机还伸出头嘱咐了一句:“顾小姐,我在车上等你,有需要就打我电话。”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你回去吧。”顾盼摆摆手道。 “总裁这么吩咐了。”司机看起来有些为难的样子。 顾盼无语了半晌,只得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顾盼叹气,这可真的是她自找的……不提前告诉他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么。 这家服装店的光头导购大卫也已经十分熟悉了,他看到顾盼便热情地迎了上来:“顾小姐来啦,苏杭还没到,不过她已经打电话来了,预约了vip室,你要进去等吗?” “先把她要试的服装准备好吧,苏杭是从剧组赶过来的,时间应该比较紧张。” “这样也好。”大卫正想说什么,门口又有人进来了。 “你去忙吧,让艾丽帮我就行了。”顾盼笑道。 “我就说顾小姐最善解人意了!”大卫笑着拍了一下手,回头喊站在一旁的小姑娘,“艾丽你来帮一下顾小姐。” 小姑娘应了一声,跑了过来。 顾盼笑着跟艾丽打了声招呼,便跟她去看苏杭要试的服装,正看着的时候,冷不丁有人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顾盼以为苏杭,笑着转过身,然后笑容微微一僵:“晏先生?” ……站在她身后的竟然是晏清。 “盼盼还是这么见外。”晏清好脾气地笑了笑。 “哎呀,顾小姐和晏先生认识啊,这可真巧。”一旁,不明真相的大卫笑着道。 “是啊,真巧。”晏清笑道。 “嗯。”顾盼恢复了微笑,“大卫,你招呼晏先生吧,我要去看女装。” “过些日子是我母亲的生日,我正好也要看看女装。”晏清十分自然地接话,然后看着顾盼道,“听说你现在是晏颜的服装搭配师?挑选衣服一定很有眼光吧,不如帮我一起挑挑看?” “是这样,我在给一档节目当服装顾问,对方是从剧组赶来的,时间比较紧张,所以我要提前准备一下,真是抱歉。”顾盼这么说的时候,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歉然。 正说着,刚刚好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似的,艾丽走了过来:“顾小姐,苏小姐来了,在vip室等你。” 顾盼在心里悄悄吁了口气,笑着跟晏清说了一句“少陪”,便跟着艾丽走了。 一旁的大卫心里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晏大少可是明晃晃的高富帅呢,少有女人能拒绝他的,现在这位少爷主动搭讪,顾小姐竟然半点也不肯假以辞色也真是奇怪了。 正想着,便听那位少爷侧过头看向他,笑着问:“不知道盼盼约的是哪一位苏小姐?” “哎呀,就是最近刚得了影后的苏杭!”大卫一脸与有荣焉地介绍道。 “原来是苏杭啊。”晏清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你去忙吧,我自己看看。” 大卫虽然殷勤,但也知道过犹不及,听这位少爷发了话,便点点头走开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晏清看着导购离开,垂下眼帘掏出手机翻了一个未存储的号码出来:“罗导?你上次不是找我投资你的新电影吗,不如面谈?嗯,我刚好现在有空,你过来吧。” 听到那边的回应,晏清报上地址便挂了电话。 顾盼推开vip室的门走进去,便看到苏杭正坐着玩手机。 听到开门声,苏杭放下手机抬头看了过来,然后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这还是苏杭拿了影后之后她们第一次见面,顾盼十分默契地没有提那个乌龙的微信,只笑着坐下:“艾丽去取服装了。” 正说着,艾丽已经拎了衣架进来。 “不用急,先放着吧,我一路赶过来的,先歇一歇喝杯咖啡。”苏杭摆摆手道。 “剧组拍摄还顺利吗?”顾盼见状,便示意艾丽放下衣服。 “你是想问晏颜吧。”苏杭坏笑。 “……他跟你说什么了?”顾盼抚额,苏杭之前还试图把她和蒋宥时假想成一对,结果一进剧组就换了个想法,她不得不觉得是晏颜那个家伙又在散布谣言了。 “你们不是在交往吗?”苏杭眨了一下眼睛,“对我不用保密哦。” “……你听他在胡扯。”顾盼抽了抽嘴角,“他之前在巴黎时装周遇到你的时候,还告诉我说想跟你来一段‘他乡遇故知’的异国情缘呢。” 顾盼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无情地暴露了晏颜的本性。 “哎?”苏杭一脸的惊讶,惊讶过后,她自己撑不住先笑了,“他这花花公子的性格可真要命,狼来了喊多了的孩子会被狼吃掉啊。”她这么说的时候,看顾盼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 顾盼被她这话说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他可还给你准备了惊喜呢。”苏杭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这个,而是换了个话题,“不过晏颜真的是个天才,不敢相信那是他第一次拍戏,秦导可是出了名的严苛,对他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嗯,他说他是天生该吃这碗饭的。”顾盼面无表情地吐槽,对苏杭口中的惊喜也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并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反正……他的惊喜最后都会变成惊吓,顾盼完全不期待…… 苏杭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这时,有人敲门,是大卫亲自端了咖啡来。 “这可是我的私人珍藏,一般人不给喝的。”大卫很拽地道。 “谢谢你啊,李全盛。”苏杭笑道。 “每次都玩这个梗你也不嫌腻味,叫人家大卫啦!”大卫跺脚。 正说笑着,便听到艾丽有些慌张地道:“哎呀,这里不能进……” 话刚说完,有人闯了进来。 大卫脸色一变,有人闯进vip室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他一脸紧张地在看到那个闯进来的人时,脸色立时变成了一团复杂,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苏杭一眼。 坐在沙发上的苏杭,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罗琅。 “大卫,你店里的保安呢?”苏杭蹙眉道。 大卫看了一眼罗琅,一脸的为难:“唉,罗导你出去吧,别让我难做。” 罗琅和苏杭的那点官司旁人掰扯不清,他可不想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苏杭,我们能单独谈谈吗?”罗琅大概一路来得很急,还微微有些气喘。 “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苏杭冷着脸,看也不看他。 罗琅完全不怕她的冷脸,腆着脸便要凑上前,看得顾盼有些尴尬,她也没有想到那个臭脾气的导演私下里会是这样没脸没皮的样子。 大卫轻咳一声,对顾盼使了个眼色,顾盼忙悄悄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哎哟,这次怎么这么巧就凑上了。”一走出vip室,大卫便一脸懊恼地跺脚道,然后又对顾盼道,“他们估计得谈一阵,要不我给你另找一个房间坐坐?” “盼盼,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顾盼刚想回答,身后便传来了晏清温和的声音,她几乎是下意识就打了个激灵……这个时候她甚至产生了一种他是在专门候着她的感觉。 “晏先生。”顾盼转过身,对晏清微笑了一下。 “盼盼看到我好像有点紧张呢。”晏清看着她,忽然笑道。 顾盼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僵。 “其实,我的确是有件事情想找你帮个忙。”晏清十分诚恳地看着她,“能跟我聊聊吗?” 他态度这样诚恳起来,并且直白地说明,顾盼反而不好拒绝了。 “隔壁有家不错的咖啡馆,我们去那里坐坐吧?”说着,晏清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大卫。 “对,那家咖啡馆还不错,主要就隔一道门,苏杭谈好了我就来叫你。”大卫忙帮腔。 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怎么也不容顾盼再拒绝。 “你喝什么?”晏清走到柜台前,转过头问她。 “美式。”顾盼犹豫了一下,“算了,我喝水吧。” “怎么了?这里的咖啡还是不错的。”晏清回头看她,笑道。 “嗯,我胃不太好,要戒咖啡。”顾盼说完,自己都黑线了一下。 她怎么觉得,蒋宥时对她的影响似乎越来越大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那喝一杯鲜榨果汁吧。”晏清作主替她点了,“苹果西柚汁,比较健康。” 虽然晏颜说的话和她自己以前的一些主观意识,都让她对晏清抱有较大的戒心,但相处下来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有风度的男人,他绅士且风趣,聊天的话题不会让人感觉无聊,但又绝不会让人感觉太过火。 直至他又谈起晏颜,才让顾盼稍稍警觉了一些。 “我原以为他只是叛逆期和刚回家不习惯的原因,所以才会偶尔做一些出格的事情,结果没想到他会离家出走,而且一走就是这么多年。”晏清说着,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他半点音信都没有,父亲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很挂念他。” “晏先生希望我帮什么忙呢?”顾盼垂下眼帘,喝了一口果汁,问。 “过些日子是我母亲的生日,不知道你能不能帮着劝劝阿颜,让他回家一趟?”晏清看向顾盼,请求道,“这么多年了,他也该回家看看了。” 这么说的时候,他清浅地叹息了一声,似乎是拿这个叛逆期很长的弟弟完全没办法的样子。 ……就仿佛只是一个疼爱弟弟的普通兄长。 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情演得过了火,便显得不够真实了。 站在顾盼的立场,她当然更相信晏颜,她没办法忘记他之前见过晏清之后情绪失控的样子,她从来没有看到晏颜的脸上出现那种惶恐又暴戾的模样, 更何况…… “恕我直言,令堂真的想在寿诞上看到晏颜出现吗?”顾盼轻声道。 晏清微微一怔,似乎对于她会如此直白而感到惊讶,随即他轻轻笑了一下,摇摇头:“盼盼还真是直白得可爱。” 顾盼没有接话。 “我母亲当然会有一些心结,但是……总是家和万事兴,这也是我父亲的期望。”晏清一脸认真地道。 认真到顾盼差点就相信他了。 当然,只是差点。 “我见到晏颜的话,会将你的话转告给他的。”最后,顾盼只这么说了一句。 “那就拜托你了。”晏清一脸温和地看着她,他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又似不经意地道,“你之前找我,是有心理学方面的问题要咨询吗?” 顾盼垂下眼帘,有些含糊地道:“其实我是想找个心理医生。” 她并不信任晏清。 “你通过阿颜和蒋宥时,两次都找到了我,可能这也是天意吧。”晏清并不介意她的疏离,只微笑着道,“我在心理学方面有一些研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妨跟我说说看。” 这么说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会让人觉得过度热情,也不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完全是一个倾听者的姿态,让人很容易便卸下了心防。 “关于偏执型人格障碍,你怎么看?”顾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这种人格障碍的诱因很多,可能因为童年生活不愉快,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和亲情缺失,又或者在成长的过程中遭受了比较大的挫折,诸如此类,变得敏感多疑,没有安全感,然后以自我为中心。”她问得有些笼统,而且说得也是语焉不详,但晏清还是尽量详细地跟她作了一些说明,他看着顾盼道,“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让我见一见病人,这还是要以心理疏导为主,在心理疏导困难的情况下,才会辅以药物治疗,毕竟这方面的药物都有一定的副作用,比如锥体外系反应。” “我知道了,谢谢。我考虑看看。”顾盼道谢,却并不打算带顾安安来见他。 一、保护和狼狈 蒋宥时又在会议中走神了,从早上开始他便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眼皮还在跳。 他从来没有试着这样牵挂一个人,似乎只要没在他眼前,他便心神不宁,恨不得把她变小放进口袋里揣着才安心。 “总裁?总裁?”徐曙见他眼神放空,小声提醒他。 蒋宥时回过神来,还是觉得眼皮直跳,看看时间,她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宁里路那家服装店。 “会议先这样,你稍后把记录的会议提要放在我办公桌上。”蒋宥时想了想,还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一路快车,赶到服装店的时候,顾盼正和晏清从隔壁的咖啡店走出来。 这是一条商业街,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蒋宥时一眼便从人群里看到了顾盼。 “是顾盼!”突然,人群里有人尖利地呼喊了一声。 蒋宥时猛地一惊,便看到有个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的男人手里拿着一瓶液体向顾盼泼了过去。 蒋宥时感觉心脏有一瞬间差点停摆,他想也没想便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抱住顾盼,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随后背上便是一阵灼痛。 事情发生的一瞬间,顾盼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只是在一片嘈杂的人群中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她下意识便要去看是谁在喊她,然而不待她转身便被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很宽阔的胸膛,清爽干净的味道。 他的力气很大,双臂紧紧抱着她,将她的脸按在他的胸前,将她整个人护在怀中,严严实实的。 然后,顾盼听到有人在尖叫,视线的余光可以看到人群已经慌乱成一团。 “是硫酸!快抓住那个人!” “天哪!他的手上有硫酸!” “快报警……” “叫救护车啊!” 顾盼慌忙想抬头去看,却被那人紧紧地按住头,低沉的声音传来:“别怕,是我,没事的。” ……蒋宥时?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上班吗? 顾盼心里滑过种种困惑,但最后都化作了焦急:“你放开我,让我看看你伤到没有。” “我没事。”蒋宥时还是紧紧抱着她,不肯放开。 顾盼推了推他,也完全推不动。 “宥时,是我,没事了,那边人被保安制住了。”一旁似乎被波及到的晏清捂着左手走上前,温声道。 蒋宥时扭过头,目光凌厉地看向晏清。 晏清的左手有些不自然地垂着,右手捂着,上面似乎也有一些灼伤的痕迹。 “我手上也碰到了一点。”晏清抬手给他看了一下,“看起来是稀释过的硫酸,问题应该不算严重,大概只是想恐吓一下。” 感觉蒋宥时的手微微松了一些,顾盼忙推开他,焦急地问:“你伤到哪里了?” “别担心,不是说是稀释过的吗,那应该问题不大的。”蒋宥时看到顾盼脸上的焦急,放缓了声音安慰她道。 “伤在哪里了啊!”顾盼有些火了,不禁提高的声音。 “……背上。” 整整一瓶的硫酸几乎都浇在他背上了,后背湿了一片,衣服已经出现了腐蚀的痕迹,看得顾盼一下子白了脸。 “你别着急,真的没事,我这就开车去医院,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好不好?”蒋宥时怕她受刺激,忙扶住她的肩,放缓了声音劝道。 “我没那么脆弱,现在受伤的你吧!”顾盼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明明已经伤成这样了,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哄她。吼了一句,她赶紧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司机:“你们总裁受伤了,就在服装店门口,快过来接他去医院。” 打完电话,顾盼便伸手替他将上衣脱了下来,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西装还是容易脱的,可是里面的衬衫却因为已经有些黏连在身上了,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撕掉吧。”蒋宥时低沉的声音传来,听得出来他在忍耐。 顾盼咬咬唇,替他将黏连在皮肤上的衣服撒了下来,他的背上被灼伤了一大片,皮肤看起来十分可怕,看得顾盼微微红了眼圈。 大概“总裁受伤”这句话太具冲击性,司机也来得很快,顾盼刚替蒋宥时脱了上衣,车子便一个急刹停在了他们身边。 “车上有水吗?”顾盼擦擦眼睛,急急地走到车窗边,对探头看过来的司机道,“他背上被硫酸灼伤了,要用水冼冲一下再去医院。” 司机被“硫酸”两个字吓到,匆忙从车里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 在司机的帮助下初步冲洗了伤口,顾盼便扶着蒋宥时上了车。 “晏清,你要去医院吗?”蒋宥时忽然侧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晏清。 “那就搭个顺风车,一起去处理一下吧,这可真是无妄之灾。”晏清看了一眼左手,苦笑着摇摇头,跟着上了车。 因为伤在背部,蒋宥时必须直着身子,背部不能靠着坐椅,这样的坐姿当然不会舒服,他只能时不时微微调整一下坐姿好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僵硬。 顾盼不错眼地盯着,见他一直在动,便拉着他靠在了自己身上。 蒋宥时自然不会拒绝这样难得的福利,小鸟依人一样靠在她身上。这姿态着实不大好看,温和如晏清,也看得眼角直抽搐。 “盼盼好像很担心你。”晏清注意到蒋宥时总是时不时偷顾盼一眼,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得心下纳罕。 传闻说蒋宥时对他这位身世不详的前未婚妻并没有什么感情,并且当年在顾盼的身世曝光之后便立刻放出消息要解除婚约,忙不迭地撇清干系。 如今看来,传闻也不尽然啊。 晏清一口一个“盼盼”让蒋宥时稍稍有些不悦,他看得出来顾盼对晏清的态度绝对称不上熟悉,可是晏清却一副要套近乎的样子,这不能不让他多想。 “说起来,你怎么会刚好在这里?”蒋宥时忽然问。 “过些日子是我母亲生日,我打算给她订套衣服晚宴穿,正好碰到盼盼,就跟她聊了聊。”晏清倒是一副十分坦然的样子。 “别说话了,省点力气。”顾盼蹙了蹙眉,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话。 蒋宥时看了她一眼,听话地闭了嘴。 事实上,他的背上也的确很痛。 “还好硫酸稀释过,浓度不高,灼伤并不算严重,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这几天不要碰水,隔一天换药。” 虽然医生说灼伤并不算严重,但因为受伤面积比较大,包扎过后看起来还是很吓人。 “我没事,你别担心。”蒋宥时看着一旁脸色有些发白的顾盼,生怕刺激到她,忍着背上的疼痛,脸上还得和颜悦色地道。 “你闭嘴好不好?”顾盼忍无可忍地道。 “……”蒋宥时也不知道又哪里得罪了她,有些委屈,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凶他。而且他现在是在担心她啊,还救了她呢,怎么就不能对他温柔一点…… 徐曙带着衣服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么一副场景,简直千年难得一见的奇观,他轻咳一声,敲了敲门。 蒋宥时扫了一眼门口,脸上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顾盼则趁着蒋宥时穿衣服的当口,走到外面的走廊,白着脸从包里拿出药盒,赶紧吞了两粒药。稍稍缓解了心口的不适之后,她拿出手机给苏杭打了个电话。 “什么?店外面被泼了硫酸的是你?”电话里,苏杭惊呼。 “嗯,不过我没有伤到,受伤的是蒋宥时。”顾盼简单地跟她说明了一下情况,挂断了电话。 估摸着他衣服已经穿好了,顾盼正要走回病房的时候,便听到里面传来了蒋宥时的声音,很冷厉的语气。 “这件事的性质太恶劣了,和之前的那些恐吓包裹不同,如果那一瓶硫酸直接浇到盼盼脸上,就算是稀释过的硫酸后果也是不堪设想,你继续盯着警局那边的进展,一定要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下手的人是谁,为什么原因,最重要是永绝后患。” 徐曙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忙点头应下。 顾盼站在门口,微微垂下眼帘。 是啊,如果没有蒋宥时替她挡了那一下,如果那一瓶硫酸直接倒在她的脸上,就算是稀释过的硫酸,她也会毁容。 她以为恐怖包裹的事情已经告一个段落了,那些偏激的崇拜者在发泄了心里的怨气之后就会消停,可是她没有想到事件竟然会愈演愈烈。 ……不过,他为什么要替她挡这一下? 他又不是她的谁,凭什么要为她做到这一步? “盼盼,你站在门口干什么?不进去吗?” 身后,晏清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吓了顾盼一跳,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突然出现在身后,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 顾盼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正要开口的时候,蒋宥时和徐曙走了出来。 蒋宥时已经穿上了徐曙带过来的衣服,恢复了西装革履的样子,除了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之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累不累?我先送你回去?”他看了一眼晏清,转而对顾盼道。 晏清嘴角抽搐了一下,礼貌上来说,蒋宥时难道不应该先询问他怎么回去吗?看来,蒋宥时对顾盼,可不是一般的紧张啊,晏清看着顾盼的眼神有些幽深起来。 “你还回公司吗?”顾盼蹙了蹙眉,问他。 蒋宥时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便侧过头直接对徐曙道:“我下午不去公司了,你让司机送一下晏清。” “……那我呢?”徐曙下意识问。 “你当然去公司上班啊。”蒋宥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十分理所当然地道,这个问题还用问吗? “……” 徐曙和晏清十分默契地抽了一下嘴角。 回去的时候是顾盼开的车,蒋宥时坐在副驾驶室。 顾盼心里存着事儿,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将蒋宥时送回家之后,正准备走,便看到他在脱外套。 蒋宥时有洁癖,进屋之后习惯了要脱外套,然后换上家居服的,但此时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别扭,而且额头已经见了汗,想来是牵到了后背的伤口。 顾盼默默走回去,帮他把外套脱了。 蒋宥时看到顾盼走回来有些意外,她的动作轻柔且利索,在她的帮助之下脱下外套,看到她低头替自己解衬衫的扣子,蒋宥时额头的汗不减反增:“我自己来吧。” 她离得太近,近到有点影响他的思维了。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影响力会这么大,只是这样靠近他,他便觉得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似的。 之前在外面,她替他脱去沾到硫酸的衣服时还不觉得,可是此时是在屋内,四下无人,孤男寡女,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很好闻的香味,那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让他的身体有些燥热起来,蒋宥时总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想要做点什么。 顾盼没有搭理他,已经解完了扣子,替他把衬衫也脱了下来。因为是大面积灼伤,他的整个上身都被白色的绷带裹着,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 顾盼不忍再看,转过身走到蒋宥时面前,有些呆呆地发愣。 因为身高差的关系,她的呼吸轻轻拂上他的胸膛,蒋宥时感觉自己身上某一个部位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 虽然他也不想这么禽兽……但这种事情他自己也没办法控制,不然为什么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呢……蒋宥时有点唾弃自己,十年间都没有过女人的他,不知道女人原来对他的影响力竟然会这样么大。 这样的气氛太暧昧也太美好,蒋宥时觉得不把握住这样的时机着实说不过去,就在他的手快要搭上她肩膀的时候…… “你要换的衣服呢?”顾盼却冷不丁开口。 “……在房间的柜子里。”蒋宥时默默收回手,道。 顾盼转身走进房间,因为她原来就住在这里,因此十分熟门熟路,很快便从衣柜里找出了一套米白色的家居服。 蒋宥时看着顾盼走进房间,他垂下头,走到沙发边坐下,随手拿了一个靠垫挡住不听使唤的部位,结果一个不留神靠上了椅背,倒吸一口凉气,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顾盼出来便看到他正疼得龇牙咧嘴,不由得大皱眉头:“怎么回事,又碰到了?” “一不小心就……”蒋宥时收敛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抬起头解释道。 顾盼拿纸巾替他擦了擦汗,想想又觉得不妥:“我帮你把澡洗了再换睡衣吧?” “……不用了!” 他的反应过于激烈,以至于顾盼稍稍一愣,然后才觉得自己的话有点歧义,忙解释:“我是说,帮你简单擦一擦,你身上都出汗了。” “不用了。”蒋宥时坚定地反对。 他不否认刚刚那一瞬间他想到了某些太过香艳的场景,但他觉得还是不要自虐比较好,不然大概真的会在她面前出丑了。 结果在蒋宥时的坚持之下,顾盼只帮他穿了上衣就走了。 “我回去做饭,你休息一会儿自己过来,午饭在我那里吃。”走之前,顾盼嘱咐道。 “嗯。” 看着顾盼离开,门关上,蒋宥时拿开放在腿上的靠垫,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多好的机会,可是,如果现在他做些什么的话,总觉得实在不合时宜。 二、所谓惊喜 顾盼从蒋宥时家离开,走到隔壁,打开门进去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有人在厨房里忙碌着,顾安安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李阿姨来了?”顾盼下意识地问。 顾安安看了她一眼,没有开口,顾盼这才注意到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电视也没有打开,她就那样盘腿坐在沙发上,干坐着。 这又是怎么了…… 顾盼正有些担心地想着,突然有个人从厨房里蹿了出来。 “surprise!”那人大喊一声,把她抱了起来。 大概是之前被袭击的阴影太深,顾盼下意识便把手里的包冲着那人的脸砸了过去,打得那人“哎呀”痛叫了一声。 顾盼抽了抽嘴角,看着那个被她的包砸得脸都扭曲了,还依然没有撒手仍然坚持抱着自己的家伙:“晏颜?你不是应该在剧组吗?” “……人家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哦,这便是苏杭说的惊喜啊,顾盼想,结果她果然并没有惊喜的感觉,反倒被惊吓到了。 “还不放手?”顾盼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该庆幸今天我背的不是柳丁包,不然你脸上就要多几个洞了。” 晏颜扁了扁嘴,将她放了下来。 “你跟苏杭一起回来的?”顾盼问。 “嗯,没有你跟在身边我果然相当不习惯啊。”晏颜一脸苦恼地撒娇。 当然,这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薇薇安的那通电话,在接到薇薇安的那通电话之后,晏颜便开始坐立不安,正好趁着苏杭请假,寻了个由头一起跑了出来。 顾盼失笑,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鼻端闻到了一股焦糊味:“你在煮什么?” “啊!我的糖醋排骨要糊了!”晏颜大叫一声,忙又跑回了厨房,“盼盼你坐着休息一下,再煮两个菜就可以吃饭了!”他回到厨房把排骨抢救出来,又探出头来对顾盼道。 “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你坐着就行。” 顾盼在沙发上坐下,看向从始至终都盘腿坐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的顾安安:“安安,怎么了?不开心吗?” “我不喜欢有不相干的人到家里来。”顾安安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地道,“他为什么知道这里的密码?” 为什么?肯定是薇薇安告诉他的呗,顾盼心知肚明:“你应该见过他的吧?我回国之后第一次去顾宅,就是他来接我的。” “记忆深刻。”顾安安冷哼一声。 “我是在m国遇到他的,一直给他当服装搭配师,所以也并不算不相干的人,对不对?”顾盼试图跟她说明情况。 “嗯。”顾安安垂下眼帘,掩住眼中的阴郁,口中却是乖巧地应了一声。 一个被流放的私生子,哼。 顾盼以为已经说通了,微笑着揉了揉顾安安的脑袋,随手拿起一旁的pad,搜索了一下c市比较有口碑的心理诊所:“安安,你明天上午有时间吗?” “嗯,有事吗?”顾安安歪头看向她。 “有时间的话,我们明天上午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好啊。”顾安安乖乖点头。 顾盼见她这样乖巧,又想起晏清之前说的童年失爱和成长的挫折,心里微微一疼,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她:“没事的,安安,姐姐会一直陪着你。” 顾安安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流光,反手抱住她,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嗯。” “快开饭了,盼盼来帮忙摆碗碟。”偏这时,晏颜的声音在厨房响起。 “好。”顾盼应了一声,拍拍顾安安,站起身去厨房拿碗碟。 顾安安看着顾盼走进厨房的背影,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天晚上的慈善晚宴,我要看到晏颜当表演嘉宾。” 顾盼并不知道顾安安在客厅里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她从消毒柜中取出碗碟,看了看中午的菜色,晏颜准备得相当丰盛,还炖了豆腐鲫鱼汤,奶白色的汤看起来相当诱人。 “中午薇薇安不回来吃。”晏颜见她拿了四套碗碟,提醒道。 “我知道。”顾盼将碗碟摆好,“蒋宥时等会儿会过来一起吃饭。” 听了这一句,晏颜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他就知道近水楼台没好事! “干吗叫他,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好了。”他一脸不爽地道。 顾盼正在摆碗碟的手稍稍顿了一下:“他帮了我不少忙,今天又帮我挡了一下,身上带着伤呢。” “什么叫帮你挡了一下?怎么回事?”晏颜听了这话,忙上上下下将顾盼打量了一番,一脸紧张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他背上受了伤。”顾盼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跟晏颜简单说了一下,忽然想起晏清之前非要找她帮忙让晏颜回家参加晏家太太寿诞的事情,顺便一起说了。 “……等等,你说晏清?他也在现场?”晏颜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问。 “嗯,在服装店遇到的。” 晏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可怕了起来。 “晏颜?”顾盼摆好碗碟一回头,便看到晏颜有些可怕的脸色,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唤了他一声。 晏颜看了她一眼,稍稍缓和了神色,然而还没有开口,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的是李新,手机刚一接通便传来他有些兴奋的声音:“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晏颜此时心里正乱糟糟的一团,口气便有些不大好。 “明天晚上那个大型慈善晚宴,你之前不是说想参加吗,对方一直没有松口,不知道怎么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要邀请你当表演嘉宾,而且作为压轴出场呢!” 晏颜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已经确定了吗?” “确定了!你不是请了两天假刚好回c市了吗,赶紧过来一趟吧。” 结果晏颜又没能吃上自己亲手煮的午饭,因为是临时决定,时间很紧张,他必须立刻赶去彩排。 看着晏颜匆匆离去的背影,坐在饭桌前准备开饭的顾安安翘了翘唇角,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然而还没有等她开心完,有人来敲门了。 顾盼听到敲门声,赶紧走过去打开门一看,是蒋宥时来了。 顾安安又恢复了之前的阴沉。 ……还有完没完了! 她想清清静静地和姐姐吃顿午饭就那么费劲吗! 吃过午饭,顾盼去洗碗,蒋宥时和顾安安坐在客厅里。 “离我姐姐远点。”顾安安冷冷地看着他。 “顾盼是独立的个体,不是你的所有物,你对她的占有欲似乎已经超过了一个妹妹对姐姐的界限。”蒋宥时淡淡地说着,忽然注意到茶几下的垃圾筒里有几张被团成一团的彩色纸张,看样子像是手稿,他动作僵硬地弯下腰,有些困难地捡了一张出来,抚平了上面的皱褶。 是服装设计手稿。 顾安安冷眼旁观,感觉他的动作僵硬得有些怪异:“你腰扭了?” “被硫酸灼伤了后背。”蒋宥时扫了一眼顾安安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那硫酸本来是冲着盼盼去的。” 顾安安脸上的幸灾乐祸僵住。 “怎么回事?谁干的?”她冷凝着脸,问。 “那个人被当场抓住了,已经在警局录了口供,说是晏颜的偏激崇拜者。”蒋宥时这么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据行凶者说,是因为在报纸上看到了盼盼和晏颜的绯闻,所以才会行凶,想毁了盼盼的脸。” 顾安安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起来。 报纸上的消息是秦婉放出去的,可是顾安安是知情的,甚至这件事是她默许,或者说,是她推动的。 蒋宥时没有去看顾安安难看的脸色,他微微蹲下身,把所有的手稿都捡了出来,抚平了皱褶一张一张看过去,手稿一共有九张,并不完美,但却灵气十足。 “那些是姐姐废弃的手稿,你捡来干什么?”顾安安冷眼瞧着,问。 蒋宥时并没有回答她,将所有手稿整理在一起放进衣服口袋里,起身走了。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也许你不知道,盼盼一直有收到晏颜的偏激崇拜者寄来的恐吓包裹。”走之前,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顾盼洗完碗出来,蒋宥时已经不在了,只顾安安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又闹不愉快了吗? 顾盼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下午的时候,顾盼还得出门一趟,因为罗琅的打岔和后来的突发事件,苏杭节目要用的服装还没有确定下来。 这一次,她没有打算向蒋宥时报备。 但是上午的袭击事件到底让顾盼有了戒备的心理,她戴了墨镜和口罩,以免被认出来,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安安。 “姐姐,你要出门?”顾安安看着她全副武装的样子,问。 “嗯,要去拿明天节目用的服装。”顾盼解释。 “你稍稍等一下,我安排人送你过去。” “啊?不用了……”顾盼一愣,顾安安在她心目中一直是需要保护的形象,虽然在她执掌了顾氏企业大权之后,她已经知道顾安安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柔弱,甚至……她还见识到了她阴郁的另一面。 可就算是她见过顾安安许多不同的面,在她的主观意识里,总是会下意识把她当成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妹妹。 “蒋宥时都告诉我了,你上午被袭击,还有收到恐怖包裹的事情。”顾安安咬了咬唇,“有人在盯着你,你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了。” 在顾安安跟顾盼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人来敲门,正是顾安安所安排的人。 一个司机两个保镖,看得顾盼嘴角直抽搐,妹妹好像变成霸道总裁了怎么办…… 三、心理医生 第二天,顾盼预约了上午九点去见心理医生,但是大概因为心里存着事儿的关系,她七点左右就差不多醒了,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自己身侧多了什么东西,暖暖地挨着她,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在m国时曾经领养过的一只苏牧犬。 顾盼侧过头,看到了一张正酣睡的脸。 白皙姣好的面容,如缎般蜿蜒着铺在枕上的黑色长发,她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一般,粉红的唇瓣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看起来是那样的安静乖巧。 这样的场景,仿佛打开了记忆深处的某扇门…… 顾安安从小便是跟着她一起睡的,但这个习惯在秦婉成了她们的监护人之后,就被强行制止了。 一开始的时候,顾安安总是不习惯。 于是顾盼每天醒来,都会发现原本应该睡在另一个房间的顾安安正在她的床上,紧紧地挨着她,甜甜地睡着。 ……就像现在这样。 这样乖巧的顾安安会让顾盼觉得,她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偏执型人格障,她还是那个可爱乖巧的小姑娘,可是这样一闪而过的念头在看到她手腕上无意中露出的伤疤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的睡相并不老实,睡衣的衣袖微微向上卷起,露出了手臂上深深浅浅的疤痕。 小时候,顾安安是最怕疼不过的,偏偏又因为体质偏弱,一直到3岁还是连路都走不太稳当,总是容易摔倒,但凡摔倒,总是要哭上半天,于是家里的桌子椅子柜子都装上了防磕碰的护条。 饶是这样,她摔着了还是要哭的。 那么怕疼的她……到底是在怎么样的心情之下,才会将自己的手臂给伤成这样。 顾盼伸出手,轻轻触了触她的手臂上的疤痕。 顾安安一下子惊醒了,她有些迷茫地看了顾盼一眼,迷迷瞪瞪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姐姐你醒了……” “嗯。”顾盼俯下身,给了她一个早安吻。 ……就如同过去曾经的每一天一样。 顾安安微微闭了闭眼睛,如羽扇般的眼睫轻轻颤抖了一下。 顾盼预约的心理医生是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女士,姓陆,十分干练的样子,她要求和顾安安单独聊聊,顾安安也十分乖巧地同意了。 顾盼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她,随手从包里拿出pad看新闻,眼睛盯着屏幕,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昨天那惊险的一幕,蒋宥时将她紧紧护在怀中的模样。 她叹了一口气,在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竟然在搜索“蒋宥时”,出来的结果很多,大多是财经类的新闻,八卦类的极少,且大多数是经年的旧新闻,而那些旧新闻都是和她这个“顾家养女”“前未婚妻”有关的。 然后在一片无聊的新闻中,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引起了顾盼的注意。 “十年感情空白,蒋氏太子爷性向成谜。” “独家爆料,偷拍蒋公子和同性友人出入酒店。” “蒋氏唯一继承人恐将出柜,是否会引起蒋氏股票动荡?” 顾盼点开看了看,报道写得相当耸人听闻,还说蒋正天逼儿子相亲什么的,如果出柜就取消他继承人的身份诸如此类。 看得顾盼心情愈发地复杂了。 “姐姐,你在看什么?”顾安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她凑了过来,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亲昵地问。 “已经聊好了吗?”顾盼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了有半个小时。 “嗯。”见她不答,顾安安探头一看,见搜的都是“蒋宥时”的新闻,眼中猛地划过一丝阴郁,不过很快,她便看清了新闻的内容,微微一愣,“蒋宥时性向成谜?” “你也知道?”顾盼一个激灵,回头看向她。 顾安安眯了眯眼睛,脸上做了一个为难的表情:“嗯……这种事情不好说。” 顾安安这样的表情,让顾盼愈发的觉得这是真的了,心里便有些替他着急:“蒋家肯定不会允许他出柜的。” “那是当然啊,谁知道蒋正天在外头会不会蹦出一个私生子,如果出柜的话,蒋正天八成会放弃这个继承人吧。”顾安安恶意地咧了咧嘴,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并连她看不顺眼的晏颜也骂了进去。 听顾安安这么说,顾盼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愈发的替蒋宥时担心了,她按捺下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站起身去和医生道别,顺便问了一下顾安安的情况。 “一般情况下偏执型人格障碍大都会否认自己患病的事实,但是顾安安已经有相当的自我认知,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如果她不愿意配合就容易事倍功半,现在初步要帮助她建立信任关系,但是她戒心很重,据我观察,她似乎对顾小姐你抱有特别的情感,所以我建议由你同她建立信任关系,消除她的不安感。” 陆医生是这样建议的。 顾安安看起来十分平和,陆医生说她的情况其实已经有所缓解,所以顾盼将她接到身边一起住的行为是有助于缓解她的病情的。 顾盼却有些忧虑,她私下里问陆医生:“如果我不能长久地待在她身边……” “那对顾安安的病情很不利,恕我直言,顾小姐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离开她不可吗?目前这样的情况下,我是不建议你离开这个孩子的。” 我也不想离开的,顾盼有些苦涩地想。 可是有时候,命运是一种不可抗力…… 如果到了她非得离开不可的那一天,顾安安可怎么办…… 明明有了治疗方向,可是顾盼却没有办法轻松起来,她将顾安安身边的人一个一个仔细思索了一遍,除了她之外,还有谁是适合与她建立信任关系的人呢? 李阿姨吗? 可是李阿姨只会一昧地顺着她,对顾安安的病情没有任何帮助。 正在顾盼思索着怎么让顾安安学着交朋友的时候,盛景的总裁办公室里,因为背上负伤而正襟危坐的蒋宥时正盯着书桌发呆,他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张慈善晚宴的邀请函。 “咳,顾盼,今天晚上有个慈善晚宴,你当我的女伴吧?” “有个晚宴,我没有女伴,你帮一下忙?” “盼盼,那个……” 他换了几套说辞,试着模拟了一下各种场景,然后忽然就有些丧气,她……不会同意的吧,当年那样狼狈地被迫离开,可是一旦在晚宴上作为他的女伴出现,就势必会重新回到大家的视线,这一定是她所不乐意的。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还是拿起手机,拨通了她的号码。 听到手机里她的声音响起,蒋宥时稍稍一顿,下意识便脱口而出道:“……今天苏杭节目用的服装是你送,还是薇薇安送?” 说完这句,蒋宥时就有点郁闷,到底还是没有能说出女伴的事情啊…… 接到蒋宥时电话的时候,顾盼和顾安安刚走出心理诊所,听他竟然问起这个问题,顾盼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贵人事忙的蒋宥时居然会记得苏杭的节目,还亲自打电话来过问了:“薇薇安去工作室了,我去送。”顿了一下,又问道,“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蒋宥时当然不会告诉他,他趴着睡了一晚上现在正腰酸背痛。 “已经不疼了,没什么大碍,你不要一个人出门,我让人来接你。” “……我现在不在家里。”顾盼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有点心虚。 “你去哪里了?”蒋宥时眉头一皱。 “带安安去看心理医生了……”听到他的语气又有些不对劲,顾盼心里有些打鼓,他在生气?因为她出门又没有跟他报备吗? “你明明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出门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蒋宥时有些着急,声音便不由自主地微微提高了一些,“你现在在哪里,地址告诉我,我来接你。” 从顾盼开始接电话起,站在她身旁的顾安安就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听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一把抢过了手机:“我的姐姐有我保护,用不着你狗拿耗子,你是谁啊这么管着我姐姐!” 一口气讲完,顾安安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目瞪口呆的顾盼手里。 竟然就这么挂了! 那个可恶的熊孩子!蒋宥时黑着脸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气得差点把手机给砸了。 憋着气坐了半晌,他把手机扔到一旁,顺手将那张邀请函也拨到了一旁,眼不见为睁。然后,他的视线落在手边那一叠还有些皱巴巴的手稿上,想了想,他打了内线电话出去:“让徐助理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徐曙来得很快,他敲了敲门走进来,便看到蒋宥时正对着办公室出神。 “你看看这个。”蒋宥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桌子上那几张纸稿往前推了推。 徐曙看了一眼那些皱巴巴像是从垃圾筒里捡出来的纸稿:“这些是顾小姐的设计稿?” 上面签着“penny”的字样,penny是顾盼工作室的名字,也是她的英文名。 “嗯,我打算成立一个自己的时装品牌,你负责和顾盼沟通这件事。” “明年公司的发展目标和计划里好像没有自制服装品牌这一块……”徐曙下意识便道。 “现在有了。”蒋宥时敲了敲桌子。 徐曙一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了:“啊对,现在有了……” 有没有还不是您说了算,为了追个女朋友也真是拼了。 有钱,任性。 一、盛装的顾盼 总裁吩咐的事,就是大事,徐曙十分识趣地把手边的工作放了放,将自制服装品牌例为了主要工作,开始制做计划书。 办公室里,蒋宥时一直有些坐立不安,他不时抬头看看时间,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来演播大楼送衣服了,再看看时间,眉头便是一皱,苏杭的节目快开始了…… 他心里一急,赶紧拿起手边的电话拨了个内线出去:“帮我去看一下顾盼有没有离开演播大楼……嗯,我有些事情要和她面谈。” 徐曙接到总裁内线电话的时候有些无语,他知道顾盼这个时候来是为了给苏杭做节目造型,但是这个时间节目都快开始了,她还在不在演播大楼就真的说不准了。 但是总裁既然这么说了,作为一名合格的助理,他立刻起身追了出去。 而这厢,顾盼做完了苏杭的造型离开的时候,在盛景二楼的玻璃走廊上遇到了李新。 “顾小姐。”他点点头,冲她打了声招呼,态度说不上热情。 也是,在李新的眼里,她大概属于红颜祸水那一类,需要敬而远之。 自从上次在电话里莫名被教训了一顿之后,这还是顾盼第一次见到李新,她也笑了笑,同他打了招呼。 “晏颜今天晚上的造型还是由乔乔负责吗?”打过招呼,顾盼随口问了一句。 “嗯,现在晏颜的造型都由乔乔负责。”听她这样问,李新的脸色微微一变,越发的疏离起来,面上也带了些戒备之色,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又道,“最近有新闻说你在被晏颜的偏激粉恐吓骚扰,粉丝行为偶像买单,今天晚上的慈善晚宴对晏颜来说是刷新公众形象的好机会,我明白顾小姐对晏颜的影响力很大,但是如果顾小姐真的为晏颜好的话,还是和他保持一下距离比较好。” 李新说得很委婉,直白一点,主要意思就是三点:一、你不该让被偏激粉恐吓的消息传出去,二、你的存在对晏颜来说不是好事,三、今天晚上的慈善晚宴你最好不要出现,不要借着晏颜对你的心意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对于这位顾小姐,李新的心态也是十分复杂,一开始对他来说,晏颜很听顾盼的话,这对他来说是好事,毕竟在晏颜任性的时候有人帮忙劝着,他会轻松许多,而且不可否认顾盼的专业水准很高,可是渐渐就不对了,尤其是传出晏颜和顾盼的绯闻之后,对于他们的关系李新简直快要心力交瘁了。 听说现在这位顾小姐在搞自己的工作室,其实李新也并不看好,毕竟她在国内的根基太薄弱,就算在国外有点名堂,就算之前苏杭的红毯造型给她赚了一定的口碑,可这一切还是远远不够。 想来,对于这位顾小姐来说,晏颜也是必须抱牢的大腿,毕竟她在国外那些年的名头,可都是靠着晏颜起来的。 李新很困扰,如果不是她主动放弃和疏远,晏颜一定不会放弃她。 今天晚上的慈善晚宴造型他之所以没有强烈要求让顾盼负责,还是因为现在有偏激粉在盯着,他不愿意让顾盼处于危险的境地,可是等过了这个风头,他肯定会要求换掉乔乔的。 顾盼听到李新的这番说辞,也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她自诩一直以来都已经相当配合了,可是每每都被指着鼻子一通说教。 按照这位经纪人的意思,她大概和晏颜绝交才比较合乎他的心意。 顾盼没了同他寒暄的意思,淡淡地冲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徐曙是从楼上坐观光电梯下来的,透过玻璃门看到二楼走廊上的顾盼顿时激动了,奈何电梯已经直达一楼,他只能从一楼再爬了台阶上来。 “顾小姐!请等一下!” 徐曙爬上二楼的时候,顾盼刚要走,他忙不迭地喊住了她。 顾盼转过身,便看到了略有些气喘的徐曙:“徐助理?” “还好赶上了,你现在有空吗?”徐曙把气儿喘匀了,赶紧道,“总裁说想见见你,有事情要和你面谈。” 李新站在不远处,看到总裁身边那位向来高冷不苟言笑的贴身助理面带微笑地叫住了顾盼,说了两句话之后,顾盼便跟他一同进了电梯,不由得有些奇怪,顾盼什么时候和那位总裁助理这么熟悉了? 不……不对。 冷不丁地,李新心里猛地一跳,总裁的前未婚妻是顾家的养女,叫什么来着?好像就是叫……顾盼吧?想到这里,他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忽然记起来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曾经觉得她面熟,现在再想……这张脸,他似乎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十年前,顾家养女的事情闹得很大,各路媒体都报道过。 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顾盼的背影,突然感觉自己真相了。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到,晏颜身边的那个服装搭配师竟然就是蒋宥时的前未婚妻,这简直……太离奇了。 不过,既然已经是前未婚妻了,而且当年那场婚约要解除的新闻闹得那样大,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瓜葛吧?而且最近公司不是在传说总裁开始恋爱了吗? 李新左右思量一番,便搁置了下来,去忙了。 徐曙把顾盼送到总裁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总裁,顾小姐来了。” “进来。”蒋宥时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顾盼推门进去,便见蒋宥时正伏案工作。 “你找我?”顾盼问。 “嗯,你坐。”蒋宥时头也不抬地道。 顾盼见他在忙,便在一旁坐下了,却没有见到蒋宥时偷偷瞧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她坐了一阵,注意到了手边的一张邀请函,是慈善晚宴的邀请函,就是邀请了晏颜当表演嘉宾的那个慈善晚宴吧,顾盼心想。 “咳,今天晚上有一个慈善晚宴。”见她注意到了那张邀请函,蒋宥时轻咳一声,抬头看向她。 “嗯?”顾盼有些疑惑,跟她说这个干什么? “……我还没有女伴。”蒋宥时干巴巴地说完,自己先后悔了。 多么烂的开场白!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没有气势的话,而且这么没有说服力的开场白,她一定会拒绝! 顾盼看了他一眼,却是立刻福至心灵,她看着他,十分善解人意地问:“那我当你的女伴?” 正打算补救的蒋宥时微微一愣,这就……同意了? ……这么容易? “嗯,如果你愿意就再好不过了。”蒋宥时回过神来,赶紧道,脸上却是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有些傻气的笑容。 见他这样,顾盼也笑了,心里为自己的善解人意默默点了个赞。 结合上午在诊所外面看到的那些新闻,顾盼默默脑补了一下蒋宥时急于向外界证明他性向正常,那么,带一个女伴出席慈善晚宴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帮了她那么多,她帮他一次也是应该的。 既然答应了要当他的女伴,顾盼当然要稍作准备,她站起身:“那你先忙,我去一趟工作室,你到点到工作室来接我吧。” “去工作室干什么?”被意想不到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的蒋宥时下意识问。 “我总不能就这样去当你的女伴吧。”顾盼比了比身上的针织衫和牛仔裤,有些无奈地道。 “我送你去吧。”蒋宥时推开手边的文件夹,站起身道。 “不用了你忙吧。” “我不忙。” “……” 那刚刚她进来的时候他头也不抬是什么意思?! 蒋宥时显然是看出了她的意思,轻咳一声,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已经离开了办公桌,走到了她面前:“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工作室因为新开张的关系,虽然接单不多,但有很多琐事要忙,顾盼和蒋宥时的到来让薇薇安有些惊讶。 知道顾盼的来意之后,薇薇安很兴奋:“让我来吧!我最喜欢打扮盼盼了!” ……这种玩洋娃娃一样的形容是怎么回事? 蒋宥时有些不爽地想。 薇薇安却不知道她无意中戳中了醋坛子,开心地拉了顾盼去挑衣服。 蒋宥时不好跟进去,只得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下,因为背上有伤的关系,他并不能靠着,直着身子坐久了便有些疲惫,他百无聊赖地从书架上抽了一本时尚杂志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眼睛盯着手上的杂志,心思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他没有想到顾盼会这么容易就答应当他的女伴,这是不是说明……她心里也是有他的?这个想法上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等待不是那么难熬了,连背上的伤好像都不是那么痛了。 大约过了有一个小时,顾盼才走了出来。 蒋宥时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她画了精致的妆容,短发稍稍做了一个造型,简单的黑色单肩礼服,天鹅绒面料,看起来似乎十分保守,却将她曼妙的身形勾勒得凹凸有致,修长漂亮的脖颈带着某种禁欲般的诱惑,首饰只有耳环和一只十分抢眼的手镯,却将略显暗沉的衣服点缀得整个都亮了起来。 蒋宥时知道顾盼是漂亮的,因为他见过她最美的时候,那时候她美得就像橱窗里最漂亮的人偶。 但是时隔十年再见,她剪去了长发,日常总是素面朝天,也没有华衣美服,简单得仿佛扔进人群就会不见,在看习惯了那样的她之后,这样盛装的她给蒋宥时造成的冲击可以想象有多么的大。 他的视线虚虚地在她凹凸有致的身形上绕了一圈,然后有些恍惚地想,她真的……长大了啊。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身子微微一软,往后靠去,忘记了背上有伤这件事,然后很快,疼痛感让他一下子醒过神来。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她是橱窗里的人偶呢?他瞎吗?明明……比人偶漂亮多了啊。 那么鲜活的美。 可是,那么美好的她,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了那么多难以想象的苦楚。 二、慈善晚宴 顾盼坐在车上,不明白蒋宥时怎么突然就情绪有些低落起来。 她自然不会知道蒋宥时又陷入了自我忏悔的情绪之中了,只得猜测他是不是因为必须隐瞒性向这件事而情绪低落。 下车的时候,顾盼主动挽起了他的手。 感觉到臂弯被轻轻地勾住,蒋宥时垂眸看了她一眼,这样的情景并不陌生,那时,她也会这样主动挽住他的手臂,他有些难过地想,如果那时,他没有错过她的求助电话,该有多好。 如果,他一直没有放开过她的手,该多好。 那也许……她的身体就不会破败成现在这样。 顾盼和蒋宥时相携走进晚宴会场的时候,引来了一片注视,谁也没有想到那位自从解除婚约之后单身了十年的蒋家太子爷竟然会携女伴出场,而且呵护之情溢于言表。 莫琳琅是作为父亲的女伴一起来的,她笑盈盈地挽着蒋父的手臂,一袭纯白色的marchesa公主裙让她看起来气质十分清纯飘逸,然而她脸上优雅的笑容在看到挽着蒋宥时的手走进会场的顾盼时微微僵住,然后像是面具一般片片碎裂。 那一瞬间,她想起了那场盛大的订婚宴,想起了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被满满的自卑笼罩的如同丑小鸭一般自己。 那个时候,他们就是这样手挽着手出现,就像童话里完美的王子和公主。 午夜梦回,那是她心里隐藏得最深的噩梦。 “蒋老,看来你们家要办喜事了啊。”有人揶揄着对蒋正天道。 说话的是晏家的大家长晏光明。 蒋正天脸色也有点难看,他一眼便认出那个挽着蒋宥时的女人就是顾家的那个养女,他不信晏光明那个老头子会认不出来,分明是在说风凉话。当然,如果是手上握有顾氏20%股份的顾盼,他对此是乐见其成的,可是现在,那个蠢女人将手上的股份无偿赠送给了顾安安,她还能有什么价值? “让你见笑了。”蒋正天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站在晏光明身边的晏家长子晏清,“我不像你有这么好的福气,有两个儿子。” 听了这话,晏光明的脸皮便是一僵。 那个逆子声势浩大的回国之后,从来没有去老宅去看过一眼,虽然他也不稀罕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可是到底冠着他们晏家的姓,却偏偏在外头给他丢人。 他们的话题莫琳琅是完全插不进话的,她有些心不在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蒋宥时和顾盼的方向,只觉得心头一股邪火越烧越旺,眼中浓浓的嫉妒几乎要化成实质流出来,蒋宥时是她的哥哥,虽然她和他是不可能了,可是她却不愿意再看到蒋宥时和顾盼在一起。 和谁都行,只有顾盼不行。 站在晏光明身旁的晏清不动声色地扫了她看的方向一眼,微笑不语。 除了蒋正天和晏光明之外,在场认出顾盼的人不在少数,毕竟之前顾家真假千金夺家产的新闻可是热闹了好一阵子。蒋正天虽然刺了晏光明一句,到底心里不大好受,他侧过头拍了拍莫琳琅的手:“去把你哥叫过来。” 莫琳琅很高兴地领了这个任务,她微笑了一下,向着蒋宥时和顾盼走了过去。 “哥,爸爸找你。” 看到莫琳琅过来,蒋宥时蹙了蹙眉。 “要我陪你过去吗?”顾盼有点紧张地道,要证明蒋宥时的性向,蒋正天那一关必须要过的。 “你在这里等我。”蒋宥时摇摇头,他知道这个时候过去蒋正天必然没什么好话,又怎么舍得让顾盼去遭受奚落,“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拉着莫琳琅走了。 “哥你慢点。”莫琳琅有心留下再刺顾盼几句,没想到蒋宥时竟会扯上她一起走,他的手劲很大,捏得她手腕很痛,“轻点,你捏痛我了!” 她甩了几下没有甩脱,忍不住尖声喊了一句,因为声音太过尖利引来了旁人的侧目,她只得扯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掩饰了一下。 “安分点。”蒋宥时看也没看她,只淡淡地道。 他的声音并不高,可是莫琳琅却感觉手腕疼得越发厉害了,仿佛要把她的手腕捏碎了似的,她疼得脸色微微一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蒋宥时此时显然心情正糟糕,她不敢再惹他,乖乖跟他走了。 此时后台正在紧张的准备中,李新出来透透气的时候,便见鬼似的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顾盼!她怎么会在这里?据他所知苏杭并没有来当表演嘉宾,她肯定不是作为谁的造型师进来的,那她来干什么? 想到此时正在后台进行最后准备的晏颜,李新当然不会允许这个时候再出什么状况,他正想走过去的时候,突然脚步微微一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什么? 蒋宥时果然是“去去就来”,他走过去只同蒋正天说了两句话,便抛下了面色铁青的蒋正天和泪眼汪汪地揉着红肿手腕的莫琳琅,走回了顾盼身边。 这一次,他主动握住了她的手。 “站累了吧?我们去找个位置坐下。” 李新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蒋宥时牵着顾盼的手走入场中坐下,然后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后台。 亲眼目睹,果然跟脑补还是不一样的…… 直至在场中坐下,顾盼仍然可以感觉到四周围各种窥伺的目光,好奇的、惊讶的、不屑的、嘲讽的、看热闹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这样的目光,从她挽着蒋宥时的手出现的时候,便已经如影随行。 蒋宥时僵直着背,紧紧握着顾盼的手,他当然没有错过那些窥伺的目光,顾家养女这个标签,让她承受了多少奚落,蒋宥时再没有一刻比此时感觉得更清晰。 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毫无准备地让她冒冒然出现在大众的视线之下的。 直到慈善晚宴拉开帷幕,那些窥伺的目光消失不见,蒋宥时紧绷的背脊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然而,蒋宥时并没有注意到,即使是四周围灯光都暗了下来,黑暗中也依然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 顾安安坐的位置有些偏僻,她是特意来看晏颜的笑话的,她知道晏光明一家子今天也会来,若是晏光明亲眼看到那个一直给他脸上抹黑的儿子在舞台上出现,一定会很精彩吧。 毕竟,用耳朵听到,和亲眼用眼睛看到,效果也是不一样的。 顾安安很期待。 她本来兴致很高的,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顾盼竟然会出现,而且还是作为蒋宥时的女伴,这个发现让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安安的表情有点可怕呢。”冷不丁地,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 仿佛大哥哥一样温柔的声音。 顾安安微微侧了侧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晏清:“突然出现在一个淑女的身后,可不是绅士的行为哦,阿清哥哥。” “抱歉,吓到你了吗?”晏清微微笑了一下,在她身边坐下,没什么诚意地道歉。 “阿清哥哥突然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任谁都会被吓到的。” 顾安安冷眼看着这只披了羊皮的狼,晏家的长子晏清,一个温柔的疯子。 蒋宥时虽然冷漠难搞,但至少正常,是可以合作的对像,而这个晏清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那张温柔的表皮掩盖不了他骨子里的疯狂,顾安安一点都不想和他打交道。 在顾安安打量着晏清的同时,晏清也在打量顾安安,一袭红边薄纱镶嵌的白色丝质高定礼服,满满的甜美少女风,看起来相当的清纯无害。 顾盼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不动声色地和蒋家那位合作,斗垮了把持顾氏十年之久的姨妈秦婉,还让顾盼心甘情愿交出了所有的股份,成功成为了顾氏最大的股东,顾氏真正意义上的掌权人。 而她,才18岁。 “不是有句话叫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吗?”晏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笑道,“莫非安安做了什么亏心事?” “阿清哥哥究竟想说什么?”顾安安淡淡地问。 “我只是觉得刚刚安安盯着宥时看的表情有点可怕,好奇而已。”晏清笑眯眯地看着她,“看来安安很喜欢姐姐呢……喜欢到,没办法看着她被任何人抢走吗?” 顾安安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并没有开口,看他想玩什么花样。 “其实之前盼盼有来找过我,咨询过我关于偏执型人格障碍的事情。”晏清并不在乎她的冷漠,只一径微笑着道,“她还是很关心你的呢,只是不知道这份关心是因为她真心疼爱你呢,还是出于对你的愧疚?也许你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无法甩脱的沉重包袱吧。” 顾安安面色微微一变,倏地地站了起来,漂亮的大眼睛里一片黑沉,仿佛带着漩涡一般,欲择人而噬。 看到这样的顾安安,晏清有些兴奋起来,一种看到同类的兴奋。 顾安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因为位置够偏的关系,这里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黑暗中,晏清笑眯眯地看着顾安安离开的背影,似是怜悯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人一旦有了弱点,不管怎么强大,最终总是那么不堪一击。” 正感叹着,舞台上突然响起了一段熟悉的旋律,然后四周陡然喧嚣了起来。 尖叫声,高呼声。 晏清眯了眯眼睛,看向舞台的方向,一贯温和的眼睛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疯狂:“原来……今天晚上的压轴嘉宾,是他啊。” 被老头子看到,不太妙呢。 晏清有些头疼地想。 作为慈善晚宴压轴嘉宾的晏颜,他一出场,整个会场的气氛一下子嗨到了顶点,人人都在高呼着他的名字,仿佛他便是众人的神。 站在炫目的舞台中间,他唱着成名的英文曲目,半边脸画着妖娆蔷薇,仿佛不属于这个尘世的精灵,美得令人心生叹息。 坐在台下的顾盼几乎是有些感叹地想,他果然是天生该吃这碗饭的人啊。 自从晏颜一出现,蒋宥时的目光便盯在了顾盼的脸上,当然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惊艳和赞叹,心里酸溜溜得很。 晏颜唱歌的功力是毋庸置疑的,控场的能力也无人能出其右,他站在台上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几乎现在所有人都如痴如醉,当然,也有人不是那么愉快了。 此时,坐在台下的晏光明脸上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舞台上的灯光扫向观众席的那一瞬间,晏颜看到了前排黑着脸的晏光明,他嘴角挑起一个妖娆的笑,引起底下一片尖叫,然后那笑意很快消失不见,他看到了观众席上并排坐着顾盼和蒋宥时,只一个瞬间,观众席便又重回了黑暗,再也看不真切。 节目一结束,自觉丢了面子的晏光明便直接冲到了后台,狠狠一耳光扇在了晏颜的脸上。 “逆子!看看你这丢人现眼的样子!还不给我滚回家!” 他知道晏颜在唱歌和他亲眼看到晏颜在唱歌是不一样的,更何况他还画了那样不男不女雌雄莫辨的妆容,观念一向古旧的晏光明又怎么能够忍受晏家出了这样一个妖孽。 晏颜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眯了眯画着浓重眼线的眸子,笑得妖娆万分:“你这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如果你不说,谁能知道我是你的儿子呢,晏先生?” 晏光明的脸一下子变得忽青忽白起来。 他正想说什么时候,现场突然涌进了大量的记者,“咔嚓咔嚓”的闪光灯耀得人几乎眼花。 “晏先生你为什么要打晏颜?你们有什么纠葛吗?” “晏先生你和晏颜是什么关系?” “晏先生……” 晏光明从来没有被围攻得这么狼狈过,直至晏清请了工作人员来救场,他才掩面匆匆离开。 后台恢复了平静,晏颜面无表情地坐在镜子前,脸上还带着被掌掴后的红痕,一旁的李新则是一脸的惊魂未定,他怎么也没料有人会突然冲出来给了晏颜一耳光,更没料到后台竟然会突然冲出来大批量的记者。 直到现在,他整个人还是懵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盼也来了,是不是?”冷不丁地,晏颜开口,打破了后台诡异的静寂。 李新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随即面色又有些复杂起来。 晏颜瞥了他一眼,便知道他肯定看到顾盼了:“她和谁一起来的?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怕影响到你。”李新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些发慌,“她和总裁一起来的。” 那位顾小姐到底和总裁是什么关系啊?! 晏颜突然一脚踹出去,“砰”的一声巨响,一旁的椅子被踹到墙脚,四分五裂。 李新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有些惊魂未定地看向晏颜,然后,在他的脸上见到了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表情。 阴郁、暴戾、仿佛要摧毁一切的疯狂,偏又带着似乎已经失去一切的绝望,像荒野中的一匹孤狼。 他的脸上还带着被掌掴后的红痕,嘴角也被打破了,可是整个人却带着一种凄艳到了极致的美感,让人心惊肉跳。 三、嫁给我吧 顾盼并不知道后台的变故,她已经被蒋宥时提前带出了场。 此时已经入了冬,夜晚的天气已经十分寒凉,走出慈善晚宴所在的酒店时,顾盼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感觉肩膀上微微一沉,蒋宥时已经将大衣脱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肩上。 他伸手替她拉好大衣的衣襟,然后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自然到顾盼依然没有意识到任何的不对,直至他牵着她的手走下台阶,她才下意识四下张望了一下,做戏需要做这么全套吗? 有记者在蹲守? 正分神,忽然腿上一阵无力,顾盼身子微微晃了晃,眼见着便要从台阶上摔了下去,蒋宥时伸手一把抱住了她,顾盼也被吓到了,紧紧地攀住他的身子不敢放手。 “怎么回事?”蒋宥时有些紧张地问。 顾盼恍了一下神,才道:“……大概是因为好久没穿高跟鞋了。” 但她还是紧紧地攀着他,没敢放开手,直到感觉腿上似乎恢复了力气,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松开手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心虚的感觉,她下意识看了蒋宥时一眼,然后愣了一下。 他额头上满布着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 “我碰到你背上的伤了?”顾盼面上露出了后悔的神色。 “没有。”蒋宥时随口道。 顾盼有些生气,明明知道他是好意,但她就是忍不住生气:“我抓到你的伤口了,你为什么不说啊!” 竟然还由着她死死地抓了那么久。 “你等的那个心外科医生什么时候回国?”蒋宥时却是冷不丁问了一句。 顾盼心里微微一跳:“忽然问这个干什么?具体时间还不知道,但应该也快了。” 蒋宥时蹙了蹙眉,但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自从那一次,我自以为是地揣测了你对顾安安的感情之后,我就发誓以后再不会怀疑你,你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又不是眼前的事情,医生说你背上是要隔天换药的吧?你今天换药了吗?”顾盼心虚之下,先瞪了他一眼,故作生气地道。 蒋宥时还真没换药。 他今天一天的心思都用在怎么让顾盼答应当他的女伴上了。 “回去吧,我帮你换药。”顾盼绕过了先前的问题,强势地下了结论。 霸道的语气,一点都不温柔,蒋宥时却乖乖地一点都不想反驳。 回到蒋宥时的公寓,顾盼替他脱了衣服,解开绷带,便看到了他背上的灼伤,因为药物的作用创面稍稍有所收敛,但看起来依然十分可怕,而且因为她之前的抓挠,有些地方又破裂了开来,看起来就很疼。 这是代她所受的伤。 顾盼心情有些复杂,她垂下眼帘,坐在地毯上,用毛巾替他将背上没有受伤的地方稍稍擦了擦,然后才开始上药。 因为怕弄疼他,她下手很轻。 蒋宥时赤裸着上身坐在小凳子上,稍稍有些不自在。 上好药,她拿出新的绷带,伸手环住他,一圈一圈很仔细地替他裹上绷带,她的呼吸轻轻拂上他的脖颈,带起阵阵颤栗的感觉。 那样的近的距离。 近到他有些把持不住。 偏偏这个引得他心乱如麻的女人却是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蒋宥时默默地唾弃自己思想太肮脏。 “你很冷吗?”冷不丁地,顾盼问,“都起鸡皮疙瘩了呢。” “……嗯。” 顾盼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替他裹好了绷带,拿起一旁的毯子披在他身上,刚想起身,却被她拉住了,又坐回了地毯上。 “怎么了?”顾盼疑惑地问,“哪里不妥吗?” “顾盼。”他握着她的手,忽然郑重其事地喊了她的名字。 “嗯?” 想到他背上的伤,虽然觉得他有些奇怪,但顾盼还是很有耐心地等他说话。 “你嫁给我,好不好?”蒋宥时抬起眼睛,看着她,轻声道。 顾盼一愣。 他的求婚这样突兀,顾盼在错愕之后,竟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嫁给他的可能性,她的身体出了问题,也许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个即将回国的心外科权威是她随口瞎掰的,也难为他信了…… 不过这也很好地让她避免了一些麻烦,比如眼前这个固执得像石头一样的男人,如果她不这样说,一定会被强制住院。 她不想死之前都不自由,更不想死在医院里。 她的一辈子很短,这样短的一辈子里,她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来不及做,所以她一直很珍惜地过着每一天,但是……如果可以披上婚纱,当一次新娘的话,也许她这一辈子看起来就没有那么凄凉了吧。 至少,也算是嫁过人了。 “好。”经过一番仔细的思量和权衡,顾盼点头,应下了。 她可以当一次新娘,并且可以替他瞒住性向的问题,就算以后她死了,有她在前,只要他小心一些应该没有人会再怀疑他的性向问题。 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呢。 蒋宥时一下子呆住。 幸福来得太快,蒋宥时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他看着她,眼睛亮得吓人,然后猛地一把抱住了她。 虽然激动,但他依然放轻了动作,生怕弄疼了她。 虽然只是一瞬间,顾盼依然看到了他亮得惊人的眼睛……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顾盼心里划过一丝阴影。 她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但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很快便抛到了脑后,因为蒋宥时已经开始兴奋地跟她商量结婚的事宜了。 “我们先订婚,举行一个盛大的订婚仪式,弥补之前的遗憾好不好?”一向稳重的蒋宥时兴奋得像一个毛躁的少年。 不,即使在他真的还只是一个少年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喜形于色过。 “我们不是已经订过婚了吗,直接结婚吧。”顾盼想了想,建议道。 结婚本来就有许多事情要准备,再订婚的话要用的时间太多了,她不知道她的身体能不能拖到那个时候。 毕竟,她也想光彩照人地当一次漂亮的新娘呢。 就算是假的,也很好啊。 蒋宥时咧了咧嘴,轻咳一声,掩住快要忍不住露出来的傻笑,喃喃地道:“这么着急啊……” 她这么急着想要嫁给他啊…… 不过,就算她很着急想要嫁给他,他也一点都不能让她受委屈。 他兴奋地想,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爱着顾盼,他要让所有人知道顾盼并不仅仅是那个被顾家驱逐出门的养女,更是他蒋宥时此生最爱的女人,他要与之共度一生的女人。 她是不是顾家的千金没什么要紧。 以后别人只会称呼她为蒋夫人! 一想起“蒋夫人”这个称呼,蒋宥时便乐得几乎要笑出声来。 然后,他便真的笑出声来了。 ……在盛景的会议室时,当着所有部门经理的面。 所有人都一脸惊恐地看着向来高冷的总裁面露傻笑,徐曙额头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他赶紧轻咳一声,提醒傻笑中的总裁。 虽然不知道您遇到了什么好事,但是请注意形象啊! “咳!咳!咳!” 见总裁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徐曙加大了咳嗽的力度。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蒋宥时轻飘飘地看了过来,就在徐曙一脸冷汗地想要解释的时候,蒋宥时一脸和蔼地道,“不舒服不要硬撑,要不要给你放半天假?” 徐曙简直也要面露惊恐之色了。 居然说要放他的假……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好事。 会议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进行着,快要结束的时候,蒋宥时却是突然敲了敲桌子,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以为总裁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补充。 结果,蒋宥时脸上又露出了一个傻笑来:“我要结婚了。” !!! 只有强烈的感叹号才能表达与会人员此时的心情。 然后很快地,蒋宥时要结婚这件事,传遍了整个盛景大楼,也传遍了蒋氏企业上上下下。 “结婚?和谁?” 听到这则传得热热闹闹的八卦,因为昨天晚上慈善晚宴后台的那一巴掌,而忙得焦得烂额的李新傻呼呼地问了一句。 因为已经临近年底,全国人民都闲了下来,又因为晏颜的高知名度,昨天晚上的那一巴掌已经成了全民瞩目的大八卦,网络第一大论坛将其命名为“掌掴门”,称其为2015年度最后一个大八卦,晏颜在后台被掌掴的照片被四处疯狂转载,搜索排行第一位就是“晏颜被掌掴”。 “热心慈善零出场费演出,晏颜为何竟遭掌掴?” “巨星晏颜神秘身世曝光,疑为晏氏企业二公子!” “豪门秘辛!晏颜为晏家私生子!” 各种耸动的标题登上各大娱乐报纸头条,李新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全是各种预约采访的电话,忙得李新快疯了。 而这个时候,作为话题中心人物的晏颜,已经拍拍屁股回《大唐笙歌》剧组去了,留下欲哭无泪的李新给他扫尾。 这么问的时候,作为昨天晚上亲眼看到蒋宥时是怎么对顾盼呵护备至的李新,其实对这个答案已经心知肚明了。 正因为心知肚明,所以他才更加欲哭无泪。 那位顾小姐就要成为他的老板娘了。 可是,他好像……得罪她了? 现在请罪还来得及吗…… 李新晕乎乎地想。 一、花样作死 轰轰烈烈的“掌掴门”还没有结束,晏颜和苏杭一起请假出剧组被拍到,又传出了绯闻。这一次,与先前和顾家养女的绯闻不同,以苏杭的咖位和人气,完全足以和晏颜相配,因此祝福的声音竟然盖过了不满。 绯闻越传越真,有人开始质疑苏杭脚踏两只船,于是各种黑子闻风出动。 但很快,便有福尔摩斯粉根据上次视频曝光的时间,以及各种蛛丝马迹推断出苏杭和罗琅早就已经分手了,而且分手的时间可能已经有一年以上。 结合罗琅向来花花公子的形象,粉丝们脑补了苏杭各种委屈求全地想要维护这段感情,却最终被渣男伤了心,分手之后感情一直空窗的苏杭爱情失意,事业得意,一举摘下了影后桂冠,并且在最美好的时候,遇到了生命中的白马王子,这完全是言情小说的设定嘛。 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变成更好的我。 我庆幸,在我此生最好的年华,最美的时候,遇见你。 多么煽情…… 罗琅的脸黑得透透的,他暴躁地一脚踹翻了椅子,郁闷极了:“那个晏颜有什么好?除了一张脸长得比我好看之外,有什么好的?啊?! “苏杭眼睛瞎吗!竟然看上那种小白脸! “错过我,她一定会后悔的!” 罗琅看起来像一只暴躁的狮子。 蒋宥时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不跟他计较。 这副满脸春风得意的表情简直快要刺瞎了罗琅的眼睛,他不爽地看向那个陷在爱情甜蜜里的男人:“听说你要结婚了?真的假的?” “真的。”蒋宥时认真地点点头,一副再认真不过的表情。 脸上的表情已经甜得能够齁死人了。 罗琅完全待不下去了,气呼呼地甩袖走了。 走出总裁办公室,在经过徐曙的办公室时,他忽然探头看了看里面,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顾盼? 她来干什么?罗琅摸了摸下巴,琢磨着当初拍广告的时候,他还以为顾盼和晏颜是一对,那时候听说顾盼住院,晏颜还开了一夜的夜车赶回了c市。 现在竟然翻脸无情和苏杭传绯闻。 小白脸什么的果然靠不住,真是令人不爽! 顾盼是徐曙亲自接过来的,徐曙知道这位未来总裁夫人最近一直在遭遇恐吓事件,当然不敢打电话让她自己出门。 此时,顾盼正在看一份合同,她有些惊讶于上面优厚的条件。 她一直梦想开创自己的服装品牌,并且一直为此努力着,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之后,她难过了许久,她以为她此生再没有机会拥有自己的服装品牌了。 可是徐曙现在跟她说,盛景想要开发自己的品牌,愿意和她合作。 虽然说是合作,可是合同的条件却优厚得不可思议,简直是出人出力出钱帮她成立自己品牌的意思…… 顾盼有些犹豫,她吃不准蒋宥时的意思,她甚至不敢往深里想。 他……到底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 她不想敢。 “顾小姐是不是还有什么要求?有的话您都提出来,我们都会尽量满足。”见顾盼犹豫不决,徐曙反思自己是不是有哪里还没有做到位,忙问。 顾盼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怪异地看了徐曙一眼:“并不是,只是觉得……这条件似乎过于优厚了?” “总裁从来不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他竟然愿意开出这样的条件,那一定是因为顾小姐值得。”徐曙一脸认真地睁眼说瞎话。 他那样认真,认真到顾盼都忍不住快要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了。 但她还没有签那纸合约。 她又不傻。 罗琅站在门口,看到徐曙一脸沮丧地送顾盼出来,便猜他们应该是什么事情没有谈拢。 “罗导?”顾盼看到罗琅,有些惊讶。 罗琅眯了眯眼睛,笑盈盈地凑了上去:“顾小姐最近有空吗?我的新片还少一个服装顾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罗琅的新片顾盼是知道的,难得的大制作,倒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脸上便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徐曙木着脸看着罗琅一脸桃花地带着顾盼走了,摇头叹气,不作不死,罗琅这是在急着找死。 得知徐曙竟然没有能够成功和顾盼签约,蒋宥时对他的工作能力表示了质疑。 徐曙简直欲哭无泪,心里暗暗吐槽分明是你还没有搞定顾小姐,人家根本不愿意接受你的好意啊! 当然,这些都只是腹诽而已,给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当面吐槽。 最终蒋宥时决定亲自出马,他将合同带回了公寓,打算去问问顾盼还有什么要求。 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是顾安安来开的门。 “你又来干什么?”顾安安板着一张晚娘脸,堵在门口,问。 看到蒋宥时,她就会想到晚宴上他和顾盼手牵着手出现的样子,顾盼到底为什么要作为女伴和他一起去参加晚宴,她明明知道自己出现在那种场合会惹来怎么样的麻烦。 “我找盼盼,她在家吧。”蒋宥时难得和颜悦色地道。 顾盼很重视这个妹妹,他作为未来姐夫,当然要有容人的肚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安安看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就不爽,倒是想说顾盼不在家,奈何顾盼听到了声音已经走过来了。 “有事找我吗?” “嗯,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跟你谈。”蒋宥时扬了扬手上的合同。 顾安安有些不甘心地走开,让他进了屋子,然后虎视眈眈地坐在一旁,完全让他们没有两人世界的机会。 “到你房间去谈吧。”蒋宥时看了顾安安一眼,道。 顾安安的脸顿时黑了。 这并不是蒋宥时第一次进顾盼的房间,可是这一次却似乎意义格外的不同,完全的名正言顺啊! 蒋宥时左右看看,顾盼的东西其实并没有全部整理出来,大部分还放在行李箱中,她是处于随时可以打包换地方住的状态,并没有拿这里当成她的家。 蒋宥时心里暗搓搓地想,没关系,以后他会给她一个家。 正美滋滋地想着,蒋宥时注意到桌上摆了一叠报纸,都是一些陈旧的娱乐小报,晃眼一看似乎是写他的报道? 顾盼也看到了,那些是顾安安特意收集来放在这里的,而且内容都是……她瞥了蒋宥时一眼,赶紧上前想将报纸收起来。 “等一下。”蒋宥时伸手想拿一张看看。 顾盼额头上冷汗都快出来了,她忙不迭地将报纸随手丢到脚边的纸篓里:“没什么好看的……” 蒋宥时却是犯了疑心病,顾盼的态度太奇怪了,他十分确定刚刚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而且带有他名字的报道似乎用特别的红笔划了出来。 他抽了一张出来,顾盼制止不及,蒋宥时便看到了那个用红笔圈出的报道。 “独家爆料,偷拍蒋公子和同性友人出入酒店。” 报道里附了一张背影十分模糊的照片。 同性友人?什么鬼?蒋宥时回忆了一下,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同性友人,还曾经一起出入过酒店? 越想越不对,他干脆将纸篓里的报纸通通捡了出来。 “十年感情空白,蒋氏太子爷性向成谜。” “蒋氏唯一继承人恐将出柜,是否会引起蒋氏股票动荡?” ……通通是这样耸人听闻的报道,所有内容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他蒋宥时有特别的性取向。 而且蒋宥时很快认出了那些圈出报道的红色标记,正是顾安安的手笔无疑,他毕竟也和顾安安合作那么久了,知道她有一些比较特别的小习惯,比如她作标记的时候,会习惯性在结尾的部分画一颗星星以示重点。 顾安安那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你……你别生气,我不歧视这个……”见他脸上出现生气的表情,顾盼忙不迭地摆了摆手,表明立场。 蒋宥时微微一顿,侧头看向她。 “你也觉得,我喜欢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蒋宥时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 “我不歧视这个,真的。”觉得他似乎恼羞成怒了,顾盼忙又加重语气保证了一遍。 蒋宥时“呵呵”两声,竟是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盼觉得他好像更生气了,这样笑着的蒋宥时看起来有点可怕呢……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想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结果蒋宥时上前一步,便把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为零了。 “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不要生气……”顾盼感觉他的手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感觉有些心慌,忙不迭地道。 蒋宥时看着那张一张一合的嘴唇,明明那么漂亮,偏要说出那些让他哭笑不得又堵心的话。 他忍得多辛苦啊。 结果这个女人竟然认为他喜欢男人。 头脑一热,他便低头吻了上去。 然后世界清静了。 他的唇吻上来的时候,顾盼有一瞬间的心慌,她一开始觉得他这样急于向她证明什么的态度就是心里有鬼,可是他的吻越来越温柔。 迷迷糊糊间,顾盼想……好像她真的弄错了什么。 直至感觉他的手从她的衣服里钻了进去,她才猛地惊醒,一把推开他,微微喘息着看向他。 蒋宥时眯了眯眼睛,视线从她微微红肿的唇瓣缓缓移到颈间漂亮的锁骨上,眼神几近贪婪。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此时有多迷人。 不过顾安安那个家伙……还真是不遗余力地给他添堵!还好他及时发现了,要是他好不容易求婚成功,却莫名其妙地在性取向成谜这条阴沟里翻了船,那他才真是比窦娥还冤。 他原是想向她证明一下自己的性取向有多正常,顺便教训一下这个竟然敢怀疑自己性取向的女人,可是他很快便知道这样做……最后遭受折磨的还是他自己,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是顾安安就在外面,蒋宥时此时就算再想干点什么,也不想在干点什么的时候被顾安安突然闯进来。 “为什么不签?合同还有哪里不妥吗?”平复了一下心情,蒋宥时没有忘记自己的来意,决定还是先谈正事,其他事情可以换个地点再说。 这里实在不是合适的地方,外面还有一个不安分随时想给他挖坑的小恶魔。 顾盼轻咳一声,微微撇过头:“并不是不妥,是条件太优厚了。” “我看过你的手稿,也做了专业的分析,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吗?”蒋宥时挑了挑眉,“况且,整个盛景都是我的,你是我未来的妻子,盛景你也有份的,再优厚的条件不为过,不是吗?” ……虽然当初想跟她签这份合同的时候,他还没有求婚,但现在他完全有立场有资格要她签下这份合同。 他说得直白,顾盼却是一愣:“你怎么会有我的手稿?” 蒋宥时轻咳一声,视频稍稍飘移了一下,完全不想告诉她,他是从垃圾筒里将那些手稿捡了起来。 “……还是说,你不肯签,是因为你后悔了?还在怀疑我的性取向?”蒋宥时忽然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视线在她红肿的嘴唇上转悠了一圈,大有想再证明一下的意思。 “……” 看他一副为了证明自己的性取向准备豁出去的态度,顾盼默默拿起笔,签了合约。 还是不要再刺激他了…… “合作愉快。”看她乖乖签了合约,漂亮的丹凤眼满意地眯起,他站起身,郑重其事地伸出手。 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已经签下了合约,顾盼忽然便放下了那些别扭,她也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气氛正好的时候,房门突然猛地被推开,顾安安严肃着脸站在门口,一副要捉奸的样子。 ……蒋宥时额头青筋一跳,看吧,他就知道。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 “你们在房间里磨磨蹭蹭这么久干什么?”见两人只是握手,顾安安一脸狐疑地看了看顾盼,又看了看蒋宥时。 顾盼抽了抽嘴角,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来电的是罗琅。 最近罗琅很奇怪,一天几通电话打过来,说是要和她谈谈新片合作的问题,可是话题又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让顾盼忍不住怀疑这位导演是不是又想曲线救国,通过她来找苏杭。 “是谁?”见顾盼表情有些奇怪,蒋宥时问。 “嗯……是罗琅。” “他找你干什么?”蒋宥时蹙了蹙眉。 顾盼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最近罗琅奇怪的行为说了一下:“你说他是不是想通过我找苏杭?” 蒋宥时冷冷地翘了一下唇角:“大概是吧。” 他是想找死。 罗琅的行为,分明就是想跟顾盼套近乎,这样找死的行为蒋宥时又怎么可能会容忍。 于是……说好的投资,没有了。 罗琅完全不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他甚至在猜测,蒋宥时是不是暗恋苏杭,所以替苏杭抱不平?虽然知道蒋宥时已经放出了快要结婚的话,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往那方面想,毕竟苏杭那么好,会喜欢她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脑补到自己有可能又要多一个强大的情敌,罗琅满心纠结地打了个电话给苏杭。 经过上次在服装店那次谈话之后,罗琅和苏杭恢复了可以打电话的关系,好不容易从黑名单里出来了,就在罗琅满以为可以再进一步的时候,谁知道就晴天霹雳了。 在看到她和晏颜的绯闻之后,他一直没有敢打电话过去。 他在害怕。 怕听到她亲口承认,现在这样他还可以欺骗自己那些都是报纸乱写的,都不是真的,都是为了搏眼球捏造的。 可如果她亲口承认了…… 这么想的时候,罗琅几乎想立刻把手上的电话扔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这么做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苏杭标志性的甜美声音响了起来。 罗琅感觉自己鼻子酸酸的,委屈得快哭了。 “喂?罗琅你又想干吗?”久久听不到对方的声音,苏杭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再不说话我挂电话了。” “等……等一下!”罗琅忙开口道,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斟酌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你喜欢有才华的人?还是有钱的人?又或者是脸好看的人?” “喜欢又有才华又有钱又好看的。”苏杭说完,翻了个白眼,挂了电话。 “谁的电话?”坐在一旁的杜文问。 “罗琅,大概又在抽风了。”苏杭按了按额角,一脸无奈地道。 “话说……和罗琅,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杜文八卦地问,“现在外面可都在传你和晏颜的绯闻呢,他八成是急了。” “作为一个经纪人,你这么八卦好吗?”苏杭瞥了他一眼。 杜文讪笑:“适当且有益的绯闻可以增加曝光率,也算是好事嘛。” 苏杭不知道,罗琅被挂了电话之后,又陷入了深深的纠结里。 又有才华又有钱又好看的……蒋宥时和晏颜都可以勉强符合要求。 偏偏他只有才华! 只有才华! 但是很快,罗琅便知道蒋宥时并不是他的情敌。 而且,他终于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他才会导致被撤资,并且知道自己原先打算假意追顾盼来报复晏颜……根本是自寻死路,捅了马蜂窝犹不自知的行为。 二、此生不负的誓言 因为罗琅电影计划暂时搁浅,顾盼接了另一份工作,给一档高收视率的婚恋节目当服装顾问。 她开始认真地为节目作准备,同时还要兼顾创立服装品牌的事情,一时之间十分忙碌,蒋宥时最近好像也很忙碌的样子,一连几天都没有怎么见到他,这样冷淡下来的相处模式,顾盼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之前那些莫名不对劲的感觉,都是她的错觉吧。 这样最好了。 然后在忙碌中,很快到了周末,这档节目是在周六晚上黄金档播出,因为是现场直播,所以要求很高,作为服装顾问,顾盼必须全程参与录制。 因为是第一次参与录制,节目组嘱咐她必须提前一个小时到,要现场再进行沟通。 顾盼按要求提前一个小时到达了演播大楼的录制现场,却发现四周一片安静,完全没有节目录制前的紧张气氛,不过现场已经布置好了,连地上都铺满了深红色的玫瑰花,顾盼一眼便能看出这些玫瑰价值不菲,她小心翼翼地注意脚下,生怕踩到。 玫瑰馥郁的芬芳让顾盼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暗叹这个节目可真是大手笔,就在她疑惑着是不是记错时间,准备打电话询问一下的时候,四周突然灯光大亮,舞台炫目的灯下之下,无数彩色的气球飞了起来,气球上写着似乎写什么。 然后,现场突然出现了许多的人,摄制组的工作人员也在其中,顾盼正觉得奇怪,想上前问问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人群突然分开,有一个人从中间走了出来。 竟然是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人影的蒋宥时。 他打扮得十分郑重,手里捧着一束很大的玫瑰花束,就这样缓缓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单膝跪下。 这是……要干什么? 顾盼怔仲了一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尴尬地想拉他起来,他却稳稳地单膝跪着,只微笑着仰头望着她。 “干什么啊,快起来。”顾盼压低了声音,拉了拉他道。 在顾盼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一只气球飘到了她的面前,她终于看清了气球上面写着什么。 willyoumarryme? “嫁给我,好吗?”蒋宥时微笑着看着他,开口求婚。 他的眼睛望着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亮亮的,看得人心里发慌。 顾盼有点懵,她不是已经答应过了么?为什么还要搞这么大的阵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这样郑重其事的求婚,顾盼突然就不敢开口了,他的眼睛里有一种让她十分害怕的东西。 她多希望是他看错了。 “会不会有点老套?可是我觉得上次的求婚太简单太没有诚意也太委屈你了,没有戒指、没有鲜花,也没有对你献上我的膝盖,所以我们再来一次吧。”见她不答,蒋宥时将手中的花束放到她手里,空出手打开了另一只手上攥着的戒指盒,打开,“盼盼,嫁给我好吗?” 我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蒋宥时未来的妻子。 我不愿意让你再遭受哪怕一点点委屈。 顾盼看懂了他眼睛里没有说出口的话,那样的眼神太真挚太一目了然,让她想装傻都不能。 然后,毫无预警地,眼泪猛地落了下来。 她咬着唇,告诉自己必须保持平静,因为她的心脏负荷不了太过激烈的情绪,她想极力保持平静,可是眼睛里的那些眼泪却是怎么也不肯听话,就那样扑簌簌地往下掉,怎么也收不住。 这场求婚仪式蒋宥时已经琢磨很久了,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女主角会是这样的反应,她咬唇落泪的模样让他的心都揪成了一团,他顿时有些后悔,不该搞什么惊喜的,应该跟她事先通个气儿的,都怪徐曙,出的这什么歪点子!要是让她受了刺激可怎么是好。 他忙不迭上前抱住了她,轻拍她的背。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该事先跟你商量一下,让你准备一下的,别哭了别哭了,求求你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他抱着她,轻声安抚着她,语气温柔小心翼翼,像在哄一个孩子。 哭得我心都碎了…… 顾盼哭着哭着,被一句雷得笑了出来。 最终顾盼也没有说出那个“好”字,蒋宥时虽然有些遗憾,但看顾盼哭成那样也没有强求,反正已经答应过了不是吗? 而此时,正在电视机前看这个节目,或被亲戚朋友通知看这个节目的观众,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浪漫的求婚,满满得几乎要溢出屏幕的、毫无原则的宠溺。 他们很快开始上网搜索节目里的男女主人公,男主角是蒋家太子爷、盛景总裁,妥妥的高富帅,而女主角竟是蒋家太子爷那位十年未见的未婚妻。 十年单身的等待,从未有过任何的花边新闻,任何一个女人都抵抗不了这样的深情不悔吧。 有颜、有钱、有身高、有家世,还有痴情。 顾盼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银河系。 当然,在一片感动祝福之余,“哭得我心都碎了”被各种恶搞,成了网络流行新词。 而此时,拯救了银河系的女主角正坐在男主角家的房间里神色复杂地看着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求婚戒指发呆。 “你还好吗?”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恍惚,蒋宥时十分不放心地问。 他距离她有点近,气息拂到她的脸上,带着一些暖暖的暧昧。 屋子里的灯光有一些昏暗,蒋宥时看着看着,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柔软的唇瓣上,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但是想到她刚刚才那样哭过,他十分艰难地忍住了想要吻上去的冲动,稍稍离她远了一些,想要平复一下内心的冲动。 顾盼却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幸福来得太快,既然她如此主动,蒋宥时又怎么可能不好好把握机会,双手不假思索地抱住了她,食髓知味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吻深情而缱绻。 顾盼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她能够感觉到这个男人有多喜欢自己,这种感觉让她心里涨得发疼,又酸涩得想哭。 然后,冷不丁地,手机铃声响了。 蒋宥时微微一顿,完全不想去理会那恼人手机,奈何来电十分的不识趣,铃声一直响个不停。 顾盼伸手推了推他。 蒋宥时只得停止了这个让他着迷不已的吻,转身去拿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眉头微微一蹙,接通了电话。 “你个逆子!你怎么敢擅自决定自己的婚事!快给我滚回来!”电话刚一接通,便响起了蒋正天的咆哮声,十分愤怒的样子。 顾盼看了他一眼。 蒋宥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一点都没有要避讳她的意思,只淡淡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我的婚事难道你能做主?” 这个刚愎自用且毫无担当的男人,当年明明有恋人,却抵不过家庭的压力娶了她的母亲,结果两个女人都不得善终。 对秦婉也是,秦婉把持着顾家的时候,他让她登堂入室,甚至许诺要娶她,结果在秦婉失势之后,之前的诺言半点不作数,忙不迭地撇清了关系。 这个自私的男人,他真正爱的,大概只有他自己吧。 蒋宥时轻飘飘甚至不带一丝讥诮的一句话,让暴怒的蒋正天哑火了,他怔怔地放下电话,目光呆愣愣的。 “爸爸?哥哥怎么说?他怎么可以娶顾盼那个女人,当年明明都已经要解除婚约了……而且顾盼对蒋家半点助力都没有,娶这样一个女人难道不会被笑话吗?”莫琳琅见蒋正天还没有说到重点便挂了电话,忙火上浇油道。 蒋正天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没有再听莫琳琅挑拨,自己孤身一人上楼去了。 他的身体微微佝偻着,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 是啊,他总是忘记,当年那个沉默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那个孩子亲手将他赶下了王坐……如今的他,根本左右不了他的决定,即便他还是挂着蒋氏总裁的名头,但真正作主的那一个,早就不是他了。 蒋宥时扔了电话,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顾盼,一副还想要继续的样子。 他的目光实在太具侵略性,顾盼被他看得想装傻都不能,她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道:“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她的身体的确不适宜熬夜。 蒋宥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我送你回去。” ……他是不是忘记了她就住在隔壁啊!顾盼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蒋宥时全当没看到顾盼满脸的吐槽,握住她的手,凹了一个十指相扣的造型,满意地欣赏了一下,牵着她走了出去。 顾盼一脸黑线地让他送到了隔壁门口。 “要不……我进去坐坐?”蒋宥时又磨蹭了一下,提议道。 顾盼嘴角抽搐了一下,提醒他:“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们早点把婚期定下来吧。”蒋宥时有些难耐地道。 “……” 就在蒋宥时还想再腻歪一番的时候,门突然“砰”的一声打开,顾安安黑着脸站在门里,瞪向顾盼:“这都几点了!” 顾盼忍不住黑线了一下,这种被家长抓到早恋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是我多留了她一会儿。”蒋宥时好脾气地跟顾安安解释,一副好姐夫的模样,在节目中求婚之后,他已经暗搓搓成功在顾盼身上打了自己的标签,为自己正了名,所以完全可以挺直腰杆说话了。 顾安安却是完全没有要给这个即将上任的“姐夫”面子,恶狠狠地瞪了蒋宥时一眼,一把扯了顾盼进门,然后,“砰”的一声把蒋宥时关在门外了。 蒋宥时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这个恋姐癖的熊孩子。 客厅里电视打开着,薇薇安正坐在沙发上,看到顾盼被顾安安拉起来,她抬头看了一眼,神色看起来有点复杂。 当然,顾安安的脸色也不好看。 ……所以说,这种晚归被家长抓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纵然顾盼正纠结着,也忍不住有点抓狂,她已经成年了好么!而且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好友和助理,一个是她的妹妹,现在一副你要结婚我们很不爽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你答应他的求婚了?”沉默了一下,顾安安问。 这是顾盼很想逃避的问题,她答应了,可是她恨不得自己没有答应,想到那个男人眼里满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欢喜,顾盼就心里疼得厉害,恨不得扇那个自作聪明的自己一巴掌。 顾盼的沉默让顾安安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她转身走回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顾盼按了按额头,对顾安安的态度也十分头疼,顾安安不喜欢她结婚吗?还是因为不喜欢她要结婚的对象蒋宥时? “你和蒋宥时的事情……之前跟晏颜说过吗?”坐在沙发上的薇薇安看着她,忽然问。 顾盼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她答应蒋宥时的求婚是一时冲动,然后蒋宥时策划了那个惊人的求婚仪式对她来说也是十分突然,甚至是惊大于喜的。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消失了几天的蒋宥时竟是突然放了这么一个大招。 “晏颜喜欢你,你知道的吧?”薇薇安咬了咬唇,道。 “她也喜欢你啊。”顾盼下意识便道。 “难道你没有意识到,你对他是不同的吗?”薇薇安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像是伤心,又像是愤怒。 顾盼微微蹙了蹙眉。 “这次我之所以提前过来,是因为晏颜打了电话给我,说你这边出了状况,需要我帮忙。”薇薇安定定地看着顾盼,道,“你认识晏颜比我久,他是怎么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我不相信,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出来他有多爱你。” 也许,她早就察觉了。 但她刻意忽略了。 有些事情,没办法面对,她便潜意识在逃避。 顾盼垂下头,抬手捂住脸,半晌,就在薇薇安有些心慌的时候,才听到她低低地说:“……就这样吧,维持现状对他来说比较好。” 她已经感觉十分的罪孽深重了,不要再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她一个人孤身太久,她也想要一份美好的爱情,可是她的身体不容许,那对她来说太奢侈。 到最后……到了最后那一天的话,跟她在一起的那个人,被留下的那个人,该有多凄惨。 她甚至不敢想象。 顾盼睡到半夜的时候,被惊醒了,胸口闷得厉害,仿佛坠了一块大石头似的,连呼吸都困难。她急促地喘息了几下,赶紧起床吃了药,然后垫高了枕头,刚躺下去,便被震天响的敲门声吓得又坐了起来。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凌晨一点,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敲门,听起来门外站了个凶神恶煞一般。 顾盼走到客厅,便见薇薇安和顾安安都起来了,两个人看起来都很清醒,一副没有睡着的样子。 见薇薇安准备去开门,顾盼有点担心地上前先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 然后愣住了。 站在门外的,竟然是晏颜。 薇薇安走上前,看了顾盼一眼,打开了门。 晏颜站在门外,阴沉着脸看着顾盼,仿佛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顾盼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勉强笑了一下:“你不是去剧组了吗?这么晚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答应蒋宥时的求婚了?”他看着她,问。 顾盼垂下眼帘:“嗯,答应了。” “为什么?”他看着她,沉沉地问。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到最后你选择的竟然还是他? 明明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是我,明明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在你身边的是我,难道你一点也看不到我的存在吗? “我知道我最近很忙,没有时间陪着你,我知道你因为我受到了很多骚扰,等拍完这部剧我就退出娱乐圈了,你再等我一下好不好?”见她只是沉默,晏颜感觉自己的心也一路往下沉,快要沉进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了,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走到顾盼面前,小心翼翼地执起她的手,“我喜欢的人,从来都只有你,没有别人,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我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啊……盼盼,为什么你一直看不到我呢……” 他一脸紧张地看着她,那双波光潋滟的眸中委屈得几乎要流出泪来,他的脸上,伤心欲绝的表情那样真实。 再不是以前浮夸的演技,而是无法直视的真实。 “别说了……” “我把手里所有女人的号码都删了,以后我再也不玩这么幼稚的把戏了,你不要嫁给蒋宥时好不好?” “别说了!”顾盼感觉自己完全听不下去了,她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开的时候,晏颜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也空了一片,他下意识便想重新将她的手纳入掌中,可是有人大步走进门来,将顾盼拽到了身后,藏了起来。 蒋宥时也是被这个大半夜来敲门的神经病吵醒的,他简直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这样没脸没皮地来挖他的墙脚! “盼盼已经答应要嫁给我了,你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蒋宥时义正言辞一脸正气地看着他道。 当然,他把顾盼藏在身后,藏得严严实实的。 他多怕顾盼会因为晏颜的告白而挣扎动摇。 晏颜定定地看向蒋宥时,一双波光潋滟的眸中有风暴酝酿。 “你十年前,已经放弃过她一次了,怎么还有脸让她嫁给你?”晏颜冷冷地看着他,“她最痛苦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她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她早餐喜欢吃糖心煎蛋,她晚上睡觉习惯亮一盏灯,她不能吃辣,最喜欢的饮料是白开水,这些你都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要她嫁给你?” ……这是开启嘲讽模式了吗。 蒋宥时额头青筋跳动了一下:“不劳你费心,以前欠她的,我会用以后的一辈子来好好偿还,她喜欢吃什么,有什么习惯,我们有一辈子可以互相了解。” “一辈子”这个词让顾盼的眼皮微微一跳,她看了一眼还要不依不饶的晏颜:“大晚上的你们别吵了,晏颜你这么晚过来路上没休息好,我的房间给你睡吧。”说完,她拉住了蒋宥时的手,对蒋宥时道,“我去你那里睡。” “顾盼!”晏颜悲哀地唤了她一声。 顾盼拉着蒋宥时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对谁残忍 看到蜷缩在他床上睡着的顾盼,蒋宥时才有了一种她将成为他妻子的真实感,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然而很快,他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她最痛苦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她早餐喜欢吃糖心煎蛋,她晚上睡觉习惯亮一盏灯,她不能吃辣,最喜欢的饮料是白开水,这些你都知道吗? 你有什么资格要她嫁给你? 晏颜那些满是愤恨不平的话仿佛魔咒一般打散了他的沾沾自喜,蒋宥时的眉头蹙成了一个疙瘩。 他伸手替她盖好被子,告诉自己,不要紧,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对她好,她曾经所遭受到的那些委屈和痛苦,他都会用双倍的幸福来补偿。 还好,她愿意给自己这个机会。 一切,都还来得及。 默默在心里说服了自己,蒋宥时起身准备去客厅将就一晚,谁知他刚刚站起身,他以为已经睡着的顾盼却是忽然伸手拉住了他。 “一起睡吧。”她闭着眼睛道,声音十分困倦的样子。 她的手凉到不像话,蒋宥时稍稍一怔之后,便从善如流地爬上床,在她身边躺下,然后握住她的手,替她捂着。 “对不起。”他忽然轻声道。 顾盼睁开眼睛,看向他:“什么?” “当年的你,很害怕吧,十六年的人生突然被颠覆,并且是以那样残酷的方式,全城皆知,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在那样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孤独地面对这一切。”因为深深的愧疚和心疼,蒋宥时的声音有些喑哑。 “不是啊,我早就知道了。”顾盼又闭上了眼睛,道。 蒋宥时一愣:“什么?” “关于我不是爸爸妈妈亲生女儿这件事,在安安出生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顾盼没有睁开眼睛,因为困倦,声音也有些迷糊。 她说得轻描淡写,蒋宥时却是十分震惊。 震惊过后,他却感觉心里更难受了。 顾安安出生那一年,她才8岁吧。 顾盼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蒋宥时心里的翻腾,翻了个身,窝进了他怀里,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这种温暖的感觉很舒服,顾盼疲惫得很,一会儿就睡着了。 蒋宥时却是迟迟没有睡着,他盯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 早上起床的时候,顾盼迷茫了一阵,才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侧过头看了看,蒋宥时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坐起身,稍稍缓了缓,穿了拖鞋下床。 客厅里有淡淡的香味,蒋宥时在厨房里忙碌。 ……他会做饭? 蒋宥时可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会做饭的男人呢。 “醒了?”蒋宥时听到她的脚步声,转过头笑道,“我做了早餐,快来吃吃看。” 顾盼走进厨房,便看到餐桌上摆着一碟煎蛋和一杯水,煎蛋边缘有点焦,看起来不怎么样。 不过……顾盼扫了一眼垃圾筒,比起垃圾筒里那成堆的焦黑成一团的东西,碟子里这一个显然是已经十分成功的煎蛋了。 顾盼在餐桌前坐下,慢慢喝完了水,然后在蒋宥时期待的目光下,咬了一口煎蛋,有点老,不是糖心的,蛋黄已经全熟了。 “怎么样?”蒋宥时一脸期待地问。 顾盼摇摇头:“不怎么样。” 蒋宥时期待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顾盼笑了一下,慢慢将煎蛋吃完了,才道:“他是他,你是你,你没必要跟他一样,毕竟我要嫁的人是你,不是吗。” 蒋宥时抬手抚了抚她因为早上起床而显得有些毛躁的短发,十分自信地道:“看着吧,我只会比他对你更好,一辈子都这么好。” 顾盼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吃完早餐,顾盼回去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晏颜、薇薇安、顾安安,都走了。 站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顾盼慢慢地露出了一个苦笑,然后打了个电话给薇薇安。 没有人接。 薇薇安大概在生她的气吧。 毕竟晏颜都那么恳求她了,她却做得那么绝,半点颜面都没有给晏颜留。 可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够决断,才是残忍。 顾盼和蒋宥时的婚期定在12月中旬,因为蒋宥时认为顾盼“急着”要嫁给他,很是自得,当然也会尽力满足她的愿望。 然而,就在婚期渐渐临近的时候,阴影却也如影随行。 起先,是一份名不见经传的报纸写了一个十分狗血的小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被富豪领养的孤女,她心思深沉手段了得,深受养父母宠爱,在家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富豪夫妇的亲生女儿,养父母还给她订了一个十分了不得的未婚夫。之后养父母先后过世,她是养女的事情曝光,她便卷了大笔的财富远遁国外,创立了小有名气的工作室。 十年之后,她华丽归来,和异父异母的的妹妹抢夺家族企业的继承权,然而世间总有公义在,到底还是棋差一着,可是虽然没有能够得到家族企业,她却成功赢回了前未婚夫的心,那位身家不菲的前未婚夫当众求婚,羡煞众人,让人不得不感叹此女的心机和手段。 这个狗血故事影射顾盼之直白,几乎就是指着顾盼的鼻子在说了。 这故事仿佛一个引子,然后各种报道开始层出不穷。 网上也开始出现大量关于顾盼的贴子。 “‘灰姑娘’的成功之路。” “拯救银河系不重要,高智商高情商高手段才重要。” “盖楼拯救太子爷,让太子看清顾盼这个女人的真面目!” 与之前的羡慕调侃与祝福不同,贴子里充斥着各种谩骂,满目都是“心机婊”、“白眼狼”诸如此类的词语,甚至出现了关于#太子不要娶顾盼#热议话题。 在一堆水贴中,很快出现了一个“高质量”的楼层,楼主进行了深度扒皮,扒出了顾盼在国外创建的工作室便是最近风头正盛的“penny工作室”,曝光了顾盼的大量照片和个人信息。 坐在办公桌前的蒋宥时脸色黑沉沉的。 “查到是谁在搞鬼了么?”他问。 “幕手推手似乎不只一个,但时间太紧张,目前只查出一个……”徐曙犹豫了一下,推了推眼镜。 “说。”蒋宥时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是琳琅小姐。”徐曙忙道。 蒋宥时眯了眯眼睛,“她果然是嫌现在的日子太快活了。” 徐曙默默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不作不死啊,琳琅小姐。 蒋家大宅里一片死气沉沉,蒋正天被架空了权利,眼不见心不烦出国旅游去了,蒋宥时又几乎不回来,偌大一个宅子只有莫琳琅一个主人,该理来说,她应该是十分自由快活的。 更何况,在她的推动之下,顾盼现在已经成了过街老鼠,名声尽毁。 蒋家怎么可能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当家夫人,就算蒋正天管不了蒋宥时,还有蒋家族老盯着呢。 莫琳琅对自己的手段是相当得意的,可是就是有人看不得她痛快,此时,她正一脸恼火地在对着电话吼。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被顾安安整得连门都进不了吧?爸爸是不可能再让你这种女人进门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莫大小姐,我要是你,就不会把话说得那么满。”秦婉刻意又做作的声音在莫琳琅耳边响起,仿佛一只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你说,如果让蒋宥时知道,当初是你放出假消息说蒋家要同顾家解除婚约的,你说蒋宥时会不会饶了你?” “你是狗急跳墙了吧?你有什么证据说当初蒋家要解除婚约的消息是我放出来的?是,就算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你说,我哥是信你,还是信我?”莫琳琅不屑地嗤笑。 虽然蒋宥时也没有多喜欢她这个妹妹,但显然他更讨厌秦婉那个恶心的女人。 “你以为,蒋宥时有多喜欢你,如果不是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妈,蒋宥时又怎么会幼年失母,你们母女两个,说是他的仇人都不为过!”秦婉恶狠狠地道。 莫琳琅脸色微白,这些事情,其实她是心知肚明的,可是被这样指着鼻子说出来,她却仍是没办法接受,她没办法接受曾经暗恋了许久的男人,竟然深深地恨着她。 莫琳琅完全不想再听秦婉胡说八道,她直接挂了电话,秦婉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而事实上,现在她已经不能对任何人造成威胁了。 至于当年的事情……谁又能证明,那是她放出的消息呢? 莫琳琅轻哼一声,转过身,然后一下子僵住,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 蒋宥时正站在她的房间门口,面色阴沉地盯着她。 ……他都听到了? 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莫琳琅心里直打鼓。 正在她打算开口补救的时候,蒋宥时竟然是笑了一下,点点头,只说了一句“你很好。”便转身离开了。 留下莫琳琅面色忽青忽白地站在原地。 他果然……都听到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已经过去十年了,他还能拿她怎么样?更何况,还有爸爸在呢,爸爸肯定不会放任他乱来的。 莫琳琅这样安慰自己,但她显然高估了蒋正天的本事,低估了蒋宥时的手段。 蒋正天回来的时候,莫琳琅已经远远地被送出了国。 而对于蒋宥时的行为,蒋正天并没有发表意见。 在蒋宥时的授意之下,网上的风波很快平息了下去,而这一些,蒋宥时都小心翼翼地瞒着顾盼。 以至于作为本该处于舆论风口浪尖的顾盼,基本处于置身事外的状态。 莫琳琅拼命作死,结果只作死了自己,却基本没有对顾盼造成什么伤害,这大概是她最呕的事情了吧。 桌子上的日历已经翻到了12月,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屋子里的暖气很足,一点也感觉不到外面的严寒。 自那天凌晨之后,顾盼便再也没有见过晏颜,薇薇安也对她不冷不热的,顾安安则是搬回了顾宅。 对于顾安安,顾盼也没有强求她一定要留下来,因为顾盼对于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她不确定自己还可以护着她多久,只是在顾安安搬走之后,打了个电话给李阿姨,将心理医生说的话仔仔细细地嘱咐了一遍。 顾盼坐在落地窗前的摇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外层层叠叠飘落的雪花,想着,也不知道,顾安安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去看医生。 关于最近闹得轰轰烈烈的新闻,作为新闻事件的主角,顾盼并不是毫不知情的,虽然蒋宥时几乎将她护得密不透风,但总能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 更何况,作为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莫琳琅给她打了电话,气势汹汹地吼了许久,顾盼从她因为愤怒和委屈而有些语无伦次的吼叫中大概摸到了重点。 第一、当年,蒋氏欲与顾氏解除婚约的确是假消息,而这个假消息是莫琳琅放出来的;第二、最近莫琳琅又作了大死,然后蒋宥时两罪并罚,停了她的卡,把她遣送出国了。 打那个电话的时候,莫琳琅已经被押送到机场了,她是在厕所里偷偷打的泄愤电话。 “你到底有什么好的!蒋宥时凭什么那么喜欢你!”这是莫琳琅在被挂断电话之前吼的最后一句话。 顾盼又想起了十年前,她被赶出顾家,在街头商场的led显示大屏上看到那则新闻时的彷徨。 原来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莫琳琅一个不入流的小手段。 “在看什么?”蒋宥时走到她身后,伸手环住了她,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问。 “下雪了。”顾盼侧了侧头,道。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呢。 十年前,她离开顾家的那一天,也是个雪天,所以顾盼其实很不喜欢雪天。 她总觉得下雪的天气阴郁而寒冷,让人不适。 “别看了,我做了你爱吃的葱姜蛏子和锅烧河鳗,来吃饭吧。”蒋宥时吻了吻她的脸颊,哄道。 这个男人,如今俨然成了一个煮夫。 顾盼后来才知道,在李阿姨那天晚上宣扬了外面的吃食不健康之后,这个男人竟然报名去学了厨艺。 顾盼伸手,轻轻捧住他的脸,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蒋宥时因为吃惊而稍稍顿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眼神微微一黯,抱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一个温柔而缱绻的吻,不带一丝的情欲色彩,感觉到唇上温暖柔软且小心翼翼的触感,顾盼几乎要掉下泪来。 答应他的求婚,是阴差阳错,是自我欺骗,可是现在,她却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卑劣的小偷,偷走了他的心,却根本没有办法给他一个“一辈子”的承诺。 更糟糕的是,她感觉自己的心,也丢了。 吃过饭,蒋宥时去了公司。 顾盼在蒋宥时离开之后,一个人也出门了,她又去了医院。 从医院走出来时,顾盼恍恍惚惚的,心里沉甸甸的,还是不行……手术成功的机率太低了。 不手术她还有几年好活,但是手术的话,她可能立刻就会死。 正有些恍惚的时候,她接到了蒋宥时的电话。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我药吃完了,出来买药。”顾盼随口撒了个谎,然后又问道,“你回过家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了么?” “药吃完你跟我说就好了,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出去。”蒋宥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 “好了好了,别担心,没有那么严重,事情早就过去了,如今大家不都知道我是未来蒋太太么,不会有人再给我泼硫酸的。”顾盼语气轻松地安抚他。 她并没有提最近的新闻事件,蒋宥时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蒋宥时平时很好哄,但这方面却十分固执:“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顾盼有些无奈地报了个地址,与她检查的医院有一段距离,然后便慢慢走过去,在那里等着蒋宥时来接。 蒋宥时来得很快,几乎是顾盼刚走到那里,他便到了。 “以后就算要出门,也记得跟我说一声。”蒋宥时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了。”顾盼乖乖地答应。 她想,她真是个残忍又自私的坏女人。 晏清最近有些焦躁,他手上的生意出现了一些问题,出手的是蒋氏,算算时间,这个时候蒋宥时应该查出来莫琳琅惹出来的那个新闻事件有他在幕后推动了,不然,以莫琳琅的智商和行动力,不可能将事情闹得这么大。 这是蒋宥时对他的警告。 晏清的焦躁不仅仅是因为蒋宥时的警告,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联系上凯特了。 时间上算起来……便是在凯特介绍了晏颜来找他,暴露了凯特和他的关系之后吧。 然后,在这一天清晨,晏清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是他安排去找凯特的人,对方告诉了一件事。 凯特已经死了,死于毒品注射过量。 挂了电话,晏清狠狠将手机砸向了墙壁,凯特向来洁身自好,他是从来不碰毒品的,又怎么可能过量。 他知道,是晏颜的反击,开始了。 但晏清没有想到,晏颜的反击会来得这样的迅速且猛烈,慈善晚宴后台的那一巴掌仿佛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一样,拉开了晏家覆灭的序幕。 晏光明也没有想到,慈善晚宴后台的那一巴掌会引起那样严重的后果,明明有危险公关出面干预,还是压不住网上狂热八卦的浪潮,晏颜的身世过往被八了个干干净净。 因为晏颜的巨星身份,这个事件闹得十分大,晏清当初暗下推动顾盼的新闻,除了习惯性对付顾盼给晏颜添堵之外,也是为了想要盖住晏颜的新闻。 奈何晏颜身份特殊,顾盼的新闻根本压不住。 然后,潘多拉魔盒打开,各种令他焦头烂额的事情接踵而来。晏清参与走私事件把整个晏家送上风口浪尖。 偌大一个晏家,以摧拉枯朽的姿态倾塌。 关于晏家的消息,顾盼是在蒋宥时的口中听到的。 蒋宥时说,是有人在针对晏家。 那个人显然不是蒋宥时,他只是给了晏清一个小小的教训,而那个针对晏家的人,显然更疯狂。 似乎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在各种准备和忙碌中,12月中旬很快就到了,纵然基本万事不用她操心,顾盼也忙得晕头转向,试婚纱,拍婚纱照,诸如此类总不可能假手于人。 蒋宥时为了蜜月假期也是拼了,在结婚前一天,还在公司忙着。 吃过午饭,顾盼感觉身体太过疲惫,便小小地午睡了一下,刚睡着便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来电的是顾宅的李阿姨。 “大小姐,你明天就结婚了,小小姐说要请你回老宅吃顿饭,也算安慰一下先生太太的在天之灵。” “嗯,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回去一趟的。”顾盼坐起身,又问,“安安最近怎么样?我昨天跟陆医生联系,陆医生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去了。” “小小姐挺好的,因为公司事务太忙,没有拨出时间来。”李阿姨道,“小小姐现在在家呢,她说她过来接你。” 顾盼犹豫了一下:“我自己过去吧。” 李阿姨顿了一下,似乎是问了顾安安一句,然后有些无奈地道:“小小姐已经拿了车钥匙出去了。” “安安自己开车?”顾盼有些惊讶。 “嗯,你可别小看小小姐,小小姐已经有三年驾龄了呢。”李阿姨这么说的时候,似乎有些骄傲,像是母亲在夸自己的孩子。 顾盼笑了一下,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不管怎么样,李阿姨对顾安安的心,是毋庸置疑的。 大概过了有一个小时,顾安安打电话来,说在楼下等她。顾盼想了想,下楼前给蒋宥时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她回顾家大宅去了。 顾安安有些沉默,一直安静地开着车。 顾盼坐在副驾驶室,侧过头看着顾安安开车的样子,她似乎有些紧张,并不像李阿姨说得那样娴熟。 “别紧张,手放松一点,你出汗了。”顾盼轻声道。 “姐姐。”顾安安却是轻声喊了她一声。 “嗯?”顾盼看向她。 “我最喜欢姐姐了,可是有人告诉我,我对于姐姐来说,只是一个不得不背负的枷锁,姐姐你是这样认为的吗?”顾安安轻声道,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泛白。 顾盼微微一怔,然后蹙眉:“是谁跟你讲这样的话?”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事实吗?”顾安安问,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总说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可是十年前你丢下我一个人,现在,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了,是吗?” 顾盼发觉她的状态有些奇怪:“安安,你先停车。” 顾安安没有理她,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牙齿深深地咬进唇肉里,殷红的血染红了白森森的牙齿。 “安安,不管是谁在跟你讲这样的话,他都只是想混淆你的思维,是居心叵测,在你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就一直期待着你的诞生,我又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呢?十年前我的离开是逼不得已,十年后我之所以会回来,也是因为放心不下你。”顾盼深怕刺激她,放缓了声音试图说服她。 “你骗人!”顾安安突然大叫,她愤愤地看向顾盼,“你明天就要嫁给蒋宥时了!你会变成蒋太太!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姐姐了!” “安安,你先把车停下好不好?”顾盼急急地道,“就算我结婚了,也不能改变我是你姐姐这件事啊,为什么我结了婚就不是你的姐姐了呢?” “你骗人!你骗人!你总是我骗我!我的姐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让你嫁给蒋宥时的!” “安安!当心!” 车子刚好经过一个三叉路口,在视线的盲点处突然冲出一车大卡车,猛地向着她们撞了过来。 一切发生得那样突然,突然到顾安安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只得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辆卡车撞了过来。 然后,她感觉顾盼一把拽住她,将她紧紧地护进了怀中。 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四周一切都成了虚无,只有姐姐渐渐变得缓慢的心跳无比清晰,她感觉到有温热的,带着腥味的液体滴落了下来,粘糊糊流了她一脸。 她睁大被血糊住的眼睛,看着姐姐手里捏着手机,手机上是一个未拨出去的号码。 她伸出手,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盼盼?我看到短信了,你已经到顾宅了吗?我才看到短信的,你又先斩后奏,不是说了不要一个人出去吗。”蒋宥时有些不满地声音絮絮叨叨地响起。 和以前那个冷漠的总裁简直不是一个画风。 “我手上的工作已经差不多都解决了,剩下的交给徐曙就行,我过会儿来顾宅接你,我们回去吃饭吧,做个烛光晚餐告别一下我们最后的单身生活,明天我们可就是有主的人了。”蒋宥时声音轻快地说着,久久没有听到顾盼的声音,不由得有些疑惑,“嗯?能听到我说话吗?信号不好吗?盼盼?” 顾安安抖了抖唇,却发不出声音,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尝到嘴里的血腥味,也不知道那血是她咬出来的,还是姐姐的……她打了个激灵,颤抖着挤出了几个字,“……宁里路……救……姐姐……” 蒋宥时的声音一顿,猛地尖锐起来:“顾安安!你在哪里!你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仔细听,他的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仿佛满含着恐惧。 可是顾安安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什么了。 蒋宥时来得很快,甚至比救护车和警车都快,然而顾盼紧紧抱着顾安安卡在已经被撞得严重变形的车子里,根本出不来。 肇事的卡车早已经逃逸,不在现场。 最后还是警车赶到,出动了消防车,这才将两人从车里解救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顾盼和顾安安满身都是鲜血,顾盼早已经失去了意识。 顾安安躺在担架上,有些吃力地侧过头,看向另一副担架上的顾盼,她满身鲜血一动不动,仿佛就要就此长眠一样,这样的念头刚一升起,顾安安便感觉一种五内俱焚般的巨烈痛楚灭顶而来,她狠狠地喘了一下。 顾盼被快速送上救护车,在上车的时候,担架微微震动了一下,顾盼的手无力地滑出了担架外,顾安安的瞳孔便是猛地一缩。 看着那伤痕累累被鲜血浸染的手,顾安安漆黑的眼睛一片空洞,刚刚,就是那双手,将自己护在了身下。 她刚出生就失去了妈妈,爸爸也对她十分冷淡,她童年所有的温暖和美好都是因为姐姐,直至爸爸过世,秦婉告诉了她一个令她恐惧不已的秘密,她的姐姐顾盼……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她对于这个曾经一心想要当她继母的姨妈并无好感,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何况是这样可怕的事情,可是这位热心的姨妈却找到了当年顾盼被领养的证据,并且不时地对她灌输要小心顾盼,不要被顾盼抢走顾氏的念头。 然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将姐姐赶出了家门。 她一直视姐姐为自己的保护神,她一直以为是姐姐丢弃了她,可是她从来不肯正视,当年的姐姐,是在秦婉和李阿姨的双重压力之下,被赶出顾家的。 姐姐从来没有对不起她。 可是,她却一再任性地往她心口插刀子。 甚至,在她结婚前一天,惹出这样的事情,明明是她惹出来的事情,可是在那样的生死关头,她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为什么…… 四、狼心狗肺的女人 晏颜接到晏清电话的时候,正在参加电影杀青宴,看到来电显示,他起身离开宴席,走到外面的走廊里接电话。 “阿颜。”晏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还有心情来跟我装模作样,看来晏家还没垮得那么彻底吗。”晏颜嗤笑一声,懒洋洋地道。 “我发了一条新闻视频给你哟,记得好好看看。” 说完,不待晏颜开口,电话便挂断了。 晏颜蹙了蹙眉,看了一下接收到的视频,点开。 “这里是宁里路213号桩,在这附近刚刚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肇事车辆逃逸,两名伤者已被送入医院,据目击者称,伤者系顾氏企业最年轻总裁顾安安,以及蒋家太子爷的未婚妻顾盼……”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晏颜感觉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他的视线盯着外景记者身后那辆车身整个被撞得凹了进去的黑色轿车,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正在这时,仿佛掐着时间估算着他已经看完了视频,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晏颜木着脸接了电话。 “亲爱的弟弟,满意我的回礼吗?”晏清的声音带着笑,“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呢,明明凯特给你配了药,可是你却正常了,这不合理啊,而引起这一切不合理的因素,自然是都要剔除的。 “她会收到恐怖包裹,是因为你。 “她会被泼硫酸,是因为你。 “现在,她会死,也是因为你。 “因为你,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脏东西啊,我真讨厌你,一个极其不名誉的私生子,有着那样肮脏的母亲,竟然还敢试图踩着我上位……”晏清说着说着,有些兴奋起来,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 晏颜觉得,晏清曾经是他的噩梦。 可是对于晏清来说,晏颜却也不遑多让。 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富二代,晏清无疑是优秀的,他没有长成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学业优异,有良好的人际关系,在长辈中的口碑也不错,提起晏家的晏清,谁都会夸一声。 他是父亲的骄傲。 晏清很享受这一切。 可是这一切,在晏颜出现之后,便都变了。 这个极其不名誉的私生子,这个从小在鱼龙混杂的环境长大的私生子,却是出奇的优秀。 优秀得令人咬牙切齿。 他轻而易举地盖住了晏清的光芒。 晏清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这种感觉的的呢?大概是从晏颜转学之后,第一次考试便轻易登上年级榜第一的位置的时候开始的吧。 父亲对于晏颜,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可是那一次,父亲竟然破天荒夸奖了晏颜…… “说完了?”晏颜声音平淡地打断了晏清的回忆,直截了当地道,“果然一切都是你在搞鬼,这样我就放心了。” “什么?”晏清一愣。 “这样,就算晏家被彻底毁掉,就算你被关进疯人院,我也没有任何的愧疚感了。”晏颜淡淡地道,“不过真可怜呢,原来你会疯掉的源头,竟然是因为自卑啊,还真是个输不起的人呢,可是你要知道,通常输不起的人,最后会输得最惨。” 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之后,晏颜默默了站了一会儿,然后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看着碎了一地的手机碎片,他的眼神如刀一般锋利冰冷。 是他疏忽了,低估了那个疯子疯狂的程度。 蒋宥时坐在手术室外面,整整煎熬了七个小时。 头部受了猛烈的撞击,身上有多处骨折,顾盼的情况十分糟糕,更糟糕的是……她因为先心脏的并发症,出现了急性心衰,九死一生。 签下手术同意书的时候,他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这个明天就要嫁给她的女人,现在躺在手术室里,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呼吸,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直接掐死这个女人。 顾盼恢复意识的时候,只感觉全身都在痛,仿佛身上的某些骨头被碾碎了又重新拼接起来,整个身体都木木的不听使唤,胸口也很痛,仿佛被开了个口子似的,顾盼有些疑惑,她记得当时她是胸口朝下护着顾安安的,应该不会伤到胸口吧? 她皱了皱眉,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 最初始,眼前是迷蒙蒙的一片,她费力地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一切才慢慢清晰起来,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床边闪动的红色数字监护仪,随后她察觉到她是戴着呼吸机的。 眼珠子微微动了动,转而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顾盼微微一怔。 是蒋宥时。 穿着隔离衣的蒋宥时正坐在床前,定定地看着她,因为戴着口罩的关系,就露出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只是那双眼睛黑漆漆的,看起来有点瘆人。 见顾盼睁开眼睛,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似是一顿,随即骤然亮得吓人。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终于醒了啊。”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然后,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他戴着无菌手套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然后慢慢滑向她的脖子,一副要掐死的样子。 顾盼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伤者刚醒,不适宜被打扰,请你先出去。”有医生进来,走到病床前开始检查监护仪上的数据。 蒋宥时定定地站在原地,仿佛脚下生了根似的不肯走,最后被强行拖了出去。 看着被拖走的蒋宥时,顾盼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正身处于icu,即重症监护室。 虽然人已经清醒了,但顾盼还必须留在icu继续接受观察。 这里的规矩比较严格,每天只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蒋宥时每天都来,而且每次都是待满半个小时,等护士赶人才肯走,但是他却是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盯着她看,看得顾盼压力山大。 终于,在她醒过来的一个月之后,她摘掉了呼吸机,转入了普通病房。 “蒋宥时。”她喊那个坐在他床边的男人。 这个男人,除了在她刚睁开眼睛的那一天,骂了她一句狼心狗肺的女人之后……就再也没有跟她说过话。 果然,他依然没有搭理她。 “宥时……”她自知理亏,放软了声音,略有些讨好地看着他。 他连眼睛都不带瞄的。 正在顾盼琢磨着是不是再加把劲儿撒个娇的时候,有警察敲门进来了,要调查当日发生的事故,顾盼这才知道肇事车辆竟然逃逸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事故发生时的状况,越想越觉得那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案,那辆卡车……分明是故意撞过来的。 她记不清卡车驾驶员的脸,但她记得他脸上的表情,那并不是惊慌的表情,那表情过于平静了。 如今再回想那时的细节,竟是止不住的毛骨悚然。 凶手是谁?凶手的目标又是谁?是她?还是顾安安? 那个在顾安安耳边挑唆的人又是谁? 想到这里,顾盼又小心翼翼看了冷着脸坐在一旁的蒋宥时,自从她醒之后,就问过顾安安的情况,可惜医生护士都不知道,她试着想问蒋宥时,可是只要一提起顾安安的名字,蒋宥时的脸色就像要再把她掐死一回。 转入普通病房之后唯一的好处是相对自由了一些,而且渐渐开始人来探望她。 第一个来的是薇薇安,她眼睛红红的,也没有多留了,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第二个来的是徐律师,顾盼私下里偷偷问了顾安安的情况,徐律师也摇头表示不知情,说目前顾氏公司请了职业经理人在管理。 后来苏杭和罗琅也来了。 他们留的时间都不长。 而且蒋宥时全程陪同,顾盼几乎找不到什么机会私下里同他们说些什么,就算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也问不出什么来。 顾盼有些恼火了。 她受伤也不是她乐意的,干吗一副她犯了滔天重罪的样子! “蒋宥时,我们谈谈。”冷着脸,顾盼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道。 “谈什么?”蒋宥时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顾盼在心底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愿意开口交流就好,然后还没有待她开口发难,蒋宥时已经冷冷地开口了。 “谈谈你舍己为人救下了顾安安,为此自己差点丢了性命? “谈谈作为未婚夫的我在结婚前一天必须接收未来妻子无数张病危通知书? “谈谈遍体鳞伤全身多处骨折内出血脑震荡的你出现先心脏并发症九死一生? “还是……谈一谈你在等待的,那个子虚乌有的心外科权威? 蒋宥时每说一句,顾盼便矮上一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猛地一脸呆滞地看向蒋宥时:“你……你知道了?” 蒋宥冷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顾盼一脸理亏地垂下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先前摆出来的气势半点不剩。 见她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蒋宥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从头到尾对我就没有半分信任是吧?如果不是我一直在寻找这方面的专家,而且事故发生的时候他刚好在国内,现在,我就已经变成鳏夫了!” 顾盼呆呆地回了一句:“可是我们还没有结婚啊,从法律上来说你是未婚。” 蒋宥时瞪着眼睛望着她,简直快被她气死了! 这是报应!报应!这个女人其实是回来复仇的吧! 顾盼琢磨了一下,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抓错重点了:“那你是说……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吗?!”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连眼睛都会发光,仿佛一个乞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亿万富翁一样。 蒋宥时表情软化了一些,随即又冷硬起来,冷笑了一下,道:“骨折内出血脑震荡从头到脚满身都是伤,打了一堆补丁,你觉得自己现在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顾盼有些困难地动了动,似乎是想坐起来,蒋宥时被她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压住她,“你不要命了,乱动什么!真当自己没事了吗!” 顾盼笑了一下,伸手拉了他一下,明明她没什么力气,可是蒋宥时嘴上说得凶,却是半点反抗都没有便低下头被她拉近了。 瞪着她亮闪闪的眸子,蒋宥时没好气地道,“你想干什么?” 顾盼又将他拉近了一些,将唇贴上他的唇。 蒋宥时一顿,随即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这个欠修理的女人! 她的嘴唇因为脱水的关系有点干,味道算不上好,他的吻很凶狠,像是要把他活生生嚼碎吞下肚去一样。 顾盼没有挣扎,也没有推开他,由他吻。 蒋宥时到底怕伤到她,自动停了下来。 这个口硬心软的男人啊。 顾盼弯了弯眼睛,伸出双臂,软软地环住他的脖子,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嘴唇,他的嘴唇很薄,都说嘴唇薄的人无情,现在看来,竟是一点依据都没有的胡说,她微微仰起头,忍不住又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蒋宥时眼睛微微一暗,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 “我好高兴,蒋宥时。”她软软的勾着他的脖子,让他一点火都发不出来,她将下巴轻轻地搁在他的肩膀上,“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对你好残忍,每次想到有一天我会死掉,丢下你一个人,就觉得心痛得没办法呼吸……现在真好,我可以陪着你一起走更长的路了吧。” 蒋宥时垂下眼帘,终于伸出手,反手抱住了她。 “蒋宥时,我好像有句话,一直没有告诉你。”她的脸贴着他的脸,她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道。 “什么?” “我爱你,蒋宥时。”顾盼在他身上蹭蹭,然后又有些得寸进尺地道:“所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你也骗了我啊,明明知道我在骗你,还眼睁睁看着我骗你。” 早就知道她先发病复发严重,早就知道那个心外科权威是她随便胡诌的……可是这个男人竟然半点风都没有透出来。 白白让她一个人伤心愧疚难过了那么久…… 蒋宥时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懒得再和她多废唇舌, 这么不讲道理的话,大概只有这个女人可以讲得出来。 但是,听说一个女人开始对你不讲道理的时候,便是真的爱上你了。 蒋宥时嘴巴微翘:“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顾盼乖乖地重复,然后又讨好地道,“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问。”蒋宥时高冷地道。 “安安她……” “顾盼!” “告诉我嘛,让我安心,不然我一直想着这事儿,都没办法好好睡觉。”顾盼软软地撒娇。 “她没事,只蹭破了一点油皮加左手骨折!满意了?舍己为人的大英雄?” “那她现在在哪儿啊?” “她自愿去陆医生的疗养院接受治疗了。”蒋宥时淡淡地道。 顾盼用命救了她一回,她要还往死胡同里钻,那他是再也不会让顾盼见到她的了。 病房门外的走廊里,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站在病房门外,定定地立了许久,直到房间里再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才转身离开。 有护士看到他的侧脸,惊讶地喊:“哎那是晏颜吧?!” “嚷嚷什么,这里是医院,不许喧哗。”年长的护士斥责了一句,然后远远地看了一下,摇摇头叹气,“那个男人每天都来,每次都要在那间病房外头站许久,应该是来看蒋太太的,蒋先生不喜欢他,从来不许他进去。” “真可怜。”那护士听得都快哭了,“那个蒋太太就是顾盼吧,不是没有结婚吗,晏颜很喜欢她吧。” “如果没有那起事故就已经结婚了,好了,该去工作了,不要整天就知道八卦。” 病房外头走廊上发生的一切,顾盼全然不知。 她安心地睡了个踏实觉。 很快,那场差点害死顾盼的交通事故被查出来是有人蓄意买凶杀人,幕后主使是秦婉。 因为这起案件的两个受害人都颇有背景,因此关注度相当高,被捕的时候秦婉正住在酒店里,收到消息闻风而来的记者将酒店门口几乎围了个水泄不通,秦婉被带出酒店的时候,守候多时的记者们打了鸡血一样举起手中的长枪短炮拍个不停,秦婉十分狼狈地抬手挡住脸。 “犯罪嫌疑人秦婉今日在xx大酒店落网,此前,她因投资失利心怀不忿,为报复买凶杀人,导致顾氏总裁顾安安和蒋氏太子爷未婚妻顾盼受伤……”屏幕上,主持人正在进行现场播报。 镜头扫过秦婉,那张保养得宜的脸苍老许多,整个人显得惶惑不安。 而这个时候,顾盼正准备出院,蒋宥时在帮她收拾行李,她坐在床上看电视,听到顾盼的前缀是“蒋氏太子爷未婚妻”的时候,顾盼的嘴角抽了抽。 好吧,她现在的头衔从“顾氏养女”换成“蒋氏太子爷未婚妻”了。 好像威风一点了。 这就是当时蒋宥时设置那场盛大的求婚仪式的目的之一吧。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The End 顾盼和蒋宥时的婚期改在来年三月,正好是春天,新房已经装修好,蒋宥时认真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怂恿着顾盼一起提前搬了进去。 从一大早忙到差不多中午,才将东西安置得差不多了。 蒋宥时下厨,做了一个蕃茄炒蛋,一个白斩鸡,又熬了一个简单的菠菜汤,随手加了点鱼丸和蟹肉棒。 顾盼也系着围裙在一旁帮忙,不时剥个蒜或者切个菜,虽然帮的都是倒忙,但看她兴致十足的样子,蒋宥时难得没有轰他出去。 饭菜刚上桌,门铃响了。 正在摆碗筷的蒋宥时扬了扬眉,有些疑惑地去开门,这个时候谁会过来? “surprise!”戴着墨镜,打扮得十分骚包的晏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宛若从天而降的王子,闪闪发光。 此时换作任何一个女人站在这里,都抵抗不了这样的深情攻势。 可惜站在这里的是蒋宥时。 “咦,是你啊?”看到那个站在屋子里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男人,晏颜有些无趣地撇撇嘴,然后挤开黑着脸的蒋宥时,十分自来熟地走进门,在鞋柜里翻出一双新的拖鞋换上,“盼盼呢?” “是谁啊?”在厨房里听到声音的顾盼端着汤锅出来,看到晏颜有些惊讶,“晏颜?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今天搬新家,来给你庆祝啊。”晏颜笑盈盈地走上前,一手接过她手里的汤锅,一手将鲜花递给她,“祝你幸福。” 顾盼笑了起来,她弯了弯眼睛,接过她手中的花束:“谢谢。” 这一幕简直碍眼极了,蒋宥时咳了一声,“忙了一上午,肚子饿了,我们开饭吧。” “好啊好啊,我也饿了呢,一起吃吧,很久没有吃盼盼煮的饭了,真香啊。”晏颜说着,一边将汤锅放在桌上,顺手替顾盼盛了一碗汤。 ……简直太不要脸了。 蒋宥时瞪着这个不速之客,看着他吃完一碗又盛在一碗,整整吃了半锅饭之后,还意犹未尽地又添了一碗汤。 完全没有在别人家做客的自觉,竟然胆敢比他这个主人更自在! “这些饭,是我做的。”蒋宥时在他将所有的食物一扫而空之后,老神在在地宣布。 晏颜最后一口汤喷了出来,一脸便秘的表情。 蒋宥时舒服了。 虽然被噎了一下,但晏颜心态很好,很快便选择性无视了蒋宥时的话,主动要求帮忙洗碗,然后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 顾盼和蒋宥时坐在客厅里,顾盼看了一眼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准备开电视的蒋宥时,又有些犹疑地看向厨房的方向:“让他一个人洗碗不好吧?” 毕竟……是客人来着。 “盛情难却。”蒋宥时淡淡地道。 顾盼抽了抽嘴角,想想到底不妥,哪有主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让客人洗碗的,于是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厨房里,晏颜站在洗碗池旁边,看到顾盼进来,笑弯了眼睛:“你来陪我啊。” “用洗碗机吧。”顾盼挽了袖子,打算将碗碟收拾进洗碗机里。 “不用了,我都洗了一半了。”晏颜笑眯眯地道,“我喜欢洗碗啊,你知道的,你要觉得让我一个客人洗碗于心不安,不如来帮忙啊。” 顾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拿了干净的抹布,站在一边,接过他洗好的碗,一个一个擦干。 “嗯,我就喜欢这种感觉,我在洗碗,旁边有个人在擦。”晏颜轻声道,低沉的声音十分温柔。 顾盼抿了抿唇,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你去找个女人当老婆啊。”蒋宥时阴森森的声音在厨房门口冷不丁地响起。 “不要。”晏颜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分外开心,“我就喜欢盼盼帮我擦,就是这个感觉!” ……真是太任性了。 蒋宥时的脸一下子黑了。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洗过碗,晏颜又要求参观一下他们的新房,里里外外地看了看,晏颜表示很酒意:“健身房不错欸,回头我拿一双运动鞋过来放在这里,随时可以来运动。” ……还来?! 蒋宥时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一个度数。 顾盼看得忍俊不禁,她大概明白过来了,晏颜这会儿就是来给蒋宥时添堵的。 蒋宥时被刺激得不轻,又想在顾盼面前显示自己是个大度的男人,干脆眼不见为净,去收拾卧室里还没有放好的衣物了。 正在整理顾盼的衣服,将一些不能折叠的衣服挂起来的时候,顾盼走了进来:“不高兴了?” 蒋宥时背对着她,不吱声。 “真的不高兴了啊?”顾盼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他,“他逗你呢,汉斯跟我说了,他打算回m国发展,明天下午的飞机。” 蒋宥时还是不吱声。 顾盼凑上前,正打算看看他在表情时,却忽然身子一轻,竟是被蒋宥时抱了起来,然后往后一倒,直接被他压上了床,铺天盖地地吻了下来,直把顾盼吻得迷迷糊糊的。 “停停停,门没关……”顾盼忙试图推开他。 蒋宥时根本停不下来,一只爪子已经开始往她衣服里钻里,一边轻轻啜吻着她,一边含含糊糊地道:“又没有人……”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 顾盼将他的脸推开一些,看到他的脸色,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还没走?”蒋宥时眯着眼睛道。 “……嗯。” 蒋宥时按了按额头,坐了起来。 顾盼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压得有些皱的衣服:“他一个人在楼下呢,我去看看。” 蒋宥时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又改变主意了,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顾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陪你一起去。”蒋宥时淡定地道。 他傻了才让他们单独相独,这不正好趁了那个家伙的心意。 两个人一起下楼的时候,便见晏颜一个人坐在吧台上喝酒,爵士乐,吧台上的蓝色灯光,衬得正一个人自斟自饮的晏颜活像个人生迷惘的颓废青年。 蒋宥时却没有心情去欣赏,他只脸色发青地盯着那瓶子已经喝了快一半的伏特加。 “盼盼,来尝尝,味道倒不错,就是这瓶子浮夸了一点。”晏颜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对顾盼笑道,一边还一脸嫌弃地抠着酒瓶上的水晶。 蒋宥时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那是他特意准备今天晚上和顾盼一起喝的!他特别订制的!浮夸的瓶子那叫情调!不对!他才不承认那是浮夸! “已经很晚了,你该走了。”忍无可忍之下,蒋宥时发出了逐客令。 “盼盼,我头晕,好像醉了呢。”前一刻还精神十足的晏颜一下子扒在了桌子上,醉眼迷蒙地道。 顾盼倒是没有怀疑,因为她知道他那点酒量的,不由得有些头疼,这两个男人一碰到一起就跟乌眼鸡似的…… “客房没有整理。”蒋宥时硬邦邦地道,然后在顾盼有些无奈的眼神里,磨了磨牙根,后退了一小步,“……沙发倒是能睡。” “真的啊,好啊好啊,那你睡沙发。”晏颜眨巴着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拍手道。 蒋宥时的脸已经跟锅底一样了。 让!他!睡!沙!发?! 他大步上前,恶狠狠一把扶起晏颜,转头对嘴角抽搐个不停地顾盼挤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醉了没关系,我送他回去。” “噗嗤”一声,晏颜忽然笑了起来,当真是笑颜如花。 因为蒋宥时是想扶着他的姿势,此时他的一只手还挂在蒋宥时的脖子上,晏颜勾着他的脖子,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还真是沉不住气的家伙呢。” 蒋宥时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被他给耍了,黑着脸甩开了他的手。 “态度这么恶劣可不行哦,毕竟上门是客呢。”晏颜一本正经地摇着手指道。 顾盼倒是有些奇怪:“你的酒量……” “哈,人总是会成长的嘛。”晏颜微微一笑,然后忽然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住了她,“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才不要参加你的婚礼,我要回m国的事情,汉斯已经跟你说了吧。” 顾盼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嗯。” “如果你后悔了,随时可以来m国找我。”晏颜说完,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在蒋宥时按耐不住要上前来揍他的时候,飞快地松开手,冲向门口,“我在m国等你哦。” “啪”的一声,门关上。 晏颜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那扇合上的门,揉了揉吃得有些撑的肚子,嘴角缓缓牵了牵,脸上的笑容渐渐落寞了下来:“一定要幸福啊,盼盼。” 屋子里,蒋宥时瞪着眼睛,这个家伙!是专门来挑衅的吧!竟然还敢说什么“我在m国等你”?! “好啦,不气不气,他没有恶意的。”顾盼安抚炸毛的蒋宥时。 “没有恶意?!”蒋宥时咬牙切齿,这个女人竟然还敢帮着他说好话! 顾盼懒得跟他再多废唇舌说些没有营养的话题,踮起脚轻轻在他唇角啄了一下,然后冲他眨眨眼睛,一手拎了那喝得只剩半瓶的伏特加,一手轻轻拽住他的领带,像个妖娆的驯兽女郎一般,缓缓走上楼梯。 正暴躁得像头狮子一样的男人一下子仿佛被顺了毛的猫咪,情不自禁地被她牵着领带慢慢领上了楼。 他想,嗯,顾盼神飞,这名字可真没取错。 一室旖旎的风光之中,有个什么亮闪闪的东西从他的胸前垂下,落在她的胸口,凉凉的。 “这是什么?”顾盼好奇地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微微一愣。 是一枚男式戒指,看样子有点小了,而且款式很眼熟。 能不眼熟么,这是当年他和她的订婚戒指啊。 “有点小,戴不了了,我就串在链子上戴在胸口。”蒋宥时这么说的时候,眼睫同微闪了一下,似乎有些害羞。 顾盼第一次发觉,他的眼睫好长。 她看着他的眼神有点着迷,落在蒋宥时眼中便仿佛带了小勾子似的,他按捺不住伏下身去,轻轻地吻了上去。 顾盼被他吻得有些难耐,微微动了一下,他已经吻到了她的颈边。 “你的呢?”耳边,响起他因为动了情而有些暗哑的声音。 “什么……”顾盼心不在焉地问。 “你的……嗯,戒指呢?”蒋宥时一边吻她,一边气息有些不稳地问。 顾盼微微一僵。 “嗯?”蒋宥时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双臂支在她的身侧,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她的眼睛。 顾盼眼神游移了一下。 “嗯?” 见他问得咄咄逼人,顾盼有些恼羞成怒地一脚将他踹到了一边,大声道:“卖了!” “啊?”蒋宥时不知道她会突然暴起,一时不察便被踹到了一旁,然后傻呼呼地看着她,一副不在状况中的表情。 “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卖了!”虽然心虚,但顾盼的表情却十分凶恶。 蒋宥时立刻中了套,心疼极了,“穷困潦倒”这四个字击中了他的心,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他的漠视之下竟然有过那样艰难的时候,蒋宥时心疼极了。 于是,从这一夜开始,家里的阶级地位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