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名媛不嫁》 第1章 异类 杭州已经连绵下了七日的雨,下的整个院子都是湿漉漉的。 何云旗坐在窗前,晃着两天小短腿,望着外边的雨幕唉声叹气。 正在切水蜜桃的丫鬟秋月看着跟小大人一样的自己小姐,忍不住笑道:“小姐,您唉声叹气什么呢!奴婢刚切了您最爱吃的桃子,您快吃吧。” 雨水迸溅进来,何云旗拽出帕子胡乱地抹了抹了,说:“没心情,你们几个分着吃了吧。” 秋月放下手中的果盘,直接将人连椅子一直拖回房间里,“您可是看了好大一会儿了,再看下去就要着凉了。” 何云旗也不恼,伸手插了一块切得方方正正的桃子,嚼了几口,问道:“你说,我怎么才能让母亲放弃给我裹足的念头呢?” 秋香看了一眼正无意识地晃悠的小脚,说:“您是官家小姐,自然是要裹脚的,一双天足多丑,跟男人似的,多丑啊!” 何云旗撇撇嘴,说:“那为什么你没有裹脚,一双大脚站得稳,才跑得快。” 秋香最是知道自己的小主子是淘气的,而且家中长辈对这个唯一的女孩儿更是宠的没边儿,所以今天才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斟酌了一下说:“我们是做奴婢的,每天都要干活,若是裹了脚,连走路都走不了,怎么伺候主子?可您是千金小姐,若跟奴婢似的,以后婆家会嫌弃您不够娴静的。您看看隔壁府上的赵小姐,跟您同岁,去年就裹上了,就怕岁数大了裹的不好看。” 一提到死对头,何云旗就直撇嘴,“你没看见她那样子,疼得站都站不稳了,还嘲笑我是大脚呢。我才不要这个样子呢。” 秋香也没办法了,“都裹呢,您不过不成了异类了?” “异类就异类,总比走不了路强许多。” 秋香笑了笑,自从她来伺候小姐,就知道这是个满脑子奇奇怪怪想法的小姑娘,她也不在意,任由小姑娘托着腮絮絮叨叨的想着如何摆脱“酷刑。” “妹妹在做什么呢?”一个小少年笑着走了进来。 “哥哥,你下学了!”何云旗欣喜不已,来的正是她的同母兄长何云旌。 何云旌背着胳膊笑道:“一个时辰前,你就在学堂探头探脑的,我就知道你是什么 ,这不就给你送来了。”说完,递过来一本《论语》。 “多谢哥哥。”何云旗笑眯眯地接过来,随手翻了一下说:“这才是人看的嘛,哥哥你是不知道,那个《女戒》写的都是什么啊,简直在迫害我们女孩儿!”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连抱怨都没有什么威慑力。 “《女戒》可是汉朝的班昭写的,千百年来都是女子的行为典范,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迫害女孩子了?”虽然是疑问,但却不是斥责。 何云旗仰着脖子说:“为什么女子生来就比男子差?要我说,人跟人生来就是一样的,凭什么让女子顺从男子?” 何云旌笑着摸摸她的头:“你问得好,但现在的事实就是如此,我们无力改变。” “谁说的?我偏要改变。” 一句童言无忌,决定了一声的命运。 第2章 祖孙 何云旌是个妹控,就算妹妹说黑的是白的,他也毫无原则的说对,“妹妹有志气,哥哥支持你。” 得到兄长的认可,何云旗喜滋滋的,“哥哥快坐,我这里有水蜜桃,可甜了呢。” 何云旌吃了一块儿桃子说:“以后等我下学后,就过来给你上课。” “好啊好啊,有哥哥教我再好不过了。” 何家有个学堂,请了落地的举人教导着家族的孩子们,但仅限于男孩子,就算何云旗是老爷子嫡亲的孙女,也没资格进学堂。 如今何家的女主人,何云旗兄妹的继母陶氏,出身小官之家,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都没打算让何云旗认字,还是何老爷子见这个孙女聪明伶俐,不忍心明珠蒙尘,所以才命人教她习字学字,何云旗这才没做了睁眼瞎。只是她读的都是《女戒》《女德》一类的书,早就看腻了。 兄妹两个又笑闹了一会儿,就有人来请:“请大少爷大小姐去前厅用膳。” 何家人丁稀少,而何老爷子又最喜欢热闹,所以每天的晚餐只要没有特殊情况,一家人都要凑到一起吃。 “小姐,还是奴婢抱着您吧。”秋香站在廊下,要将何云旗抱起来。 却被拒绝了:“我都六岁了,不用你抱。” 秋香还要说什么,被何云旌拦住了:“无妨,我牵着妹妹就是了,不会让她摔倒的。” 小女孩的手绵软温热,少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拉近哥哥,滑倒了我可不扶你。” 何云旗皱了皱小巧挺秀的鼻子,说:“哥哥太小瞧人了!" 雨丝绵绵,虽然已经是盛夏,但空气中还是有丝丝凉意,何允旌用身子挡住飘过来的雨点,调侃道:“那前些天是谁走着走着摔倒了?” 糗事被揭发,何云旗恼羞成怒:“臭哥哥!坏哥哥!” 何云旌眼睛里都带着笑,她这个妹妹是最可爱的。 到了前厅,何家家主何振理已经到了,见兄妹两个携手而来,笑着问:“云旌可是云旗那里过来?” 松开妹妹的手,何云旌整理了一下仪容,脸上也恢复了淡然稳重的神态,“参见祖父,孙儿是从妹妹那里过来。” 何老太爷看着眼前芝兰玉树的大孙子,异常满意:“你们兄妹感情倒是 。” 相较于何云旌的拘谨有礼,何云旗就显得过分活泼,她一进门就扑在了何老太爷的膝上,见祖父一直跟兄长说话,她就吃醋了:“祖父太偏心了,就喜欢哥哥不喜欢我,我都进来好大一会儿了,祖父都不理我!” 何云旗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又聪明伶俐,是何老太爷的掌中宝,他听到宝贝孙女的抱怨,大呼冤枉:“你个小没良心的,不知道从我这里掏出了多少好东西,现在还倒打一耙,快将我的东西还给我,我给了你哥哥。” 何云旗笑嘻嘻地抱着何老太爷的脖子,说:“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要要回去,祖父好小气!” “刚才说我偏心,现在说我小气,罢了罢了,你去找个不偏心不小气的祖父吧。”说完,何老太爷佯装要将身上猴着的何云旗撕下来。 何云旗受紧力气,“就算又偏心又小气,可我就喜欢祖父,千金不换!” 小嘴异常能说,将何老太爷哄得乐呵呵的像尊弥勒佛。 第3章 下棋 温馨的天伦之乐,落在一个人眼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此人就是何云旗兄妹的继母,陶氏。 何云旗的生母翟氏于三年前病逝,父亲何明哲在发妻死后的第二年续了弦,就是陶氏。陶氏的兄长只是个县令,在娘家的时候就不受重视,若不是长了一副好相貌,父母兄长想着奇货可居,才没将她随意许配了。当初能被何明哲看上,靠的就是这幅好相貌。虽然何明哲不过是个五品同知,但却有一个做过江浙巡抚的父亲,这等家世若不是续弦,也轮不到她家这种小门小户。 进了何家的门之后,兄长就仗着大舅子的身份要官,这让陶氏无地自容,对于公爹丈夫,就有些无地自容。而对于前头生的两个孩子,也直不起腰来。 何云旗是家中的宝贝,祖父疼爱,父兄呵护,这种被捧在手心的感觉,是陶氏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所以她有些嫉妒这个刚过了六岁生日的小姑娘。 嫉妒归嫉妒,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使坏,各人有各命,她还没小心眼到要对付一个孩子。 “父亲,夫君刚派人回来说,他有些事情要办,今晚就不回来吃了,请父亲入座吧。”陶氏恭敬地请公爹入座。 何云旗兄妹恭敬地行了一礼,口中说着:“母亲安好。” 陶氏拉着何云旗坐下,笑着说:“这两个孩子真是知礼,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要的,你是他们的母亲,该有的礼数必须有。”何老爷子说。 见公爹如此说了,陶氏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坐回自己的位置吃饭。如今男女分两桌,何老爷子带着何允旌坐一桌,陶氏带着何云旗坐一桌。何老太太早就仙去,所以她并不用立规矩。 何家习惯“食不言,寝不语”,这都是几辈子人奉行不爽的规矩,一时间前厅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声音。 一时吃完晚饭,何老太爷问:“今天家里可有什么事?”当了一辈子的官,又是从正二品浙江巡抚的位子上退下来的,何老太爷如今没什么事,日常就关心关心家里的琐事,也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陶氏看了看何云旗,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家里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何老太爷点点头,这个儿媳妇虽然有时候小里小气的,但办事还算牢靠,也就不再过问了。 “祖父,我们下棋完吧。”何云旗提议道,她刚学会下棋,就满世界找人陪她下棋。 何老太爷捏捏她的小鼻子笑道:“你个小无赖,每次走一步悔三步,谁乐意跟你下棋!” 何云旗晃着祖父的胳膊,“玩吧玩吧,要不祖父跟哥哥下,我在一边观战。” 何老太爷见晚上也无事,就命人摆了棋盘,爷孙两个专心地对弈。 只是身边有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想安静一刻都做不到。 最后,何云旌忍无可忍:“观棋不语真君子,妹妹你就别瞎出主意了。” “可我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呀!”何云旗一脸的坦诚。 何云旌无语,她这个妹妹嘴皮子太利索了,他争论不过。 见孙子孙女斗嘴,何老太爷硬朗的神情软化了。他心中老怀安慰,有如此优秀的孙辈,何愁家族不兴旺? 第4章 赔款 夜已经深了,屋外的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 何明哲边走边问:“老太爷睡了没?” 李管家拿着何明哲脱下来的雨服说:“还没呢,刚吩咐说老爷要是回来了,就去他那里一趟。” “行,我知道了,你去跟夫人说一声,不用等我了。” 李管家躬身退下。 何明哲自己撑着伞,往何老太爷住的听雨轩走去。 听雨轩在后花园的东北角,是一个只有几间屋子的小院落。自从进入盛夏,老爷子就搬到了这里,图个清爽。 走到院落门口,大门敞开着,站在外边可以看到房间里的烛光忽明忽暗,也雨夜里无端增加了几分悲凉。 何明哲无端地打了个冷战,似乎不胜深夜的凉寒。 “大人来了?老太爷在里边等着呢。”一个伶俐的丫鬟见外边有人,急忙迎了出来。 进了屋,何明哲就看到何老太爷持着一卷书,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翻看着。见他进来只撩了一下眼皮子,说:“回来了?” 何明哲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被雨点溅湿的脸,说:“在衙门里商议到现在,刚回来。” 何老太爷放下手中的书,问:“庚子赔款究竟是个什么章程?” 说到这个,何明哲就来气:“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如今我大清式微,这些洋鬼子都跑到我们这里耀武扬威,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拉尿,现在倒好,开始敲诈我们,四亿伍千万两白银啊,朝廷一年税收才多少?如今朝廷要将这些赔款分摊到各省,而分给我们的份额更多,这不是要了老百姓的命嘛!” “这么说,你们是打算增加赋税了?” “恩。”何明哲闷闷地说:“本来我提议从银库里拿出一部分银子来,而李大人死活不同意。” 杭州知府李文翰出身汉军旗李佳氏,在京城也是大户人家,去年才上任做了杭州做知府,银子还没有捂热乎,怎么可能往外讨?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不是瞎说的。 “余大人怎么说?” 何老太爷说的余大人叫余联沅,任湖南任布政使,署理浙江巡抚,此人为榜眼出身,自为官以来多次为民请命,深受朝野的赞扬和百姓的夸奖。 “余大人自入夏以来,一直到各地视察盐务大事,如今还没回来呢。李大人的意思是,先商议出一个章程来,等余大人回来了,就直接拿给余大人看。” “这个李大人到是个机灵人。” “机灵什么,不过是个硕鼠罢了。”何明哲身为同知,自然是清楚百姓身上的赋税有多重,这些人到现在还搂着银子不撒手,不是硕鼠是什么? 何老太爷心中暗叹,他这个儿子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还是如此嫉恶如仇,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每个省头上的份额都很重,就算是将库银全部拿出来,又如何能填补那个大窟窿?虽然李大人爱财,但如今大清风雨飘摇,又贫又弱,就是余大人回来也没有别的办法。” 一抬头,就看到何明哲红着眼睛,何老太爷拍拍他的肩膀,“汪洋中的一叶扁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覆灭。如今我已经老了,以后这个家全靠你了。” 第5章 用计 无论外边世道如何艰难,何云旗的日子依然过的悠哉舒适,日常不是跟着兄长读书,就是想着如何淘气,如今正跟丫鬟密谋如何躲过继母的“毒手”。 这日,天终于放晴。 陶氏带着一帮人来到何云旗住的警醒堂。 这个名字还是何云旗自己起的,何云旌觉得这个名字太过硬朗,不像女孩子的闺房,要给她改了,可何云旗偏偏不让改,还跑去找何老爷子题匾,何云旌这才作罢。 “大小姐,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子哪有不裹脚的?母亲带来的这个万妈妈手艺最好了一点儿都不痛。”陶氏连哄带骗的,期望能让这个倔强的孩子改变主意。 “母亲就别骗我了,我在咱家都能能到赵蓉蓉的惨叫声,不疼才怪!谁爱裹谁裹,反正我不裹!”何云旗站在房间中央,梗着小脖子犟着。 陶氏看到她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心中一阵不耐烦,为了给何云旗裹脚,她跑了好几趟了,每次都被这个丫头片子躲过去,可裹脚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若是不给这个继女裹上,外人怎么看她这个后娘?知道的说是孩子不愿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做后母的存心使坏,要让继女一辈子嫁不出去呢。 想当初,她也不乐意,可她娘愣是派人将她按住裹上了,虽然一开始很疼,但后来习惯了,也没啥感觉了。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罢了,想到这里,陶氏一挥手,说:“万妈妈,这里交给你了。” 说完,就带着贴身丫头走了。 何云旗突然有些害怕,一溜烟躲在秋香身后,探出小脑袋问:“你们想干什么?” 万妈妈笑眯眯地说:“大小姐别害怕,待会儿奴婢给您开完药,喝下去就睡着了,醒来就结束了,一点儿都不疼的。” 不疼你个大头鬼! 何云旗会信她才怪,大大的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主意:“真的不疼?” 万妈妈见她态度松动,急忙挤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不疼不疼,老奴打包票。” 何云旗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两个丫鬟,说:“那我去东厢房。” 万妈妈说:“去东厢房做什么,这里不就是大小姐的卧房?” “我最近都睡在东厢房,我就要去东厢房。” “好好好,大小姐想去东厢房,咱们就去。”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姑娘,万妈妈根本没放在眼里。 一出门,摆脱了重重包围,何云旗悄悄拉了一下秋香的衣襟,秋香立即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何云旗瞅准机会,拔腿就往外跑。 万妈妈一看,大叫:“哎哎哎,大小姐要去哪里?快拦住她!”后一句是对跟着她进来的人说的。 但是已经晚了,何云旗人小身子灵活,不得她们反应过来,就已经跑出了院子。而秋香更是堵在门口,不然人出去。 万妈妈气急败坏:“这是夫人的吩咐,你还敢违逆夫人的意思?快闪开!” 秋香笑着说:“这话您别跟我说,您去跟老太爷和大小姐说去。您要抓人也尽管去听雨轩抓好了。”说完,还让开了身子。 万妈妈无奈,她可没胆子去摸虎须,只好领着人回去向陶氏复命。 第6章 契约 此时的听雨轩,祖孙两个正拉扯着。 “祖父,你快别写了,我母亲要给我裹脚呢。”何云旗晃着何老太爷的胳膊撒着娇。 何老太爷被晃得头晕,扯出来被揪住的袖子,说:“你母亲是为了你好。孙家是大户人家,对女子的品行要求甚严,若你有你嫁过去,长了一双天足,别人会以为我们家不会教养女孩子,而且也对瞧你不上,拐囡囡,快回去吧。” 孙家是何云旗母亲岳氏还在世的时候为她找的婆家,定的就是孙家最小的公子孙裕山。然而对于这个婚事,何云棋并不满意,“我才不要嫁给孙裕山那个呆子,而且他娘一点儿都不喜欢我,我们彼此都看不上,为什么还要让我嫁过去受罪?再说了,天足有什么不好?就好比今天,我一双天足跑的飞快,可若是一双小脚哪里跑得动?以后若是遇到危险了,岂不是只能等死?” 何老太爷一下子听住了,他在任上的时候,有时候也下去体察一下民情,老百姓家的女子跟官宦家的女子不一样,官宦家的女子走动都有人搀扶着,只管养尊处优就是,可老百姓家的女子却没那么好的命,家境好一些的在家里操持家务,家境差的还要跟男人一样下地干活,站不起来就只能跪着。有一年发生旱灾,从外地逃过来许多灾民,他就亲眼看见过有的裹小脚的女人无法承受长途跋涉,只能在地上爬,从千里之外一路爬到杭州,膝盖和手掌早就磨烂了,旧伤还没好就得上路,不然就会被遗弃,所受的罪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想到此,又想到如今的局势,朝廷已经开始实施“新政”,老佛爷都意识到不能遵循老规矩了,以后的光景还不知道会如何,还不如真如孙女说的,给自己留一条活路。 可若是不裹脚,说不得定好的婚事就会有变故,除非嫁到在旗的家里,但是如今的八旗子弟都没有一个争气的,天天就知道提笼架鸟,斗蝈蝈放风筝,恐怕还不如孙家。 提起孙家,何老太爷心中一声叹息,当初定这件婚事的时候,他还在巡抚的位置上,孙家主母顾氏跟儿媳妇是手帕交,所以岳氏在弥留之际给唯一的女儿定下了这门妥帖的婚事,岂料他一退下来,孙家的态度就变了。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用不着为他们操一辈子的心。 “那你可想好了,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若是以后反悔,可不能怨恨我和你母亲。” 何云旗只摇头:“不会不会,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怨恨呢。” 正说着,陶氏带着人进来了。 她接到万妈妈的消息后就暗道不好,顾不得正在处理的家务,急匆匆过来给公爹请安。 “父亲,您看看小大姐,谁家的千金小姐不裹脚啊!儿媳带着人去了好几趟,都被大小姐赶了出来,再不裹就完了!”陶氏先声夺人。 “刚我跟云旗已经商量过了,她就不裹脚了。” “这,大小姐若是不裹,我岂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戳死?”说不定她虐待继女的名声就要传出去了。 “这个不用担心,我让云旗写个契约,言明是她自愿的,不怨你。” 话已至此,陶氏也就在无话可说。 何云旗亲自起草了一份契约,她签了名字按了手印,陶氏不会写字只按了手印,何老太爷作为见证人,也写了自己的名字。 第7章 赴宴 出了听雨轩,何云旗脚步轻快,白皙的脸庞上一双清澈湿润的眼睛越发明亮。 “秋香,我们玩一会儿再回去吧。”纠结了好久的事情圆满结束了,她心情好得很。 “如今太阳正毒辣着呢,我们还是等凉快了再来吧。”秋香撑着伞劝道。 好多天没有出过太阳,如今日头大的要将人晒化了,一站在太阳底下, 何云旗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遂放弃了,“唉,我最讨厌夏天了,哪里都热得很。” 秋香稍微弯着身子,笑道:“七月流火,自然非常的热,今年可不能像以前一样吓跑了,您每天都晒得跟黑炭似的。” “黑炭怎么了?晒成黑炭说明我长得强壮。” “噗嗤!”秋香笑道:“您一个大家小姐长的强壮做什么,您看看赵小姐,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说到死对头赵蓉蓉,何云旗撇撇嘴:“就赵蓉蓉那样的,走一步摇三摇的,看得人心中急死了,我要是成了那样的,都不如死了算了。” 唬得秋香急忙呸了几口:“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这话可不能乱说。” 何云旗嘻嘻一笑:“哪有这么多的忌讳,若真要是说几句就管用,我就天天咒我讨厌的人。你净在我跟前提起赵蓉蓉,怎么不说佟姐姐?” 何云旗说的佟佳玉是通判家的小姐,父亲佟玄庆出生佟佳氏,是满清大姓。 “佟小姐家在旗,所以她不用啊。” “都是一样的人,为何要分汉族还是满族?” 佟佳玉是两年前才跟着父亲来上任的,以前一直在京城里生活。虽然两个人差了四岁,但两人一见如故,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佟佳玉讲她骑马射箭逍遥自在,何云旗就讲杭州的风土人情。 “也不知道佟姐姐现在在做什么,我都好些天没见到她了。”自从进了生下,杭州就一直阴雨不断,何云旗就一直被关在家里出去不得。 “如今荷花盛开,相比佟家很快就会给咱们府上送帖子了。”佟家的园子里养了一池的荷花,每天他们都会请人去赏荷。 刚回到警醒堂,就有人送来帖子,“佟通判家送来帖子,邀请夫人和小姐三日后去商荷花。” 何云旗拍着手笑道:“佟姐姐果然没忘记我。” 三日后,陶氏带着何云旗出门赴宴。 “云旗来了,你姐姐这些天总念叨你呢。”佟夫人摩挲着何云旗的后背,笑得慈爱。 “我也想姐姐呢,姐姐这会儿在哪里呢?” “她在荷园招待小姐妹们呢,你快过去吧。” 向在坐的夫人们都行了礼之后,何云旗就急匆匆往荷园赶。 “佟姐姐!” 大老远,何云旗就开始喊。 佟佳玉闻声转过头看到是何云旗,跟身边的一个姑娘说了一句什么,就走过来迎接:“你可算是来了,怎的来这么晚?” 何云旗挽住佟佳玉的胳膊,笑道:“我起得晚,所以就来晚了。”事实上,是陶氏对于今天的着装犹豫不定,这才迟了。 佟佳玉点点她的小额头,笑道:“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憨吃憨睡的。” 今天的何云旗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裙子,整个人清纯又娇憨,令人一见之下顿生怜爱。 何云旗人缘好,已经到场的小姐们有不少她的好友,一圈招呼打下来,倒是废了不少功夫。 第8章 争执 最后压轴到的就是何云旗的死对头赵蓉蓉。 赵蓉蓉的父亲赵显宗是按察使,在今天来的官家小姐里,级别是最高的,所以她压轴别人也没什么意见。更有些小官家的小姐对她百般巴结。 何云旗看到被人簇拥在中间的赵蓉蓉,悄悄跟身边的李欣说:“每次都这样,她也不嫌烦。” 李欣祖父为提督学政,虽然品级较高但没有实权,所以一般这个时候就避其锋芒,但因为提督学政管着科举考试,所以在座的家中长辈从科举中考出来的人家,都对李家异常恭敬。 “她愿意这样,是她的自由,你看不过就不要看。”李欣淡淡地说。 等看够了热闹,何云旗头微微一歪,调皮地眨眨眼,笑着说:“李姐姐说话还是这么耿直。” 李欣性子冷清,闻言也眨眨眼:“我向来如此,妹妹是第一次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 这边厢,赵蓉蓉被恭维的有些腻歪,每次不是说长得漂亮,就是说衣服如何如何好看,一点新意都没有。略一外头,就看到何云旗站在外围,正跟李欣不知道说着什么,两人有说有笑的,就是没看她。 她推开围在身边的人,颤颤巍巍地走到何云旗的跟前,还特意瞄了一眼何云旗的脚下,大惊小怪地叫到:“你怎么还没有缠足?这再不缠可就晚了!” 周围立即响起一片嘲笑声,不过碍于何老太爷的威望,才没有笑得太大声。 何云旗心道果然,她就知道赵蓉蓉会那这个攻击她。 “缠足有什么好的,我跟家中祖父商量好了,缠不缠足由我自己定,而且我们已经签订了契约。” 一番话,引得全场哗然。 佟佳玉有些不可思议,问道:“你祖父真的同意了?还签了契约?什么契约?” 何云旗得意非凡,将契约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还说:“都是家中长辈疼爱我。”一席话不知道拉了多少仇恨。 赵蓉蓉嗤笑道:“这哪里是疼爱,不会是你那个继母捧杀吧?” 虽然有时候何云旗与陶氏有矛盾,但在外人面前,她们才是一家人,听到有人诋毁家人,何云旗立即还嘴:“是不是真正的疼爱我自己清楚就行了,有些人就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了!” “你!”赵蓉蓉气得握着胸口喘气,她没有想到何云旗会如此光棍,这不是明着说她心肠不好嘛! “好了好了,何妹妹和赵妹妹感情就是好,两人一见面就爱打嘴仗,可见感情好得很。”身为主人的佟佳玉急忙出来打圆场。 谁跟她感情好了!两人同时在心中否认。 不过两人也是聪明人,有人递台阶当然要下了。 “不如我们去划船吧,再采些莲蓬来吃。”何云旗提议。 一说完,就有几个小姐拍手同意,这里最大的也才十二岁,都还是小孩子,玩心重。征得家长同意后,佟佳玉就让下人去安排船只。 佟佳玉早就跟着母亲学习管家,安排起事情来井井有条,安排船只的时候,将关系好的放在一起,关系不好的就隔离开来,免得在船上出事故,到时候她这个主人就难辞其咎了。 第9章 弹琴 这边,何云旗与李欣、佟佳玉一条船上,小船缓缓地划开水面,有的已经结出莲蓬,她伸出小手够着离自己最近的莲蓬,摘下来后也不洗直接剥开一个莲子塞进嘴里,“味道不多,两位姐姐要不要尝尝?” 佟佳玉笑着摇头:“你这丫头,一定形象都不顾,好歹让丫鬟们洗洗再吃啊。” 何云旗吃得只眯眼,“它就是从水里长出来的,古人云出淤泥而不染,而且它一直被包在里面,若用水洗了反而污染了。” 另一条船上的赵蓉蓉看到之后,翻了个白眼,“不成体统!” 何云旗听到也当听不到,只管自己吃的高兴,吃完一个还要吃另一个的时候,被佟佳玉拦住了:“这东西到底寒凉,还是别吃了,我已经命人做了一桌荷花宴,待会儿上岸了就能吃了。” 听说有好吃的,何云旗就放过手里的莲蓬,不过还扭头跟佟佳玉说:“等我家去的时候,姐姐送我些让我带回家去吧。” 佟佳玉就喜欢她这种大大方方的性子,说:“这个还用你吩咐?等各位妹妹回家的时候,没人带一些新鲜的荷花荷叶莲蓬之类的,荷花放进盆子里还能养几天,荷叶包饭、蒸肉都很爽口,莲子可以生吃、熬粥,莲心还可以泡茶,能清热安神,到了秋天,我再命人给各位妹妹家送些莲藕,做藕盒最好不过了。” 何云旗笑道:“姐姐快别说了,馋的我都流口水了。” 另一条船上一个小姐也说道:“我们家乡那边还用莲藕包包子,特别的好吃。”说完,还吞咽了一口口水。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口水声一片。 赵蓉蓉见大家都说菜肴,都没有人来恭维她了,不开心地说:“这些有什么可谈的,不如我们去亭子上谈谈琴棋书画吧。”水池中间有个湖心亭,马上就到了。 何云旗暗叹,这个赵蓉蓉真是破坏气氛小能手。 “赵妹妹这个主意不错,不如酒席也摆在这里吧。”佟佳玉笑眯眯地说。 何云旗特别佩服她,若是换了她自己,不知道翻脸多少次了。 湖心亭东西一应俱全,而且地方也够大,十来个小姑娘可以自行扎堆而不觉得拥挤。 这边厢,赵蓉蓉终于谈了一首曲子,出尽了风头,接到了无尽的赞美,脸上终于挂上了笑。 然而,她高不高兴都要找人茬,“何妹妹不如也来一曲?” 何家因为女孩子只有她一个,陶氏又是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家里自然没有请专门的先生,所以何云旗不过是跟着祖父兄长读写书练练字罢了,琴棋书画之类的还没有接触过,而她自己也没觉得不会如何丢人,大大方方地说:“我没学过不会弹,还是让其他的姐姐们来吧。” 赵蓉蓉故作惊讶地说:“难道何家连个先生都请不起?这些我从五岁就开始学了啊?”赵家是个大家族,嫡出庶出、近枝旁枝一大堆,赵家家主处于某种目的,就延庆了女先生,专门给家族的女孩儿们上课,教导她们琴棋书画、女红女德之类的。而赵蓉蓉是嫡出最小的女孩,自然是百般宠爱,她自己也上进,才有了今这般成绩。 第10章 教养 “赵妹妹天资聪慧,可不是所有的人都跟妹妹一样六岁就能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说话的是李欣,这番话一方面夸赞了赵蓉蓉,一方面为何云旗解了围。 赵蓉蓉被夸得心花怒放,嘴上还假意谦虚着:“都是吴先生教导的好。” 她说的吴先生,就是她家请的女先生,是杭州城里有名的才女。 “吴先生的大名我也早就听说过,只是一直无缘相见。”李欣不无遗憾地说。 “这个好办,若姐姐不嫌弃,可以来我们府上做客,到时候我帮姐姐引荐一下,不就认识了。” “真的,那太好了!”李欣拉着赵蓉蓉的手,不住地道谢,两人还坐到一起谈的愉快。 接到赵蓉蓉送来的挑衅的眼神,何云旗装作没听见,和别的小伙伴趴在栏杆上看荷花去了。 媚眼抛给瞎子看,赵蓉蓉内心促卒不已,随机打起精神来跟其他人交际。 而岸边的夫人们隔着半个湖面,不时地夸赞一下对方的孩子,气氛和睦的很。 陶氏正跟交好的周夫人抱怨:“我们家的大小姐,真真是我们老太爷的掌中宝,连缠足这种大事都由着孩子的性子来,我如何劝都劝不住,这孩子还要跟我签个契约,说以后是好是坏都怨不得我,你说说这是个孩子说的话嘛!” 周夫人也是个续弦,但她的命就没有陶氏好了,夫君比自己大了二十来岁,继子继女们也有成了家的,还有一帮没有成家的庶子庶女要养,就算是她一碗水端平,都有人鸡蛋里边挑骨头,对于陶氏的烦恼,她最能感同身受了。 “这女孩子要娇养着,可她也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到底我们是汉人,汉人还是要缠足的。” “可不是嘛,我就是这么说的。我家这个大小姐,聪明伶俐的很,就是性子太倔强了。” 一旁的佟夫人笑道:“我看你家云旗是有大造化的人,虽然我们闺阁中人性子不用太强,但也不能没有主见。看看我们的老佛爷就知道了,那就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 佟夫人提到如今的当权者,谁还敢说女子要乖乖待在后院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女人也可以管理一个朝廷的嘛! 既然已经将何云旗不缠足的真相传了出去,陶氏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转而跟佟夫人请教养孩子的事情,她亲生的儿子何云泽如今才一岁多,不知为何身子特别虚弱,三天两头的生病,都要愁坏她了。 不一会儿,湖心亭就响起了悠扬的琴声,佟夫人笑着说:“不用问,这定然是赵小姐的琴声,小小年纪就能弹的这么好了,赵夫人好福气。” 被夸赞的赵夫人与有荣焉,“蓉蓉她从小就爱学,有时候练琴都要练到半夜,我们劝她睡觉她还不肯呢。” 另一个夫人说:“我家的孩子就没这么好学了,不做个睁眼瞎罢了。” 其他夫人也纷纷开始谈着孩子们上课的趣事,只有陶氏脸色有些苍白。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何云旗读书认字,更不会想到要为她请一位好的先生细细地教导,也从来没有人提醒过她,大户人家的女孩儿也跟男孩子一样要好好养着的。跟其他人家一比,她倒真成了苛责继女的狠心后母了! 第11章 学堂 虽然是续弦,可陶氏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委屈,反而是赚了,夫君如今才过而立之年,而且温柔体贴,后院也没有什么莺莺燕燕,对她极好,如今夫君经常忙到半夜才回家,没工夫过问孩子们的教育问题,若是被夫君知道了她对大小姐的教养一点儿都不上心,会不会影响他们夫妻的感情? 而且,这种女眷的应酬,都是为自家夫君开展人脉、打探消息的,可她对外边的事情一概不了解,只能瞪着眼睛听别人说,一句都插不上。 如今政局不稳,朝廷又要实行“新政”,男人们没有办法直接打听的事儿,就要靠夫人们的“外交”来打探消息,再提自家男人传递出消息,能接到请柬的夫人,门第都不会太低,这才显得陶氏格格不入。 不过,也只议论了一会儿就开席了。陶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用过酒席,就有人告辞离去。佟夫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强留,再者,朝廷刚发生了大事,她们也不敢大肆宴请,免得被人弹劾。 然而何云旗却不想走,她被关了好几天,如今怎么舍得这么早就回去。 “既然云旗想多玩儿一会儿,就让她再留一会儿吧。到下午晌,我派人给你送回去。”佟夫人说。 佟佳玉也敲边鼓:“夫人放心,我定然好好看着她,不让她淘气。” 陶氏也不好驳了佟夫人的面子,只好带着丫鬟婆子们先行离去。 趴在小船上,何云旗拨着清凌凌的湖水,叹道:“要是能天天如此就好了。” 佟佳玉一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看着湖面山的荷花。 “佟姐姐怎么了?有心事?” 佟佳玉回过神,慢慢地叹了口气,说:“年底我就要回京城了。” “为什么呀?你阿玛额娘都在这里,你自己回去啊?” “我玛法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所以玛法让我回去学习皇家礼仪。” 说起这件婚事,佟大人何佟夫人也很无奈,家中长辈不跟他们商量就定下了宝贝女儿的婚事,还是一门不能推掉的婚事。 “对方是礼亲王世子的长子诚堃,礼亲王是铁帽子王,他家跟老佛爷请的旨意,直接刺得婚,圣旨到了我家才知道的。” 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婚事,佟佳玉是抗拒的,可抗拒又有什么用? “这家人也太霸道了吧,都不问问女方的意思就请旨?”何云旗气鼓鼓的,恨不得打那家人一顿。 佟佳玉苦笑,人家哪里没跟她家人说,好歹佟家也是满清大姓,都是她那个不着调的玛法。 何云旗毕竟年级太小,对于这种事情,她一点主意都没有,“那怎么办?” 佟佳玉见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急,心中暖暖的,也不欲让她为自己着急,只笑道:“我阿玛命人去打听过,这个诚堃人品还不错,既然是他家诚心求娶,相比以后也不能委屈了我。” 见她不欲多说,何云旗也换上一张笑脸,找些好玩的话题叽叽喳喳地谈了起来。 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府里马上就要上晚膳了。 “小姐可算是回来了。”孙妈妈絮絮叨叨地埋怨着何云旗太过贪玩不着家。 何云旗笑嘻嘻地不当一回事,问:“父亲回来了没有?” 孙妈妈说:“回来了,一会儿大小姐去前厅就能看到了。” “真的?”何云旗匆匆洗了手,就往前厅跑去。 “哎呦,大小姐慢点!”孙妈妈在后边追着。 到了前厅,何明哲正考较着何云旌的功课。 何云旌自小就好学,跟了名师之后,功课突飞猛进,何明哲甚是满意:“黄先生教的不错,比前些日子有长进。” “父亲父亲!”何云旗像一只小鸟飞了进来。 何明哲脸上满是笑容,“小丫头还知道回来啊,你母亲可说你玩疯了不愿意回家。” 何云旗跪在何明哲的膝盖上,抱着何明哲的脖子,嘟着嘴说:“我好久没见佟姐姐了,二而且她家的荷花真好看,我一时看呆住了,回来的时候还采了很多荷叶和莲蓬,让厨房做几道荷花菜肴给祖父和父亲。” 何明哲刮刮她的小鼻子笑道:“嘴跟抹了蜜一样。” 这些天何明哲早出晚归的,父女两个好久都没有亲热了,一时间腻腻歪歪的,好不温馨。 何云旌面带微笑的在一旁站着。 陶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心中再酸也不敢露出来,只笑着说:“大小姐回来了?刚看到大小姐带回来的荷叶,明天就做一道荷叶鸡。” 正说着,何老太爷也进来了,除了还在襁褓的何云泽,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饭。 吃完饭,一家人也没着急回自己的院子,陶氏见人都齐了,就对何老太爷说:“大小姐今年已经六岁了,既然大小姐喜欢看书,不如我去赵家说说,让大小姐跟着她家的吴先生学习琴棋书画?” “我不去!”何云旗跳起来大叫。 何老太爷皱着眉斥责道:“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 何云旌立即将何云旗拉到自己身边安抚着。 陶氏继续道:“到不是我们家请不起一个先生,我想着赵家的小姐们多,大小姐过去了不仅能跟其他的小姐交往,也不至于孤零零的。” 何明哲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咱们家云旗跟赵家的小姐不太和睦,到时候起了冲突恐怕就要吃亏。” 陶氏笑道:“小孩子哪有不打打闹闹的,越打闹说不得感情越好。” 才怪!何云旗心想,我跟赵蓉蓉那是势不两立,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好的。 何老太爷说:“既然是云旗的事情,不如问问云旗自己的意思?” 何云旗斩钉截铁地说:“我才不要去赵家,我要是去了,赵蓉蓉肯定要取笑我们家穷的连个先生都请不起。” “那就请一个先生回来,这么大的杭州城难道还找不到合适的先生?” “我也不想请先生。” “那你想如何?我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女子也是诗书礼仪样样精通的。” “我想去养正书塾上学。” “养正书塾是什么地方?”陶氏不明所以。 何老太爷看了一声何云旌,问道:“怎么想着去那里?据我所知,养正书塾可没有招收女学生的先例。” 何云旗狡黠一笑:“我想做这个先例。” “不行!”何明哲说:“那里都是男子,你个女孩子家跟一帮臭男人混在一起,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父亲真笨,我穿上男装不就是了。” 何明哲看了看眼前娇憨的女儿,忍不住摇头:“就你这个样子,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女娃娃。” 何云旗如今这个年龄正是雌雄难辨的时候,就算是长得像女孩子,到也说的过去。 何老太爷看得比较长远,这个孙女既然选择了一条不同寻常的道路,再离经叛道一些又如何? 于是他正式拍板,“行,云旗想去就去吧,不过要造一个假身份,一旦女子身份暴露了,立即退学回来。” “太好了!”何云旗激动地在大厅中转着圈。 见妹妹的目的达到了,何云旌也按耐不住了,“祖父、父亲,我想去求是书院。” 何明哲皱着眉说:“你日后也是要走科举这条路的,求是书院教的都是西学,恐怕不适合你。” 何云旌心中焦急,刚要辩解,就被何老太爷打断了:“如今朝廷都要实行新政了,这其中就包括新式学堂。云旌既然提出来,就说明他自己已经想好了,由他去吧。” 见父亲已经松口,何明哲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叮嘱道:“你西学要学,四书五经也要学,这可是我们读书人的根本。” 何云旌点头:“父亲放心,求是书院也有国学,同样会学四书五经。” 见一家人就这样三言两语定下了,陶氏心中苦闷不已。他们说的什么养正书塾,什么求是书院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她知道自己没有见识,可被人忽视的感觉让她心中堵堵的。 “既然父亲和夫君定下了,我这就去准备两个孩子的东西。” 何老太爷道:“这两个孩子太调皮,你这个做母亲的多担待些。” 陶氏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晚上歇息的时候,陶氏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这个养正书塾和求是学院是什么?难道比我们家的私塾还好?” 何明哲已经洗漱完毕,靠在枕头上解释道:“养正书塾和求是学院都是前任浙江巡抚林启林大人在杭州开办的新式学堂,他们的课程有天文地理还有外语、格致、化学等等,学的都是最最实用的东西。林大人还创办了蚕学馆,教的是养蚕纺织的知识。” 陶氏道:“大少爷求学上进是应该的,可大小姐一个姑娘家,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何明哲双手枕在脑后,叹道:“我也觉得不妥,可父亲已经如此说了,就让她出去看看,说不定新鲜两天就撂开手了。若真是被人识破了也不怕,虽然我官职不高,看还是能护住你们母子四个的。” 陶氏眼睛一酸,急忙转过身去擦掉眼睛中的水汽。 有他这句话,她做什么都值得。 第12章 重税 这一年的雨水特别多,淅淅沥沥的,不知道什么是个头。 然而,上天的愁思跟何云旗没有多大的关系。 “秋香姐姐,我晚上想吃碗汤面。” 秋香说:“好的,我去吩咐厨房给小姐备上,等下了学就能吃了。” 如今已经入学半个月了,除了第一天上学是何云旌亲自送过去的,其他时间都是何云旗独自去上学。到底还是家中不放心,派人偷偷跟在后边,放学的时候再跟着回来。 这些何云旗自然不知道,她非常享受现在这种自由自在又充实的生活。独自撑着伞到了养正书塾,见同窗们都来的差不多了,她也赶紧坐下来拿出自己的笔墨纸砚。 第一堂课教的的国学,是个文采非常好的老举人教课,虽然他教的不错,但人却过于严厉了,只要没完成功课的,都会被他打手心,很多同窗都被他打哭过。虽然何云旗没有被打过,但每次看到那根教鞭,她就心惊肉跳,所以每到国学课,所有的人都异常认真。 养正书塾教学治学甚严,三次未通过的就会被劝退,所以大家都很珍惜学习的机会。何云旗的同窗里,有跟她一样的官宦子弟,有富商地主家的公子,也有资质出众的寒门学子。何云旗是个善交际的,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出身而贬低或看不起人,所以才入学半个月,她就交到了不少的好朋友。 跟她关系最好的有两个,一个是杭州首富徐克昌唯一的嫡子徐谦章,此自三岁能背百首诗词,五岁就能作诗,是杭州城中有名的神童。 另一个是年幼失沽、勤奋上进的韩春江,韩春江自双亲病逝后,就寄住在舅舅家,每天朝打暮骂的,连吃顿饱饭都是奢望,他能进养正书塾是机缘巧合。韩春江的舅舅是买菜的,他自小就得跟着舅舅帮忙卖菜,菜帐算的非常清楚,从来没有出错过。当时教算学的张先生从菜摊路过,惊讶于他的心算能力,随即出了几道题来考他,他都在几秒钟之内算出准确答案。于是,张先生跟韩春江舅舅赵老三提出送他去学堂读书,说不定有一番作为。但是韩春江舅妈却不同意,眼看着韩春江能帮家里干活了,哪里舍得放过这个免费的劳力? 然而,韩春江投靠舅舅家并不是孤身来投的,当初他母亲在弥留之际将他托付给舅舅,同时还有十来亩上好的水田,他母亲许诺在韩春江成年之前,水田的收入都归舅舅家,权当是他的伙食费。然而,韩春江自进了舅舅家,他舅舅就再没有提起过水田的事情,舅妈更是天天摔盆摔碗的嫌弃他吃的多。 若是以往,韩春江也就忍了,可这次却涉及到他的前途,说什么也忍不得。十岁的小少年站在门外与舅舅舅妈谈判,若是舅舅允许他去上学,自己的十几亩水田就全数奉上,只需供他吃喝到成年即可。 邻里见一片哗然,他们可是经常听赵老三夫妻诉说自己养着姑姐的孩子如何如何辛苦,感情人家孩子吃的喝的都是自己的,反而是赵老三夫妻贪图了人家的田地。要知道,江南地区自来就富庶,这里的一亩水田可以抵别的地方的一亩半,价钱上自然也要高上许多,最为可贵的是,江浙地区人口稠密,土地尤为珍贵,若不是遇到过不去的坎,一般人都不会卖了土地,所以即使你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好田地。 赵老三夫妻被人戳脊梁骨戳的抬不起头来,夫妻 两个嘀咕了一夜,将帐算了又算,无论如何都是自家赚了,于是也就同意了。不过却提了几个条件,韩春江在休沐、放假的时候需帮着舅舅出去买菜,在学堂里学的东西要回来教给几个表弟们。 韩春江目的达到,对于舅舅提出的几点,到都能接受,于是就同意了。 赵老三这些年接管了姐姐姐夫家的水田后,自家没工夫种,就佃给别人种,每年都有不少的银子进账,尝到有银子的甜头后,赵老三就再也不舍得将到嘴里的熟肉再吐出来,他原以为外甥年纪小,还不由着他揉搓,谁想到竟然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他也气,气这个臭小子让自己抬不起头来,可韩春江下了学照样在家里干活,晚上还教导几个弟弟妹妹,心中的气方平复了许多。只是舅妈郭氏,依然愤愤不平,最直接的报复手段就是不给饭吃。 由于学费中已经包括了伙食费,所以韩春江每天只有午饭才有的吃,早饭和晚饭都没他的份。 “你舅妈又没给你饭吃?”何云旗将自己碗中的饭拨出一半来给韩春江,对于韩春江的遭遇深感同情。 韩春江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经到了要面子的年纪,只笑笑说 :“不一直这样?舅母说,如今家里艰难,能剩就剩些。” 郭氏给的理由是,既然书塾管饭,那就将一天的饭都吃了,也能给家里剩些粮食。 徐谦章接口道:“朝廷为了赔给洋人银子,每个省都分摊了份额,各省也只好增加赋税,才好填了这个大窟窿。”他家家大业大,各行各业都有产业,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让他家今年的收入大大的减少了。他家还是大户人家,那些小门小户就可想而知了。 何云旗抱着饭碗沉默了,自从进了养正书塾,她就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疯玩的小丫头了,她一直以为自己生活的很幸福,哪里知道外边的世界已经水深火热了。 而他的父亲,杭州同知,不知道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越想心中越难受,索性将碗中的米饭都给了韩春江。 “我已经够了,不用给我了。” 何云旗勉强笑笑:“我不饿,你都吃了吧。” 韩春江知道她是好心,也知道她经常会带一些零食吃,见她是真的不想吃,也就坦然接受了。 徐谦章皱皱眉,说:“都瘦成这样了还挑食。” 何云旗吐了吐小舌头。 一下学,刚进了警醒堂,秋香接过何云旗手中的书包,笑道:“小姐可算是回来了,从早上厨房就炖了一只老母鸡,一会儿我让厨房给小姐下面吃。” 和云旗边洗手边皱眉:“不用怎么麻烦,下碗阳春面就是了。” 秋香一愣,随即说道:“是,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算了,做就做了,你去看看晚饭做的怎么样了,若是还没做完,就 不必再做了,一人下碗面条就是了。” 秋香不知为何小主子如此吩咐,但好在她听话,“是,我这就去厨房看看。” 何云旗讨厌下人们自称奴婢,所以警醒堂的下人们在她面前都是自称“我”。 何老太爷是无肉不欢的,见到晚饭只有几道小菜和一碗鸡汤面,就问道:“今天怎么这么素。” 陶氏惶惶地站起来要请罪,就被何云旗截过去了,“这事是我吩咐厨房的,祖父问我好了。” “哦?那我问你,怎么让你祖父吃这么素?” 然而,何云旗心知下面的话并不好听,于是就笑嘻嘻地说:“祖父先吃饭,吃完了我再跟你说。” 对于宝贝孙女卖的官司,何老太爷乐呵呵的当做一场游戏,在何云旗的殷勤伺候下,吃完了晚饭。 到了晚上,秋雨倒是停了,只是夜晚有些寒凉。 何云旗兄妹扶着何老太爷回到听雨轩,见房间里已经生上了火盆,边说:“这里太潮湿,祖父怎么还不搬回去住?” 何老太爷坐下来,说:“这里清净,我就不搬了。” “那怎么行?要是祖父想清净,不如搬到隔壁的梅雪院,那里有地龙,冬天再冷也不怕。” 房间里点着灯亮堂堂的,何老太爷摩挲着何云旗的小脑袋笑道:“果然让你去上学的决定没有错,这不现在都知道心疼祖父了。说吧,怎么就不让我吃肉了,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何云旗趴在何老太爷的腿上,顿了一会儿,放开口说:“我听一个朋友说,他们家因为今天增加了许多的苛捐杂税,饭都要吃不起了,可我们家还是金纯玉粒噎满喉,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 何老太爷的手一顿,说:“继续。” “一想到他们的苦难,有可能是父亲造成的,我就食不下咽。”说着,声音里有些哽咽。 何老太爷面色略有沉郁,须臾,才开口道:“这件事岂是你父亲一个人定的?那天你父亲也跟我商量过此事,他也不忍心加重老百姓的负担,可现在这种局势,不向老百姓征收重税,洋人就要打进来了,那些洋人是来吃肉喝血的,连老佛爷都一度被撵出了皇宫,要是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他们恐怕能将天捅个大窟窿。朝廷的事就不是个人的事情,这不是你父亲能决定的。至于我们家为什么能养尊处优,是我们家还有些田地,如今都佃出去收租子,你父亲也有俸禄,才养活了我们一家人。” “可我听说,有些地主收的租子很重,那些佃户们辛苦劳作一年,才将将能吃饱饭,我们家?” “云旗!不要胡说!”何云旌斥责道。 第13章 道理 何老太爷摆摆手说:“没关系,我们祖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云旗啊,就是借钱还要还人利息,租借被人的田地自然要出租子的,不过我们家的租子可是要比别家低一成的,这件事情上边,我敢说我们家是厚道的。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何云旗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当即点头:“好,我明天就去账房查查账。” 何老太爷转头对一直站立在旁边的何云旌说:“这一点你要跟你妹妹学学,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大可以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影响了我们的感情。” 何云旌点头受教。 何云旗误会了自己的父亲,心中非常的愧疚,回到警醒堂郑重其事地写了一封道歉信,让秋香送到正院去。 忙得焦头烂额的何明哲刚回到家,就看到了女儿的信。 “我也不知道大小姐写的什么,是秋香亲自送过来的。”陶氏伺候着何明哲脱下官服。 何明哲拆开信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然后就笑了,“这孩子啊,真是又懂事又有趣,她误会了我,又不好意思当面道歉,就写了一封道歉信,没多大的事儿。” 陶氏笑道:“这孩子做事总是出人意表,今天下午命人去厨房吩咐要全家人都吃面条,还不告诉我什么原因。” 何明哲道:“这孩子做的有些道理,以后家里也节省些,我估计今天的年景不太好。” 陶氏奇道:“我今天才查了帐,田地商铺的收益并不减少啊,怎的夫君说年景不好?” “今天加的赋税太重了,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没多大的影响,可老百姓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你让家人缩减开销,再储备一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陶氏虽然没主见又爱瞎想,但有个好处就是听话,尤其听何明哲的话,得了吩咐,第二天就雷厉风行地砍掉家中不必要的开支。 而何云旗第二天就开始查自家的账目,只是一见到厚厚的一摞账本她就退缩了。虽然养正书塾里也有算学,但她不过是刚开始学,学到的都是一些基础的东西,不像韩春江那样天赋异禀。不把事情查清楚吧,她心里是抓耳挠腮的,就想弄个明白。 “春江,你能不能帮忙去打听打听我堂叔家的田租收的几成?” “你查你本家做什么?”韩春江问,“难不成他家也霸占了你家的田租?” “没有没有。”何云旗忙摆手否认,“我就是想了解了解。”何云旗在书塾用的身份是何家本家的后辈,来杭州读书借住在堂叔家,化名何云暨。 韩春江疑惑:“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现在出来了,就想了解了解外边的天地,也不止想知道堂叔家的,其他人家的你也忙我问一问。”何云旗只好含糊的找个理由,虽然理由不太能站住脚,但韩春江是个讲义气的,当即不再过问,拍着胸脯保证:“这个好办,过两天就能打听出来。” 韩春江与这些公子哥们不同,他自小就在市井中打滚,接触的都是三教九流,不过两天时间就打听清楚了,“一般佃户佃地主的地,到收成的时候,要交给地主四成的粮食,不交粮食就用相应的银子抵,刨出去各种赋税,一年到头,也不够刚够温饱,我们这里还是好的,别的地方一年只能收一次,也不过将将不饿死罢了。” 何云旗被吓了一跳,“这么高!那何家呢?” “何家是厚道人家,一亩也就只收三成而已。” 然而,在何云旗眼里,三成已经很高了,为何不只收两成或者一成呢,反正她家人口少,用不了那么多的粮食。 一回家,何云旗就将自己的想法跟何云旌说了。 何云旌当时正在练字,听到妹妹有这样的想法,他并没有训斥,反而耐心地教导:“在这么多人家中,我们家已经算是厚道的了,但你只看到一面却没有看到另一面。我们家人口是少,可你仔细算一算,祖父和父亲都是做官的,一定的排场是必要的,四季衣裳,吃喝用度,车马茶水,还有仆役们的月例银子,哪一种不需要钱?而且管理佃户的庄头辛苦一年,难道就不应该取得一些报酬?再者说,别人家都是四成,独独我们家是三成,这已经是打人眼了,佃户们都争着抢着要佃我们家的地,看似是我们家名利双收了,其实不然,正因为我们家的田地比被人家的人,有些人总是拖着租子不给,今年老娘病种,明天孩子病危,今年拖明年,明年拖后年,别人有样学样,每年收租的时候,管事们每次去下面收的时候都很费劲,总有人耍赖拖着不交。你有同情心是件好事,可好心也不能滥用,更要考虑好心之后的后果。” 思索着兄长的话,何云旗心中沉甸甸的,他明白兄长的意思,升米恩斗米仇,救急不救穷,太过心善也会遭受别人的欺负,而看似他们是站在了高处,其实风向并不对他们有利。 何云旗蔫蔫的,她抬起头问:“我心疼外人却误会自己的家人,哥哥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何云旌微笑着摸摸她的头,说:“你能去思考问题就已经很棒了,多少女子一生都被困在后院里,她们没有思想更不会关心别人的疾苦。可我的妹妹不一样,我的妹妹悲天悯人,以后定然有一番大造化。” 何云旗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懂,哥哥以后多教教我。” “那是自然。”顿了顿,何云旌继续说:“既然你可怜那些老百姓们,不如平时有能力的时候多帮帮他们,也算尽了自己的一份力。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在自己还没有强大到改变世界的时候,不要轻易去跟现实产生冲突,不然只会撞得头破血流。” 何云旗歪着头想了想,说:“既然我不能一下子改变世界,可是我可以一点一点的改变,我相信日积月累、水滴石穿的力量。” 对上妹妹一双明眸,何云旌笑了:“就是这个道理。” 主子们讨论的事情,下边的人自然不知道,但自从这天起,由于府上缩减了开支,挡了许多人的财路,那些人自然非常不满,虽然不敢跟主子们对着干,但在差事上却开始怠慢,一开始不过是下人们的伙食变差了,渐渐地到了主子们身边伺候的人身上。 “现在的郭妈妈做事越来越不像样子了,看看给我们的饭菜,连外边的哈巴狗都不吃!”小丫鬟书墨端着一碟子青菜给秋香看。 “你小声点,别让小姐听见了。”秋香训斥道。 然而,何云旗已经听到了,在屋里叫到:“书墨,在外边嘀咕什么呢,进来说。” “是。”书墨将盘子放进食盒里,拎着进了房间。 何云旗已经用完早饭,正整理着自己的书本,见书墨进来,就问:“怎么了,在房间里都听见你在发脾气,谁惹你了?” 书墨今年不过十岁,最是沉不住气的,当即跟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将这几天伙食变差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还拿出盛青菜的盘子递给何云旗看,表示自己没有说谎。 何云旗拧着眉看着碟子里黄黄的小油菜,还散发着焦胡味,“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有七八天了,原以为是郭妈妈失手了,我们也没理论,可也不能一失手就这么多天吧?这些天一直都是我们自己掏银子垫补着,再这么下去银子花没了,还不饿死我们 !” “书墨!别胡说八道!”秋香跟进来就听见书墨对着自家主子说要饿死了,这不是打脸嘛! 何云旗到是没想那么多,“桌上的早饭我没有吃完,你给我包几个包子带走,剩下的你们吃了吧,要是中午还这样,去我匣子里拿钱,这事等我放学后跟母亲说 。” 等何云旗走了,几个小丫鬟欢欢喜喜地分吃了桌上剩下的早点。 将剩下的东西分了分,秋香拉过吃的正欢的书墨,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口无遮拦?在主子面前也是什么都能说的?” 书墨撇撇嘴不以为然,“小姐又没有生气 。” “小姐没生气你就能乱说了?再敢在小姐面前放肆,我就让邢妈妈打你!” 邢妈妈是何府管教下人的 管事妈妈,做事非常严厉,她们这些能在主子身边伺候的,都要经过妈妈的调·教,她手里的那根教鞭,她们这些丫鬟们都领教过。 一想到教鞭抽在身上的滋味,书墨立即就蔫了,“我以后再不乱说了,姐姐千万别告诉邢妈妈!” 见她还算受教,秋香满意地等她吃完包子,拎着耳朵下去教育了。 下了学,换回女装,何云旗就往正院去了。 此时,陶氏正逗弄着自己的儿子何云泽,看到何云旗来了很诧异:“大小姐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一般情况下,何云旗是不会来这里串门的。 何云旗一见到小豆丁就非常欢喜,只可惜陶氏将这个儿子当宝贝一样藏着,她能见到的机会很少。 第14章 报复 何云旗捏捏何云泽胖乎乎的小脸儿,说道:“我院里的丫头书墨说,她们好几天的饭菜不是焦了就是特别难吃,如今母亲管着家,所以女儿跟母亲说说情况,还请母亲查查是什么情况。” 当即,陶氏就起红了脸,厉声吩咐道:“将厨房的郭妈妈叫来!” 见陶氏阴沉着脸,何云旗吓了一跳,忙劝道:“母亲不要生气,小心吓到弟弟了。” 一直以来,陶氏都是温温柔柔的,何云泽还是第一次见到母亲这么眼里,吓得大大圆圆的眼睛蓄满了泪水,要掉不掉的,惹人怜爱。 “张妈妈你带着大小姐和小少爷下去玩吧。”陶氏吩咐道。 “是。”张妈妈心知这是要处置人了,立即带着两个小主子退下了。 然而,不一会儿何云旗去而复返,陶氏诧异道:“大小姐怎么又回来了?” “说起来,这件事我们是事主,既然母亲要处置人,我们自然要在场。”书墨是跟着来的,何云旗来的,主仆两个好整以暇,等着与人对峙。 郭妈妈是厨房的大管事,而她当家的是府中负责采买的管事赵武,所以陶氏一缩减开支,他们能捞到的油水骤减,不生气才怪!而主子们他们不敢苛刻,就把气撒在下人们身上。何老太爷身边的人他们不敢惹,陶氏身边的人惹不起,何云旌身边的巴结还巴结不过来,剩下的只有何云旗院子里了。捏柿子就找软的捏,他们以为何云旗不过是个小孩子,就算是知道自己夫妻苛刻她的人,又能将她如何?谁料到,看着软绵绵的,却是一块铁板。 他们夫妻在府中盘踞多年,刚刚在陶氏房中发生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在路上也想好了对策。所以当陶氏质问的时候,郭妈妈一脸为难地说:“此事可怨不得奴婢们,夫人要缩减府中开支,每个月就给厨房那么多钱,够做什么的?奴婢们给主子们准备好了,也剩不下什么了,只要挑一些差的了。” 书墨伶牙俐齿,当即回口道:“郭妈妈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可从来没有嫌弃府中饭食简陋,只是说厨房不是将饭做糊了,就是夹生不能吃,这难道是钱少的问题?难不成夫人缩减了开支,你们的手艺也跟着缩水了?” 郭妈妈当即被质问的哑口无言,正要反驳,就被陶氏打断了,她冷笑一声说:“府上缩减开支,不过是减掉不必要的开支,可基本的需求还是有的,郭妈妈的意思是,我这做主母的太抠唆,让府上的下人们都吃糠咽菜?”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郭妈妈吓得跪倒在地。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府中开支减少了,你们夫妻能捞的油水少了,这才拿人出气。做主子的还没作贱人,你们倒是比主子的脾气还大!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夫妻的勾当?不过是没腾出手来收拾你们,你们倒是自己撞了上来。我们何府庙小,盛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来人,将赵武一并抓起来,送到衙门处置!” 陶氏雷厉风行起来,让众人大跌眼镜。 如此折腾下来,不仅将赵武夫妻抓了起来,连带着跟他们家有关系的姻亲好友都一窝端了,而且陶氏连夜带着人抄了这些人的家,抄出不少财物来,从箱子底竟然还找出了地契来,走出去都能做地主了。 好在陶氏这些年也不是白给的,空出来的位置迅速的安插上了自己的人,府中上下这才没有饿了肚子。 何老太爷看着坐在椅子上晃悠着两条腿的孙女,微微一笑,“这下你满意了?” 原来何云旗早就对府中很多老仆不满了,这次不过是借着由头将这些坏分子都撵出去,省得做大了给府里招祸。 何云旗笑嘻嘻地说:“什么都瞒不过祖父。” “以后这种事,你就不要自己伸头,偷偷告诉你母亲,她心里什么都却清楚。”何老太爷吩咐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又说了一会儿,何云旗就打着哈欠走了。 慧极,也不知道是不是件好事。 断人财路如砍人父母,若砍人父母就是莫大的仇恨了。 赵武夫妻有个儿子名叫赵辛,自小求了主人恩典放了奴籍,将他送到亲戚家教养。赵辛从小父母不在身边教养,亲戚也不过是管着饭食,不至于饿着冻着,其他的就不管了。小孩子若是没有人在身边给他指路,很容易走歪,赵辛就是如此。离了父母,不想着去读书习武,也不想着学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且出手大方,不多时就跟当地的小混混打成一片。若只是不学无术还罢了,在小混混的有意引诱下,赵辛竟然染上了毒瘾,日日都要吸食鸦片。 赵武在何府贪墨的银钱大部分都被这个儿子要去吸食鸦片了,为了供养儿子又不想动老本儿,所以赵武夫妻更是变本加厉,若是以往还遮遮掩掩的,近些天却是一点都顾不得了,这才让人抓住把柄。 每月月初和月中,郭妈妈都要出来一趟给儿子送半月的银钱。然而,这次赵辛苦等了两天,郭妈妈还没有将钱送来,马上就要断顿了,这才爬起来去何府讨要。 到了何府门房,才知道亲爹亲娘已经被抓了起来,赵辛母眦欲裂,恨不得将那些害了他父母的人都杀了。 然他不过是个吸食鸦片的大烟鬼,大眼泡子肿成死鱼眼,一副将醒未醒的样子,脚下还打着浮漂,任他话说的多么狠厉,也没人相信他能为父母报仇。 报什么仇啊,主家没告他是同谋就已经是菩萨心肠了,毕竟最终将钱花掉的是他,若是主家让他赔银子,他也无可奈何。 靠山倒了,没了银子也被人从赁的房子里赶了出来,饥寒交迫中想去大烟馆凑合凑合,可以前与之勾肩搭背的老板却将他赶了出来。 一夕之间,竟尝遍了人间冷暖。 人在犯错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在此次事情中所犯的错误,大多数时候都要将过错按到别人头上。混混沌沌过了近二十年的人,怎么会承认是自己花销太大逼得父母丧心病狂地去贪墨别人的银子? 他将一切的过错都归结在何府头上,人人都贪,怎么就抓他的父母?却不想想,用别人的财物自己去享乐,本事就是一件错事。 头上无片瓦,毒瘾犯起来能要了人命,养尊处优了半辈子的人,如何能受得了这种落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就是想去码头抗麻袋都没人用。 在城里游荡了两天,饿得饥肠辘辘,赵辛蹲坐在墙角里,忍着阵阵头晕眼花。 “啪!”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脚边响了起来。 赵辛睁开眼一看,不知是哪个好心人丢下的一枚铜板,他顿时扑过去捡了起来,放在日头下好好的欣赏,如同欣赏一件珍奇古董。他平日里大手大脚的习惯了,第一次从铜板中感受到了欣喜。 那着铜板买了一个包子,暂时骗过了空荡荡的五脏庙,赵辛琢磨起以后的道路来。 乞讨到是条不错的出路,只要坐着躺着钱就能来,对他来说是最轻松不过的生存之路了。从一堆垃圾里扒拉出半个破碗来,赵辛的生意就算开张了。 然而,他却不去人口多的地方,一来那里已经有很多的乞丐,而且丐帮势力盘根错节,他一个新来的肯定要受欺负,二来他心中的仇恨还是放不下,依然想着伺机报复。 于是,他就在何府附近游荡。这里住着的非富即贵,看到他衣衫褴褛的就上前驱赶,有时候也会遇到心肠软的女眷给个一两半两的碎银子就够他花销了。知道银子来之不易,他再也不敢大手大脚了。 不过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个机会。 何云旗每天都要上学,即便是穿了男装也可能被认出来,所以她每天都从府中的小门出来,沿着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子七拐八怪的往书塾去。 何云旗每天都如此,倒是引起了赵辛的注意。他悄悄向何府的小厮打听,那个小厮是在外院伺候的,隐隐约约听人说过本家来了个小少爷,因在养正书塾上学,就寄住在府里。但小少爷因为年纪还小,就住在内院里,从来没有到前边来过,他并没有见过真人,不知道赵辛说的是不是这个本家的小少爷。 何家对何云旗上学一事慎之又慎,不仅每天避开府中众人,又对知情的下人重重的敲打了一番。而何云旗每天出门前都仔细的观察外边的情况,确保门外没人才出来。 而跟着保护的仆役则是等何云旗出门片刻后才会跟上。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在暗处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何云旗。 其实赵辛的想法也简单,若是能抓住何云旗敲诈一笔银子,他下半生就无忧了,若是何府不给,他就将人卖到云约馆,有的的达官贵人喜欢这种面若傅粉的小男孩。 杭州自古就是繁华风流地,城中有着数不清的青楼馆,随便卖个哪一家,都能得不少的银子。 第15章 绑架 如今已经过了冬至,江南的天气不是很冷,但却非常潮湿。何云旗带着秋香做的棉手套、棉帽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学里有火盆,但每个教室只有三个,根本轮不到她。 突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以为是家里的忠叔,也没有太在意。在她上学没几天后,就发现了忠叔。家里派人护着她上学,也是担心她的安危,所以也没有拒绝。 忠叔总是不远不近的跟着,沉稳的脚步声让她莫名的心安! 不对! 身后的脚步声急促又没有规律,身后的人根本就不是忠叔! 何云旗心乱了一下,随即又镇定下来,万一不过是路人呢。但她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于是估计让书包掉在地上,借着蹲下身捡书的机会,偷偷观察身后的人。 刚看到一个破烂的衣角,何云旗眼前一黑,就被麻袋罩住了头,而后后颈被砍了一下,当即失去了意识。 在昏迷前一刻,何云旗期盼着地上的书能引起忠叔的注意。 赵辛不过是靠着一腔激愤,才做出绑票幼童的事情来,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一出手就成功了。将人装进麻袋里抗在肩上,赵辛脚下不停,急匆匆往城外寄身的破庙走去。 到城门的时候,守城的官差见他衣衫褴褛却背着一个大麻袋,立即上前询问:“你麻袋里装的是什么?” 赵辛心中焦急,点头哈腰地说:“不过是在城里捡些破烂,想带回去家用,还望官爷行个方便。”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仅剩的一角碎银子递了过去。 那个官差不过是看他背着东西想敲诈一番,见他识相,也不再追求了,随即放了他出去。 出了城门,赵辛回头看了看巍峨的城门,擦了擦额头吓出的冷汗,也不敢耽搁,更顾不得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朝着这些天藏身的破庙走去。 回到破庙,赵辛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哼笑:“合该老子发财,如此就成事了。” 在路上他就改变主意了,与其惹怒了管家,不如偷偷摸摸的将人卖了,然后拿着银子远走高飞,谁能知道是他干的? 想着马上就要得到一大笔银子,赵辛将何云旗从麻袋里拉出来,然后用拿出事前准备好的绳子将何云旗绑的结结实实的,最后要用布条将她的嘴也封住了,然后将她塞进神桌底下,用布挡得严严实实的。 干完这一切,赵辛又检查了周围一番,确定没人看见,他顾不得喝上一口水,就急匆匆往城里的云约馆赶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云旗终于醒了过来。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人绑住了手脚,嘴也被封住了,当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从能看到的桌脚、桌布推测是被藏在了桌子底下。也就是说,现在外边可能没人。 一猜到如此,何云旗觉得老天都在帮她,可转念一想,如今她被绑住了手脚,就算是滚出了桌底,爬也爬不远,不等她爬出门就得被人发现了。 心沉了又沉,何云旗的小脑袋瓜子急速地运转着,想着逃出生天的计谋。 但她人小力薄,撑不开绑住的绳索,身边更没有趁手的工具可供使用。 脑子里想着计谋,一边听着外边的动静,倒是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于是在这里躺着等死,不如出去看看情况,或许能找到出路。 先从桌底滚出来,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用手撑着地面费劲地站了起来。何云旗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一身狼狈,若是被赵蓉蓉看见了,定然会嘲笑她一辈子的。 如今活命要紧,何云旗顾不得浑身的泥土,眼睛往四周寻找着,果然被她找到了。 何云旗相中的正是赵辛讨饭的破碗,说是碗不如说是碎碗片,何云旗她双腿被绑着,只好蹦着过去,到了跟前,她转过身蹲下来,背着身子拿起碎碗片,找一个合适的角度,开磨。 不知过了多久,何云旗已经累的满头大汗,然而绳子只被割断了一点点,要是照这个速度,就是磨到天黑也磨不开。 白嫩的小手已经被碎碗片尖锐的菱割破了,鲜血流了满手再沾到绳子上,黏糊糊的,非常不舒服。 但何云旗并不打算放弃。 就在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冷静地思考了事情的经过,敢在官宅附近绑票,不是无知无畏就是艺高人胆大,她被藏在这里,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恐怕绑架她的只有一个人,既然只有一个人,那就可能是是复仇。 可他们家从来没跟人起过争执,父亲在府衙里是个老好人更不可能得罪人了,那到底是什么人呢? 正想着,突然间听到外边有脚步声。 正在割绳子的手一顿,然后迅速地往神桌的方向蹦去,到了桌脚蹲下来,迅速地往里挪。神桌比较高,而她的身量娇小,坐下来也不不会磕到头。 听脚步声,来人有两个人。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神桌前就停下来了。 何云旗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只听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王叔,现在府中情况如何?” 那个被称为王叔的人说:“自从大少爷离开之后,二少爷就动作不断,先是送了老太爷衣服翡翠镇纸,有送了老妇人一颗火油钻,当真是大手笔。” 先前开问的男人,听声音大概才十五六的年级,虽然声音动听,但还没有褪去少年人的稚嫩,只听他冷笑一声说道:“他也就这点本事了,有情况你及时向我回报,若是不方便出来,就让人送信到这里,我自会来取。”这个破庙经常有乞丐来住,但他并不在意,他藏东西的地方,这些人是不会发现的。而这些乞丐,又成了他最佳的掩护。 话音刚落,那个男人吸了一下鼻子,神色一凛,“有人!” 而后,何云旗面前的桌布被掀开了。 “你是谁?”王叔厉声问道,见她嘴被布条封着,伸手扯下了布条,然后将她从桌底下拽了出来。 何云旗张着嘴大口的呼吸着,被堵住嘴的滋味真不好受。 等她再次抬头,就发现有两道审视地眼光盯着她,其中一个少年人的眼光更是冷冽阴森,似乎要将人看穿。 “我是杭州人,是被一个人绑架的,还望两位先生救命,我家必有重谢!” 早在看到她这幅狼狈样子的时候,然身上的穿着却不俗,两个人就大概猜到了,定然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被人盯上了。 “你家是哪一户?”王叔继续问。 何云旗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家不过小富,只要两位爷将我送回城里,两位就可拿到重谢。”她没敢说自己的真实身份,怕面前这个人知道了之后再要挟父亲。 她的一言一行都被少年看在眼里,也大概猜到了她迟疑地原因,他也不欲多说,对王叔说:“你回去的时候将她带回去吧。” 何云旗感激不尽,正要许诺重金,就看见一伙人闯了进来。 少年也听见了脚步声,转过身来,就看到一个典型的大烟鬼模样的人带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进来了。 大烟鬼赵辛也很诧异,他在这里住了好些天都没看到有别人进来,怎的他今天要做大买卖,就有客上门了? 虽然两个人看起来身份不凡,尤其是那个少年人,身体挺拔,面貌俊朗,一双剑眉更是让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冷酷无比,跟他眼睛一对视,赵辛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然雪花银在眼前,就是面前站着的是阎罗,他也不怕,“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我的地盘?如今我有要事要跟人商量,还望两位速速离开。” 少年也不欲与人多言,抬脚就往外走。 而王叔则拎起来一直坐在地上的何云旗。 “慢着,这个小子是我的,你们不能带走。”赵辛伸手拦住了王叔。 被拦住去路的王叔当即就笑了:“你的?一个活生生的少年郎,衣着不俗,又被人绑着,傻子都看出来这是绑票,若爷没看见倒罢了,今天撞上了你们的勾当,自然不能任由你们随意买卖人口。若是识相的,速速离去,不要再在杭州城出现,若是不识相,那后果爷也不知道。” 王叔一看就是练家子,一番软硬兼施倒是让赵辛大了退堂鼓。如今他不过是图谋钱财,若是被打被杀可没地方说理去。 见赵辛怂了,一直在打量“货物”的云约馆老板金妈妈不干了,她一把推开赵辛,笑眯眯地对王叔说:“壮士此言差矣,你他捉来的自然就是他的,你们现在的行为是抢,我身后的兄弟们可不是吃醋的。” 自从进门一来,她就一眼就相中了被绑着的何云旗,这等好货色几年都难遇到一个,她怎么可能错过。 城里有个老大人,有豢养男童的爱好,而她原来送去的男孩子不是岁数大了不受宠爱了,不然就是无故失踪了。前些天她送去的货色,老大人都不满意,还斥责她敷衍,要治她的罪。正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她怎么能让救命的稻草跑掉? 第16章 逃出 王叔将手按在腰上的刀上,不急不缓地说:“在下的到也不吃素,若几位兄弟想切磋切磋,在下愿意奉陪!” 金妈妈能在城中干那等买卖,可不是被吓唬出来的,当即笑道:“这位爷可不要多管闲事,我们云约馆背后可是有大靠山,不是谁都能惹得起的。” 王叔脸上带着笑,竟然看不出一丝惧怕,“任你是谁,也不能做出拐卖人口的事情出来。你不妨报出大靠山的姓名来,看我怕是不怕。” 见这位爷并不畏惧 ,金妈妈只好抬出大佛压他,“欧阳家知不知道?我们云约馆是欧阳家的少爷的产业,哪个敢惹!” 一听到欧阳两个字,王叔脸色瞬变,他看了一眼少年风雨欲来的脸,说:“休要胡乱攀附,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去,莫在这里纠缠。” 一脸阴郁的少年伸手拎起何云旗的后领,留下一句:“杀。”然后大步走了出去,竟也没人敢拦他。 还被绑着的何云旗吓坏了,她就是朵温室里的娇花,何曾直面过这种残酷的场面,而下命令的少年一脸的平静,似乎那一个“杀”字跟吃喝 一样寻常。 少年将何云旗扔在地上,掏出匕首将她手脚上的绳索割断,然后指着西边的方向说:“那边是城里的方向,你自行去吧。” 耳边是激烈的打斗声和惨叫声,声音里透着绝望和凄厉,令人不寒而栗。不过何云旗向来遵守承诺,她壮着胆子说;“不如您跟我回家,家父定会有重礼奉上。” “不用。” 何云旗还要再说什么,就被打断了,“我不是特地救你,你也不用谢我,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速速离去。” 里面可不就是个修罗场,何云旗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只好说:“那这位爷留下名讳,等日后有机会了,一定重谢。” 少年打量了一下浑身狼狈的何云旗,似乎在估量着她的话的诚恳度,末了,终于说了一个名字:“欧阳厚仪。” 何云旗心道,只要知道了名字,日后报恩也有个方向,随即不在犹豫,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欧阳少爷。”然后转身向杭州城的方向跑去。 好在如今都已经偏下午了,大路上人来人往的,到是不怕再有什么危险。 好在她这些天常常出门,有时候也跟同窗好友在城里逛逛,所以倒是识的回家的路。 只是走到何府大门的时候,却发现大门敞开着,只有一个老门房在看守着,即使有人进出也是行色匆匆的。 何云旗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并没有贸然进府,而是趁着老门房去倒水的时候,弯着腰偷偷地溜了进来。 一路上,何云旗躲躲藏藏回到警醒堂。 正满心焦急的秋香乍见到失踪的小主子,差点喜极而泣:“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家里怎么回事?我从外边进来都没看见几个人。” 秋香掸了掸何云旗身上的泥土,说:“还不是小姐不见了,老爷将府中所有能派出去的人都去找小姐你了。” 原来忠叔像往常一样跟何云旗相隔不远出了门,何云旗先出门,忠叔晚上几步,但何云旗一直在忠叔的视力范围内。但今天早上,忠叔一出门却没看见何云旗,以为她走的快了,就赶紧追了几步,但仍然没看到何云旗的影子,只看到地上散落的书本。 忠叔慌了,急忙再追几步,可就这片刻的时间,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急忙回家向何明哲禀告。 一听到爱女失踪了,何明哲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倒,还好旁边有陶氏扶着。等头脑冷静下来,何明哲迅速派人去衙门借调几个人手,又安排府中的仆役都出去找。 怕影响到何云旗的闺誉,对外仍然说是本家的一个小少爷。 “既然我回来了,你快派人去通知父亲,让人都回来吧。”何云旗一边喝着水,一边吩咐道。她这一天只早上喝了一碗粥一个包子,到现在是又饿又渴。 “好,小姐快将这一身衣服换下来吧,书墨去让厨房下一碗面条,先垫补垫补。”秋香叮嘱完,就快步去了正院。 陶氏接到何云旗自己回来的消息,诧异不已,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通知出去找人的公爹和夫君,让他们不要再找了。 安排完所有的事情,陶氏也赶过来安抚。 谁知道一进了警醒堂,书墨就告知何云旗已经睡着了。 何云旗一直绷着的弦直到进了何府才松懈下来,一碗面条没吃完,倦意就袭了上来,任由着书墨给她脱了鞋子,头一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云旗在哪里?”何明哲脚步如飞的进了正厅。 陶氏正在正厅等着,见他进来急忙接过他手中的官帽说:“据秋香说,是突然间自己回来的,现在累的狠了,我去的时候已经睡着了。” 何明哲猛灌了一碗茶水,心太放进肚子里,“可算是回来了,若是丢了,可让我怎么跟她去了的母亲交代!” 陶氏又换了一碗茶递到他手里,笑道:“我们家的大小姐福大命大,这不就回来了。” 何明哲已经没有那么渴了,只端着茶碗轻轻地拨着浮茶,说:“也不知是惹了哪个仇人,竟然干出绑架小孩子的事情来,等找到定然将他碎尸万段。” 当官这么多年,何明哲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没有得罪过人,但就算是得罪了人,也是官场倾轧,不会将手伸到别人的后院,更不会对妇孺下手。 “时间不早了,你去准备晚饭吧,多做几个云旗喜欢的菜,我去门口接接父亲。” 何老太爷得知孙女可能被人掳走后,立即出了门,去找驻守杭州城的新军统领欧阳大人帮助。虽然欧阳大人派了人,但父亲一直没回来,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就派人去通知老父了,想来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 刚到大门,就看到了何老太爷的轿子停了下来,何明哲紧走了几步,掀起了帘子:“父亲。” “嗯。”何老太爷应了一声,就率先进了大门。 “父亲怎么去了这么久?” 何老太爷哼了一声,说:“这个欧阳楔真不是个东西,我去找他的时候正跟几个清秀的小子在军营里厮混,不成体统!” 对于这个新军首领欧阳大人的癖好,也不算是个秘密,但荒唐成这样的也是少见。何老太爷向来正直,怎么能看得上这类人?只是有求于他,就算是曾经的浙江巡抚,如今也是人走茶凉,不得不忍受着,还得许出去不少好处。 “罢了罢了,不说他了。云旗怎么样了?”何老太爷不欲多说那些荒唐的事情。 “估计累坏了,已经睡着了,就让她睡吧,等用晚饭的时候再将她叫醒吧。” 何老太爷一直绷着的脸终于松动了,笑着问:“听说是自己回来的?我们家云旗果然不是寻常人。”身为祖父,与有荣焉。 “是,而且也没有大张旗鼓,一路上躲着人,身份也没有暴露。” “好好好,果然是个好的。你也看到你这个女儿的本事了,以后也莫拘着她,她自有她的造化。”何老太爷越来越喜欢这个孙女,以前是娇憨可爱,如今上了不过两个月的书塾,本事更大了,谁不喜欢呢? 何明哲点点头,说:“只是,我们一直没有差到是谁干的。” “等云旗醒了不就知道了。” 父子两个就坐在正厅分析着,过了半个时辰,何允旌也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一踏进正厅,何云旌喘着气问:“妹妹呢?” 何明哲一皱眉:“没规矩,先向你祖父行礼。” 何老太爷摆摆手,说:“云旌也是关心妹妹,你别责备他。”说完,转过头对何云旌说:“你妹妹睡着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就见着了。” 何云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见儿子累成这样,何明哲也不好再说他不注意行止了。 “我听人说你带着你的同窗都一块儿去找人了?”何老太爷问。 “是,下人将消息传给我的时候,我们正在上课,恰巧林总办也知晓了此事,就让我们出来寻人。” 何老太爷说:“你这些同窗都是好的,记得好好谢谢他们。” 何云旌道:“祖父放心,过几天休沐,我请他们吃饭。”虽然他今天不过才十二岁,但人情世故懂得并不少。 求是书院要求所有学生必须住在书院里,何云旌一直埋头苦读,听到下人来报,吓得魂儿都没了。如今妹妹回来了,他谢过同窗就回府里了,只有看到妹妹安然无恙,他才能真正的放心。 也不过睡了一个时辰,何云旗却觉得好像舒适地睡了好久。一醒来,她只觉得浑身的力量又回来了。 到了正厅,看到全家人都在等她一个人,泪突然间就滚了下来。 “乖孙女怎么哭了?可是饿坏了?”何老太爷打趣道。 “祖父!”何云旗像小鸟一样一头扎进何老太爷的怀里。 “好了好了,都是大姑娘了,还哭得跟小孩子一样。”何老太爷用袖子给何云旗擦着眼泪鼻涕,根本不在乎身上的料子有多贵重。 第17章 争夺 何云旗劫后余生回来,恍如隔世一般,恨不得抱抱这个亲亲那个,连不是很亲近的陶氏都得了一个暖暖的拥抱。 “好了好了,一会儿再亲香,饿了吧,你母亲跟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何明哲笑眯眯地说。 何云旗欢呼一声,急忙夹了一块排骨塞在嘴里。 “看你这个样子,慢点吃,都是你的。”何老太爷笑得和蔼。 咽下嘴里的排骨,何云旗说:“饿死我了。”她先是昏迷,然后又从城外跑回来,早饭那点儿东西早就耗没了。 陶氏伸手给她盛了碗烫,说:“小心点儿,别噎着。” 何云旗冲她笑笑,然后低头继续跟排骨奋战。 饭后,除了何云旗,其他人一人一碗茶水。 何老太爷说:“云旗,跟我们说说事情的经过吧。” 于是何云旗就从出门说到进门,她说的风淡云轻,可大人们却听得一身冷汗。若是没有人进来,她可能就要被卖进小倌馆了,身份若是暴露了,恐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若说为什么赵辛要将何云旗卖回杭州城?一来因为他穷,身上没有一文钱,怎么可能再带着人去别的地方,恐怕走不到地方,两个人都要饿死了。二来是因为他手无缚鸡之力,烟瘾又时不时的犯,再带一个能走能跑的孩子,太危险了。若是将人就近卖了,他拿了钱雇一辆马车就能跑的远远的,至于何家找到找不到人,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当何老太爷听到金妈妈说是欧阳家的本钱的时候,他的眉毛皱成一团了,等听到救人的少年叫欧阳厚仪的时候,却满心疑惑:“这个人是谁?怎的听都没听说过?” 何明哲也摇摇头:“欧阳统领家的几位公子我都见过,并没有叫欧阳厚仪的。”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何老太爷吩咐道。 何云旗看看祖父和父亲,乖巧地退下了。 等何云旗走远了,何老太爷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气,摔了茶碗,“欧阳家太不是东西了,竟然干这种肮脏的勾当,险些害了我的宝贝孙女!” 何老太爷越想越觉得恶心,做父亲的有这等嗜好,而做儿子的竟然干这种勾当,用这种方式孝敬老子,当真是闻所未闻。 “父亲,你看这事儿怎么办?” 何老太爷沉吟片刻,说:“既然那个欧阳厚仪下了杀令,恐怕现在事情都处理干净了,你明天注意着外边的情况,查清楚到底是谁做下的事情,将尾巴打扫干净。” “那,这事就怎么算了?”何明哲不甘心。 “算了?怎么可能?”何老太爷哼笑:“此事你不用管了,我自有主张。” 到了第二天,衙门就接到报案,说城外一间破庙里发现了几句尸体。 等官差去查看的时候,发现了五男一女六具尸体,每个尸体手里都握着一把刀,旁边还散落着一大包金银珠宝,看样子像是分赃不均。 等将人抬到衙门后,几个人的身份也就确认了,女的是云约馆的老板金妈妈,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是云约馆的打手,而另一具衣着破烂的男人则是叫赵辛。 何明哲推测这个赵辛就是绑架何云旗的人,命人一调查,竟然是赵武的儿子,这才明白,府里的一番动作,竟然给家里招了祸。他恨不得将此人千刀万剐,但人已经死了,此事就按分赃不均结了案。 前一天,何云旗全靠着一口气撑着,到了晚上,就开始发烧了。她在地上躺了大半天,一路狂奔回来又出了一身的汗,她这么小的孩子能撑到晚上,已经是很强壮了。 一直为她守夜的秋香吓了一跳,急忙打开门去请大夫,将一家人都惊动了。 何老太爷和何明哲守了半宿,一个年老撑不住,一个第二天还要当值,。只留了何云旌在身边守着。 陶氏原也要守着的,却被何云旌劝住了:“母亲还有弟弟要照顾,若是将风寒传给弟弟就不好了。这里有我守着,母亲尽管放心。” 一涉及到亲生儿子,陶氏就不再坚持了,是让下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正院去取,不用客气。 何云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一个温暖的手掌覆在脸上,那只手的主人还叹息道:“我以为你真的这么坚强呢,原来也这么不中用,快醒过来吧,我听说你们书塾要考核了,再睡下去功课落下来了,到时候被扫地出门可别哭鼻子。” 哥哥这是说什么呢!对她有些信心好不好! 何云旗觉得头疼的厉害,而且渴得嗓子疼,刚张开嘴想叫哥哥,说出来的却是“水。” 何云旌端着一杯温水,温柔地喂她喝完了。 “还要吗?” 何云旗用力地掀开眼皮,说:“不要了。” 大夫一直候在外边,听说何云旗醒过来了,就进来看了看说:“烧退下去了,只要不再烧就没事了,多喝些热水出出汗,饮食上也要清淡些,再养两日就痊愈了。” 等大夫走后,秋香端了一碗稀粥上来了,“这都快中午了,小姐快吃完粥垫补垫补。” 何云旗唬了一跳:“我睡了这么久?” “你以为呢?把我们都吓坏了。”何云旌笑着说。 何云旗刚要接过粥碗,半道就被截胡了。 何云旌舀了一勺子粥,说:“哥哥来问你。” 何云旗嘟着嘴说:“我都是大孩子了,不用哥哥喂。” “大孩子也是孩子,听话。”何云旌稳稳地端着碗不松手。 何云旗翻了个白眼,只好当了一回小娃娃。 吃完了一碗粥,何云旗就出了一身的汗,她看着眼前这个斯文稳重的兄长,问道:“哥哥怎么没去书院?”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等你痊愈了,我再回去。” “哥哥学业紧张,我也好多了,你快回去吧。”可不能因为她影响了哥哥的功课。 何云旌为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说:“耽误一两天没关系。” 然而,何云旗是不打算让兄长再耽误下去的,这个求是书院可是比她们要严严格好几倍。趿拉着鞋,愣是将要留下的兄长撵走了。 走之前,何云旌犹豫了一下,说:“要不,还是别去上学了。”要是再来这么一出,可就真的要了他的命了。 然而,何云旗却很乐观:“哪来这么多的绑匪?以后就让忠叔跟我一块儿去上学不就行了。这次是我们大意了,要再被人绑架,你妹妹我的运气也太差了吧。”若是被人绑架第二次,她是走了什么样的狗屎运? 被妹妹赶出来,何云旌摸摸鼻子走了,他还要回书院大些帮忙的师长和同窗。 此事,欧阳家却没有这么平静。 “荒唐!”欧阳家的大家长欧阳天白气得朝跪在地上的人摔过去一个镇纸,镇纸砸在脑袋上,顿时血流如注,跪着的人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做就做了,手底下的人口风不严,还把你漏了出去,这样我们欧阳家以后怎么在杭州城立足?!”老爷子气得胸脯起伏,似乎下一秒就能厥过去。 跪着的人是欧阳家唯一的嫡子欧阳开济,他嘴里不服气地辩解:“谁家没个产业!” 欧阳老太爷恨不得将手边所有的东西都砸到这个不开窍的嫡孙头上,“你办产业我不拦着你,可你怎么办这样缺德的产业?你办就办了,就要管好手底下的人,让他们在外边把嘴闭严了,别在外边惹是生非!这次是你大哥遇到了,若是被人遇到,这就是天大的把柄!” 然而,欧阳开济却不以为然,“外人知道了又如何?我就是让人都知道了,好不敢上门找茬。” 欧阳老太爷不知道怎么跟孙子解释名声的重要性,只失望地闭着眼:“走走走,别再让我看到你!” 出了门,就有小厮上前递上一条毛巾,“老太爷怎么这么狠心,您可是他唯一的嫡孙那!” 欧阳开济哼了一声,“只要那个人出现,我都得吃一番苦头,当真是我的克星!” 他嘴里的克星就是欧阳厚仪,他的庶出兄长。 原来昨天王叔将人都解决了之后,并没有立即送上消息,而是等事情冷却去,才将真相告知给欧阳天白,而且还隐晦地告诉他,被买卖的小孩是城中高官的家中的孩子,那家人也知道了是他们的产业,恐怕要伺机报复。 欧阳开济捂着脑袋下去包扎了,只剩下欧阳天白唉声叹气。 “老太爷都已经教训了少爷了,怎么还唉声叹气的?”欧阳天白的随从问道。 “我是觉得,这个嫡子到底不如那个庶子,恐怕这家业以后就要落在他的手里了。” 那个随从笑道:“子孙自由子孙福,老太爷不如好好享清福,小辈们的争斗何必理会?再说了,与其家家业交给一个纨绔子弟败掉,不如交给一个有能力的人,如此欧阳家才能延绵不绝。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是老太爷您的子孙啊。大少爷是有野心的人,就是您想拦也拦不住,不如顺其自然。” 见欧阳天白沉思着,那随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随机又消失了。 第18章 身份 说起来,欧阳家也是一堆烂事。被欧阳开济最痛恨的人,正是他的庶出兄长。 当年欧阳夫人夏氏进门多年无孕,她的压力非常大,为了自己的位置稳固,也为了将来好拿捏人,就将自己的心腹丫鬟献给了自己的丈夫。若是寻常的奴婢,肯定早就心花怒放,但这个丫鬟却是有心上人的,而且也在夏氏跟前过了明路,就等着岁数到了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去,谁料到临门一脚去出了这样的事情。 那个心上人并不是奴籍,等两个人成了亲做个小买卖或者回乡下种地,过得都不会太差。那丫鬟寻死觅活不同意夏氏就命人给她下了药,直接送到了丈夫的床上。 等醒过来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丫鬟也无可奈何,只命人给心上人捎了一封信,让他另娶佳妇。虽然屈从了命运,但丫鬟并不开心,到三个月的时候,就诊出了有孕。夏氏非常高兴,给丫鬟送了好多补品,就等着她一举得男,好给她在后院撑腰。 然而,世事无常,就在丫鬟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夏氏也诊断出有了身孕,事情顿时就变得十分的微妙。原先恭维在她身边的人都消失了,丫鬟觉得这样也好,无论这胎是男是女,都有可能留在自己的身边,以后也有了倚仗。当然,最好是个女孩,这样也不用引得夫人猜忌。 但是,她到底是低估了人心的恶毒。夏氏一想到丫鬟肚子里有可能怀的是个男孩,生下来就是庶长子,无论如何都要压她的儿子一头,心就火烧火燎的疼,不管丫鬟如何卑微奉承,都不能泄掉心中的火气。怒火烧的人无法正常思考,早就忘了是她逼着丫鬟的。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丫鬟八个月了,还挺着大肚子伺候夏氏,就连倒恭桶这等肮脏的活计也让她一个姨娘做。下人们看的连连摇头,心中觉得主母太过妒忌,但却谁也不敢去为丫鬟出头。 也是母子命大,被这般折腾,胎儿都稳稳当当地长在母体里,不见半点损伤。 都说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尤其是在医疗不发达的年代,稍有不慎就可能一尸两命。夏氏就借着丫鬟生产的当口,给她下了药,希望她一尸两命就此去了。 丫鬟拼了最后一口气,将孩子生了下来只是自己却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自己的孩子,就撒手而去了。 这个倒霉催的孩子就是欧阳厚仪。 当初夏氏折腾丫鬟的时候,欧阳家当时的老夫人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等到她听说夏氏要活活饿死那孩子的时候就坐不住了,丫鬟的命她不在乎,可这个孩子却是她儿子的亲生骨肉,她不能不管。 欧阳厚仪在祖母的照料下,安安生生地过了童年时期,只是这期间,夏氏生了嫡子,而且娘家得力,在后院一时风头无两,就是欧阳老夫人也得避其锋芒。夏氏痛恨这个夺了自己孩子“嫡长”的身份,愣是压着不让欧阳厚仪上族谱,而且命下人称呼她生的欧阳开济为大少爷,所以外人只以为她生的是嫡长子,根本不知道欧阳厚仪这号人。 就在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环境中长大,欧阳厚仪的性子冷清倒是情有可原。然而,他自小就知道生身母亲是被夏氏害死的,立志要为母亲报仇雪恨,但他人少没本事,说报仇就是个笑话。 欧阳家行伍出身,家中的少爷从小就跟着武师习武,为以后做官铺路。然而欧阳厚仪却无人教导,只好向照料他生活的王叔习武。王叔也曾上过战场带过兵,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退了下来,在府里打杂。 两个人亦师亦友的过来四年,欧阳厚仪提出来要去当兵。夏氏心中无限欢喜,只盼望着战场上刀枪无眼,收了他的命去,于是痛快地答应了。欧阳老太爷见大孙子执意要去,也就不再拦着。 就这样,欧阳厚仪脱离了欧阳家的束缚,天高海阔任俊翱翔。十二岁,还是个孩子,脸上的稚嫩都没有褪去,就跟一帮丘八混在一起,谁也不知道他收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只知道他不过三年时间就坐到了正军校的官职,若不是年级还小,上封都要再给他提一提官职。 就这样,在欧阳大人统领的新军中有一个名叫欧厚仪的小兵火速晋升,而他自己却并不知道这个小兵就是被他忽略的彻彻底底的庶长子。 欧阳楔与夏氏刚成婚的前几年,倒是琴瑟和鸣恩爱有加,但夏氏一直生不了孩子让他觉得自己在同僚中抬不起头来,渐渐地夫妻之间龌蹉不断,后来夏氏送了一个丫鬟过来,他也欣然接受了。但这个丫鬟每次见了他都哭着一张脸,他也提不起什么兴致来,就将人抛到了脑后。之后听说丫鬟怀孕了倒是高兴了一阵,2说明自己的种子是可以的。 但后来夏氏怀孕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丫鬟了。夏氏有意压制丫鬟,自然不能让她在欧阳楔跟前露脸。 欧阳楔是个重享受而薄情的人,他后院里的莺莺燕燕不少,但却并没有偏爱哪一个,总是能一碗水端平。对于丈夫的这种性子,夏氏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丈夫干不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忧愁的是丈夫时不时就会带一个回来,分散了宠爱,然而后院都快要盛不下了。 就在妻妾生产的那一年,欧阳楔被派出去打仗,一大就是一年,等回来的时候,孩子都两个月大了。夏氏不提,他也就将丫鬟给忘了,满心都是有了嫡子的欢喜。虽然偶尔会在母亲那里见过庶长子,但也只是看了两眼,见孩子长得还不错,就不再管了,他觉得横竖母亲是不会委屈了孙子的,就算母亲力不从心,这不是还有妻子嘛。 就这样,欧阳厚仪在无父无母的环境中长大,竟然也没有长歪,还练就了一身的武艺和谋略。 虽然欧阳厚仪离开了欧阳家,但却埋了几颗钉子在府中,王叔就是其中的一个。此次他出军营,也是想打听打听府中的事情,伺机给仇人下个绊子出个糗什么的,他可从来不是良善之辈! 谁料到一出门就碰见了这么一出,倒是让欧阳厚仪对那对父子的下线又刷新了一次,老子有龙阳之好,儿子就开给小倌馆拉皮条,当真是闻所未闻。 连欧阳厚仪没把他们当成一家人都觉得有些丢脸,所以给老爷子传信的时候,也只是说欧阳开济做了买卖人口的勾当。当然,现在买卖人口也是合法的,但买卖的却是官家子弟,这事情就严重了。 就这样,欧阳厚仪身在军营,就让欧阳开济吃了个大亏。 见了自己的宝贝儿子的头被老爷子砸了一个大洞,而且还血流不止,夏氏当时跟公爹干仗的心都有了。她急忙命人去请大夫,然后关切地问:“济儿疼不疼?” 欧阳开济没好气地说:“被砸了这么大个窟窿,能不疼?” 儿子出言不逊,夏氏也不觉得是忤逆,只咬牙切齿地说:“那老头子真是冥顽不化,亏得我们之前还送了一件宝贝孝敬呢。” “哼,老头子手里的宝贝不少,我们送的那件只怕也送不到他心坎了,索性以后也不送了。”欧阳开济自小到大都是欺负别人,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就是亲祖父也不行! “那可不行,老头子手里的东西不少,该巴结的时候还要巴结,若是他一气之下给了别人,我们可就 白费功夫了。”夏氏虽然心疼儿子,但欧阳老爷子手中的宝贝诱·惑太大。 欧阳开济想想也是,家中就只有他一个嫡子,按理说不用他巴结孝敬,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他的。可这中间还有个欧阳厚仪,这两年他在军中混的不错,老爷子越来越重视他了,若是老爷子一气之下都给了他,岂不是到嘴的鸭子飞了? “还是母亲想的周全。”想通其中的关节之后,欧阳开济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 若是被欧阳厚仪听到这对母子的算计,恐怕都要嘲笑出声了:好一对会筹谋的母子! 而此事的欧阳厚仪接到王叔传递的消息后,摸摸额头上的一个伤疤微微一笑,笑得随侍的小兵只觉得毛骨悚然。 一向冷脸的长官笑了是什么体验?小兵答:太吓人了! 欧阳厚仪额头上有一个伤疤,那是小时候欧阳开济带着小厮欺负他,将他推到在地,脑袋磕在尖锐的石头子上,当场血流如注。欧阳开济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带着小厮们一溜烟跑了,只剩他自己在地上昏迷了好久,这期间有下人路过,但也只当没看见。后来还是自己给冻醒了,捂着已经不再流血的额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在他院子里当值的奶妈妈只看了一眼,就扔给他一包止血药,一条毛巾,就不再管他。小小的孩童就自己照着镜子给自己包扎。 曾经欺负过他的人,他都一一记着,等到自己强大的时候,再一一报复回去。 第19章 表小姐 虽然报了当年的头破之仇,但欧阳厚仪现在却有些懊恼。 当初在破庙外,他看到那双小心翼翼又湿漉漉的眼睛,一不留神就将真名说了出来。或许是那双真诚的眼睛让他说不出谎话来。 何老太爷的确是派人去调查欧阳厚仪这个人,得出的结论却是让他大摇其头:“这个欧阳家看来真的不行了,如此好的一个苗子愣是让他们给逼出了家门。但看他小小年纪就做了正军校,就知道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欧阳楔真是鼠目寸光。” 何明哲问:“这个欧阳厚仪真是个不错的后生,被家族拖累真真不幸。我们该怎么谢他?” 何老太爷思索片刻,说:“金银珠宝他肯定不稀罕,既然他想强大,我们不如助他一臂之力,你去给袁大人写一封信,将他举荐给袁大人,就当我们报恩了。” “这,这不好吧?”何明哲有些迟疑,如今袁大人的势力如日中天,他们家怕被打上依附袁大人的标签,从来没有在外边面前露出过跟袁大人有瓜葛的事情。 “无妨,这个少年自有分寸,不会将我们的关系泄露出去的。再者说,袁大人要建新军,这个人是难得的人才,这等人才自该为朝廷效力。若他以后得了势,自然也会念我们的恩情,肯定对我们家会照拂一二的。”何老太爷想的远,何明哲自愧弗如,乖乖下去写信了。 等欧阳厚仪接到调令的时候,眉毛挑的老高。他不会自恋到认为自己的才干被远在千里之外的袁大人知晓,欧阳老爷子虽然军中势力不小,但却跟袁大人没有瓜葛,欧阳楔连他在自己军中都不知道,自然不会举荐他了。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何家了。 想通此关节,欧阳厚仪的双眸又深了许多。没想到当初那个丫头说的重礼相酬应在了这里,当真是一份大大的厚礼。 王叔回城后,也顺便打听了一下哪家人丢了孩子。何家找孩子也没藏着掖着,他不用打听就听到消息了,然后将何家的消息一并传了过来。 何云暨,何云旗,是一个人吧?他观察入微,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何云旗的女孩身份,但他当时并没有叫破,也是明白世间对女子太过苛刻,就算不是女子的过错,也要让女子去承担,这等被人绑架的事情,更是有损闺誉。 何云旗是吗?果真是说到做到。 欧阳厚仪勾勾唇,既然你送我这么大的礼,日后我一定会相报! 他也不矫情,带着信马不停蹄地去京城报道了。 而已然痊愈的何云旗在被家人押着卧床了三天之后,终于可以去上学了。 上次忠叔把小主子看丢了,这次跟在何云旗身后寸步不离,生怕小主子再有个三天两断,就真的要了他的老命了。 韩春江问她怎么没来上学的时候,她也含含糊糊地说自己生了病,就糊弄过去了。 何云旗也问过何明哲,是否已经谢过救命恩人,何明哲只告诉他已经好好的酬谢过人了,她才放下心来。 已经快到年底了,养正书塾的课业非常繁重,何云旗不得不夜里秉烛学习,才不至于落下功课。 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到了腊月二十三,书塾的成绩也出来了。根据各科成绩综合计算,拿第一名的竟然不是之前看好的徐谦章,而是平日里不吭不响的韩春江,徐谦章名列第二,而何云旗只拿到了第三名的名次。 见何云旗噘着嘴不高兴,两人就相携来劝解她。 徐谦章笑着说:“你今天不过六岁,考了第三名已经不错了,还有好多岁数比你大的没你考的好,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韩春江也谦虚道:“这次考第一不过是侥幸,你下次再努力一把就能超过我们了。谦章的国文学的好,你的英文学得好,而我不过是算学稍微强了一点儿。要以后我给你辅导算学?” 何云旗不过是觉得自己没用,到没有嫉妒别人的意思,见两个人都来开解自己,先笑了起来:“是我着相了,恭喜两位兄台了,小弟以后一定好好学习,绝对不拖两位兄台的后腿。” 其实,何云旗不过是被人捧习惯了,一朝看清自己与别人的差距,心中有些难以接受。好在她性子豁达,不一会儿就将这些抛在脑后了,“明天就放假了,我们得好些天见不了面呢。”他们学里是从腊月二十四正式放假,等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学。三个人的圈子不一样,若不是有约,还真不好碰到。 “这个简单,你要是在家待得无聊了,就下帖子给我,我带你出去玩儿去。”徐谦章对城中玩乐的地方门儿清,找他最合适不过了。 韩春江笑着说:“你们去玩儿,回来跟我讲讲,我明天还要帮舅舅卖菜呢。”现在正是年底,菜摊子生意不错,舅妈纪指着过年大赚一笔呢。 何云旗心中愧疚了一下,他们只想着去哪里玩儿,而韩春江还得回家干活。 好像看懂了何云旗的心思一样,韩春江说:“正好我也练习练习老师教的心算技巧。” 自从他进了养正书塾,算学老师就将他当做重点培养,课堂上教的那些知识已经不能满足韩春江的需求了,所以算学老师都是课下再给他开小灶。对于这种天才,何云旗觉得自己输了也是理所当然的。 看看人家,连干活都在学习,学霸的世界学渣不懂。 自从放假在家,何云旗就一直卧在家中不曾出门。外边熙熙攘攘的,何明哲怕她再有个什么闪失,就不让她去人多的地方,可只有人多的地方才热闹啊。见不能玩的进行,何云旗索性就老老实实待着,等何云旌放了假再出去玩耍。 正无聊地啃着苹果,就听见外边有人来报,“赵家小姐来了。” 何云旗一听就知道是赵蓉蓉上门了,两人关系不和睦,但赵蓉蓉总想撩拨她,她已经习惯了,也懒得理会她,就坐着不动。 不一会儿,赵蓉蓉甩着帕子进来了,“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开口就不客气。 何云旗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站起来行了一个平礼,说:“贵客临门,我本该在门口去迎接的,可姐姐也没有下帖子,倒是让妹妹措手不及,还望姐姐海涵。” 这就是指着她不请自来了,赵蓉蓉动作一滞,随即笑道:“妹妹应该感谢我,我可是来送消息的。” 何云旗懒懒地,抬抬眼皮子说:“哦?什么消息?” 见她兴趣缺缺,赵蓉蓉也不生气,只笑着说:“这事儿跟你的未婚夫有关?” “孙裕山?”何云旗终于舍得给赵蓉蓉一个眼神了。 见她感兴趣,赵蓉蓉就兴奋了,“这些天也不知道你在忙什么,连宴会都不参加了,竟然消息这般不灵通!”见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何云旗开始怀疑,难道她俩是感情深厚的姐妹? 赵蓉蓉对她内心的想法并不敢兴趣,继续喋喋不休:“前两天我参加赵大人家赏梅宴,看到你未来的婆婆孙夫人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姐,介绍说是她娘家侄儿,带到这里来,是要给侄女寻一个妥帖的婆家。可你想想,谁家的女儿不是自家张罗婚事,而是让出嫁的姑奶奶给找婆家的。”她都打听好了,那个孙家表小姐可是父母聚在,而且家中巨富,根本不愁找婆家。 一旁的秋香见小主子呆住了,急忙说:“赵小姐,我们家姑娘还小,什么婚事不婚事的,姑娘家可不能乱说的。” 赵蓉蓉不以为意,道:“我们就是偷偷摸摸地说,难道你们还会传出去?” 秋香一噎,见小主子并没有动怒,只好退下了。不过她没有走远,可是站在门口把风。 赵蓉蓉继续说:“孙夫人对这个表小姐可是好得很,句句都是夸赞的话,你可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何云旗啃了一口苹果。 赵蓉蓉恨不得摇醒这个傻乎乎的姑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个表小姐明摆着居心不良,你不注意,小心夫君被拐跑了!” “能被人轻易拐走的,我也不稀罕。”再说了他对那个孙裕山非常不满意,巴不得他跑了呢。 见她冥顽不化,赵蓉蓉失望而归。 若论后宅争斗,赵蓉蓉那可是甩何云旗十条街,女性天然的第六感注定让她们的心思更加敏感。 事情正如赵蓉蓉猜测的一般,孙夫人正有换掉何云旗的打算,只是苦于没有借口。再者说,好歹何明哲是一州同知,也不是哪个阿猫阿狗就能上门欺负的。 孙夫人也明白这件事不好办,于是就想着将娘家侄女接到府中,打的就是日久生情的主意。而带着表小姐出门应酬,就是要向何家传递一个信息:我们家有更好的选择,识相的你们女家就自动提出退婚。 第20章 拜年 何云旗到是想退掉这鸡肋一样的婚约,但因为是她母亲生前定下来你的,倒没那么好退。而且家中长辈根本不会跟她讨论婚事的事情,一来她还小,二来他们以为两个人不过是小孩子玩闹,总不能因为磕磕碰碰的就要退婚吧。 秋香见何云旗左手托着腮,右手漫不经心地啃着大苹果,说:“小姐不必将赵家小姐的话放在心上,孙夫人与我们夫人是手帕交,怎么会退婚?” 那可不一定,何云旗心中腹诽。 当初定下婚事的时候,何云旗的生母还在世,何老太爷当时虽然已经辞官,但威势还在,那时候可是孙家巴结着他们家。可这两年,何老太爷闭门不出修身养性,渐渐地远离了官场,而翟氏又一病而逝,这桩婚事就没有那么完美了。 在孙夫人看来,何云旗也是一块鸡肋。丧母长女不娶,怕的就是缺少教养,而何云旗从小就胆大包天,小时候孙裕山到何府玩耍,她就指挥着孙裕山去爬树掏鸟蛋,一个文弱呆滞的小书生连调皮捣蛋都不会,自然得不到何云旗的好脸。 小孩子想得非常简单,能跟我一块儿愉快地玩耍的就是好伙伴,孙裕山的确不是个好的玩伴。孙家虽然祖上出过高官,但现在当家作主的孙汇通只是个从七品的训导,家世上何家甩了孙家三条街,孙夫人却还是因为权势想要悔婚,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孙夫人的娘家顾家虽然没有做官的,却是盐商世家,就是在这富商遍地的杭州城也是能排的上号的,而孙夫人看上的不过是一注财罢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何家姑娘这么好的家世,当初又是你千方百计谋划来了,现在不满意的也是你,你当何家是好惹的?”何汇通愤怒地对着妻子发火。 孙夫人不以为意,说:“以前这不是有翟姐姐管教着,现在翟姐姐没了这姑娘跟个小子一样调皮,要是我们娶进来,可定不受教,再耽误了我们家裕山的前程可怎么好!” 孙汇通是个君子,做不出毁约的事情来,只好劝妻子:“何大人不是娶了续弦了,再说还有何老大人管教着呢,这种出身的女子,教养不会太差。” 孙夫人是铁了心的要毁约,“你是不知道,裕山一听到她的名字,眼睛就闪闪发亮,小小年纪就狐媚子,以后怎么得了!反正我是要退婚,这事你去办!” 孙汇通心道,好意思说别人狐媚子,你那个娘家侄女才十一岁,就会去你儿子房里晃悠,到底是谁没有教养了。 但这话他却不好说出口来,“这事我可做不出来,你要有本事你去退。还有,马上就要过年了,也该将你侄女送回家去了,哪有侄女留在姑母家里过年的?” 孙夫人一听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将青青撵走?孙汇通,你不要忘了当初是谁用嫁妆供你读书考取功名的?现在你做了官瞧不起我的娘家了?我告诉你,这个家都是我用嫁妆一点点儿攒下来的,你没资格撵我们家的人!” 孙汇通被骂的灰头土脸,甩甩袖子留下一句:“不可理喻!”然后就躲到书房里了。 孙裕山在自己房间里温书,并不知道父母已经为他的婚事吵了一架。不过父母总是隔三差五就要吵上一架,他已经非常习惯了。这些天他最烦恼的是他舅舅家的表妹顾清清。 自从顾表妹来了之后,他在家里就不能好好看书了,只要他一回家,顾表妹总是总是在半刻钟之内上门,还带着各种汤汤水水,令他不胜其扰。他明示暗示了好多回,顾表妹像听不懂一样继续上门,母亲还夸顾表妹温柔体贴。 哪里温柔了?哪里体贴了?孙裕山内心不断地咆哮。 然而,他是个斯文人,只能委婉地拒绝顾表妹的嘘寒问暖,然而顾表妹就不听,就不听,让他无可奈何。 最后,在孙夫人的强权之下,顾表妹还是留了下来在孙府过年。 大年初四,是孙家去何家拜年的日子。 一大早,孙裕山就早早的穿戴好了,连饭都随便扒拉了几口,就等着出发。 孙汇通向妻子使了使眼色,孙夫人撇撇嘴不去看儿子的蠢样子。 等到了大门口,孙裕山看到跟着过来的顾清清,问他母亲:“表妹怎么也跟来了?” 孙夫人笑着说:“我们都出去了,清清一个人多孤单啊,不如跟着我们出去玩玩儿,也认识认识人。” 孙裕山对他母亲向来没办法,只要让顾清清跟着了。 到了和府,就看到何明哲带着何云旌在门口迎接。若按官职来说,孙汇通可没这个资格,何明哲这是按着亲家的礼来的。 “何大人。”孙汇通鞠了一礼。 “孙大人可算是到了,父亲正在里边等着,快请进来。” 孙汇通带着孙玉山去了前院,女眷的轿子直接抬到了二门,陶氏在那里等着。 “孙夫人可算是来了。”陶氏亲热的拉住了孙夫人的手。 何云旗也上前行礼。 孙夫人看着何云旗明亮的小脸,笑道:“大姑娘长得越发出挑了。” 何云旗低着头,假装羞涩。 而站在孙夫人身后的顾清清心中嫉妒不已,眼见这个小姑娘过了年也才七岁,但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的,令人见之忘俗。 似乎察觉到侄女嫉妒的眼光,孙夫人转脸轻轻地瞪了顾清清一眼,笑着向陶氏介绍:“这是我娘家侄女,家在扬州,过年的时候赶不回去就留下来过年,今天来府上做客,家里就剩她一个姑娘家,我不放心,就带了来,亲家不会介意吧?” 陶氏不懂声色地看了一眼顾清清,然后笑着说:“欢迎都来不及,怎么会介意?这姑娘长得真好,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个镯子姑娘就带着玩儿。”说着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子套在顾清清手上。 顾清清一眼就看出这只玉镯子不是凡品,急忙推辞:“多谢夫人厚爱,这只镯子这么贵重,清清承受不起。” “有什么承受不起的,我给你你就带着。”陶氏拦住顾清清要摘下来的手。 孙夫人也笑着说:“既然是夫人给你的,你就带着吧。” 谢过了陶氏,双方才进了正院。 酒席已经摆上了,双方按主客落座。 孙夫人跟陶氏寒暄着,顾清清就找何云旗聊天。 “妹妹真好看。” 何云旗笑笑:“姐姐才是个绝色佳人,我都看呆了呢。”虽然她不乐于应酬,但是应酬话还是要说的。 顾清清嫣然一笑,往耳后别了别碎头发,“妹妹见笑了,我不过是个乡下粗野丫头,怎么能跟妹妹这官府千金比。” 何云旗似笑非笑,回了一句:“姐姐谬赞了。” 从赵蓉蓉那里得到的消息,等见到真人,三两句话就能看出此人真的居心不良。既然能干出撬人墙根的事情,也定然能接受被人冷落喽。 顾清清再说话,何云旗就用吃菜作为拒绝,三句只回一句,一时间,两人只见就有些僵硬。 一旁的孙夫人早就看到了何云旗对她的侄女爱答不理的,她心中怒火燃烧,瞧不起她侄女就是瞧不起她,这样的媳妇说什么也要不得! 陶氏顺着孙夫人的眼光看过去,就见到两个姑娘干坐着,基本零交流,她眼珠子转了转,说:“这种场合她们姑娘家都不喜欢,不如让她们自去玩儿。”说完,又对何云旗说:“你带着客人去你房里玩玩儿吧,要是还闷得慌,就去花园里转转。” 何云旗放下筷子,恭恭敬敬地说:“是,母亲。” 一离开正院,顾清清又活络了起来,“妹妹平时有什么消遣?” 何云旗答:“平日无聊,就绣绣花看看书,要不就去花园里转转,无聊的很。” 好容易找到共同点,顾清清说:“我平时也是做做女红,给姑父姑母还有表哥做个荷包什么的,今天表哥带的那个香包就是我绣的呢。” 这话大有深意,若是孝敬长辈的到说的过去,若是平辈只见,是亲兄妹倒没什么,只是这表兄表妹的,太容易令人想歪了。 多亏了赵蓉蓉不厌其烦的科普,何云旗也明白一些后宅的争宠手段,顾清清这种就是最低等的手段,她不愿更不肯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随机假装天真烂漫地说:“姐姐好厉害,我才刚拿起针线,绣对鸳鸯秋香说我绣的是一对水鸭子,绣一朵荷花,花朵跟荷叶都糊在了一块儿了,我什么时候能跟姐姐一样给祖父、父亲还有哥哥绣一个荷包啊?” 顾清清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看了看低自己一头的小豆丁,不由地摇摇头,这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会懂这些。 到了何云旗的房间里,顾清清被房间里满架的书籍给震惊了,“这都是妹妹的书?” 何云旗点点头:“这些都是哥哥送来的,书房里放不下,就将常看的书放在房间里了,姐姐要不要参观参观我的书房?” 进了何云旗的书房,顾清清终于露怯了。 第21章 挑衅 只见何云旗的书房里塞了满当当的书,墙上还挂着几幅山水画,看样子并非赝品,她凑上去看了看落款是号称“扬州八怪”之一的板桥先生的兰竹图。虽然她并没有学过画画,但因为扬州八怪在扬州的名号太响,她想不知道都难。 见她一时间看痴了,何云旗解释道:“这是哥哥前些天在外边索罗到的,顺手给了我,我看着还算清雅,就挂在了这里。” 听听,别人千金难求的真迹就被她随随便便挂在这里,还满不在乎。 若论钱财,顾清清可以肯定何家肯定比不过她们顾家,可这份气度却是她们家如何都养不出来的,一时间有些泄气。 顾清清坐了一会儿就想走,何云旗不想回去看孙夫人的脸,于是提议去花园走走。 此时的梅花已经开了,一树树一簇簇,煞是好看。 两人边走边赏花,正赏着就看到何云旌也带着孙裕山来赏花。双方行了礼,就去亭子中歇歇脚。 “哥哥怎么跑出来了?”何云旗挨着何云旌,问道。 何云旌递给她一杯热茶,说:“父亲和孙大人讨论政事,我们插不上嘴也不能喝酒,就溜出来了,谁知道你个调皮的也跑出来了,也不怕冻着。”语气里满是宠溺。 何云旗眼睛眯眯地:“我穿着厚着呢,冻不着,你就爱瞎操心。” 见兄妹两个嘘寒问暖,顾清清笑着说:“你们兄妹感情真好。”她是真的羡慕这样的兄妹关系,她家也有一个哥哥,但这个哥哥却是个败家子,才十五岁就吃喝嫖赌抽五毒具全,在扬州城她家的名声都被她哥哥败坏了,好人家的女儿根本不会嫁进来,自然也没有好人家上她家提亲,即便是有,也是冲着她丰厚的嫁妆来的,所以这次姑母抛出橄榄枝,它们家一合计就接了。 何云旗兄妹两个相差四岁,他们的母亲逝世时,何云旌已经懂事了,当初翟氏将妹妹托付给他,他自然要护着妹妹周全。 一直没开口的孙裕山已经看呆了,他的这个小未婚妻半年不见,出落地越发水灵了,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想到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是他未来的妻子,他就有些飘飘然。他现在无比庆幸母亲当初为她定下了这门婚事。 当初翟氏为何云旗定下孙裕山,一方面是跟孙夫人的关系,另一方面是她当时的病来势汹汹,来不及去调查别家的孩子,又不放心将婚事交给后娘,而孙裕山比何云旗大五岁,当时性格也基本定性了,是个老实孩子,这才定下了他。 只是,翟氏没有考虑到人走茶凉,她才走了不过几年,她的密友就要退掉了她的女儿。 这一切都落在顾清清的眼里,她咬咬唇心有不甘,何云旗有更好的选择,可她现在只能抓住孙裕山这个救命稻草,想到此,她笑着说:“平时表哥也是这么体贴的,我为表哥煲汤养身,表哥心疼我不让我下厨呢。” 虽然孙裕山的确说过心疼她不让她下厨,但那是为了拒绝她的纠缠,但同样的事情换一种说话就有另一层意思了。 何云旗假装听不懂,但何云旌却听明白了,他的眼眸不由地深了些许。 要说顾清清也是个聪明人,她在何云旗面前明示暗示都没多大用途,但在何云旌面前说这话,以他的聪明自然能听出个中深意,那么这个信息就有可能传到何老太爷和何明哲耳朵里。 孙裕山一听这话就急了,他不是傻子自认能听出来话里的不对劲,可他不善言语,这讷讷不成言。 落在何云旌的眼里,就是心虚了。 当下孙裕山不解释,何云旌不开口,何云旗装听不懂,整个亭子里的温度又降下了几分。 须臾,还是何云旌先开口了,“两位真是兄妹情深。”后四个字可谓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 孙裕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然而,已经过了最佳解释时间,何云旌站起来说:“妹妹冷了吧,快回去吧,莫让母亲等急了。” 也不等别人,率先迈开大步往前边走。 回到席上,孙夫人明显觉得自己的侄女心情变好了,应该事情还算顺利。 何云旗呢,就继续该装傻装傻,只顾着埋头吃菜。 等将人送走了,何云旌对着疲惫的祖父、微醉的父亲说:“我看孙家这门亲事并不合适。” 何明哲放下揉着眉心的手,说:“这门亲事是你母亲定下来的,孙大人做事勤勉务实,裕山那孩子老实勤奋,最是妥帖不过了,怎么就不合适了?” 何云旌说:“父亲看到的只是一部分。”于是就将今天见到的种种向两位长辈复述了一遍,末了,还说:“那个孙裕山明知道他表妹说的话不妥,可却无力辩驳,若是妹妹嫁过去,做丈夫的在妻子受到委屈的时候都不能为他辩解一二,这种人嫁不得!” 男人们看到的不过是表面的东西,却看不到内在的问题,一个不受婆母喜爱的媳妇,所受的罪是他们这些男人看不到的,几遍看到了,也会劝你:这是我的母亲,你担待一二,你就不能让让她?若稍微反抗,他们则会说你不孝顺,然后用休妻来威胁女人妥协。 何老太爷怒火燃烧:“你是说,孙夫人可能想悔婚,另娶这个娘家侄女,才让这个顾家小姐上门想欺?” 何云旌点点头:“孙儿是这么猜测的,还要派人去调查一番才能确定。” 何明哲更是愤怒:“说起来这门亲事还是他们高攀了,我们云旗哪里比不上一个盐商之女了,竟然令人上门羞辱,当我们何家没人了嘛!”发完火,又一叹:“孙家不就是看我这些年官职一直没升,才敢这么欺负人嘛,倒是我耽误了云旗。” “说什么耽误不耽误的话,既然现在看清楚他们一家的真面目,趁着云旗还小赶紧退了,以后照样能找一门好亲事。”何老太爷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随即吩咐孙子:“云旌去好好查查,速速解决了这件事。” “是。”何云旌领命而去。 何家人都是比较豁达的性子,若孙家想退婚直接说就是,他们是女家肯定不会死皮赖脸的不退,可恶心就恶心在孙夫人做事不过光明磊落,要一个样样比何云旗差的人也不要事事优秀的何云旗,这种感觉比吃了苍蝇都恶心。 回到家后,孙裕山第一次向自己的母亲发火:“母亲,你做什么让顾表妹也跟着去,她在云旌和云旗面前胡言乱语,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孙夫人被儿子吼得一愣,随即怒斥:“你表妹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胡言乱语?肯定是何云旗那个小蹄子跟你乱说什么了是不是?我就说那个小蹄子不是好的,小小年纪就勾引男人,到大了肯定水性杨花!” 若是不喜欢你,你就算是皇家的公主,在别人眼里也是一文不值。在别人眼里,何云旗就是一朵鲜花,在孙夫人眼中不服管教的何云旗就是一坨牛粪。 “母亲!我不许你这么说云旗妹妹!”孙裕山被母亲的话气得脸都涨红了。 “好啊你,媳妇还没娶进来,你就为了她吼你老娘了,要是娶进来,还不把你老娘扔出门外去!”孙夫人也气得跌坐在椅子中,用帕子捂着脸大哭。 房间里顿时乱做一团。 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顾清清这才走上去,扶着孙夫人的胳膊轻声劝道:“姑母莫生气,表哥也是口不择而言,不是有意的。”然后对孙裕山说:“表哥快向姑母道歉啊,说你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孙裕山梗着脖子不说话。 见儿子这个态度,孙夫人哭得更欢了。 最后,还是孙裕山受不了老娘的魔音穿耳,只好跪在地上说:“是儿子不孝惹娘生气了,儿子再也不敢了。” 孙夫人这才渐渐地收了声。 等孙裕山出去后,温柔体贴的顾清清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但随即又消失了。 如今还在过年期间,家家都要宴请宾客,所以要打听事情倒也不难,不过没几天,何云旌就将孙家的事情打听清楚了。孙夫人行事向来简单粗暴,想换儿媳妇的心思也从来没有藏着掖着,何云旌稍微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到达何云旌脸都黑了,这是将他们家都当死人那,不顾小厮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说:“快去办,办好了我重赏。” 得了,孙家这次是摸了老虎屁股了。 第二天就传出孙裕山外出会友,坐的马车突然车轴断了,将他甩出去磕的头破血流的事情。孙家在杭州城顿时成了笑柄。 你孙家不是有个有钱的外家吗,怎么坐的马车都是坏的,难不成家底子已经花没了?哈哈哈! 孙裕山摔的倒不是很重,但最重要的伤在额头上,他羞于见人,就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 孙夫人气得要死,将赶车的车夫和伺候的小厮一人伤了二十杖。 而何家既然已经掌握了孙家的真实意图,也没必要再拖着,只等着过完年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亲事退掉。 第22章 决绝 不管外边如何热闹,何云旗这一个新年倒是过得非常热闹。 何云旌宠她,一旦有空就带着她出去逛逛,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所以见什么都很新奇。 正月十四,何云旗接到徐谦章的帖子,邀请她去西湖边上的一个酒楼听书。何云旌带她去的都是人少清幽的地方,如此热闹的地方倒是还没有去过。 何云旗接到帖子后,大大的眼珠子转了转,对秋香说:“我出去转转,你去跟忠叔说一声。” 秋香:“我的好小姐,大少爷不让你去人多的地方,那个酒楼就不要去了吧。” 何云旗自己打开衣柜,捡了一套男装说:“无妨,我是跟同窗一块儿,一会儿他就来接我,而且我们去的是包厢,你不用担心我。” 秋香从来没有拗过她家的大小姐,只好出外院通知忠叔跟随者。 何云旗带着忠叔从后门出去,然后绕到前面路口等着。 一掀开帘子,马车里露出两张含笑的脸。 “春江兄,你也来了?”何云旗欣喜不已。 韩春江笑着说:“我舅舅家等过了正月十六才开张,所以现在我也没什么事情,就跟你们一块儿出来了。” 原来徐谦章出门的时候,想着都是要好的朋友,不叫上韩春江有些说不过去,来不来是韩春江的事情,叫不叫就是他的问题了,于是就让马夫拐了个弯先去了韩春江舅舅家。 到了赵家,就看到韩春江一个人蹲在门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赵家房屋窄小又潮湿,今天日头又足,所以韩春江就坐在门口晒太阳,晒着晒着就想起一个公式来,于是算瘾又犯了。 韩春江想着,反正这些天也没什么事,出去玩玩也不错,就一起来了。 徐谦章问:“你怎么不在府里等着?” 何云旗说:“这不是等不及了嘛。” 三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西湖茶庄。 西湖茶庄是杭州最有名的茶庄,很多达官贵人逛完西湖赏完景色,都会来这里品上一杯上好的龙井茶。不过最吸引人的却不是茶水,而是这里的书说的好。 一进门,就见中庭有一个大台子,台子三面都摆放着桌椅,算是堂客,二楼是包厢。徐家在这里长年包有一个包厢,用来接待客人或者自家人消遣。 “这里的包厢非常难订,还是我爹跟这里的老板是朋友,才租给我们一间,我老早就跟我爹说了,要留出一天来给我们。”徐谦章得意地对两个好朋友炫耀。 何云旗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一切都非常新奇:“我还是第一次来呢,这里真好。” 那没见过世面的小模样倒是将徐谦章逗笑了,“等会儿我们午饭就在这里吃,这里的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是双绝。” 三个人一一坐下,小二不仅上了上好的龙井,还准备个各式炒货和蜜饯,何云旗嫌嗑瓜子麻烦但又爱吃,在家的时候都是秋香给剥好皮将瓜子仁留给她吃,这次出来没带秋香,只好去吃碟子里的蜜饯。 正听得入神,突然间面前伸出一只手来,手掌心堆着一小撮肥肥的瓜子仁。 何云旗不明所以,抬头看看韩春江。 韩春江笑着说:“我见你看了几眼瓜子,想必是喜欢吃的,我也闲着没事,就给你剥了一些,却哪去吃吧。”说完,手又往前递了递。 一旁的徐谦章嗑着瓜子说:“这嗑瓜子啊,就是自己磕着才香,云暨你这小子太懒了,吃都懒得动手。” 何云旗嘿嘿一笑,不客气地接过瓜子仁:“我才不自己磕呢,弄的手上脏兮兮的。” 徐谦章看看自己因为嗑瓜子的手指,一个响指就有小二送来热毛巾,他擦完手,跟何云旗说:“看见没,这里有热毛巾,脏了擦擦就是了。” 虽然何云旗觉得很新奇,但还是拒绝自己嗑瓜子。 而韩春江却不嫌弃,从头剥到尾,到最后手指都麻了。 享用完美食,下午场的书又开始了。 何云旗听得入迷,都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行了,走吧。等我们休息的时候,我再带你们出来见识见识。”徐谦章拎着何云旗的后领,将她拎出了茶庄。他虽然看着瘦弱,但手上的劲不小,而且他这个年纪已经开始蹿个头了,可谓是一天一个样。 何云旗对于自己被拎出来的形式非常不满:“你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啊,你这样我很没面子的。” 徐谦章嗤笑:“就一个小萝卜头,还知道要面子?行了行了,以后不拎就是了。” 赵家离这里比较远,所以徐谦章让车夫先将韩春江送到赵家,然后再送何云旗回家。 只是,等他们的马车赶到赵家的门口时,还没下车就听见赵家里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个人相视一眼,急忙下了车。 赵家门口已经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见韩春江回来了,就有邻居上前说:“春江回来了?快进去看看吧,你舅舅赌钱输了好些钱,现在人家堵上门要账呢!” 韩春江一听,暗叫不好,脚下步履不停,急匆匆往里走。 赵家房子浅,几步就进了正屋。 只见四五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在房间里杵着,而赵老三正捂着血葫芦一样的脑袋蹲在地上,郭氏坐在地上哭嚎着撒泼。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摊上这么个赌鬼!这是要要了我们一家老小的命啊!”边哭还边将鼻涕抹在身上。 何云旗看得只犯恶心,不懂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见到韩春江进来,郭氏的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救命稻草,她蹭得站起来,两步就跑过来抓住韩春江的胳膊,对为首的大汉说:“齐五哥,我家没钱,可我家有人,我今天就把这个兔崽子抵给你,你看行不行?” 所有的人都被郭氏的一番作为给惊呆了,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还是韩春江最先反应过来,他甩开被舅妈死死抓住的胳膊,大吼:“谁敢卖我!” 郭氏被甩了一个踉跄,随即站稳了身子,就要过来抓韩春江。 韩春江也是机灵的,见事情不妙就要拉着两个小伙伴往外跑。 不等他们跑出去,韩春江又被抓住了。郭氏日日劳作,速度和力量都不是韩春江这个小孩子能比的。 郭氏哼道:“谁敢卖你?我就敢卖你!你吃我的喝我的这么多年,如今家里有难了,你不顶上谁顶上?” 韩春江:“是舅舅欠下的钱,怎么能让我还?而且我可不是你家的人,你可没资格卖我!” 正闹得不可开交,那个被成为齐大哥的汉子开口了:“赵老三,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任由你这个婆娘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哦,你不仅不是个男人,你还是个畜生,你婆娘要卖了你外甥,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说的一旁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 何云旗心说,这个汉子虽然看着彪悍,但还算有良知,没有泯了人性。 赵老三还是刚才的样子,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也是没办法啊,家里穷的叮当响,我是一文钱也拿不出来啊!” 一直看不惯赵老三的邻居说:“你怎么就穷的叮当响了,你不是还攥着你姐姐给你外甥留的几亩上好的水田?就算你随便买两亩就能堵上你的窟窿了,你舍不得卖地倒是舍得卖外甥,真是个好舅舅!” 对啊,还有地呢! 何云旗眼睛一亮,随机偷偷地拉了拉韩春江的袖子。 韩春江低头轻轻地点了点头。 郭氏说:“家里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就我们两口子挣钱,如何能挣得出来?地早就卖了!”这就是死活不舍得卖地了。 韩春江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他问齐五:“这位大哥,我舅舅欠了你多少钱?” 齐五看了他一眼,说:“也不是很多,就三百两。” “怎么三百两!我就输了一百多两啊!”赵老三惊叫。 齐五笑道:“你当赌坊的银子是好欠的?你从年前就开始欠钱,这么多天银子不得生利息?我这些兄弟们难道就不该给个跑腿费?这三百两还是抹了零的呢。” 郭氏看到丈夫被打的头破血流的,根本没顾得上问到底欠了多少钱,这下子也顾不得赵老三满头的血,抡着拳头锤着赵老三。 韩春江不去看打做一团的两个人,径直跟齐大哥说:“这个钱我来还。” 赵老三夫妻脸上一喜,又听韩春江说:“用我家的地还。” “天杀的,哪里来的地!”郭氏叫着。 “我知道地契在哪里。”韩春江冷冷地说:“这地契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所以我有资格卖。”顿了顿有说:“这次我替舅舅还了债,从此我们就恩断义绝。”说完,就往院中的一刻树下走去。 郭氏还要阻拦,就被齐大哥的手下拦住了。 韩春江找了一把榔头,挖开树下的泥土,从地上取出一个小罐子来,打开罐子拿出一叠地契,递给齐五说:“这里是十六亩上好的水田,我大概算了一下,一亩水田大概十两银子,十六亩就是就是一百六十两,地契你先收着,等衙门开了衙就去办手续。剩下的我也没有,你去跟赵老三要吧。” 第23章 结交 齐大哥看着眼见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年,脸上不见愤怒和不舍,只有坚毅和果然,他笑了:“是条汉子,比赵老三有血性。这地契我就收下了,剩下的一百四十两,我只找赵老三要。” 国氏哭天抢地:“我的地啊,那是我的地啊!” 刚才那个出口的邻居笑道:“什么是你的地,那是春江爹娘留给春江的,给你们管几年就是你们的了?人家现在用自己的地给你们还赌债,还有脸在这哭?” 而此时的赵老三已经傻了,他从姐姐手里拿过地契的时候,就想过去衙门过户,但过户也要向衙门交一些银子,国氏有些不舍得,两口子当时想着反正地都是自己的了,过不过户有什么关系,故而这件事就撂下了。若知道有今天这么一出,就是让他交五十两银子他都咬牙交了。 一想到当时要不是郭氏拦着,这地契早就换上他自己的名字了,韩春江这兔崽子哪有资格卖自己的地,越想越气,赵老三也不蹲着了,他站起来在屋里寻摸着,然后捡了一根洗衣服用的捣衣槌劈头盖脸地朝郭氏打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都是你这个臭娘们儿,要不是你舍不得那几两银子,这个兔崽子能卖地吗?” 小儿手臂一般粗的棍子打在身上,疼得郭氏“嗷”的一声跳了起来,然而他并不敢反抗,只好满院子转着圈躲着,围观的邻居们看的直乐,连几个讨债的大汉都看看津津有味。 何云旗不知为何,心中有些难过。明明是男人赌钱欠了债,现在却可笑的将过错怪在女人头上,如此废材又无赖的男人才是罪魁祸首好嘛。虽然女人也有错,可就算是错,也不能用棍子追着打! “住手!”何云旗忍无可忍。 赵老三正要打下去的手一滞,见说话的是跟着韩春江一起回来的小少爷。若是以往,他肯定上前巴结,可他现在连亲外甥都不认了,对外甥的同窗更没有好气:“这是我家的家务事,你个毛孩子插什么嘴!” 韩春江不料何云旗竟然会开口,急忙将她推到自己身后挡着。 但何云旗又岂是怕事的,她推开韩春江,大声说:“本来就是你烂赌才欠的钱,地又是韩春江他父母留给他的,两件事都来不到你老婆身上,你凭什么打她!” 找老三头上的伤口的血已经干涸了,一连串的打击让他脸也不顾的洗,只胡乱地擦了几下,如今满脸血污,狰狞的很,他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这是我老婆,我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别人可管不着!” 何云旗忍着心头泛起的恶心,强自镇定:“她是你老婆,她不是阿猫阿狗,她是个人,你没资格打她!” 赵老三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我的老婆我自然就打得骂得,惹急了我还卖得,谁管得了我!” 何云旗刚要再说什么,就被韩春江拦住了:“随他们怎么打去,跟我们没关系,等我收拾收拾就走。” 躲在一旁的郭氏一听,急忙窜出来说:“就要滚就滚,这里可没有你的东西!”地都没了,可不能让这小兔崽子把家里的东西再拿走。 韩春江不理会她,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赵老三夫妻上前要去拦他,但两口子却被齐五拦住了,他笑眯眯地对赵老三两口子说:“你这外甥够任意的了,将全部家当都替你还债了,你们连衣服都不让他带走几件?” 若别人说这话,赵老三肯定要说:他吃我的喝我的,他的衣服鞋子都是我的,一件都不能带走!可说话的是齐五,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韩春江的房间就跟赵老三家的一间库房,库房里整整齐齐地放着各种杂物,中间只有一条很窄的通道通往床边,说是床也不过是几个砖头垫在地上,上边放着几个木板而已。床上的铺盖卷已经很久了,上边还打着几个窟窿,还是韩春江从家里带过来的,其他的东西都被赵老三卖的卖,用的用,只给他留下这么一床被子。 何云旗看的有些心酸,几欲落泪,他原以为赵老三夫妻不过是不给饭吃罢了,谁想到连铺盖都这么差,杭州的冬天也是很冷的,这是要将人冻死啊。 韩春江淡定地将铺盖卷打包好,将几本书和衣服包进包袱里,对两位好友说:“好了,我们走吧。” 走到院子里,齐五还在奚落赵老三夫妻:“你们也不怕那孩子的爹娘半夜来找你们?我的孩子要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韩春江看了看唯唯诺诺的舅舅舅妈,还有吓得缩在一旁的几个表弟妹,心中有些发堵。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几位亲人了,可谁能料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局。他苦笑一笑,可能是他亲缘浅薄吧。不过既然无法好好相处,断了联系或许对彼此都好。 拒绝了徐谦章要帮忙的手,韩春江淡淡地说:“走吧。”然后出了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小院子。 回到马车上,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徐谦章才开口说:“要不你去我家吧,反正我家房子也多。” 何云旗偷偷踢了他一脚,让他说话注意点儿。徐谦章瞪着眼睛,不知道为啥挨了一脚。 瞥了一眼两人底下的观察,韩春江微微一笑:“那就先去府上叨扰几日,等开了学我就搬出去。” 何云旗知道他性子要强轻易不求人,若不是三人关系好,才不会答应徐谦章的提议,她更好奇他是如何打算的,“如今你是脱离出来了,可毕竟那里也有一间屋子可以容身,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若再大上几岁,也能出去打零工养活自己,可韩春江今天也不过十岁的年纪,就算去找活做,别人看他这个样子也没人要,除非去卖身。 可就他这种耿直的性子,哪个脾气好的主家会买他? “车到山前必有路,我都这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能饿死?”韩春江从脚底下拉出包袱,拿出一个竹哨来,然后捏着手指将里面的东西拉了出来,“当初我娘虽然把我托付给舅舅,但并不相信他们能一直对我好,只是没想到他们等我娘一死就变了脸,这是我娘临终前偷偷赛进去的五十两银票,让我救急用的,舅母将我带的行礼都翻了一个遍,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走了,只有这只竹哨不值钱又一直拿在我手里,才幸免于难。” 何云旗无比地佩服韩母:“你娘太有先见之明了。”有了这五十两银子,暂时就吃喝不愁了。 提到母亲,韩春江神色黯然:“我娘活着的时候,总说这个弟弟最是贴心,对她最好,若是让她知道舅舅现在这个样子,心中不知道有多痛心。” 当年的稚子小儿围着姐姐的腿打转,得了好吃的就发誓以后一定对姐姐好,为姐姐撑腰。怎知岁月催人老,钱帛动人心,当年的誓言诚心诚意,如今却变了狰狞模样。 徐谦章:“你娘要是知道他这么对你,不定拎着大棒子锤他呢。” 这一番倒是逗的韩春江露出了笑颜。 三个人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徐谦章问:“怎么停下了?” 他的小厮王兴说:“回少爷,有人拦住道儿了。” 徐谦章皱着眉,掀开车帘问:“怎么回事?” 一抬头就见齐五带着一帮人拦在路中间,他问道:“这位爷何故拦住我们的马车?”心中却盘算着自己带的人能不能跟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对打。 齐五说:“徐少爷好,我们这次是想跟韩少爷说句话的。” 徐谦章拦在车前不让韩春江出来,只朗声说:“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说,我一定转达。” 那齐五见他如此戒备,也不生气,笑哈哈地说:“我齐五虽然是个街头混混,但最敬佩真正的汉子,韩小兄弟壮士断腕,让齐五好生佩服,日后若是韩小兄弟有在下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去海峰赌馆寻在下,在下能做到的一定帮忙。” 何云旗一听齐五竟然用了“壮士断腕”这个成语,噗嗤笑了,可不是壮士断腕嘛,断了后路也相当于挣出了一条活路。 韩春江在三个人里面年纪最大,向来以兄长自居,怎能让兄弟替他挡在前面。听完齐五的一番话,从先前的少爷到后来的小兄弟,能看出是想真心结交他。但他自来就是谨慎的性子,现在也只微微一笑:“多谢齐五哥厚爱,小弟感激不尽,如今天色不早了,我这位同窗还急着回家,还望齐五哥行个方便。三日后,小弟会去寻齐五哥去衙门过户,到那日再叙如何?” 齐五身后的打手们脸色一边,然而齐五却笑哈哈地站在路边,让徐家的马车过去了。 “五哥,这就是个穷小子,五哥上赶着跟他结交,他还端着架子,真是不给五哥面子!”一个小弟为老大忿不平。 齐五瞥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这小子别看现在落魄了,但就凭着他的狠劲儿和机灵劲儿,以后是有大作为的。现在我们在危难的时候拉上他一把,日后也能念我们个好。” 第24章 教训 他见多了一听说被卖就跪地哀求的,试想,既然已经提出来要卖了你,那就是打定主意要卖你,就算你磕得头破血流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自己找到路子逃出去。可这个韩春江却不同,除了刚知道自己舅舅欠钱而舅妈又要买了他时有些震惊和愤怒,可后来就非常淡定了,而且还知道地契的藏匿地点。而且他也知道,有地就有希望,所以舅妈就算卖他也不卖地,所以他就来个釜底抽薪,让他们彻底回到以前的穷苦日子里去。 “还是五哥看的长远。”小弟捧着臭脚。 齐五也非常得意,今天收获不小,于是带着一帮弟兄们去喝花酒了。 何云旗就没这个好运气了,她蹑手蹑脚地从后门进来,刚要吩咐忠叔回去吧,就听到头顶冷哼一声。她身子一僵,立即就换上一副笑脸:“哥哥怎的在这里?难道是出来赏月的?今天的月亮也挺大的,呵呵。” 何云旌冷着脸听她胡扯,见她缩着脖子听训,才伸手牵上她冷冰冰的小手,“等回去再跟你算账!” 原来,今日本来何云旌是跟同窗出去游玩的,只是有个同窗崴了脚,就败了兴致,所以才各自回家。回到家,自己待着也是无聊,就去妹妹房间里走走。谁知道到了警醒堂,丫鬟们却推说小姐睡觉呢,他刚要走就看到丫鬟的眼光有些躲闪,逼问之下才知道她偷溜出去玩了。 “你可知道错在哪里了?”何云旌端坐着。 何云旗小心翼翼地说:“我不该出去玩不跟家里说的,可是要是跟哥哥说了,哥哥肯定不让我出门的。” “都让你出去上学了,难不成还拘着你在家绣花?”何云旌叹口气将妹妹拉倒跟前,继续说道:“我之前不让你出去,是外边鱼龙混杂,没有人跟着,你再出了事情,让我们怎么办?你要出去,只要带齐了人手也无妨,可你又嫌麻烦,忠叔年老腿慢,遇到歹人你们一老一小都得落在别人手里。” 何云旗低着脑袋玩着衣角,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可还是觉得带着一大帮人很麻烦,而且他们会在你耳朵边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根本玩儿尽兴。她辩解道:“上次只是个意外,哪里就这么多坏人了!” 何云旌恨不得拎着她的耳朵教训,“你稍微有些差池,就得要了我们的命!你当现在世道那么太平?不过是家里人把你护得太好了,明天我就带你出去好好见识一番。” 他有心教教这个天真的妹妹,既然后宅管不住她,就让她好好看看外边的世界,不然有一天他们都走了,还是这个天真的性子,还不得被人生吞活剥了。 第二天是元宵节,城里早早就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而且在城东还有一个灯会,虽然到晚上了,各家才会将灯点上,在白天却是个闹市模样。 何云旗穿着何云旌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粗布衣裳,她自小就是绫罗绸缎裹身,虽然内里还是细料子,但露在外边的布料摸上去就剌手,若是贴身穿着,还不得将一身的细皮子磨红了。衣裳还有些大,她穿在身上只觉得特别的别扭。 不过是兄长拿来的,她只得穿上。 “哥哥带我来这里看花灯吗?”她到是好心态,看见一盏盏形态各异的花灯,开口问开了。 何云旌扯扯嘴角,说:“你不是觉得世界上没那么多的坏人吗?今天我就带你来看看这人生百态。”他有心给妹妹一个教训,就带她来最鱼龙混杂的灯会来。 “给你一些钱,你自己出去随便走走随便看看,我就在你后边跟着。”讲一个荷包交给何云旗,就推她往前走。 何云旗打开荷包,见里面有几块碎银子和一些铜钱,就随意地挂在腰间,说:“那我先走了。” 何云旌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被妹妹随意挂在腰间的荷包,笑了笑:“去吧。” 这一声比任何赞美都令人浑身舒畅,何云旗将脱缰的小马驹一样,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以往她去的都是高雅富贵的地方,走到哪里都有人围着,连脚往哪个方向迈步自己都做不了主,更何况像现在一样想去逛哪里逛哪里。 见了红彤彤的糖葫芦就馋的直流口水,见了精巧的玩意儿就像玩儿,何云旗大剌剌地拉出钱包拿出铜板就付了钞,岂不知她的这幅样子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只肥嫩的小羊羔。 刚卖了一只热气腾腾的包子,何云旗就被人抓住了裤腿。 “小哥,我好久没吃饭了,赏点饭吃吧。”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拦住了她。 何云旗自小就心软,见了他那副样子当即就把手中的包子给了他。 这一下子就似开了闸一样,呼啦啦从别的地方涌出来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乞丐都来要吃的,何云旗掏出一块碎银子给了包子铺的老板,让他给乞丐们发包子。 只是填饱了肚子后,又有各种五花八门的理由开始要钱,这个说生了重病要钱买药,那个说身上袄子太薄要置办棉衣,全部都堵在她跟前。 就算是再缺心眼也该明白了,何云旗荷包里只剩下几块碎银子,这么多乞丐她也分不过来,捂住荷包,说:“没了没了都散了吧。” 这些成天在市井中打滚的人眼睛何其毒辣,一打眼就知道眼前这个小孩子虽然穿着粗布的衣服,但肯定是富人家出来的,一般穿粗布衣裳的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干净,穷苦人家的孩子有几个铜板都高兴的不行,怎么可能有碎银子买零嘴吃,估摸着就是偷溜出来玩儿的富家小少爷。 见何云旗不给,那些个成年的乞丐就面露凶相,凑上来就要抢夺她手中的荷包。 何云旗吓坏了,她没明白为什么刚刚还一脸穷苦的乞丐们现在不仅不感恩,还向她走过来,她吓得只往后退。 就在成年乞丐要伸手抢夺荷包的时候,突然从人群中钻出一个身影,不等别人反应过来,他抢过荷包拔腿就跑。 不仅何云旗傻眼,乞丐们也都傻眼了,愣了一秒钟,领头的乞丐大喝一声:“给我追!'' 呼啦啦,何云旗跟前的乞丐都跑光了,只剩下她自己接受别人怜悯的眼光。 她有些无措,下意识的去找寻兄长的身影。 何云旌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见她给乞丐们买包子也不拦着,等乞丐们要逼迫她的时候,已经招手让随从们伺机冲出来保护她,虽然要给妹妹一个教训,但还是要保护妹妹的安危的。 从角落里走出来,何云旌清一下嗓子问:“可是在找我?” 何云旗羞愧地低下头。 一个随从趴在何云旌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就听他开口道:“跟我去看看。” 小手被牵着,何云旗乖乖地跟着兄长走。 走了一会儿,一行人就拐进了旁边的一个小胡同里。再往里走,就听到令人心惊肉跳的殴打声和谩骂声。 两人在拐角的地方偷偷地往那边看,就见几个成年的乞丐在踢打一个小孩子,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那只肥羊是老子的,你也敢抢?找死!”说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被打的小孩子抱着脑袋,蜷缩着身子一声不吭。 那些人打够了,荷包也抢了过来,一口浓痰吐在小孩子身上,得意洋洋地颠着荷包走了。 何云旌见妹妹皱着眉,说:“看到了吧?这就是人性,这就是现实。你不了解,就不知道人是好是坏。这些乞丐们身强体壮的,不去打工赚钱,却去做乞讨的行当,本身就不是什么好的,见了心肠好的就诉苦博同情,见人软弱的话就翻脸上手去强,而且还恃强凌弱,我估计那个小子的肋骨都被打断了。” 何云旗看的就是地下躺着的小子,听何云旌如此说,就道:“那我们过去看看?” 何云旌不欲让妹妹过去跟这些人接触,但想到此行的目的,就没有阻拦。 蹲在小子的跟前,何云旗开口问:“你怎么样了?” 那小子疼的一直蜷缩着身子,一听声音抬头一看,脸色更白了,他要紧咬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肋骨断了。” 何云旗继续问:“你做什么要抢我的荷包?” 那小子不想有这么一问,见何云旗脸上并没有愤怒,反而是一脸的好奇,他忍着疼痛说:“我爷爷生了重病,我需要钱给爷爷看病买药,需要好多的银子我实在没有办法,就抢了你的荷包,对不住。” 他也是走投无路了,眼见着爷爷断药之后,病情越来越重,他却无能为力,今天本来打算出来转悠转悠看能不能把自己卖掉,就看见了几个大人在欺负一个小孩子,那个小孩子手里拿着一个荷包,看形状里边应该不少的钱。当时他的脑子里全都是钱钱钱,想都不想就趁人不注意抢了荷包就跑。 被人追上也是情理之中,被打他也不怕,但被失主抓到却又是另外一件事,若是失主要扭送他去衙门,那爷爷该怎么办? 想到此,他忍着断骨之痛跪在地上求饶:“求两位少爷饶我这一回,等爷爷病好了,我做牛做马报答两位。” 第25章 救济 何云旌不欲让妹妹跟这种人接触,但何云旗却不管这些,“你说的都是实话吗?要是实话,我就再给你银子让你给你爷爷治病,若你说的是假话,我就送你去见官!” 那小子忙不迭地点头:“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不信可以跟我去看看。” 何云旗点点头,“那你带我们过去看看,眼见才能为实。” 何云旌拉了她一把,说:“这事就这么了了吧,去什么去!” 何云旗道:“若他真的有困难,我们帮上一把也是一件功德。”说完,转头对小子说:你带路。” 见妹妹主意这么大,何云旌也只好一同去了。 那小子忍着疼痛,一步步艰难地挪动着。何云旗见他伤的不轻,心中也是不落忍,对随从说:“你去抱着他吧。” 他们栖身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一路上,何云旗已经问了出来这个小子叫李盛,家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只与一个爷爷相依为命。 这里是城中一间老旧的房子,墙头破败,连院门都摇摇欲坠的,那小子指着院中说:“这就是我们家了。” 何云旌看到这个小小的院落,挑挑眉没有说话。 走到院中,就听见房间里有一个苍老的声音问:“盛儿,是你回来了吗?” 李盛扬声说:“爷爷是我,我带几个朋友回来了。”说完,让随从将他放下。 李爷爷咳嗽着出来了,见到一行人眼光闪了闪,笑道:“有贵客上门,盛儿快去烧水。” 何云旗见他虽然脸上端着慈祥的笑,但脸色透着青黑,着实不像是一个健康的人,她笑着说:“我们听说李爷爷生病了,就上门来探望探望您。烧水就不用了,我们坐一坐就走。” 李盛已经上前扶住了李爷爷,他坐下后大声地咳嗽,咳得感觉都要把心咳了出来。咳完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几位贵客快走,我这身子不好,倒是招呼不周了。” 何云旗问:“李爷爷这是得的什么病?怎么咳嗽的这么厉害?” 李爷爷顺着心口说:“也不是什么大病,让大夫看了也没看出了所以然来,光喝药都将家底喝没了也不见好,就这么一天天拖着,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李声见他说几句话就直喘气,从屋里给他端了一碗水,说:“爷爷你歇会儿,别说这么多的话。” 李爷爷摩挲着孙子的胳膊,说:“我倒是没什么,就是可怜了我这孙子,小小年纪就要出去做工给我挣药费,还得养活我们爷儿俩。” 原来李爷爷并不知道他的孙子是出去乞讨,只以为他是出去帮闲,一天挣几个铜板,够他们买几个馒头吃,不至于饿死。 何云旗张张嘴,就见李盛冲着他死命的摇头,于是她又改口说:“那李爷爷好生养着,我们这就走了。” 李爷爷说:“我这里简陋,也不多留两位少爷了,盛儿去送送。” 等离得远了,李盛作势要跪下,何云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下跪。虽然你的确有苦衷,但抢人钱就是不对的,这次有人教训你了,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你好自为之吧。” 李盛满脸羞愧:“少爷教训的是,以后我再也不做糊涂事了。” 何云旗见他们爷儿俩却是可怜,就晃着何云旌的胳膊说:“哥哥,你身上还有没有银两,给他们一些吧,他们老的老小的小,一个病一个伤,没有银子恐怕没几天活头了。” 她敢这么做,也是知道自家兄长是典型的面冷心热,不会见死不救的。果然,何云旌冷着脸,还是将身上的荷包解了下来,“这个你拿去用吧。” 李盛接过荷包,感激涕零:“多谢两位少爷,这银子算是我向少爷借的,等我挣了钱,一定还给少爷。” 目送着兄妹两个离去,李盛才缓步往自己走去。 进了家门,就见爷爷还在院子里坐着,他急忙上前说:“爷爷怎么出来了,外边冷,别再冻着了。” 李爷爷面色阴沉,问:“跟我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盛就犹豫了片刻,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李爷爷气急败坏:“你这孩子怎么骗我!就是我病死也不能做乞讨抢劫的勾当!”然后就是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 李盛跪在地上,低着头忏悔:“爷爷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李爷爷是又生气又心疼,伸手将孙子拉了起来,摸了摸他身上,“恐怕这肋骨都断了,我这就去找李大夫来。” “爷爷,你坐着,我自己去。” 李爷爷说:“你这个样子怎么好随意走动,快去房里躺着,我找隔壁你张叔去请李大夫。” 墙头矮也有矮的好处,李爷爷冲着隔壁叫了一声,就有一个汉子从房间里出来了,他大着嗓门问:“李叔,有什么事?” 李爷爷说:“我这孙子肋骨可能断了,劳烦你去李大夫家将他请来。” 张叔一惊,立即说:“小事一桩,我这就去。”说完,还回头跟自己婆娘过去帮忙。 这附近住的都是穷苦的人家,但都是热心肠,邻居家有个什么事情,不用叫都会上门帮忙。 张婶正在家里包元宵,听到丈夫的嘱咐,对自己的大女儿兰花说:“你先包着,我过去看看。” 兰花应了一声,说:“妈你尽管去,剩下这些我一会儿就包完了。” 张婶过去后,李盛已经躺在床上了,她手脚麻利地烧了一锅热水,备着一会儿大夫用,听说他们连早饭都没用,又用另一口锅煮了一锅稀粥,边做还边感慨:“家里没个女人,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真是可怜见的。” 不一会儿,李大夫就过来了,他检查了一下说:“肋骨的确是断了,我这就给他固定住,在没有长好之前,不要随意走动。” 张婶骂道:“那些挨千刀的,这么小的孩子都下这么重的手!”骂完,他又为这爷儿俩发愁:“你们爷儿俩一病一伤这日子可怎么办?这样吧,我让兰花每天过来给你们做上一天的饭,你们饿了就再热热就能吃了。” 李爷爷急忙拒绝:“那怎么好,兰花还得去上工呢,怎么好因为我们耽误了。” 兰花今天已经十四了,她自小就学习刺绣,如今在一个绣坊里上工,每个月倒是有一两的银子可以赚。而张婶则是在织布,一个月也有半两银子的赚头。江南的女子大致上都从小就会织布绣花,不仅是家庭必备技能,更是赚钱的本事。 张婶挥挥手:“不值什么,我们走之前给你们做好,就一会儿的功夫。” 见推辞不了,爷儿俩谢了又谢。 李大夫也是知道他们爷儿俩的情况的,只要不用药基本上不收他们的诊费,这次不过是用布条将肋骨固定住,外伤就不管了,过不了几天就好了。李大夫收拾收拾东西,又叮嘱了几句,就要离开,却被李盛拦住了。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银子递过去:“这些银子是一个富家少爷借给我的,劳烦李大夫好继续给我爷爷抓药。” 李大夫也不客气,接过银子说:“成,一会儿抓完药我给你送过来,若你还有银子,就给你爷爷多买些蛋肉之类的,给你爷爷好好补补,这病也就好了。” 李爷爷这病,一开始也不算是大事,但他们缺医少药的,营养又跟不上,这才拖到现在变得这么严重的。 “是,我记下了。” 张叔张婶将李大夫送到门外,几个人还感慨:“这家人真够苦的。” 等人都走了,李爷爷给孙子掖了掖被子说:“这些都是好人,等你好了要一一报答他们。” 李盛点点头:“爷爷放心,我会的。” 他这些天一直为爷爷的药费忧心,如今事情都暂时解决了,心中崩的那根弦终于松懈下来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然而,回到府中的何云旗就没这么好命了。 她跟个小丫鬟似的端茶倒水,笑嘻嘻地递到何云旌手边:“哥哥累了吧,快喝口茶。” 何云旌哼了一声,说:“我是让你出去长个教训,你却舍出去两个荷包!” 何云旗笑眯眯地说:“哥哥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在我还没能力护住自己的时候,就要借助别人的力量对不对?哥哥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乱跑,哥哥说派多少人跟着就多少人跟着。不过,看见有人有难,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何云旌:“这次是遇到好的,若是下次有人骗你,你也跟着去查证真假不成?” 何云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哥哥,你真把自己的妹妹当傻子了吗?今天若不是有哥哥在身边,我肯定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的!” 接到妹妹的大白眼的何云旌有些无奈,这个妹妹有时候看起来很傻很天真,可有时候又精明聪慧,他还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了。 罢了罢了,只要有他在一日,就好好护卫着这个唯一的妹妹。就算他有一天走了,也会托付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好好地保护着她就是了。 第26章 羡慕 不管李盛如何养伤,何云旗的假期已经到头了,她担心韩春江,所以在正月十六一大早就急匆匆上学去了。 而正月十六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按理说,继室的娘家不算正经娘家,但何明哲想给陶氏这个体面,就让何云旗跟着陶氏回娘家给她长脸。为着这个,陶氏每次回娘家都是满面春风的。 但今年却去不了了,陶氏自己知道原因,但陶家却不知道。等陶氏带着儿子去了娘家,她的娘亲林氏抱着何云泽问:“你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为什么大小姐没来?” 陶氏说:“大小姐今儿有事。” 林氏一听,就有些不高兴:“她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事?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家,所以不来?” 陶氏说:“若真是瞧不起我们家,依大小姐的脾气,一次都不会来的,你别想这么多。” 林氏道:“那可不一定,前两年是她年级小,如今都已经七岁了,说不得就有人在她跟前说三道四,说不定中间有翟家在挑事。” 陶氏无奈地说:“娘,你想太多了,翟家一家子都去任上了,能说什么!而且让大小姐来我们家走动,夫君也是跟翟氏打过招呼的。”作为女儿,陶氏知道自己的母亲最爱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人,赶紧转移话题:“楠哥儿如何了?” 一提到宝贝孙子,林氏立即就眉开眼笑:“咱家的楠哥俊秀聪明,说不定以后就是状元的料,小小年纪就能背三字经了,一会儿过来了让他背给你听。” 说的就是陶氏兄长陶弼唯一的儿子陶楠,今年已经五岁了。 见母亲说的眉开眼笑,陶氏又问了几句,引得林氏滔滔不绝。 不一会儿,嫂子苏氏带着楠哥儿过来了,还向小姑子请罪:“妹妹莫怪,都是这个磨人精赖床不肯起来,这才过来完了。” 陶氏笑笑:“嫂子客气了,小孩子都这样,楠哥儿快到姑母这里来。” 楠哥吃的胖嘟嘟的,陶氏已经抱不起来他,只好搂在自己跟前嘘寒问暖。没出嫁前,家里请不起下人,这个侄子大部分都是自己在带,所以姑侄两个感情很好。 陶弼还在任上回不来,就只派妻子带着儿子回来陪老母亲过年,等过了正月苏氏还带着儿子回去。 这次苏氏回来过年,还带着另一个任务。 待到席上,因着只有几家几个人,所以也没那么多顾忌,气氛倒是好的很。 陶氏见娘家越过越好,心中也非常高兴,只要娘家越来越好,她在婆家的腰杆才会越来越直。 林氏和苏氏婆媳两个对看一眼,见陶氏满脸是笑,苏氏给小姑斟满一杯酒说:“要是一家子能天天在一起就好了。” 陶氏说:“是啊,不如等嫂子回去的时候,将母亲也带了去,一家子就能团圆了。” 苏氏被这话一噎,随即僵笑道:“这不是母亲故土难离嘛,而且县衙后院浅的很,没得让母亲跟着我们去受罪。”实则是林氏留下来有别的目的。 陶氏说:“那就去外边赁一个院子,相比兄嫂也能赁得起的。” 当然赁得起,就是买也能买上几个院子,而且他们也已经买了。但这话却不能跟小姑子说,苏氏赔笑:“你哥哥那些俸禄能攒下几个钱,不如妹妹去跟何大人说说,让他给你哥哥走走门路,调回杭州来,不拘什么官职,总比一家子骨肉分离好。” 一听这话,陶氏脸上的笑立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轻轻地将酒杯放在桌上,淡淡地说:“我就是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不若哥哥自己写信给夫君,想要什么官职直接开口就是。” 林氏婆媳一听这话就知道陶氏生气了,两人赶紧赔罪。林氏是当娘的最先开口:“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哥哥在那个穷乡僻壤,什么时候才能升上来?若我们家没关系就罢了,放着现成的关系不用,让你哥哥去受苦,你安的什么心?” 陶氏冷笑:“哥哥是在受苦?他一个县令只有给别人苦吃,自己如何就吃苦了?夫君帮哥哥从一个穷县调到一个富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们也别在我面前弄鬼,哥哥在任上的事情,连你们买了多少院子多少地夫君都一清二楚,打量我们不知道呢!连夫君自己都是靠政绩一步步升上去的,我可没那么大的脸让夫君再给哥哥谋划,谁脸大谁自己去说!” 一席话说的林氏婆媳脸色大变,她们还以为自己做的隐蔽呢,谁知道都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不过好在陶弼这人虽然善钻营,但还算有分寸,没有太过分,所以何明哲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他,但要的再多可就没有了。 苏氏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她急忙抓住陶氏的说,求道:“妹妹可要帮帮你哥哥啊!我们一大家子全靠你哥哥呢!” 陶氏抽出自己的手,又接过一旁丫头抱着的何云泽,才跟一脸焦急的嫂子说:“我话都说到了,你跟哥哥说好自为之。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带着一帮丫头婆子回去了。留下婆媳两个面面相觑。 坐上马车后,陶氏还是气得不行。以前在家的时候,不把她当回事,因着攀上一门好亲事,就要三要四的,这让她在婆家怎么做人! 非柳是陶氏快出嫁之前才买来的,也算是陪嫁丫鬟,她见陶氏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劝道:“太太不要生气了,老太太不过是爱子心切。” 陶氏叹道:“她是爱子心切,可总要为我这个做女儿的想想?谁家的女儿嫁出去之后天天想着往娘家扒拉的?若是她们要钱要东西,我也能做主给她们,夫君和公爹都不在意这些,可她们每次开口都要官,难道这官就是这么还要的?只要她们为我这个女子都考虑一点点,我也不用这么为难。” 飞柳默然,世人自来重男轻女,生了儿子就千喜万喜,生了女儿就拉着脸不开心,在这江浙一带女儿家还算是好的,这剿丝织布刺绣,女儿家样样来的,有一个女儿就多一份家财,但还是比不得儿子重要,她就是父母为了给哥哥盖房子娶媳妇才将她卖了的。一个是为了官职,一个是为了钱财,陶氏和她都是一样的。 又听陶氏说:“说实话,我是非常羡慕大小姐的,她做什么事,家里长辈都宠着她顺着她,不受一点儿委屈。若我生在这样的家里,该多好。” 谁又不羡慕?非柳是陶氏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的比别人还多,连出门上学堂的事情,家中的大人也顺着她,这是何等的宠爱? 飞柳说:“太太这不是也嫁进来了,这等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这嫁进来的又怎能一样?若我以后有了女儿,我也这般宠着爱着。” 飞柳笑道:“太太是有福气的,说不定小姐已经在肚子里了呢。” 陶氏的手覆在小腹上,笑了笑说:“但愿吧。” 她也想再要一个孩子,但现在泽儿都两岁了,自己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想比缘分还没到。 陶氏走了,林氏吓得不行,她对儿媳说:“也别等过了正月了,你明天就带着楠哥儿走吧,去跟弼儿说,让他小心着些,别做的太过分了。” 苏氏比她更着急,以前的苦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听到婆婆如此说,也没有推辞:“好,儿媳这就去收拾行李。”说完还抱怨几句:“妹妹也是的,我们才是一家子骨肉,她怎么就不为着我们着想,那是她亲哥哥啊!” 林氏心中也有气,但在儿媳妇跟前还是要维护自己女儿的,“她也是身不由己,等送走你们了,我再找机会劝劝她。” 苏氏目的达到,也不再停留,急匆匆走了。 而陶弼还在百里之外做着美梦。 回到何府之后,何云泽已经睡着了,陶氏让奶娘将他送回房间里睡觉,她自己开始处理府中的事情。 一个新年,最忙的就是当家主母了,又要操持一家子过年的事宜,又要安排好宴客的事情,还不能出错,出了错就要被下人嗤笑被同僚的家眷瞧不起。嫁进何府的这些年,陶氏最怕的就是过年了。 如今已经过完年,又是一番忙乱。 正忙碌着,就有丫鬟来报:“不好了,二少爷发烧了!” 陶氏心中一惊,顾不得手中的事情,急匆匆回去查看。 “怎么就病了!?”陶氏斥责何云泽的奶娘木妈妈。 看不好主子就是她们下人的责任,木妈妈讷讷地说:“怕是在路上着凉了。” 顾不得教训这些当差不用心的下人,陶氏急忙让人去请大夫,又是一番忙乱。 何明哲下值之后,就看到正房里的人进进出出,脚步匆匆。等听说是二儿子发高烧之后,他急忙进去查看。 何云泽一直高烧不退,熬好的草药又苦又涩,这么小的孩子怎么都灌不下去,急的陶氏眼睛都哭肿了。 何明哲一见,立即接过药碗,说:“我来。” 见主心骨回来了,陶氏抹了抹眼泪说:“这药怎么都灌不进去,可怎么好!” 第27章 赌技 “你先别急,让我试一试。”何明哲说着,就伸手捏住何云泽的下巴,迫使何云泽张开嘴,然后端着药往里灌,一大半撒在了衣襟上,只有一小半进了嘴里,但好歹也算进去了些。 “只要能喝进去一些就好。”何明哲放下药碗说:“用毛巾给他擦擦身子。” 陶氏点点头,“我这就让人去拿毛巾来,这里忙乱,不妨老爷去外边歇息歇息。” 何明哲说:“云泽烧成这样,我还是在这里守着吧。” 说的陶氏泪都要下来了,她原以为夫君只在意前头生的两个,不在意她生的呢。 她哪里知道,翟氏生两个孩子的时候,何明哲的官职比现在低,衙门里的事情不如现在如此繁多,故他下值之后空闲的时间就比较多,所以父子父女之间更加熟悉,这两年他忙得焦头烂额,尝尝半夜才回家,那个时候何云泽早就睡着了,父子两个相处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在书塾的何云旗还不知道自己的二弟烧的厉害,她还在为韩春江的生计焦急。 “要我说,春江你就在我家好好住着,等你能自己挣钱了,再搬出去不迟。而且我母亲特别喜欢你,你住在我家我母亲可高兴了。”徐谦章大大咧咧地说。 韩春江笑了笑,“你能收留我几天,我很感激,但总在你家住着,我也不好意思。放心,我快找到活计了。”他不喜欢寄人篱下的感觉,从前是不得已,现在更不会。 何云旗问:“那想找什么样的活?我昨天还碰到一个小子,想出去挣钱给爷爷治病也找不到呢。” 韩春江道:“刚我已经找过张先生了,他允许我暂时住在书塾里,用劳动抵一些费用。所以我现在倒是不担心没有地方住,只是饭钱就要自己去挣了。好在学费不用发愁。”他的学费张先生已经减免了一部分。 “太好了,张先生对你可真好。”何云旗为他感到高兴。 这个张先生就是书塾里的算学先生,当初就是他发现了韩春江的天赋的。 其实韩春江已经想到了一个来钱快的活儿,但这个活儿却不好向两位好友道明,所以只说还没有找到。 等放了学,韩春江帮着书塾里看门的贺叔打扫完院子,然后跟着贺叔吃了一顿白粥加咸菜,然后沉着夜色出门了。他今天一大早就将铺盖卷带了来,今晚就不会徐家了。 虽然新年已经过完了,但城中的年味还是很浓,街上的灯还没有都摘下来,韩春江借着路边的灯找到了海峰赌馆。 这个赌馆他之前从这里路过过,所有很快就找到了。 到了门口,让看门的进去通报,他自己就站在门外等着。 不一会儿,进去通报的人就出来了,“我们五哥让你进去找他。” 韩春江整理了一下衣帽,从从容容的进去了。 能出入赌馆的都是街上的无赖之徒,在赌桌上个个都赌红了眼,赢了钱的想赢得更多,输了钱的人想翻本,谁也不舍得离开。 齐五就在里边的一间屋子里,见韩春江进来了,就笑着问:“小兄弟,你来了?” 韩春江行了一礼,说:“齐五哥,在下今天来找你,是想寻一口饭吃,不知齐五哥能否赏饭?” 齐五挑挑眉,笑道:“我听说你是养正书塾的学生,若是跟我这个赌馆有牵连,恐怕会影响到你的前途吧?” 韩春江苦笑:“连糊口的饭都不得,哪里还有什么前途?” “那你想做什么?”齐五问。 韩春江:“我可以教齐五哥的手下打麻将,目前我只看过打麻将,其他的若是会了,也可以将技巧交给五哥的手下。” 齐五跟手下对视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小兄弟,不如我安排你做些别的活,我们是开赌馆的,难道连麻将都不会,还要让一个小孩子教?说出去要笑掉人的大牙的。” 韩春江说:“不妨我们大一圈,五哥就知道我所说非虚。” 齐五的好奇心被调了出来,他点了三个弟兄跟韩春江打,自己就在一旁观战。 韩春江赢第一局的时候,大家都不当一回事儿;赢第五局的时候,脸色就有些阴沉;到第十局的时候,脸已经阴的能拧出水来;等到第十五局的时候,三个弟兄都要哭了。 他们虽然不是个中高手,但这种被吊打的滋味真不好受。 而一直在旁边观战的的齐五更是神色凝重,他站在韩春江身后,自然能看得出来韩春江每打一张牌,都是经过精密计算过的,而且好几次都能猜到上下家的牌,也就是说,无论你如何打,他都知道你手中有什么牌,下一步要打什么牌,这种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算是他们这些浸淫在赌桌上的油子也做不到这一步,若他下场,别人还不得输的倾家荡产? 这下子,房间里的人都不敢再嘲笑他了。 齐五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韩春江淡定地说:“很简单,都是算出来的。” 算牌和猜牌是打麻将的人都会做的,但只是猜个大概,想他这样知道别人手中所有牌的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韩春江这个技能还是跟他舅舅学的,有时候他舅舅会召集一帮狐朋狗友在家里打麻将,他就被指派着给端茶倒水的,他只看了两局就学会了,然后心中默默地计算着,后来发现自己的方法计算出来的牌倒是挺准确的,而后印证了几局,只稍微有些偏差,不过经过这几天的琢磨,这些偏差也大大降低了。 “快说说你是怎么计算出来的?”一个小弟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韩春江刚要开口,就被齐五拦住了,“既然你打算用这个挣钱,那咱们就明码标价,你可以去跟外边的赌徒去打,赢了的钱我们五五分,如何?” 韩春江摇摇头:“我是不会去赌的。” “那你是要如何?”齐五奇道。 韩春江说:“我打算用这门技巧跟五哥做一笔一锤子买卖,我教会齐五哥如何计算的,五哥给我一百两,如何?” 这个他早就计算好了,一年的学费是十两银子,他的一应用度省着点用,一年大概能用十两左右,再算上其他临时产生的费用又是十两,这一百两银子大概能用三年,等他拿了这笔银子,再图谋别的也就方便了。 齐五琢磨了一下,若是让他在自己的赌馆里,如果是局局都赢钱的话,肯定赢的不止一百两这么点,但可能有些人会怀疑他的赌馆出老千,到时候名声坏了,他的生意也就不好做了。而且这个小子还在上学,时间上恐怕没有那么自由,所以这个提议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好,我给你二百两,你教会我的手下。”齐五拍板决定。 韩春江不妨竟然有意外之喜,急忙道谢:“多谢五哥。” 于是,韩春江就一到晚上就去海峰赌馆教学。齐五的手下们都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但他们的脑子却没韩春江的好使,所以韩春江一教就是一个春天。 韩春江感激齐五的大方,也就包学包会了。 韩春江所得的二百两,他也没有一次拿完,而是跟齐五要了十两的碎银子,四十两的银锭子,剩余的五十两是银票。 等到将人教的差不多了,钱也到手了,韩春江对两位好友说:“我最近得了一笔钱,所以我请二位贤弟赏脸去吃一顿饭,不知两位贤弟意下如何?” 徐谦章诧异不已:“前两天你还穷得叮当响,怎么现在就有钱请我们吃饭了?你是去偷了还是抢了?” 对于徐谦章的口无遮拦,韩春江表示已经习惯了,他只微笑着说:“这个你不用管,这钱呢,可不是什么不干净的钱,是靠我自己的本事挣来的,你只想着吃什么就行了。” 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他们倒是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嘻嘻哈哈地将事情岔过去了。 最后还是何云旗随意选了一个饭馆。虽然说韩春江已经有钱了,但他们都知道这钱来的不容易,为了不抚了他的面子,就找了一个比较平价的饭馆。 韩春江自己也知道,所以非常感念两位好友的心意。 等到约定的时间,何云旗带着忠叔出门了,而徐谦章还是一贯的高调,坐着华丽的马车前来赴约。 三个人在饭馆门口集合,韩春江说:“两位喜欢吃的菜我都已经点了,两位贤弟跟我进去吧。” 刚一进门,就撞到了一个人,韩春江哎呦一声,赶紧扶住门框。 掌柜的见碰到客人了,立即上前赔礼:“对不住,底下的人毛手毛脚的,还望三位少爷莫怪。”说完,转头训斥闯祸的人:“毛手毛脚的,罚你半天的工钱!” 韩春江急忙求情:“我没事,是我自己没看清路,怨不得他。” 而何云旗看清人说,叫了一声:“李盛,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撞了人的正是李盛。 掌柜的一看竟然是相识的人,立即笑呵呵地说:“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就没事了,工钱就不罚了,你好好伺候三位少爷,就当将功折罪了。” 第28章 商议 李盛鞠了一躬,笑道:“到没成想在这里遇到恩公,快请进。” 徐谦章嬉笑:“云暨你怎么就成了恩公了?” 一行人跟在李省身后去包间,见他调笑,就回道:“不过是伸手帮了个小忙,当不起恩公两个字。” 李盛却道:“恩公的举手之劳救了我们爷儿俩的性命,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那天恩公走了之后,我就被爷爷骂了一顿,说是跟恩公借的钱,却不知道恩公的姓名,恐怕恩公以为我说的是空话。这些天一有空我就去街上寻访,期望着能再次遇到恩公,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不就让我碰到了。” 何云旗却觉得很别扭:“你别老是一口一个恩公的,我自己听的都有些不好意思,我姓何,你要是愿意就称呼我一声何少爷。” 李盛从善如流:“这位韩少爷已经订完菜了,我这就去后厨催催。”说着,就麻利地退了出去。 徐谦章敲敲何云旗的脑袋,笑道:“你到是走到哪里都能结善缘。” 何云旗摸摸脑袋也不在意,她都被打习惯了,“我就是看他们可怜,就给了一些碎银子而已。”然后将元宵节那天的事情跟两位好友讲了一遍。 然后徐谦章叹道:“没想到还有比春江更惨的人。” 韩春江给两位好友斟满茶水,笑道:“他可比我幸运多了,好歹有个亲人在身边,不像我这样孤苦伶仃一个人撑着。” 徐谦章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你怎么就孤苦伶仃了,你不是还有我们嘛!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是不是啊云暨?” 何云旗急忙点头:“就是,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不一会儿菜都上齐了,李盛就站在一旁伺候着。 “你怎么来这里上工了?你爷爷的病可好了?”何云旗问。 李盛:“我爷爷的病已经大好了,现在都能在院子里编竹篓了。我年纪太小也扛不动东西,起先也没人要我,有一次帮隔壁的张叔来送酒,这里的杨掌柜看我还可以,就收我做学徒,一个月也有几个铜板拿。”说是学徒,其实就是个免费的长工,不过这个杨掌柜见他可怜,就每个月给他一百文,管两顿饭,若是到晚上厨房里有剩菜剩饭,也由着他带回家去。 对于杨掌柜,李盛爷儿俩是一百个感激,他还喜滋滋地说:“杨掌柜让我跟着谢大厨学厨艺,大堂忙得时候,就帮着接客上菜,厨房忙得时候就去厨房帮忙,等以后学到厨艺,或者找个大酒楼做活,或者自己开个小饭馆,我跟爷爷就吃喝不愁了。”、 何云旗也为他高兴:“那你就好好学,等你开了酒楼,我们给你捧场去!” “那就先谢谢何少爷了,几位少爷慢用,有吩咐尽管叫我。”说完,就退了出去。 “这小子还没学会拿刀呢,就想做出满汉全席来,胃口倒是不小。”徐谦章夹了一筷子菜笑道。 韩春江说:“人活着总要有些想头,才能拼命活下去。若心中一点儿希望都没有,恐怕早就成了一架枯骨。” 在做的三位中有两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然不了解底层老百姓的生活,就连韩春江小时候天天想的也是吃肉玩耍,何曾为生计发过愁,这就是这几年才落在尘埃里。 感慨完别人的生活,三个人的话题又转到学业上。 “家中堂兄在求是大学堂读书,他们中选几个学业好的可以去外国留学呢。”何云旗说着听到的见闻,这个堂兄自然就是何云旌了。求是书院在去年冬天就改名为求是大学堂了。 韩春江一听,倒是生了几分兴趣:“这可是真的?会被送到哪里留学?” “有好几个国家呢,有去英国的,有去德国的,近一些的就是日本了。” “日本有什么可去的,要我说,留学就去英国留学,现在英国可是世界的老大,,学校也是最顶级的。”徐谦章家就有亲戚去英国留学了,每次寄回信来他都反反复复看好多遍,那片富强的国家充满了憧憬。 “我倒是觉得德国好,听张先生说德国的机械专业最为先进,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去德国。”这是韩春江的梦想。 “你呢,云暨?你想去哪里留学?”两个人一同看向了何云旗。 对于这个问题,何云旗还真没想过,“我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在杭州待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都舍不得。” 徐谦章恨铁不成钢:“在杭州窝着有什么意思,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够啊?没志气” 何云旗笑眯眯地也不生气:“这里就是我的家啊,哪个人会嫌弃自己家的?” 徐谦章还是不气馁地劝着:“不如你跟我去英国留学吧?我们一块儿过去,我还能罩着你。而且你也不用为学费发愁,只要你好好学,朝廷自会出银子送我们去的。” 何云旗摇摇头:“这些都不是问题,我舍不得我爷爷也舍不得我爹,我就在家里陪着他们,哪里都不去。” 见劝不听她,徐谦章只好放弃了。 韩春江好笑:“我们才进书塾不到一年呢,连求是大学堂的门都没摸到,就想的那么远了。等我们一起考进求是学院再议不迟。”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吃完了一顿饭,也算宾主尽欢。 正要会钞的时候,李盛托盘里放着一个果盘进来了,“三位少爷吃好了?这个果盘是我送给少爷们的,还望少爷不要推辞。” 何云旗急忙道:“这怎么好意思,你挣钱也不容易,还是退回去吧。”这个果盘肯定是要花钱的。 李盛笑道:“这出了厨房的东西,哪里就好退回去了,都已经点了,少爷们不用也是浪费了。” 见推辞不过,三个人只好捧着吃撑了的肚子又将果盘里的水果都吃完了。 等三个人走出饭馆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徐谦章突然开口道:“这果盘可真够贵的,我可是出了五两银子。” 何云旗苦着脸:“我也不知道我出了几两,反正是将碎银子都留给了他。” 韩春江听他们如此说,顿了一顿,方说:“我出了一两。” 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哈哈大笑,笑得路人以为是三个小疯子。 原来,他们出门的时候,都悄悄在桌子上给李盛留下了些银子,算是帮衬他了。 等回到包间收拾桌子的时候,才发现桌子不同的地方各自放着一些银两,看位置是三个人都留下了银子。 将这些银子带回家给李爷爷,李爷爷也跟着感慨了一番,世间还是好人多。 回到家,何云旗刚换完衣服,就有何云旌院子里的丫鬟来通报:“大小姐,大少爷有请。” 到了何云旌住的院子里,就看见他站在院中的桃树底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哥,你看什么呢?”何云旗也伸过头去看,如今已经是暮春,树上结满了青色的小桃子,个个毛茸茸的,煞是可爱。 “你回来了?吃的可尽兴?”前一天,何云旗就已经报备了。 何云旗兴奋地点头:“不仅吃的尽兴,还有一件好玩的事情呢。”于是,将遇到李盛的事情,还有给他留银子的事情都讲给他听。 何云旌听完,哑然失笑:“你们啊,小小年纪就学会打肿脸充胖子,你这是将这个月的月例银子都给出去了吧?” 何云旗皱着包子脸,“出了门我就后悔了,合该给自己留一块儿的。”说完又谄媚地抱着兄长的胳膊,撒娇道:“不如哥哥救济几个?” 扒下黏在自己身上的妹妹,何云旌说:“我可没有,你自己充了英雄,倒反过头来跟我要钱,一句话,没有!” 何云旗转到正面,继续撒娇:“好哥哥,你忍心看着妹妹没钱花吗?” 何云旌看都不看她,“忍心。” 何云旗一噎,竟无言以对。 逗完妹妹,何云旌才开始说正事,“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些事情,你随我来。”然后率先进了书房。 从书桌上,何云旌拿起三张写着字的纸张递过去,说:“如今朝廷实行新政,要向外国人学习,之前我也跟你说过我们学堂可能会派遣留学生去外国留学,我也想出去看看,去寻求一条救国救民的道路。只是我现在还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去哪个国家好。我想着现在就定了目标,以后学习的重心就有所倾斜,不至于到时候抓瞎。” 对于这些事情,何云旗只是听说了一些皮毛,就让何云旌讲了一下各国的区别和优缺点。 等何云旌说完了各国的情况,何云旗想了想说:“我也不太懂这些,但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哥哥就随便听听,最终的决定还是哥哥自己下。英国和德国经过很久的发展才有了现在的势力,可日本从明治天皇之后,短短三十年就从一个病弱的国家发展成不容小觑的强国,这正说明他们的国策是正确的。日本离我们国家比较近,情况也有几分相似,不妨可以去学学。若是觉得不行,再去别的国家转转也不晚。” 其实,何云旌心中最心仪的国家也是日本,他只是拿不定主意,才要找妹妹过来定一定决心。 第29章 退婚未遂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何云旌就有了努力的目标,自此就专攻日文,为日后留学做准备。 开年的几个月,是何明哲最忙的几个月,等他忙完了,就开始着手为自己的宝贝女儿退婚。 但不等他动手,孙汇通突然见被调到上饶县去做教谕。 这下何明哲傻眼了,以前虽然孙汇通只是训导,但好歹是从七品,这教谕可只是正八品。一般做这类,没有实权的官职,只要不出大错,基本上都是往上升的,只是升迁的比较慢而已。 孙汇通平日里不过是去衙门里应个卯就行了,这得罪人也有限,这次不知道招惹了何方神仙,竟然给降了半品,而且还调离了杭州。虽然上饶县也还不错,但谁又舍得离开这富庶的江南水乡? 不止何明哲傻眼,孙汇通也傻眼了,他在家里好好撕捋了几遍,这些年他并没有得罪什么人啊,怎么就被降职了呢? 比前边两位更傻眼的是顾家表妹顾清清,她原本将扒着姑母家,也算嫁进官家了,可现在姑父无缘无故地被降职,显见是得罪了人,她是商户出身,自然要好好算计算计得失了。 看着哭闹不休的妻子,孙汇通脑袋都大了,但他懦弱惯了,只好声好气地劝着妻子:“说不定是我挡了别人的路,不如就这样离开,省得再遭人报复。” 孙夫人哭得妆容都花了,“你说的轻巧?若是八品的县丞也就罢了,可这八品的教谕这么不入流,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我们在杭州,还能靠着我娘家,靠着何家,去了上饶县,人生地不熟的,我们靠哪个?”说完,突然福至心灵:“对啊,你去求求何家啊,让何大人帮帮忙,让我们留在杭州。” 一旁的孙裕山气得脸都红了:“母亲,你说的什么话!你让父亲去求何大人,以后我们怎么跟他们家来往?” 孙汇通虽然懦弱,但也要脸,他甩甩袖子,气道:“你先还嫌弃人家的女儿,现在倒知道求人家了,说不定这事就是何家做的,想给我们一个教训呢,要求你去求,我可没这么厚的脸皮。” 一听丈夫如此说,孙夫人呼得就蹦了起来:“她敢!她生是我们家的人,死是我们家的鬼,她是我们家的儿媳妇,竟然敢仗着娘家势力大,如此欺负婆家,看我怎么收拾她!”说着,就要往何家去,要让何云旗见识见识婆婆的厉害。 孙裕山大吼一声:“母亲!你别闹了!” 见孙夫人停下了脚步,他继续说:“父亲不过这么一说,何家没有那么下作,这事不是他们干的。” 孙夫人从鼻子中哼了一声,“这可说不定。” 孙裕山继续说:“虽然何家势大,但现在只有何大人一人做官,他也没有这个权力随意调动父亲的职位,此事另有其人,你千万不要去找何家的麻烦,不然我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孙汇通帮腔:“裕山说的对,何老太爷已经告老多年,何大人不过是同知,没那么大的权力。” 孙夫人哼了一声,孙汇通立马就闭嘴了。 孙裕山:“既然父亲的调令已经到了,再多说也无济于事,不如我们这就上任去,或许幕后的人看我们老老实实去赴任,心中纵然有气也会消下去很多,对我们的敌意也会小一些,我们的日子才会好过。”他也不愿意如此忍辱负重,但形势不如人,只好先避其锋芒了。 犹豫了一下,孙裕山继续开口道:“我们家本来门楣就比何家低,现在更是不如了,不如就随了母亲将婚事推掉吧。”说出这句话来,孙裕山的心如刀割一般,他是那么喜欢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孩子,可现在只能忍痛割爱了。 “不行!不能退!”孙夫人现在反而不同意了,她说:“我们还要靠着这门好亲事再回来呢,若是退了亲事,以后从哪里再找这样一门煊赫的亲事了?” 孙裕山虽然觉得母亲这样想太过势利,但心中却是欢喜的。 为了孙汇通的事情,何明哲特意去找何老太爷商议。 何老太爷敲着桌面,沉吟道:“这事倒是难办了,若是这个时候退婚,外边的人肯定要说我们家嫌贫爱富,云旗的名声也就坏了。” 无论是谁的过错,男女双方退婚,吃亏的还是女方,这女一辈子都要背负着被退婚的耻辱,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别人不定要怎么嚼舌根呢。 何明哲也叹道:“真不知道孙大人是得罪谁了,调令还下的非常急,这个月就要动身去上任呢。” “不过,现在退婚也有好处,毕竟云旗现在年纪还小,就算别人说什么,过两年也就淡了,到那个时候再定婚事,谁还记得现在的事情?”何老太爷到底看得长远。 何明哲说:“父亲说的是,我这就去给孙家下帖子商议退婚的事情。” 然而,孙家接到何明哲的帖子之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竟然在几天之内就收拾好了行礼,悄没声的走了。 等到了约定的那天,何明哲上门的时候,只有看门的老仆出来接待,何明哲父子直接傻眼了。 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家! 听到消息的何云旗直跳脚,在房间里打骂孙裕山:“懦夫!孙裕山就是个懦夫!” 骂完了,竟然还要出门去追。 秋香急忙拦住她:“我的小祖宗唉,哪里有姑娘家自己上门退婚的!” 何云旗才不管这些:“这门婚事必须退掉!让我嫁给这样的人家,还不如直接用绳子勒死我!” 秋香好笑:“哪里就至于了,还有老太爷、老爷和大少爷呢。” 被提到的三个男人正凑在听雨轩商量对策,何明哲说:“原先这个孙家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竟然干出这样没品的事情来?” 何老太爷却是知道其中的缘由的,不过是想扒着何家再图以后罢了。 何云旌非常瞧不起这样的人家,也断然不会让妹妹嫁进这样的人家的,“不如我这就快马去追他们,无比把婚事退掉。” “这退婚事哪有这么简单,庚帖、聘礼都要退回去,你追上去他们家不同意我们也无可奈何。”何明哲非常的头疼,这时候开始埋怨起死去的妻子了,怎么就这么眼拙找到这样的人家? 说起来,这事也怪不得翟氏,她在世的时候,孙家可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孙夫人顾氏温婉可亲,两个人是在一次宴会上认识的,当时翟氏不下心将衣服弄湿了,而丫鬟们又没跟着,这样出去又太失礼了,正焦急间遇到了来更衣的孙夫人,孙夫人将自己备用的衣裳给了翟氏,两个人的友谊就这样结下了。 而那个时候的孙夫人刚成婚没几年,夫妻两个如胶似漆,感情非常好,家庭幸福了,性子自然就柔顺了。翟氏虽然不能跟孙夫人诗歌唱和,但两个人都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凑到一起非常有的聊。 但岁月催人老,珍珠渐渐被生活磨成了死鱼眼,丈夫不争气,多少年了,都在从七品的位置上没有挪过窝,这让孙夫人如何不窝火?而且丈夫又不善钻营,她一个人承担起一家子的生计,光是劳累也能磨掉人身上的温婉。 何家对于已经“逃走”的孙家无可奈何,只能再寻找机会退婚,总不能在何云旗出嫁之前都调不回来吧? 而正在赴任路上的孙夫人洋洋得意:“这样何家就退不了婚了,我们裕山还是有一个有本事的老丈人。” 孙汇通摇摇头,抱着书本歪在一边看书去了。 而孙裕山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为孙家急着上任,所以一家子匆匆忙忙收拾行礼,也没人顾得上顾清清了。看到外边忙忙糟糟的下人们,顾清清随意一打听就知道了姑母一家急着上任的事情。 而她又用五两银子撬开了孙夫人身边管事妈妈的嘴,等听到孙夫人又不退婚之后,顾清清撕了两条帕子。 她已经在孙家住了半年多,连过年都没有回自己家,结果就落得了这么个结果! 就算她们家再有钱,父母给的嫁妆再多,在姑母眼里也没有权势值钱,而且有的事情,就算你腰缠万贯也买不到的。何家背后的势力,就是她们顾家买不到的。 但是顾清清不甘心,她废了这么多的心血,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了,她一定要做官太太! 微笑着吩咐丫鬟也将自己的行李打包,准备继续跟着孙家去上任,她就不信了,日久生情,表哥就能一直对自己没有意思! 然而,经过此事之后,孙夫人好像开了窍一样,她也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不地道,于是就派人去顾清清的院子里传话:“表姑娘想比也想家了,我们这就要去上任,天高水远的,就不留表姑娘了,这就派人送表姑娘回扬州。” 顾清清气得又撕了两条帕子,但也无可奈何,只得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一个男人在经历了一天的磨炼之后,打开信件,看到信上的内容,嘴角轻轻地勾了勾。 第30章 归家 转眼间,就是三年过去了。 又是新年来临,何云旗已经在养正书塾学了三年,等过完新年就要准备报考浙江高等学堂了。浙江高等学堂就是以前的求是大学堂,这三年中间又经过了两次改名,何云旗还曾经吐槽过:没见过改名字改的这么频繁的学堂。 她是不知道其中的事情,何云旌是知道的,每一次改名都是各方势力争斗的结果。 这些年,局势更加动荡,连学堂也不能幸免。好在他们学堂的成就有目共睹,这才躲过了被关闭的命运。 “哥哥,我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何云旗放下饭碗就要出门,这几年她是越来越野了,而且特别会撒娇,家中的大人没有一个能招架的住的。 “不行,一会儿姑母就要到了,你不在家待着小心父亲罚你。”何云旌拦着她不让她出门。 兄妹两个就在大厅里拉拉扯扯,而其他人就笑眯眯地看着。 “行了行了,你就让她去吧,看她火急火燎地样子,不定有什么急事呢。”何老太爷宠孙女毫无立场。 何云旌冷哼一声:“她能有什么急事,不过是急着出去玩儿罢了。” 何老太爷偏帮孙女:“让她午饭之前回来就是了,你姑父姑母又不是外人。” “罢罢罢,既然祖父都这么说,我也不拦着了,但你要是迟了午宴,就别怪我了。”说着还故意露出阴沉沉的样子。 何云旗才不怕他,笑嘻嘻地说:“我记得了,回来一定给哥哥带好吃的回来。” 吃完了早饭,何老太爷就回了听雨轩,何明哲去了前边书房,陶氏就去张罗招待小姑子的事情。见大家都有事情做,只他一个人闲着,何云旌就带着五岁的幼弟去花园里玩耍。 他在外边是冷冰冰的性子,但对家人却心热的很,就连对这个小了近十岁的异母弟弟也好得很,一有空就带着弟弟去玩耍,连何云泽开蒙也是何云旌做的,隐隐有长兄如父的架势。 陶氏一开始心中还有些紧张,生怕他对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轨的行为,但偷偷观察了几回,发现他的确对自己生的儿子掏心掏肺,想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于是也就放心的让兄弟两个去玩耍了。 待到正午头上,何家姑奶奶何惠馨才带着姑爷谢子浚姗姗来迟。 谢家老爷子谢道官拜正四品水师佐领,如今已经告老还乡,带着一家老小回到杭州颐养天年。 谢道与何老太爷曾做过几年同窗,后来一文一武各自走出了一条道,但幼年的情谊并没有丢掉,反而等孩子们长大后结为亲家。谢道人到中年得了这个小儿子,谢老夫人老蚌怀珠,自然千宠万爱,谢子浚自打落地之后,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忧愁过,小时候嫌练武累,不过蹲了一刻钟的马步就不蹲了,谢道没办法只好让儿子走上从文的道路。 虽然谢子浚也不爱读书,但他心里也明白,这就是他以后的路子了,就算再不喜也得装出爱的样子,而他小时候长得讨喜,长大后又是英俊不凡,在婚配市场上非常的抢手。 谢道思忖着,自己的人脉都在军中,给不了儿子多少助力,不妨给他找个做高官的老丈人,以后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能多多提携自家的儿子。 谢何两家是通家之好,家中都有待婚配的子女,两家算得上门当户对,而何惠馨当初正是爱俏的年纪,自然喜欢谢子浚这样的少年郎。于是两家结亲也是顺理成章了。 成亲后,夫妻两个也算琴瑟和鸣了一阵儿,但生活不只是诗词歌赋,还有柴米油盐。一个日日在外逍遥快活,一个却天天在后宅与婆婆斗智斗勇,思想不在一个层面上,日子也就越来越过不下去。 何惠馨虽然穿着大红的衣裳,但脸上的黑眼圈太过明显,脸色也泛着青黑,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好。 陶氏看见了,但她跟这个小姑子关系并不怎么融洽,所以只当没看见。何老太爷和何明哲看出来了,但碍着姑爷还在席上,也不好说什么。 但何云旗就不管那么多了,她一看到姑母的脸色就大呼小叫:“姑姑,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说完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谢子浚。 一番话说的谢子浚和何惠馨的脸色都不太好,何惠馨勉强扯出一个笑来,“谁敢欺负我,不过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罢了,快老老实实地坐下吧。” 而一旁的谢子浚只低着头摸了摸鼻子。 何云旗将信将疑,但看到哥哥一个劲儿冲自己使眼色,只好咽下一肚子的疑问,乖乖地坐下吃菜。 何家人口少,于是这家宴也不分什么男女,只在大厅里摆了一桌,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吃饭。 等用完了午宴,谢子浚只喝了一盏茶就说有事要告辞离开,何老太爷心中不豫,就将何惠馨留下,只道到了晚间送回去就是。 谢子浚也不说什么,甩甩手离开了。 一家人又转到听雨轩,一进院门何惠馨的眼泪就留下来了。 “姑姑这是怎么了?”何云旗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眼泪。 何老太爷沉着脸坐在上首:“没出息的东西,哭什么!” 何惠馨擦掉脸上的眼泪,对老父说:“也不知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摊上这样的人家!我婆婆以我没有子嗣为由,往我们房里塞了不少的通房小妾,子浚又天天在外边鬼混,没了银子才回来伸手要钱,这举人都考了好几年都没考上,多大的人了还吊儿郎当的!” “孩子都在这里呢,你胡说什么呢!”何老太爷呵斥一声。 何惠馨不过是气极了,才在侄女面前说什么通房小妾的,被何老太爷呵斥了一声,才反应过来,顿时脸上讪讪的。 然而,何云旗还大喇喇地问:“这生孩子哪里就是女人的问题了,姑父那么多小妾,不也没有生出孩子?可见这问题出在姑父身上。” 她到是看的明白,可这话却不是她能说的,何明哲也训道:“小孩子家懂什么,带你弟弟出去玩儿吧!” “我不!”何云旗立即就拒绝了,“有人欺负我姑姑,我要给姑姑撑腰!”这都不知道什么事情,怎么撑腰? 何云旗出生的时候,何惠馨还没有嫁,在何云旗三岁之前,唯一的玩伴就是这个姑姑了,所以两个姑侄感情非常要好。 何惠馨搂着侄女说:“让她留下来听听也好,总归以后要嫁人的。” 何云旗嘟着嘴说:“嫁人有什么好,在自己家做千金小姐,却要去别人家小心翼翼地讨生活,图什么!” 说的何惠馨笑着打她一下,嘴里训道:“胡说什么,哪个女儿家不嫁人的。”心里是极赞同侄女的说法的。 当初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可嫁人第一天就要下厨给一家人做午餐,虽然不用她亲自动手,但在自己家可是从来没有下过厨房的,就算是菜端上桌,她也得跟在婆婆后头立规矩,等别人都吃完了才轮到她吃,这哪里是立规矩,分明就是下马威! “行了,说说因为什么吧。” 一听老父询问,何惠馨的眼泪又下来了:“还不是我婆婆!这些年就因为我没生出孩子来,横竖看我不顺眼,昨儿子浚又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她不怪她儿子在外边花天酒地,倒怪我管不住自己的丈夫!我倒是想管,可我们一吵架她就维护自己的儿子,口口声声说我不贤惠不孝顺,我不贤惠能容得下一屋子的丫头小妾?我不孝顺能由着她把家产都贴补给大房?昨天连休了我的话都说出来了,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何云旗一听,肺都要气炸了,“这家人也太不讲理了!祖父,怎么能由着他们这么欺负姑姑!” 何老太爷问:“那谢子浚怎么做的?” 一说到丈夫,何惠馨更觉得气苦,这个丈夫算是她自己选的,现在受了这些苦都是自己找的,“他喝醉了,去了小妾的屋子睡觉了。” 昨晚上一夜 ,她的心跟泡在冰水中一样,冷得浑身打颤。 何明哲这个老好人也生气了,“他怎么能这样!父亲,我这就去谢家问问清楚,是不是不将我们何家放在眼里!” 何老太爷摆摆手,说:“先别着急,看看谢道那个老家伙怎么说,惠馨今天就留下来吧。” 在座的人也都知道,这种家务事最难断了,如今也撕捋不清,不如都冷静冷静。休妻可是大事,何家也不是没有根基的普通人家,也不是他们说休妻就能休的,这不仅何家没脸,谢家照样讨不到好,说不得两家还得成死敌。 陶氏于是张罗着让何惠馨住进她原来的院子,只是事出突然,院子里脏得很,光打扫就需要好久,何惠馨挥挥手:“嫂子不用准备了,我跟云旗挤挤就是了。” 既然不用收拾院子,陶氏领着何云泽就回了正院。 最开心的莫过于何云旗了,自从何惠馨出嫁后,能回娘家的次数一只手掌都能数的过来,更别说回娘家住了,谢老夫人根本就不同意。 第31章 嫁妆 一路上,何云旗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学堂里的事情,倒是让何惠馨暂时展了颜。 进了房间,何云旗还在叽叽喳喳个不停:“徐谦章最讨厌了,每天不欺负我他这一天都过不去。”虽然嘴里抱怨着,但何惠馨听出来了,这两个在侄女嘴里名字出现最频繁的两个人,是侄女最要好的朋友。 “下次他再欺负你,你别理会他,你越是理会他,他越欺负你。”小孩子见的玩笑,总是让人不由地觉得轻松,何惠馨忍不住为侄女出主意。 “这个主意能行吗?”何云旗表示怀疑。 “不如你去试试?” 何云旗点点头:“好,等开学了我就去试试,他老是敲我,都把我敲傻了。” 将下人都赶出去后,何云旗给何惠心倒了一杯茶,问:“姑姑,你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想的?其实何惠馨也不知道怎么办,让丈夫老老实实回家苦读,似乎不太可能,让婆不难为她也非常难办,若是让她生个儿子,这事更是难上加难,她的人生就陷入了僵局。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何惠馨对着侄女实话实说,自从她知晓侄女去了养正书塾,她就再也没有将侄女作为小孩子对待,也正是这份尊重,让姑侄俩像朋友一样相处。 何云旗歪着头想了想,问:“姑姑,你有没有想过和离?” 正低头喝茶的何惠馨手下一顿,方开口道:“和离之后呢,难道要回家来?我是没有关系,可你过几年就要嫁人了,家里有个和离回家的姑姑,对你的名声有碍。” “我们过我们的日子,管别人怎么说呢。”何云旗从来不在意名声如何,更不认为别人的嘴能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影响,“而且,若姑姑是为了我的名声,大可不必委屈了自己,我不在意,若是姑姑一味的委屈自己,别人还以为我们何家的女儿好欺负呢。” 侄女说的也有道理,这样的日子太真的过烦了,上边有婆婆压着,下边有小妾添堵,为了这个家她劳心劳力,却得不到一声好。 最重要的是,她的人生没有一点儿奔头,若是有个孩子不拘男女,她都可以为了孩子在谢家忍耐,经过何云旗之前一说,她倒真的还是怀疑是丈夫的原因了。 想到这个可能,何惠馨就觉得口苦心苦,为了能怀上一男半女,这些天她不知道喝了多少苦得人肠子都纠结在一起的草药,可到头来有可能问题在谢子浚身上,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姑姑今天不过才二十多岁,还年轻的很,就是和离回家带着自己的嫁妆自己过,活着再嫁都是一条出路,何苦为了不相干的人赔上自己的一生?” 何惠馨举棋不定,只好说:“你让我再想想。我困了,想睡一会儿。” 何云旗体贴地伺候着何惠馨躺在了床上,然后自己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等何云旗出去了,躺在床上的人却又起来了,她轻轻穿上鞋坐在梳妆台前,水银镜中显出一个憔悴的脸来,明明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想三十多岁,跟谢子浚的那些鲜花一样的妾室根本没法比。何惠馨轻轻抚摸着苍老的脸,泪又落了下来。 出了院子的何云旗,径直去了听雨轩。 何老太爷跟何云旌正在下棋,见她进来了就问:“你姑姑可有跟你说了什么?” 何云旗无奈地摇摇头:“姑姑什么都没说,我出来的时候说困了,正在我房间里睡觉呢。” 何老太爷扔下手中的棋子,为两兄妹说:“你们这个姑姑啊,以前没出嫁的时候,也是直爽的性子,这些年没生孩子这件事成了她的心病,她自己克服不了这个心魔,在婆家就底气不足,这才让人这么骑在头上。” 其实他心中也跟孙女一个想法,这妻子生不出孩子来,连这么多妾室也生不出来?可这事他一个老丈人也没发提,而女儿每次回家都是急匆匆地待一会儿就走,他也没法跟女儿好好谈谈这件事,他总觉得女子能发现这个问题,谁知道这个女儿竟然是个草包,连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让娘家给撑腰,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其实,何惠馨以前也想过让父兄给撑腰的,可她却觉得自己没有生出孩子来,再找娘家撑腰,这名声就要烂到家了,而且她自己也觉得没脸,所以所有的事情就自己抗了。 “祖父打算怎么做?”何云旗问道。 何老太爷冷笑一声:“怎么做?什么都不做。” 何云旗立马就明白了祖父的意思,这就是等谢家人上门赔罪了。 若是以往,出嫁的女儿回家省亲,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但现在却还在过年,虽然谢家没有分家,何惠馨是一房的主母,没有她在家主持大局,谢家二房乱成了一锅粥。 谢子浚被母亲从外边酒楼抓了回来,他正听书听到紧要的时候,心中非常不爽,“母亲,你找我做什么?有事找我媳妇就是了。” 谢老夫人没好气地拍他一下:“还你媳妇儿,她从那天回娘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谢子浚从岳家出来后,到现在已经三天了,一次都没有回家,倒还真不知道妻子没有回来,“她没有回来?让她回来就是了。”说完,从妻子的首饰匣子里拿出一只金钗揣进了怀里,“我外边还有事了,这事儿母亲你自己处理就是两位。” 飘飘前一次说想要个金钗,这不正好有一个。 飘飘是城中妓院荷香院的头牌。 谢老夫人何尝不知道要让儿媳妇回来,可她们才发生了冲突,她还说出了休契=妻的话来,现在让她低头请儿媳妇回来,她却拉不下这个脸。 更何况这个二儿媳她也欺负惯了,而且她手中还捏着没有生养这个大把柄,不怕她不自己乖乖回来。 想到这里,谢老夫人气也顺了,拍拍屁股也走人了,只剩下谢子浚的一帮妾室面面相觑。 不成想,何惠馨在娘家一住就住到了元宵节。 谢家一大家子都聚在一起的时候,谢道扫了一眼没有发现二儿媳,边问老妻:“怎么没看见老二家的?” 谢老夫人面上僵着,只讷讷地说:“老二家的,回娘家省亲呢。” “胡闹!”谢道摔了手中的酒杯,“若平日里回去省亲住多久我都不管,可现在是元宵节,她也不回来,太不像话了!” 谢家大儿媳尹氏见公公发火了,心中窃喜,面上也不由地带了出来。 谢道一眼扫过去,就其他人神色各异,而老妻又有些底气不足,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也是官场里打滚的人,底下的把戏都尽在他眼中。二儿媳向来是个好的,这次过节都不回来,恐怕是被欺负的狠了。 “谁能站出来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谢道问。 底下的人互相看了一眼,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最后还是大房的小儿子谢研闰站出来了,他口齿伶俐地说:“那天从叔叔的院子路过,听到二叔跟二婶在吵架,吵得非常凶,祖母也在还偏帮着二叔,二婶气得只哭,祖母就说要休了二婶呢。” 这从院子外边都能听见争吵声,可见是吵得太凶了。 谢道听到小孙子的话,气得又扔了一个酒杯:“小辈们吵架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你掺和什么!就算看到了也只有劝和的,你偏帮着自己儿子算什么事!” 谢老夫人被当着小辈训斥,脸上挂不住,腾得站起来跟丈夫吵架:“是她自己不贤惠,竟欺负我们的儿子,我帮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错了?” 谢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就不怎么讲理,但谢道没想到她老了更是变本加厉,他都被老妻气笑了:“老二家的还不够贤惠?是不是将她所有的嫁妆都给你儿子花了才算贤惠啊?” 哪知谢老夫人并没有听出丈夫的讽刺,反而理所当然地说:“她嫁进来就是我们谢家的人,她的嫁妆自然也算是谢家的,给自己丈夫花点儿又怎么了!” 谢道抖着手指指着大儿媳说:“既然你这么说,怎么不让老大家的将嫁妆拿出来啊,你自己的嫁妆怎么就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一点儿都不舍得花,感情你们家的嫁妆是嫁妆,别人家的就不是?” 尹氏是谢老夫人姐姐的女儿,是她的亲外甥女,当然当得起谢道说的“你们家”。 尹氏一直在一旁看笑话,不成想这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了,急忙辩解:“女儿家的嫁妆算是私产,以后是要留给儿女的。” 谢老夫人一听,立即道:“就是说,何氏她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那些个嫁妆给自己丈夫花点又没什么,说不得以后这些嫁妆都给分给侄子们呢。” 尹氏面上一喜,马上低下了头。 谁都知道何氏当家出嫁的时候算是十里红妆,光压箱底的银子就五万两,还不算店铺田地的收益。 若是这些嫁妆都进了自己的腰包,那该多好啊。 谢道看了看做白日梦的两个人姨甥,冷笑一声:“想的倒美!” 第32章 和离 见丈夫要往外走,谢老夫人急忙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谢道绕开她:“去何家赔罪!” “赔什么罪!”谢老夫人拦着着不让他走,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婆婆就是天,就是错了她做媳妇的也得受着! 刚走几步,谢道冲着不知道想什么的小儿子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跟我走!” 谢子浚见父亲真的生气了,哦了一声乖乖地跟上了。 一路上,谢道都阴沉着脸,吓得谢子浚大气都不敢出。 到了何府,守门的老仆也很诧异,这大过节的怎么还往别人家跑,但老仆也知道自家太爷跟谢老大人关系甚好,而且这个谢老大人还是姑奶奶的公公,自然不敢怠慢,一边让小厮去门里传话,一边引着谢氏父子往里走。 何家人也正在吃饭,听到小厮来报,就让人将桌子撤下去。 何云旗也想留下来听听,但却被何老太爷赶了下去:“云旗你去陪着你姑姑。” 纵然不甘愿,也只好退下了。 只不过,等谢家父子进去之后,她又悄悄地躲在门外偷听。仆役们看见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着她去。 “振理啊,惠馨的事情是我们谢家不对,我今天是向你赔礼来的,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谢道向老友道歉,还斥责小儿子:“还不跪下给你岳父请罪!” 谢子浚乖乖地跪下磕了个头,嘴里说着:“岳父大人,是小婿错了。” 然何老爷子并不接茬:“你们父子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得这么大的礼。” 谢道知道老友这是真的生气了,嘴里依然赔着笑:“老二两口子吵架,我这个做公爹的一直不知道,是我辜负了你的托付,我今天知道了就赶紧领着这个孽障上门赔罪。”这事还真怨不得谢道,他一个公爹,怎么好多过问儿媳妇的事情。 何老太爷与谢道相交多年,自然知道这个老友遇事定要秉公处理,他生气的是谢子浚。妻子这么多天没回家,他竟然不上门来接,显然是没有将妻子放在眼里。 何老爷子冷哼一声:“我们小门小户的,怎好劳谢二老爷上门赔罪,都是我们家的女儿不好,上没有孝顺公婆,下没有管教好一屋子的小妾,也不劳亲家母休妻,我这就替我那没本事的女儿自请下堂。” 谢道僵笑着:“大过节的,开什么玩笑。小辈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去,我也跟他母亲说了,让她别再插手小辈们的事情。” 对于谢道的承诺,何老爷子一句话都不行,公爹怎么能管得着儿子房里的事情,根源还在谢子浚身上。 见何老爷子的目光投向二儿子,谢道上前就是一脚,最终骂道:“墨这个孽障,以后还惹不惹惠馨生气了?” 谢子浚虽然在读书上天赋一般,但他有个优点就是能屈能伸,谢老夫人给他撑腰的时候,他就能跟妻子叫板,没人给他撑腰的时候,他也能跪在何老爷子脚边深刻地忏悔。 何老爷子不看他,只说:“你有什么话跟惠馨说去,若她原谅你,这事就过去了,若她不原谅你,我这个做父亲的也随她。”然后去让丫鬟叫何惠馨过来。 一直在外偷听的何云旗先丫鬟一步回到房间里,将大厅里所有人的话一字不拉地学了一边,末了还说:“我看姑父并不是真心认错,倒想是谢爷爷逼迫的。” 何惠馨直愣愣地看着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姑姑,你想什么呢?祖父让你去大厅呢。”何云旗退了她一把。 何惠馨哦了一声,整整衣裳,就往大门的方向走。 何云旗不放心,也跟着姑姑去了。 到了大厅,何惠馨给公爹行过礼之后,就站在一边不吭声。 何老爷子端着茶也不说话。 见父女两个都不说话,谢道冲谢子浚使了一个眼色。 谢子浚立即就明白了,他涎着脸走到何惠馨跟前,先做了唱了一个肥喏,然后说:“夫人有礼了,这次是为夫错了,还望夫人不跟我计较。” 见何惠馨扭过去脸不理他,谢子浚脸上显出一丝不耐烦,然后又迅速地换上笑脸:“那天是为夫喝多了,所以才口无遮拦,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醉了,娘子你就原谅我吧。” 谢道看着两个人,还笑呵呵地说:“小两口床头吵床尾和,做一辈子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吵过了感情更深。” 在一旁装透明人的何云旗都想骂一句:深你妹啊!没看见我姑姑一直拉着脸嘛! 不过这话也就心里骂骂,上头坐的可都是祖宗级别的人,她要是张口骂了,就等着被她祖父削吧。 谢子浚赔了好半天理,也不见何惠馨转圜,心中先积了一口气,语气上就有些不好。 何惠馨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对何老爷子说:“我与他过不下去了,父亲允许我和离吧。” 一番话说出来,整个大厅安静地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谢道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何惠馨一字一句地说:“我说,我,要,和,离。”语气平静地不像话,好像在讲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事情。 最惊讶的莫过于谢子浚了,他呆滞了几秒钟,才大吼大叫:“我不同意!” 何惠馨冷笑一声:“你不同意?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不就是觉得我傻我银钱多吗?当年我的嫁妆在杭州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可你现在去看看,十个有八个都空了,,夫君你知道这些东西都去哪里了吧?不是被你拿去给了小妾,就是拿出去给了外边的婊·子,要么就给了大烟馆,我现在手里还有点钱,还值得你在这里赔礼道歉,可等我的嫁妆被掏空之后呢?是不是就要以我生不出儿子为理由将我扫地出门?”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说话,谢子浚就恨不得堵住她的嘴。 “什么?你还抽大烟?”谢道惊怒不已,手中的茶碗就直接朝谢子浚飞了过去。 谢子浚被砸中额头,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他急忙跪倒在地,为自己辩解:“父亲,我没有!是她要跟我和离才造谣中伤我!” 何惠馨:“我中伤你?还用的着我中伤你?你要去外边查一下,你有多少姘头,又往大烟馆扔了多少钱,就能查的一清二楚!” 谢道没想到自己现在都成了聋哑人了,家里的事情被老妻瞒的死死的,他竟然不知道二儿子还染上了大烟,这大烟是能随便沾的吗?一沾上就是要倾家荡产的! “你个孽障!你是要气死我啊!”谢道被气得两眼发昏。 还是何老爷子扶住了他,他羞愧地说:“老弟啊,是我们谢家对不住惠馨,这样,回去之后我就让人将惠馨的嫁妆都补齐了,然后将这孽障拘在家里,将烟瘾戒了,然后好好读书考个举人回来,你看如何?” 何老爷子自从告老之后,就在听雨轩躲清闲,而每次女儿回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这些事也才听说,但见女儿态度坚决,只说:“这是一辈子的事情,惠馨你可要考虑好了?” 何惠馨道:“父亲,我已经考虑好了,与其跟他相看两厌,不如一拍两散。嫁妆我也不要了,就当是我这些年的食宿费,等和离之后,我就去城外的别院里住,不给家里添麻烦。” 何云旗恨不得给姑姑点赞,这话说的大气又敞亮,而且打脸打的响亮,他们何家的女儿岂是在乎身外之物的? 谢道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黑,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们谢家也不用在杭州立足了,这要是传出去媳妇在婆家住着还要自己讨嫁妆付食宿费,他家以后的儿子们就别想娶媳妇儿了! 既然来道歉的,姿态该低就得低,谢道语重心长地说:“小两口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这样,等回去了我就让他跪祠堂如何,你说跪多久就跪多久,直到你消气为止。” 何惠馨还是比较敬重这个公爹的,她跪在谢道跟前说:“父亲大人,这些年多谢您的照顾,我何惠馨感激不尽。可我实在跟他过不下去了,婆婆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可他天天去妓院楚馆出入,要不就在小妾的房里待着,这样子我怎么能怀孕?而且我听说,抽大烟会影响子嗣的,若我一个人生不出来就罢了,怎么一屋子小妾都生不出来?”就差指着鼻子说你家儿子无能了。 “你说什么!”谢子浚顾不得满脸的血就要上前大人,却被何明哲拦住了:“你干什么!” 而何云旗就比较直接了,三步窜上去,一脚踹在谢子浚的膝盖窝上。 谢子浚早就 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一脚直接将他踹倒在地。 何明哲瞪了一眼逞凶的女儿,但场合不对,就没有开口。” 何惠馨稳稳地跪着:“两位父亲都在场,他就要动手打我,若是父亲们都不在,他岂不是要杀妻?” 其实,这就是在冤枉谢子浚了。虽然他平日里在何惠馨跟前是个混不吝,但自诩是个怜香惜玉的读书人,绝对不会对女人动手,这次也是气急了,以往都是只吵架的。 第33章 打人 哪个男人被妻子质疑生育能力能不着急的? 谁先动手谁不占理,谢子浚被人一激,就方寸大乱,但上边还坐着两个长辈,而且他父亲满面怒容,岳丈大人似笑非笑,倒让他一肚子辩解的话都咽了下去。 谢道今天觉得脸皮都被这个小儿子给揭下来了,他向老友一拱手:“这事是我家做的不地道,你放心,我这就回家处理,一定给你个交代。惠馨愿意在家住着就先住着,过两天我让子浚来接你回家。” 说完,拎起还跪在地上的小儿子,拖了出了何家。 等外人都走了,何老爷子问女儿:“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何惠馨点点头:“刚成亲那会儿,他就时不时去一次妓院,我以为他不过是风流些,就不管他,谁知道两年前他又抽上了大烟,一开始烟瘾小,他又经常不着家,我也没注意,后来烟瘾越来越大,他自己的银子不够用了,偷偷那我的首饰出去当,我这才发觉,可已经完了,他戒不掉了。” 何老爷子是知道大烟的威力的,让一个富强的国家变得病弱,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可就是有人看不清,闭着眼睛往坑里跳。招招手让女儿过来。 何惠馨走到跟前蹲下去,像小时候一样趴在何老爷子腿上,哽咽道:“父亲,这种日子我过不下去了,让我和离吧。” 何老爷子一下一下地摸着女儿的头发,叹道:“你就是倔,有什么事不能跟你父兄说的,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就是你的老父亲不能给你撑腰,这不还有你哥哥嘛。” “我这不是怕父亲和哥哥担心嘛。” 何明哲接口说:“你这个样子才让我们担心呢。” “就是,还有哥哥和我,也能给姑姑撑腰。”何云旗插嘴。 何惠馨想到刚刚踹谢子浚那一脚,噗嗤就笑了:“我们云旗就是厉害,那一脚真是干净利索。” 何云旗洋洋得意,“那是!”见何明哲正瞪她,赶紧躲在何老爷子身后。 何老爷子将她搂在怀里,“你瞪她做什么,云旗这次做的好,要不是谢道那老家伙在,我也得动手揍那小子。” 见有人撑腰,何云旗复又高兴起来,还得意地看了一眼何明哲。 何明哲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只摇头道:“看看你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儿女孩子的恬静。” 何惠馨说:“这样才好呢,以后若是嫁了人被婆家欺负,一脚踹过去看谁还敢说什么!” 这是被刺激得狠了,开始往反方向发展了。 何老爷子问:“你说和离的话是气话还是真话?” 何惠馨脸色一暗,说:“是真话,我真的不想跟他过了。” “既然如此,我拼的跟老友翻脸,也支持你。”何老爷子爱女心切,只要是女儿选的,他都支持到底。 然而,等何明哲回房跟陶氏说这件事的时候,陶氏强烈反对:“家里的三个孩子都没成亲呢,有个和离回家的姑姑,以后还能说上什么好亲事?” 何明哲说:“现在孩子还小呢,过几年谁还记得这些。更何况妹妹是和离又不是被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明天你让人将妹妹的院子打扫干净,以后妹妹还住她自己的院子。” 在陶氏心中,被休和和离都是一样的,前者是女人家德行有亏,后者则是女人家不够恭顺,总之都是女人的错。 “夫君,你还是劝劝妹妹吧,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吵完了不是还要过日子,少年夫妻老来伴,岂是说和离就和离,妹妹这脾气也太大了。”陶氏还要劝道。 何明哲听她句句都是指责自己的妹妹,心中有气,说话也带了几分不耐烦:“你是没看见,谢子浚当着我们的面就要打老婆,若我们都不在,还不把妹妹打死?这事父亲也是同意的,你就不要过问了。”说完,甩手去了前头书房。 见惹了丈夫生气,陶氏气得手脚发抖,还是飞柳将她扶到椅子上,劝道:“姑奶奶的事情,老爷子都定了,您何苦跟老爷挣?” 陶氏流着眼泪说:“我难道是为了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听听他说的那番话,难道我是不管小姑子死活的事情吗?姑爷难道会无缘无故地打人,小姑子定然也有做错的地方,我不过说两句,他都是脾气大!” 飞柳心说,男人打女人可是不需要理由的,惹他生气要被打,做饭不好吃要被打,洗脚水烫了要被打,喝醉酒心里不畅快还是要被打,而且打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她家邻居就是如此,不仅打老婆还打孩子,最终老婆忍受不了抱着遍体鳞伤的孩子跳了河。 但这话她却不敢跟陶氏说,只好拿着帕子柔声安慰着。 陶氏不同意归不同意,哭完还是让下人去打扫院子。 不仅陶氏不同意,还有一个人不同意,那就是谢老夫人。 自谢道带着小儿子出门后,一家人也没心思吃团圆饭了,让丫鬟们装了一些吃食,都回了自己的房间。 唯有开口说出真相的谢研闰被母亲削完又被祖母削一顿,最后还被罚去祠堂跪两个时辰。 谢研闰自小就犟头犟脑的,又不会说甜言蜜语,所以并不受长辈的喜欢,这次又傻不愣登地说了大实话,不被罚才怪。 然而,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了,所以虽然被罚跪了,但还是笔挺着上身不肯认错。 就当他饿得饥肠辘辘的时候,祠堂的门突然开了,他诧异地扭头往后看,不料却与一张血淋淋的脸对上了,呆滞两秒钟后,他大叫一声往后倒去。 这一声大叫,倒是将谢子浚吓了一跳,“你瞎嚎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研闰仔细一看,“二叔,怎么是你?你这脸怎么了?” 不等谢子浚诉苦,就听谢道:“研闰,你怎么在这里?” 一想就知道是这傻孩子被他祖母拿来撒气了,随说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下去吧。” 谢研闰不敢再问,站起来也顾不得揉揉跪的发麻的双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他二叔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是赶紧逃吧! 谢道带着小儿子回来的时候,就有下人去后院通知了谢老夫人,听说自小溺爱的小儿子满脸的血,吓得她双腿都发软,等被人扶着去了祠堂之后,就抱着小儿子咒骂:“我的儿,是哪个挨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是不是何家人打的?何惠馨这个贱·人敢打你,看老娘怎么收拾她!” 谢道听得脸黑似锅底:“别号丧了,我打的!” 谢老夫人一呆,随即扑过去要挠他,“你个老不死的,做什么打我儿子!” 谢道用手一挡,训斥道:“你的宝贝儿子在岳丈面前就要打老婆,要不是我先出手 ,你儿子早被大舅子打死了!” 谢老妇人嘴里还是不干不净:“那就是那个贱·人该打,我斯斯文文的儿子怎么会动手打人?” 谢道都气笑了:“你的儿子斯斯文文?你的好儿子吃喝嫖赌还抽大烟,没钱竟然有脸花妻子的嫁妆?这不叫斯文,这是斯文败类!” 谢老夫人还嘴硬:“儿子不过是读书读累了,出去松散松散,她的嫁妆给自己丈夫花一点儿怎么了?” “花一点儿?将妻子的嫁妆花掉大半叫一点儿,我怎么不知道你们陈家的女儿这么财大气粗的拿出嫁妆来给我花?” 谢老夫人的娘家陈家儿子特别多,所以论到女儿出嫁的时候,不过是拿聘礼充数,再加一些被子衣服之类的东西充数。嫁妆就是谢老夫人心中的一根刺,谁知道等外甥女进门的时候,嫁妆也是少的可怜,所以等何惠馨进门的时候,姨甥俩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要说这婆家花用儿媳妇的嫁妆是件特别没脸的事情,但谢老夫人自认为手中握着把柄,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让儿子去拿妻子的嫁妆,拿出来的嫁妆一部分是谢子浚花了,一部分却是孝敬了她,连尹氏都沾了不少光。 虽然被丈夫揭了脸皮,但谢老夫人好歹是称霸后院几十年的人,输人不输阵,红着脸跟丈夫吵:“是不是那个贱人胡说八道了,不过是拿了她几件首饰贴补家用了。” 谢道瞥到神桌上放着一根鸡毛掸子,抄在手里批头盖脸地冲着谢子浚打下去:“做婆婆的一口一个贱·人叫着,知道的说是婆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就是这么当的婆婆?你向着自己的外甥女,也不能苛待别人家的女儿!你们母子两个让我在振理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今天就不如打死你这个孽障,省得给我出去丢人现眼!我谢家什么时候穷到要儿媳妇贴补家用的境地了!” 他不能打妻子,只要拿儿子撒气。武将出身的谢道,纵然是老了,手上的力道也不小,只打的谢子浚抱着头嗷嗷直叫。 谢老夫人气得胸脯起伏不定,但也知道丈夫这是是真生气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小儿子被抽的直跳脚。 抽完了,谢道扶着双膝大喘气:“将二儿媳的嫁妆单子拿来,照着单子将缺的部分都给我补上,补不上就折算成银子。” 第34章 烟瘾 “不成!花都花了,还补什么补!”谢老夫人不同意。 谢道冷哼一声:“你不补也得补!来人!” “老太爷,您有什么吩咐?”谢家大总管聂成问垂手侍立。 “去将二太太的嫁妆单子拿来,比着单子远洋给我补回来。” 聂成有些为难地看着谢老夫人。 “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了?”谢道皱着眉问。 “是,老奴这就去办。” “慢着。”谢老夫人拦住欲走的聂成,说:“你真的要这么做?我们家现在可没有这么多钱?” “没钱就用宅子抵,用水田抵。” 谢老夫人装模作样地假哭:“你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子啊!” 谢道只冷冷地看着妻子,“我们房里架子上放得花瓶,你手上带的戒指都是从哪里来的,不用我说吧?” 谢老夫人猛地抬头:“你都知道了?”自从何惠馨进门之后,她就得了不少的首饰,件件都是精品,有的是何惠馨自己给的,有的却是她想办法弄来的,何惠馨不愿意跟她起冲突,也就花钱消灾了。 “我不仅知道了,还知道大儿媳手里也有。” 大冬天,谢老夫人的冷汗都下来了,她这个做婆婆的拿儿媳妇的东西还算是媳妇的孝敬,但是大嫂子拿妯娌的东西就说不过去了,他们家虽然没有分家,但各房都是有私产的,伸手到别的房里这件事,说到哪里都会被唾的。 “我这就去给她补上。”谢老夫人夺过聂成手里的嫁妆单子急匆匆地走了。 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小儿子还一脸血呢,复又转回来说:”子浚都受到教训了,就让他回去包扎一下伤口吧。” 谢道一脚踢在谢子浚的膝盖窝,“没用的东西,一个小女孩都能把你踹到,真是丢我们谢家的人!今天就给我再这里跪着,我让什么时候起,你再什么时候起!”然后转头对谢老夫人说:“我手上有分寸,不过是看着严重了点儿,其实妨碍不大,你不用管。” 见无转圜的余地,谢老夫人只好先去处理嫁妆的事情了。 先是被打破头,又被抽了好几下,现在还要在这跪着,谢子浚苦不堪言,单是跪着他也不怕,他最怕的就是烟瘾快犯了,怕被家人发现,他都是去外边抽的,今天他还没抽过呢。 跪了一会儿就跪不住了,谢子浚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了:“二老爷,您还是回去吧,别让小的难做。” 见出不去,谢子浚只好悻悻地回去了。 谢老夫人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让丫鬟将从儿媳妇那里搜刮来的东西都收起来,还派人去大老爷的院子里将大太太请过来。 尹氏早就听到消息了,但她知道公公在气头上,所以窝在自己院子里不出头,听小儿子说二叔被打的头破血流,也坚决不出去看看。 不过现在婆婆召见,只好不得不去了正院。 “母亲,事情怎么样了?”尹氏小心翼翼地问。 谢老夫人晦气地说:“你公公让我们将那个贱·人的嫁妆都退回去。” “那怎么行?”尹氏蹭得站了起来,都进了自己嘴里的肉怎么舍得再掏出来,更何况有很多东西她都送回娘家了,是怎么都不可能要回来的。 “这是你公公下的死命令,快去办吧。”谢老夫人也知道尹氏雁过拔毛的性子,并不准备听她的辩解之词,又吩咐:“要是已经用了的,你就自己讨银子补上。” 尹氏苦不堪言,第一次没有给婆婆好脸色的走了。 回到大房后,尹氏气得摔了好几个茶杯。 大丫鬟春花问:“难道我们真的要将东西都拿出来?” 尹氏咬牙切齿地说:“这个老虔婆真不是个东西,都已经给我的东西还有脸要回去!罢了,你去收拾收拾,还有剩下的就收拾出来,没有的就用我的私房银子先补上吧。“ 这些年她帮着谢老夫人管家,从公中贪墨了不少银子,现在要拿出一大半来,真是心疼死她了。 不仅她大出血,谢老人都出的奄奄一息了,这些年她都将这些东西当做自己的了,但又不得不掏出来,不仅如此还得从公中拿了大笔银子补上。 其实她和尹氏拿的不过是一小部分,还有一部分是何惠馨拿去给谢子浚的小妾们了,大部分是被他拿出去或送人或当掉了。 这些花费都要谢老夫人补上。 不等她们将东西凑齐,祠堂那边就出事了。 谢子浚没天都要抽大烟,今天先是去岳丈家赔礼,回来又被关起来,根本出不去,不过关了一个时辰,烟瘾就犯了。 他先是忍着,不过只忍了片刻就忍不了了,烟瘾让他难受的只打滚,不小心碰到了神桌,桌上的花瓶“啪”的一声摔的粉碎,这才让门口的下人发现。 谢道还没想清楚该怎么管教谢子浚,就听见下人来报,说二老爷突然犯病了,不过看样子像烟瘾犯了。 这下子,谢家上下都知道了二老爷染上了烟瘾。 谢道恨不得将这些多嘴的下人都撵出去,他本来是打算先将二儿子送到别院去,再派几个可靠的下人去守着,先将烟瘾戒掉再说。 正收拾东西的尹氏一听就坐不住了,她以前也影影绰绰的察觉到一些东西,但小叔子也没花公中的钱,婆婆也帮着遮掩着,她也不准备蹚浑水。 不过现在情形不一样了,何惠馨不再用自己的嫁妆贴补,那势必要用公中的银子,这公中的银子以后还不是自己家的? 赶到二房院子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乌压压站满了人。 尹氏叫住谢老夫人身边的聂嬷嬷,“里边怎么样了?” 聂嬷嬷就是聂成的妻子,算是后院的总管,她低声说:“二老爷烟瘾犯了,老夫人要人出去买大烟,老太爷不让,正在里边僵持着呢。” “买大烟?那怎么成?这抽大烟可是要倾家荡产的!”尹氏惊叫。 谁说不是呢,可谁又敢跟谢老夫人说这话? 里面的谢老夫人泪流满面,只哀哀祈求道:“先给子浚抽一口吧,就算是要给他戒了,也得一步步来啊!” 谢子浚难受的抓挠着自己,听到谢老夫人如此说,马上跪在床上砰砰砰地磕头:“父亲,先让我抽一口吧,我明天就开始戒!母亲,你快救救我,我难受啊!” 他已经难受的神志不清了,一边在床上打着滚,嘴里还胡乱地哀求着。 谢道觉得自己头都疼了,他这辈子就两个儿子,大儿子按照他的期许一步步走如军中,现在也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可这个老来子却被妻子宠坏了,文不成武不就的,还沾染了一身的纨绔气息,真是气死他了。 可见小儿子这么难受,他也心疼的不行,最后只好妥协:“就今天一天,明天就开始给我戒了。” “好好好,我明天就戒!”现在就是让他去杀人他也去。 谢老夫人急忙命人将买来的大烟送了进去,等谢子浚吸了第一口之后,他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这种欲仙欲死的滋味真是令人沉醉。 见识了谢子浚烟瘾犯了的样子,谢道也不敢再让他去跪祠堂了,只吩咐下人看好他了,不让他出门,不许人再给他大烟抽。 这两天,谢道哪里都不去,就守在家里等着将何惠馨的嫁妆凑齐了去何家赔罪。 而谢子浚就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不过他也没觉得烦闷,谢老夫人偷偷让人送进来了一些大烟,身边又有美妾伺候着,日子过得不要太惬意。 当然,这些都是瞒着谢道做的,若是被他知道了,谢子浚少不了又是一顿打。这些年,谢老夫人在后院也不是白待的,府中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人,送进去一些大烟也不算什么。 等谢道问起来的时候,谢老夫人就说:“子浚现在正戒大烟呢,每天只抽一点点,现在犯烟瘾的次数也少了。” 谢道也知道这大烟不是说戒就能戒的,不然可能会闹出人命的,他也不想让小儿子死掉。 只不过,也就供应了几日,谢老夫人就开始心疼起来了,这大烟也太贵了! 以前花的都是何惠馨的钱,一点儿都伤不到她的皮毛,轮到自己身上,就受不了了,手自然就伸到了公中。 这两天,尹氏就怕婆婆用公中的银子供应小叔子,她自己也在府中经营了不小的势力,所以谢老夫人一去账上支钱,她就知道了。 “果然不如我所料,老虔婆真的拿公中的银子给小叔子了,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将谢家败掉!”说着,就要去赵谢老夫人。 不等她起身,就被春花拦住了:“夫人,老夫人毕竟是您的婆婆,您可不能硬来。” “那你说该怎么办?” 春花说:“如果您冲过去了,必然没有好果子吃,不如您直接去找老太爷,老太爷肯定不会放任老夫人这么做的。” 尹氏眼睛一亮,自己冲锋陷阵,不如让别人去拼命。虽然老太爷是大家长,但家里的庶务都是谢老夫人在打理的,但并不表示老太爷准备将府中的银钱填了那个无底洞。 只要她将事情告诉了老太爷,当时候势必有一场大闹,到时候谢老夫人想在账上做手脚都没机会了。 第35章 算计 尹氏脚下不停,带着丫鬟就往前院去。 谢道虽然是武人,但在前院也有一间书房,自从退下来之后,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里,很少会正院去。如今孙子都已经快要成亲了,谢老夫人也不再管他,随便他去哪里。 如此添油加醋一番,谢道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于是让聂成去正院将对牌和库房钥匙从谢老夫人手里拿过来,以后家里就由尹氏掌管。 尹氏不成想还有这等好事,喜的急忙蹲身道谢,还说了一大筐的恭维话。 谢道不耐烦听她这些废话,挥挥手将人撵走了。 出了书房,春花担忧地说:“夫人,您这从老夫人手里接过掌家大权,不是把老夫人得罪了?” 尹氏一脸喜气,甩甩帕子说:“你当我是傻的?我这个婆婆兼姨妈耳根子最软了,只要我哭诉几句,说是老爷子非要给我的,她也没办法。再说,这事儿本来就是她理亏,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等她进了正院之后,就听见谢老夫人在屋里摔东西。她从袖子里抽出另一条手帕,在眼睛处按了按,瞬间就眼红了。这个加了料的手帕本来是想在谢道跟前用的。 “母亲,儿媳赔罪来了。”尹氏抽抽噎噎地跪在谢老夫人跟前。 谢老夫人正就着丫鬟的手喝茶,闻言没好气地说:“你现在是管家夫人,我这个老婆子怎么受得起你的赔罪?” 尹氏膝行两步,抱住谢老夫人的腿哭道:“姨妈,公公他非要我管家,我做儿媳妇的怎好违拗他?” 谢老夫人刚刚只顾得发脾气了,现在脑子才转过来:“你去前边书房做什么?” 这个尹氏也早就想好了理由:“夫君他今年就要考核了,若是能评上优就有机会再升一级,我想着公公他有人脉,不如先跟公公商量一下,从家里哪点钱给夫君打点打点,可一查账,发现这两天账上少了一大笔钱,一问才知道是给二叔买大烟了,公公这才生气了。” 说的谢老夫人脸上讪讪的,“不就是先从账上挪了一千两,难不成我这个当家主母连一千两都支不了?行了行了,既然你公公让你管你就管吧。” 尹氏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听听这口气,一千两难道是小数目?您老人家当年压箱底的钱也不过一千两,现在倒开始冲财主了。 若是以往,谢老夫人肯定不会咽下这口气,但这次被人抓住了明晃晃的把柄,她不认也得认。另外,她这么爽快地放权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尹氏。 这么多年来,婆媳两个一直亲密无间,尤其是在对待何惠馨上,更是出奇的齐心。而且这个儿媳妇向来听话,就算她不管家了,想要银子儿媳妇还不双手奉上? 然而,她这次失策了。 尹氏被压了这么多年了,终于能独揽大权,岂有放手之理? 所以等到谢老夫人又让人去账上支银子的时候,就被尹氏挡回去了,不仅挡了回去,还去谢道跟前告了一状:“二叔他不是在戒大烟吗?怎么婆婆还天天去账上支银子给二叔买大烟?刚过完年账上前不多,不如我去当几件东西给二叔凑凑?” 结果就是谢子浚又被打了一顿。 谢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但大权旁落,下人们又跟红顶白,她也无可奈何,只好自己掏银子给小儿子买大烟,只掏过一回就心疼的跟割肉一,于是她就劝道:“子浚啊,你还是把大烟戒了吧。” 彼时,谢子浚正在丫鬟的伺候下,深深地吸了一口大烟,闻言笑道:“这等令人欲仙欲死的东西怎么能戒掉?母亲,要不你也尝一口?”说完就将手中纯铜雕花的烟具递过去。 谢老夫人厌恶地说:“我才不抽这东西,能有什么好,还死贵死贵的。我跟你说啊,现在家里可没钱让你享受,你父亲可是下定决心让你戒了,要是让他再发现你抽大烟,他肯定要抽死你。” 谢子浚躺回去满不在乎地说:“那些倾家荡产的不过是家底子薄,咱们家还供不起我?父亲那边我都打点好了,只要父亲问,就说我慢慢地戒了。” 他却忘了,原来的花费都是何惠馨的嫁妆,若不是她的嫁妆丰厚,此事早就败落了。 见说不听他,谢老夫人只好提另一件事:“你父亲说了,过两天你就去何府将何惠馨接回来,然后就将。送到庄子上去,等戒了烟考了功名,再生一个大胖小子,也算圆满了。” 谢子浚身子一僵,他都将这事给忘了。 自从回来之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父子两个都没有提这件事,也是为了保全男人的面子。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地生根发芽,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了。 他有心跟母亲说说这事,就挥退丫鬟,母子两个咬了一会儿耳朵,外边的丫鬟只听到一声惊叫,就再没声息了。 等谢老夫人再出门的时候,神色就有些恍惚,还是身边的丫鬟扶了一把才站稳了。 回到正院后,谢老夫人将自己关在房间了一个时辰,再出来的时候,脸色就正常了,不仅正常了,还着人去催尹氏让她尽快将何惠馨的嫁妆补上,然后跟谢道说两日之后她也去何府去接儿媳妇回来。 到是让谢道围着她看了好半天。 “我这不是想通了吗,这儿媳妇再不好,跟老二也是结发夫妻,都过了这么多年哪能说和离就和离?就算她以后 生不出孩子,大不了过继老大一个儿子,不还是我们的孙子?”谢老夫人如是解释。 其实她的想法也不难猜,既然问题可能出在儿子身上,她也就大人有大量,不再逼何惠馨就是了,先打一棒子现在给个甜枣,不怕她不回来。就算是补给了何惠馨嫁妆,但过继了老大的儿子,这银子也跑不到别人家去。 谢道见妻子表情非常真诚,点点头说:“你想明白了就好,以后儿子们的事情你少掺和,儿孙自有儿孙福,只管等着享老太君的福就是了。” 尹氏自从接受管家大权后,就忙的焦头烂额的,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妯娌补嫁妆,每天看着账上的银子被一笔笔支走,她的心都在淌血。但又不敢不办,公公头一个就饶不了她。 等到两天后,谢道拿着一张张的单子,心中也有了底气。 拎着儿子带着老婆,再加上一车的赔礼,浩浩荡荡地往何府走去。 谢道骑着马走在前边,马车就坐的就是谢子浚母子,他还揪着谢老夫人问:“母亲你问问我身上还有烟味吗?”他今天出门前特意又吸了一回,怕被人闻见味道,还特意沐浴更衣一番。 谢老夫人抽着鼻子闻了闻:“没味儿,不是让你今天少抽吗,怎么今天又抽了?”转念一想,儿子肯定是怕在岳丈家犯了烟瘾才特意提前抽的,于是又说:“等将你媳妇接回来,你就给我下了决定戒掉,不然不等你父亲打你,我就先打断你的腿。”然而这番威胁的话对谢子浚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在娘家住的这几天,是何惠馨这几年最轻松的日子,早上陪着侄女吃了早饭送她去上学,剩下的时间不是在院子里看书,就是去听雨轩陪老爷子下棋,兴致上来了去小厨房做一道拿手菜给老爷子吃,日子仿佛回到了未出阁前。 这天,何云旗正好休息,就缠在何惠馨跟前要吃炸的汤圆。上次因为谢家人上门,他们的饭也没有好好吃,回到院子里何云旗就饿了,从大厨房拿了些汤圆放进油锅里炸透,捞出来后再撒上一层白糖,比平日里水煮的汤圆好吃的不知道多少倍。 何惠馨被缠的没办法,就好在院子里的小厨房里做汤圆,还手把手的教何云旗怎么做,“现在能学一门手艺就学一门,至少饿不着肚子。” 书墨在一旁笑:“瞧姑奶奶说的,咱们大小姐是大家闺秀,怎么会有饿肚子的一天?” 何惠馨说:“这可不一定,世事无常,以前不也有很多人羡慕我嫁进了好人家,可现在又如何?赔了几年青春,还搭进去大半的嫁妆。” 见她能调侃一样说着自己的事情,何云旗才相信这个姑姑自己走出来了。 “姑姑说的是,能学点手艺总不会吃亏,就是姑姑不给我做了,我自己也能偷偷做了吃。” 何惠馨喷笑:“小吃货,就知道吃。” 何云旗摇头晃脑地说:“民以食为天,不知道吃那是傻子。” 逗的一院子的丫鬟们都笑了。 就在何云旗吃的满嘴是糖的时候,有丫鬟来报:“谢家老太爷、老太太和姑爷来了。” 何惠馨一愣,随即解下身上的围裙,跟何云旗说:“你去把我写的和离书拿来。” 何云旗急忙在水盆里洗洗手,往房间里跑去。 而何惠馨则整理整理衣裳,然后一手拿着和离书,一手牵着何云旗往前厅走去。 要让何云旗说,就应该将和离书扔到谢家人脸上才解气。 其实何惠馨内心也觉得这样做很解气,但她从小接受的是大家闺秀的教养,那就拍桌子上吧。 第36章 谈判 作为一个十岁的女童,何云旗本来是没有资格围观这件事情的,但她是被何惠馨带进来的,而何老爷子看见了什么也没说,作为客人的谢家人也没立场撵人。 见过礼之后,谢老夫人上前蜡拉住何惠馨的手,笑的一脸褶子:“惠馨啊,之前的事情是我的不是,你就当我是老糊涂了,别跟我计较,我这里跟你赔不是了。” 何惠馨急忙往后退了一步,说:“儿媳不敢。” 谢道笑着说:“误会解开了,我们还是一家人,你婆婆让人将你的嫁妆都补齐了,这是单子你拿着。”从袖子里拿出几张单子放在桌子上。 谢子浚也急忙凑上去:“夫人,我知道我错了,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将大烟戒了,咱们还有好长的日子过呢。” 何云旗对于谢家的厚脸皮叹为观止,这一个个的就当以前的事情不存在似的。,她忍不住开口:“姑父上嘴皮碰下嘴皮就算是认错了,也太没有诚意了。” 谢老夫人皱皱眉,对插话的何云旗非常不满意,但现在不是教训小辈的时候,只好说:“惠馨的嫁妆都补齐了,子浚也说要结了大烟,还想如何?” 何惠馨冷笑一声:“那家里一窝子的小妾呢?外边的红粉知己呢?我是再也不肯跟这些人一块儿过了!” 谢老夫人急忙安抚:“我这就回去将那些挑事的小妾都卖了,至于外边的不过是些婊·子,不去就是了。” “不行!”谢子浚阻拦着:“她们都跟我这么久了,怎么能说卖就卖?”“然后转过头来指责何惠馨:“虽然之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赔礼道歉,可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哪家贤惠的夫人会将小妾们都卖了的,说出去我这脸也没地方搁了。” 谢老夫人急忙扯了一下小儿子,让他说话别那么硬气。 作为前浙江巡抚唯一的掌上明珠,何惠馨觉得自己之前怎么就那么傻,就这样的一对母子,也值当她忍气吞声这么久,真是猪油蒙了心。 “你说留下就留下吧。”何惠馨淡淡地说。 谢子浚面上一喜,刚要夸人贤惠,就被何惠馨阻止了,“你要留着她们随你的便,你今天把这份和离书签了,随便你收用多少我再也不管了。” 将两份一样的和离书送过去,然后婷婷的站在厅下,立等着拿到和离书。 “你!”谢老夫人手指着何惠馨,气得浑身发抖,感情她们说这么多,一点用都没有。 拿着和离书的谢子浚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最后变成黑色的。 何云旗看着他那张曾经英俊现在一脸纵欲过度的脸,心中对他的变脸叹为观止。 “惠馨啊,我还是那句话,夫妻两个哪有不吵架的,别吵了架就要和离,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有和离的?”谢道的脸色也不太好,语气也没有之前和蔼了。 “怎么没有?汉朝有卓文君,晋朝有郗道茂,宋朝有唐婉,怎么到了我姑姑这里就不能和离了?”何云旗一一将历史上有名的和离时间点出来。 “振理,你管管你的孙女,这是一个姑娘家说的话吗?”谢道冲着何老爷子说。 不等何老爷子开口,何云旗就接话:“谢爷爷你别恼,现在在说我姑姑的事情,等我姑姑的事情解决了,我再向您赔罪。” 一席话,倒是让谢道不好再跟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我不同意!”谢子浚终于反应过来,他一直以为妻子不过是生气生的狠了,现在才意识到妻子是真的要和离了,脾气好、不苛待妾室,最重要的是还多金的妻子除了眼前的这个,他还能去哪里找? “你不同意我就去官府告你谢家侵吞儿媳妇的嫁妆,我倒要看看谢家以后还怎么在杭州城立足!”何惠馨第一次放狠话。 “惠馨!”何老爷子斥了一声,随即说:“谢老兄啊,我这辈子只有一子一女,这个女儿我也是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她母亲走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他们兄妹俩,可现在惠馨她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不如就让他们和离吧,婚姻是结两姓只好,他们再过下去就是结仇了。嫁妆我们也不要了,就当是我们何家的赔礼。就算是他们和离了,我们两家还是世交,你我这么多年的情谊也不是说断就断的,你说是不是?” 谢道还想挽留一下:“我知道是我们家不地道,可老二也是诚心要改,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何惠馨跪在谢道跟前:“父亲,是儿媳妇不孝,可我不想这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还望您能原谅儿媳妇的自私。就算我跟他和离了,您也永远是我的父亲,我以后还会像现在一样孝敬您的。” 一番话说下来,两人的水平高低立现。 谢道心中叹息一声,这么好的儿媳妇,妻子和儿子都不知道珍惜。但他还想再挽留一下,就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也不逼你非要跟我们回去,可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不如我们都再考虑考虑,你安心住着,我们三日后再上门。” 何惠馨也知道和离一事不是说办就办好的,只好说恭恭敬敬地将谢家人送出了,,门。 谢子浚不等离开何府,就将两张和离书撕了个粉碎。 何惠馨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再也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姑姑,你好棒!”何云旗赞道。 何惠馨淡淡一笑:“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变得坚强。” 何云旗托着腮,看着这些天终于恢复脸色的自家姑姑,笑道:“何必等受了欺负才知道坚强,不如早早的将自己变得坚强,以后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可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 “原来你学这么多本事是要欺负别人的?” 何云旗嘻嘻一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加倍奉还。” 莫名的,何惠馨有些羡慕侄女,这种自信又张扬的性格,才能活得精彩,哪想自己,明明手中握了一把好牌,愣是打输了。 一路上,谢子浚都在瑟瑟发抖,因为谢道并没有骑马,而是也坐了马车,而且在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踹了他一脚。 “你踹他做什么!”谢老夫人搂着谢子浚,怒瞪谢道。 “你们就作吧,将这么好个儿媳妇生生给作没了,我看你以后能娶上什么样的妻子!”谢道现在无比后悔当初太过溺爱这个幼子,才养成他现在又弱又蠢的性子。 “是何惠馨硬要跟我们子浚和离,怎么能怪在我们头上?”谢老夫人虽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但嘴上却不承认。 谢子浚却跪在了谢道跟前:“父亲,我不要和离,您要帮帮我啊!” 谢道冷哼:“现在知道人家的好了?晚了!你听听你岳父说的话,那是打定主意要支持自己女儿的,今天也是你运气好,若是你大舅哥也在,恐怕现在已经和离了。” 他只想从妻子手里再抠出点儿钱,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谢子浚抱着头,实在是想不通。 谢道不管他如何懊恼,“我给你争取了三天,三天之内你自己想办法将妻子接回来,三天之后还是接不回来,我就为你们做主。” “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谢老夫人拽了一把丈夫的袖子,“子浚能有什么办法?你做父亲的不帮他,谁还会帮他?” “你现在知道我是他的父亲了,当初我要管教他的时候,你怎么就拦着我不让我管教?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我好好一个儿子被你养成了纨绔子弟!” 两个人在马车里就吵了起来,吓得外边的下人们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回到谢府后,谢道甩手去了书房,再不管这些烂事了。 谢子浚抱着头,沮丧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连娇花一样的妾室上前安慰,他都提不起怜香惜玉的心。 看着眼前妖妖娆娆穿着崭新的衣裳,又想到妻子身上半新的衣裳,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呵斥着还要往他身上贴的小妾:“看看你现在狐媚的样子!给我去院子里跪两个时辰!” 那小妾委屈极了,做小星的不都是这个样子,难不成还跟正室一样端庄? 还要上前撒娇,就被谢子浚一脚踹了出去。 那小妾噙着泪,不甘不愿地去院子里跪着了。 虽然谢子浚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但毕竟是个男人,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裹着小脚的女人们力气要大,那小妾的肋下都被踹青了一大块。 以往的谢子浚可不是现在的暴躁模样,只是今天没将妻子接回来,妻子还要跟他和离,连父亲都不再管他,心中的一口郁气,怎么都不顺,这才将气都撒在小星身上。 想想妻子将和离书拿出来时决绝的模样,他又恨得咬牙切齿。 人都是有惯性的,刚成亲的时候,他并不是这个样子,妻子也是现在母夜叉的样子,那时候妻子温柔贤惠,他说一妻子就不敢说二,他要出去应酬,妻子就给他拿钱,从什么时候妻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还跟以前一样过日子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和离呢? 第37章 分家 然而,等不到第三天头上,谢道接了一封信就急匆匆地出远门了。 在走之前,还派人去向何老爷子告罪,言明等他回来再处理,他可不敢让谢子浚自己上门,搞不好等他回来,和离书都签好了。 自从那天回去后,谢子浚似乎才第一次意识到娶了这么好的一个妻子,于是不顾谢道的警告,天天上门骚扰,刚开始何府还毕恭毕敬地接待,后来见何惠馨烦不胜烦,下边的人也大概明白了,就对这个即将成为过去式的姑爷就没那么恭敬了。 谢子浚吃了几次闭门羹,心中的傲气也没激了起来,等去青楼楚馆逛一圈下来,发现自己手里没有银钱,那些姐儿们都不太理会他,连以前柔情蜜意的花魁芍药也对他淡淡的。 等回到家里,屋子里也是冷冷清清的,以往天天围着他转的小星们也不敢上前,生怕也挨上一个窝心脚。 如此过了几天,又觉得妻子千好万好,遂继续上门纠缠。 连何云旗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判断错了,“看他这个样子,似乎用情很深啊?” 何惠馨冷笑:“他是对银子用情深。”没了银子,谁愿意搭理他? 何云旗恍然大悟,对他更是瞧不上眼了,“感情是将姑姑当成他的钱袋子了,太不要脸了!” 谢家家产不少,但还没有分家,没成亲之前,谢子浚都是谢老夫人在贴补,成亲之后,发现何惠馨出手大方,于是二房的吃穿用度都是何惠馨自己掏银子,若是只有官中给的二十两月例银子,他哪里抽得起大烟,养的了妓子? 现在的谢子浚口袋的确已经空了,二房现在的财产都是何惠馨的嫁妆,他自己一有钱,转眼就花光了,如今想去吃一次花酒都得给谢老夫人要,但谢老妇人现在自己都肉疼的要死,怎么会给他钱? 好好的一个官宦子弟,活的跟个乞丐似的,去这里摸点,从那里摸点,偏偏何惠馨的嫁妆都收起来了,他连顺手牵羊的地方都没有。 尹氏平日就扣扣索索,家中下人替她跑个腿从来没有得过赏钱,就连个丈夫身上带的银子也是计算好的,若是花了多少,回来都是要报账的。谢子浚拦着他家大哥,愣是抠走了二十两的银子,尹氏的肺都要气炸了。 谢家大哥谢子然如今在军中谋了一个七品的小官,算是家中唯一一个有官职在身的人,日常应酬少不了,但都是花的公中的钱,一下子没了二十两,尹氏揪着丈夫袖子让他去要回来:“你那个大烟鬼弟弟,拿了钱就出去抽大烟,多少钱都不够填他那个大窟窿的,你还敢给他钱?快给我要回来!” 谢子然烦的不行:“都给出去了,还要什么要?不就是二十两银子嘛,难道还为了这二十两让我们反目不成?”其实,给出去之后他就后悔了。 “你说的轻巧,二十两都能在我娘家买两亩田了,你给他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告诉你,你要是再给他钱,我就跟你没完!” 谢子然不耐烦地说:“知道了!”就是他想给,也没得给了。 谢道一走就再也没有了消息,谢子浚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又故态复萌,现在又加了去何家骚扰的行程,唯一的不同就是手中没有那么多的银子。 何惠馨不胜其扰,索性避到城外的庄子上。 这件事并没有人告诉谢子浚,又怕走漏风声再纠缠到庄子上,所以跟何明哲跟门房说:“他愿意来就来,只别让他进府,其他的随他。” 何惠馨走了,何云旗反倒有些不习惯,自从何惠馨归家,姑侄两个就日日在一起,就是自己的院子收拾了出来,也没有回去住。 双手撑着下巴,何云旗唉声叹气地说:“我那个姑父真是太讨厌了,我姑姑都说女要和离了,还纠缠不清,你们帮我想想主意,怎么才能让他签了和离书。” 徐谦章摸摸已经冒出来的胡子,说:“听你这么说,你姑父倒是够死皮赖脸的,不如我们打晕他,按着他的手按了手印,一了百了。” 这个主意何云旗也想过,最好让人打成猪头才解气,只是她没有人可用,身边的丫鬟没那个胆子,若是家其他人去做,没出家门就被她父亲知道了。 韩春江从书中抬起头,说:“这件事不能硬来,就算我们将他打晕了,只要他说自己是在武无意识的情况下按的,政府也会判和离书无效,到时候恐怕事情比现在更难办。”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吧,我姑姑被烦的都去庄子上了。” 韩春江一笑:“不能硬来,我们用激将法。” 何云旗眼睛一亮,“还是你有办法,快跟我说说怎么个激将法?” 韩春江一招手,三个脑袋就凑到了一起,叽叽咕咕一番后,徐谦章赞道:“这个主意好,如何谢家没没话说了。” 何云旗一拍桌子:“就这么办!” “这只是一个大概的办法,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将你们两家要和离的消息散步出去,尤其是你姑父长处的大烟馆和妓院,让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好办,我让李盛去做。”何云旗道,这几年李盛混迹于市井之中,认识的人也是三教九流,所以让他去做这种事再方便不过。 没几天,谢家侵吞儿媳妇嫁妆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杭州城。 这件事说起来对何谢两家都不算是光彩的事情,所以一直以来此事都是最亲近的人知道,现在全杭州城里都知道了,谢家顿时就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连谢子然出去应酬,相好的人就劝他:“我们这样的人家,最忌讳发生这样的事情,媳妇的嫁妆再多也是私产,总归要在岳家矮上一大截,好在你们只是兄弟,不然以后家里孩子嫁娶,别人一打听你家是这样的名声,谁还愿意跟你们家结亲?” 谢子然虽然是家中老大,但却从来没有插手过家中的事情,年轻的时候有老娘,娶亲之后有老婆管着,他只需要一心在官场钻营就行了,好友的一番话终于让他反应过来了:家里老大今年已经十四岁了,都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 一想到此,他就坐不住了,匆匆跟好友告辞就回家找老婆商议事情去了。 他和尹氏生有两男一女,老大谢研匡已经十四,老二谢燕闰今年十二岁,小女儿谢莹莹刚过了八岁生日,不说小女儿,两个儿子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可不能被二叔毁了名声! 回去跟尹氏如此这般一说,尹氏却不慎在意,“老大的亲事我都打算好了,就就我哥哥家的女儿尹静,两家亲上加亲又知根知底,只要我回去说明情况,我兄嫂会明白的。至于老二,过两年再给他寻摸不晚,到时候事情都淡了,谁还知道这些糟心事。莹莹更小了,你不用担心。” 谢子然一听,坚决不同意:“老大的婚事不能这么草率,研匡的性子有些木讷,必须给他找一个厉害的妻子,才能撑起谢家门楣。不是我瞧不起你们尹家,你那个侄女实在拿不出手来,说话做事扭扭捏捏的,哪里能担当起宗妇的重担?” 见丈夫如此说自己娘家,尹氏立即爆了:“我们尹家也是你的姨母家,静儿也是你的侄女,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谢子然耐心地跟妻子解释:“不是我瞧不起姨母家,说句大实话,静儿虽然是你的侄女,可研匡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拿家中的银子接济娘家我不管,但你不能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去做人情。研匡是我们的嫡长子,以后要继承家业的,若是妻子太弱,怎么能撑得起这么大一家子?我可不认为静儿有你的本事。” 当谢子然说拿银子接济娘家的时候,尹氏的脸色都变了,此事她原以为自己做的非常隐蔽,谁料到竟然被丈夫发现了。还当丈夫要追究的时候,又听丈夫变相的夸她,尹氏当即就嗔笑一声,想了想,似乎事情的确如丈夫所说的一般,只是她已经承诺兄嫂了,“可是我跟兄嫂已经口头约定了。” 谢子然没想到妻子这么大胆,都敢擅自给长子订了婚事,但他也知道尹氏吃软不吃硬,只好继续哄道:“不过是口头约定,又没有正式下聘,若是表兄不满意,我们就多出些赔礼,想必表兄会理解我们的。” 他那个表兄兼舅兄最是贪财不过,只要给足了银子,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尹氏当然最清楚兄嫂的性子,但她现在理亏,少不得多出点血了。 夫妻两个说做就做,当即就写了一封道歉信,言道之前的约定不过是个玩笑,现在家中老爷子要亲自为嫡长孙挑选妻子,她这个做亲娘的也做不了主。这句话还是尹氏要加上去的,她太了解自己的兄长了,那可是雁过拔毛的性子,若不用谢道去压他,肯定要狮子大开口,狠狠地讹上一笔银子。 写完了道歉信,两口子又继续商量分家的事情。 第38章 枕头风 若是以前,尹氏说什么都不会分家的,一分家所有的东西都要分给别人一半,多厚的家产也得被分薄了,而且,以前何惠馨在的时候,二房的开支不过是正常的供应,多出来的都是何惠馨补上,可现在钱袋子走了,而房里一屋子的人要养活,这个要衣服那个要首饰的,可把她心疼坏了。 他们大房只有一个通房,还是尹氏没进门之前就有的,所以大房干干净净的,尹氏又是个过日子精细的人,她哪里知道原来养小妾这么费钱! 只是,父母在不分家,更何况是做大哥的要将弟弟分出去,只怕他们一提出来,少不得一顿臭骂。 “这,父亲母亲不会同意的吧?” 谢子然说:“就是知道不同意,所以我们才需要好好筹谋筹谋。” 尹氏虽然管家是一把好手,但一遇到大事就没主意了,“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要是能让二弟自己提就好了。”谢子然说,如此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名声。 回来的路上他想的差不多了,“你去给二弟的那些妾们打好关系,让她们给吹吹枕头风,说说分家的好处,就不怕二弟不动心。” 尹氏眼前一亮,由衷地赞美:“还是夫君脑子好用,现在二弟正是缺钱用的时候,恐怕我们一提,他会立马答应。” 自从她管家一来,尤其在二房的用度上把的严,多一文都不漏出来,谢子浚就去谢老夫人那里磨,也只磨出一些大烟钱,再多的就没有了,他这些天在外边的花费都是赊的账,要不是他顶着谢家的名号,连赊账都没有人赊给他。 说干就干,尹氏第二天就将二房的魏姨娘带了来,魏姨娘是去年才纳的妾,最受宠不过了,连何惠馨都要避其锋芒,他们夫妻两个经常吵架,里边少不了魏姨娘的手笔。 一路上,魏姨娘一直旁敲侧击,想从春花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但春花得了尹氏的嘱咐,一句话都不肯透露。 魏姨娘纳罕,大夫人从来都瞧不起她们这些妾室,说讨厌都是说好听了,可是说是非常的厌恶,看看大房唯一的董姨娘,这些年被整治的哪里像是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跟老夫人是同辈的。不仅对自己房里妾室不好,多她们这些隔房的妾室更是态度恶劣,她们上前行礼,也是被无视掉。这次主动请她上门,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行过礼,尹氏就笑盈盈地拉着魏姨娘的手,说:“看看这颜色,跟一朵娇花一样,我看着都欢。” 魏姨娘心中一阵恶寒,又得强忍着,笑笑说:“是大夫人谬赞了,您找奴婢来可有什么吩咐?” 尹氏放下魏姨娘的手,叹道:“你们那个二夫人也是个心狠的,走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回来,还嚷嚷着要和离,哪家的好女儿会和离?倒是苦了你们了。” 若是别家,妾室听说正室要和离恐怕都要放烟火庆祝了,可她们二房不同,现在二房的花用全是何惠馨撑着,她们想要什么就去撺掇谢子浚,谢子浚就会跑到何惠馨跟前要东要西,而大部分时候都会给的。若是何惠馨和离了,不说新进门的二夫人是什么脾气,但论财力肯定是比不上的,所以她们这天一起祈求老天爷别让她们的主母和离。 魏姨娘不知道尹氏要做什么,只淡淡地说:“我们做奴婢的有什么苦不苦的,只要老爷和夫人能和好,奴婢就是吃斋念佛也值得了。” 尹氏心中暗唾,这些小妖精们恨不得夫妻失和呢,怎么会盼着他们好?她也懒得再拐弯抹角,直接说:“我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找你商量,但这件事对你也有好处。” 魏姨娘以不变应万变,只说:“大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当不起什么商量不商量的。” 尹氏:“正所谓树大分枝,我们家这么多的人口,眼看着孙子辈的都要娶亲了,再凑到一起就有些拥挤了。家大分支,二叔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也该顶门立户了。”顿了顿,有说:“我跟你说这些呢,是处于我的私心,可这事对你也有好处,分了家之后,你们二房就有了自己的产业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们夫人在娘家不回来,你就是二房后院的第一人,这银子还不攥在你手里?” 一番话说的魏姨娘颇为心动,她不过是破落秀才家的女儿,家产都给秀才爹拿去考功名了,家中没有恒产,只能靠她们母女做绣活养活一家子的人,还是一次出去给铺子里送绣活,被谢子浚看上讨回家来。自进了谢家,她才知道富贵两个字怎么写,以前手里有几个铜板都高兴好几天,现在每个月能有五两的月例银子,她想要什么谢子浚就会给她讨回来,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不要太惬意。 如今主母闹着要和离,谢子浚自己没本事养活她们这些妾室,若是趁着这个时候把住了家产,就算以后主母回家,她的腰板也就直了,若是主母和离成功,新进门的二夫人就算是貌比天仙,也不得不向她低一头。 越想越觉得这是件好事,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分家这种大事起事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能插嘴的,大夫人真是抬举我。天色也不早了,奴婢就不叨扰了。” 等着魏姨娘走出院门,尹氏就唾道:“这些小妖精真不是东西,嘴上说不要,心里很诚实嘛。怪不得别人都说纳妾是乱家的根本。”她可没错过魏姨娘的低头深思。 春花说:“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能有多少脑子。夫人您的目的达到,管他们如何呢。” 尹氏的目的不就是让他们乱起来嘛。 见目的达到,尹氏眉开眼笑,中午的时候还多用了一碗饭,看的春花欲言又止。就这样的身材,也就他们家老爷不嫌弃吧。 通常谢子浚白天是不在家的,但他今天在外边受了气,所以半下午的时候就回家了。 原来他像往常一样去大烟馆抽大烟,也结实了一些狐朋狗友,这些朋友要么跟他一样是官宦子弟,要么是富商出身,不然也不足以支撑他们抽大烟。狐朋狗友身上都有特殊的气味,一旦遇到同类,不到十分钟就能勾肩搭背的一起去游荡,他们也算是一起抽过大烟,一起嫖过娼的交情。 但今天他去的时候,就看见狐朋狗友中的两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时不时地笑上两声,等他过去了就不说了。他心中不爽,被得要他们说说在讨论什么事情。 其中一个朋友是做绸缎生意的,家大业大的手上最是豪爽,他耐不住谢子浚的要求,只好说:“背后议论人是我们的不对,但你非要问的话,我就说了啊,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谢子浚不耐烦地说:“快说快说。” 富家子就说:“最近外边都在传,说你在外边花天酒地的,都是花的妻子的嫁妆,现在妻子要和离,你就没钱花了,还到处赊账。” 谢子浚气得脸都红了,但其中也有羞的,因为人家说的都是实话,他的银子都是从妻子手里抠出来的,但现在打死都不能承认:“这是谁在胡说八道?!我们谢家也算家大业大,不过是现在不凑手,过两天就把帐给他们结了。我妻子那是回家省亲,过两天就回来了,到底是谁造的谣,看我不打死他!” 富家子和官家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嘲笑,那官家子手抵在唇边咳嗽一声,说:“不过是外边的人瞎说,我们就是闲磕牙,你别介意。我们这样的人家,要脸都来不及,怎么会动妻子的嫁妆?说出去整个家族的名声都毁了。” 说的谢子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抽了几口大烟就急匆匆地走了。 等他走之后,两个狐朋狗友哈哈大笑:“没想到他是这种人,平日里看他大手大脚的,还以为是在家受宠呢,原来是从妻子嫁妆中拿的,真是不要脸。” 回到家中的谢子浚有些怏怏不乐,只管躺在床上翻看着话本子,翻了几页就丢开了。 就在这时,魏姨娘扭着细腰进来了。 见他不开心,就跪在床下给他捏脚。 谢子浚舒服地哼了一声,沮丧地问:“你说我怎么才能有钱啊?” 魏姨娘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见他如此问,就好比瞌睡送来了枕头,她笑道:“老爷何必为那些俗物发愁,您是家中的二老爷,这家产自然有您的一半。” 谢子浚翻个身踹开她,说:“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现在大嫂在管家,手紧的很,我就是守着金山却没法花用。” 魏姨娘被踹了也不恼,继续说:“家产就在那里,不如就此分了家,老爷也不用这么手紧了。” 说的谢子浚颇为心动,但上边还有长辈,分家可没说的这么简单,一时间又迟疑住了。 魏姨娘却有对策:“这也好办,老爷写个条子就是了,以后真正分家时刨除去这一部分不就行了?老爷是花自己的银子,只是提前了些,谁还敢拦着老爷?” 第39章 挑拨 谢子浚一个翻身,用右手轻捏住魏姨娘的下巴,俯身在她的红唇上亲了一口:“爷没白疼你,这倒是个好办法。” 魏姨娘娇羞地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得意。 不一会儿,谢子浚就写了一个条子递给了账房,账房一看到条子倒是唬了一跳,一会儿没耽误就去了大房的院子里。 尹氏拿着条子,哼笑一声:“这个魏姨娘倒是个办事利索的,你给二老爷支钱吧。” “这,不好吧,老夫人哪里怎么交代?”账房先生迟疑。 “老夫人那里你不用操心,自有二老爷去解释,你只管拿着条子给银子就行了,小额的你自己做主,大额的难过来我看看。” 账房明先生愁眉苦脸的,大神打架他们小鬼遭殃,大夫人说的好听,可若是事情被翻了出来,他们这些当差的就是最后背黑锅的。 回到账房里,就有人问:“大夫人怎么说?” 明先生唉声叹气的,“给吧。” 那人急了:“这怎么能给,不说老太爷,就是老夫人知道了,我们也没好果子吃!” 明先生说:“那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大夫人都说给了。” “这,大夫人没安好心吧?” “闭嘴!”明先生斥责道:“这话也是我们能说的?”停了一下,又说:“但愿大夫人能为了自己保我们。”不然他们就只有被辞退一条路了。 不一会儿,谢子浚要的五百两银票就送到了。他得意洋洋,拿出一百两给魏姨娘:“这一百两是赏你的,拿出买新衣服穿吧。” 魏姨娘喜滋滋地接过来,道谢:“多谢老爷。”只动了动嘴皮子就赚了一百两,这买卖真好做。 揣上剩下的四百两银票,谢子浚先去了大烟馆,将欠的账还上,问了大烟馆的老板,知道两个狐朋狗友去了万花楼,遂又跟着赶了过去。 等到了万花楼,官家子和富家子正一人抱着一个姐儿喝花酒,见到他过来,还打招呼:“谢兄怎么来了?” 谢子浚拿出一百两拍在桌子上,豪气地说:“这顿我请,有好酒好菜都给我送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笑道:“我就说,谢兄家怎么会差钱儿,外边的都是谣言,当不得真,快将燕燕叫过来陪谢兄喝酒。” 在被人鄙视了好些天后,谢子浚终于又重回了纨绔圈,整日跟一帮狐朋狗友出去浪,从账房上支的钱越来越多,谢府上下都知道了,就等着事情爆发了看大戏。 魏姨娘这些天也在思考着家中主母的事情,诚然,何惠馨是个好主母,可这些年基本上都被榨的差不多了,现在老太爷又要赔出去一大笔银子,那时候分给他们的银子就少了许多,本该是公中的,到最后都会成为何惠馨的私产,到时候再往外扣钱就不容易了。 倒不如换一个门户低的好把控的主母,等新主母进门之后,她也就握住了整个二房,不必从别人那里抠出来的花的爽利? 已经有了前边的事情,魏姨娘自觉跟尹氏结成了同盟,遂找了个借口去了大房。 接到下人们禀告,尹氏还诧异:“她来干什么?” 春花说:“魏姨娘只说有要事相商。” “那让她进来吧。” 等魏姨娘行了礼,尹氏就问:“魏姨娘想跟我商量什么?” 魏姨娘将手中的礼盒递上去,“上次的事情,多谢大夫人的点拨,这是奴婢给您的谢礼,还望大夫人不要嫌弃。” 尹氏笑了笑,说:“魏姨娘客气了。” 见她态度有所缓和,魏姨娘才开口道:“奴婢此次前来,是因为我们家夫人的事情。夫人一走就是好些天,我们爷为此茶不思饭不想的,本来主子们的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能想的,但奴婢回去想了想,此事并非好事。” 尹氏挑挑眉,问:“哦?你之前还说盼着你们老爷夫人和好呢,现在怎么又不是好事了?”她是正室,对妾室有天然的敌意。 魏姨娘一噎,随机又笑开了:“奴婢这不好是为了大夫人,为了咱们家好。大夫人好好想想,若是我们老爷将夫人接了回来,那些嫁妆都得赔给夫人,这可是公中的银子啊,里面还有大房一份呢。” 这也是尹氏心中的痛,有些并不是她花用的,可公爹下了令,她也不敢违拗。 魏姨娘再接再厉:“若是夫人回不来呢?” “可老太爷是不会同意和离的。” “现在老太爷不是不在家吗?” 尹氏这才清楚她的意图,“你是说,趁着老太爷不在家,将事情做实?” 魏姨娘点点头:“只要我们老爷签了和离书,依着何家人的脾性,是再不肯吃回头草的。” 这办法倒好,只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尹氏说:“魏姨娘倒是七窍玲珑心,那你只管去劝你们家老爷就是了,找我来做什么?” 终于说到了正点上,魏姨娘身子前倾,压低声音说:“之前支银子的事情,若是老太爷追究起来,恐怕大夫人也难辞其咎,到时候我们谁也经受不住老太爷的雷霆之怒,不如找个人替我们挡一挡风雨?” 尹氏心中一动,“你是说,老夫人?” 魏姨娘点点头:“正是。奴婢知道大夫人和老夫人是亲姨甥,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府里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老夫人偏心我们老爷,以后就算是分家,大房跟二房能对半分就不错了,不如现在就找机会让老夫人理亏没了发言权。” “你想怎么办?” 魏姨娘见尹氏上钩,再接再厉:“奴婢是上不得台面的人,不如大夫人去老夫人那里多吹吹风,让她做了主,这事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尹氏心中惊涛骇浪,声音波澜不惊:“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先退下吧。” 魏姨娘窥了一眼她的表情,心中惴惴不安,只盼着这番话能打动了大夫人,不然大夫人去老夫人那里告一状可没她的好果子吃。 等人走了,尹事的脑子才重新开始转,若说尹氏跟谢老夫人感情有多深,那是个笑话,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可到底有一层血缘关系在,跟别家的婆媳关系稍微好上一些,至少比谢老夫人跟何惠馨好,血缘就是一种天然的同盟关系。 可姨甥关系再近,也不如亲生骨肉的血缘近,现在谢子浚挥霍的银子,也有她的两个儿子的一份。对于谢老夫人说,孙子哪比儿子近。 再者,谢老夫人只是后宅夫人,公爹可是在宦海沉浮多年的铁腕人物,若是知道二叔支银子一事里有她的手笔,等待她的就是雷霆之怒。 这样想来,让谢老夫人背黑锅是最好不过的了。就算是公爹生了大气,那也是他们夫妻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终于捋顺了,尹氏叫来了春花:“我们去老夫人院子里看看。” 二房里,魏姨娘插着水果,迟迟不往嘴里送。 等丫鬟阿香进来了,急忙扔下手里的签子,问:“怎么样?” 阿香气喘吁吁地:“奴婢看见大夫人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魏姨娘放松地往后靠,笑道:“我就知道她会去的。” 阿香恭维道:“姨娘神机妙算,自然想做什么就能做成。” 随手插起一块苹果送进红唇里,“大夫人的性子我了解,银子就是她亲爹妈,只要涉及到银子的事情,她就会去做。” 阿香心说,你不也把银子当亲爹妈,油锅里的银子都要捞出来存在自己的小金库里。 魏姨娘不过进门一年,就已经攒了近千两的银子,还不算上各种首饰。 也不知道尹氏是怎么跟谢老夫人说的,已经封存起来准备赔给何惠馨的东西,又被她拿出来了一部分。负责看管的人也不敢违拗她的意思,只要眼睁睁地看着。 其实尹氏也没有多高明的办法,只是将何惠馨的忤逆又拎出来说了一遍,最后不经意地说:”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就是心气高,寻常连婆婆都不放在眼里,若是娶个小门小户的闺女,进了门,婆婆指东她就不敢往西,这样才有婆婆的威风呢。” 一番话说的谢老夫人又将恨意翻了出来,她自己娘家地位不高,而外甥女家更是不入流,只有这个二儿媳父兄都在朝中做官,而且还是实权派,她在心理上就觉得矮了一截。正是这种自卑心理才让她这些年不遗余力地欺负何惠馨,只有这样她的心理才能平衡。 他们家不和离一大原因就是谢子浚可能不能生育,可这种事都是非常私密的事情,他们不说,别人又如何知道?现在何惠馨就是仗着这一点还有父兄的势力,才敢压他们一头,若是娶个小门小户的媳妇,不仅好拿捏,就算是以后被发现了,没有得力的家世撑腰,也只能受着了。 想清楚这些,谢老夫人对于请何惠馨回来的事情,就没有那么上心了。 再者说,若是真和离了,说不定他们家还能将那些嫁妆省下来呢,难不成何家还能硬闯进谢家拉走? 那些银子就是再聘几个黄花闺女都够了,赔给人老珠黄的何惠馨太不值! 第40章 计成 何云旗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将消息放出去,就搅合的谢家后宅大乱,到算是意外之喜。 消息放出去没几天就传的整个杭州城都沸沸扬扬的,对此事,个人褒贬不一有的人说谢家不地道的,有说何家姑奶奶不贤良的,但这种说法的都是想图谋媳妇嫁妆的,就算是这么想也不敢出去说,怕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舆论方向基本是一边倒。 这天下了学,何云旗三个又去了李盛打工的酒楼,一年前他从原来的酒楼跳槽到了现在的京盛楼,酒楼所在的正是杭州有名的烟花之地,生意比原来的酒楼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何少爷,消息前几日传了出去,现在无论是妓院还是酒楼都在讨论这件事情,大部分对谢家嗤之以鼻。” 何云旗要的就是这种名声上的压制,只有如此,谢家才会为了面子答应和离。而谢子浚就是谢家最薄弱的环节。 来之前,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让韩春江扮成一个富家公子,徐谦章和何云旗扮成他的小厮,去万花楼找谢子浚。 去之前,韩春江对何云旗说:“要不你就别去了,万一你被认出来,谢家知道是你搞得鬼,恐怕是不会罢休的。” 何云旗摆摆手,“我见过他,他没有见过我,放心。” 谢子浚自然见过女装的何云旗,但男装的何云旗却没有见过,所以她并不担心。 见她坚持,韩春江也知道他这个同窗的倔脾气,所以也不再劝,大不了到时候挡着她,不然她被谢子浚看到就是了。 此时,烟花柳巷才刚刚热闹起来,妓院刚开始接客不久,谢子浚是从大烟馆直接过来的。 官家子和富家子还没有来,谢子浚坐在大堂里百无聊赖。 何云旗一进万花楼,就看到了正跟一个姐儿调笑的谢子浚。 偷偷给韩春江指认了人,一行人就坐在了谢子浚旁边。 万花楼的老·鸨人称王妈妈,此刻人少她一眼就看见了惹人瞩目的三人组。她扭着肥臀过来招呼:“这位少爷好面生,怎么称呼您?” 韩春江只觉得面前来了一个巨大的气味散发体,呛的他差点打出喷嚏来,他不自在地揉揉鼻子,说:“我姓韩,这位妈妈好,妈妈怎么称呼?” 王妈妈满脸堆笑:“妈妈我姓王,人称王妈妈。韩少爷是第一次来吧,是来开荤的?”说着,还一脸暧昧。 韩春江双颊爆红,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王妈妈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们万花楼每天都会接待一些想韩春江这样的雏儿,知道他不好意思,也就不再逗他,“那妈妈叫姐儿们过来给你挑。” “不不不。”韩春江急忙摆手拒绝:“王妈妈先别忙,我先看会儿节目。” 王妈妈见他如此紧张,哈哈一笑,也不为难他,自去招呼别的客人。 等王妈妈走后,何云旗和徐谦章两个就挤眉弄眼的,韩春江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等三个人调整好情绪后,徐谦章用状似小声但能让隔壁也听见的声音说:“少爷,小的前两天听说了你件事,不妨拿出来给您解解闷。” “哦?什么事,你说说看。”韩春江的声音里透着心不在焉。 谢子浚也竖起耳朵,想听听究竟是什么事。 只听徐谦章开口说:“您知道水师佐领谢家吧?他家出了一件大事。” 韩春江好像被吊起了胃口,问:“知道,谢老爷子算是当世的英雄。” 见说到自己家,谢子浚轻轻地偏了偏头。 “就是他们家,谢老爷子是英雄,可他的儿子却是个狗熊。” 谢子浚蹭地转过头,怒瞪徐谦章,可惜徐谦章并没有看他。 “听人说啊,谢家二老爷娶得是何同知的胞妹,前任浙江巡抚的掌上明珠,当年出嫁的时候可是十里红妆,羡煞一城的老百姓。可这个二老爷却是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拿着妻子的嫁妆出去花天酒地,如今将何家姑奶奶的嫁妆快花光了,何家不干啊,闹着要跟他们和离。” “和离也是应该的,换做是谁,也不会让自己家的姑娘受委屈。” 徐谦章一拍大腿,“可不是嘛,换做是我的女儿,说什么都得让她和离。” 何云旗嘲笑:“你连个媳妇都没有,还想着有女儿,做梦呢。” 徐谦章一点儿都不害羞,“我现在没有,以后肯定会有,而且比你要早。” 见两人跑题了,韩春江急忙将话头拉回来:“那后来怎么样了?” 徐谦章:“谢家肯定不会和离啊,少爷您想啊,谢老爷子已经告老了,谢家大老爷不过是个小官,而谢儿老爷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有这样一门得力的姻亲,谁舍得和离?恐怕谢家还想靠着何家呢。” 一番话说的谢子浚脸皮紫涨,恨不得立即上前为自己辩白。刚要怒斥造谣的三个小崽子,就见官家子和富家子联袂而来。 “谢兄早就到了?今儿说好我请客,倒是让谢兄久等了。”官家子上前寒暄着。 谢子浚脸上的颜色还没退下去,敷衍地说:“没事,我也刚到不久。” 富家子见他脸色不好,关切地问:“谢兄这是病了?脸色怎么这么红?” 谢子浚摸摸脸,讪讪地说:“包厢在哪里,我们这就过去吧。”他可不想被别人听到,虽然他们两个已经听到谣言了。 官家子往台上一瞥,坐下来说:“这不是迎迎吗?这小蹄子太任性了,我上次让她给我跳一支舞她还不乐意,等我欣赏完了再去不迟。” 谢子浚惴惴不安,但也无可奈何,只盼着那三个小崽子不要太说了。 谁知道三个人见来了别人,说的更起劲了。 “少爷您想想,何家姑奶奶可谓是有钱有权,要是我就死扒着不放,还能拿着何家姑奶奶要挟何家给谋个一官半职的。”徐谦章再接再厉。 “这个谢家也太不要脸了,好歹是大户人家怎么这般不要脸?若我是谢二老爷,就立即签了和离书,省得被人戳脊梁骨,只怕他不敢。”何云旗再加一把火。 谢子浚已经气得眼冒金星,当即站了起来,大吼:“谁说我不敢的?!” 三个人假装惊讶,眼睛里满是: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官家子也是个好事之徒,好心地为三个人介绍:“谢兄就是谢家二老爷。”刚才的话他们也听见了,只是当事人在场,他们到不好说什么。 韩春江假意惶恐,站起来行了一礼,“对不住,我们不该在背后议论人。”说着就要离开。 然而谢子浚却拦住了他们,“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谢家是贪恋权势的人家吗?” 韩春江不说话,但眼睛里明明就在说:难道不是吗? 谢子浚被看得更加火大:“好好好,满城的人都说我谢家贪慕他们何家的银子和权势,今天我就写下和离书,看看我们谢家是不是这样的人!” 韩春江急忙说:“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这个小厮胡言乱语,您谢二老爷不要当真。” 而何云旗已经偷偷跑去找了一个龟公,让他准备笔墨纸砚等物,总有一些自诩才子的人喝醉了酒就要发诗兴写上一首,所以龟公很快就将东西送上来了。 这边韩春江还在低声下气地赔礼道歉,可话里话外又处处挤兑。 见龟公送上文房四宝,随机拿起笔饱蘸了墨汁,挥笔刷刷写下了和离书,连“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话都写出来了,签上自己的名字之后,又沾了一下印泥,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要让何云旗说,能拿到和离书就已经不错了,可徐谦章商户出身唯利是图,更何况嫁妆原本就是女人家的私产,没得白便宜了这些白眼狼,于是又开口问:“那嫁妆怎么办?据说都被花光了呢。” “胡说,明明还有两成!”说完谢子浚急忙掩口,可别人都已经听到了,顿时围观的人一阵哗然。 围观群众纷纷议论:“原来是真的,这可是从当事人嘴里说出来的,假不了。” 谢子浚下不来台,只好又写了一个条子,说:“拿这个条子就可以去我家取嫁妆。” 何云旗笑眯眯地上前接过来放在自己袖子里。 韩春江说:“今天的事是我管束下人不严,今天就替谢二老爷跑一趟差,就当是对谢何两家赔礼了。”说完,一挥手,三个人迅速地撤离。 官家子和富家子围观了全程,见三个小子一溜烟的跑了,就隐隐猜到是何家做的局,就等着眼前这个傻子自投罗网呢。 他们也不点破,笑嘻嘻地带着谢子浚去了包厢。 跑出去二里地,三个人才停了下来。 何云旗气喘吁吁地说:“快帮我看看后边有没有人在追。” 韩春江往后看了看,说:“放心,没人追来。” 何云旗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她从袖子里拿出和离书,欢喜地说:“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多谢你们了,哦,还有李盛,等我处理完家里的事情了,就请你们吃饭。” 徐谦章笑得不行:“你们是没看见他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被春江挤兑地恨不得抹脖子自尽。” 第41章 诬陷 何云旗喘匀了气,听他如此说,笑了起来:“没想到春江平日里跟个闷葫芦似的,使起坏来一点儿都不含糊。” 韩春江也是满脸笑意:“这是云暨拜托给我们的事情,说不得要拿出全幅经历应付。” 何云旗由衷地感激:“多谢你们了。” 徐谦章摆摆手:“你还跟我们客气?要是以后你家再有这种事还找我啊,做起来蛮过瘾的。” 何云旗跳起来敲他的头:“你胡说什么呢,乌鸦嘴!” 三个人回到京盛楼,晃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忠叔,何云旗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今天上学之前,何云旗已经向家中父兄报备了行程,何云旌还特地调查过徐谦章和韩春江,这才放心让她跟他们混在一起。 但允许她有交际,却不允许她回家这么晚。 何云旗进家门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兄长冷着脸等着。 不等何云旌开口训斥,何云旗急忙献宝一样将两张纸递过去:“哥哥先别骂我,这次我是去做正事的,哥哥快看看这是什么。” 何云旌哼了一声:“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这么晚回来。” 只是现在是晚上,根本看不清纸上写的什么,于是他就揣起来准备继续教训何云旗。 何云旗把着何云旌的袖子,不甘心地问:“哥哥,你怎么就不好奇呢?” 何云旌迈着步子往回走,“你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一定都没兴趣。” “这是姑姑的和离书!”何云旗得意洋洋地宣布。 何云旌脚下一顿,问:“真的?” “真的!” 脚下转了个方向,“去祖父那里。” 兄妹两个不一会儿就到了听雨轩,何老爷子如今年老觉少,正自己跟自己下棋,见孙子孙女一块儿过来了,倒有些好奇:“你们两个怎么一块儿来了?运气差不是跟同窗出去玩了吗?玩的开心吗?” “开心,非常的开心,而且还有不小的收获呢。”说着,捅捅兄长让他把东西拿出来。 接过两张纸,何老爷子凑到烛火前去看,吓得何云旗立即将烛台挪的远了些,“祖父你小心点儿,烧了再弄就没那么容易了。” 何老爷子只看清了大大的“和离书”三个字,挑挑眉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份和离书哪里弄来的?” 于是,何云旗就将今晚在万花楼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连他们的话何动作都学了一边,末了还哈哈大笑:“祖父你是不知道,就这样徐谦章还嫌不过瘾呢。” 屋里的其他人都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模仿的手舞足蹈的,眼里却都是欣慰。 何老爷子折起和离书,唤进来一个丫鬟,吩咐道:“你让人连夜出城将这份和离书送给姑奶奶,看着她签了字按了手印再带回来。”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去衙门办手续了。 何云旌摸摸妹妹的头,“我们家妹妹长大了,都能保护家人了。” “这次云旗干的漂亮,等明日我开了库房任你选三件宝贝,一件你自己留着,其他两件送给你的朋友们。”这些朋友也算掏心掏肺,他们其中最大的孩子也不过十三四岁,应该好好地感谢他们。 何云旗乐得都要蹦起来了,从祖父手里赚东西可不好赚,这次竟然能一下子得到三件,“我也不用挑了,祖父你把你案上的白玉镇纸给我吧,韩春江就送那块端砚,那本《金刚经》孤本就给了徐谦章吧,他最喜欢这些东西了。” 这下子何老爷子笑不出来了,他指着狮子大开口的孙女,“好你个何云旗,就会慷别人之慨。”这三件都是他珍藏的精品。 何云旗晃着何老爷子的胳膊撒娇:“祖父好生小气,你有那么多的宝贝给我们几件又怎么样?韩春江他现在是孤身一人,送他一块端砚又能自己用,银子不凑手的时候还可以卖了换钱,徐谦章家里有钱,用他自己的话就是浑身铜臭味,给他一本孤本也让他沾沾书香气。” 何老爷子这才知道,孙女要送的礼物并不是随口挑贵的,送给别人的礼物都是能送到人心坎里的。被晃得快要散架的何老爷子无奈地说:“好好好,听你的,你想送什么就送什么吧。” 折腾了大半天,何云旗都没有喝上一口水,刚进警醒堂就喊饿:“书墨快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给我弄些来,快饿死我了。” 进了房间,何云旗整个人都累瘫了, 像摊大饼一样四脚大张,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总算将事情解决了。” 秋香不知道她要解决什么事,但知道她自家小姐这个样子很不妥,她拍拍何云旗说:“小姐快好好躺着,像什么样子。” “随你怎么说,我反正是动不了了。”竟开始耍无赖了。 秋香伸手去拉她,刚拉起来就跟无骨一样又瘫了下去,嘴里还说着:“我现在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会儿吃的来了,你喂我啊。” 秋香笑着拍拍她,自家小姐从小就不用人操心,两岁的时候就能自己吃饭了,这会子倒要人喂了。 不一会儿书墨就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个食盒,说:“我让厨房给厨房给小姐下了一碗面,一会儿就送过来,我去的时候正好灶上有给二少爷做的点心,就请宋妈妈匀了两块,小姐先垫补垫补。” 听到有吃的,何云旗一下子就弹力起来,送到嘴里咬了一口,满口奶香,“厨房做了多少,别我吃了云泽就没有吃的了。” “小姐放心吧,厨房做了不少呢。” 何云旗想了想,让人从自己的匣子里拿出了一个九连环让书墨送过去。 书墨虽然不乐意大晚上的往外跑,但主子有令也不得不从。 现在何云泽才五岁,还没有分院子,就住在正院的东厢房里,书墨先问了外边当值的丫鬟,知道二少爷还没有睡,就直接往东厢房走去。 此时,何云泽的房间里陶氏也在,宋妈妈正告着状,“我去厨房给二少爷取点心的时候,大小姐的丫鬟非要将所有的点心都拿走,还是奴婢好说歹说才留下了这几块儿。” 陶氏表示不相信:“不能吧,大小姐不是这样的人。” 宋妈妈见没有挑拨成功,再接再厉:“哎呦,我的好夫人,您怎么那么傻啊,这是明摆着是欺负夫人你们母子的,先是从小事儿上苛待二少爷,等以后了就是家产上了!” 府里谁不知道大少爷和大小姐对这个幼弟异常宠爱,这个宋妈妈其心可诛。飞柳有些听下去,摔帘子出去透气了。 见书墨过来了,就拉倒一边咬起了耳朵,她们这些做丫鬟的没有什么利益之争,关系倒还不错。 书墨一听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宋妈妈真不是东西,竟然敢造谣,看我怎么收拾她!” 见她往里冲,飞柳急忙往里通报。 书墨脸上的表情已经调整好了,见了陶氏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说:“给夫人请安,刚大小姐饿了让奴婢去厨房取些吃的,见灶上刚好给小少爷做奶糕,就求宋妈妈匀了几块,大小姐知道了把奴婢训斥了一顿,说怎么能抢弟弟的点心吃,这不让奴婢送给二少爷一个九连环,是谢礼也是赔礼。”说完,掏出一个九连环递了过去。 何云泽听说姐姐送了礼物,把着书墨的手要看,见九连环做工精巧,就拿起来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独自玩耍。 陶氏看向宋妈妈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书墨状似不经意地将目光落在桌上盛奶糕的盘子上,惊讶地捂着嘴:“二少爷年纪这般小,没想到胃口倒好,奴婢在厨房的时候,看到灶上有二十多块儿呢,给大小姐也只拿了五块只吃了两块就饱了呢。”其实何云旗还喝了满满一碗荷包蛋面,当然这个事实,书墨是不会说的。 而陶氏的眼神就是恶狠狠地瞪着宋妈妈了,她转过头笑着说:“大小姐有心了,你回去跟大小姐说,二少爷很喜欢,替我谢谢她。” 书墨又蹲了一礼,说:“二少爷喜欢就好,大小姐还说这个是旧物怕二少爷嫌弃,等以后有机会了再给二少爷买新的。” 听到要给自己买礼物,何云泽抬头说:“姐姐真好,你回去跟姐姐说,我想要个糖人。” 陶氏笑嗔:“你倒是不客气。” 书墨也笑:“大小姐和二少爷是亲姐弟,合该如此亲密。” 出了东厢房,飞柳戳戳书墨的额头,“你啊,真是个促狭鬼,这下子宋妈妈可没好果子吃了。” 书墨哼了一声:“谁让她挑拨离间,活该!” 东厢房里的宋妈妈已经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地上,口中还想着狡辩:“都是那个小蹄子造谣,夫人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陶氏指着宋妈妈斥责道:“以往你将二少爷吃的用的劫走一部分送给你自己的儿子,我念你伺候二少爷也算尽心尽力,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不仅让二少爷吃你儿子剩下的,还挑拨主子间的关系,我这里再也容不下这样的人在二少爷身边了,你今晚就收拾收拾出去吧。”告黑状就告黑状吧,还被人逮个正着,若是她不收拾,恐怕会落下把柄。 第42章 落地 宋妈妈大吃一惊,她平常都会吩咐厨房多做一些,送来到何云泽房里之前,都会托人将一大半都送到自己家里,别人知道了女也碍于她的身份,不多管闲事。这奶糕平时并不做,主要是杭州这边养奶牛的比较少,牛奶也算稀罕东西,二少爷突然想吃,她想着自家儿子一口奶都没吃上,有奶糕吃也是好的,谁知道竟然还能出现这么大的岔子。 她抱着陶氏的腿哀求:“夫人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二少爷离不开奴婢啊!” 正玩着九连环的何云泽突然间抬头说:“我都五岁了,不用吃奶了,奶妈既然事事都想着自己的儿子,这就出去吧。” 他不开口并不代表他心里不清楚,毕竟是朝夕相处多年的奶妈,有些事他也就纵着她,这次竟然敢诬陷她的姐姐,就算陶氏不处置她,他也会找机会处置掉的。 小孩子最是敏感,谁对他好从一言一行中就能察觉出来,哥哥和姐姐对他是实心实意的,他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见何云泽都开口了,陶氏看都不看痛哭流涕的宋妈妈,挥挥手让人将她带了下去。 陶氏虽然知道自己的儿子聪慧,但她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看人的本事倒是不错,以后也不用为他担心太多了。 正院的事情,书墨回去没敢说,何云旗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下人趁着城门还没有关,急匆匆赶往城外的别院。 接到和离书的何惠馨,手指颤抖地说:“这是真的?”不会是家里造的假吧。 那个下人说:“这是老爷子亲手交给奴才的,应该不会是假的。” 何惠馨问出的时候就笑了,父兄都是光明磊落的人,自然不会干出造假这种事的,但她是了解谢家人的,就算是和离也会让她脱一层皮的,谢子浚如此顺当地签了和离书,恐怕其中还有别的事情。 “这个先留在我这里,现在已经完了,恐怕你赶不回去了,等明天一大早我跟你一块儿回去。”她一定要回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那下人本来还在发愁,原本以为今晚要在城外凑合一夜,见姑奶奶如此说,也就从善如流了。 何惠馨的陪嫁丫鬟碧草为自家小姐高兴:“小姐可算是跳出那个火坑了,就凭着老爷子和老爷的本事,再为小姐找个如意郎君,这日子就圆满了。” 当初她们陪嫁的丫鬟一共有四个,一个爬了谢子浚的床,何惠馨不愿意跟相处多年的情似姐妹的丫鬟反目成仇,所以问了剩下的三个丫鬟是否愿意嫁人,一个嫁了谢家的管事,一个嫁到了外边做了小老百姓,只有碧草死活不愿意嫁人,一直陪着何惠馨。 何惠馨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以后我们就守着嫁妆,靠着父兄过自己的小日子。” “那可不行,头嫁听父母,二嫁由自身,小姐你再挑一个好的就是了。” 何惠馨放下和离书,叹道:“谢家也是我自己选的,当初那人看着也算上进,谁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看人的本事太差,与其再受一遭罪,不如一个人过。” 碧草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伤透了小姐的心,她也不狠劝,等以后看开了,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何惠馨一行人就起床动身了,等到了城门的时候,城门刚刚打开,进城的大都是要贩卖瓜果蔬菜的农户,何惠馨撩开车帘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见旁边是卖草莓的,就让下人去买了一筐,见街两旁已经支起了早点铺子,有卖豆花的,有卖油炸饼的,还有卖小馄钝的。 何惠馨让碧草问问是什么馅的,听说是虾肉的,就让老板打包了几分生馄钝,准备带回家煮给家人做早餐。 等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何府的人都还没起,只有一个小厮哈欠连天的扫大街。见姑奶奶回来了,急忙派人去内院通知。 何惠馨拦住了他,“不用,这是回我自己家。” 她先回了警醒堂,换了一身家常衣服,又去何云旗的房间里看了看。 睡得正香甜的时候,何云旗感觉似乎有人在摸她的脸,她努力睁开眼睛看看是谁,见是姑姑,又闭上了眼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姑姑,你回来了?” “嗯,还带了你爱吃的虾肉馄钝,我这就给你煮去。” 何云旗翻个身:“我那碗多放虾皮,多放香菜。” 何惠馨失笑,睡着觉都惦记着吃。 等何惠馨在厨房里忙活半天后,何家其他人才起床。 何家的男人是知道昨天的事情的,只有陶氏不清楚,还问:“妹妹怎么一大早回来了?该先派人送个信儿,我好派人去接。” 何惠馨人逢喜事精神爽,笑着说:“我回自己家哪里还要劳动嫂子,庄子上也有马车,带上人就回来了。” 何云旗见到桌上的虾肉馄钝,急忙坐下来,拿起勺子顾不得烫嘴就往嘴里送,烫得她只跳脚。 何明哲训斥道:“难道家里还缺你一口吃的?看看你的吃相!” 咽下嘴里的馄钝,何云旗说:“我一问就知道是汪爷爷家的馄钝,他家的馄钝是全杭州最好吃的馄钝。” 何惠馨见侄女吃的欢快,心中也非常高兴,见何云泽打着哈欠,在他跟前放了一碗馄钝是说:“云泽也吃,没有放香菜。” 何云泽跟何云旗的爱好几乎一致,只有在香菜的问题上产生了极大的分歧,何云旗说香菜是最好的调味菜,而何云泽就说香菜是全世界最奇怪的蔬菜,味道一闻就令人作呕。 何云泽虽然年纪小,但毕竟是男孩子,胃口直逼何云旗。 姐弟两个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馄钝,桌上只剩下一碗了。 何云旗伸手端过碗,说:“弟弟学过孔融让梨吧,要懂得尊老爱幼,这碗就给姐姐吃吧。” 何云泽挡住她的手,说:“道理弟弟都懂,那姐姐是不是应该以身作则呢?” 何云旗一噎,竟然无言以对。 大人们见他们打嘴仗,都习以为常了,见这次又是何云旗输了,便无情地嘲笑:“你好歹比云泽大一倍的年龄,连个小娃娃都说不过。” 何云旗面上没光,嘴上犟着,“我这是在让着他。” 就在她说话的空挡,何云泽已经悄悄将碗挪到自己跟前来,等何云旗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吃了。 “吃吃吃,吃成小胖子,看谁家姑娘嫁你。” 何云泽塞进嘴里一个馄钝,故意吧唧吧唧的,“我这是为姐姐好,万一姐姐吃胖了嫁不出去怎么办?” 大人们哄堂大笑,何云旌笑道:“你在云泽嘴下吃了多少亏,还没记性啊?” 何云旗哼了一声,无奈地说:“这小东西伶牙俐齿的,我是说不过他了。” 等桌上的东西都扯了下去,何云泽回到自己的房间练字,其他人都留下来商议事情。 何惠馨将和离书和纸条拿出来交给何明哲:“这是和离书,我已经签字按了手印,还得烦请哥哥去衙门给我办手续。” 何明哲接过来看了一眼,说:“免得夜长梦多,我这就去办。” 等何明哲走后,陶氏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妹妹这是,真和离了?” 何惠馨点点头:“是,以后要长期烦扰嫂子了。” 虽然陶氏非常的不乐意,但公爹还在堂上坐着,只好僵硬地牵了一下嘴角:“都是一家人,,妹妹不用客气。” 何惠馨暗叹,这个小嫂子虽然没有坏心眼,说起来为人也还不错,但她最大的问题是将外人的看法和说法看得太重,以至于经常为了好名声而苦了自己的家人。像这次的事情,若是翟氏,定然是支持她和离的,而陶氏却觉得家里有个和离回来的小姑子会影响何家的名声,可若是她在谢家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难道何家的名声就会好吗?那时候,恐怕别人都会以为何家没本事,连自家姑奶奶都护不住。 说白了,就是顾头不顾尾,最后委屈的还是自己。 衙门离何府并不远,不一会儿就派人将盖了官府的和离书送来了。 何惠馨捧着和离书,这些天头一次落泪。 “姑姑,你别哭了,以后咱们就好好的过日子,离他们家远远的。”何云旗用自己的帕子为她拭去脸颊的泪水。 何惠馨抱着侄女,哽咽道:“谢谢你云旗,都是姑姑无能,还要你替我担心。”刚才她已经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何云旗笑得开心:“我们是一家人啊。” 是啊,他们是拥有最近血缘的亲人,是可以无条件为对方付出的亲人。 “行了行了,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何老爷子说,其实别人早就看到了他眼角的泪水,只是不点破而已。 偷偷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泪水,何老爷子板着脸说:“你们两个这下放心了吧?剩下的都是大人的事情了,你们赶紧上学去吧。” 何云旗笑嘻嘻地说:“我让忠叔去请假了,今天我哪里都不去,就陪着姑姑。” 他们兄妹心中不踏实,就在家坐等事情落实。 第43章 上门 “那怎么行。”何云旌不同意,“你现在课业重,请一天假就落下好多功课。”她今年下半年就要准备考求是高等学堂了,而且她偏科眼中,一节课都不能落下。 何云旗嘟着嘴不高兴:“我都让忠叔请假了。” “行了,请都请了,就让她在家好好陪陪你姑姑吧。”何老爷子最后决定。 何云旗高兴地抱着何惠馨的腰,向兄长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而何云旌赴日留学的资格快要下来了,所以也不用着急,他还没有跟家人说,私心里想跟家人多相处些日子。 何惠馨摸摸柔软的头发,笑着说:“这次多亏了我们家云旗,你想吃什么,姑姑给你做。” 何云旗说:“先不忙着吃,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呢?” “什么事?”何惠馨问。 何云旗从桌上拿起谢子浚写的那个条子,说:“姑姑的嫁妆还没有取回来呢,还有留在谢家的人,该带回来的都带回来。” 何云旌蹙眉:“这件事要不就怎么算了,咱们家再上门拉嫁妆,肯定还会引起风波的。” 何云旗急了:“不行!这些本来就是姑姑的私产,而且谢爷爷也答应了会换回来的,怎么能说不要!” 何老太爷也说:“嫁妆的确需要讨要回来,不然别人还以为是我们家理亏呢,云旌你去带着这个条子和嫁妆单子,上门将嫁妆要回来。至于陪嫁的下人,想留在谢家的就放了他们的身契,想回来的就都带回来。” 见祖父都如此说了,何云旌命人去衙门里只会父亲一声,自己在家调兵遣将,准备大干一场。 何云旗好不容易闲下来一天,也跟在兄长身后看热闹,见点的人都是强壮的男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 何云旌敲她:“不错什么,别说话。” 过了一会儿,何明哲派了两个衙役回来了,让何云旌带过去压场子。 何云旌想了想拒绝了,此事必然会闹得不愉快,若只是他一个人上门,等事情不可收拾的时候,家中长辈还能从中周旋,不至于让场面不可控制。 要出门的时候,在后院的何惠馨却出来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要亲自去解决。” 何云旗也从里边追了出来:“我也去!” “不准去!”何云旌拒绝。 何惠馨说:“让她跟着一块儿吧。” 何云旌摇摇头,这个姑姑比家里任何人都要宠她,宠的她无法无天,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坐车大概有两刻钟,谢家的大门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何惠馨深吸了一口气,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门房见她回来了,立即上前请安:“二夫人安好。” “嗯,二老爷可在家?” 门房迟疑了一下,见何惠馨看过来,他急忙回道:“昨儿二老爷出去了一会儿,后来换班没看见二老爷回来,大概是没回来吧。”说完,冷汗都留下来了。 谢家上下都知道二房的主子闹和离的事情,若是因为他说了大实话再闹一场,老夫人还不扒了他们的皮。 何惠馨才不管他,带着侄子侄女径直去了自己的院子里。 不等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谢家在家的主子都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谢老夫人哼了一声:“我还以为她有多坚定呢,这不自己灰溜溜地回来了。” 而尹氏正嗑着瓜子,听到消息的时候刚好磕到一个臭瓜子,她呸呸的吐出来,笑道:“怎么自己回来了?难道二老爷没去接她?” 春花说:“约莫是这些天二老爷上门少了,二夫人着急了,这才自己回来了。” “怎么听说还带着娘家侄子和侄女?” 春花说:“大概是让侄子侄女撑腰的。” 尹氏笑道:“看着何惠馨是个聪明人,怎么带两个毛孩子撑腰?要是何大人来了还有震慑力。” 不管这对婆媳如何揣测,这边厢,碧草一声令下:“将夫人房中的衣裳首饰都收拾起来装进箱子里。” 底下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让你们收拾就赶紧给我收拾去,别磨磨蹭蹭的!” 下人们只好各自收拾自己负责的部分去了。 碧草叫来院中的管事方妈妈:“老爷子说要赔给夫人嫁妆,可都准备好了。” 方妈妈道:“老爷子让人拿着嫁妆单子一一补上的,有的补不上就用银子抵了,现在都锁在库房里呢。只是,” “只是什么?” 方妈妈看了一下何惠馨的脸色,说:“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老夫人又命人取走了一部分银票,我们是做下人的,也不敢违拗她的意思。” 何惠馨放下手中的茶杯,笑了:“这才符合谢老夫人的性格,她要不拿我倒有些不适应了。” 方妈妈噤声不语,不知道为何以前软绵绵的二夫人现在竟然说出这种带刺的话,在嫁进来的这些年里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何惠馨也不让她答话,吩咐碧草:“你去点点有多少,回来给我报个数。” 正院的谢老夫人一直派人盯着二房,听说何惠馨正在点嫁妆,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个小娼妇,掉钱眼里了。” 二房里忙忙乱乱地收拾东西,在家的两位夫人竟然都没有出面,不过这样正好,省得他们来纠缠。 何惠馨刚进家门的时候,魏姨娘也接到消息了,都是在后院混的,谁还没有几个眼线,但是她假装没听见没看到,生怕何惠馨头一个拿她撒气。 院子里其他几个姨娘也都缩在自己房间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但何惠馨的行为实在奇怪,魏姨娘问正在给她剥瓜子仁的阿香:”夫人这是怎么了?以前夫人最是看不上这些俗物的,怎么一回来就收拾箱笼?” 阿香说:“大概是觉得男人靠不住,银子才是保障吧。” 这话还是魏姨娘说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今儿爱这个明儿爱那个,只有银子可以给人安全感。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谢子浚最靠不住,以前魏姨娘还私底下偷偷嘲笑过何惠馨太傻,现在好像要精明过来了。 何惠馨的嫁妆被花用的太多,有好多东西就是有银子也买不来的好东西,这些嫁妆都是尹氏给补上的,她只肯用现在东西的价格去补上古董的价格,她粗粗算了一下,除去花用掉的易耗品如丝绸布匹等物,总的下来还亏了三成多。不过就这些她已经很满足了,她原以为这些东西是要不回来了。 而且,库房里存着的大都是占地方的大件,摆在哪里好看的,最重的是箱子里锁着的银票。 等都收拾齐当了,连他们刚刚喝茶的茶具都收了起来,箱笼都摆在院子当中,将从何家带来的下人都召集在了一起。 “各位是跟着我从何家来的,这些年你们在谢府成亲生子,在这里扎了根,如今我跟谢家二老爷和离了,若愿意跟我回何家的站在左边,愿意留下来的站在右边,一会儿我让碧草将你们的身契留下来,我们主仆情谊到此为止。” 一席话说完,整个院子都炸了。 “怎么就和离了?” “原来前些天的谣言是真的,小姐是真的要和离。” 下边叽叽喳喳地讨论开了,碧草不耐烦地说:“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考虑时间,若是现在已经下了决心回何家,现在就可以回去收拾行礼了。” 当即有几个人奔回下人房去收拾行礼,生怕他们家小姐扔下他们不要了。 剩下的人都在观望,何惠馨也不着急,让人去门外叫候在外边的何家家丁。 陆陆续续有人回去收拾行礼,留下的大部分是已经成亲的,有的是嫁了谢家下人,有的是娶了谢家下人,一时间倒是难住了。 炸开的不仅是二院的人,正院的谢老夫人听到消息后,整个人都呆住了:“你说什么?她说要和离?” 下人回道:“二夫人说已经和离了。” “什么时候和离的?我怎么不知道?走!我们看看去。”说完,带着一帮人气冲冲地往二房赶去。 尹氏也顾不得嗑瓜子了,扔下手中的瓜子,也顾不得洗手,匆匆往二房赶。婆媳两个在二房院子门口碰到了。 “母亲,您也来了,弟妹不是发疯了吧?”尹氏问。 谢老夫人烦躁:“我怎么知道!” 等她们进去的时候,碧草已经开始发卖身契了,边发边说:“小姐念在主仆一场,一人再发五两银子。” 那些人本来还忐忑不安,等听说还有银子拿,个个跪在地上感念何惠馨的恩德。虽然谢家的日子并比不上何家,可是他们现在拉家带口的,实在无法割舍。 “何惠馨!你在干什么!”谢老夫人怒火冲天,忍不住大声斥责。 何惠馨站起来,行了一礼:“谢老夫人安好,我与令郎已经和离,这次上门是来取嫁妆的。” 从别人嘴里听到,跟从当事人口中听到,是两种感觉,谢老夫人气得只揉心口:“你说和离就和离了?我儿子可没有同意。” 何惠馨也不恼,从袖子里拿出和离书递到谢老夫人面前,说:“令郎昨晚在万花楼写下了和离书,还按了手印,这上边还有官府的官印,我们和离已经是事实了。” 第44章 夺门而出 谢老夫人自然不信,伸手就要拿过那张和离书,却被何惠馨躲过去了:“谢老夫人还是小心这些,要是弄脏了弄破了,这责任算谁的?” 而谢老夫人心中的确冒出过这个想法,但嘴上却不会承认的,“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我还说你是伪造的呢,你哥哥在衙门当差,造个假还不是个小事?” “令郎写这份和离书的时候,万花楼的姐儿们可都是见证人,不如谢老夫人去万花楼问问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谢老夫人脸涨得通红:“我儿子是不会和离的,只要我家不承认,你就还是我们谢家的儿媳妇?” 何云旗说:“谢老夫人说这话好生没理,官府都盖了官印,您说您不认,有什么关系吗?” “你个小丫头,没大没小的,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你们何家就是这样教养女儿的?”任谁都能听出话里的指桑骂槐。 何惠馨和何云旌正要将何云旗护在身后,谁知道这小丫头往前迈了一步,脸上的笑容甜美灿烂:“我们何家教养女儿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能任由外人欺负而不吭声,若老夫人有女儿的话,是不是也这样教导?” 谢老夫人没有女儿,但尹氏却是有女儿的,尹氏虽然不赞同何云旗出头的做法,但却是赞同她的说话的,自己生的女儿怎么舍得她去了别人家受委屈? 谢老夫人一噎,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难道她要说受了委屈也是自己活该吗? “可身为媳妇就应该相夫教子,贤良淑德!” “难道我姑姑就不够贤良淑德吗?若我姑姑不够贤良,这一屋子小妾是怎么回事?”被她指到的小妾们具都缩了头。 “若我姑姑不淑德,我姑姑的嫁妆又去了哪里?谢家爷爷为何要赔偿给我姑姑这些东西?” 何云旗指着院中的一溜箱笼说。 这些都是不可辩驳的事实,谢老夫人急得不行,却又说不过何云旗,只好耍无赖:“这事你们何家说了不算,等我们家老爷子回来了再说!” 何云旗哪里还等的谢道回来,好声好气地劝道:“老夫人,我们两家也是通家之好,这夫妻缘尽,何必闹成冤家,反目生怨对我们两家谁都不好。再者说,就算是谢爷爷在,也不能无视这和离书,怕是当场就承认了吧。” 谢道的性格,还真如何云旗所说,谢老夫人是他的枕边人,对他的性子了解的更透彻。 见无计可施,谢老夫人的态度已经软了下来。 见婆婆气势下去了,尹氏着急了,她偷偷扯了扯谢老夫人的袖子:“母亲,人可以走,嫁妆不能走。” 谢老夫人一振奋,可不是,既然和离书已签,那也得让她光着身子出去,不然谢家人财两失就亏打发了。而且她相信,何惠馨急着出门,肯定不会给她们太多纠缠的,那将嫁妆留下的胜面就大很多,就算不能留下所有,也能留下大部分。 “何惠馨,既然你非要和离,我们谢家也不强求,你走了我自然能给我儿子聘一个黄花大闺女,可和离是你提出来的,所以嫁妆留下,你走人。” 何云旗无比庆幸昨天让谢子浚写下了归还嫁妆的条子,不然事情还真有些说不清。 这边厢,何惠馨已经拿出了条子,说:“这是令郎写下的归还嫁妆的条子,老爷子和令郎都已经答应了,难不成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要赖账不成?”说完,还瞥了尹氏一眼。 尹氏被看得心虚不已,身子往谢老夫人身后缩了缩,小叔的房里事可不是她做大嫂能掺和的。 “我说留下就得留下,难道你硬抢?”谢老夫人已经开始耍无赖了。 “看老夫人说的,这朗朗乾坤,我们何家都是遵纪守法的人,不会干出硬抢的事情,可若是我们连自己的东西都拿不走,也不是我们何家的做事风格。”何云旗虽然人小,但气势不小。 其实这种事该陶氏这个做嫂子的出头的,但她见和离成定局之后,就借口管理家中琐事为由走了,而让何惠馨自己跟谢老夫人撕的话,等事情传出去不定会被长舌的人怎么说,若谢老夫人有个好歹,这屎盆子就扣自己脑袋上了,倒不如她一个小孩子出面的好,别人要嚼舌根,顶多说一句性子厉害就罢了。 谢老夫人还在滔滔不绝,中心思想就是何惠馨先提的和离,就没有资格要嫁妆,可自古以来,嫁妆就是女子的私产,别说是和离了,就是休妻也要客客气气地将嫁妆退回去了,她这出先提就净身出户的说法,倒是跟后世的离婚有相似之处。 何云旗站了听了一会儿,见她还絮絮叨叨,最后忍无可忍,凑到何云旌耳边说:“哥哥去外边让家丁们在二门等着,我们这就出去。” 何家从来没有这种污糟事,何云旌还是第一次听到泼妇吵架,而且吵架也是单方面吵,一直都是谢老夫人自己演独角戏。 谢老夫人还在说的陶醉,何云旗见哥哥在人群外打了个手势,就知道人已经传了信出去,于是她一声令下:“何家的仆役们,将姑奶奶的嫁妆抬上,我们打道回府!” 仆役们得令,将自己的包袱放在箱笼上,轻的箱笼就两个人抬着,重的就三四个人抬着,闹闹腾腾地往二门走去。 谢老夫人不成想她们一言不合就动粗,急忙让人拦住她们:“都给我拦住了,别让她们出门!” 然而,何惠馨带来的下人不少,准备跟着走的人有一大半,这些人平常都是做活做惯了的,也都明白这个时候不能露怯,一边去推上前阻拦的人,脚下更是不停,眨眼间就出了二房的院子。 谢老夫人来的时候,只带了几个心腹婆子,根本不顶事,尹氏的要要上前帮忙,却何惠馨出声拦住了:“大夫人是要插手二房的事情?若是老爷子回来了,大夫人猜猜老爷子会怎么做?” 这个还用猜,肯定会将她罚一顿的! 虽然钱财很重要,但她以后是要做当家夫人的,脸面比钱财更重要,若是被老爷子罚了,她在谢家就没脸了!想通此处关节,尹氏带着自己人默默退出了。 而其他的谢家下人,见当家夫人都不敢插手,他们有几个胆子敢随意插手?于是,就只剩下谢老夫人的人在孤军奋战。 不等其他人来支援,人都已经走到了二门边。 外院的家丁们更是剑拔弩张。 谢家的护院大都是谢道从军中退下来的士兵,若是以往,何家的家丁肯定干不过,可谢道出门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的士兵,所以谢家外院的防护薄弱的很。 何云旗一眼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家丁,大部分都是谢家的人,心中对兄长挑人的眼光再一次点赞。 “行了,别打了。”何云旗喊了一声。 何家家丁们一听,立即停了手,从内院丫鬟婆子手中接过箱笼,脚下不停歇地往外走。 走之前,何云旗站在谢家的大门口,对正揉着心口的谢老夫人说:“我们何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可老夫人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我姑姑的嫁妆里的古董书画不说是无价之宝,但也不是谁都能买得到的,随随便便一副古画就得上千两银子,可不是这个单子上写的只值几百两。我姑姑的嫁妆总价值大概少了四成有余,在谢家的库房里还有我姑姑一些陪嫁的家具,老夫人不是要让我姑姑将嫁妆留下来吗,这些就当是我姑姑在谢家的食宿费,我们何谢两家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那些大件的家具,何惠馨考虑着出门不太容易,这才放弃的。虽然是自己主动放弃的,但话还是要说明白的,还能反过来用谢老夫人的话堵回去。 早在何家人进门的时候,就有好事的人凑在谢家门前看热闹。谢家是官家,他们不能进去,但守在门口,也能得到第一手的八卦。这不,何家人一出来,就自爆了这么大的一个八卦,人群中顿时议论纷纷,还是不是地对谢家指指点点。 这下子谢老夫人不是揉心口了,而是随时要晕倒,怎奈她顿顿都是好胃口,一时半会儿也晕不了。 何云旌指挥着家丁将箱笼都装上车,跟回来的下人们就自发的找地方坐下,没有地方坐的就在地下走。 更有好事者,偷偷拉着何家的下人打听,何家下人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将谢老夫人所说所做都讲了出来,何云旌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反正自己家占理,省得谢家出来造谣。 不等何家车队回到何府,何谢两家的事情就传遍了全杭州城。 有女儿的人家都对谢家不屑一顾,嫁到婆家相夫教子、孝顺公婆是本分,却也不能随便别人欺负,一时间谢家在杭州城的婚嫁市场上一路走低,原先想跟谢家结亲的人家纷纷打了退堂鼓:谁家那么狠心让亲生女儿去谢家受苦?除非不是亲生的! 什么?你说为什么谢老夫人只针对二房夫人而不是大房夫人? 兄台,你这就孤陋寡闻了,谢老夫人跟大房夫人是亲姨甥啊! 第45章 后悔 回程的马车上,不仅何云旗觉得心中畅快,连何惠馨都觉得多年郁结在心口的闷气终于吐了出来。 “云旗,这次多亏了你。”这个侄女是实心实意的对她好。 何云旗笑着说:“姑姑跟我客气什么。”转眼,她就躺进了何惠馨的怀里,“我想吃饺子了,姑姑给我包好不好?” 何惠馨捏捏她挺翘的鼻子:“一家子都是南方人,怎么你就这么爱吃面食,早上刚吃了馄钝,现在又想吃饺子了,晚上是不是要吃面条?” 何云旗说:“咱们杭州虽然吃食上花样繁多,可吃饺子的机会却挺少的,我听说北方人过节吃饺子有喜事也要吃饺子,今天也是咱们家的好日子,不如也饱一顿饺子庆祝庆祝?” 碧草笑道:“怪道别人都说咱们家大小姐最是聪明伶俐,连想吃东西都能找出一大堆的理由来。” 何云旗说:“这可不是理由,姑姑现在就相当于重生,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是是是,我们云旗说什么都有理,你想吃什么馅的,我回去给你包?” 何云旗想了想,说:“早上吃的虾肉的馄钝,要不我们中午吃鱼肉的饺子吧?” 何惠馨说:“就你吃的精细,跟只猫一样爱吃鱼虾,这鱼肉馅的可不容易弄,先得将鱼刺一点点剔除来,然后将净肉剁的细细的才能包,要是里面有鱼刺的话,可能扎到喉咙。” 何云旗吐吐舌头:“那就不吃了,太麻烦了。” 何惠馨说:“中午来不及了,不如下午我们一块儿准备,等你父亲回来了,正好能吃到热乎的饺子。”何明哲中午是不回家吃饭的。 “好,听姑姑的。” 何老爷子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何云旗只说一切都顺利,就拉着何惠馨跑回警醒堂了。 她实在没胆子跟何老爷子说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何云旌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何老爷子叹道:“别人家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恨不得远远的,就她冲锋陷阵跑到最前边,难道你姑姑这么大的人还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情?就算你姑姑处理不好,不是还有你嘛!” 何云旌说:“她这样做,我大概也能猜到,由她出头,外界对姑姑的诋毁就会少一些。” “可她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这般厉害,以后会吃亏的。” “软绵绵的性子才会吃亏,我倒是觉得她的性格不错,孙家的亲事一定要退掉的,若是男方家嫌弃她的性格,那也不是什么好人家,不要也罢。”何云旌作为妹控,谁也不能说妹妹不好。 “我知道你们兄妹关系好,也不用这么护短吧?”何老爷子不满。 何云旌笑了,笑完就跪了下来。 何老爷子吓了一跳,问:“你这是做什么?” 何云旌说:“孙儿不孝,打算去日本留学几年,原本我有些担心家里的事情,担心您和父亲,但现在看到妹妹小小年纪能维护家人了,姑姑也回来能照顾您了,心中的担忧放下了一半儿,所以才敢跟祖父您说,还望祖父同意。” 何老爷子先听到孙子说要出国留学吃了一惊,转念就想明白了,他也曾是奋发图强的少年,心怀一颗报国的赤诚之心,可这些年的宦海沉浮,让他越来越无望,很多时候他都在想,这个又贫又弱的国家能撑到什么时候?日本的情况他也有些了解,所以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孙子的打算。 眼见着孙子渐渐长大,虽然还没有长成人,但心智坚定,眼睛清澈又坚毅,依稀跟他少年时候的相貌有几分相似,心中感慨万千。 见孙子一直跪着,后背挺得笔直,他叹了一口气:“先起来吧,你有的路是靠你自己走的,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去吧。” 何云旌磕了一个头:“多谢祖父成全。” 何老爷子又叹了一口气,他最近叹气的时候越来越多,大概是真的老了吧。 祖孙两个坐在一起,谈论了一些时局,又谈论了一番日本的发展,倒是让何老爷子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寡言的孙子。 无论外边传言满天飞,谢子浚在温柔乡里只睡到日上三竿。 伸了一个懒腰,又经不住姐儿的痴缠,赏了五两银子,才脱得身出来。 那个姐儿平常接待的非富即贵,一般出手都是十两的赏银,更有财大气粗的五十、一百的赏,所以甚是瞧不起谢子浚。 曾经的谢子浚也是一掷千金的主,但那都是曾经,现在的他手里只有十两银子,去了大烟馆吞云吐雾一番,又让去了酒楼点了几个好菜,吃饱喝足才决定回家从母亲那里抠出些银子来。 只是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总是感觉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的,一回头那些人又不说了,让他一头雾水。 回到家的时候,门口聚着三三两两的人群,看着谢家大门不知道在说什么。谢家大门紧闭着,见他回来了,只有门房上前行了一礼,还欲言又止的。 “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门房说:“二老爷您还是自己回院里看看吧,奴才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谢子浚心中不妙,急忙往自己的院子里赶。 一进院门,就见到几个下人在打扫院子,等他进了屋子就傻眼了,屋子里雪洞一般,只剩下几把椅子和一张架子床,连桌上的茶具都没有了,他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遭了贼了?” 下人们都不敢回话,生怕做了出头的钻子被主子拿来出气。 还是谢子浚的奶娘张妈妈哭丧着脸:“二夫人说跟二老爷您和离了,刚不久带着娘家侄子和侄女将嫁妆都拉走了。” 谢子浚傻眼了,呆愣了片刻,奔回屋子里的梳妆台,见梳妆台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更别说何惠馨平常放贵重物品的小匣子了。 他跌坐在杌子上,此刻才真正开始后悔起来。 一直缩在自己房间里的魏姨娘见他回来了,心中思量着是上前还是不上前,若是以往,她肯定是要上前上眼药的,但现在谢子浚性子越来越暴躁,一言不合就打人,她心中还有有些惧怕的。 但她又想在谢子浚跟前露个脸,然后跟他生出“同甘共苦”的感情来,于是咬咬牙,捏着帕子进了正室。 见了谢子浚,她也不说话,只是跪在谢子浚跟前默默地流泪。 谢子浚现在心中烦躁,一点儿声音都不想听到,但魏姨娘这个样子,倒是让他生出了几分怜惜,“你哭什么?” 魏姨娘抬起头,用练了无数遍的梨花带雨技能,柔柔地说:“奴婢是心疼老爷。” 一句话就说的谢子浚心软了,他拉起魏姨娘说:“现在也只有你会如此说,夫人她,哼!” 魏姨娘目的已经达到,伏在谢子浚的怀里,说:“夫人一点儿都不体谅老爷,这件事传出去,外人不知道怎么诋毁老爷呢。” 这就是魏姨娘的高明之处,她处处贬低何惠馨,但又处处维护谢子浚,让人觉得这就是个爱极了夫君的小女人,对她生不出反感来。 “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绝情。”昨天等三个小崽子出去后就有些后悔,但是两个狐朋狗友拉着他不让他走,只要陪着他们喝酒了,当时心中是抱着侥幸心理的:那三个小崽子就是说说玩的吧, 怎么可能真的送到何府去? 谁知道一觉醒过来,天都翻了过来。 其实,若当时他在现场,何惠馨也没那么容易出门,可是他平日里只知道在外边游荡,家中的大小事情都由父兄决定,后院又有何惠馨管着,他这个二老爷的存在感太低,以至于出事之后,竟没有一个人想着去寻他,连亲娘也没有想起来。 魏姨娘还想再接再厉,就有人来禀告:“二老爷,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谢子浚刚进了谢老夫人的房间,迎头就是一个茶杯扔了过来,他堪堪躲了过去,冲着谢老夫人吼:“母亲,你丢我干什么!” 谢老夫人颤抖着手问:“你说说你干的都是什么事!你要跟何惠馨过不下去了,我也不狠拦着你,反正我们这样的人家再娶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你写什么归还嫁妆的条子,那个贱人将嫁妆都拉走了!” 何止谢老夫人生气,谢子浚更生气,在他看来,父亲让赔给何惠馨嫁妆,就是变相的补贴他,现在银子张腿跑了,他能不气嘛! 但在谢老夫人面前却不能认怂:“给就给了,我们谢家向来一言九鼎,让她拉走就是。” 谢老夫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太过溺爱这个小儿子了,不说他没有兄长做官的本事,还蠢! “你说的轻巧,那可是好几万两银子。”谢老夫人跟谢子浚想的差不多,人是谢家的,银子自然还是谢家的。 “事情已经这样了,能怎么办?” 谢老夫人眼珠子转了转,说:“要不你再把何惠馨接回来?若是你们再成一次亲,说不定何家还会再陪送一些嫁妆。” 谢子浚一听,眼睛都亮了,但又迟疑了:“这个能行吗?” “一日夫妻百日恩,烈女怕缠郎,你多多去何府缠着她,说不得她一感动就回来了,要是不回来,能让他们家出点血也行。” 第46章 鸡汤 谢子浚,这个名字在何惠馨的生命里已经成为过去,两人就是面对面心中连个波澜都掀不起来,她沉声问:“你来做什么?” 谢子浚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点儿脂粉味都闻不到,他拿出在妓院里哄窑姐儿的本事,低声下气地说:“夫人,为夫是来接你回家的。咱们吵了吵了,闹也闹过了,夫人就不要生气了吧。” 何云旗被恶心到了,真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谢二老爷,我姑姑已经跟你和离了,你还上门纠缠是什么意思?” “去去去,大人们的事情,小孩子别插嘴,一边儿玩去!”谢子浚不耐烦地挥手撵人。 何云旗不但不走,反而往前站了一路:“谢二老爷说这话就不对了,我站在自己门口说话,还轮不到别人乱吠吧?” 围观的人一阵哄堂大笑,羞得谢子浚恨不得马上掩面离去,但又忘不了自己的任务,只能强撑着。 若不是谢子浚一直在大门口叫嚣不肯离去,何惠馨连见他都不准备见。 现在的谢子浚早就没有了以前的傲慢无理,若在没有写和离书之前,被这样对待,早就拂袖而去了。 “谢子浚,我们这辈子夫妻缘浅,你和离书都写了,你还上门纠缠什么?” 谢子浚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昨天我是被人激了一下,才犯下了这种大错,夫人大人有大量,别跟为夫计较了。” 何惠馨冷笑:“和离这种大事被人一激就能做出来,可见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我今天就明明确确地跟你说,我不愿意跟你过了,请谢二老爷不要再上门骚扰了。也祝谢二老爷早得佳妇,伉俪情深,早生贵子。” 听在别人耳朵里,没人不夸赞何惠馨的气度的,换做别人,别说祝福对方了,每天晚上不扎小人就是厚道的了。 但听在谢子浚耳朵里,却又有另外一层意思,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后悔死了。 若是早知道今天有这样的羞辱,就是给他金山银山也不会来的。 “好,你这个不贤的泼妇,老子还不要你了,等老子再娶夫人,定然会给贵府下帖子的。” 何惠馨微笑:“我一定会亲自上门祝福的。” 这些天,杭州城的人可算是满足了八卦之心,这大戏一场又一场的,比戏台子上的戏文不知道要精彩多少倍。 下午,何府陆陆续续有人上门关切,何惠馨脸上带着笑,一一接待了客人,然后又客气地将人都送了出去。 一波又一波的不停,何云旗哀嚎:“怎么有这么多的亲戚,我的鱼肉饺子啊!” “你的鱼肉饺子重要,我们不见客了。”何惠馨宠溺地摸摸她的头,然后一行人就去了大厨房。 警醒堂的小厨房炖个汤汤水水的还可以,做这种食物就得到大厨房了。 大厨房现在管事的是李嬷嬷,早就接到了主子的命令,准备了好几条三四斤中重的大草鱼,只片了鱼肉,剩下的鱼骨都丢进砂锅里熬鱼汤。 何惠馨低着头剔着鱼肉里的小刺,而何云旗做不来这种细致的活儿,就在大厨房里晃悠,一会儿掀开篓子看看里面是什么,一会儿打开柜子,翻看着一个个的调料罐子,趁人不注意,偷偷往嘴里扔了一颗冰糖。 其他人其实都看见了,只是不说她而已。 “姑姑,你说为什么谢子浚又上门来?” 何惠馨抬头想了想,说:“大概钱箔动人心吧。” 见自己的猜测猜对了,何云旗满意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要不你出去等着吧,做好了我叫你。”何惠馨见她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何云旗摇摇头,蹦蹦跳跳地走到何惠馨跟前,摇摇头说:“我不走,回去也没什么意思,要不我给你学调馅吧。” 何惠馨想磨磨她静不下来的性子,就让她剁肉馅,将整块的鱼肉都剁成肉蓉才算合格。虽然何云旗静不下心来,但又非常要强,何惠馨随意激了几句,她就咬着牙拎着锋利的菜刀一下一下地剁着鱼肉。等何惠馨点头说可以的时候,何云旗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相较于何家的平静,谢家就没那么好过了。 谢老夫人锱铢必较,在妯娌里是最抠的一个,偏偏她家又是最出息的,原指望着能打个秋风的,在谢老夫人手里都没有讨到好,故而现在见谢老夫人遇到这种糟心事了,就打着关切的旗子,纷纷上门看笑话来了。 金氏是大嫂,开口就不客气:“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不说何家如何对待谢家,单单你花用儿媳妇的嫁妆一事,就让我们谢家在杭州抬不起头来,我们是早就分了家的,可在外人眼里,我们都是一个谢字,你让我们家的孩子以后怎么讨媳妇?”她的大孙子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本来就是个老实木讷的性子,这回被堂叔带累的更难说媳妇了。 谢老夫人气得心口疼,但说话的是大嫂,她也只有听着的份儿。 “要我说,二嫂这事做的不地道,谁家的女儿不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要不说管女儿叫千金呢,谁还不是爹妈说中的宝贝?二嫂不能欺负没娘的孩子。”张氏是弟媳妇,家中有个百般宠爱的女儿,至于孙子,今年才五岁。 对金氏没办法,对张氏就不客气了:“弟妹不要听人乱说,我们怎么就欺负她了?是她自己非要和离的,你二哥还上门赔了两回礼,那贱人端着架子就是不回来,要我说,指不定是外边有人了,所以才非要和离的,还将屎盆子扣在我们头上。别人乱说就罢了,可我们是一家人,难道说我你就能得到什么好了?” 被问的张氏也不生气,笑盈盈地喝了一口茶。 金氏说:“行了,子浚在外边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你不用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别把屎盆子扣在别人身上,老二媳妇的人品我们是知道的,绝对不会做出偷人的事情的。我警告你,这话就在自己房间里说说解解气,千万别去外边胡言乱语,不然,何家也不是吃素的。” 等奚落够了谢老夫人,妯娌两个又结伴走了。 等人都走了,谢老夫人就躺在床上了,对外人说身体不适,不适合待客,将看笑话的人都挡在了门外。 那些人知道她要脸,也不纠缠,大不了明天再来。 怪只怪谢老夫人她自己,平时对上门的亲戚一副高高在上的官夫人架子,也不肯与人结交,就算是没有求到她门上的,她也没有好脸色。 这一躺,谢老夫人就真的病了。 一开始是羞的,谁知道睡了一夜就头昏沉沉的起不来身了。 下人们慌忙去请了大夫来,大夫把了半天脉,丢下一句:“心思郁结,不要多思多算计,再吃几幅药就好了。” 虽然谢老夫人总感觉大夫话里有话,但又不敢得罪了大夫,只好躺在床上修养。 这回是真不能见客了。 谢老夫人这一病,最苦的就是尹氏了,她又要管家,又要侍疾,忙得脚不着地,还得承受着谢老夫人突然爆发的脾气,没几天她就瘦了一圈。自从尹氏进门后,就顿顿肥肉大鸭子,原本细条条的身形早就没有了,等生了谢研匡之后,这身的肥肉就顽固地长在她身上。 尹氏站在穿衣镜前,忧愁地对春花说:“我这几天都瘦了一圈了。” 春花嘴角抽了抽,心中腹诽:就您这身肥肉,再瘦三圈都比我胖。但她没有那个胆子,只好心疼地说:“就是,我们看了就心疼,我这就让厨房给夫人炖一只鸡,给夫人好好补补。” 尹氏满意地点点头:“这些丫头们,就你最懂事了。也不用再新作,你去厨房看看给老夫人炖的鸡汤好了没,要是好了就盛一碗给我。现在家里的钱被何惠馨带走了大半,以后我们都得勒着裤腰带过日子了。” 春花是谢家的家生子,其实心里特别瞧不上尹氏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人,不仅性子不好,人还小里小气的,她忠心耿耿地为她办事,平日里连个赏都没有,全府上下都知道二夫人是大方的,就算为二夫人办一件小事,都会得到一些赏,不拘是银子还是东西,都是主子给的体面。 就像这回,谢老夫人一个老人家肯定吃不下一整只鸡,鸡汤不过喝个小半碗就不喝了,剩下的都是下边的人给分了,尹氏说这句话,就是要将整只鸡都拿过来了。 到了厨房,春花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问:“老夫人的鸡汤可炖好了?” 厨下的人急忙上前说:“都炖好了,还在灶上温着呢。” “那你盛出一碗来送去给老夫人,剩下的派人跟着我送到夫人那里去。” 厨房的人通常都是白白胖胖的,就是因为有主子们一样的东西滋养着,不胖才有鬼。 负责炖汤的婆子撇撇嘴,跟同伴说:“那位的毛病又反了,看来我们今天是没得喝了。” 同伴怼怼她的胳膊,说:“你小声点儿,外边还有人等着呢。” 婆子就是再不开心,主子的命令是不敢违拗的,她背对着门,迅速地舀了两碗鸡汤,同伴更加迅速地藏在柜子里。然后婆子才慢悠悠地拿出主子们用得碗,舀了一碗放在托盘里,剩下的连汤带肉倒进一个瓷盆里。 第47章 惩罚 春花伸头看了看瓷盆里的东西,皱着眉问:“怎么就这么点儿?” 那婆子赔笑道:“炖的时间长了,水都耗没了。” 春花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搞的鬼,下不为例。” 那婆子点头哈腰地赔着笑,将人送了出去。等人走远了,同伴已经端出两碗鸡汤来,说:“还是你机灵,不然我们可一口都喝不着。” 婆子喝了一口浓香的鸡汤,对同伴说:“你财大夫人会不会将所有的鸡肉都吃光?” 同伴笑道:“这还用猜?大夫人哪次不是将鸡肉吃光,鸡汤喝光的?按理说,大夫人不算大家闺秀,也算得上小家碧玉,怎么连汤渣都能吃光?”对于讲究的人家,熬汤剩下的肉只能算汤渣,是要扔掉的。 婆子嗤笑:“还小家碧玉,就是个破落户!” 虽然尹氏对送上来的料的多少有些不满,但一点都不妨碍她吃肉喝汤。 正吃的嘴角流油,就见谢子然怒气冲冲的进来了,见她正扯着一根鸡腿吃,他端起瓷盆扣在了尹氏头傻女:“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告诉我,二弟去账房支家产是怎么回事?” 尹氏还保持着药鸡腿的姿势,被一盆热乎乎油腻腻的鸡汤浇了个透,等反应过来,她嗷的一声将手中的鸡腿扔了出去:“你个杀千刀的,我跟你拼了!” 谢子然一个闪身躲过鸡腿,然后钳制住尹氏打过来的手,骂道:“你个败家的娘儿们,我们谢家早晚让你给败完了。” 尹氏被抓住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伸出来要打,也被谢子然抓住了:“你别撒泼,将事情给我说清楚。” 他今天在外边应酬,有同僚跟他说谢子浚的事情,还说他们谢家豪富,能任由着二十好几快三十的二弟跟些毛头小子一样寻花问柳,出手甚是阔绰。 开始他是不相信的,自从何惠馨回了何家,他家二弟就到处化缘,现在何惠馨和离回娘家,他更不会有钱,于是打听了谢子浚在哪里,他要亲自问问钱是从哪里来的。 谁知道一问,才知道是谢子浚从账上支的,是所谓的“家产”。当时他就气炸了,恨不得将谢子浚打一顿,但一想到母亲对二弟的溺爱,就不敢下手了。 尹氏狡辩道:“是二弟自己写的条子,说这些以后从分的家产里扣除的。” “蠢货,蠢货,现在还没分家,就算是二弟写了条子,母亲也能赖掉的!” “不能吧?都有二弟的手印呢。”声音里却有些迟疑。 谢子然哼了一声:“怎么不会?连退换给何家的嫁妆都打算赖掉,二弟的条子我猜九成会赖掉。” 尹氏目瞪口呆,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不过依她对婆婆的了解,还真有可能做出赖账的事情,想通了此处关节,她就待不下去了:“我这就去把银子追回来。” “都给出去的,你还想追回来?”那怎么可能。 “那就这么让他花出去那么多银子?”尹氏有些不甘心。 可不甘心又如何,谢子浚拿到银子就花光了,他又没有产业,能从哪里挪银子? 谢子然长叹一声:“不这样又如何?二弟他肯定是拿不出银子的,这事还不是赖你?” 涉及到银子,尹氏懊悔的不行,也顾不得报泼鸡汤的仇,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谢子然说:“若以后二弟再拿条子支银子,你千万千万不能给他。” “我知道了,不用你叮嘱。”休想再从她手里拿走一文钱。 就这样,谢子浚被断了银子,烟瘾上来了,恨不得满床打滚抽搐,他哆嗦着对魏姨娘喊:“快拿条子支银子啊!” 魏姨娘吓得跪在地上啜泣:“不是奴婢不去,是账房不给呀。” “以前都是给的,怎么这次就不给了?是不是你在敷衍我?” 魏姨娘说:“奴婢哪敢敷衍老爷,奴婢心疼都来不及,可账房说了,再也不给老爷支银子了。 谢子浚娇生惯养了近三十年,以前有老娘宠着,后来有媳妇惯着,就是老爷子逼着戒大烟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受过。身上像蚂蚁咬着一样痒的难受,有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 艰难地抬起头,见魏姨娘头上插·着一根纯金的簪子,造型精致,赢得屋里都亮堂了许多,一眼就是何惠馨的东西。 这根金簪子还是谢子浚从何惠馨首饰盒子里顺出来的,是何惠馨最喜欢的一根金簪,被他扭头给了魏姨娘。虽然何惠馨气得不行,但也不能跟一根姨娘争东西,太掉身价。 这件是内造的好东西,虽然不是很重,但胜在做工精致,是当年宫中赏出来的。魏姨娘也喜欢这根金簪,价值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从正室头上拔下来插到她头上的,她在意的是这份恩宠:你是正室又如何,东西和人不都是我的? 谢子浚命令道:“你去将这根金簪拿出去当了,再让阿皮给我买些大烟回来。” 魏姨娘立马捂住金簪:“这可是老爷赏给我的,不能当啊。” 谢子浚才不管这些:“你也知道是我送的?我现在命令你给我去当了!”说完,竟挣扎着要起来抢。 魏姨娘迅速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老爷别急,我这就去当。” 出了房间,她摸摸头上的金簪,实在舍不得,像她这种身份的,哪里有资格得到宫里的东西?咬了咬唇,她回到自己房间拿了三锭银子,想了想又放进去了一个,再捡一块碎银子,让阿香给外院的阿皮送去,还交代她如此如此说。 阿皮已经到了婚配的年龄,他看上的就是阿香,所以阿香教他如何,他就如何做。在外边转悠了一圈,进了大烟馆买了些大烟,碎银子就进了自己的腰包。 晃晃悠悠地往府里走,谁知道快到大门口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手中的纸包就掉在了地上,他看都不看是谁就骂骂咧咧:“瞎了你的狗眼了!” 车帘唰得掀开了,阿皮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就跪了下来:“老太爷。” “你怎么在这里?那个纸包里是什么?” 阿皮哪里有胆子说是大烟,哆哆嗦嗦地说:“是奴才给自己买的草药。” 谢道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有鬼,令人去将纸包见过来,他打开一看,肺都要气炸了:“这个孽畜!我都走了三个月,他还没有把大烟戒掉!这个狗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我绑了!” 谢子浚没有等来解烟瘾的大烟,等来的却是怒目而视的老父亲。 “父亲?!你怎么回来了?”谢子浚叫的声音都破了。 谢道阴笑一声:“怎么,现在谢府是你谢儿老爷当家了,我都不能回自己家了?” 谢子浚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我回来的不是时候了?老夫可是耽误谢二老爷的大事了?” 谢子浚恨不得给亲爹磕上几个头。 见他那副不成器的样子,谢道就恨得牙根痒痒:“给我绑了,送祠堂里关着!” 闻讯而来的谢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赶到了祠堂,见谢道威严地站在祠堂中,她竟然有些心虚,但现在不是心虚的时候:“你回来了?老二又犯什么错了,你将他绑着关在这里?” 谢道哼了一声:“你这个好儿子真是听话,我走之前是怎么说的?让他戒大烟戒大烟,怎么就没有人听我的!你这个做母亲的就是这样教养儿子的?” 夫妻多年,谢老夫人听出丈夫是真的生气了,只好辩解道:“这也怨不得子浚,都是下头人撺掇的。”这就是要找替死鬼了。 谢道说:“是阿皮的错?那我现在就打死他。” 护卫们得令,不到二十棍就打死了一条人命,偏偏行刑的时候就在祠堂外边,在里面的人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谢子浚不觉的痒痒了,他觉得屁股疼。 “行了,刁奴解决了,现在轮到你了。” 谢子浚被看得只往后缩,他这个爹可是行伍出身,不知道杀过多少人,下手是相当的狠。 “你不能打他!”谢老夫人惊叫一声,扑了过去。 谢道笑了:“谁说我要打他了,我不打他,但也不能放过他,今天就让他在这里戒大烟,谁也不能放他出去。” 谢子浚悄悄吐出一口气,只要不打他什么多好说。 不过,这种侥幸只坚持了一刻,浑身又被那种奇痒的感觉包围了,还不如被打死呢! 派人将祠堂守好,谢道这才回了正院。 自从进家门,他连一口茶都没有喝,此时边喝茶边问:“何家现在怎么样了?我在二房没有看到惠馨,难道还没有回来?” 谢老夫人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她不愿意回来,子浚上门还被她羞辱了一番。” “那是他活该,我要是振理,就把你那个宝贝儿子打一顿扔出去。” “子浚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谢道哼了一声:“我宁愿不要他这样的儿子,都快三十了,文不成武不就的,以后你别管他,我亲自管教。待会儿你让人准备些礼品,我明天去何家将人请回来,但愿以后他们两口子能好好过日子,别再让我操心。” 第48章 莲花图 谢老夫人支支吾吾地说:“我看没必要吧。” 谢道将眼睛一瞪:“你最好老老实实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给我说清楚,不然别怪我对你儿子不客气!” 谢老夫人唬了一跳,还要隐瞒,见谢道满脸怒气,只好不情不愿地说:“前几天子浚已经和离了,何惠馨还派人回来大闹了一场,将嫁妆都抢走了。” 谢道大吃一惊,随机吼道:“我走之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一个个不将我的话听进耳朵里,倒让我给你收拾一个个烂摊子!” 谢老夫人说:“子浚也不是故意的,这不被人一激,就写下了和离书,谁知道那三个小崽子真拿着和离书送给何府了。” 谢道急忙问是怎么回事,于是谢老夫人将谢子浚那天在万花楼的事情说了一遍。 谢子浚觉得很丢脸,就极力将责任推给何云旗三个人。 也只有谢子浚母子觉得是巧合,谢道一听就知道这是被人设计了,他叹道:“你就天天惯着他,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三个人那么巧的被子浚碰到了?人家就是冲着他去的!” 谢老夫人咬牙切齿:“我就知道何惠馨这个贱·人不是好东西,敢让人算计我们子浚!” 谢道哼了一声:“那也是他活该,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被几个小孩子骗过去,说出去丢我的脸。” “不行!我这就去何家找他们去!他们这是欺骗!”她的好几万两银子啊! 谢道连嘲笑都懒得嘲笑:“你给我消停点儿吧,木已成舟,以后就算是在外边遇到何家人,也都给我客客气气的。” 谢老夫人尤自不平:“那她们硬闯谢家的事情怎么算?” “怎么算?什么也不算!那些嫁妆本来就是要赔给她的,肯定是你阻拦了!以后再也不许提这件事了!”此事就此了结,或许是对两家都有理的做法。 谢道迈着疲倦的步子去了前院的书房,顾不得洗漱休息,提笔给何老爷子写了一封道歉信。 何老爷子接到信之后,看过一遍后就放在了一边。 虽然儿子房里的事情做公公的无法插手,但住在一个家里,他什么大家长难道就不知道吗?不过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息事宁人罢了,反正受欺负的不是他的孩子。 隔阂还是出现了。 不过他们都是人老成精的,能不撕破脸就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此事终于尘埃落地,何惠馨又过上了出阁前的千金小姐的日子,平日里不是写书下棋,就是种花养鱼,生活惬意的很。 陶氏心里不舒服,之前小姑子说会去别院住着,可现在根本就不提这一茬,就算是提了,老爷子和何明哲就会挡回去,是以还让何惠馨在何府住着,连出去赴宴,她都感觉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让她非常的难为情,往往都是坐一坐就走了。她出身低微,在这些官家太太里本身就自卑,所以处处端着架子,一言一行都严谨客套,让人无法亲近。 其实,出了迂腐的人家,大部分人都觉得何家做的对,虽然和离之事并不光彩,再嫁也没有初嫁嫁的好,大部分是填房和续弦,不过若是任由别人欺负自己家的姑奶奶,他们这些人以后也都别混了。 而且,为难女人的大部分是女人,最理解女人的也还是女人,她们这些人中间大部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伉俪情深的也有,但水火不容的也多,或许年轻的时候有过和离的念头,不过想想家人想想孩子,只得无奈放弃。如今出了一个胆子大敢和离的,她们心中是十分羡慕的,而且因为同病相怜的关系,对何惠馨更加有好感。 这天,有位夫人见了陶氏,就开口提亲:“我是帮我娘家侄子提亲的,说句托大的话,我娘家也算是耕读世家,娘家侄子今年二十九岁,前年老婆一病没了,只留下个五岁的女儿,我侄子现在已经考取了举人,如今正在家闭门苦读,等着下一科考进士呢。” 这位夫人娘家姓梅,门第不高但家中子弟各个成器,家风是出了名的好,而且据说家里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屋里干净的很。 陶氏听的颇为心动,她年纪只比何惠馨大一岁,但何老夫人早逝,所谓长嫂如母,yo由她出面给何惠馨说亲事也说的过去。 回到家,陶氏就跟何老爷子和何明哲说了此事,两人都对这门亲事比较满意,就让陶氏去跟何惠馨商量。 谁知何惠馨一口就拒绝了:“多谢嫂子关心,可我现在还不想嫁人,这事以后再说吧。” 陶氏没想到这么好的亲事还有人往外推,说:“妹妹,这梅家长孙是个上进的,而且前边只留下个女儿,你进门就是主母,等生了儿子就站稳了脚跟,现在这杭州城里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好人家?”倒是也有别人要跟何家攀亲,可那些人不是想攀附何家,就是贪图何惠馨的嫁妆,更有的人品连谢子浚都不如,这些人家她在家里提都没提,就怕别人说她不安好心。 何惠馨给她续了一杯茶,说:“我知道嫂子是好意,但我刚从婚姻的坑里爬出来,现在还心有余悸,所以这两年暂时不考虑再嫁的事情,等以后再说吧。” 陶氏说的口干舌燥,结果铩羽而归,心中纵是不满意,也不好带到脸上来:“那妹妹好好想想,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 等陶氏走了,何惠馨说:“探头探脑的,就是瞎子也能看到,快出来吧。” 何云旗笑嘻嘻地从窗台下露出一个笑脸:“姑姑眼里真好,母亲就没看见呢。” 何惠馨笑:“她是背对着窗子,难不成脑袋后边长了眼睛了?” 何云旗不进来,就趴在窗子上问:“姑姑为什么不同意,听着那家人很好啊?” 何惠馨叹口气说:“那些都只是表象而已,有的人外表光鲜的很,但是里面早就烂了,也就一身光鲜的皮囊迷惑人眼罢了。若我以后再嫁人,定要亲自考察考察这个人的人品,眼见才能为实。” 何云旗歪着头:“那要不我们找个机会去考察考察,万一是个很好的人呢。“ “算了,我现在真的不想嫁人,这句话倒是没有骗人,也没得耽误人家。” 何云旗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何惠馨一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不定想着什么鬼主意呢。 “你给我老实些,别出去惹是生非,好好给我看书去,这可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读书机会,可不能糟蹋了。” 何云旗辩解道:“我可什么都没想,姑姑不要冤枉我。反正我多努力也考不过韩春江,也不会输给徐谦章,学不学都一样。” 这些年,韩春江一直霸占着第一的名次,她是万年老二,徐谦章而恶魔名字看心情。 “难道你学知识是给别人学的?学海无涯,人往往不是跟别人比,而是跟自己比。你要是闲着,不如教我说英文吧。” 何云旗一听就来劲了:“好啊好啊,姑姑学会了英文,以后说不定会出国留学了。” 何惠馨说:“就我这年级还出去留学呢,语言不通,生活习俗更加不同,不得在国外饿死?” “这有什么,我们英文老师是美国人,他经常会给我讲一些美国的人和事情,姑姑想听我回来就就讲给姑姑听。” 于是,何惠馨的英文课就开课了。 这天,何惠馨带着丫鬟出门准备买只钢笔,学英文还是用钢笔好,用毛笔写那些字母,写出来都是一大坨,根本看不清楚写的什么。 现在的杭州城里外国人不少,随着他们脚步而来的就是这些稀奇的西洋玩意儿,毕竟是漂洋过海而来的,一只好的钢笔价值不菲,也不是随便一个墨斋就会有的。 何惠馨今天要逛的就是杭州城里最大的六堂斋,何家平时用的笔墨纸砚,大部分都是六堂斋老板亲自送到何府的。她在家闷了好多天,想出来透透气,就只带着一个丫鬟一个车夫,低调地出门了。 一进六堂斋,何惠馨就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六堂斋不仅售卖笔墨纸砚等文房用品,也有一些人会将书画寄存在这里卖,而六堂斋只抽取少量的佣金,但想进六堂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许是上好的作品才有资格挂上墙。 吸引她眼球的,正是最中间的一副荷塘图。 何惠馨也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四艺中最爱也是最擅长的就是画画了。但擅写意,但墙上的这幅工笔画的惟妙惟肖,跟真的一样。 莲花,在中国人眼里,是一种洁净的植物,更多的人认为写意才能表现出它的高洁品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用工笔画出来的荷花,竟然有一种独特的美,她一时间竟看呆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人站在她身后,目光也死死盯着墙上的莲花图。 何惠馨有所察觉,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而那人就眼睛死死地盯着墙上的画,一眼都没有看向面前的何惠馨。 第49章 赔礼 “掌柜的,这莲花图我买了,包起来吧。”何惠馨跟伺候在一旁的掌柜说。 石掌柜白白胖胖的,像个弥勒佛,他笑眯眯地说:“何小姐有眼光,此画的主人最擅长画莲花,什么含苞待放的、盛开的,红的、粉的、白的,什么颜色的都有,有一回画了一副莲叶图,离老远还以为是一片荷塘呢,看着就凉快,一个富商夫人怀了孕连冰盆子都不管用,那富商买回去后挂在卧房里,他夫人竟然不觉得热了,可见画的有多逼真。” 何惠馨笑道:“恐怕还是那冰盆子的功劳,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 石掌柜刚要亲手将画摘下来,就被后边的男子拦住了,那男子说:“在下也喜欢这幅图,敢问这位小姐能否割爱?” 何惠馨看了他一眼,三十多岁的年级,长得还不错,是那种端正正派的长相,不过就是脸上有些书呆气。她说:“这幅画是我先看到的,也是我先开口要买的,这位先生应该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吧?” 那男人有些局促地搓搓手,他是第一次求人,更是第一次跟家人以外的女子说话,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何惠馨早就看到他通红的耳朵,心中暗笑,竟然起了捉弄之心,“让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补给我一副其他的画。” 梅汝安环视了一下墙上挂的其他的画作,没有一个能入眼的,于是说:“小姐肯割爱在下感激不尽,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不如我画一副新画送给小姐做谢礼。” 何惠馨说:“那也行,还请石掌柜借用一下画具。” 梅汝安说:“既然是谢礼,自然不能随便了,不如给我三日时间,我画完了再送到这里如何?” 这下倒是吊起了何惠馨的好奇心:“你也会作画?” 梅汝安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是谢雕虫小技。”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三天后这个时间来取画。”她倒要看看这个人能画成什么样子。 从活计手里接过刚才买的蘸水钢笔,何惠馨就要往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要进来的人撞了一下,她“啊”了一声身子歪在一边,头上的闱帽也被撞掉了。 梅汝安正沉浸在得到新画的喜悦之中,突然间听到一声叫喊,他扭头一看,正好看到何惠馨的侧脸。那是一张恬静美好的脸,外边的日头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形成一层柔柔的光,他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何惠馨急匆匆捡起地上的闱帽戴在头上,又脚步匆匆地走了。 “唉,傻小子,回神了!”石掌柜的手在梅汝安的面前晃了晃。 梅汝安回过神后又觉得不好意思,她还是第一次盯着一个女子看,还看得这么痴迷。 石掌柜还是笑呵呵的样子:“别看了,再看你也没戏。这可是前浙江巡抚的掌上明珠,就是刚跟夫家和离的那个何家小姐,我看你的年纪大概也娶亲生子了吧,就算人家是被休回家的,也不可能给你做二房的。” 听到何惠馨的身份之后,梅汝安呆滞了片刻,而后欣喜若狂。 回到家后,他坐在桌案前,拿起一本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那个倩丽的身影。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他一筷子一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不知道在想什么。 五岁的梅若寒吃完自己碗里的米饭,见父亲碗里的米饭并没有少多少,就板着脸训道:“爹爹,你又不好好吃饭!” 梅汝安抬头对女儿笑笑,然后说:“是爹爹错了,爹爹这就好好吃饭。” 吃了两口饭后,梅汝安突然说:“娘,帮我去何家提亲吧。” 梅家二老被惊得手中的碗都要掉了,他们这个儿子是个书呆子,儿媳妇已经走了快三年了,他们也为他找过几个合适的姑娘,可他都以女儿小为理由拒绝了,这个何家小姐的事情也听说了,姑奶奶曾经会娘家的时候提过,觉得跟自家儿子很般配,于是就让姑奶奶去上门问问何家的意思。孙女年级还小,相处几年就能熟悉了,这事儿可由不得他做决定,梅家总不能断了香火。 “你之前不是不想娶吗?怎么现在又想娶了?你姑姑去问过何家夫人,这么多天没消息,应该是人家看不上咱们家吧?“梅老夫人说。 梅汝安急道:“她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之前她遇到那样的事情,这次总得给人家一些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娘你帮我亲自去一趟何府吧,也算是我们的诚意。” 梅老爷子和梅老夫人相视一眼,问:“你们是不是已经见过面了?” 梅汝安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今、今天见了一回。” 怪道呢,原来是一见钟情。梅老夫人心中暗笑,原来他们家的儿子也有情窦初开的时候,她清清嗓子说:“让我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不能保证就一定能成功。” 梅汝安说:“她是个好女子,瞧不上我是我自己无能,没有关系的。” 梅老爷子道:“既然你有娶亲的意思,我们自然支持你,可若寒你要跟她沟通好,小孩子最敏感,别让她觉得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梅汝安说:“我晓得的。” 而梅若寒一直绷着小脸坐在一旁听着大人们的讨论。 放下碗筷,梅汝安牵着梅若寒的小手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将梅若寒抱到椅子上,梅汝安就坐在她面前问:“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梅若寒歪着头想了想,问:“若是娶了后娘,后娘生了弟弟妹妹,爹爹就不要我了?”说着,大大的眼睛里包了一泡眼泪。 “就是爹爹有了别的弟弟妹妹,你也是爹爹的孩子啊,爹爹怎么回不要你呢?若寒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娘亲疼你吗,爹爹要娶得女子也会将若寒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你要相信爹爹的眼光,明天我画一副画给若寒看看好不好?” 小孩子到底好骗,就是再早熟的小孩子也抵挡不住母爱的诱惑,半晌,点点头答应了。 梅汝安高兴极了,父女两个又絮絮叨叨聊了半夜。 第二天,梅老夫人就将梅氏请了回来。 “嫂子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 梅老夫人说:“是有事,还是个大事。” 梅氏奇道:“什么大事啊?” 梅老夫人笑道:“你那个书呆子侄子终于开窍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见了何家小姐一面,就迷恋上了,非让我上门去提亲呢。” 梅氏道:“上次我是给何夫人提过,不过这么久了,大概是他们家不乐意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然早就跟你透露一些消息了。” 梅氏蹙着眉,说:“那到也不一定,就我知道的,就有好几家上门提亲的,这二婚的比头婚的还好找,说不定他们在几家中挑拣呢。” “拿到也有可能,我是从来不出去交际的,这事还得拜托妹妹在其中周旋一番。”梅氏拜托道。 “嫂子跟我客气什么,汝安也是我亲侄子,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守着若寒过。” 姑嫂两个商量一番,由梅氏在家办个宴,邀请陶氏跟梅老夫人一块儿参加,两家一块儿见见面,亲自谈一谈,说不定事情就成了。 梅汝安答应了梅若寒要画一副小像,但又答应了何惠馨画一幅画,三天画两幅有些吃力,他犹豫再三,最终选择先画了小像。 画完了,就请梅若寒来看,她看了半天,说:“很漂亮。” 梅汝安笑道:“我的小若寒也漂亮,以后你们娘儿俩站在一起,更漂亮。” 终于,梅若寒的脸上有了一个笑容。 给何惠馨的赔礼,他想了一夜,最终决定画一副梅香图。这样,两幅画中就隐含了他们两个人的姓了。 将近而立之年的男人发起春来,是非常可怕的,院子里的下人这两天能时不时看到主子突然露出一个蜜汁微笑,倒是吓得他们恨不得绕到而走。 开玩笑,一个板正的人突然间这么萌,真是太吓人了! 到了约定的日子,梅汝安小心翼翼地将画收起来,又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许多。 何云旗知道姑姑有个约定,也特别想知道那个呆子长什么样,就死皮赖脸要跟了来。 “哪都有你!”何惠馨戳戳她的头,但还是随了她。 到了六堂斋,梅汝安已经在里面候着了,见人进来了,急忙上前迎接:“何小姐里边请。” 何惠馨一怔,想到可能是老板告诉他的,也没当回事。石掌柜还记得他们的约定,也站在旁边看热闹。 “你的赔礼呢?”何惠馨直接问。 梅汝安摊开画作,说:“这就是我给何小姐的赔礼,还望何小姐喜欢。” 何云旗凑上去,一看就能知道此人画技非凡,她赞道:“画的不错啊。” 梅汝安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他挠挠头说:“何小姐和这位少爷喜欢就好。” “其实,你的水平还在那副莲花图之上,为何非要跟人抢一幅不如自己的画?” 梅汝安说:“多谢何小姐抬爱,学海无涯,莲花图的作者笔触非常细腻真实,就如真花一般,说实话,我当时是被作者的画技震撼了,所以才舔着脸请求何小姐割爱。” 第50章 想娶 何惠馨没成想倒得了一副好画,笑着卷起来说:“既然是作为谢礼,我就不客气了。” 拉着何云旗就走,剩下呆呆地梅汝安呆呆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 回城的马车上,何云旗摸摸下巴,语出惊人:“这个书呆子不会是看上姑姑了吧?” 何惠馨拍了她一巴掌,“别胡说。” 何云旗笑嘻嘻地说:“姑姑难道没看到他那副样子?想看姑姑,又恪守礼节的不去看,可又实在想看,就时不时地瞄上一眼,真是笑死我了。” 何惠馨苦笑,她就是看见了,才急匆匆地出来了,她清楚自己的名声并不好,又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跟一个男人说话,要不是六堂斋人来人往的,她也不会前来,生怕带累了家里的名声。她不要紧,可侄女以后还是要嫁人的。 “我是不会再随随便便再嫁的,不过见了两次面就这个样子,况且他的年纪恐怕都当爹了,分明就是个登徒子。” 何云旗装模作样地叹气:“可怜那个呆书生了,被姑姑迷得神魂颠倒的,谁知道别人把他当登徒子,一腔真情都付诸沟渠了。不过看他那副呆样子,不像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啊,而且就算他见一个爱一个,就凭着那副呆样,谁会喜欢他?” 何惠馨一想,就笑了,那书呆子什么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要不,我去查查这个人,要是是个好的,姑姑不妨考虑考虑?”何云旗提议。 何惠馨伸手拧住何云旗的耳朵:“你个臭丫头,出去上几年学,本事到是大得很,连大人的事情都敢管?上次那是侥幸成功了,被人发觉了打一顿都是轻的。以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去上学,再敢乱揽事,我就抽你屁股!” “哎哎哎!疼!快松手!”何云旗急忙要解救自己的耳朵。 这次何惠馨是下了狠手,非要让她吃这个教训不可:“说,你还敢不敢了?” 为了自己的耳朵,何云旗只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再也不敢了,姑姑饶了我吧。” 松开毒手,何惠馨还警告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是违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何云旗泪眼汪汪,明明她是被逼着答应的好不好! 见她老实了,何惠馨暗暗叹了口气,她这个侄女聪慧伶俐,又足智多谋,可毕竟没有母亲的教养,又加上在外边野了几年,做事横冲直撞全凭自己的心意,若现在不教她,以后会吃大亏的。陶氏虽然没有苛待何云旗,但也不会认真教养的,她的全付精力都投在了自己儿子头上。 她对陶氏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多少反感,她在娘家与陶氏相处的时间很短,想有矛盾都没有机会。但就在她出阁前几天,她去正院看何云旗的时候,发现正院的人都快走光了,只有何云旗一个人在自己的屋子里玩,身边只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守着。一问,才知道陶氏带着人回娘家了,一院子的人被她带走一半回娘家撑场面,剩下的其他人偷奸耍滑多清闲去了。 那时候,侄女也才四五岁大,就跟现在的何云泽一般大,她竟然就留一个小丫头伺候着,可见是没有真心。她当时才发现 ,陶氏这个人最自私自利,对她有利的她才会用心结交,对她可能造成威胁的,就冷漠对待,在外人面前还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实则是披了一张伪善的人皮。 就是从那天起,她亲自指派了秋香来伺候侄女,还让侄女从正院里挪了出来,免得被陶氏影响了性情。 好在家里的男人们都异常疼爱这个姑娘,何云旗又是豁达的性子,对于陶氏的冷漠并不放在心上。可就是因为家人都宠爱,又没有女性长辈拴着她,她才会越来越野。既然她已经归家了,以后这个母职就由她代了。 一路上,何云旗都委委屈屈地揉着自己的耳朵,何惠馨也不理她,任由她自己生气去。 回到何府,午饭已经摆了上来,何云旗一见到何老爷子,就委屈地扑倒他身上告状:“祖父,姑姑她拧我耳朵!” 何惠馨板着脸训斥道:“都是大姑娘了,成什么样子!”说着,从何老爷子背上将何云旗撕了下来。 “你看你看,姑姑就是这样对我的!” 何老爷子瞪了女儿一眼,拉过何云旗说:“我看看。” 何云旗急忙将耳朵伸过去:“你看,都红了。” 何惠馨好笑,明明是她自己揉红的,现在竟然来告状,但这个锅她不背:“明明就是你自己揉红的,还要意思赖我?” 何云旗耍无赖:“难道姑姑没拽我耳朵?刚刚你拽的时候就是这么红,我揉是为了保持案发现场。” 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地小姑娘! 何老爷子在中间和稀泥:“肯定是你做什么错事了,你姑姑罚你应该!” 说的何云旗一阵心虚。 而后,何老爷子对何惠馨说:“你也是,想教育侄女不会好好说教啊,非得动手?” “我不动手她不长记性,父亲,这事儿你别管,这个教训她吃定了。” 何云旗也知道这次是她做的不对,告完状就老老实实地认错了。 过了几天,陶氏就就到梅氏的帖子,她一下子就猜到了宴会的目的。之前在小姑子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心中着实存了不少气,想着立即去回绝了梅家,可心中又觉得梅家这门亲事再好不过,错过了这家,说不定以后的还不如梅家,到时候,小姑子就要长住在家了。 正如何惠馨想得那样,陶氏虽然不算是坏人,但并不会为别人多考虑,也不会将何明哲、何云泽之外的何家人当做一家人,只有他们一家三口有血缘关系,其他人都没有。她能与其他人和平相处,也仅限于没有利益冲突,而且,何云旗兄妹对异母弟弟非常好,这才维持住了平稳的关系。 可何惠馨不一样,她的存在对于陶氏来说,是一种耻辱,只有嫁了人才能洗刷这种耻辱,所以她才积极地要将何惠馨嫁出去。 她思忖着,这次大概是梅氏要问她要结果了,收拾停当,就带着飞柳去赴宴了。 因为是为了娘家侄女,梅氏就在自己陪嫁的嫁妆里选了一处宅子待客。 一路上,陶氏一直想着如何将梅氏拖延住,好再争取一些时间。 谁知道到了地方,是梅氏和一个老妇人一起来迎接的,她正纳罕,就听梅氏介绍道:“这是我娘家嫂子,跟着过来松快一天。” 陶氏心中了然,两下寒暄了一阵,就进入了正题。 梅老妇人说:“本来这事儿应该亲上府中的,可又怕唐突了,所以今天让小姑子请何夫人出来,先探探何夫人的口风。” 陶氏放下手中的点心,说:“小姑子的亲事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上次替刘夫人传话,也是想着梅家家风好,是个好人家。” 梅氏说:“女儿家自然要好好选选的,说句不好听的,两个孩子都不是头婚,也不用太过着急,你帮忙再给说和说和啊,我这里自然有厚礼相谢。” 陶氏急忙摆手:“这可使不得,要是让我们家老爷子知道了,还当我容不下和离的小姑子呢。” 梅氏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赔罪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你别见怪。” 回到何府后,陶氏又旧事重提:“这次我也见到了梅老夫人,老夫人和蔼可亲,看着是个好相处的。妹妹现在这种情况,找一个能好好过日子的才是正理。” 何老爷子听后,蹙着眉说:“看来这个梅家倒算是有诚意,剩下的你不用管了,我派人好好查查。” 陶氏心中一喜,公爹这么说就是有门儿。 “我不愿意,我连人都没见过,光听别人说,能听到什么真东西。”何惠馨还是一贯地拒绝。 “要不,我们找个机会,让妹妹亲自见一见?”陶氏提议道。 何明哲也觉得这个方法好:“你也不觉得害臊,连大姑娘家嫁人还能亲自去看一眼呢,你们都是二婚了,就不必再也这些繁文缛节,总归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满意才是最重要的。” 连何云旗也怂恿着让她去看看,何惠馨无奈地说:“那好吧,我就去见见,但我有话在先,若我不满意,你们以后不能逼我。” “这是自然的,就是你不嫁人,家里也养得起你,我们想让你嫁人,是想让你有个好的归宿,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何明哲如是说。 回到自己院子后,陶氏气不打一处来,她费尽心思为小姑子筹谋,却没有一个人领情的,倒显得她这个做嫂子的刻薄不容人了。 不管她如何气得心肝肺疼,何云旗正兴奋地为着何惠馨转:“姑姑,你猜猜那个梅什么来着,是个什么样的人?” 何惠馨老实答道:“我不知道。” 何云旗嘟着嘴说:“姑姑真不会聊天。” “有什么可聊得,总之我是不会同意的。”何惠馨是被他们弄的烦了,才答应见一面的。 “别一棍子将人打死嘛,说不定是个良人呢。” 第51章 相亲 还是在梅氏的别院里,陶氏与梅氏寒暄着,而后梅氏对何惠馨和何云旗说:“我们聊这些你们也不敢兴趣,我家后边的院子还不错,不如你们去看看吧。” 何惠馨谢过之后,就带着何云旗跟在婆子后边去了院子里。 一路上,何云旗兴奋的不行,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相亲的场面,要不是有刘家的婆子在,她早就叽叽喳喳起来了。 婆子把她们带到这里,就找借口离开了,只剩下何惠馨两人闲逛。 何云旗说:“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但打理的非常好,你看看那月季花,有碗口那么大,颜色也比我们家的多。” 话音刚落,就听见有人接话:“我姑母最喜欢月季花,这些都是我姑父从各地搜罗来的,还有新培育的花色,这里还是少的,刘家花园里比这些好要多,” 何云旗抬头一看,还是个熟人,正是上次在六堂斋见过的书呆子。 “原来是你啊。”何云旗围着他打量了一圈,直将梅汝安看得缩手缩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云旗,不得无礼。”何云旗停止打量,回到何惠馨身边。 何惠馨这个人看起来很柔弱,向菟丝花一般,可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性子倔强不输给何云旗,既然不想再嫁,就绝不给别人一丝一毫的希望。 “梅先生,小女子的事情你大概都已经打听清楚了,我是有过一段失败婚姻的人,见过了男人的朝三暮四,虚情假意,所以跳出了火坑,就不会再跳下去,梅先生不用再在我身上下功夫了,还是另寻佳妇吧。” 梅汝安急道:“这世上也有举案齐眉的,说不定我们成亲以后就能如此,你不试过怎么知道?” “我是再不肯受委屈的,像我这样的年级,用了七八年的时间看清楚了一个男人的真实面貌,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七八年给我?我已经和离过一次了,就算我父兄允许我和离第二次,世人的唾沫星子都得淹死我。” 梅汝安一脸坚毅:“你要相信我,我肯定能让你幸福的。” “我自己过也可以幸福,不用靠别人。” “可、可这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我觉得都一样。梅先生继续赏花吧,我这就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梅汝安颓然,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 “我说你这个书呆子,想抱得美人归,就得付出努力,你这个样子怎么能打动我姑姑的心?” 梅汝安一抬头,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满脸的打趣。 “你是她的侄女吧?她都走远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好歹算是大姑娘了,跟他在一起对她的闺语有损。 何云旗恨不得使劲戳戳这个书呆子的脑子,怎么就呆成这个样子了,“你个呆子,读书都读傻了吧,哪有哪个姑娘对只见过三面的陌生人的求娶,一口就答应的?” 梅汝安眼睛一亮:“你是说,我还有机会?” 何云旗说:“有没有机会要看你自己会不会找,若是你肯找,自然就有机会。” 梅汝安也不嫌丢人,向何云旗行了一个大礼说:“还请姑娘赐教。” 何云旗满意地点点头,好不算蠢笨,说:“你们是一幅画结缘的,恰好我姑姑也比较喜欢画。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梅汝安想了想,笑了:“我明白了,多谢赐教。只是怎么才能送过去?” “这个好办,你让人送到养正书塾,那里自然有人去取。” 交代好了事情,何云旗哼着小曲儿往外走。 何惠馨已经在花园口等了一会儿了,见她过来了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何云旗哪敢说实话,含含糊糊地说:“没什么,就随便聊了两句。”此事还是要低调,千万不能让她姑姑知道了,不然没她的好果子吃。 回到前边,梅氏和陶氏正焦灼地等消息,见何惠馨并没有露出娇羞的神色,连其他表情也没露出来,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又寒暄了几句,陶氏就带着人告辞了。 梅氏迫不及待地将侄子叫过来,问:“情况怎么样了?” 梅汝安摇摇头:“她没有同意。” “嗨,这姑娘脾气真倔。”梅氏叹道,“既然何家小姐看不上咱们家,我就再给你找别家的姑娘。” 梅汝安摇摇头:“这辈子,我非她不娶。” “你这么这么轴?人家瞧不上你,你还做出这个死样子做什么!” “这次麻烦姑姑了,我这就回家了。”行了一礼,梅汝安就急匆匆地回家了,他要回去好好想想做什么画才能打动何家小姐的芳心。 就这样,在第五天的时候,何云旗从养正书塾门人那里拿到了梅汝安画的第一幅画。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徐谦章凑上来要看何云旗手中的东西。 于是,何云旗就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徐谦章听完,咂咂嘴说:“你胆子真够大的,这让你家里人知道你怂恿你姑姑跟外人私相授受,还不打断你的小狗腿?” 何云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姑姑跟人私相授受了,他可是送给我的,至于我送给谁,谁还管得着?” 当初她想到这个计谋的时候,这些都考虑到了,倒不怕别人发现。 “那你也得小心些,毕竟这世人对女子更加苛刻些。”韩春江说。 何云旗点点头:“我晓得的。”正因为她知道,所以行事才小心翼翼,就算到最后姑姑不同意,对姑姑的名声也没有妨碍。 一回到家,何云旗迫不及待地将画作拿出来献宝:“我今天得了一幅好画,姑姑来鉴赏鉴赏?” 将画作打开放在桌案上,何惠馨一看就看出来是谁的画了,又看到上边的落款是“梅岭主人”,她似笑非笑地问:“老实告诉我,这画哪里来的?” 何云旗没想到竟然被一眼拆穿了,见她没有生气,笑嘻嘻地说:“姑姑好眼光,就是那个呆子的,姑姑看看喜不喜欢?” “你怎么跟他搭上了?你个姑娘家跟一个大男人结交算什么事?以后不能再如此了。” 何云旗好奇地问:“难道姑姑瞧不上?我看他的画画的不错啊?” 何惠馨暗叹,这个侄女再聪明伶俐,可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男女的事情怎么能由才华决定?当年的司马相如不也才华横溢,一曲凤求凰就打动了卓文君的芳心,可最后的结果又如何?那首《白头吟》中的那句“问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里包含了多少泪水和心痛?一个男人的才华就是一种工具,赢得女人芳心的工具,今天他能对自己如此,日后也能对别的女人如此。 可这些话却不能跟侄女讲,何惠馨神色淡淡的,“画的不错,那又如何?”说完,就出去伺候她那些宝贝花儿了。 何云旗挠挠头,不知道姑姑那句话什么意思,才华横溢难道有错吗?画一幅画来讨佳人芳心不是很正常的吗? 想不明白,何云旗就让书墨将画跟那幅梅香图挂在一起,然后自己跑出去蹲在何惠馨身边。 何惠馨也不理她,只管一片片清洗着叶子。 “我不懂。” 何惠馨直起身,片刻后,说:“我也不懂,可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我听人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一个人过一辈子当然没有问题,可以后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可能还要出院门,到时候只剩下姑姑一个人,多孤单啊。其实苦日子没什么怕的,怕的就是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若是一个人有生活的目标,怎么会孤单呢?” 何云旗歪着头问:“姑姑的目标是什么?” 何惠馨怔了怔,是啊,她有什么目标呢?自从她出生以来,都是朝着贤妻良母的方向培养,在家的时候学琴棋书画,出嫁后学管家理事,前者学的倒是不错,可后者就惨不忍睹了。可这些都不是她的目标,。 没有人生目标的人生,就是如此黯淡无光。 转头看了看还蹲在地上歪着脑袋看她的侄女,突然笑了,她现在有了目标了。 “我现在的目标就是将你调教好,不如咱们云旗也做个才女,如何?” 何云旗站起身来,不满地说:“我才不要做劳什子才女,不过我也明白了姑姑的意思,姑姑是想做个教育家吧?” “教育家是什么?” 何云旗说:“这是我们的外教约翰说的,说他们国家好多女性都在从事教育工作,就是我们说的先生。” 何惠馨摇摇头:“我可没有那么大的理想,再者说,就算我想做先生,也没有人敢请我。“迂腐的人家可以接纳未婚的、守寡的,却接纳不了她这种和离的,万一教坏她们的孩子怎么办? “姑姑说的是那些老顽固,连朝廷都施行新政了,说不定以后我们女子就你能跟男人一样进学堂学习,一样可以出去工作养活自己,若是将女子们都从后院解救出来,这个世界大概会不一样吧?” 何惠馨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还一脸稚气的侄女,不过十岁的年纪,竟然有如此惊人的见识。 第52章 目标 “你说的有道理,可这个世界不是靠一两个人就能改变的。” “所以需要教育家啊。”何云旗说:“如果有一两个领袖人物,然后领袖们将这种思想传播出去,我相信会有更多的人接受的。” 说的何惠馨颇为心动,“那个约翰他们国家真的有好多女子在做先生吗?” “是啊,他们美国女子的地位要比我们高的不知道有多少倍,其实我倒是很想去美国看看的,就怕祖父他们不同意。” “不如你帮我去问问约翰,我想了解更多一些。” “好啊,等明天我就去问问约翰。”何云旗很高兴,自从何惠馨回到家里,除了天天想着怎么管教她,对其他的事情一概提不起兴趣,现在有让她感兴趣的事情了她自然会全力去办。 第二天,下了英文课,何云旗就拦住了约翰,向他打听这些事情。 约翰对这个次次英文都能考满分的学生非常满意,见她开口打听,还以为她想去美国留学,于是极力地推荐他的母校:“我们国家的教育做的非常好,而且有很多大学都有教育学专业,像我的母校哈佛大学,就是全美教育学专业最顶级的大学,若你想 去美国留学,我可以向你推荐,不过还要你自己去考。” 何云旗急忙摆手:“不不不,并不是我,是我姑姑对这些感兴趣,所以才问问你。” 约翰感到十分失望,但还是为她介绍了一下情况,最后还拿出基本他大学时用的课本:“这是我大学时的专业书借给你,不过这些书对于你们来说太深奥了,过两天我弄基本简单些的书给你,别弄坏了就行。” 何云旗谢了又谢,捧着基本厚厚的书回家了。 何惠馨虽然也学了一些英文,但水平仅限于会说一些日常对话,词汇量还达不到看专业书的水平。还在约翰非常给力,不仅找了基本简单的书,还送给何云旗一本词典,有不认识的词就可以查查字典,磕磕绊绊地能读懂大概意思。 说起来何云旗倔强的性子倒是大半遗传自何惠馨,姑侄两个一有时间就埋头去翻译大块头的书,要么就是叽里呱啦地用英文对话,引得一院子的丫鬟婆子都赶过来看热闹。 见一圈的丫鬟伸着脑袋看热闹,何云旗突然灵光一闪,对何惠馨说:“书上的知识都是死的,不如实践一下?” 何惠馨看了看外边挤挤挨挨的丫鬟们,“你是说教她们?” “正是,我院子里的这些丫鬟们,我打算以后都放她们出去的,在我这里伺候这么多年,总不能就让她们这样什么都没学到就走了,就算是认识几个字,会算简单的账目,日后嫁了人也不至于被人看低。” 何惠馨虽然觉得这样不合规矩,可转念一想,她这个侄女又何曾讲过规矩? 于是,警醒堂的小课堂正式开课了。 由于何云旗学业繁重,大部分教学的工作都落在了何惠馨的头上,为了能更好地教这些丫鬟们,她还要提前备课,生活一下子充实了起来。 至于梅汝安,在他第二次去送画的时候,何云旗让门人转交了一封信,明确地表达了何惠馨的意思。 然而,梅汝安并没有太大的失望,让门人转达一句:“就当我以画会友,结识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朋友。” 见他执着的样子,何云旗有些后悔,都怪自己当时多管闲事,让这个呆子越陷越深。 而对梅汝安来说,何惠馨的态度如何,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只要她还没嫁人,他就有机会,就算她嫁给了别人,他也会祝福她,然后自己售着女儿梅若寒过日子。 总之,只要她过得好,他就心满意足了。 再次见到梅汝安的画时,何云旗转达了他的意思,何惠馨抿了抿唇,指着一处说:“这里匠气有些重了。”然后,多余的话再也不可说一句。 等到下次梅汝安送画的时候,见门人拿出之前的画,他还以为何惠馨不肯收呢,心中一阵失望,但等到打开信之后,看到信纸上的评价,梅汝安又是一阵狂喜,将手中另一幅画递给门人:“还请先生代为转达,多谢了。” 之前何云旗已经将事情拜托给门人,又送了十两银子,门人这才高高兴兴地接下了差事,见梅汝安这么客气,笑道:“您客气了,那人还吩咐我跟先生说一声,以后不用这么频繁,别耽误了先生的事情。” “不耽误不耽误,不过是我闲暇的时候画的,不妨事的。” 见梅汝安手舞足蹈地走了,门人摇摇头说:“书呆子就是呆,也不知道信上说了什么,高兴得跟吃了蜂蜜一样。” 陶氏听说了警醒堂开课的事情,气得脑仁都疼,她揉着太阳穴说:“以前不过是大小姐胡闹,现在再家个姑奶奶,哪家人会教下人认字的?真是胡闹!” 飞柳接过手给她揉着太阳穴:“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罢了,夫人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我是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吗?我是说咱家那个姑奶奶,给她说了这么多的亲事,她没一个满意的,这是打算常赖在何家了?” 飞柳心说:好歹人家是姓何,难不成还不能住在自己家了? “姑奶奶是以前被伤的狠了,现在没嫁人的心思也正常,等过个一两年,她自己想开了,说不定还会求着夫人给她相看呢。” 陶氏说:“我不指望着她求我,也不指望着她谢我,我只愿她能为着这个家着相,赶紧嫁出去。” 说实话,连飞柳这个丫鬟都觉得来提亲的人家并不是好人家,也就梅家能看,其他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她并不认为姑奶奶会再委屈自己,嫁到那样的人家去,要么就是慢慢寻摸,要么就再不嫁人,不然不能这样胶着。 姑奶奶要样貌有样貌,要聪慧有聪慧,厨艺、女红样样出挑,何愁找不到好人家, 何苦立逼着人家再嫁?徒惹人不高兴而已。 “对了,给我娘家送的礼物准备好了没?”陶氏问。 飞柳立即收回思绪,恭恭敬敬地答道:“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点心盒子到那天送最新做好的才好。” 陶氏满意地点点头:“你做事我最放心了。” 陶氏的哥哥陶弼已经任满,不知道走了谁的路子,竟然调回了杭州,前两天一家子已经回来了,陶氏打算明天带着夫君儿子上门去。 这次回来,陶弼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妹夫不给他谋官职,这不她自己走门路,得了个从六品的运判一职,有催缴钱粮之责,这可是个肥差。 到了那日,陶氏带着何云泽先行去了陶家,何明哲还要去衙门办公,就说到中午再过去给舅兄道喜。 林氏一见到何云泽,就搂在怀里心肝肉的叫,揉搓地何云泽脸都变了。他们走的时候,何云泽才一岁多不到两岁,如何记得自己的外祖父。 揉搓够了,林氏对陶氏说:“现在孩子也大了,你也算彻底站稳了脚跟,他们家没人欺负你吧?” 陶氏说:“夫君对我很好,前面生的那两个对云泽倒好,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云泽,云泽也跟他们非常亲近。” 林氏以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忙问:“他们是真心的?别是想对云泽不利吧?” 何云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当即从林氏怀中钻出来,大声说:“不许你这么说我哥哥姐姐!” 陶氏沉着脸呵斥:“云泽,不许对你外祖母无理!” 林氏脸上讪讪地,“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看这孩子还当真了,哈哈。” 陶氏也觉得自己娘亲太口无遮拦了,在孩子面前也什么都敢说,于是对云泽说:“你去你楠哥哥屋里玩去吧。” 等到何云泽走后,陶氏埋怨地说:“娘你以后别在云泽跟前说这些,他这脾气随了何家,护短的很。” 林氏说:“我刚才嘴秃噜了,还用你吩咐?” 陶氏说:“他们家也没大毛病,就是非常的护短,我那个小姑子年初的时候和离回家,原来说去别院住着,我公爹说一个女人家自己住在别院不敢全不让去,我给张罗了好些亲事,没有一个看上的,这不,都在家里住了大半年了,愁死我了。” “这可不行,哪有姑娘家在娘家赖着不走的,赶紧给她找门亲事嫁出去是正经。”林氏说。 陶氏忧愁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小姑子一个都看不上,还在家里给丫鬟们上课,教她们读书识字,这不是胡闹嘛!” 林氏说:“那这样更不能在家留着了,别人回娘家后都夹着尾巴做人,在兄嫂跟前讨碗饭吃,她这么张扬可见不是安分的。”突然间,她想到了一个人:“你小姑子不是嫌弃你给找的婆家官职小吧?” 陶氏迟疑道:“不会吧?”而她找的人,要么是小官小吏,有的只是个白身,连秀才功名都没有。难道小姑子不嫁人,真的想嫁给高官?可她结交的人家里面并没有多高的官啊,就算有也是有正室的,难不成给人家做妾去?他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第53章 矛盾 “怎么不能?”林氏说:“跟你哥在任上的时候,就有个寡妇,娘家让她趁着热孝赶紧再嫁个人,可她就死活不嫁,婆家以为她要跟死鬼丈夫守着呢,谁知道没过多久,就勾搭上一个富商,被富商抬回家里做了第四房小妾。” 陶氏张了几次口,想跟娘亲说自家小姑子不是那样的人,可怀疑地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地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正好,你哥哥认识一个京城里的大官,这次你哥哥能调回来,就靠了他的帮忙,我听你哥哥说大官的原配三年前病死了,到现在还没有续弦,要不让你哥哥给牵个线?” 这么大的事情,她可不敢擅自做主,只好说:“等我回去跟公爹和夫君商量商量再说。” 等到中午的时候,何明哲来了,各自行礼之后,分男女两席坐下了。 原本陶氏想带着何云泽坐在女席的,可何云泽死活都不坐,非要挨着何明哲坐下。陶氏无奈,只好由着他了。 何明哲是趁着午休的时间来的,陶弼一直劝他喝两杯,他下午还要办公,就拒绝了。 陶弼有些不高兴,但转念又开始夸起了他抱上的大腿:“内尔吉大人是老佛爷的族侄,现在是正三品的参将,有了这么一座大靠山,以后咱们就等着升官发财吧,哈哈哈哈哈1" 何明哲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而陶弼似乎没看到妹婿的冷淡,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跟内尔吉的交情。 一顿饭下来,陶弼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何明哲见下人将他安顿好了,就要告辞离开。何云泽抱着他的大腿也要走,何明哲拿他没办法,只好带着他去衙门。 “父亲,我不喜欢陶家。”马车上,何云泽板着脸说。 何明哲摸摸他的头顶,说:“陶家是你的外家,怎么能不喜欢呢?” “她们说姐姐的坏话!”何云泽鼓着嘴巴将他听到的一股脑都告诉了何明哲。 何明哲不成想岳母会这样看他们家,还如此诋毁他的一双儿女,说心中不气是假的,但对着孩子他不想多说什么,只安慰道:“你外祖母不知道咱们家的事情,所以才胡乱猜测的,你们兄妹三个感情好是不争的事实,别为了别人的一句话影响了你们的感情。” 何云泽乖乖地点头:“我不是傻子,哥哥姐姐对我好,我是知道的。” 何明哲欣慰地摸摸他的头,说:“你这样想我很欣慰,其实对你们三个人我也无法做到一视同仁的,你跟你哥哥以后都是要顶门立户的,我是不担心,就是你姐姐啊,我拿她真没办法,所以关注会更多一些,云泽会吃醋吗?” 何云泽摇摇头:“我怎么会吃姐姐的醋。” 何明哲继续说:“女子立世不容易,我也希望你以后长大了能像现在一样护着你姐姐,你能做到吗?” 何云泽坚定地点头:“能!” 到了衙门之后,何明哲就忙碌开了,任由何云泽一个人四处游荡,反正衙门里到处都有衙役,也不怕他跑丢了。 等下值的时候,何明哲要回家的时候,却找不到人了,“快去找找。” 找了一圈,最后在一个桌案底下找到了。原来他玩得累了,想找父亲睡觉去,谁知道何明哲一直在忙,何云泽就蹲在何明哲的脚下玩儿,玩着玩着就靠着桌脚睡着了,然后不自觉地就钻到了桌子底下。 何云泽好笑地抱着睡得迷迷糊糊地小儿子,觉得小儿子迷糊的样子非常可爱,忍不住在他稚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何云泽被自己的爹骚扰了一下,不耐烦地挥挥手,想赶走这个打扰他回家的东西。 回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陶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何明哲回来了,急忙迎了上去:“怎么今天这么晚才回来?” “云泽玩儿了一下午,玩儿累了钻桌子底下睡着了,我们找了半天才找到。”何明哲拍拍儿子的后背,“快醒醒,该吃饭了。” 何云泽揉揉惺忪的眼睛,问:“吃饭了?我好饿。” “快去洗手洗脸,马上就开饭。”何明哲吩咐道。 陶氏刚要接过儿子,就被何明哲拦住了,“他都已经五岁了,让他自己做。” 陶氏说:“以往都是我给他洗的,这洗手洗脸的事还得慢慢教,今天就算了吧。” 何明哲不为所动,坚持道:“他要不学,什么时候都学不会。” 陶氏怔了一下,以前对于孩子的教养,他可从来都没有插手过的,但她还是笑道:“那听夫君的。” 饭桌上热热闹闹的,何云旗逗着何云泽,要强他碗里的饭菜,何云泽抱着碗大口大口的吃着。 何明哲突然说:“云泽都五岁了,是时候搬到外院去了。” 陶氏一愣,急忙说:“云泽他还小,过两年再搬出去吧。” “云旌就是五岁搬到外院的,云泽自认也能。” 陶氏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辩驳,难道她要说有娘的孩子比没娘的孩子尊贵?她的孩子比别的孩子娇贵? 而后,何明哲又说:“我打算给云泽找个先生,正式给他启蒙,在这段时间就让惠馨先教着,免得程度太差被先生嫌弃。” 陶氏蹭得站了起来:“我不同意!” 何明哲淡淡地说:“为什么不同意?难道还有更合适的人?” 陶氏说:“我知道妹妹学问好,可是她、她。”她了半天也没说出那句话。 但在坐的都听懂了,何老爷子阴着脸将饭碗放下了,何云旌和何云旗也都脸崩的紧紧的。 何惠馨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嫂子这是嫌我给家里丢脸了?” “我没有。”陶氏狡辩着,她可没胆子承认。 何老爷子说:“这事是我同意的,陶氏你是觉得我给何家丢人了?” 此言一出,陶氏吓得急忙跪了下来:“儿媳不敢,儿媳不是这个意思。”自从她进门以后,公爹从来没有跟她说过重话,这次看来是真生气了。 “陶氏你听着,只要我活着一天,何家就是我说了算!”说完,何老爷子也不用人搀扶,就大步地走了。 何云泽见祖父生气了,急忙劝自己的母亲:“母亲,姑姑和离的事情,我们家没有做错,和离也不是件丢人的事,姑姑更一点儿错都没有,您以后再也别这么想了。” 何明哲说:“你看看,连个五岁的孩子都比你明事理,连他都知道护着家人,你这么大的人连个孩子都比不过!若云泽一直跟着你,不定会被教成什么样子!从明天起,,云泽就搬前院去,然后每天跟着他姑姑读书习字。”说完,一甩袖子就去了前边书房。 其他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只剩下陶氏和何云泽。 何云泽用手帕给陶氏擦着眼泪,陶氏泪眼婆娑,哽咽道:“我辛辛苦苦为了这个家好,你父亲非但不领情,还这么对我,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何云泽正色道:“母亲也知道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跟外人一样诋毁自己的家人?就算是舅舅家,他们说姑姑、姐姐的话,您都应该拦着,而不是由着他们。” 陶氏大哭:“连你也埋怨我?” “我不是在埋怨母亲,而是让母亲明白,我们才是血缘相通的亲人。母亲好好想想,今晚我去姐姐院子里睡。” 看着自出生就不曾离开自己身边的儿子,就这样走了,陶氏一个人在厅里哭得不能自己。 在她看来,她并没有做错啊,难道她不是为了何家好?这几家不仅不领情,还一个个对她使脸色,她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 何明哲如此举动,不过是想给陶氏一个警告,不要跟自己的娘家牵扯太多,更不要听她母亲胡说八道,那就是个搅屎棍! 回到听雨轩,一直伺候在何老爷子身边的胡嬷嬷说:“老爷子今天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何老爷子叹道:“陶氏她以前就对惠馨和离持反对态度,后来还给惠馨找婆家,虽然她动机并不单纯,不过那个梅家的确是个好人家,我就随她去了。她娘家走了京城的关系调回了杭州,今天她回娘家,云泽是跟着明哲回来的,而明哲又要将云泽挪出去,肯定是她做了什么事情,明哲要借机敲打敲打她。我就只有惠馨这一个女儿,又是她娘难产生下的她,疼都来不及怎么会让别人诋毁她?就算是亲人也不行!” 胡嬷嬷说:“这个夫人那,虽然管家是一把好手,见识却比不上前边的夫人,而且耳根子软,她那个亲娘在夫人圈是出了名的会挑事儿,以前她在任上还没什么,现在回来了,恐怕我们家要不安生了。” “明哲也明白,所以不等她做出什么来,先给个下马威,让她没有心思跟娘家搭上线。说起来,她家那个兄长,真是个会钻营的,竟然让他扒上了京里的大官。” 胡嬷嬷笑道:“扒上大官又如何?现在京城里的形势瞬息万变,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而且那个布尔吉是出了名的贪婪,相比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第54章 宴无好宴 何惠馨和何云旗刚回到院子里,就听秋香说:“小少爷在外边呢说今晚在小姐这里谁。” 何云旗叹口气,“也难为他小小的人儿这么懂事理,快让他进来吧。” 何云泽一进门就赔礼道歉:“姑姑莫生气,这次的事情是我母亲做的不对,,我替她向姑姑道歉。” 何惠馨急忙拦住他:“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快别这样。” “行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云泽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一家人在一起难免会磕磕绊绊的,明天就没事了。你过来跟你母亲说了吗?” 何云泽点点头:“我已经跟母亲说了。”至于陶氏答不答应,他就不管了。 让秋香将东厢房收拾了一下,就让何云泽住了进去。 安顿好了何云泽,何云旗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见何惠馨正拿着一本书看,叹了口起气说:“母亲她平时就有些拎不清,倒是为难云泽了。” 何惠馨放下手中的书,说:“云泽这孩子是个好的,我也不能让他为难,过几天我就去庄子上住,省得再听那些风言风语。” “那可不行,别院在城外呢,你一个人带着几个下人,我们怎么能放心?何云旗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我多带几个护院就是了。” “那也不行,你不是不在乎那些风言风语的吗?” “我是不在乎,可家里总不能因为我搞得不和睦,你父亲平时脾气那么好的人,今天发了这么大的火,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我不愿意让他忙正事的时候,还为我操心。” “难道你去了别院他就不操心了?”何云旗反问。 “至少我走了,家里就没这么多的矛盾。” “有矛盾要想办法解决,而不是逃避,这个矛盾早就有,不过是现在爆发出来了。为了以后的好日子,姑姑也不能就这么走了,不然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疙瘩,这个疙瘩会越来越大,最后疼到不能忍只能割掉,不如现在就将它治好,不给它长大的机会。而且父亲还给了你给云泽上课的任务呢,你可不能推辞。” 何惠馨想了一回,倒觉得对,先不说陶氏会如何,云泽的功课却不能耽误,原先何云泽的先生是府中的一个幕僚,今天告老回乡了,现在学习全靠何云泽自觉,再耽误下去,恐怕会落别人一大截。好在小孩子启蒙也不用多大的学问,何惠馨倒是可以升任的。 而陶氏回到正院后,看着儿子冷冷清清的屋子,眼泪又下来了。 飞柳劝道:“夫人别哭了,何家的男孩子都是五岁挪到外院的,咱们小少爷也不能例外不是?” 陶氏擦擦眼泪说:“难道我是因为这个?让云泽挪出去也是好事,我虽然不舍得,也不能拦着。我是气他们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把我当做一家人,一有事一家子都指责我一个,难道小姑子的事情怨我吗?她自己做出这样的丑事,倒赖我说了!” 飞柳劝道:“这都是老爷子定的事情,夫人您就别管了,您就好好教养小少爷,管好这个家,别人还能把你怎么样?再说了,姑奶奶不过是暂时住在家里,难道真的一辈子不嫁人了?”这件事,谁着急谁就落了下乘。 陶氏哭归哭,儿子的东西还是要准备的,夫君下了死命令,总不能让儿子到外院后吃不好睡不好。 飞柳劝了好几遍都劝不住,只好由着她去了。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陶氏的两只眼睛肿的像烂核桃一样。 其他人也不说什么,好像昨天的争吵像没发生一样。 等人都走了,何惠馨带着何云泽去了花园里一处房子,准备在那里上课。她没发去外院,何云泽也不好总去姐姐的院子里,只好折中选择了这里。而且这里邻着小湖,就算是最炎热的夏天,这里也都凉凉爽爽的。 何云泽已经读过《三字经》《弟子规》这类启蒙书了,但是字写的还是歪歪扭扭的,何惠馨也没着急将新课,先教他写字,等字写的差不多了,再将新内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只要陶氏离开了儿子,心里觉得空荡荡的,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 过了几天,林氏就派人送信,让陶氏回家一趟。 陶氏也没什么心思,让飞柳随便准备了些礼物,就上门了。 “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陶氏无精打采地问:“哪件事?” 林氏拍她一下,“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健忘,就是我跟你说的布尔吉大人啊,你哥哥得到消息,说过两天会来杭州一趟,不如你给他们牵牵线?” 家里自从发生了那次争吵之后,陶氏就知道这件事不是她能做主的,她撩撩眼皮子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也牵不来线,妈你还是放弃吧。” “怎么了?上次不是说的好好的?”林氏问。 一提到那天,陶氏的泪就落了下来。 林氏急忙问:“这是怎么了,快跟妈说说!” 陶氏一头扎进林氏的怀里,“他们一家子都欺负我!”然后将那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林氏一听就炸了:“这是欺负我们家没他们家官大呢!本来就是他们家的女儿做出了不要脸的事情,怎么能责怪我的女儿!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等你哥哥回来,让他上门给你讨公道去!” “别!”陶氏急忙拦住了,现在夫君还是不怎么理会她,若是哥哥去闹了,恐怕她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不行!这个公道一定要讨回来!咱们家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不能让他们家这么欺负我们,这事你别管,我让你哥哥去做!”林氏不依不饶。 陶氏好说歹说,才将暴怒的林氏劝住了。 等送走陶氏,苏氏才进来问:“妹妹怎么说?同意了吗?” 林氏的脸色不是很好,对苏氏说:“以前他们瞧不上咱们家也就算了,现在我们有布尔吉大人这个大靠山,他们还是以前的态度,就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 这几年,陶弼是一县之长,苏氏是整个县里最尊贵的夫人,被人捧得有些找不到北,回了杭州,这种脾气也一时间没调回来,所以她一听,也非常生气。不过她比林氏要有脑子,这种后宅的打打闹闹怎么比得上丈夫的仕途重要? 于是,她劝着自家的婆母:“一家人哪能没有磕磕绊绊的,要我说,妹婿这样的人才可着全杭州都找不到第二个了,不过是夫妻拌嘴,难不成我们家还要冲过去说,别跟我们家姑奶奶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妹妹这是这些年被宠的不知道男人也有脾气了,过两天就好了,别忘了,我们还有大事呢。” 林氏问:“她们都闹掰了,这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氏说:“这好办,我们家自从回到苏州后,还没正式亮相呢,不如将他们请过来一起热闹热闹?”然后趴过去,在林氏耳边耳语了一番。 只见林氏满意地点点头,夸道:“还是你有办法。” 苏氏得意非凡。 过了几天,何家就接到了陶家的请帖,请何家上下一起去赴宴。 何惠馨本打算不去,可陶氏接了林氏的命令,竭力邀请何惠馨。何惠馨怕陶氏再有什么想法,只好答应了。 既然何惠馨要去,何云旗也只好请了假跟着一块去了。 到了那一天,陶家热闹非凡,苏氏不仅请了亲朋好友,还有丈夫官场上的同僚,她家院子有些窄小,人就显得挤挤挨挨的。 何惠馨不欲与其他人多交谈,以前她是以谢家二夫人的身份出门交际,现在她算是未婚之身,跟夫人们坐一起不太合适,可跟着未婚的小姑娘做一起更不合适,所以打算找个清净的地方自己待着。 然而,别人却不放过她,严通判家的儿媳妇方氏拉住她的手,说:“怎么,你现在见了我们都当不认识了?” 何惠馨笑笑,说:“我善饮酒,没得在酒席上影响你们的兴致。” 严通判是去年才调到杭州的,方氏刚来到杭州的时候,别人都不怎么理会她,只有何惠馨拉着她说话,也是何惠馨帮她一点点打入夫人们的交际圈的。所以,现在何会馨有难了,她第一个站出来了。 方氏笑道:“你不喝酒还不会看着?这大半年都没有出门,现在终于出门了还躲着我们,有你这样的吗?” 别人也都对她善意的笑笑,这些人大都是年轻的小媳妇们,倒是比那些上岁数的夫人们更能理解她的处境。 不一会儿,何惠馨又重新在交际圈熟悉起来了。 而其他人的想法也好理解,虽然她现在不是谢家的二夫人了,但她的父兄在官场上的影响力并不小,就冲着这份势力,她们也不能随意得罪她。 何惠馨的酒量浅,不过才吃了两杯酒就有些头晕了,她向人告罪之后,招了叫过来一个陶府的丫鬟,让她带着去更衣。 何惠馨之前没有来过陶府,自然不认识路,丫鬟带着她弯弯绕绕地走了好远,她脑袋昏昏沉沉的,也没有在意太多的细节,直到进了一个房间之后,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儿。 第55章 开揍 那丫鬟将她送送进房间,就带上门出去了。 何惠馨眼眸迷离,似乎盛了一汪清澈的湖水,她冲着外边叫了几声,有些后悔没带人过来。这次出门,因为知道陶家窄小,所以她和何云旗一人只带了一个丫鬟,到了这里,就将碧草也派给了何云旗,省得她在别人家闯祸。来的时候,她本来是想叫碧草过来的,但陶家的丫鬟自告奋勇地要带路,她也就随了她了。 按说给女宾准备的更衣室都得留两个人伺候的,现在外边却一个人都没有,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好,挣扎着要往门外走。 不知是因为醉酒的关系,还是这屋里浓重的熏香,刚迈出一只脚,整个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她急忙扶住旁边的椅子,才稳住了身形。 心知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只是她现在不知道下圈套的是谁,跟陶家有没有关系,而且情况也不明,最好先离了这里才是正经。 坎坎稳住了心神,何惠馨扶着旁边一溜的椅子,焦急地往外挪动,就连满头的大汗都顾不得擦一擦。 突然,从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何惠馨心中警铃大作,急忙回头,就看到一个男人从后边屏风转了过来。 那男人身着华服,看起来身份贵不可言,可她不喜欢看这男人的那双眼睛,不大的眼睛里射出算计的光芒,似乎将人放在称上,在评估价格。 等看到何惠馨的容貌后,那男人就笑了起来:“长得还不错。” 何惠馨不理会他,加快了往外走的步伐。 只是快要够到门的时候,却被后边的男人猛地拽了回去,“既然来了,就何必矫情?” 何惠馨挣扎着,试图用手肘去撞男人的腹部,却被他一下子桎梏在怀里,令人作呕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她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不认识你,你快放开我?” 那男人笑道:“现在不就认识了?既然来了,想必陶弼都跟你说了吧?放心,我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何惠馨急的不行,抬脚往后踢,踢到男人腿上,男人跟没事一人一样。 两个人纠缠着,何惠馨的衣领子都被蹭开了,正想着要不要咬舌自尽,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 何惠馨一看一喜,随即变得焦急,她冲着何云旗喊:“快走!” 何云旗一看这情况,还有啥不明白的,她转向门边的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根掸灰的鸡毛掸子,她想都不想,抽出那根长长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那男人不妨闯进来的小姑娘胆子这么大,下手这么黑,手上一疼,何惠馨立马挣脱了出去。 何云旗急忙扶住身形不稳的何惠馨说:“姑姑你先出去,让我教训教训这个登徒子!” 何惠馨不欲在此多做纠缠,这显然是针对她的圈套,现在侄女也过来了,若有人看在眼里,对她的名声有碍。 然而,何云旗并不准备就此放过,还要拿着鸡毛掸子抽人,一抬头就见对面的男人目露凶光,吓得她手上一抖将鸡毛掸子掉在了地上。眼见着男人迈步欲走过啦,何云旗想都不想,抱起花瓶冲着男人的头砸了下去。 “咣!” 一声巨响,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惊呆了。 男人不敢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脑袋,一摸就是一手的血,现在不止是目露凶光了,而是目露杀机了。 何惠馨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概是绝望处突然迸发的生命力吧,她拉着何云旗就往外跑。 后边的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就要伸手抓住她们。 眼看着就要被后边的人追上了,迎头看见苏氏带着陶氏还有一群夫人们往这边走,何惠馨瞬间气红了脸,上去一巴掌将陶氏的脸扇得偏向了一边。 被打蒙了的陶氏脸上瞬间就起来了五个手指印,可见是下了大力气的,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赤红着眼的小姑子:“妹妹,你打过做什么!” 何惠馨怒斥:“我何家对你不薄,你尽然敢这么对我?!” 陶氏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可跟来的夫人们谁不是从后宅阴谋里滚出来的,一看何惠馨这个样子,就知道是遭人算计了。 后院的交际很重要,但有时候却处处埋着陷阱,一不小心就会被算计到头上,杭州城里只要有院子的,大都会弄一个小池塘,这小池塘就是阴谋高发地,每年都有姑娘被推进水里,所以只要家里有条件的,都会带上几个丫鬟,好歹让人忌惮一些。 不过以往大都是小姑娘造算计,这次竟然是已经和离回家的何惠馨,大家的眼光在陶氏身上转了一圈,就不那么友善了。 那男人马上就要追到了砸他的小丫头,谁料呼啦啦涌进来一帮人,他一看事情不妙,就要从侧边悄悄溜走。 何云旗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要逃走的男人,上前将人拦了下来:“没将事情说清楚,不许走!” 若换做别人,大概一床大被掩了过去,但现在既然已经被人撞见了,若是放了这个罪魁祸首,那么所有的骂名就全落在了何惠馨的头上了,所以,何云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跑了。 见被人拦住了去路,那男人心生恼怒,一只手推过来,何云旗站立不住,后背一下子就撞在了院中的一课树上。 众夫人惊叫一声,就见何云旗吐了一口血出来。 何惠馨双眼越发赤红,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千刀万剐。 “小姐!”只听众夫人身后一声惊叫,碧草也顾不得冲撞了哪位夫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要扶起躺在地上的何云旗。 秋香落后一步,急忙往前院跑去,去通知前边的何明哲。 何惠馨将何云旗抱在腿上,指着正欲走人的男人吩咐道:“碧草,拦住他!” 碧草扑过去,抓住男人的袖子不让他走,却被一下子甩开了,碧草也不气馁,继续扑过去抱住男人的小腿。 那男人不成想事情闹得这般大,脚下又有个丫鬟死命地抱着,根本脱身不得。见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也顾不得许多,留下来恐怕更丢人,就一脚一脚踹在碧草的背上,直踹的碧草连吐了好几口鲜血。 众人见事情闹大了,再这么闹下去,恐怕会出了人命,连忙出声阻止:“快别大了,再大就要出人命了!” 来人前来的苏氏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她原本打算着是带着人将那事做实的,到时候何惠馨不认也得认,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有些搞不懂了。 还是陶氏拦着众人:“家里出了事情,我替哥哥向各位夫人赔礼了,改日定登门谢罪。”这就是下逐客令了。 可这些夫人们都是有一颗熊熊八卦之心的,做小姑子的上来就打了嫂子一巴掌,可这做继母的,看着继女被人打的吐了血,第一件事竟然是维护娘家的名声,真是令人不齿。 有年事已高的老夫人回过神来,命身边的丫鬟上去帮忙,还对陶氏说:“何夫人别急着撵人,先将人擒住是正经,没看见那人都要将你家的丫鬟踹死了?!” 陶氏被说的满脸通红,对方是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她得罪不起。 纵然对方有武功在身,也架不住一帮人扯胳膊扯腿的纠缠着,就当何明哲带着人匆匆赶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被人用绳子帮助了。 陶弼一看被绑在树上的人,吓得魂飞魄散,急忙亲自上手给他解开绳子:“布尔吉大人,您怎么被绑在这里了?卑职给您解开!” 何明哲早就看见坐在廊下的何云旗,嘴角还有残留地血迹,他目龇欲裂,阴沉着脸问:“究竟是这么回事?” 何云旗已经缓过劲儿来了,见父亲来了,指着布尔吉说:“他欺负姑姑,我拦着他,他就把我摔到了树上!” 刚刚秋香去通报的时候,她也不清楚原因,只说一个男人打了何云旗,原来中间还有这样的事情。 扭头看见舅兄对着布尔吉点头哈腰的,心头的火蹭蹭蹭地往外冒,他怒气冲冲地走过去,一拳就打在了布尔吉的脸上。 布尔吉也是一脸怒气,他本来不想来的,可这个陶弼非请他上门来,还有给她介绍个绝色女子,他平生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在女色上把持不住。以往见到的不是满族蛮横的姑奶奶,就是大草原上更彪悍的不比男子差的女汉子,江南温柔如水的女子也见识了几个,但都是烟街柳巷的风尘女子,学的就是伺候人的本事。陶弼说,这个女子也是大家出身,和离后回了娘家,现在想再找个高官嫁了。他想想,见见也无妨,反正吃亏的又不是自己,满意了就续了弦,不满意就纳了妾,等以后生了儿子,全家抬了旗都不是事儿,谁让他有个好姑姑呢。 谁知道,到了这里,先是那女子挣扎着不肯就犯,又不知从哪里跑来个疯丫头,又是抽又是砸的,还有个不怕死的丫鬟,现在又来个疯子上来就打他一拳,这家子是疯了吗? 布儿吉也火了,顾不得抹掉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上前跟何明哲扭打在了一起。 第56章 嘴炮 围观群众一看,这样可不行啊,这两位一个是三品协领,一个是五品同知,这打起来成什么样子,传到老佛爷的耳朵里,更是没有他们好果子吃,尽管他们位卑根本在老佛爷面前挂不上号。 将两人拉开后,众人一看,两人都挂了彩,而布尔吉看着就更严重些,但其实他的伤是之前何云旗砸的,两人撕扯的时候,伤口再次被撕裂,这才出了血的。而何明哲是实打实的被人打了好几拳,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对方又是个武夫,也就是第一拳是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打的。 这下子,陶弼真的怕了,一方是自己请来的贵客,一方是妹婿,谁都得罪不起。 “误会,都是误会。”陶弼急忙想宾客致歉,委婉地请人离开。 众夫人们一见正主都到了,再留下来看热闹就不太好了,于是纷纷告辞。 何明哲对着众夫人深深一稽首:“各位夫人太太,今天我小妹和女儿受了欺负,错不在我们,还望各位夫人能公允地看待这件事。”他是怕人出去了胡言乱语。 刚刚解围的老夫人笑道:“何大人客气了,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错不在何家小姐,何家小姐都是贞洁烈性的。”在场的夫人们就数她诰命级别高,又是岁数最大的,她都这么说了,别人也不好再出去乱传不好的谣言,就连几个对何惠馨心怀嫉妒的夫人太太,也不好多说什么,别人都说话,就她们说不好,别人一打听就知道是她们在传谣言,这名声就坏了。 这边厢,一行人去了前边正厅,何明哲还留了几个行事公正的大人,来给他们主持公道。 何明哲打算先让何云旗回家的,可她死活不走,也只好由着她了。 现在,何惠馨顾不得害臊,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苏氏听得眉毛直跳:“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家丫鬟怎么会带你来这里?别是你想借着我家跟男人幽会吧?”这是要将屎盆子扣在何惠馨头上了。 何惠馨冷笑一声:“我这是第二次上贵府的门,怎么会认识贵府的路?当时那么多夫人小姐都看见了,是不是你家的丫鬟,一问便知,亲家舅太太还是先别急着血口喷人!” 陶弼恶狠狠地瞪了苏氏一眼,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娘,转头向何惠馨赔笑道:“故小姐莫急,是她胡说八道,是敝府丫鬟不认识路,给故小姐带错路了,一切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说完,冷汗都下来了,因为他看到了妹婿冰冷的眼睛。 何明哲死都不信这套鬼话的,“舅兄府上可要好好管教管教下人,我们何家小门小户的得罪了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得罪了大人物,那舅兄损失就大了。”说完,冷冷地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布尔吉。 布尔吉再色令智昏,也发现了自己是被人耍了,女方家根本就没同意,恐怕连知情都不知道。他堂姑母是老佛爷,从十三岁的时候家里就安排了通房丫头,什么样的女人手段没见识过,有委身巴结的,有欲拒还迎的,刚刚他就应该明白,眼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女子是不愿意的,只不过他喝了几杯酒,脑子有些不清楚,所以没有发觉罢了。 想通此关节,他也不管陶弼是不是自己的小弟了,有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小弟,真是够操心的,只是他接二连三地被打,心中的气也不小,只硬邦邦地说:“今天这事是本官不对在线,在这里我给何小姐赔礼了,稍后我会派人将赔礼送到府上,这就告辞了!” 何明哲伸手拦住他:“事情没有说清楚,你如何能走?” 布儿吉冷笑一声:“看看我的头被打的,要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再者,此事我也是被人算计了,至于算计的人,冤有头债有主,你应该知道是谁吧?”说完,瞥了陶弼一眼,大步往外走了出去。 众人拦不住他,都将目光放在了陶弼身上。 陶弼被人看得发麻,只好干笑两声:“误会,都是误会。” 何明哲拦不住布尔吉,但对陶弼那是手到擒来,他冷着脸问:“舅兄,说说吧,一个外男是怎么进了内院的?舅太太为什么带着一帮人又去了内院?” 现在脑子冷静下来了,仔细捋捋思路,这里面一店重重,根本不是一次偶然的时间。苏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腿都哆嗦。 还是林氏仗着自己岳母的身份,拉着何明哲的手说:“我知道你妹子还有云旗受了委屈,这也不是我们能预料的到的,既然布尔吉大人说要赔偿了,那我们家也同样出些礼物,权当给故小姐和云旗压压惊,这事儿到底对女儿家的闺誉有损,我看这事儿要不就这么过去吧?” 何明哲冷冷地拨开林氏的手:“我来说说,如果某人的计谋成功了,会如何吧。我妹子忍气吞声,好点儿的娶了我妹子做正室,运气差了就是做个妾,无论好坏,我们何家都得捏着鼻子认了。那到底是谁收益呢?上峰满意了,算计的人得到的不仅是赞誉还有提携,以后升官发财指日可待。可我妹妹呢?只能顶着一个污秽的名声嫁人,还要被人指摘不受妇道,就这么被人瞧不起的过完这一声。你们家随便巴结谁我管不着,你想向上峰献美我也管不着,可那是我的妹妹,真他妈的慷别人之慨!” 一番话说的陶家人面皮发红,他们可不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嘛。不过,他们家没有适合的女子,所以只好将主意打到了亲戚身上。 何家平时看着软绵绵的与世无争,可谁能料到一个比一个厉害。 何云旗听的目瞪口呆,在她心目中,父亲就是一个儒雅的书生,何曾听他说过脏话?这次看来是真被惹毛了。 何惠馨刚要张口说什么,就被何云旗拉了一下衣袖:“父亲自己可以的。”我们就等着看着单方面碾压吧。 陶家一家被说的哑口无言,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别人一看,得了,也用不着他们了,何明哲一个人就能干过一家人,他们就喝茶好了。 半晌,陶弼扯着面皮说:“是我们家的丫鬟不懂事,我这就命人杖毙了她,给姑小姐和何小姐压压惊。” “别,没得这样压惊的,她不过是忠人之事罢了,事情根源不在她。你杖毙了她,我还以为你要给我们何家下马威呢。”说完,外头想了想:“我看那丫鬟挺壮实的,应该不会突然暴毙吧?您说呢,舅舅?” 陶弼被人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就是想找那个丫鬟都没办法了,不然何家就得在外边说,他们家为了掩盖罪行,杀人灭口。真要是做了,他们陶家的名声就毁的只剩下灰烬了。 其实何云旗并没有见过那个丫鬟,不过是怕他来个死无对证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如何也不敢对付那个丫鬟了。 “外甥女啊,既然你叫我一声舅舅,咱们就是一家人,你母亲这些年待你不薄吧,这件事毕竟算是一件丑事,要我说,还是一床大被掩了过去,这对我们两家都好,你今年已经十岁了吧,过几年就该出嫁了呢。”陶弼对着何云旗笑出了一脸的褶子,又是劝慰又是威胁的。 只是何云旗不吃他那一套,她顿时拉下脸来,指着陶弼的鼻子骂:“我看是对你们陶家好吧,你们谋划了这么一出,想空手套白狼?好处你们得了,坏处让我们承受?别做春秋大梦了!我姑姑好欺负,我可不好欺负!今天不将幕后黑手交出来,也不用我父亲去衙门报官,现在的几位叔叔伯伯就能断了案!叫你一声舅舅是尊重你,真把自己当皇亲国戚了?” 说完这番话,何云旗用力过猛,扯到背后的伤口了,她嘶了一声,见父亲严厉的目光射过来,她立马就乖乖地坐好不说话了。 何惠馨要不是挨着她身上有伤,又有别人在场,也只好偷偷瞪了何云旗一眼。 何云旗偷偷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别人一听她这番话,有定力低的已经笑出声来,布尔吉是老佛爷堂侄,也算得上皇亲国戚了,就算何惠馨嫁给了布尔吉,那也是何家跟皇家沾上边,而不是陶家。 陶弼脸上一阵黑一阵红,说的他抬不起头来。 如今这个打算是失败了,他已经得罪了布尔吉大人,现在眼看着跟何家又要闹僵了,而坐在上首的他的顶头上司脸色非常的不好,他权衡了利弊,决定认下这件事,好歹能让在座的大人们看到他诚恳的认错态度,多少可以挽回一些声誉。 想通此关节,陶弼开口说:“这一切都是贱内一时想不通,才做出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作为一家之长没有管教好家人,是我的失职,一会儿我就将她送到尼姑庵里思过,什么时候知道悔悟了,什么时候才回来。” 何云旗撇撇嘴,男人做错了事,就要将责任推给女人被黑锅,古有将亡国之责推给褒姒、妲己、杨贵妃之流,现在为了自己仕途可以毫不犹豫地将结发妻子推出去。 真瞧不起这样的男人! 第57章 看清本质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苏氏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这件事是婆母提起来的,是丈夫想的主意,当时她就觉得这事对于女子来说,是最恶毒的,她也不像沾手,所以才不同意也不反对的,丈夫吩咐她算着时辰再过去,也就只做了这一件事啊?怎么她就成了主谋了? 刚要辩驳,就看到丈夫阴狠的目光,吓得她急忙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现在有了罪首,事情也算结案了。也没人为林氏求情,只任由她跪在地上认错。 何惠馨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自然明白凶手不能只有苏氏一个,但现在的事情只能先让一个人被了黑锅。 陶弼的意思是现在就将人送过去,却被何云旗拦住了。 其他人都见识了这父女俩的嘴炮功夫,现在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能说出什么来。 何云旗笑眯眯地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舅太太知道错了自然只好,只是呢,这受罚也得有个标准和期限不是?这样吧,先让舅太太今天在家住一晚,也好跟家里人道个别,明天我派了何家的婆子来,陪着舅太太一起去,也算有个照应,什么时候舅太太知错了,我亲自去将舅太太接回来。” 说的冠冕堂皇,但却逃不脱监视的事实,众人脸上显出一丝笑意,随机掩饰了过去:“云旗说的不错,就这么办。” 陶弼有苦说不出,本来还想着让苏氏去装装样子,等过几天就将她接回来,谁知道这个姑娘鬼主意这么多,这下子苏氏的归程就遥遥无期了。只要何家的婆子说苏氏没有悔过,她就回不来。 要走的时候,陶氏跟在何明哲的身后,准备一块儿走,却被何明哲拦住了:“既然你心向着娘家,就留下来多住些日子吧。”说完,头也不会地抱着何云旗走了。 陶氏猛地抬头,见丈夫已经走远了,她的泪水咕噜噜地掉了下来。 夫君这是怨她了,可这边是她的娘家啊,她夹在中间又能如何? 何明哲是真的怨恨她的,等他赶到现场的时候,自己的女儿被打了吐了血,可这个一起生活了六年的枕边人就再旁边看着,别说叫大夫了,连嘘寒问暖都没有,多热乎的心都得冷了。 人都是如此,对自己血缘关系近的人自然偏向,可她怎么就那么狠的心,让一个小姑娘去挡一个习武的壮年汉子的拳头? 他以前一直以为,陶氏不过是对自己生的更好一切,对于其他的孩子虽不算太好,但也说的过去,现在他是看明白了,那就是个糊涂又自私的人。 就算当时不知道事情原委,也应该先护着孩子,而不是陶家的名誉,难道名誉比人命重要吗? 走之前,让人去通知在陶楠院子里的何云泽,何惠馨牵着何云泽,何明哲抱着何云旗,对来送的陶弼说:“贵府门槛高,我们何家高攀不起,咱们就此别过,山高水远,后会无期!”然后,一家人目不斜视地出去了。 徒留下一下人目瞪口呆。 这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姑爷吗? 走出陶家的时候,严通判拍拍何明哲的肩膀,说:“你家的姑娘都是好的,这么好的人才可不能埋没了。” 何明哲客气地笑道:“是您谬赞了。” 谢过众人,何明哲也不坐轿子了,钻进马车里要去看何云旗的伤势。 何云旗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说什么也不给他看,何明哲只好放弃,又问她们怎么就都落了单。 要说这事,也怪何家姑侄太过信任陶家人,何云旗见何惠馨跟在一个丫鬟身后外后边走,心中好奇,看了一眼正看别人打牌的碧草和秋香,她们平时没什么娱乐,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就一个人跟过去了。 碧草和秋香是跟在小姐们身后的,一错眼见夫人们都往后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才跟了来。 何明哲心中叹气,连做下人的,都知道护着自己人,而陶氏却从来没将他的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 “本来,我想罚这两个丫头的,她们不紧跟着主子们,倒好意思自己去玩。” 何云旗神色一紧,刚要替两个丫鬟求情,就听何明哲说:“念在她们护主子有功的份儿上,这次的罚就免了,碧草伤的比较重,回去给她请个好大夫。” 何惠馨替碧草谢过,这丫头实诚地很,被一个武夫踹的吐了好几口血,也死活不撒手,被抬出去的时候,都只剩下半条命了。 “先别忙着操心别人,我问问你,谁教你的这些本事?敢跟一个喝醉了的男人对上?”一想到当时他见到的场景,就气得恨不得打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儿一顿。 何云旗缩缩脖子,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看见他在欺负姑姑嘛,一着急就上手了。” “你还学会犟嘴了是不是?要不是那屋子浅,又有人恰好进来了,不然你以为你们两个能逃出来?那人可是个武官!我之前教你的你是不是都学到别人身上了?你要救你姑姑这很好,我很欣慰,可你要动动脑子,如果你激怒了那个人,后果将会怎样?瞻前不顾后的,就不能赶紧跑出来叫人?就算找不到人,喊一嗓子,那人也得忌惮一些,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就算你出去跟人打架,也得能打赢才行,被人打了算什么本事!” 何惠馨听得只发笑,这哪里是教训女儿,分明是挑唆女儿跟人打架。 何云旗被他说的头脑发晕,身为文官,必备的一项技能就是嘴炮功夫,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本事他们学不来,但将政敌挤兑到吐血的功夫还是要有的。刚才她还万分崇拜自己的父亲直接碾压别人的本事,但这功夫用在她身上,那滋味就不怎么美妙了。她捂着耳朵,一脑袋扎进何惠馨的怀里:“哎呀哎呀,父亲别说了,我头疼!” 弄的何明哲苦笑不得。 何惠馨顺顺何云旗耳边的碎发,笑道:“都是云旗机灵,不然我今天就要吃大亏了,哥哥你就别说她了。” 何明哲被两个人弄的无奈,只好说:“行行行,都是我唠叨,但以后出门再也不能身边离开人了。”回去再给女儿和妹妹多配些人手。 一直沉默着的何云泽突然开口说:“姑姑,姐姐,对不起。” 三个人一怔,何明哲随机伸手摸摸儿子的小脑瓜:“这跟你没关系,此事你母亲做错了,所以我让她好好反省反省,你该如何就如何,也不要对自己的家人心存芥蒂。” 眼泪在何云泽的眼睛里打转,但始终没有落下来,当时他跟着何明哲,出事的时候他本来也要跟来的,而何明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让陶楠带着他回了自己的院子。陶家的下人嘴巴并不严实,不等宾客走了,这事儿就传遍了陶府上下,陶楠的奶妈就是个大嘴巴吗,所以他不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事连他这个小孩子都看出了母亲的不妥,所以父亲将母亲留在舅舅家,他不哭不闹,但心里却异常难受,他的姐姐为了姑姑能奋不顾身,而他母亲看着姐姐受伤,却不肯伸出手,孰高孰低一眼就能看明白。亏得哥哥姐姐平时对他那么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想着他。 何惠馨推开何云旗的脑袋,将何云泽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你别难过,你母亲她,其实也不算是什么错,人都是自私的。在我的眼里,你们兄妹三个是我的亲人,所以有难了,我们互相帮衬着,你母亲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兄长,所以我们能理解她的做法,但却接受不了。现在家里乱糟糟的,彼此看见了也尴尬,等过两天就让你父亲去接,好不好?” 何云泽的眼泪滚滚落下:“姑姑你不用安慰我,虽然我年纪小,可我也明白道理。让、让母亲多想两天吧。”说完,趴在何惠馨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他从小跟在陶氏身边,对于有些事情,他觉得有些别扭,但却又不懂那究竟算什么,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就是自私。 每次父亲给他们买东西的时候,他母亲总要命人打听哥哥姐姐的东西都是什么价格,等知道他的最贵的时候,就满意地笑,若是他的比较便宜,那母亲的脸都能拉一天。有的东西他有,等去了哥哥姐姐那里,发现他们并没有。当时他觉得怪异,现在才看清楚了本质。 就像今天这样,若母亲真的对他好,就应该明白,姑姑和姐姐才是跟他一个姓的一家人,要出手相帮也是帮自家人,而不是没见过几次的舅舅家,更何况这事儿本来就是舅舅家做下的圈套!他现在担心的是,母亲在这个圈套里究竟担任的是什么角色,是知情者,还是不知情者?若是事先不知情,只能算是包庇自己的娘家人,就如姑姑说的无可厚非。但若是知情者,那就是帮着娘家算计婆家,其心可诛! 难为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能想到这么多的问题,何惠馨怜惜地拍拍他的后背,心中直叹气。 第58章 报应 闻者何惠馨身上令人心安的味道,何云泽随着马车的晃动睡着了。 下车的时候还是何明哲亲自抱下来的,何云旗则由着丫鬟扶下来的。 何惠馨经过这些事,她的酒早就醒了,何老爷子已经听回府的下人回禀了这件事,气得他摔了好几套茶具。家里乱糟糟的,她也顾不得许多,急忙让等候多时的大夫给何云旗治病。 大夫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捻着胡子说:“倒不没什么大碍,我开几幅药,三碗煎成一碗喝下去,过几天若没有其他的病症,就没事儿了。不过姑娘家娇嫩,最好修养个把月才好。另外,最好不用染上风寒,也不要蹦蹦跳跳的,不然有可能加重病情。” 老大夫的话像圣旨一样,家里三个大人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等送走了老大夫,何明哲哼了一声:“让你逞英雄,这次你就给我好好在家养伤,哪儿都别想去。” 何云旗哀嚎一声:“我过些天就要考试了,不去上学怎么办?” 何惠馨安慰道:“你的伤要紧,要是留下了病根可就不好了。你那两个同学不是挺要好的嘛,要不拜托他们给你做笔记,你带回来自学?” 何云旗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反正最近先生也不怎么教新知识了,我看笔记也能跟得上,就让忠叔去吧,他们都认识忠叔。” “行,一会儿我就去跟忠叔说,你先睡一会儿,一会儿就能喝药了。” 何云旗也倦了,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何老爷子三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一起去了听雨轩。 何明哲问:“父亲,虽然将苏氏送进了尼姑庵,但真正的策划者怕是陶弼这个卑鄙小人。” 何老爷子为官多年,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好说话,不会给人脚下使绊子,更不会任由其他人欺负到他的头上来。就算是想动他,那就正正当当的倾轧,对家人下手是最令人不耻的。他眯了眯眼,看来是他离开太久,别人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能做到大清最富裕的地区的封疆大吏,岂是一个不入流小官能欺负的?就算是京城里中堂大人,也得给他几份薄面。 俗话说,人走茶凉,当年陶家想借着何家升官发财,后来发现何家并不会为他走后门,对何家有诸多不满,可到底是亲家,面子情还是有的。这次明目张胆地将主意打到他的女儿的头上,分明是觉得他的威势已去,就算他们做了,何家也无可奈何,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何老爷子气极,哼笑了一声:“他们无非是觉得我何振理是个落了架的凤凰不如鸡,那我就要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何明哲说:“既然父亲也不想放过他们,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不劳父亲动手,我自己就能收拾了他。” 何老爷子点点头:“那行,有结果了告诉我一声。至于那个布尔吉,不过是老佛爷的一个族侄,不过是仗着跟老佛爷一族,才得了一个三品的官职,根本在老佛爷跟前挂不上号,我这就给京中的好友写封信,让他在老佛爷面前参上一本。” 何惠馨面露迟疑:“父亲,这样不太好吧,听说老佛爷特别护短,就是我们参了他,也无济于事,倒有可能让他记恨上我们家。” 何老爷子摆摆手:“无妨,参他一本老佛爷大概就是下令申斥一番,我们无非是敲山震虎,让那些心怀不轨地人心存忌惮,不然这件事就这样草草了事,恐怕别有用心的人,立马就欺上门来了。” 何明哲说:“父亲说的对,这个时候更不能退缩了,这些事我去处理就行了,陶氏这些天不在,家里就拜托给你了。” 说到陶氏,何老爷子更生气,其他人无非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可陶氏嫁进何家已经六七年了,虽然他有时对她的小家子气有些不满,但瑕不掩瑜,还是能接受的。可这次竟然眼睁睁看着他的女儿和孙女被人欺负,连手都不伸一下,真将他惹急了。 “哼!要我说,就是休了她也不为过。”何老爷子没好气地说。 何惠馨急忙说:“父亲又说气话了,说休了她容易,可云泽怎么办?以后他还要考科举做官,还要出去做人呢。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下子想差了,过几天接回来,我们还照样过日子。” “就你心肠好,虽说陶氏没胆子算计你,但她肯定在娘家跟娘家人说过你,这才引得陶家人出手算计你,正因为你是和离回来的,他们才敢如此,若是我们还要名声,恐怕就得随了他们的心意吃了这个哑巴亏。” 要不说人老成精,何老爷子一下子就点到了问题的所在。想比何明哲也想通了此关节,才不给陶氏脸面的。 何惠馨神色一黯,到底是连累了家人。 何明哲拍拍妹妹的肩膀:“你不用想太多,这里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是云旗以后不想嫁人,我也会随了她的。”他们作兄长的,心心念念都是盼着妹妹过的舒心畅快的。 何惠馨笑了笑,说:“我知道哥哥对我好,可云泽是个好孩子,就算不在乎陶氏,也要为孩子想想。” 何明哲点点头:“先让她在娘家反省反省,过几天我就去接人。”若不是因为孩子,他当场就要休妻的。 何云旌一直在学堂里,回到家里才发觉有些不对劲,抓了人一问,才知道妹妹吃了亏,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他也不回家了,转身就往外走,下人喊都喊不住,只好赶紧去通知主子,免得大少爷做了什么事。 何明哲出门办事了,何惠馨和何云旗都睡着,他们也不敢上前打扰,只好硬着头皮去禀告老爷子。 何老爷子从位子上退下来之后,就万事不管了,听到下人禀告,沉吟了一下,说:“没事,随他去,你再派几个人跟着,别吃了亏。” 下人冷汗就下来了,大少爷那架势明摆着是去干架的,老爷子竟然还由着他,这家子真是气疯了。 何云旌的确是要去教训陶弼的,他先回了一趟书院,叫上几个交好的同窗,又从学堂后院摸了一只麻袋,几根棍子,就出去了。 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一定说要去教训人,不用何云旌招呼,就自发跟了上来。但他们能进学堂的,哪个是蠢人,知道不能意气用事,这事不能硬来,只能智取,揍了人还不能知道是谁揍得。 先让一个人上前打听,知道陶弼带着人出去了,于是他们商量了一番,就守在了陶弼回家必经的巷子里。 陶弼带着厚厚地礼物去了布尔吉大人府上,但布尔吉大人这次吃了大亏,不仅被打的头破血流的,还在众人面前丢了丑,他如何会再搭理陶弼? 而陶弼也是能屈能伸的,他就跪在布尔吉大人身边跪了半天,才让布尔吉大人回心转意。 高高兴兴地回家来,要告诉家人这个好消息,没想到快到家的时候,前边抬轿子的小厮突然啊了一声,然后轿子就掉在了地上,陶弼一个踉跄甩出了轿子。刚要呵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麻袋罩住了脑袋,随后棍棒就落在了他的背上,打的他嗷嗷直叫。 “大侠,大侠,手下留情,若是要钱的话,我荷包里有的是,你们尽管拿去!”陶弼趴在地上叫着。 有个声音笑了:“看来是抓到一只肥羊,不过老子今天不求财,老子就是看你不爽,就找个人打一顿出口气。哥儿几个,不用客气,尽管往他身上招呼!” 话音刚落,又是一顿打。 可能是被打到脑袋上了,陶弼突然间反应过来,这恐怕就是何家的报复,他扯着嗓子喊:“是不是有何家人?白天的事情我已经道歉了,还将主母送了送去,你们还要如何?何老大人光明磊落,没想到何大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真是卑鄙!”他以为是何明哲干的。 他这话一说出口,周围就安静了一下,随机又是一顿打。 刚才说话的人,又开口了:“别自作聪明了,老子想揍谁就揍谁,用你管!” 只打的陶弼奄奄一息,何云旌一个手势,所有的人都迅速地退出了巷子。 两个轿夫早在刚才的时候,就被人抓住堵住嘴捆住扔在了一边,等陶弼自己艰难地拿下麻袋的时候,时间也不知道过了过久。这帮人好像练过一样,只打在他的背上、臀上,而脸上一点伤都没有。 后背上的伤一动就疼得他嘶嘶地抽冷气,艰难地过去将两个轿夫解救了,主仆三个搀扶着回到了陶府。 陶府见到他们这个样子,又是一阵忙乱。 林氏见到儿子这个样子,一阵哭天抢地,恶狠狠地诅咒着何家人不得好死。 一旁的陶氏听着母亲恶毒地话一句一句地往外冒,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别人他不在乎,可母亲嘴里骂的人是她的丈夫,她孩子的爹,他们怎么能这样! 陶弼还劝着:“妈你被生气,布尔吉大人已经不生我们的气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翻身了,只要不惹布尔吉大人,我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第59章 女红 陶氏不曾想,她最在意的家人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她有些不敢置信,也顾不得哥哥身上的伤,跟个游魂一样回到了自己暂时住的院子里。 何云旌谢过同窗,许诺请他们吃顿大餐。 刚才一直说话的是他学堂里最还要的朋友于岚,他伸手拍拍何云旌的肩膀,“我们选的时机不对,你们家刚出了事情他就被打了,傻子都能猜出来是谁干的,你要小心被他报复。” 何云旌点点头:“没事,他没有我们的证据,就算知道是我干的又能如何?” 于岚见好友胸有成竹,也不多说什么,跟其他的同窗勾肩搭背的往学院走,嘴里还说着:“可惜了那个麻袋,要不是怕被人看到脸,我肯定将麻袋拿回去,不然王婆婆明天发现麻袋没了,肯定又要骂我们一顿了。” 何云旌莞尔,这个好友性格开朗,做事讲义气,最难得的是,做事并不像表面那样没脑子,两人都是蔫坏的人,刚进学堂不久,就成了好友。 回到何府已经很晚了,听下人说何云旗还没睡觉,就径直去了警醒堂。 见到哥哥,何云旗很高兴:“哥哥你晚上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何云旌摸摸她的头问:“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还疼吗?” 何云旗摇摇头:“早就不疼了,就你们大惊小怪的。”其实她的后背还是很疼,秋香说后背上有一条红红的印记,但她怕家人担心,就谁问都说没事。 “哥哥去将那个陶弼教训了一顿,你开不开心?” 何云旗一听,乐了:“哥哥又做在我前边了,我还等着伤好了带着我的小伙伴去教训他呢。”大人们台面上如何和气,都掩盖不了撕破脸的事实,而且这口气她不出出来,意难平。 何云旌假装生气:“你想揍谁跟哥哥说,难道哥哥连个人都揍不了?” 何惠馨感慨,这两个孩子被教导的真好,她这才相信了下午兄长说的那句话,有这样宠爱自己的父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看别人脸色! “好啦,你这做哥哥的要做个好榜样,别老是打打杀杀的,没得教坏你妹妹。” 兄妹两个相视一笑,又说了几句话,何云旌才离开。 下午睡多了,现在何云旗并不困,她睁着大眼睛望着床顶,问躺在身边的何惠馨:“姑姑,你说祖父和父亲会如何?” 何惠馨怕她晚上有事,又觉得丫鬟们伺候地不尽心,就跟何云旗睡在一张床上,闻言,说:“这是大人的事情,你好好养伤就是了。” 何云旗不高兴地说:“姑姑应该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何惠馨一怔,这半年发生了好多事情,她一个大人都没有一个孩子机灵,还需要一个孩子来保护她,这个孩子可不是已经长大了。 黑暗中,何惠馨笑了笑,就讲何老爷子的打算说了出来。 何云旗听得非常解气:“活该,他巴结人谁都管不着,但害人就不应该了,丢官罢职都是轻饶他!”对于一个一门心思钻营的人来说,断了他的前途才是最解气的报复。 黑暗中,何惠馨漂亮的眉毛都拧了起来:“虽然是解气了,但恐怕这些人不会甘心接受,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些。” 何云旗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是晚上,于是说:“我知道的,姑姑不用担心我。” “夜已经深了,快睡吧。”何惠馨转个身说。 何云旗嗯了一声,却睡不着,眼睛瞪着床顶,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后发现外边已经热了起来,“秋香,现在什么时候了?” 秋香听到动静,看了看桌上的自鸣钟说:“已经辰时一刻了。” 自从何云旗上学后,除了短暂的假期,其他时候不管刮风还是下雨,都得卯时起床,辰时二刻就要开始上课了,如今竟然少见的睡到了辰时,她伸伸懒腰说:“真舒服,要是能天天睡懒觉就好了。” 秋香扶着她坐起来说:“要是小姐不嚷嚷着出去上学,倒可以天天睡到这个时候。” 何云旗立即摇摇头 :“那算了,偶尔睡一次是享受,天天睡懒觉那是浪费光阴。” 浓浓的草药已经熬好了,何云旗吃完早饭捏着鼻子一口气将草药灌了下去,秋香在一旁伺候着,见她喝完,急忙递过去蜜饯。 何云旗连着扔进嘴里两个蜜饯,才压下嘴里的苦涩,“这药也太苦了,你说孙大夫是不是气我扔了他的药丸,为了报复我才开这么苦的药?” 秋香哭笑不得:“孙大夫医术高,医德好,怎么会跟你计较?” 前两年,孙大夫研制出一种能强身健体的药丸,特意送给何府几粒,却被何云旗当面嫌弃,气得孙大夫拂袖而去,还扬言给谁看病也不给她看,好在这两年何云旗都没病过,这才不至于两个人打起来。 “对了,昨天我回来后还没有去看过碧草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秋香叹口气说:“那人下脚特别重,碧草又死命地抱着他的腿,所以被踹了好几脚,伤的挺重的。不过好在孙大夫已经诊治过了,又开了好些药,故小姐吩咐她好生养着,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何云旗起身说:“那我过去看看她。”都是因为她和姑姑才受的伤,她心中过意不去。 秋香急忙按住她:“不用,你自己还伤着呢,昨天老爷子和老爷都已经赏过了,姑小姐也看过了,她知道你的心意。”府中上下谁不知道她最是忠心耿耿,个个都冲着她竖大拇指呢。 何云旗怏怏地坐下来:“那好吧,等过两天我再去看看她,你去我首饰盒里去将那对绞丝镯子拿来。” 秋香利索地将那对绞丝金镯子拿过来:“小姐不是不喜欢带首饰吗,怎么想起它们了?” 何云旗说:“我不喜欢戴,可你们喜欢啊,之前听碧草夸过这对镯子,想必是喜欢的,你帮我送给她一只,另一只就送给你了。” 秋香也不推辞,笑道:“那我们就贪了小姐的好东西了。” 吃了药,何云旗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平时这个时候都在上课,一旦闲了下来,她有些不适应,问:“忠叔帮我将笔记借回来了吗?” 秋香说:“昨天忠叔已经回过了,说你的两位同窗昨天都 没有做笔记,听说你要看,就答应将今天的都做好,让忠叔给你带回来。”韩春江学习好不用做笔记,徐谦章懒得做笔记。 何云旗一听,整个人都瘫了,“那我今天晚上才能看到,这也太没意思了。” 秋香说:“要不小姐去床上趴着?或者再睡一会儿?” 何云旗摇摇头:“刚睡醒,睡不着。” 秋香说:“要不我拿针线过来,小姐跟着我学做女工如何?” 何云旗皱皱眉,问:“你们平时没事做的时候,就是做女工?” 秋香说:“是啊,这院子里就小姐跟故小姐两个主子,我们上半天就能做完事情,下午没事了就做做针线绣绣花什么的,而且做了荷包帕子之类的东西,还能拿出去卖,赚个一文两文的,都是自己的私房钱。” “那你们不觉得无聊吗?”要是让她天天低头绣花 ,她早就疯了。 秋香笑笑:“我们女儿家,除了小姐你,都是这么过来的,隔壁的赵小姐现在女工好的名声都已经传出去了,为的就是日后能找到好的婆家,男方家也乐意找女工好的姑娘家。” “可是,学女工并不一定就能用上啊。”反正她从来没见过哪个当家主母亲自去绣花缝补衣服的,都是下边针线房里的人做。 “这个不过是图个好名声。” 何云旗撇撇嘴,“这个好名声估计也是假的吧,赵蓉蓉那么懒,才不会亲自动手去绣花,肯定是丫鬟们替她绣的。” 要不说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何云旗和赵蓉蓉两个见面就掐,但又是最了解对方的人。赵夫人想给自己的女儿找个好婆家,这名声从小就扬了出去,如今不过十一岁,上门提亲的人都将门槛磨没了。 秋香倒了一杯茶递到何云旗的手中,说:“无论是谁绣的,总归好名声都在她头上,小姐要不跟我学学,就当消磨时间了。” 何云旗实在无聊,就命拿来针线萝,她背上有伤就趴着看秋香绣花。 秋香正在绣何云旗驱蚊的荷包,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她边绣边讲解绣法。一开始,何云旗还不时地问一句,后来就不说话了。 秋香一抬头,就看到她已经趴着睡着了。在她身上搭了一条薄薄的蚕丝被单,秋香拿着针线萝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午时,醒来后,何云旗揉揉酸疼的脖子有些不好意思,说好了跟秋香学女工的,谁知道一听她讲什么蜀绣苏绣,就开始犯困,比书塾里教国文的老先生的催眠技术还要高超。 “姑姑回来了没有?”何云旗自己爬起来问伺候在一遍的书墨。 “姑小姐已经下课了,不过小少爷想吃藕盒,所以故小姐现在在小厨房忙着呢。” 一听有好吃的,何云旗只在水盆里胡乱地洗洗手,就跑了出去。 书墨跟在后边,焦急地喊:“小姐,你的伤!” 第60章 亲人 有了好吃的,谁还顾得身上的伤,再说了,她的伤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眼中。 到了小厨房门口,见何云泽秉承着君子远庖厨的原则,只站在院子里等着,何云旗说一句“小学究”,就跑进了小厨房。 刚一进去,就被训斥了:“孙大夫是怎么说的?不要做决裂运动,你怎么就不听!” 何云旗吐吐舌头,“做好了吗?” 何惠馨指指桌子上的一个盘子,说:“喏,那不是?” 何云旗抽出一双筷子,夹了一个藕盒咬了一口,边嚼边含含糊糊地说:“好吃,好烫!” “慢点吃,还有好多呢。”何惠馨无奈,这个侄女说端庄,在外人面前特别的端庄,但私底下又没个正行,偏偏家里个个都宠着她。 吃完一个,何云旗放下筷子:“现在都已经有莲藕了啊,我馋这个馋了好久了呢。”莲藕是夏末长成,是时令菜,虽然有钱的人家会将去年的莲藕保存下来,但哪里有新鲜的脆爽多汁。 “这是庄子上今天送上来的,现在只有这几个,本来想炒一个藕丁,再包一回包子的,云泽想吃,就给他先做了,剩下的只能炒一盘藕丁了。” “莲藕还能包包子?我以前没有吃过呢。” “莲藕包子是湖北的吃法,将肉丁、莲藕、豆芽还有辣椒炒熟调味,然后再包进包子皮里,是跟以前的一个厨娘学的,挺好吃的,等莲藕都下来了,我再包给你们吃。” 何云旗爱吃口甜的,而杭州菜口味偏清淡,所以对于将辣椒包进包子这种事感觉到匪夷所思:“湖北人竟然将辣椒包进包子里,辣椒不是应该做成辣椒油蘸着吃吗?”她连一丁点辣椒油都吃不了。 何惠馨解释:“湖北湖南气候潮湿,人们就得吃点辣椒驱寒,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偏辣的口味,我吃过一个,味道还不错,你吃不了辣的,我们就包不辣的。” 何云旗摇头:“没事,大不了我把辣椒挑出来,其实我还蛮想尝尝看的,。” 两人将炸好的藕盒分出几个来,让人给何老爷子送去,剩下来的就是她们姑侄三个分吃了。 到了下午,何云泽回到自己院子里睡午觉了,他的课只在上午有,下午就是歇个午觉,然后就是练字做功课,所以何惠馨也闲了下来。 姑侄两个相对无言,最好还是何惠馨开口说:“你再教我一些英文吧。” 于是两个一个人教,一个人学,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 忠叔踩着点去了养正书塾,在书塾门口接过了韩春江记下的笔记。送来的时候,忠叔说:“韩少爷说了,想跟徐少爷来府里探望小姐呢,被我拦住了,可他们好像更着急了,我怕要是他们自己上门了,小姐的身份就露馅了。” 这些年,何云旗隐藏地好,别人也只以为她长得偏女相,所以也没有人怀疑,这要是真上门了,又不能拒之门外,一时间让何云旗愁的挠头。当初让忠叔借笔记的时候,跟人说的口径是突发疾病,若是不让他们进门,他们恐怕会更担心。 “这有何难,你给他们写个信报个平安就是了。”何惠馨建议。 何云旗一拍脑门:“看我这猪脑子,我这就写去。” 何惠馨拦住她:“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马上就要吃晚饭了,等吃完了饭你再写不迟。” 何云旗想想也是,就让忠叔明天一大早过来拿信。 在饭桌上,何明哲看着何云旗兄妹两个,似笑非笑。 何云旗被看得有些发毛,问:“父亲,你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我先说啊,我今天乖乖在家里待着呢,什么都没做,不信你问姑姑!” 何明哲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我还没问你,你着什么急。昨天陶弼在自家巷子里被人打了,乖女儿你来说说,这事儿是谁干的?” 何云旗面不改色:“还能有谁,肯定是他得罪了人,人家才要伸手报复他,。” 不等何明哲说什么,就听一旁的何云旌说:“父亲,这事儿是我干的。” 何明哲就是想考验一下自己的儿子是否有担当,见他爽快地承认了,心中非常满意,但嘴上还是要训斥的,“谁让你做这种事情的,想报复仇人,就要一出手就能将他置于死地,现在城里都传是我派人打的他,倒让为父替你背了黑锅。” 何云旗一听,急了:“哥哥是为我出气,父亲要罚就罚我吧!” 何云旌安抚一下妹妹,说:“虽然别人都如此猜测,可他们不是没有证据?没有证据,那就是谣言。” 何明哲微微一笑:“说的是这个道理,但做这种事还是要做的不露痕迹的好。” 何云旌点头:“我知道了。” 一旁的何云旗目瞪口呆,不是要追究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而何云泽埋头吃着自己面前的饭菜,似乎他们讨论地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也想清楚了,有这样一个舅舅,对他对何家都没有好处,反正已经翻脸了,不认就不认吧。 只是,母亲还在陶家。想到这里,他心中微微发酸,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要一句不吭。 何明哲见他这幅样子,对他说:“你别着急,我肯定会将你母亲接回来的。”至于是什么时候,就看他反省的如何了。 何云旗见他并不是生气的样子,就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陶弼被人打了之后,并没有觉得羞愧不能见人,反而在今天去衙门里四处传言何明哲明面上大度,暗地里却派人将他打了一顿,别人虽然嘴上安慰着,但心里却是不信的,脸上一点伤都没有,还敢说别人打他,蒙他们是傻子呢。 而陶弼自以为抹黑了何明哲,实际上别人对他的印象早就跌倒了谷底,他又不能将衣服脱了让别人看自己背上的伤口,若真这么做了,他也别做人了。 男人们也是很八卦的,没多大一会儿,消息就传到了何明哲的耳朵了。对此,何明哲只是微微一笑,不做任何解释,倒让别人认为他有风度,不跟小人一般计较。 陶氏在娘家的日子并不好过,首先是是苏氏跟她闹,说她不帮着娘家,嫁出去的姑娘就成了泼出去的水,一点儿用途都没有,还让娘家丢了这么大的脸。 陶氏听的浑身发抖:“哥哥嫂嫂算计我家小姑子,又何尝不是算计我这个小姑子?我虽然想将她嫁出去吗,可没想着算计她让她过不好,可哥哥嫂嫂是怎么做的?竟然将主意打到别人头上,谁给你们的胆子!?虽然老爷子已经告老,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觉得事情爆出来了,何家会忍气吞声?看看谢家就知道了,谢家老大人跟老爷子还是多年的好友呢,为了这个女儿说断就断了,你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倒将我给扯进去!我辛辛苦苦经营的名声,全让你们给毁了,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倒是好意思找我算账!” 何惠馨的那一巴掌,将她经营多年的贤良形象给彻底毁了。 苏氏没想到这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子敢对她大吼大叫,气急:“好啊你,才嫁进何家几年,就瞧不起自己的娘家了,要不是当初你哥哥费劲巴拉给你争取到这门亲事,你们过的像现在这么好?吃里扒外的东西!” 陶氏恨不得撕了苏氏那张嘴,“一码归一码,哥哥嫂嫂对我好,我记在心里,可现在是你们算计别人,没算计成,现在还有脸倒打一耙,真是不要脸!” 见姑嫂两个闹得不可开交,下人们都伸头伸脑的看热闹,最后还是陶楠将林氏叫了来。 林氏到的时候,姑嫂两个差点就动上手了。 对于这个人,林氏表示很头疼,一个是自己的亲生闺女,一个是给陶家生了唯一的孙子的媳妇,她站在哪一边都得得罪另一边,一时间,她也难住了。 “行了,都别吵了,吵架能解决问题,大家都去吵架了!”林氏先将人各打了二十大板,然后对苏氏说:“你行礼收拾好了吗?快去收拾行礼。” 苏氏赌气:“我不去,凭什么让我去!”她心中憋着一口气,要不是见陶弼被人打了,他们就会先打一架。 林氏气道:“你平时也算明事理,但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何家的婆子已经在外边等着了,全杭州的人都看着呢,你要是不去,不是说我们陶家言而无信嘛!” 苏氏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横行惯了的,恨不得全天下人皆是她妈,一朝被打成孙子,这种落差实在接受不了。但又不能不去,她要是不去,陶家的名声就算彻底毁了,别人她不在乎,但自己的儿子以后还是要混的。 想通此关节,苏氏只好一个人带着行礼抱着儿子大哭一顿,直哭得何家不耐烦了,才依依不舍地蹬车而去。 原本想着,不过是去尼姑庵避一避风头,过几天就能回转,谁知道何家不依不饶,然后陶家又经历了一连串地打击,何家人都已经撤了,她却没有人接回去,只好在尼姑庵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第61章 念头 这边厢,林氏却不像陶弼那般绝情,到底是女儿的婆家,就算再不待见女儿,也不愿意看她被婆家遗弃,若何家一时不忿休了妻,那陶氏的名声比何惠馨要差的不止几倍,根本没法比,于是她就劝道:“姑爷不过是一时起极了,你还真打算在娘家住着?要不你收拾收拾惠何家,再给姑爷道个歉,说这都是你嫂子的主意,你根本不知道,想必姑爷就原谅你了。” 陶氏现在都要恨死苏氏了,这件事情上她认为她是无辜的,无端被人连累,脸面都被撕了下来扔到地上踩,可林氏竟然还让她自己回去,她瞪着红肿的眼睛,不可思议地说:“妈,你竟然让我自己回去?我要是自己回去了,不就是在跟人说这件事跟我也有关系,你让我以后怎么在杭州立足?” 林氏安抚道:“姑爷在气头上的话你也当真?俗话说,夫妻床头吵床尾和,你回去好好劝劝姑爷,再放低身段给姑爷认个错,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再劝劝姑爷不要跟你哥哥作对,好歹咱们还是一家人,没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陶氏只觉得心中一阵凉意,母亲前边说的为了她好的话都是假话,后边一句才是真的。 见女儿闭着眼流泪,林氏急忙又说:“这也是为了你好,要是娘家跟婆家有仇,你夹在中间怎么做人?你得罪了婆家,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可你将你哥哥嫂嫂得罪了,以后你在婆家受了欺负,谁给你撑腰?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 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其实自从有了何云泽之后,陶氏就渐渐明白了母亲为什么那么疼爱哥哥,什么好的都要给了哥哥,因为一身的荣华富贵都寄在儿子身上,只要儿子有了出息,才能有诰命在身,才能安心做个官家老太太,享受着别人的恭维和奉承。 可理解归理解,身为被忽视或者说是被牺牲的一方,陶氏不能接受这种的不公平对待,她睁开眼睛,看着林氏说:“妈,夫君来接,我就回去,夫君不来接,我就在家里住着,哪儿也不去。”说完,转身出了院子。 林氏在她身后咒骂不休,她全当没听见。 回到居住的屋子里,飞柳小心翼翼地问:“夫人,咱们真的不回去?”住惯了大屋子,现在让她跟几个小丫头挤在一起,她觉得非常的难受。 灌了一碗凉茶,陶氏说:“我不回去,你回去。” 飞柳急忙跪在地上:“夫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陶氏伸手将她扶起来,说:“你不用惶恐,我是有打算的。如今我估计着还有住上几天,心中放不下小少爷,你回去帮我照顾着小少爷,另外,家里有什么事情你也能及时通知我。” 飞柳心中大定,说:“那奴婢这就回去。”说完,想了想,问:“要不要收拾几件衣服给夫人送来?”她们昨天不过是来做客的,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陶氏带了 一身备用的衣服,而飞柳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如今是夏天了,衣服穿一天就有味道了,连着穿两天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陶氏想了想,说:“那就收拾几件衣服偷偷的送来,别让别人发现了。另外,再送一些银子过来。” 飞柳领命而去,让陶府里的车夫赶着马车将她送了回去。她一进何府,这边何惠馨就知道了。 “回来就回来,不用管她。”何惠馨如是说。 不一会儿,飞柳就收拾了两个包袱,偷偷去了后门 ,让等在那里的车夫将东西带回去。 听到这个消息,何云旗问:“这是怎么说,难道她不想让父亲将她接回来了?” 何惠馨微微一笑:“这就是她的聪明之处,她了解你父亲的性子,知道你父亲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原谅她的,所以收拾了平常用的东西,在娘家也能住的舒服。” 对于这个嫂子,以前她不过是敬而远之,现在两人是彻底撕破脸了。 何云旗想了想说:“陶家是出了名的小气,她估计也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好过,所以先准备好,不然以后的日子要难过了。” 何惠馨捏捏她的小鼻子笑道:“就你知道的多。” 养伤的日子,何云旗每天睡到自然醒,她感觉自己成了一只无所事事的米虫。这天,是孙大夫复诊的日子,等他刚把完脉,何云旗就问:“孙大夫,我的伤是不是已经好了?我能出门了吧?” 孙大夫收拾着东西,说:“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要多养养,不然留下病根就麻烦了,现在还小不觉得,等到我这个岁数就有的受了。” 何云旗嘟着嘴不高兴:“你是不是在报复我啊?” 气得孙大夫差点将手里的东西丢过去 :“你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我是那种人吗?你可以怀疑我的医术,但不能怀疑我的医德!” 何云旗很想说,谁不知道您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可她看了一眼被气得一翘一翘的胡子,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等书墨将换过药方的草药端上来之后,何云旗喝了一口就吐了,“还说没报复,这里边全是黄连吧,苦死我了!” 何惠馨好笑:“你知道孙大夫最恨别人质疑他,还偏偏去招惹他,倒霉的不还是你自己?” 漱完口,何云旗笑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神医的样子,就跟全杭州就他一个人能治病似的。” 又到了午后,姑侄两个低着头学英文。 突然,何惠馨抬头说:“云旗,你说我去美国留学行不行?” 一听她这么说,何云旗吓得手中的钢笔差点掉在地上,“姑姑怎么有这样的想法了?” 何惠馨说:“上次我一巴掌将我跟陶氏的情分都打没了,以后我住在家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人都尴尬。而且,虽然云泽没说什么,可我能看出来,他非常想念他的母亲的,他是个好孩子,我不能让他为难。” “可是,那你也可以去庄子上住啊,何必千山万水跑到外国去。你去了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怎么生活?”何云旗带着哭腔说。 “若是以前的我,可能就在庄子上这么过完一生了。可现在我看到了外边世界的美好,不想将自己锁在牢笼里慢慢地枯萎,你明白我的心吗?” 何云旗当然明白,她自己不就是这么想的吗?人生只有短短数十载,没看遍在红尘里滚一遭,如何对得起上天给的这次生命?可她不愿意让亲人离开:“哥哥说,他也要去日本留学,现在你也要走,你们都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何惠馨一愣,随即笑道:“你哥哥也要留学去?这是好事啊,男儿就应该志在四方,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啊。” 何云旗抱着何惠馨的腰,闷闷地说:“我懂哥哥的心,可他是个男子,你一个女子去那么遥远的地方,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更帮不上忙。” “你哥哥有他的志向,我也有我的志向。”何惠馨指指桌上的书说:“我越看这些书,越觉得其中的学问大,我心中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开,可我们这么却没有一个人能为我指点迷津。我想了解更多,看到更多,学到更多。” “要不我给你介绍约翰给你认识,他是学这个专业的,想必能为你解答疑惑。” 何惠馨想了想,说:“那就先这样了。”她也明白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是何云旗答应了,她的父兄也不会答应的,这件事慢慢来吧。 见何惠馨暂时放下了留学的念头,何云旗高高兴兴地给约翰写了一封信,并将何惠馨的问题都列了出来。 约翰接到信之后 ,非常高兴,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的信纸。接到信之后的何云旗哭笑不得,“约翰就是个话唠,只要你问他一个问题,他就能给你讲上一整天。” 何惠馨莞尔,接过信之后细细地读了起来,之前萦绕在心中的疑惑豁然开朗。 之后的通信,何云旗就不再插手了,都是何惠馨自己写的,往往是她写了信过去,送回来的信中还夹着她送出去的,只是信上密密麻麻的被修改了无数的地方,竟然是约翰为她批改起语法了。他们的信件都是英文写的,一来,何惠馨想练练自己的英文,二来,也怕信件落在别人手里,再引起不必要的风波,用英文写,就算是别人看到了,也看不懂。 接到回信的何惠馨哭笑不得,对何云旗说:“约翰他做事也太认真了吧,你看看将我的信改的,面目全非,我还以为我英文多好呢。” 何云旗笑道:“他就是这个性子,一开始我们都觉得苦不堪言,不过现在才明白 ,严厉有严厉的好处,我现在的英文跟外国人正常交流毫无问题。” 就这样,两人一来一往通起信来。 何云旗原以为这样就能让何惠馨放弃去美国的念头,可没想到后来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蒙了,她恨不得从来没有介绍约翰给何惠馨认识。 第62章 死循环 布尔吉原想着,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他将赔礼送上门,是他们不收而已。谁成想过了一个月,竟然收到了来自京城的申斥。 将身边的莺莺燕燕都撵了出去,布尔吉在房间里思索了半日,再出来的时候,神色已经正常了。他在家里并不受父母重视,但他能做到现在的位置,考的就是能察言观色,懂得审时度势。从这件事看来,何家并没有败落,单看何家能让将事情捅到老佛爷面前,就说明何家依然有通天的本领,所以这次他诚心诚意地上门道歉。 “当天多喝了几杯,又被人蛊惑,所以才做错了大事,还望何大人见谅,也请给我个机会给两位小姐亲自道歉。听说令媛还在养病,这次来我还带了千年的人参,还望何大人能收下。” 布尔吉的话说的诚恳,但何明哲却是不相信的,上次送赔礼来,不过是派了府上的下人送的,要不是有京中的申斥,他也不会来这一趟。不过何明哲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至少这次的申斥能让他的行为有所收敛,至少不敢再随意欺负他们何家了。 对于布尔吉送上来的赔礼,何明哲也不客气全部收下了,他也不看,让人直接送到了警醒堂。 何云旗看到下人送来的礼物,还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怎么不送到库房里,送到我这里做什么?” 管事妈妈说:“这是别人送来的赔礼,老爷让直接给姑小姐和小姐送来。” “这么多,都是给我们了?” 管事妈妈笑着说:“要不别人都说老爷疼爱小姐,这么多东西,不说别的,光那只千年的人参都得值好几千两的银子,老爷眼睛一眨就都给了小姐了。” 若是陶氏还在,肯定要过一遍手,将不值钱的东西送来。这种事情陶氏干的多了,所以底下的人都知道,何云旗也不争,所以何明哲还一直以为他送的东西都能到女儿手里呢。 何云旗眨眨眼,瞬间就明白是谁送来的了,她也不客气,让人打开所有的箱子,一件一件的查看,有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之类的她不感兴趣,让人直接送到库房去,一些新鲜的吃食送到厨房,剩下的稀奇、有用的就让人都送到房间里去。 等何惠馨回来,见着一屋子的东西,吓了一跳:“这些都哪里来的?” 何云旗笑眯眯地说:“赔礼。” 何惠馨秒懂,姑侄两个相识一笑。 何明哲饶过布尔吉,一方面布尔吉并不是主谋,某种程度上也算受害者,另一方面他也有些忌惮京城的势力,叶赫那拉氏出了一个太后,整族人都跟着水涨船高,别说何老爷子已经告老了,就算还在位子上,也不敢随意动这样的人的。现在能让布尔吉主动低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逼得急了,不仅老佛爷不答应,叶赫那拉氏族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对于这件事的主谋陶弼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不过是六品的官职,老佛爷眼角都不带瞥一眼的,有了京城申斥一事,不用何明哲动手,其他人也会收拾了他的。 回去之后的布尔吉,哪里会放过让他出大糗的陶弼,先是将人叫过来骂了一顿,又让手下的兵痞子跟陶弼练了练,只练的陶弼鼻青脸肿的。 陶弼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谁知道现在竟然又招来一顿打,他,满脸的伤不好意思见人,就请了假在家养病。不等他脸上的伤退下去,又是一个晴天霹雳砸得头晕脑胀:他被罢职了。 这下子陶弼傻眼了,他还以为被打了这件事就结束了呢,谁知道一次比一次的情况糟糕。 整个陶家都乱成一锅粥,林氏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 下人们一看事情不妙,就开始顺手牵羊,然后裹带着东西逃跑了。陶府的下人大部分都是雇佣的,就算是被查到了死不承认就是了,只有少数几个是有卖身契的,不过这几个也有裹了家产私自逃跑了的。 谁能想到,前些天还大宴宾客的人家,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败落了。 陶氏能在何家轻巧地管起家来,一大原因就是何家的下人都是世仆,前边又有翟氏的调教,所以并不敢欺生,肯陶家的下人就没有那么好管了,陶氏呵斥了这个,那个又抱着东西跑了,到最后她索性甩手不管了。 等回到屋子里,看见林氏还在哭嚎,陶氏眉头皱的死紧,“妈,您要得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现在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 林氏摸一把鼻涕:“什么身份?我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了!” 陶氏烦躁不已:“当初你们做这件事的时候就要考虑到后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林氏一听,跳起来一巴掌扇在陶氏脸上:“你娘家败落了,你不说帮着点儿,还敢落井下石,我今天就打死你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 陶氏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妈,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都是你们咎由自取!要我说,也不不必如此,我们乡下老家还有田地,你们手里还有钱,回去做富家翁并不比现在差。” 对于一心想有诰命的人来说,罢官一事跟要了她的命一样,她如何能受得了,林氏还要扑过来打,陶氏急忙说:“妈,你快看看去,下人们要将家里的东西都搬光了。” 林氏一听,果然不再找她的事情,而是怒气冲冲地出去跟下人们斗智斗勇去了。 等林氏走后,陶氏跌坐在椅子里,泪流满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氏怀里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边走边骂:“这些子刁奴,趁我不注意敢偷我的东西,看我不打烂他们的脸!”原来她刚刚跟婆子们打了一架,如今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婆子。 陶氏不想管这些烂事,只坐着不说话。 见女儿不说话,林氏生气了:“刚刚你就看着他们将家里的东西拿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陶氏冷笑一声:“我是没用的东西,你儿子有用,你儿子将人都得罪光了,还被罢了官!” 不等林氏跳起来,陶氏先站起来说:“妈你收拾着,我回房间了。” 刚走出院门,陶氏迎头就碰上了何家的管事妈妈汪妈妈。 “汪妈妈怎么来了?” 汪妈妈微笑着行了一礼:“给夫人请安,老爷他还在衙门里抽不出身来,让奴婢先将夫人接回去。” 陶氏刚要笑,又立即收回了笑容,说:“既然如此,你先等会儿,我去收拾收拾。”陶家伺候她的小丫鬟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汪妈妈见陶府乱糟糟的也不点破,笑着说:“还是让奴婢帮夫人收拾吧。” “也好,你随我来。” 陶氏原以为只不过在娘家住上几天就回去了,谁知道一住就住了一个多月,飞柳送来的衣物并不多,只不过刚够替换而已。所以收拾起来也快,将几件衣服包起来就可以了,飞柳偷偷塞进去的银子早被林氏拿走了。 出门前,陶氏抓了一个小丫鬟让她给林氏说一声,然后径直出了陶家家门。 马车咕噜噜压着青石板路,等马车停在了何府的时候,陶氏有些情怯了。 这些天想了好久,虽然觉得自己在那件事有错,但并不算大错,顶多是抱怨了几句而已,没想到竟然被晾了这么久。 下了马车,家里的成勇正在大门口候着。 见马车停了,成勇亲自带着人迎了上来:“夫人可算是回来了。” 陶氏点点头:“嗯。”然后问:“府里今有什么事情?” 成勇说:“夫人省亲这些天,都是姑小姐料理家事,一切都正常,夫人放心。” 走进何府,陶氏感觉到了一丝不同,以前院子里并不会这么安静,但现在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想来是何惠馨管家有方。 飞柳在二门等着,见陶氏回来了,声音哽咽地说:“夫人终于回来了。” 陶氏抓着她的说,笑着说:“这些天辛苦你了。” 飞柳摇摇头:“是夫人辛苦了。” 警醒堂的何惠馨听说陶氏回来了,立即派人将对牌送了过来。 陶氏还以为要再夺过管家大权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何惠馨尽然会主动送过来,倒是省了她一番力气。 何云泽听说陶氏回来了,将手中的笔一扔,就跑过来了。见到陶氏,一头扎进陶氏的怀里:“母亲,我想死你了!” 陶氏紧紧地抱着日思夜想的儿子,哽咽道:“母亲也想你。” 屋子里其他人看着都偷偷地抹眼泪。 何云泽再明事理,也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孩子,哪有孩子不依赖母亲的。等听说儿子现在跟着何惠馨学了不少东西的时候,陶氏的心情是复杂的。她在陶家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儿子了,就怕因为得罪何惠馨的事情,而让儿子受罪,没想到何惠馨不计前嫌,还是用心教自己的儿子。 要不陶氏的性子不讨喜,就是太爱算计了,也以为别人跟她一样算计。正因为算计,所以不能真心对待别人,而别人也无法真心待她。 这就是个死循环。 第63章 担当 陶氏收拾洗漱了一番,就去了听雨轩请安。 何老爷子只随意随意叮嘱了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陶氏心中忐忑,不知道老爷子是否原谅了她,刚要张口道歉,却被何老爷子拦住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兄长收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件事就这么结束吧,以后的日子还要继续。至于惠馨,毕竟以后还是要嫁人的,碍不找你什么,且容她在家过今年舒心日子吧。” 这番话吓得陶氏立即跪了下来:“虽然我以前有过不应该的念头,可现在已经醒悟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地待妹妹的。” 只要有何老爷子在,她就再也不能提让何惠馨嫁人这件事了。 何老爷子摆摆手:“你下去吧。” 陶氏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何老爷子已经不听了,她只好无奈地退下了。 等到傍晚的时候,何明哲才回到家来。夫妻两个隔了一个月再见面,连眼神都有些生疏了。 “回来了?” “嗯,回来了。” 然后夫妻两个相对无言,还是何云旗的到来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尴尬。 “母亲回来了?” 陶氏点点头:“回来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何云旗笑着说:“已经大好了,母亲不用担心。”其实陶氏一进家门她就知道了,可她也觉得心寒,所以就没有上赶着去请安,以后也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在场的,只有何云泽是真心高兴,其他人都低着头吃自己碗里的饭菜。 到了晚上,陶氏眼巴巴地看着何明哲。 何明哲咳嗽一声,说:“我书房里还有些事,你先休息吧,不用等我。”说完,抬脚走了。 只留下陶氏在原地黯然神伤,这件事终究是伤了夫妻情分了。 陶氏倒是不担心有丫鬟勾引何明哲,何明哲在女色方面向来很淡,之前翟氏还在世的时候,就只有翟氏一个,等她进门后,院子里也只有她一个,后院里干净的很。可就是这样一个好丈夫,硬生生被她推出去了。 一夜流泪到天明,陶氏的眼睛肿的跟烂核桃一样。 何云泽看着陶氏的眼睛问:“母亲,你的眼睛怎么了?” 陶氏扯扯嘴角,说:“刚才有个虫子进眼睛里了,揉的,没事儿。” 正吃着饭,汪妈妈进来禀告:“门口来了一个婆子,说是夫人娘家的人,要求见夫人。” 陶氏放下筷子,皱着眉问:“她可说有什么事?” 汪妈妈摇摇头:“奴婢问她了,可她就是不说。” “有什么事儿不能光明正大的说,你将她带进来,我问问她。”何明哲开口道。 汪妈妈领命而去。 陶氏看着何明哲欲言又止,可终究什么也没说。 来的是林氏身边的谢婆子,见了陶氏就跪了下来:“姑奶奶,您可要救救我们全家啊!” 陶氏腾地坐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谢婆子哭丧着脸说:“这不是老爷的官没了嘛,家里的下人偷的偷抢的抢,将家里的东西都拿光了,如今老太太和老爷连饭都没吃呢。老太太让奴婢来请姑奶奶回去一趟。” 陶氏气极:“我昨天回来的时候,你是让你们把家管好吗,怎么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谢婆子说:“那些刁奴见老爷没官做了,都不把主子当成一回事儿!” 陶氏推开凳子就要跟着谢婆子走,却被何云旗拦住了,“母亲别急,我还有两句话问问这位妈妈。”然后转头问谢婆子:“这位妈妈,既然府上的财物丢失,可有报官?” 谢婆子面上一僵:“不曾。” 何云旗还是那副笑眯眯地样子:“在这杭州城,朗朗乾坤之下,哪里有胆子这么大的刁奴?就算府上风水好养出了刁奴,为何不第一时间报官呢?难道我母亲比官府判案的大人都厉害,还能将失物寻回来不成。” 谢婆子被问问讷讷不成言,最终只要说:“反正老太太让姑奶奶回去一趟。” 何明哲的脸已经黑似锅底了,谢婆子的一番话分明是否定官府的办案能力,也否定了杭州城的治安。 “既然如此,我亲自上门为亲家寻找失物,你看如何啊?” 谢婆子吓得连连磕头:“奴婢也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啊!” 何云旗突然脸色一变,阴沉着脸说:“给我从实招来!” 谢婆子见这家子不好糊弄,只好将林氏的打算和盘托出:“昨天姑奶奶走后,老太太就将家里打理好了,将大部分的仆人都打发出去,虽然损失了一部分财物,但并不严重,可老太太气不过,又不知道那些人跑到哪里去了,所以跟老爷合计着让姑奶奶回去一趟,再哭哭穷,说不定就能从姑奶奶手里抠出一些银子来。” 听完这番话,不仅何明哲脸黑,陶氏脸也黑了,这都是这么样的娘家啊,坑女儿没够! “我没钱,你回去吧!”陶氏丢下一句话,就命人将谢婆子丢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何老爷子说了一句:“这个陶家还是不老实啊。” 何明哲说:“我知道怎么做了。” 过了几天,又有衙役上门将陶家抄了家。 布尔吉的理由是渎职,何明哲的理由是贪污。 能留陶弼一条命,还是何明哲看在亲戚的份儿上。 陶氏在家哭了一水缸的眼泪,但娘家确确实实败了,还是自己作的,怨不得别人。 这下子,陶弼才真的老实了。他们在城里的房子也被官府收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是陶氏不落忍,用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在乡下买了一个院子,几亩地,只要他们老老实实过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对此,何明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何惠馨曾管过家的,跟何云旗说:“你这个继母真是个搂钱的能手,我管家那几天,查了一下家里的帐,猛一看账上没什么问题,可仔细一眼就查出问题来,这些年她从账上挪的银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何云旗唬了一跳:“这么多,我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才十两。”这还是因为她要出门,不然也只有五两。 对于继母这项技能,何云旗是膜拜地:“她不是不认识字吗,怎么帐做的这么漂亮,我要是有这本事,以后吃穿不愁了。” 何惠馨好笑:“你学什么不好,学这个。有的人不认识字,但有自己的一套认识事物的方法,不认识字并不代表笨。” 何云旗深以为然,“她可一点都不笨,精着呢。你说,她这么精的人,怎么就生了云泽这样一个傻小子?” 何惠馨嗔她一眼:“哪有这么说自己弟弟的,他哪里傻了,就是看着傻而已,其实也聪明着呢。” 何云旗叹了一声:“那是,我们何家的人哪个是傻的。”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陶弼带着老娘和儿子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去了妹妹置办的庄子。他现在才开始后悔,后悔不该得罪了妹婿,更后悔自己眼瞎,看上的金大腿是个不靠谱的,不仅不让他抱,关键时刻还把他踹开了。 他出生的时候,陶家的家境还算不错,所以才有钱供他读书考科举,是从来没有受过种田之苦的。到了庄子上,整日里都唉声叹气的,什么事情都不做。 还是林氏最后看不下去了,“儿啊,既然我们已经到这里了,还是老老实实种地吧,因为你的事情,楠哥儿以后也没资格科举了,现在种田就是咱们唯一的出路了,。” 陶弼不甘心:“这里是人过得日子吗?我才不要一辈子窝在这里种田!” “那你还想如何,咱们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你就熄了心思吧。” “可我不甘心,要不我去何府求求妹婿去?” 林氏说:“咱们之前做的事情换做是谁也不会轻易原谅的,姑爷看着性子软,看心却硬着呢,这事没戏。” 陶弼还要说什么,就被陶楠打断了:“爹,你别想那么多了,布尔吉大人和姑父联手打压咱们家,你觉得哪个有权势的人会跟他们对着干来帮我们?” 一席话说的陶弼哑口无言。 陶楠继续说:“我觉得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爹要是不愿意种田,我自己去就是了,我有手有脚,能养活奶奶和你的。” 顿了顿,又说:“不过还是要问问姑姑,什么时候将娘放出来,我们一家子在一块儿才是一个完整的家。” 这是自从家里发生这些事之后,陶楠说的最长的话。当初苏氏被送走,他没说什么,是因为他知道自家做错了,后来陶弼接连被罢官抄家,他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事实,并没有冤枉他们。 可现在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他不能任由父亲再错下去,不然这个家就真的完了。 他今年也才八岁不到九岁,就要担负起全家生计的重担,说不吃力是假的,可他宁可现在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土里刨食,也不愿意搜刮着民脂民膏,用老百姓的血和汗供养着他们一家的锦衣玉食。 林氏看着这个捧在手心里的孙子,既欣慰又心酸,他原本应该是官家少爷,也该鲜衣怒马的。 第64章 回国 陶家出事的时候,何惠馨已经让何家的婆子了,她想着,陶家离开杭州城的时候,总会去将自家主母接回去吧,谁能料到陶家竟然将苏氏给忘了。 陶楠他倒是没忘,可他以为是何家不放人,所以才说写信问陶氏一事,可谁成想陶弼母子压根将苏氏给忘了。 见孙子提起来,林氏脸上略显尴尬,随即说:“现在家里忙乱着,等收拾好了就接你母亲回来。” 谁知这一等就好些年,还是陶楠自己挣了银子之后,才将母亲接了回来。 陶氏是非常有生存智慧的人,所以她自己呕了几天气之后,见没有一个人来安慰她,她就明白了,家里的人都等她不是一条心。想通之后,就对警醒堂热心了起来。 不是送茶就是送果,而且是除了何老爷子之外头一份,何云旗诧异地问:“这是怎么说,难道真的悔改了?”她心中是不信的。 何惠馨执着书卷,说:“这有什么难猜的,自从她回来之后,你母亲就没有去过正院,她心里着急了。” 何云旗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做法就功利了许多。 只听何惠馨继续说:“她给你就接着,本来就是你的。” 何云旗倒没觉得有啥,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跟以前一样。 陶氏见她态度如此,心中有些失落,她掏出这么多好东西,也没让何云旗感恩戴德,跟计划的出入太大。 殊不知,她认为的对人好,跟何云旗认为的对人好是两码事,前者认为给好吃的好玩的就是对人好,而后者认为,真正对家人好,是诚心诚意地关心、关爱家人。 然而,陶氏的好都 一股脑给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再不肯拿出一丝一毫分给别人的。 何云旗只盼着关系维持成现在这种不远不近的就好,太远太近都容易产生矛盾。 终于,何云旗在家里养了一个半月,才得到孙大夫的恩准,可以上学去了。 当然,这个恩准是有代价的。何云旗将布尔吉送来的号称是千年的人参拿了出来,孙大夫看在上好的药材的面子上,才允许她出门的。 这事儿还造了何惠馨一顿埋怨:“你这孩子,也太大手大脚了,药材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说送人就送人,等以后要用的时候就没那么好着了。” 何云旗却不当成一回事儿,说:“药材本来就是给人用的,我们家大大小小的人参也不少,不如让他拿去救更多的人。” 听了侄女的一番话,何惠馨觉得自己到是狭隘了。 没过几天,孙大夫亲自送来几粒丸药,说:“这是我最新研制的续命神药,是按照一个古方做出来的,里面有好几种珍贵的药材,这其中一种就是小姐送的千年人参,以前一直找都没有找到,这下子药材都齐了才配出来的。” 何明哲也知道女儿送人参的事情,虽然陶氏在他耳朵边念叨女儿大手大脚的,但他认为这赔礼是赔给妹妹和女儿的,她们两个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见孙大夫送来了这几粒药丸,倒是意外之喜,要知道这等续命的药可不是寻常就能得到的,他打开盒看了看一共有七粒,就是家里的人一人一粒,当下就深鞠了一躬谢道:“多谢孙大夫。” 孙大夫摆摆手,“用不着谢我,这几粒药就当是我的谢礼,咱们两清。” 等送走孙大夫,何明哲命人将所有的药都送到何老爷子那里去,以备不时之需。 何老爷子接了药,笑道:“云旗倒是跟这个老东西很对脾气,就是我给他要东西都推三堵四的,这次倒是大方。” 宝菊笑道:“小姐以诚相待,自然会有此回报。” 等何云旗再次走进学堂,竟然有一种隔世之感。 “我不过走了一个多月,怎么感觉学堂里大变样了?” 韩春江和徐谦章一直围着她嘘寒问暖地,闻言,韩春江说:“你这是关在家里养病不知道外边的事情,朝廷已经决定废除科举了,原先在旧学堂学习的学子,见科举之路无望,好多都跑到咱们这里来求学,所以你才看到那么多不认识的人。” 何云旗一惊,“还有这种事?自从有了科举都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向来是作为朝廷选拔人才的一种途径,这废除了科举以后,人才如何选拔?” 韩春江说:“现在好多人都将庚子之祸赖在科举上,而我朝更是定下了八股文的形式,将人的思想都困在了条条框框里,早就应该废除了。这些年,朝廷一直推行新政,不仅在我们杭州,在各地也兴办新式大学堂,我估计着,以后的人才选拔就要从这些大学堂里选了。” 恐怕有的人是听到了风声,才赶紧将自家孩子送进他们这里的,只是他们都已经学了好多年的八股文,岁数都不小了,再进来也是要从初级开始学起。 这件事对他们这些孩子来说,影响是最小的,看看徐谦章一脸的喜气,“我娘还想让我考个官回来,也换换门庭的,现在好了,科举都没了,我再也不用被我娘逼着了。” 更多的是懊恼,像他们隔壁桌的谢庆就一脸的沮丧:“你还高兴呢,我娘在家都愁死了,本来我家的条件就不好,能供我来上学就已经千难万难了,现在可好,唯一一个跃龙门的路子被堵死了,就算是在新学堂里选拔,也是先选京城里的学堂,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这里呢。” 徐谦章勾住他的脖子说:“你发什么愁,就算不能考科举,难道你这些年学的东西都白学了?以后无论是自己成就一番事业,还是题别人打工,能选择的路不比别人宽?不能考也是大家都不能考,又不是单单你一个人不能考,你看看那些刚进来的学子,他们有的岁数比我们都大呢,不还是要从头学起?这一点上你就占了优势。” 谢庆想了想,心中果然被安慰到了。 何云旗也说:“现在情况还不明朗,不用如此忧心,条条大路 通罗马,没有科举了,也有另外一种考核方式,只要我们将本事都学到手了任它如何考,我们都能轻松应对。” 谢庆见她说的有道理,就点点头:“还是云暨说的有道理,本事在手,天下我有。” 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件事对何云旗是没有多大的影响的,她本来就是想多见识见识外边的世界,对科举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生活还是如常。 多亏了韩春江记的清晰的笔记,她跟着笔记学的七七八八的,再学新的知识也不算吃力。 韩春江问:“你就说你生病了,也没说是什么病,倒让我跟谦章担心了好久。本来说去看看你的,又怕让你不自在了,这才没去。” 何云旗有些不好意思,她怕身份暴露了,所以严词拒绝了两个人探望的意图,“我是借住在别人家,终究有些不方便,也不是什么大病,大夫说静养一段时间。” 韩春江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所以也不再多问。 等到上英文课快结束的时候,约翰突然说:“各位,我再教大家十天就辞职了,以后会换一个新的英文老师来教大家。” 下边的学生顿时炸了,“约翰,你要去哪里?我们舍不得你走。” 约翰说:“我的母亲身体不好了,让我回家陪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我拒绝不了,所以决定回国。” 大家听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总不能说你别回去陪你老娘,留下来教我们吧? 何云旗说:“那也可以以后再回来啊,先不要辞职好不好?” 约翰摇摇头:“我不能耽误你们的功课,而且我私心里是盼着我母亲能长命百岁的,若她逝世了我可能会再回来,若她挺了过来,我就留下来陪她,哪里都不去了。” 见没有转圜的余地,大家都怏怏不乐。 约翰笑道:“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既然知道总有一天要分离,又何必悲伤呢?” 何云旗说:“那你回国了不要忘了我们,记得给我们写信。” 约翰点点头:“我会的。” 等下了课,约翰叫住了何云旗,说:“我就要回国了,这里有一封给你姑姑的信,还望你能转交。” 何云旗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送到。” 约翰继续说:“其实,我叫住你还有另一件事,你姑姑之前在信里说想考哈佛大学,我非常佩服这样有理想的女性,在中国这样的女性很少见,她跟你一样在语言上是天才,所以我想让你问问她,这次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美国?哈佛大学恐怕有难度,但我可以帮她找一所女校,先学学语言和其他的专业,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考哈佛不迟。” 私心里,何云旗是不想让姑姑远走他国的,可正如约翰说的,姑姑她也有自己的理想,她怎么好为了自己而牺牲掉姑姑的理想? 点点头,何云旗说:“我一定将话转达给姑姑。” 连约翰都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个道理,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第65章 同意 一回到家,何云旗就将约翰的话转述给了何惠馨。 何惠馨一听,笑了:“这倒是个好机会,有约翰这个本国人照顾着,想必你也能放心了吧?” 何云旗嘟着嘴不高兴:“那我也不放心!”她年纪小,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何惠馨说:“以后我不在了,你可不能这样使性子了,不然出去了会吃亏的。” “我就这样,吃了亏也没人心疼我!”说完,何云旗趴在桌上大哭,她心中终究是不舍的。 何惠馨叹口气,安慰道:“我以前一年也回不了家几次,也没见你这么粘着我,怎么越大越粘人了?你就当我嫁到外地去了,过几年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还能在一块儿。” 道理谁都懂,可能不能接受就是两码事了。 “那怎么一样,你嫁到外地回不来,我能过去看你,可你去那么远的地方,隔着一个无边无际的太平洋,我怎么能过得去!”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何惠馨为她擦擦眼泪,笑道:“真是个孩子,鼻涕都出来了。” 何云旗急忙用帕子擦了擦,发现并没有鼻涕,转头怒瞪何惠馨:“你骗我!”随即破涕而笑。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让人看见了羞不羞?” 这下子,何云旗也哭不下去了,洗了脸,声音闷闷地问:“就算我同意了,祖父也不一定同意啊,再说,还有父亲呢。” 他们是不会轻易同意的。 何惠馨自己也知道,哄何云旗分分钟就能哄过来,可父兄就不是那么好糊弄了,这也是何惠馨担心的地方。 何云旗说:“我们国家也不是没有女子留学过,我听说裕庚大人的两个女儿都是跟着父亲在国外游历过的,现在两姐妹是老佛爷跟前的红人,连接见外国使节夫人打交道都带着这姐妹俩呢。”说完,她又沮丧了起来,裕家姐妹是有父亲带着,何惠馨可是孤身一人呢。 “裕家姐妹的确是个好的切入点,只要她们不失了老佛爷的恩宠,我就有机会。” 等到晚间吃饭的时候,见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何惠馨开口对上座的何老爷子说:“父亲,我现在一直跟着云旗学习英文,如今想考美国的哈佛大学,现在有个机会可以去美国,我想征求父亲的同意,允许我去美国。” 何老爷子抬头,脸上看不出喜怒,问:“这么机会?” 何惠馨解释:“是云旗的英文老师约翰,他要回国,正好可以一路,约翰的人品是信得过的,父亲放心。” 何老爷子放下碗筷,说 :“这事容我考虑考虑。”然后起身走了。 剩下的人都有些转不过弯来,还是何云旌先反应过来:“哈佛大学?姑姑现在的水平恐怕考不上吧?” 何惠馨说:“先不考,约翰说可以先去女子学校学习几年,等熟悉了再考不迟。” 而何明哲则皱着眉说:“这个恐怕不妥吧,美国离我们那么远,听说光坐船都得半年的时间,而船上鱼龙混杂的,你的安全都是个问题,我看还是算了吧。” 何惠馨说:“我到时候买最好的船票,而且身边有约翰这个美国人,不会有事的。” 陶氏也劝道:“在自己家里多舒服,何必跑那么老远去受罪呢?” 何惠馨笑:“能完成自己的理想又怎么能算受罪呢?” 见何云旗一直不吭声,何明哲就知道这里边有女儿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自己想出去上学,我都都依了你,你出去上了几年学,心都变野了,现在都开始撺掇你姑姑了!越来越无法无天,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何云旗还是低着头不吭声,她觉得自己没做错,可又觉得自己有错,所以索性不吭声,任由何明哲训斥。 何惠馨急忙拦住暴怒的兄长,“你骂她做什么,脚长在我身上,别人还能强迫我不成?你要骂就直接骂我,何必针对小孩子。” 何明哲从来没对家人发过飙,就连上次陶家的事情也是对着外人发飙,这次见将何云旗骂了一顿,不知为何,陶氏竟然觉得有些痛快,不由地脸上也带了些出来。 这边厢,何明哲见姑侄两个都倔的很,扭头就看见陶氏嘴角还没有来得及藏起来的笑意,顿时更添了三分不悦,“要不是你在家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惠馨能有这种念头?她住在家里碍着你什么了?你怎么就那么容不下她?要是再有不该有的念头,你也给我走!” 吓得陶氏握着帕子轻声哭泣,又不敢辩驳什么,以前她哥哥当官的时候她就不敢如何,现在娘家败落了,更是失了跟丈夫吵架的底气。 见大家都被骂了,何云旌低着头,不去招惹暴怒的父亲。 岂料何明哲并不放过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哪点小心思,不就是想去日本吗?想去就大大方方的跟我说,难不成我还能妨碍了少爷你的前程?你要去尽管去,我绝不拦着你!” 何云旌顿时觉得膝盖中了一箭,有他什么事儿啊!不过他是最识时务的,当即跪下来说:“名额还没有定下来,所以不敢跟父亲说,想等着名单确认了,再向父亲请示的。” 何明哲哼了一声:“名单都定了你想我请示什么!”转头对何惠馨说:“不要以为我是偏心,我就算是偏心也是偏向你,云旌是个男子汉,在这世上更好行走,可你是个女子,在别人眼里女子就是弱者,弱者就该被欺负,你就算是去京城我们都不怕,可你去的地方我们的手伸不过去,你有个什么事,我们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何惠馨心中感动,“我知道哥哥是为了我好,正因为女子不容易,所以我才要活的有个人样,连云旗都懂的道理,没道理我不明白,哥哥你就让我去吧。” 何云旗说:“父亲,我们的人生不应该虚耗在后宅里。” 就是这句话,说动了何明哲。 他神色黯然,他是兄长是父亲,他要将妹妹女儿护在自己宽大的羽翼之下,让他们不受风雨不受欺凌。可他们却并不想一直做被保护的雏鸟,她们想飞的更高更远。 何明哲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我不管了,只要父亲答应了,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一个个的,他都管不了了。 何云旗与何惠馨相视一笑。 回去的时候,何云旌先将两人送回警醒堂,在院子门口的时候,他说:“姑姑,要是祖父不同意的话,不如你跟我一起去日本,等到了日本我们再想办法送你去美国。” 何惠馨摇摇头:“不了,我也不会说日语,去了也是拖累你,若是这次去不了美国,我就找下次机会,总会有机会的。” 见她如此坚决,何云旌也不好再说什么。 换了衣服,何云旗叹口气说:“还是姑姑你选的时间好,若是说早了,恐怕我们连饭都吃不成了。” 何惠馨笑笑,心中却酸涩不已,他看到父亲离座的时候,才发现父亲真的老了,脸上的皱纹深了,头发也花白了,连以前挺拔的身躯,如今也有些佝偻。 她有一丝的动摇,但又清楚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不能轻言放弃。 何云旗趴在床上说:“姑姑,你猜猜祖父会不会答应?” 何惠馨摇头:“我不知道。” 将头埋在枕头里,何云旗偷偷叹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祖父肯定会舍不得。” 何惠馨又何尝舍得离开家人? 人就是这么矛盾,既想要这个,又想得到那个,在两个选择中犹豫不决,越是犹豫,对放弃的一方更加留恋不舍。 没想到第二天,何老爷子就有了回答:“要想我答应,不是不可以,不过要允诺我一个条件。” 何惠馨说:“父亲请说。” 何老爷子说:“不是说你,是说云旗。” 云旗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 何老爷子说:“对,就是你。我们家人口本来就少,你父亲这一辈就他们兄妹两个,你这一辈也只兄妹三个,如今你姑姑和哥哥都要出国,你得答应我,你不许出去,就留下来陪着我们,照顾你弟弟。” 何云旗想都不想地答应了:“好,我答应。” 何惠馨急忙拦住她:“这件事你要想清楚,既然我能去留学,你也能的,别为了我耽误你的前程。” 何云旗笑:“我本来就没有出国的打算,我就想留在杭州,这里有祖父有父亲,还有美丽的西湖,我不舍得走,而且你们都走了,我就是家里最大的,我得照顾家人啊,就算你们走的再远,想想家里还有家人等着,日子也会过的飞快的。” 她这番话并不是托词,而是她心中真实的想法,哪里都没有家乡好。 “我看日子更加难熬才是。”家是温暖的港湾,更是割舍不了的羁绊,风筝飞的再高,家人再那头也一直牵着你的魂,因为根就在这里。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剩下的相处时间都进入了倒数,何云旗舍不得浪费这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索性又请了一个长假。 第66章 离开 “你老是这么请假不好吧?学堂里的先生就不说你?” 何云旗收拾着手里的东西,头也不抬:“没事,只要考核通过了就没有问题。” 何惠馨准备将手中的嫁妆都卖了,将钱都带到身上带到美国去,她是出去留学的,又不是去淘金的,没必要委屈了自己。 何云旗却不同意:“姑姑卖它们做什么,咱们家别的没有,银子还是有的,到时候从账上支取就是了,银子就不要带了,就带金子,到了美国金子就能直接换成钱,你到了那边也不用受苦。”金子无论是什么朝代什么国家,都是硬通货。 何惠馨拒绝:“当初我出嫁的时候,父亲就给了置办了丰厚的嫁妆,没得再从家里拿钱的道理,反正我就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如卖一部分带走,剩下的就送给你,就当我提前给你添妆。” 何云旗摇头:“这是你的私产,我可以帮你看管着,但却不能要。” 两人争执不下,官司就打到何老爷子跟前。 “祖父,你给断一断,姑姑非要卖了嫁妆不成,这会儿卖了嫁妆,以后再买回来可就难了。” 何惠馨的嫁妆一部分是东西和银子,还有一部分是铺子和水田,前者被花的差不多了,可后者何惠馨死活都不让谢家人插手,这才留了下来。 何老爷子看了女儿一眼,问:“你是什么主意?” 何惠馨说:“我想先卖几个铺子,加上我手里的钱差不多就够了,剩下的就都送给云旗了。” 她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银子还是要带足的好。 何老爷子说:“不如等人都回来了再说?” 何云旗想想也行,她了解自己的父亲,肯定不会同意姑姑卖铺子的。 果然,何明哲一听就拒绝了:“家里又不是没钱了,卖什么铺子!陶氏,你去账上支两万两银子换成金条给妹妹带走。” 何云旗噗嗤笑了,“父亲这是傻了,两万两银子兑换两千两的金子,你让姑姑就这个扛过去?” 何惠馨也笑:“哥哥不用为我担心,我自己有钱,家里的钱就留给孩子们吧。” “你在我眼里也还是个孩子,这事儿不用商量,听我的。” 说的何惠馨眼泪都下来了。 只有陶氏面露难色,“现在账上没有这么多钱。” 何明哲是管钱粮的,怎么会不清楚家里的帐,当即黑了脸:“家里怎么会没有钱?钱都去哪里了?” 陶氏说:“家里的钱都存在银号里呢,账面上流动的银子的也不过一万多两,都给了妹妹,我们一大家子如何吃喝?” 何云旗实在是佩服陶氏,有的时候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好像别人都欺负她一样,有的时候胆子又特别大,尤其是设计到钱的时候。 她说:“既然在银号里,那就直接让银号的掌柜将银子换成美元,带钞票总比带金子轻省。” 陶氏险些翻脸,家里的银子在她看来,大半都是自己儿子的,如今让她往外掏钱,比剜她肉还要疼,如何能答应! “大小姐说的是,可这美元又不是说换就换的,要我说,不如让你姑姑先带一些银子,等家里的钱周转过来了,再寄给你姑姑不迟。” 这山高水远的,一封信来回就得一年,谁放心寄钱?若等着这笔钱,那人都饿成人干了。 何云旗最烦她这副守财奴的样子,当即决定不给她面子:“母亲恐怕不知道,现在的银号钱庄都能兑换外国钞票,不然那些外国人来咱们中国是怎么过的?” 这件事,陶氏真不知道,当下脸涨得通红。 何明哲挥挥手:“这事不用你了,我自会去银号找崔掌柜办。如今云旗也大了,以后也让她学着管管家,惠馨的嫁妆都交给云旗打理,省得到了婆家什么都不会。” 陶氏脸色一白,见丈夫脸色不好看,只好低声答应。 剩下的日子,何云旗过的异常忙碌。 何惠馨觉得她的性子太过刚硬,所以要磨一磨她的性子,每天一有空就在何云旗耳朵边说教,把何云旗烦的不要不要的。还有何惠馨的嫁妆,都要跟她说清楚,哪一个赚钱,哪一个持平,哪一个赔钱,至于掌柜、庄头的脾性,也都让她了解了解。 何云旗忙得脚不沾地,想丢下不管,就被何惠馨揪着耳朵扔出去继续忙活。 揉揉被揪的生疼的耳朵,何云旗认命的一一接见下边的管事,再将账本过一遍,有疑问的就立马问,不然等人走了,就没有办法问了。 好在这些年的算学不是白学的,她看账本看的飞快,何惠馨做的帐也非常漂亮,不过几天就看完了。 何云旗得意地手:“这么样,我厉害吧?” 何惠馨笑着摸摸她的头,越是临近离开的日子,她心中越是不舍,“等我走了之后,你能将家里撑起来才是真厉害。” “姑姑瞧好吧,等你回来了,我肯定能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你要快点儿回来啊。” “好,我学完了就马上回来,等我回来了,就能看到一个更优秀的云旗了。” 大项都已经收拾好了,剩下的都是零碎的东西,都好收拾,何云旗不让别人动手,都是她亲自收拾的,看的何惠馨扭脸就落泪。 连碧草都拖着病体出来了,她伤的太重,何惠馨就让她好好养着。来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她倒是想跟着去伺候,可也知道事情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这么简单的,连她家小姐出去一次都千难万难的,更何况她这个连那边的话都不懂的小丫鬟。 见何云旗在整理行礼,她也没法上手,就只能站在一边看着。 还是何云旗看不下去,“你哭了,你的伤还没好呢,别一抽一抽的,肺再难受。书墨,扶着她坐下来。” “奴婢也不想,可就是忍不住。”碧草抽泣着。 何惠馨叹道:“这丫头从小就跟着我了,虽不是姐妹,但也情同姐妹了,我走之后,你就帮我照看她吧,要是遇到了好男人,就替她做主嫁了,我这里有一份东西是单留着给她做嫁妆的。” 碧草摇头:“我不嫁人,我要等着小姐回来,还继续伺候主子。” 如今正是正午的时候,秋老虎异常勇猛,何惠馨手里轻摇团扇,说:“女孩子大了,哪有不嫁人的,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没得耽误了你。” 何云旗也说:“这件事就靠给我了,等姑姑走了我就给她寻个好人家。” 秋香笑道:“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还替别人找婆家,脸皮真厚。” 何云旗索性脸皮厚到家:“我不仅帮碧草找婆家,还帮你和书墨找呢,别着急。” 秋香嗔道:“谁着急了,别的没学会,单学会打趣人了。” 笑闹一番,离别的愁绪被冲淡了一些。 等到出发的日子,一家人都出来送。 何云旗红着眼睛说:“你到了一个地方,就要给我们写信啊,让我们知道你在那边生活的好好的。” 何惠馨点点头:“我会的。” 从杭州没有直接到美国的船,他们要坐车先到上海,然后从上海坐船才能过去。 何云旗原想着将他们送到上海去的,被家中大人否却了,只让何云旌一个人将他们送到上海,看着他们发船之后再回来。 至于何惠馨离家的原因,他们也想好了,就说是去外地走亲戚。别人以为她是在躲羞,所以都没在意,就算她几年不会来,当她是在外地嫁了人,也没人会想到她的真实目的地。 其实何云旗还想偷偷躲在马车里的,但被何惠馨一眼就看穿了,“你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着,不然我就打你屁股。” 何云旗死缠烂打,最终答应让她送到城外。 坐在马车里,两人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何云旗不厌其烦地叮嘱:“姑姑,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连何云旌都受不了了:“妹妹,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何惠馨再一次承诺:“我学成了一定第一时间回来。” 谁知也一走,就是十年的光阴。 约翰在约定的地点等着,见了何惠馨从马车上下来,他眼前一亮,没想到这个聪慧的女子,相貌更是不俗。 两人神交已久,经过何云旗的介绍,两个人很快就熟悉了。 何云旗对约翰说:“约翰,我姑姑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姑姑。” 约翰点头:“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而且美国的环境比中国要好,她在美国比在中国好,我预计中国在十年之内会有战争,你自己也要小心。” 何云旗心中一凛,当即说道:“我知道了,一路平安。” 他们是用英语交流的,车夫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何云旌是会英文的,当下就看了约翰一眼,没想到这个外国人看的倒清楚。看来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突然他觉得,或许出国留学并不是什么好事,若在他留学期间,国内爆发了战争,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该怎么办?若真是如此,他就是立即回国,也无济于事。 第67章 奴才 依依不舍地将姑姑送走,直到看不见人影之后,何云旗才在秋香的劝解下准备等上马车回程。 刚要上车,余光正好撇到旁边人身上,竟然还是个熟人。 “梅公子,你这是去哪里了?”她出声与人打招呼。 梅汝安抬头一看,见面前的小子有些面熟,仔细一看,竟然是心上人的侄女,他立即问:“何小姐怎么在此?是在送人?” 何云旗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自家姑姑离开的事情,但她也明白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只好艰难地说:“梅公子,你以后不用再送画到书塾了。” 梅汝安问:“这是怎么说?” 何云旗道:“我姑姑她离开家去外地了,大概好多年不会回来了,你还是放弃吧。” 梅汝安大吃一惊:“这是为何?你姑姑去哪里了,怎么就不回家了?” 何云旗说:“我姑姑去外地散心了,归期未定,她下定决心暂时不嫁人了,你还是另觅佳妇吧。” 梅汝安不肯接受,问:“你姑姑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大概一刻钟。” 不等她话音落下,梅汝安顺着她指的方向发足狂奔,他身后的书童担着行礼,跌跌撞撞地在后边跟着。 秋香一伸手,将书童阿禹抓住:“你别追了,一会儿你家主子就回来了。”两条腿怎么能撵得上四条腿的马。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梅汝安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何云旗叹道:“这就是我姑姑的决心,但她是有自己的事情,绝对不是为了躲你,而且,”她停顿了一下,说:“姑姑走的时候除了必要的行礼,只带了你送给她的梅香图。” 梅汝安猛得抬头,眼睛里亮晶晶地:“那就是说,你姑姑心中还是有我的对不多?” 这个问题将何云旗难住了,她年级还小,真不懂大人们情情爱爱的东西,只好说:“这个我不知道,也只有姑姑自己知道自己的心了。” 而梅汝安却喜滋滋地,“既然不是讨厌我,那我还是有机会的,她不过是离开几年,大不了我就在这里等着她。” 何云旗忍不住泼冷水:“万一我姑姑这些年成亲嫁人了呢?” “如果她真的嫁人了,我自然会祝福她与夫君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何云旗不禁感慨,当真是个光明磊落的伟男子。 “你这是何苦?” 梅汝安道:“我原本是不想再娶亲的,但因为遇到了你姑姑,才萌生了娶亲的念头,若你姑姑嫁给我当然皆大欢喜,若你姑姑已经嫁人,也是我没有本事赢得芳心,大不了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可苦的。” 他说的轻巧,但何云旗听得却是心中发苦,两个人都算是苦命人,若是能凑到一起,或许能相互温暖,可偏偏世事并不如期望的那么美好。 但愿有缘,他们可以再相见。 两人算是同路,边一起回了城。 在路上,何云旗才知道,原来梅汝安前些日子就出去采风了,前两天接到家中传来的消息,说朝廷取消了科举,才急匆匆地将他叫了回来。 要他说,取消就取消了,有什么关系!他有手有脚,家中又有田地,做个富家翁也饿不死,再说他的画也不错,卖出去也能换些银子贴补家用,考上了是锦上添花,卡不上也没什么要紧,他的性子也不适合当官。 何云旗将何惠馨的事情也说了一遍,“这件事并不是我姑姑的错,若是梅公子在外边听到关于姑姑的谣言,还望澄清一二。”虽然那天大家都知道前因后果,但依然有一小撮人觉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为什么陶家就算计她,不算计别人? 难不成还是受害者的错?还不是世人专挑软柿子捏! 梅汝安道:“这个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允许别人诋毁何小姐的。” 何云旗点点头,“那就先谢谢梅先生了。” 走到岔路的时候,两人道别。 刚要走,又被梅汝安叫住了。 “梅公子还有事?” “虽然你姑姑离开了,但她也一直都在,还望你回去告知府上的小公子一声,以后我还会继续送画的,还望你能帮着保存一下。” 何云旗点头:“好,我知道了。” 算了,既然他要如此,就随他吧,指不定他自己哪天没了耐心,就放弃了呢。 自此后,何云旗还是会隔一天就收到一幅画,她将所有的话都放在何惠馨的房间里,等她回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这些。 何云旗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就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她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知道忧伤无用,只好打起精神来应付即将到来的考试,或许让日子过得快一些,离去的人就会早点归来。 然而,她又不想让日子过得太快,因为过了年,何云旌就要公派出国留学了,他在家里的日子也快要进入倒数了。 这些日子,何老爷子和何云旌一有机会就躲在听雨轩商讨事情,何云旗听了一次就放弃了,她对朝廷的事情不感兴趣,只对自己的小家感兴趣。 就在她忙着复习的时候,就听说赵蓉蓉定亲了,据说还是满族的大姓。何云旗对这些不感兴趣,她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哪里有空闲去管别人的闲事。 可是,别人却不允许她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天休息的时候,赵蓉蓉就上门了。 一坐下,赵蓉蓉就感慨:“原本觉得啊,我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可我现在才明白,我们是不一样的,你看佟姐姐,嫁了个王爷世子的嫡长子,我母亲之前以为我不过嫁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公子,可谁知道竟然嫁给了在旗的人家,以后一家子也能抬旗,等我们以后都嫁人了再相聚,云旗你就得向我们磕头行礼了。” 这话说的,饶是好脾气的秋香都生气了:“赵小姐,原本奴婢不该多嘴,可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说了一户好人家就可以上门侮辱我们家小姐了吗?” 赵蓉蓉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无辜地说:“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啊,你这丫头怎么生气了?难道是恼羞成怒了?要我说啊,你家小姐就该跟那个不知所谓的谢家退婚,照你们何家的家事,找个门当户对的还不容易,何必在谢家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不等秋香还口,何云旗笑眯眯地说:“我听说呢,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你父母对你可算是用心良苦。” 赵蓉蓉得意非凡,“那是,我母亲最疼爱我了。” 何云旗还是那副不在意地模样:“但是呢,我听说汉人抬旗,进的也是汉军旗,那就是个包衣奴才~,你大概不了解这里边的区别,包衣奴才见了主人都得口称奴才,而汉人只需称臣就行了。康熙爷的良妃卫氏知道吧,就算她生了一个儿子,那位份在众后妃里是比较低的。如果是你一个人抬旗呢,是你一个人做奴才,那你就是赵佳氏,若是你一家人都抬了旗,那就是一家子的奴才~“ “你!”赵蓉蓉气得脸色铁青,但她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因为何云旗说的都是实话,京城里的婆家已经派了个嬷嬷教她规矩了。 你了半天,赵蓉蓉甩袖离开,一双小脚走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快。 何云旗却不打算放过她,追出去说:“我听说满族的女子都是姑奶奶,个个弓马娴熟,从来没有人裹过小脚的,你这个样子怎么跟着丈夫出门啊?” 赵蓉蓉羞愤欲死,恨不得从来没有来过何家。 送走挑事的人,书墨大感解气:“该,谁让她上门挑衅的!” 秋香也说:“没见过哪家大家闺秀是怎么样子的,那家人也是瞎了眼。” 而何云旗却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她重新坐下来说:“京城里那么多满族的女孩儿,怎么就就轮到她了,这里边肯定有蹊跷。而且,刚才也是我嘴上不积德,不应该用她小脚的事情讽刺她的。” 秋香说:“那是小姐你心善,她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不过赵蓉蓉上门让她想起一件事来,“当初谢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人调了那么远?”当初她也是有怀疑的,但这个念头只在心中闪了一下没当成一回事。 “肯定是谢家老爷做官不行呗,上边的人又不是瞎的。” “不许胡说!”秋香训斥道:“那毕竟是小姐未来的婆家!” 书墨撇撇嘴:“什么婆家,咱们家想退亲,那家人害怕被退了,着急忙慌地偷偷溜走了,这种人家哪里配得上我们小姐?” 这个事实谁都看得明白,可看得明白不代表能说出来啊,哪里来的傻孩子? 秋香被书墨的天真无邪打败了,心说,这傻妞儿到底是谁调·教出来的? 转念一想,这傻妞不是自己调教出来的嘛,真是自作自受,她只好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何云旗说:“瞎说什么大实话!” 秋香、书墨无语。 这边厢,赵蓉蓉是哭着回去的,回到家里就苦闹着要退亲,赵大人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谋到这门好亲事,岂是说退就退的! 被何云旗一说,赵蓉蓉心中的欢喜淡了许多,觉得这门亲事似乎也没父母说的那么好了。 第68章 底气 不过赵蓉蓉如何想,对何云旗都没有什么影响,不对,也有一些影响,那就是赵蓉蓉再也不上门挑衅了。 对这个结果她很满意,终于可以安心学习了。 不过她心中已经存下来怀疑的种子,这个种子迅速地生根发芽,于是跟何云旌说了心中的怀疑。 何云旌当初倒是没往这些上边想,官员的升职贬职都是如此,有的事情毫无征兆,谁知道谢家之前都得罪了谁? 见妹妹怀疑,就说:“这个也有可能,不过官场上的情形瞬息万变,也没什么可诧异的。” 何云旗皱着眉,“话虽如此说,但时间上太过凑巧,不由得我不怀疑。” 何云旌心中一凛,“你的意思是,有人关注着我们何家?”或者说是关注着自己妹妹,这句话他没说出口,盖因妹妹年纪还小,被人惦记着并非什么好事。 “我是这么猜测的,谁说不巧不成书,可太过凑巧就显得刻意了。”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派人去查查,过了好几年,但愿能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何云旗点点头:“那就辛苦哥哥了。” 何云旌微笑:“跟我客气什么。” 他毕竟还是个少年,没那个能力去查这些事,他只好去找何老爷子。 何老爷子边利用自己的人脉查了一下三年前的事情,没想到将谢汇通调走的事情是从袁世凯大人身边的人下的命令。 连何老爷子都震惊了,谢汇通在杭州城都是个小透明,没道理传到袁大人耳朵里啊,而且他也没什么值得袁大人关注的地方。 何老爷子向袁大人去了一封信问了一下这件事,过了没多久就回信了,但写信的却不是袁大人,而是快被他们家遗忘了的欧阳厚仪。 信中简简单单地承认了这件事是他做的,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却没说。 何老爷子说:“看来这个欧阳厚仪深得袁大人的器重,但这人心思也太深了,连我都捉摸不透,此子当有大作为。” 何明哲的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大疙瘩:“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好歹是父亲将他举荐给袁大人的,他既然都回信了,怎么就不将事情说清楚?” “这些上位的人,心思都是弯弯绕,实在让人看不清楚,但既然他已经承认事情是他做的,说明他对我们家没有恶意,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你对云旗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别让她胡思乱想,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也没让他跟云旗接触。”其实他心中隐隐约约也有一个念头,但两个人差的有些多,不说他是个庶子,就是年龄也不般配。 “我晓得的。” 听了父亲说的调查结果,何云旗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但连父亲也调查不出来,那也只能如此了。 天津。 袁世凯拍着欧阳厚仪的肩膀说:“要我说你这么做不妥当,何老大人是个谨慎性子,,你不打自招,以后他肯定防你跟防贼似的。” 当初欧阳厚仪也挺纳闷怎么何老爷子与袁大人有交情,但袁大人不说,他也不会多嘴问。还是袁大人有一天感慨:“何老大人真是慧眼识人,将你这么个人才送到我身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了,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次遭人暗杀,是何老大人路过才救了我一命,等我发达了,何老大人也没有把上来,这些年我们唯一的联系就是举荐你,救命之恩还没报,现在又加一条荐才之谊。” 欧阳厚仪说:“没关系,就算现在不跟何老大人说,他以后也能查到我身上的,不如现在坦诚了,以后也少些麻烦。” “坦诚又如何?依你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有你的岁数,何老大人是不同意将宝贝孙女嫁给你的。” 欧阳厚仪勾了勾唇,“所以我让谢家调的远远的,让他们没办法退亲。” 袁大人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这个意思,这样有何谢两家的亲事在里边,何家这几年也不会给他家小姐找其他的亲事。”这人的心思曲里拐弯的,让人难以捉摸。 欧阳厚仪一拱手:“什么也瞒不过大人的眼睛。” 被不着痕迹地拍了马屁,袁大人心中也高兴:“听你说,这个何家小姐是个有大志向的,我们现在办新政,督办新军,建立新式学校,还派遣了留学生,不如留出几个女留学生份额,让你的小心上人去国外待几年,这也能省得你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你的小心上人定给了别人。” 欧阳厚仪被那句小心上人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过是觉得那个女孩子那么聪慧大胆,嫁进那样的人家有些可惜,何云旗是他这十八年里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女子,在他心里,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与自己相配,所以才出了手。 说他对何云旗一见钟情,谁会对一个满身泥土,又一身男装的黄毛丫头一见钟情啊,他又不是恋童癖! 不过袁大人的提议不错,经过西方的教育,她的魅力恐怕不止于此。 于是,就在何云旗终于熬过了年底的考试,就听到何云旌带来的朝廷要派遣公费女留学生的消息。 “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虽然之前也有过女留学生,但却不是公派的,咱家没有外国的人脉,不能带你出去,现在好了,你可以好好考,争取到名额,活着来日本找我,或者去美国找姑姑。”他是要出国留学的,所以对这方面的消息更加关注。 而何云旗却摇头:“我当初答应祖父的,要留下来照顾家人的。” 何云旌说:“祖父也是盼着你成才的,不然也不会答应让你去上学的。” 何云旗还是摇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说过的话就一定要做到,而且,祖父年纪大了,云泽还小,有我留在家里,你们在国外求学也能安心。” 这倒是大实话,若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后院的陶氏又是个糊涂的,他心中还真的挺担心的。不过他觉得自己的妹妹是个心怀宽大的人,小小的杭州城是盛不下她的。 见劝不听她,何云旌就去找了何老爷子。 何老爷子年纪大了,对家的眷恋更甚以前,他从孙子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从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意味,但他舍不得小孙女,只说:“云旗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有自己的主张。”就当是他自私吧,能留下一个是一个。 何云旌也是无语了,但两人都没这心思,他也不好说什么了。 如今已经到了年底,家里从进了腊月就开始筹备过年的事情。以往都是主母办的,可今年却有些不同。 原因就在于上次何惠馨出国需要银钱的事情,陶氏推辞家中银子不多不肯拿出钱来,所以何明哲亲自查了一下家中的账目,这一查不要紧,竟然查出了不小的问题。数目不算很多,但这种事情在何家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做的人也一目了然,没有悬念。 何明哲恼怒,但为了何云泽的面子没有发作,当初他就想让何云旗管家的,但何云旗学业太重,没有时间去管理家中琐事,如今何云旗放了假,正好有闲暇的时间来管事了。 于是何明哲对陶氏说:“云旗年纪也大了,以后也是要嫁人当家做主母的,不能不会管家,你是做母亲的就教教她,日后出了门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这是委婉地说法,夫妻两个其中的缘由心知肚明。 于是,何云旗刚打算出去疯玩两天,就被一大摞的账本砸晕了。 她心中烦躁,做事也就雷厉风行起来。她在书塾学的知识可不是白学的,三下五除二就将厨房的本里的问题揪了出来,将账本扔在管事妈妈面前,训斥道:“你也是管事管老了的,还有脸拿这样的账本给我看?谁都知道厨房油水大,可一看看这物价,夏天的时候莲藕贵那是因为少,到了冬天莲藕算是时令菜,竟然跟夏天一个价格?你这是蒙我们不知道外边的行情呢?来人,将她拖出去,查没家产,将一家子都赶出去!” 这一番发作,吓得下边的人都战战兢兢的,再不敢糊弄了。 那些手脚不干净的,更是心惊胆战,生怕被自家小姐揪出来扔出去,如今外边天寒地冻的,没了安身之处,一家子都要冻死饿死啊。 何云旗拿厨房开刀,也是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最大,用厨房杀鸡儆猴最有效,对于其他的人那是恩威并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下边的勾当,你们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来试试。这次就算了,若是被我发现了谁还敢如此做,就别怪我不客气!” 下边的人都喏喏口称不敢,这个小姐可是个六亲不认的,谁敢惹?又不是活腻歪了。 坐在一旁的陶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不说她没有发现账面上的问题,单就下边的人贪污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水至清则无鱼,她都是对人拉拢居多的,这些都是家里积年的老人,连她也不敢轻易得罪。 谁知道这位大小姐上来就碾压,一点儿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这就是底气。 第69章 我的婚姻我做主 等人都退下去了,陶氏开口劝道:“虽然这些下人有时候会糊弄主子,但也不能如此这般直接发落啊,管家不是判案,黑是黑白是白的,纵然他们有错,你也得软和着点,若是他们心怀怨恨,给你使绊子,你当如何?” 何云旗十分不理解陶氏的想法,“咱们家向来宽厚,并没有说他们是奴籍就苛待他们,但在其位谋其政,他们身为家中的管事,每个月还拿着不菲的月例银子,做好份内的事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若是他们觉得钱不够花 ,完全可以跟我提,若我觉得理由合理,自然会涨他们的薪水,但这不是贪污的理由。” 何云旗说的句句在理,将陶氏噎得直翻白眼。在她眼里,这就是官家小姐与生俱来的底气。 而在何云旗看来,这就是很简单的雇佣关系,你不行,有的是行的人,没有了张三还有李四,何必向做错事的人妥协。 陶氏呕的不行,飞柳劝道:“大小姐不过是暂时管家,先让她施展拳脚一番,等过了年还不是夫人您掌家?” “我难能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以前的何云旗平时与她维持着淡淡的关系,先现在这种直接对着干,还是头一遭。 “要不,让那些人最近安分一些,等以后再说?” 陶氏点点头:“只好如此了,让他们打扫干净,别露出尾巴来。” 这些年的经营也不是白经营的,何家后院只有陶氏一位正室夫人,下边的人惯会见风使舵,所以她也拉拢了不少的人。若是其他人家的主母,拥有如此干净的后院,恐怕晚上睡觉都能笑出声,可矛盾的中心就在三个孩子不同母,前面的两个的亲生母亲恐怕都投了胎了,后边的这个的母亲是个实权派,选择哪一方,一目了然。 只是出现了这件事之后,有些人的立场就没有那么坚定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前边两个都是有出息的人,兄长过完年不日就要出国留学,回来了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做妹妹的不是寻常闺阁女子,杀伐果断不似常人,而小少爷还没有正式入学,目前看不到前途,就算是有前途,前边的两个早就成人了,就是拍马也赶不上了。 是以,不等过完年,底下脑子清醒的人就转过弯来了,做事也越发上心,恨不能天天去大小姐跟前刷存在感。 何云旗也不是小气的人,有罚自然就有赏,到了除夕那天,对做得好的大加赏赐一番,其他做的寻常的,也有一个开年红包,整个何府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的,没有一个人不夸的,连之前说何云旗性子暴戾的,拿着她给的红包,也不再好意思说人的坏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他们还是懂得。 连何明哲都说:“这孩子以前不觉着,现在真能感觉到长大了。” “是啊,这孩子翻年就十一岁了,的确不小了。” 这边父子两个感慨着,陶氏却有口难言,以往她也会在年底的时候发红包给下人们,只是包的钱却没有何云旗包的多。 “哪里都有她,往年不过是包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今年倒好,一下子发两个月的月例银子,惯会收买人心!”陶氏气得心肝疼。 飞柳觉得这些天就没有干别的事情了,只劝解自家主子就废半天的功夫,“她不过是个孩子,以后嫁了人出了门子还能越得过夫人您啊?” “她开了这个头,以后这标准降下来,受埋怨的不还是我?” “小姐不也说了,并不是谁都能拿两个月的月例银子,有的人不好好干不是一问没拿到?我去账房看了一下,今年发的红包跟去年也差不多。” 陶氏也知道花出去的钱并不比往年多,甚至总的花销比往年还要剩下一些,但她心里就是不忿。自从何惠馨那件事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失去了平日里的平常心,一遇到何云旗的事情就忍不住发火。 飞柳再接再厉:“连老爷子和老爷都夸呢,您不妨顺着他们,让他们心里舒坦了,以后再图谋别的也好说不是?若是为了这个惹老爷不高兴,恐怕得不偿失。” 说到这个,可算是说道陶氏心里了,虽然这些天何明哲去了她的屋子,但两人之间还是淡淡的,之前的亲密早就不复存在,她软话也说了,也赔礼道歉了,丈夫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她知道,夫妻的感情不能再坏了。 “夫人跟老爷只见最大的问题就是大小姐了,如今只要能跟大小姐的关系修复了,您跟老爷的关系也能好很多。” “你说的有道理。”陶氏低着头捏了一颗瓜子,并不往嘴里送,“既如此,你去将我匣子里的那只玉手镯赏给大小姐,就说是对她这段时间管家的奖励。” 见陶氏想开了,飞柳高兴地亲自将东西送到了何云旗的房间里。 何云旗接到后,规规矩矩地道了谢,然后随手放进了首饰盒子里,她从来都不带首饰,连耳洞都没有打一个,平时上学带不了,休息的时候读书写字也嫌这些东西累赘,无论是谁给的,都一律都是丢进盒子的待遇。 书墨还跟秋香低嘀咕:“夫人这是怎么了?这次怎么这么大方?”平日里可是小气的很那。 秋香拍了一下她的头:“主子的事情你也敢说,小心被主子听见了打一顿撵出去。” “我们不是私底下说嘛,还能有谁知道?” 秋香叹气,这个丫头调·教的真是失败,若以后等她嫁人了,大小姐身边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这可怎么好。 何云旗现在是个小富婆,家中长辈赏的,她母亲留下来的嫁妆何云旌一点儿都不要全都给了她,何惠馨的嫁妆也送给她,所有收益归她一个人,恐怕连陶氏都没她手上的产业多,但她却没有随意乱花,她有自己的规划。 何云旌虽然是公派留学,但身上也不能没有银子,在家千般易出门万事难,不仅要备银子,还要备足了银子,省得有什么急事钱财不凑手。 今天算是留学前何云旌在家过得最后一个年,他也不出去跟同窗相聚了,就留在家里跟家人在一块儿,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看到何云旗给他准备的东西,倒是将他吓了一跳,“怎么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我是出去留学,又不是出去享受的,更何况一应用度都是朝廷供应着,不必准备这么多钱。姑姑那是自己去的,在美国处处都要钱,所以才准备了那么多,我要是需要钱,到时候自己挣就是了。” 何老爷子也说:“你妹妹准备下了,你就带着吧,在外边用钱的地方多,咱家又不是没有,没得委屈自己。” 见祖父也这么说,何云旌只好先收下了,“等我回来了,妹妹大概也要嫁了,到时候我就给妹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妹妹风风光光的出嫁。” 何云旗嘟着嘴说:“等哥哥留学四年回来,我才十五呢,才不会这么早嫁人呢。” 说到何云旗的婚事,何云旌对何老爷子说:“云旗的婚事还是找机会退了吧,孙家并不是最合适的人家,现在的人都十一二岁就定亲了,退婚一事宜早不宜迟,不然等好人家都被挑完了,妹妹就耽误下了。” 何老爷子说:“我知道,等过了年就去信跟孙家退了,女孩子的花期短,耽误不得。” 见两个人就这么定了她的婚姻大事,何云旗表示非常不满:“好歹问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啊!” 何云旌笑:“从来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想自己做主啊?” “有何不可?”何云旗说:“要与我共度一生的,必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窝囊废我是不要的。”在她眼里,孙裕山就是个窝囊废。 “这么大的姑娘家了,什么婚啊嫁的,不知道害臊。”何老爷子取笑孙女。 “有什么好害臊的,我现在不说,难不成还任由你们随便将我嫁了?”其实她对生母翟氏是非常不满的,当初她年级还小,根本什么事情都不懂就被定下了婚事,偏偏还是个识人不清的,瞧瞧看上的都是什么人家啊! 不过亲娘已经过世好久了,她想埋怨也埋怨不找了。 “行,等以后就让我们家云旗自己挑丈夫,挑一个可心的。” 何云旗大喜:“祖父可要说话算话,别骗我啊。” 何云旌说:“这个我可以作证,要是祖父反悔了,大可以找我这个证人。” 何老爷子逗她:“要不要我再给你摁个手印什么的?” 何云旗一本正经地说:“这样最好,如此祖父也不能反悔了,若祖父反悔了,我也能拿着契约去衙门告祖父,相比官老爷会秉公处理的。” 说的三个人皆大笑,整个听雨轩其乐融融。 陶氏带着何云泽从乡下娘家回来去听雨轩请安的时候,就听到院子里时不时传来的爽朗的笑声,可见屋里的人心情非常好。 看着牵着的何云泽,陶氏心中一片酸涩。 第70章 原则 明明都是一样的孙子,怎么老爷子只对前边的两个好,对自己生的就漠不关心呢?真是偏心偏到了咯吱窝! 进了屋子向何老爷子行过礼,陶氏就笑:“父亲跟两个孩子说这么呢,这么高兴?” 见她进来,兄妹两个站起来行礼,何云旗笑道:“没什么,我们闲聊呢,夫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到这个,陶氏脸上显出一丝窘迫,随即掩饰了过去,“离得有些远,略坐一坐就回来了。” 何云泽心直口快,“我们到了舅舅家,连饭都没吃就回来了,我现在还饿着呢!” 陶氏脸色一遍,立即训斥道:“不许胡说!” 何云泽到底年纪小,不懂得大人也是要面子的,被母亲训斥了,嘟着嘴不高兴。 何云旗将他拉倒自己身边,问:“云泽饿了啊?祖父这里有新做的米糕,香甜的很,你先吃着,我让人给你下碗面条吃好不好?” 何云泽点点头:“好。” 等何云旗带着何云泽出去了,何老爷子才开口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陶氏面皮发红,但公爹问她也只好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原来,自从陶弼一家到了乡下之后,林氏和陶楠还好,很快就接受了农户的身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但陶弼心有不甘,又没有人肯拉他一把,他自觉地自己怀才不遇,遇不到伯乐,于是天天去酒馆买醉,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林氏管都管不了,只能将家里的钱藏好,但每一次都能被陶弼翻到拿出去花了。这不,之前陶氏给的是两年的花销,这不到半年就花完了,过年了连年货都置办不齐,等陶氏去的时候,一家人正分喝着一锅稀粥。见到陶氏来了,也不问她路上安全与否,张口就是要一千两银子,陶氏不给,兄妹两个就闹了起来,这才气冲冲地带着儿子回来了。 何老爷子捏着胡子说:“按理说,不能看着亲家如此落魄而不伸手的,但你也知道其中的缘由,让我伸手帮忙我是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的。不过,你是陶家女,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兄长、侄子饿死,你要是愿意救济就去救济,但我要说好,你救济是你个人的行为,拿银子拿东西从你自己的嫁妆里出,想让我们何家出钱养仇家是不可能的。”这是何老爷子头一次如此清清楚楚的表态,陶家是仇家。 原本陶氏还想着,自家公爹从来不是小气的性子,她说的诚恳一些,或许就能赢得公爹的原谅,倒时候从家里账上支一些银子也不算大事。如今公爹明确表态了,她再打什么主意也不行了。 陶氏之所以敢如此猜测,都是因为平日里何老爷子看上起只是个脾气很好的老头,有什么事情只要跟他好好商量基本上他都会同意的。但这次的事情不一样,敢算计到自己亲人身上还不出手,那不叫脾气好,那叫怂包。 何老爷子从来不是怂包,所以绝对不会原谅陶家。 陶氏有口难言,她现在是骑虎难下,如今就算她不想救济也不行了,不然就要落一个六亲不认的名声,可若是救济的话,她的嫁妆,哦,她的嫁妆当初只有几箱子衣服布料,压箱底的银子不过五百两而已,早就花用完了,让她从谁的嫁妆里拿?她的嫁妆在何府也是众所周知的,若是拿的多了,就会有人质疑,是不是拿婆家的钱财贴补娘家了。 纵然心中再苦,陶氏也得应下来,她也不等儿子了,自己带着人回了正院盘算着能抠出多少钱来。 何云旌问:“祖父何须再理会陶家,这一家子都是拎不清的。” 何老爷子道:“虽然陶家不值当提起,但到底不能真弄死,只要他们活着,理就站在我们这边,若是饿死他们,我们家就是得理不饶人了。” 何云旌点头受教,正说着,何云旗进来了。 “云泽呢?”何云旌问。 “云泽担心他母亲,就去正院了。” 何老爷子叹道:“到底是母子连心,陶氏虽然对别人凉薄,但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好的,不过我就怕你弟弟在这样的母亲身边久了,会移了性情。” 何云旗笑道:“不会的,云泽这个孩子从小就有主见,他比他母亲还明事理。” 两个大的不用何老爷子操心,他就只操心小孙子,就这样还被陶氏认为是偏心,若他知道了陶氏心中所想,恐怕要呕死了。 正院里。 陶氏训斥着自己的儿子:“你如今都六岁了,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是这么口无遮拦的,什么都跟外人说!” 何云泽反驳道:“一个是我的亲祖父,一个是我的亲兄长,还有一个是我的亲姐姐,哪一个是外人?母亲太糊涂,陶家就是个泥坑,谁迈进去都要粘一脚泥!要我说,以后母亲定期送钱去就行了,自己就不要去了!” 陶氏气得不行,自己这个傻儿子哦,怎么就不明白同父异母的意思呢,不过现在屋子里一大帮下人,她也不好教儿子区分一母同胞和同父异母,只好说:“那是你的外家,你怎么这么说?” “难道我说错了吗?”何云泽反问。 陶氏被自己儿子噎得差点翻白眼:“那是你的亲外祖母和亲舅舅!” “那姑姑还是我的亲姑姑呢!无论有没有那件事,在我看来,我们才是一家人,而舅舅家只不过是外家,才是外人。” 陶氏哑然,的确,连她也认为跟自己一个姓的才是亲人,更何况更外家没有什么情感沟通的何云泽。 想通此节,陶氏无奈地挥挥手:“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回你自己的院子里休息吧,这件事我自有分寸。” 何云泽才不会相信自己的母亲有分寸,他不是眼瞎的,相反,不仅不眼瞎还心明眼亮,他看得透彻,才来劝解自家母亲,也只有他能劝解了。 “母亲也不用忧心外祖母和舅舅,他们有手有脚的,自然能养活自己。” “可你也看到你舅舅家的情况,我要是不伸手他们就要饿死了。” 何云泽道:“若是母亲不去,他们自然会想办法活下去,他们就是看到母亲还挂念着他们,才敢狮子大开口。要我说,如果母亲惦记他们,就每个月送二两银子过去,在乡下,二两银子可以过半年了。” 陶氏却皱着眉说:“二两也太少了,连我们家一个管家嬷嬷的月钱都不止二两。” 何云泽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舅舅是因为什么罪名被罢官的?难不成每年拿着大把的银子供他挥霍?若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还以为是我们家窝藏了赃银呢,你想害得全家都跟舅舅一样?” 陶氏已经被吓傻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发这么大的火,讷讷地说:“我不是这么意思,就是觉得二两太少了,恐怕不够他们花用。” 何云泽定定地看着陶氏,“他们是被罢官的,不是去乡下修养的,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让舅舅拿钱买酒喝?而且,母亲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口气?难不成母亲自己的嫁妆很多?若是母亲嫁妆很多,那就随便母亲如何贴补外家,我再不说一句话。” 陶氏脸皮涨红,斥道:“怎么跟母亲说话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在府里,谁不知道母亲的嫁妆少之又少,哪里有那么多钱去贴补娘家?还不是要拿何家的银子贴补?你如此做,让祖父、父亲怎么想,让兄长、姐姐怎么想?让姑姑怎么想?若是母亲觉得我在何家的日子太好过,母亲大可以拿着何家的银子出去。” 陶氏被儿子气得浑身发抖:“你是长大了,敢管教起我来了?你在乎你何家的人,我就不在乎我的家人?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 何云泽被骂了脸色也不变半分,“我没说不让母亲不管外家,但不要那何家的东西补贴,陶家要是有骨气,就不要用何家的钱。如今哥哥和姐姐对我非常好,就是姑姑也教导了我一段时间,我心存感激,就算不能报答他们,至少我不能再伤害他们。这是我的原则,母亲好好想想吧。” 撂下话,何云泽转身走了。 气得陶氏只嚷心口疼。 这些天她就没有一天舒心日子,如今连亲生儿子都跟她不是一条心,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这次飞柳却没有劝她,就在一旁站着,偶尔第一个帕子过去。 陶氏泪眼婆娑,问:“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做错了?” 飞柳道:“小少爷说的是实话,毕竟小少爷姓何不姓陶,就算夫人跟陶家再亲,可小少爷也是您的亲生儿子,您不能为了娘家,让小少爷在何家不好做人。不说大小姐和大少爷如何想,老爷子已经明确表态了,若您忤逆了老爷子,老爷也不会站在您这一边的。” 陶氏又是一阵大哭:“那是我的娘家啊,我怎么能看着他们走投无路!” 飞柳说:“若是夫人觉得二两太少,那就一个月五两银子,相比老爷子也不会将五两银子放在眼里的。” 第71章 交锋 很多事情,不是靠被人劝慰的,而是要靠自己觉悟。 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支持她了,陶氏独自垂泪,不知如何办是好。 “夫人,您就听奴婢的吧,舅爷有手有脚的,不会饿死的。而且奴婢看着楠少爷是个好的,以后会支撑起门户的,您不用太担心了。兄长再重要也没有儿子重要啊!” 最后的一句话总算是说到了陶氏的心里,想一道闪电劈开层层迷雾,陶氏豁然开朗,儿子才是她下一辈子的依仗,若是跟儿子离了心,才是得不偿失。 “五两银子一个月真的够用?” 飞柳暗叹,真是官家太太做久了,连人间疾苦都不清楚了,“放心,就是一般的地主富户家里,一年也就几两银子的开销,五两绰绰有余了。”若是省着点用,每年也能攒下一些。 陶氏叹气:“我哥哥自小就没有受过苦,就是家里再没钱,也没有短过他的银子。” 飞柳心说,这能一样吗,以前陶家好歹算是有田有地的富庶人家,现在是有罪之身! 见飞柳不接话,陶氏也是讪讪地,“那拿五两银子,让人给送过去,再看看小少爷去哪里了。” 飞柳一蹲身,“是。” 其实,何云泽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现在大过年的也不用读书,他只好去了警醒堂。 “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母亲人很糊涂?”何云泽耷拉着脸问。 何云旗让秋香给他上了一碗甜茶,说:“母亲是关心则乱,毕竟那些都是她的家人,你是不是跟母亲吵架了?” 何云泽闷闷地嗯了一声,“我是觉得母亲有些过分了,首先,舅舅是因为贪污而被罢官的,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一天事情会暴露,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要我说不理会他们就是了,舅舅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难不成还能饿死?不过是不能过以前的富贵生活了。” 何云旗摸摸他的头,说:“亲情哪有道理可言?就算是家人做了天大的错,我们也不能不认他们,不管他们?个个都是如此,你要理解你母亲。但你说的也对,犯错的人不值得原谅,没有必要因为这些人对你母亲大吼大叫的。” “可母亲要拿着家里的钱去补贴那些人,这是我不能忍的。” 何云旗一笑:“祖父早就说了,不能拿家里的钱补贴外人,你母亲不敢,父亲也不会同意的,都是你母亲的一厢情愿而已。” 何云泽松了一口气,说:“还好有祖父坐镇,不然不知道母亲要犯多少错呢。” 好在家里人明白人挺多的,也不怕母亲天天做傻事。 陶氏给的银子不少,顿时接了陶家燃眉之急,但陶弼并不满意:“妹妹她管着那么大个家,拿出点银子给我们又如何?亏得我当初还给她置办了嫁妆!” 林氏说:“你就闭嘴吧,要是换成别人五两都没有!这钱就由我管着,省得你再出去乱花。” 陶弼不满:“我怎么就乱花了,不就是几两银子,花了再跟妹妹要就是了。”说着就要上手去夺林氏手里的银子。 不料,不等他抢到手,就被斜插进来的手给拿走了。 陶弼一看,是自己的独子陶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有你什么事!” 陶楠紧紧地攥着那锭银子说:“以后这个家就是我当家,钱也有我管着,没有必要的花销一概剩了,靠着姑姑的救济,说不定过两年我们还能再填上一两亩地,以后就不用麻烦姑姑了。” 陶弼冷笑:“你才多大就敢管老子的家?这家有我再一日,就得听我的!”说完,就要夺过银子。 陶楠紧紧地攥着银子不撒手,任凭陶弼如何打如何掰手,他就是不松手。 眼看着孙子的手指被掰的都要变形了,林氏急了,扑倒陶弼身上就是一顿打, “这是你亲生的儿子,你这是要将他的手废了啊!” 陶弼被老娘一顿抓挠,终于松了手 ,也不管儿子的手如何了,径直出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陶氏不知道自己给的五两银子险些赔上了侄子的手指,她正战战兢兢地伺候着公爹用膳。 何老爷子一看她这个样子,就觉得闹心。之前这个儿媳妇虽然不讨喜,但也不讨厌,自从嫁进来之后也算谨言慎行,就是自己的儿子长大后,性格慢慢地变了,或者说慢慢地暴露出了真实的性格。 不过是五两银子,就 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别人还以为他们家穷的连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呢,浑身的小家子气。 何明哲也应酬回来了,听下人说了陶氏的事情,就没有回正院,而是回到了前院的书房。 见家人都在,就开口说:“我看这段时间云旗管家管的不错,以后就一直让她管着吧。” 当下, 陶氏的筷子就掉在了桌子上她满脸不可置信地问:“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何明哲说:“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孩子大了,该多学点东西,平日里你还管着,让云旗每个月查查账,找找问题,我看自从云旗管了几天,今天过年的花销就少了一部分,可见她的方法是对的,你是做母亲的,多教教她。” 话说的冠冕堂皇,但掩盖不了被夺权的事实,她一个当家主母还要向一个毛丫头报账?说出去要笑掉人的大牙的! 当下陶氏就不同意了,“云旗还要上学,如果她不上学了,这个家就由她来当,我就撒手不管了。” 何明哲耐着性子说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让云旗多跟着学一些,难道还有错了?她虽然不是你生的,可也叫你一声母亲,你就是这么做母亲的?” 陶氏蹭得就站了起来:“老爷这话就太诛心了,我嫁进何家这么多年,为老爷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老爷就是这么看我的?我是克扣了她吃的还是克扣了穿的?老爷无端端地要夺了我的管家权,你让我以后如何在何家立足?!” 这算是陶氏嫁进何家以来,发的最大的火了。 “你想太多了,我不过是想让云旗多练练手,帮你查查账而已,怎么就是夺你的管家权了?”何明哲还真没有夺权的意思,他不过是觉得陶氏在娘家的问题上有些糊涂,以往从账上贪墨一些银子,最终也都落在了自己儿子头上,他也就没必要为了那点子银子闹得夫妻不和,可现在情况却不同了,陶氏向来耳根子软,他怕陶氏经不住陶家人的哀求,将银子都贴补了娘家。若陶家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家倒也罢了,可陶家明摆着跟何家有过节,自己的妻子还这么拎不清,他才想出了这个办法,有何云旗定期查账,陶氏也不敢从账上拿走许多。 就在陶氏说要让何云旗辍学的时候,就惹恼了何云旗,她亮出白白的牙齿笑道:“母亲想多了,父亲是觉得平日里母亲管家太累了,所以让我帮把手,也能让母亲松散松散。母亲这么说,岂不是将父亲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您这样是要寒了父亲的心那。” 陶氏心中无限委屈,感觉何家所有的人都在跟她作对,她又说不过何云旗,最后只好捂着帕子跑了。 见人跑了,剩下的人都没有心思吃饭了,何老爷子说:“你怎么想一处是一处,有事不能过年再说,今天才大年初二你找什么事!” 何明哲道:“实在是她太糊涂了,而且账上的事情,有些是她自己做的,有些却是下头的人糊弄她,连云旗都能看出来,她做事做老了的,竟然看不出来,长此以往,家里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呢。” 何云泽皱着眉头说:“这事我去劝劝母亲吧。”如今只有他有立场去劝,也只有他能劝得动了。 何明哲说:“也行,跟你母亲说话客气点儿。” 何云泽点点头:“我晓得的。” 何云旌先送妹妹回去。 路上,何云旌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平日里你不这样的。” 何云旗望着头顶上被乌云遮住半边的月亮说:“以往她那点小心思我也懒得理,但因为她一个人让全家人都不得安生,这一点是我不能忍得。父亲说让我查账,我也只不过偶尔去查查账,又碍不到她,她反应那么大,说明心里有鬼,就是因为心中有鬼,被父亲拆穿了才恼羞成怒,不惜与父亲争吵来掩饰心中的紧张。这些都是小事,她竟然拿我上学的事情说事,难不成我不顺着她,她就要将我女扮男装出门上学的事情抖搂出去?还是想捏着这个把柄以后要挟我?” 何云旌叹了一口气,“你啊,她是糊涂人,何必跟她计较,不看她面子也得看云泽的面子。” “云泽是个明白的,我倒是不怕他被挑拨,伤害我们姐弟之间的关系,我就是怕麻烦,以前清清静静的多好,天天吵来吵去的,连饭都吃不好。” 何云旌无奈地笑笑:“过完年我就要走了,倒是不怕你受委屈,就怕你性子太直,得罪人而不自知,以后做事多想想,能不硬着来就不要硬着来,表现的软一些,事情总会好办一些。” 第72章 坦诚 何云旗却不以为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硬性子有硬性子的优点,软性子也有软性子的弊端,哥哥说的那是圆滑,不算是性格。你看看院子里的太湖石,再看看河边被磨得没有了菱角的鹅卵石,哪一个更受人欢迎,或者说哪一个更有价值?” 太湖石造型各异千奇百怪,价格不知道要贵出多少来,而鹅卵石遍地都是,连钱都不用花,就能捡回来一大堆来。 何云旌一时间被妹妹的石头理论给说住了,他细细琢磨了一会儿,似乎是有那么点道理,摇头笑道:“你最擅长强词夺理,我说不过你,你自己清楚就行了。” 何云旗得意地笑:“我说的都是真理,你说不过我了就说我是强词夺理,我看哥哥才是强词夺理!” 兄妹两个,嘻嘻哈哈地回到了警醒堂。 也不知道何云泽是怎么劝陶氏的,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陶氏就答应了何明哲的决定。 何云旗心中大赞:少爷,有前途啊! 为了答谢家中的和平使者,何云旗亲自给他炸了汤圆吃。 何云泽问:“汤圆不是元宵节吃的吗?姐姐怎么今天就吃?”边说,还边往嘴里塞了一个汤圆。 何云旗笑道:“过了年才六岁,怎么这么迂腐,想吃就吃喽,还管是不是元宵节,你要不想吃就都给我吐出来。” 回答她的,是何云泽又插了一颗汤圆塞进嘴里。 见两个小主子吃得欢,秋香也非常高兴,她还以为这对姐弟的关系会冷淡下来呢,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大小姐、小少爷,汤圆虽然好吃,但也不能多吃,不然要闹肚子疼的。” 何云泽向来克制,听秋香如此说也就放了筷子。 偏何云旗这个做姐姐的,却还是把着盘子一个一个往嘴里塞。 还是秋香看不下去了,硬生生将盘子夺了过去,“大小姐也长却不如从前,连小少爷都比你节制。” 何云旗放下筷子,叹道:“人生苦短,连个好吃的都不能畅快地吃,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说的全屋子的人都笑了。 很快就到了元宵节,一家人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就是何云旌离开的日子了。 何云旗依依不舍:“哥哥到了那里,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们写信啊,让我们知道你平安。” 何云旌擦掉她脸上的眼泪,笑道:“一定,咱们不都说好了嘛,这么哭了起来。” 何云旗嘟着嘴:“人家是忍不住嘛!” “都是大姑娘了,我走后,家里全靠你了。” 何云旗点点头:“哥哥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家人的,你不用担心。” 何云旌带着对家人的眷恋走了,带着一起走的还有一腔报国的热血。 很快,何云旗就有别的事情可干了。 何云泽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级,何明哲思来想后决定让小儿子也去养正书塾上学,如此一来,姐弟俩就能一块儿上下学了,两个人都很高兴。 何云旗对两个好友介绍:“这是我家弟弟,叫何云泽。” 何云泽乖巧地向两位问了好。 徐谦章笑着问:“你们是堂兄弟啊,长得还挺像。” 姐弟两个的长相都随了何明哲,所以虽然是隔了母,但走出去别人还以为是一母同胞。 何云旗得意:“那是,我们可是兄弟。”她早就叮嘱了何云泽,在外边一定要叫她哥哥,免得在外人跟前漏了馅。 徐谦章的母亲只生了他一个,但他的庶弟庶妹们却是不少,不过那些弟弟妹妹都各有心思,不是使劲地巴结他,就是时不时地给他使绊子,他对这些异母的弟妹一点儿好感都没有。见他们堂兄弟感情这么好,心中是非常羡慕的。 “我的弟弟也是你们的弟弟,你们以后可要照顾他啊。”云旗厚着脸皮提要求。 韩春江也笑:“那是自然。”他是没有弟弟的,见到这么可爱伶俐的小孩子,也愿意多多照顾。 就这样,以前的三人行成了四人行,何云泽成了三个人的小跟班,他们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但是,这种愉快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何云旗他们在养正书塾的课业已经结束了,有的同窗离开了学堂去谋生了,有的去了京城更大的学堂,更多的是像他们一样准备靠求是高等学堂。 如今,求是高等学堂算是杭州最高的学府,竞争者众,他们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才有把握考上。 皇天不负有心人,何云旗三个经过好几个月的挑灯夜战,终于都考上了求是高等学堂。 大家都很高兴,只有何云泽闷闷不乐。 “怎么了,姐姐考上了你不高兴?”何云旗逗着嘴撅的能挂油瓶的弟弟。 何云泽说:“你们都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啊。” “怎么会?等我们走了,你可以交到很多朋友啊,到时候恐怕你都不稀罕跟姐姐玩儿了呢。”开导了几句,何云泽总算有了笑颜。 在去求是高等学堂之前,他们有差不多两个月的假期,何云旗突然间闲了下来,在家百无聊赖。何云泽去上学了,徐谦章被他爹抓去打理生意了,而韩春江根本不见人影,就她一个人闲的长毛。 韩春江如今还在养正书塾住着,不过现在不是书塾的学生,书塾看他的确困难,就暂时让他住着,等去了求是高等学堂,再搬过去不迟。 韩春江也不是不懂报恩的,平日里不见人影,但只要在书塾里,就一定会帮着先生们带下边的学弟们。 这天,他正在辅导着一个学生的功课,见何云泽进来了,问:“天色不早了,你怎么来了?” 何云泽道:“哥哥让我跟你说一声,明天他在宝悦楼请客,请韩哥哥一道去。” “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快早点儿回去吧。” 第二天,韩春江如期赴约。 等他到了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徐谦章一见到他就大倒苦水:“可算是见到兄弟你了,你不知道我这几天过得多么的生不如死,我不爱做生意,可我爹偏偏让我跟着他去应酬,有这个功夫,我都能多写出几首诗了。可我爹说,我是嫡子,以后要继承家业的,他要是真这么想,干嘛还娶那么多的小老婆,生那么多的孩子!他孩子都生了好多,个个都想分家产,就都分给他们得了,反正我是不想要,结果你猜怎么着?” 韩春江配合地问:“怎么着了?” 徐谦章大叹一声:“我跟我爹将这个皆大欢喜的想法说了,结果他把我打了一顿,我的想法既能让我满意,也能让他后继有人,我这么为他着想,他还要打我,你说还有没有天理了!” 韩春江还是那副样子,笑道:“若果我是你爹,我也打你一顿,做父母的都想给子女最好的,在你爹心中他的家产是最珍贵的,所以才要留给你,你却不领情,他不生气才怪。” 徐谦章大吼一声,就要扑过去:“臭小子,你敢占我便宜!” 何云旗急忙将两个人分开,“你们怎么又掐起来了。” 两人假模假式地在何云旗的“劝解”下分开了。 徐谦章问:“怎么想起要请客了?” “还不是因为太无聊了,我都闲的要长毛了,所以找你们一会儿出来聚一聚。” 正说着,李盛敲门进来了,“都到齐了?那我就让人上菜了。” 何云旗说:“好,有劳你了。” 李盛笑:“何少爷客气了。”说着退了出去。他这一年的时间就混到了管事的位置上,本事当真不小。 何云旗组这个局纯粹是闲的,等李盛送菜来的时候,也拉着他一块儿坐下来。如今他升任了小管事了,所以就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徐谦章好奇地问:“春江,这些天你都在忙什么?学费可凑够了?”等去了求是高等学堂,他们就要住在校舍了,再只能每十日出来一趟,平时有事是要向先生请假的。 韩春江说:“之前有剩下一下,现在挣了十几两,以后每十日出来一次也可以,你放心。” 这几年,韩春江一向神神秘秘的,何云旗觉得这是别人的隐私,并不会过多的打听,而徐谦章的好奇心太重了,总是时不时的打听一番。 想了想,韩春江决定将自己这几年的事情对几位好友说一说,毕竟三个人是最要好的朋友,他总是这么瞒着,是对朋友不够坦诚。 听到韩春江第一笔银子竟然是教人赌钱,徐谦章佩服的五体投地:“怪到人们都要读书呢,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何云旗皱着眉,“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你以后是做大事的,跟这些人牵扯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韩春江点点头:“我知道,现在我也不沾那些东西了,就是帮他们算算账,你是知道我的,别的本事没有,算账还算擅长,就帮着齐五算算账,也算我自食其力。齐五的产业不少,以前他们的账目也没人管,这些天我帮他们理顺了,以后只要过一段时间盘一次帐就行。我跟齐五说好了,这件事这有我们两个知道,现在也只你们几个知道。” 第73章 救人 在场的除了韩春江,其他人的嘴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何云泽年纪最小,下巴都掉了。 “你也太牛了,这种挣钱的方法你都能想到,佩服佩服。” 韩春江微微一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当初就是去扛麻袋都没有人要我,是齐五哥给了我一次机会,不然别说上学了,恐怕早就饿死了。”对于齐五,他是真心感激的。 何云旗心中一动,“我还没有去过赌场呢,要不要我们进去看看?” “好啊好啊,我也去!”徐谦章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不行,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并不安全,还是吃饭完就回去吧。”韩春江拒绝。 何云旗看向韩春江,韩春江对望,最后还是韩春江败了下来:“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拿何云旗没有办法。 胜利了的何云旗并不骄傲,彬彬有礼地说:“那就多谢韩兄了。” 这下子都没有了吃饭的心思,匆匆扒了几口一抹嘴,几个人浩浩荡荡地下楼了。 李盛也要跟着去,何云旗说:“我们就是胡乱玩儿,被耽误了你的差事。” “没事,我已经跟掌柜的打了招呼了。” 见他如此说,何云旗也就不说什么了。 韩春江并没有带他们去平时去的赌场,而是去了另外一家名叫如安赌坊的赌场。韩春江这几年几乎将齐五的产业转了个遍,只有这个如安赌坊是新开的,这里的管事并不认识他。 赌场是个三教九楼聚集的地方,赌坊的伙计也没看他们年纪小就拒绝他们进入,在他们眼里,只要有钱,就算是被人抱着进来的,也是大爷。 何云旗虽然出格的事情做的不少,但赌场还是第一次来,她东看看西看看,看哪里都新奇,还站在旁边看了好大一会儿被人赌钱。 然而,没多大一会儿,她的新奇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一个赌徒,不仅将家里的房子田地都卖掉了,还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但他并没有悔改,反而是将妻女都带了来,作为翻本的赌注。 母女三个躲在一旁的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她们不知道等待她们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那个男人看见妻女低声抽泣,一脚踹在了妻子的肚子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将老子的财运都哭没了!” 其他赌徒嘲笑他:“你可别打了,一会儿你老婆女儿就是别人的了,你打伤了可就不值钱了。” 郭勇往底下唾了一口:“呸,你个乌鸦嘴,老子一会儿就翻本了,来来来,再来一局。”说完,就招呼其他人上了赌桌。 何云旗眉头皱的死紧,“难道这些赌徒都没有人性吗?之前你舅舅要卖了你,这人倒好,要将全家都卖了,他就不是人,是畜生!” 韩春江拉了她一把,说:“一上了赌桌,什么情谊都没有了,这种事太多了。”所以他也只是教别人,而不是自己上赌桌。一上赌桌,输赢就是头等大事,被输赢左右,就会失去平常心。 “不行,既然看到了,我就不能不管,你看看那个小女孩,才四五岁的年纪,若是被不安好心的人买了去,那命运将会多凄惨。” 江南的水土养育出来的女儿,自有一段风流婉转,这些被卖的女孩儿只有一小部分被卖进了大户人家做下人,只要相貌端正的,大部分会没卖进烟花柳巷,更有貌美的女孩儿,从小就被调教,识字读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大了卖给达官显贵,就是一大笔银子入账,而这种昂贵的妓女,就称为瘦马,最为出名的当属扬州瘦马。 或许这样的生活可以保证衣食无忧,但人终究就是人,而不是一件被随意买卖到达货物,一辈子被困在金丝笼里,没有自己的喜乐,日日迎来送往,没有一日自由。如是被官家富户买做妾,还有可能随时被大房提脚卖了。 这样的生活,谁都不想要。 韩春江这些年见多了这样的情形,每见一次心里都要难过一次,可他势单力薄,没有本事救她们,索性少来赌场,看不见或许心里能好受一些。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打算怎么救?你今天能救她们三个,明天还会有六个,后天就是九个,你能救得过来吗?” 何云旗刚要说话,就被徐谦章拉了一把:“春江还要在这里混,你别想一出是一出的,要是在这里闹了起来,被那个齐五知道了还有春江的事,恐怕春江的财路就断了。” 何云旗被说的哑口无言,她既想救三母女,又不愿意让好友为难,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韩春江说话了,“没关系,大不了我再找别的工作。” 停顿了一下,问:“你打算怎么救她们?直接给银子买下?” 何云旗点点头:“是啊,不然还能如何?” 韩春江说:“你要是真开口给银子了,那个酒鬼就敢坐地起价,要出天价的银子来,到时候我们骑虎难下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 将几个人都拉出赌场,如此密谋一番,韩春江抬头问:“这个主意如何?” 徐谦章摆着手说:“妙哉,妙哉。” 何云旗问:“那还是我去吧。” 却被韩春江拦住了,“你不要亲自上赌桌,让谦章去。” 徐谦章点头:“对,我去,你这小模样也镇不住人,还是我亲自来。春江,快将你的赌计传授给我一些。” 韩春江让何云旗将何云泽带远一点,倒不是怕赌计被学走,而是怕他小孩子家会学坏。 两人嘀嘀咕咕一会儿,韩春江说 :“那个赌鬼烂赌,赌计又差,这些大概就够你用的了。” 徐谦章意气风发,“你就瞧好吧!” 复回到赌场里,郭勇已经赢了一些回来,他激动的红光满面,嚷嚷着让别人继续下注。 徐谦章拨开一个人,自己在桌上边坐下。那人见他衣着不俗,也不敢多说什么。 “郭勇是吧,敢不敢跟我赌一赌?”徐谦章挑衅。 郭勇抬头一看,是个富家公子,不过赌桌上无父子,他也不惧怕徐谦章的身份,问:“赌就赌,赌什么?” 徐谦章摸摸桌上的牌,说:“ 就打马吊吧。” 于是,其他两个人倒是无所谓,跟谁赌都是赌,于是四个人立马开局。 一开始的,大家有输有赢,几圈下来还是郭勇赢得最多。徐谦章虽然家里有钱,但他爹管得严,他从来没有接触过马吊,只是看别人玩儿过,所以有些手生。 不一会儿就开始小赢了,郭勇有些紧张,但手里还有点钱,也不惧怕。 十圈之后,所有的人都发现问题了,其他人点炮徐谦章不赢,偏偏郭勇点炮他就赢。到最后,郭勇赢得钱全输进去不说,又欠了二百两银子。 此刻,郭勇才真的怕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这个少爷了,怎么就单单针对他啊! “这位少爷,我可没得罪你吧?” 徐谦章还是那副目无下尘的模样,“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愁。” “那您怎么就针对我啊?”郭勇心中苦的呦。 “我没针对你,你想多了,对了,你打算怎么还我的银子?” 郭勇哭着脸说:“小的是真没银子了,要不把家里婆娘抵给你?” 徐谦章冷笑 :“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就你婆娘这副样子,也就值几两银子而已,你可是欠了我二百两白银!” 郭勇急忙将两个女儿从妻子怀中扯出来,推到徐谦章跟前,“这两个小的也给了少爷,大的今年八岁,小的今年五岁,都值钱着呢。要不是有今天的事情,我打算将他们卖到扬州去呢,一个怎么着也得二百两银子!” 别人一听扬州,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都纷纷心中唾弃猪狗不如。不过也有人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徐谦章笑了,“你把我当冤大头呢,扬州来的经济去你家收人,就这两个这样的,一人也就值个几百文前,你在这跟我狮子大开口,信不信我让人打你一顿?” 郭勇跪在地上,哀求道:“少爷高抬贵手,小的真没钱了!” 徐谦章见好就收,“看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今天就饶了你,赶紧签字画押,以后这母女三个跟你一文钱关系都没有了!” 郭勇生怕他反悔,急忙在契纸上按了手印。 见母女三个又搂在了一块儿,眼泪啪啪地往下掉,何云旗心中特别不是滋味,她柔声说:“你们放心吧,出了这里就等于出了地狱,以后有好日子等着你们呢。” 刚才一直挡在母亲和妹妹前边的小女孩,开口问 :“真的不会将我们卖到那个地方去?” 何云旗心中发酸,“不会的,放心吧。” 那小女孩转身对母亲和妹妹说 ,“我们跟这位少爷走吧,至少我们还有条活路。” 可唐氏却犹豫:“可那毕竟是你们的父亲,若是我们走了,你父亲一个人怎么活?” 气得小女孩浑身发抖:“他都要卖我们了,还管他死活!娘你要想留下来也是不能的,我们被我那个禽兽爹给买了!” 第74章 出路 唐氏被女儿吼了一声,吓得瑟缩了一下,讪讪地辩解:“再怎么也是你亲生父亲,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郭玲深吸一口气,忍下心中的愤怒,“我宁愿自己是个孤儿!” 有一个畜生爹,一个软弱包子娘,她的命真够苦的。 见徐谦章收起了卖身契,郭玲拽着亲娘和妹妹就要跪下来行礼,却被徐谦章拦住了,“出去再说。” 一行人脚步不停地出了赌场。 离得远了,几个人才停了下来。 徐谦章指着何云旗说:“是她要救你们,以后你们如何就听她的吧。” 郭玲急忙向何云旗行礼:“多谢少爷救命之恩。” 何云旗摆摆手:“我也是恰巧碰上了,不用谢我。如今你们已经出了那里,这个卖身契还给你们,你们自行谋出路吧。” 唐氏脸上一喜:“玲儿,我们能回你爹那里了。” “你闭嘴!”郭玲怒喝,真的要被这个亲娘气死了:“几位少爷辛辛苦苦将我们救出来,是为了让我们再回去被人卖吗?要回你自己回去,我跟琳儿是不会回去的!” “我们不回家,还能去哪里?”如今几位少爷答应还了她们的卖身契,她们还是自由之身,回去还是能好好过日子的。 “家?我们还有家吗?我们的家早就让那个畜生给卖了!” 何云旗一直看着母女两个吵架,心中叹息,这个女儿倒是个明白人,可这个当娘的却太糊涂了,都说为母则强,这个娘却要将亲生女儿推进火坑里,这种人还真是少见。 不过,想来是做女儿的当家,于是何云旗问郭玲:“你是怎么打算的?” 郭玲犹豫了一下,方说:“本来少爷救我们出了火坑,这个大恩已经无以为报了,但现在我们走投无路,所以我想厚着脸皮再求一求少爷。” “哦?你想求我什么?” 郭玲突然间跪了下来:“我还想求少爷收留我们几天,等我找到活干的时候,我们就走,绝不再麻烦少爷。” 何云旗想了想说:“这到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听你爹说你才八岁,想比也不会哪家会要你的。” 郭玲愁的就是这个,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打算:“力气活儿我是干不了的,所以我想着去绣坊问问,有没有收学徒的,只要能给我们片瓦遮身,我就能养活娘和妹妹。” 何云旗欣赏的就是这种性格,世界这么大,只要肯努力,就不必依靠任何人。 “今天天色已经晚了,你先跟我回去,等明天再说。”何云旗说。 韩春江问:“你打算怎么安置她们?” 何云旗说:“今天太晚了,我先带她们回去住一晚上,等明天就将她们送到姑姑的绣坊里,问问有没有人想收徒弟的。” “看我这猪脑子,忘了你现在都是大掌柜了,既然你都安排好了,我也不操心了。”徐谦章打着哈欠,他这一晚上脑子累的不轻。 等何云旗带着何云泽回到家,小家伙累的已经睁不开眼了,目送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才去安排母女三个的事情。 其实也不用她管,只吩咐下人给三个人先找一间屋子住下,什么事等休息好了再说。 郭玲放下紧绷的神经,一觉睡到大天亮。 而唐氏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郭玲也不管她娘想什么,反正她不答应就是了。 等第二天,何云旗就带着母女三个去了何惠馨陪嫁的绣坊,就叫惠绣坊。 在路上,何云旗对郭玲说:“绣坊里好多是孤寡的女人,我着人问了,有几个想收徒弟的,但条件是以后要为她们养老,你答应吗?” 郭玲忙不迭地点头:“师傅教我一场,为她养老送终是应该的。” 何云旗看看还一脸稚气的郭琳说:“只是我们绣坊也是要挣钱的,没有白养闲人的道理,我想问问你妹妹要不要也找个师傅,她年纪比你小,学东西也快,以后也是一项谋生的技能。” “要的,妹妹现在这个年龄正是学针线的时候,只要有人肯收她。” 唐氏皱了皱眉,两个女儿都给别人当徒弟养老了,她可怎么办。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好闭着嘴不吭声。 何云旗心中觉得唐氏可悲又可怜,一辈子被三从四德束缚着,连亲生女儿都比不过这些吃人的条条框框,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中国女性,她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你娘的针线如何?” 郭玲说:“我娘平日里只会缝缝补补,绣花是不会的。”现在这个年代,刺绣是一门谋生的手艺,所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 “既然这样,就在厨上帮忙吧。我事先说好了,现在你们还是学徒,又在绣坊里吃住的,所以在你们没有学成之前,是没有报酬的,等你们学会了刺绣,绣品能卖了,就按照绣坊的规矩取报酬。” 能让她们能住下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郭玲是没有想过报酬的事情的,她点头:“少爷帮了我们不少,我们没脸再要报酬。” 唐氏心中焦急,刚要说什么,就被大女儿一个眼神制止了。 母女两个的官司,何云旗都看在了眼里,心中一阵无语,“还有一个条件。” 郭玲立即问:“少爷请说。” “绣坊里都是女人,所以我希望你们在绣坊里住的时候,不要招男人过来,免得徒增麻烦。” 郭玲一听,立即看向唐氏,唐氏马上低下头不吭声,她心中气苦,又不能拿亲娘如何,但她现在算是一家之主,所以必须保证事情不会发生:“少爷放心,一定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 对于郭玲的应答,何云旗还是满意的,“你们安心住着,不会有人上门骚扰你们的。”除非有人刻意告知。 等马车到了绣坊门口,绣坊的掌柜韩娘子就应了上来。何云旗在外边一向是男儿的打扮,所以韩娘子说:“少爷来了,快请进。” 何云旗将郭玲介绍给韩娘子:“这就是我给你说的三个人,以后她们就拜托给你了。” 韩娘子笑道:“少爷还跟我客气什么。”扭头又对郭玲说:“你好好跟着你师傅学,等学成了,绣品能卖钱了,你也能为自己攒下不少的嫁妆。” 郭玲行了一礼:“多谢韩掌柜收留,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懂礼貌的孩子总是要找人喜欢一些,不过相处了一会儿,韩娘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坚韧的女孩子,等人将母女三个带下去的时候,她就对何云旗说:“看到她,就想起了我小的时候,大小姐您说说女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韩娘子从小被亲爹卖给被人做童养媳,每天要干很重的活,却只能吃一顿饭,还经常吃不饱,后来她受不了了就跑了出来,一跑就跑到了杭州,被一个孤寡婆子收留,再后来来绣坊做活,才被何惠馨发现了她的才能,不过几年就被提拔成了掌柜。 私下里,何云旗还跟何惠馨说,这个韩娘子怎么跟黄道婆的经历有些相似。 何云旗不想倒是勾起了她的伤心事,笑道:“你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你要是心疼她,就多照顾着她点就是了。倒是她那个娘,我看是个扶不起来的。” 韩娘子这些年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了郭家有问题,若是正常人,怎么会让一个八岁的孩子跟人打交道,而当娘的却躲在孩子身后,这岂止是扶不起来,这就是一摊稀泥。 “这我也看出来了,不过毕竟不是卖身进来的,我们也管不了她如何,只盼着她别在绣坊里找事就成了,也别拖累了两个女儿。” 何云旗心中还有一个想法,这些天也已经跟韩娘子很熟了,又都是女子的缘故,所以两个人更能说道一起去,“不说全大清,就说我们杭州,有多少个女子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心中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跟你说说,不知道能不能行。” 韩娘子笑道:“大小姐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支持大小姐。” 何云旗道:“我想着,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女子,就都将她们带到你这里来,再教她们一门技艺,只要能养活自己了,想比也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了。” 韩娘子蹙着眉,说:“这个想法好是好,但是我们绣坊地方毕竟有限,恐怕不能接收太多的人。” 何云旗道:“毕竟都是女子,身为女子本来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好立足,能帮就帮吧。” 韩娘子也算在商场身经百战,考虑问题要比何云旗考虑的要多:“帮肯定是要帮的,但我们现在房舍只有五间,顶多能住进来十来个人,而且这些人也不一定都想郭玲这样能从头学或者有刺绣天赋的,厨房里的人手已经够了,也没有太添的必要了。” 何云旗问:“我不太清楚外边的情况,你给我讲讲外边的女子是如何谋生的?” “一般的小门小户的,就是在家里做针线,好赖能换几文钱,若是针线不成的,就是摆个摊子做吃食,再或者就是给别人帮佣了。”总之,就是职业技能低,在市场上没有竞争力。 第75章 收留 何云旗眼前一亮,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若单纯的养着她们,不管是她还是那些被救助的女子,都是死路一条,教给她们生存的技能才是王道。 “不如这样,你算一算我们我们一个月的盈利是多少,然后拿出一半来救济她们,但只为每个人提供三个月的救助,在这三个月内,她们要跟着我们安排的人学习技能,如此就能去富户家帮佣,也能养活自己。你接触的女客不少,等她们上门的时候就问问她们需不需要帮佣,总比她们自己出去找省事,而且也算知根知底,安全也有保障。至于那些手里有些钱的,愿意做小生意的,就帮衬着她们做起来。” 韩娘子赞道:“大小姐这个主意好,如此我们绣坊的负担没那么重,毕竟我们也是要赚钱的。” “我以后不太容易出来,以后这些事情就要劳烦韩娘子了。” “大小姐跟我客气什么,这可是积德的好事,就是大小姐不让我做,我也是要上赶着的。”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何云旗就走了。 目送着何云旗走远,韩娘子感慨道:“如此一个千金小姐,胸襟广阔,心怀天下,日后定然不会局限在后宅之中。” 郭玲母女三个已经安顿好了,她们出来的时候连行礼都没带,一应用品和衣物,都是何云旗提供的所以收拾起来也快。 来帮忙的皮婆婆说:“你们先歇着,娘子们还在干活,等中午的时候就出来了,到时候再见吧。”这些绣娘们的时间都是争分夺秒的,没有多余的时间正式拜师,只磕个头就算拜师了。 等皮婆婆走后,唐氏小心翼翼地跟大女儿说:“你看我们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我们要不要回去收拾些行礼出来?” 郭玲一下子将枕头扔在床上,说:“难道娘还没有听出来少爷的意思吗,她就是不想让那个畜生爹知道我们在这里,省得他再来纠缠,若是你舍不得那个畜生,你自己回去吧,我跟妹妹在这里。” “你看你这孩子说话多难听,那是你亲爹,一口一个畜生的,像什么话!我带着家里的钥匙,偷偷回去收拾些东西,不让他发现就是了。” “他做了畜生事,还不让别人说了?我说最后一遍,你要回去自己回去,我和妹妹是不会回去的!” 唐氏懦弱惯了,在家的时候听混账丈夫的,就是丈夫说要把自己的孩子卖了,她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因为她没有底气。 是的,她没有生出儿子来,这就是原罪。她是郭家的罪人,她认为自己有罪,所以在家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反抗一回。夫是什么,夫就是天! 郭玲不欲跟亲娘多说这些,“我们能住进这里,都是少爷大发慈悲,但我们不能就理所当然的接受,现在正是做饭的时候,娘你去厨房帮忙吧,早一天干活就早一天上手。” 唐氏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现在坐在软软的被褥上,一阵阵犯困,听大女儿让自己干活,有些不情不愿的,不过还是去了。 而郭玲也没有闲着,她带着妹妹去转了一圈,见了年纪大的就叫婆婆,见了年轻些的就称娘子,看着未婚的就叫姐姐,一圈转下来,将这里的人都认得差不多了。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世,又见她勤快又嘴甜,心中也愿意帮衬着她。 等到中午的时候,绣娘们都从绣房里出来了。韩娘子将姐妹介绍给自己安排的绣娘,就算是拜师了。自此以后,郭玲姐妹就成了小小绣娘一个。 何云旗回去之后,又想了两天,还写了一个章程让人给韩娘子送去。 韩娘子以前是不认识字的,后来做了绣娘要绣佛经,自己又有上进心,所以也就渐渐认识了一些常用字,何云旗这个章程还是能认全的。 先将郭玲叫了过来,将章程上的内容给她说了一遍,“我跟你说这个呢,是想让你心中有个底,以后这里来的人会越来越多,为了避免有些人生出不平之心,你对外就跟人说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是我介绍进来的,千万别说你是少爷救回来的。” 郭玲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懂。” 如果是每个人都只能住三个月,也没什么可争的,但要是有一个能长久的住在这里,无不平则鸣,倒时候有了矛盾也难调节,倒是好心办了坏事。 何云旗做这件事是为了帮助那些困境中的女子,给她们指一条明路,但她这里却不是慈善堂,不会一辈子养着她们。若是自己都立不起来,也不值得别人的帮助。 见郭玲如此通透,韩娘子满意地点点头:“你回去跟你娘和妹妹说说,别说漏了嘴,其他人我们跟她们说的。” 郭玲行了一礼:“多亏了少爷和韩掌柜的收留,我一定不会给大家惹麻烦的。”若真是惹了麻烦,她不会赖在这里的。 回到自己的房间,郭玲将韩娘子的话说了一遍,又细细地叮嘱一番:“这是少爷和韩掌柜善心,我们不能给她惹麻烦,要是惹了麻烦,我们就立马搬出去,决不能给人添乱。” 郭琳忙不迭地点头,以前的生活简直想噩梦一样,衬得现在的日子像天堂一般,她再也不要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而唐氏的眼光有些躲闪,当大女儿看过来的时候,急忙敛了神色,说:“这个自然。” 郭玲到底年幼,看不出唐氏的不正常。她也没有过多的心思去关注亲娘,她每天一睁开眼就得去宋师傅跟前伺候着,如今师傅还没功夫教她多的,先让她认认线,分分线,等绣完手中的大件,才能腾出功夫教她。 而郭琳比她强一些,如今已经开始学简单的针法了。郭琳的师傅姓邢,刚进门丈夫就死了,婆家认为她克夫,娘家也认为她不祥,走投无路下才来到这里做了绣娘,她没有生过孩子,所以对于郭琳是打心底里喜爱,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俨然是将郭琳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郭玲很是为妹妹赶到高兴,师徒关系好了,对邢娘子对妹妹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有唐氏嘟囔了几句:“这明明是我生的孩子,怎么到跟是邢娘子生的一样。” 郭玲说:“她们师徒关系好,是妹妹的福气,难道娘不希望妹妹好?” 唐氏不过是觉得心酸,但也只是酸一下就罢了。 好歹是自己的亲娘,郭玲拿出耐心来劝解:“妹妹总归是娘你生的,难道跟别人好了就不管你了?” 唐氏想想也是,于是就不说什么了。 郭玲突然想起一件事,问:“我听皮婆婆说你昨天下午出去了,你去哪里了?” 唐氏支支吾吾地说:“我出去买些女人用的东西。” 郭玲一听就明白了,也不再多问。 何云旗自从生了那个念头之后,就在家里待不住了,有时候赶上何云泽休息,就带上她一块儿出去,更多的时候是带着秋香出去,在城里转一圈,倒还真让她遇到了几个,问了她们的意思,愿意走的让人直接送到了韩娘子那里,不愿意离开的,也不强求,谁也不能替谁过完这一生。 被送到韩娘子这里的,也有待几天就走的,韩娘子将利弊都说清楚,还是想走的,她也不强留。 如此一来,惠绣坊的名声也渐渐传播了出去。有些走投无路的女子,还会找上门来,只要符合她们的要求,都会收进来。 惠绣坊的名声不仅在这些苦难的女子中间传播开来,在那些官家富户中也传开了。这些太太们平日里是经常烧香拜佛的,听到韩娘子讲的悲惨身世后掬上一把同情泪,家里缺人手的,也会先想到这里,挑一些合适的回去。这些帮佣没有卖身银子,比买人还要省上一些,就是不合适也能辞退了换上新的。 韩娘子是花了大价钱请了以为据说在京城王府里当过差的嬷嬷授课的,从这里出去的鲜少有被退回来的,而且这些女子为了能立足,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办差,比家生奴才都好用。 何云旗已经进入了求是高等学堂,她要忙着熟悉新的环境,认识新的同窗,没有功夫管这些,也就每次查账的时候问一问,见一些正常就不再过问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就是何云旗用人的原则。 只是,求是高等学堂是要求学子们住在学舍的,何云旗这些年身份隐瞒的不错,家里的下人是瞒不了多久的,好在这些人在何云旗的调教下嘴巴颇严,是不会出去胡说八道的。可若是住在学舍里,露馅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而且学舍也不是一人一间,而是两人一间,跟谁也不合适。 为了女儿,何明哲第一次走了后门,给女儿报了病假,每天走读。 徐谦章还说:“本来打算跟你一间的,这下只能跟春江一间了。平日里看你身体还算强壮,怎么就有病了?难道是上次的病没除根?”他说的是上次何云旗吐血的事情。 何云旗对好友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就是不习惯跟人住一个房间,万一那个人睡觉打呼噜呢?万一他不爱干净,脚臭鞋臭呢?要是住进来才发现室友有这么多的毛病,想换人都换不了,那多受罪啊,所以才让我叔父给报的病假的。” 第76章 滚下山 徐谦章摇头:“你就是太娇气,臭男人臭男人,哪个男人是不臭的,难不成都跟你似的,身上还带着香味,整个一娘娘腔。” 何云旗反驳:“我这是爱干净,你才是娘娘腔。”她从小就不爱熏香,连荷包都少带,身上的香味都是皂角的味道。她本来就是个姑娘家,倒也没多生气。 正说着,从外边进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眉目如画,芝兰玉树一般。 徐谦章顿时不高兴了,偷偷跟何云旗咬耳朵:“你是娘娘腔,他就是小白脸,看他那副骚包的样子,啧啧。” 何云旗哭笑不得,“人家哪里像小白脸了,你这是嫉妒。” “切,谁会嫉妒一个小白脸!”徐谦章死不承认,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养正书塾的第一美男,能与潘安、宋玉比肩,谁想到一进这里就遇到了强劲的对手,让他是又妒又恨那。 至于何云旗这种长得秀气精致的,在他眼里,都算不上是美男。 不等何云旗开口,就听江千山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先生马上就要来了。” 徐谦章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江千山被这一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冲着何云旗微微一笑,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等放了学,何云旗抓住要去吃饭的徐谦章说:“以后你别针对江千山了,人家又没有惹你,你老是这样,会影响同窗感情的。” 徐谦章撇撇嘴,感慨一句:“既生瑜何生亮。” 不过自此以后,倒能与江千山和平相处了。江千山这个人可以用一个成语形容:温润如玉。与之相处,如沐春风。渐渐的,也融入了三人小团体,徐谦章一开始心中有些别扭,但见江千山一点儿都没有将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慢慢地也就释然了。 等到重阳节的时候,四个人相约一块儿去爬山。其实这几个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杭州城周边的山都已经爬遍了,有时候只是找个理由出来玩儿罢了。 四个人当中,只有韩春江没有带下人,为了避免尴尬,何云旗提议都不带家仆,这个提议立即就赢得了徐谦章的赞同,他早就烦了他娘给他派的书僮了,先不说伶俐不伶俐,关键是絮叨啊,比他家碎嘴的老婆子都絮叨,一会儿:“少爷你不能这样啊,不然太太会剥了我的皮!”一会儿:“少爷你不能去那里啊,老爷会打断我的腿!”这让他对自己的父母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说的不是他亲爹娘吧,到是跟夜叉有一拼。 于是四个小伙伴各自拎着自己的篮子,让下人们随便去哪里,只要不烦他们就行。 何云旗一直安静地听着,听到徐谦章抱怨自己的书僮,她心中暗笑,分明是仆随了主人,一样是话唠。 “我看你拎着挺吃力的,给我吧。”江千山上前要拿过何云旗手里的篮子。 何云旗笑:“没多沉,我能拎得动。”她日日从家里走到学堂里,就是再弱的身子都锻炼出来了。 江千山将篮子接过来,“你在我们中间是最小的,理应照顾着你,我们都这么熟了,还跟我客气什么。” 见他如此,何云旗也就从善如流了。 如今的龙井山还是一片郁郁葱葱,何云旗一行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路两边的风景,到正午的时候,找了一片平坦的空地,准备吃午餐。 将东西都拿出来摆在地上,然后席地而坐,各自分享着自己的美食。 徐谦章从何云旗的盘子里拿了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吃完一块才说:“云暨家里的点心真好吃,可惜云暨平日不怎么带,不然我要天天蹭吃的。” 何云旗笑:“你喜欢吃,我以后天天都带。” 徐谦章道:“那咱们就说定了,就咱们学堂里的饭菜那叫一个难吃,上次我实在是吃不下了,就去食堂跟高婆婆提意见,谁知道竟然没赶了出来!” 大家都笑了起来,高婆婆是学堂里找来做饭的婆婆,做饭向来随心所欲,今天咸了明天甜了,要么不就酱油多了黑乎乎一片,要么醋多了酸的人倒牙,也不知道教习从哪里挖出来的活宝。 “只要吃不死就行。”韩春江说,对于他来说,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味道都是其次的。 徐钱章说:“这可不一定,按照高婆婆这种做法,说不得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东西发生化学反应,我们就中毒了。” 这是在用生命在吃饭啊,每次回家见到家里吃的东西都两眼放光,他娘还以为他在学堂吃不饱呢,岂止是吃不饱啊,他娘还是太单纯了。 四个人正说说笑笑,就听到头顶响起一道恶声恶气的声音:“我们少爷看上这块地方了,你们赶紧起来让让!” 何云旗皱皱眉,说:“总要讲个先来后到,是我们先来的,要是你们想用这个地方,且等一等,等我们吃完了就走。” 那个恶仆才不管这些,一脚将何云旗面前的篮子踢得老远,还差点砸在何云旗的身上。 这下子将何云旗惹毛了,“朗朗乾坤,你们竟然这么欺负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恶仆嗤笑:“王法?我们少爷就是王法!你可知道我们少爷是谁?是杭州知府李大人的嫡亲的孙子!跟我们少爷谈王法,真是老寿星喝砒霜,嫌命长!我劝你们识相地赶紧跟我们少爷腾出地方来,不然惹毛我们少爷的后果可不是你们这些贱民能承担的起的!” 此话一出,将何云旗彻底惹毛了,“什么李知府的孙子?李大人忠心爱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孙子?怕是假冒的吧?冒充朝廷命官的家人可是要被打板子的!” 恶仆刚要出口骂人,就被他身后的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怎么还没将人赶走,没看见紫衫小姐都累了?” 那恶仆立点头哈腰地赔罪,还指着何云旗告状:“这小子不仅不让地方,还少爷您是假冒的!” 李衙内一听,怒火冲天,这要是平时到罢了,今天可是带着紫衫小姐一块儿出来的,万万不能让紫衫小姐看不起。 “你们这帮刁民,赶紧给我滚开不然我让捕快将你们都抓紧大牢里!”在佳人面前抖抖威风什么的,他信手拈来。 何云旗冷笑:“还说自己不是假冒的?我见过李家大少爷,斯斯文文的,李家二少爷少年英雄、武艺高强,可见李大人家家教好,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就这德行还敢冒充李家人?” 李衙内奇道:“你认识我大哥、二哥?” “少攀亲戚,你是不是李家人还两说,这大哥二哥叫的倒是溜,我劝你哪里来还哪里去,不然闹到李大人跟前,少不了一顿板子!” 江千山暗笑,这个好友真是聪明,其他的都不理论,先将李家的家教捧得高高的,咬紧牙关说人家是假冒的,不然李家家教都好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抢别人地方的人,反过来还是推证此人是假冒的,既然是假冒的,又何必要让? 就算李衙内非得说自己是李家人,那李家家教好的名声就被破坏了。 总之,这事承认不行,不承认也不行。 李衙内骑虎难下,见紫衫姑娘满脸的怀疑,顿时恼羞成怒,指使着下人去将何云旗一行人往一边儿赶。 扭头,对着紫衫姑娘谄笑道:“这几个人不长眼,让姑娘见笑了,不过一会儿就能将他们赶走,你先在这里歇会儿。” 紫衫姑娘冷冷地恩了一声,就不再理他。 四个半大的小子怎么抵挡住好几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不一会儿他们就被推到了边上。 他们选的这个地方是山腰上的一片空地,这块空地视野开阔,可以将附近的景色一览无余。然而空地下边却是很陡峭的。 三个人将何云旗护在中间,却没有注意到身后。 那些恶仆推推搡搡,何云旗一步步往后退,退到边上的时候,她前的韩春江被猛地一推,一下子撞在了她的身上。 何云旗站立不稳,顺着陡峭的坡就滚了下去,连叫一声都来不及。 她徒劳的去伸手拽地上的草,但惯性让她一路滚了下去。为了不伤到脸,她顾不得身上被各种石头、石子硌的生疼,用双手捂住脸往下滚。 不知滚了多久,才被一棵树给拦住了。 何云旗觉得全身跟散架了一样哪哪都是疼的,而且双手已经被树枝、锋利的石头割的鲜血淋淋,她暗自庆幸,幸好先捂住了脸,不然 这张不算太好看的脸就毁容了。 头上的帽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此刻披头散发的像个女鬼。她没有力气再动,就靠在救了她命的树上,等着三个好友来救。 他们肯定会来找她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知等了多久,感觉头顶上的太阳都偏西了,人还没有过来。她心中焦急不安,若是等到天黑了,不说有没有野兽,山上的低温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就当她犹豫要不要去找他们的时候,就听到远处有人叫她的名字,何云旗大喜,终于找到了! 第77章 捧杀 “我在这里!”她大喊。‘ 对面静了一瞬,然后就能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朝这边跑过来。 首先过来的是韩春江,他看到何云旗的模样,有些呆滞。 “春江,我在这里!”何云旗挥手。 韩春江瞬间醒了过来,急忙上前问:“你怎么样了?”若是平常,他早就上手扶了,可现在却犹豫了。 何云旗伸手扶住他的肩膀,抱怨道:“快把我摔散架了!” 见何云旗扶住了他,韩春江也不再矫情,立即托住何云旗的胳膊,将她扶坐在地上,“你伤的比较重,快坐下,等千山和谦章过来,我们再下山。” 何云旗问:“他们现在在哪里?” 韩春江说:“我们见你摔了下来,就赶紧跟下来找你,可等我们往下走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你,一开始我们打算分开找,可这里的林子太密了,怕单独行动再迷了路,还是千山提议我们分三段并排找,三个人必须在其他人的声音范围内,所以我们才找的慢了一些,你不会怪我们吧?” 何云旗笑:“是我滚得太快了,你们的做法是对的,我又怎么会怪你们呢?若是为了找我,让你们置于险地,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正说着,徐谦章和江千山就过来了。 徐谦章大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找到你了,看你滚下去,都要吓死我了。”说完,还拍了拍胸脯。 而江千山观察细致入微,早就看出了何云旗的不同。当年清军入关,逼着汉人剃发,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自此之后,汉人也不得不遵循清军的习俗,头发是前剃后留,留下的头发编成鞭子,而何云旗的的头发并没有剃,只是将所有的头发都梳到后边,编成一个大辫子。 这时候徐谦章也发现了,还问:“云暨,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剃?”说完,还想伸手摸一摸。 没碰到何云旗的头发,手就被韩春江打掉了:“你个二货,还没有看出来吗?” 徐谦章挠挠头,恍然大悟,指着何云旗,“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何云旗摸摸自己的头发,懊恼地说:“哎呀,帽子怎么丢了。” 说完,对三个还处于呆滞状态的三只说:“既然被你们发现了,我也不狡辩了,正如你们所见。” 这时候,徐谦章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你的意思是,你是个姑娘?” 何云旗挑挑眉,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还是韩春江最理性,“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走出这片林子再说,不然等天晚了,更容易迷路。” 江千山说:“春江说得对,要是晚上迷路了就糟糕了。”又问:“你的脚受伤了吗?能走路吗?” 何云旗转转脚腕,说:“脚上没问题,就是被硌的身上疼。” 既然能走路,事情就好办的多,不然还要他们背下去。到不是他们不想背,男女授受不亲,都是十几岁的少年郎,怪不好意思的。 何云旗边走边将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解释道:“并不是有意隐瞒,只是从没有女子上学堂的,所以只好如此。” 徐谦章感慨:“当年还是太年轻了,若是现在,我肯定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怪不得你不住在学堂呢。” 他们认识的时候,何云旗还是雌雄难辨的时候,骗几个小孩子还是很容易的,当初认定何云旗是长得比较漂亮的小男孩,所以这些年也没有怀疑过,换了新地方,有旧日同窗作证,就算是有人怀疑,但他原来的同窗都认定她是男的,也就不再怀疑了。 说起来,还是她比较幸运的。 江千山只觉得今天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刺激着他的神经,到现在都有些麻木了。他家里也有几个姐姐妹妹,什么性格的都有,有文静娴静的,有刁蛮任性的,像何云旗这样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若是让他来形容何云旗,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用那个词比较恰当,大胆?机智?聪慧?都有,但又不止这些。 这边,徐谦章已经开始埋怨了起来:“你就是个傻大姐,跟个衙内计较什么,看吧,现在还不是自己吃了亏?那个李衙内不知道现在多得意呢。” “噗嗤!”何云旗笑了出来:“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可不就是个衙内嘛。我当时就是气不过,谁知道这人心这么狠,敢将人推下山去,这笔账我一定会讨回来!” “你打算怎么讨回来?”对于何云旗的手段,他是非常的好奇。 何云旗道:“你还记得上次我姑姑的事情吗?” 徐谦章摸摸下巴:“你的意思是,借别人的口报仇?” 何云旗点头:“正是,招式不怕老,就怕不管用。据我所知,李大人对自己的名声非常的在意,不会任由别人随意诋毁的,就算是亲孙子都不成!” 世人注重声誉,这才有了“人言可畏”的成语,只要他在意,她的计谋就能成功,无形的刀比有形的刀杀伤力更大。 何云旗看看自己血淋淋的手,叹道:“这双手伤成这样,不讨回来一些,真是不甘心。” 韩春江问:“那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 何云旗想了想,说:“这件事我自己去处理,你帮我打听打听那个紫衫小姐是个什么来头?” “这个容易,我让李盛去打听打听,过两天就能打听出来。” 如此商议一番,几人就分好了工。 徐谦章是个好奇心重的,问:“你跟李知府家很熟啊?怎么对他家这么了解,连他两个哥哥都知道?” 何云旗说:“我之前听家中叔父说过,所以就记住了,而且这个李衙内并不是嫡出的,而是李少夫人房中一个丫鬟生的,后来丫鬟没了,李少夫人将人接到身边养着,对外说是嫡出的,不过这件事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外人都知道,不过是骗骗不知情的人罢了。” 徐谦章说:“原来是个庶出的,还敢出去说是嫡出的,脸皮真厚!” 何云旗说:“其实他也是个可怜的,他才几岁的时候就被李少夫人接到身边养着,一应用度都是比照着嫡出的来,要什么就给什么,这才养成了霸王的性子。” 江千山接口道:“这就是捧杀。” 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中间不要太多,连江千山他母亲都 做过这种事情,以至于庶出的子女只亲近嫡母,跟生母并不亲密。但也只是物质上的满足,想要再多的,就没有了。 要不李家为什么两个嫡出的都成材了,而这个最小的孙子却不学无术,霸凌百姓呢? 一时间,四个人都沉默了。 良久,何云旗说:“小时候不懂事,没有人引到正路上来还说的过去,可现在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一切行为都得自己负责。若是教训他一次还不知道悔改,这个人才算真的废了。” 他们是从山的正面上的山,又从侧面滚了下来,所以离山脚到是不远,只是方向不对,他们要从侧面绕道正面,跟等待着的家仆汇合后,坐上马车才好回家。 见到自家小姐身上的衣服皱皱的,双手上全是干涸的血,吓得忠叔魂飞魄散:“这是怎么了?” 此刻,山脚下都是打道回府的人,何云旗头上还带着江千山的一顶瓜皮帽,她安抚着忠叔说:“没事,没事,等回家再说。” 忠叔一点儿不耽搁,扶着何云旗上了马车,对自家小姐的三个同窗略一点头,就让车夫驾着马车走了。 等回到何家,何云旗这个样子对名声有碍,所以忠叔命人将马车赶到二门处,又让秋香带着披风之类的东西过来接。 秋香接到人后,也被吓了一跳:“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何云旗说:“从山上滚了下来,书墨,你去找找有没有去淤的药来,我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淤青。” 回到屋子里,秋香小心翼翼地为何云旗脱掉衣服,见到她一身的青青紫紫,倒抽了一口气:“怎么就摔下山了?看看这一身的伤!” 何云旗趴在床上,将今天的事情讲了一遍。 秋香气道:“这人怎么能这样!本来抢别人的东西就不对了,还将人从山上推下去,这心真够毒的!” 毒不毒,何云旗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浑身都疼。 秋香将药涂在何云旗的身上,然后用力将淤青的地方推开,直疼的何云旗想喊娘。 秋香说:“淤青要揉开,不然好的慢。” 这边秋香给涂着药,这边有两个丫鬟为何云旗清理手上的伤口。看着血赤虎啦的吓人,但都是皮外伤,清理好了涂上药过几天就能好了,只怕会留下疤。 秋香忧愁地说:“小姐这双手最好看了,又细腻又白,要是留下疤痕可怎么好?” 何云旗却不在意:“不是有孙大夫的玉肌膏吗,拿过来用就是了。”这个玉肌膏同样是孙大夫高价制作出来的,量非常少。 秋香将玉肌膏找出来,见剩的不算少,“应该能用一段时间,不如让孙大夫来一趟,好好给小姐检查一下,顺便再拿一瓶玉肌膏来。” 第78章 报仇 何云旗摆摆手,见双手被包的想熊掌一样,又放了下来:“就是皮外伤,没什么大事,大晚上的别劳师动众的。” 然而这么大的事情,忠叔是不会帮她隐瞒的,何明哲一回到家,就听说了女儿的事情。 李知府是他的顶头上司,可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能伤害他的女儿! 见到女儿那双触目惊心的手之后,何明哲一拳砸在桌子上,吓得屋子里一众丫鬟都跪了下来。 还是何云旗看不下去,让人都退了下去。 “这些伤口看着厉害,但实际上并不严重,养两天就好了,而且我也不是能吃亏的人,我已经想好整治他的办法了。” 何明哲问:“你有什么办法?需要我做什么?” 何云旗说:“李大人是父亲的顶头上司,你还是不要插手,免得他给你穿小鞋。” 何明哲跟李文翰平日里倒没什么恩仇,不过是政事上的分歧而已,见女儿已经有了主意,就不多问了,若是女儿搞不定,他再出手不迟。 如此,何云旗又闲了下来。以前不上学的时候,还能读读书写写字,陶冶一下情操,现在举着两只熊掌,什么都不能干,真是闷死她了。 没过几天,江千山就派人送了一封信来,何云旗让秋香摊开在桌子上,她趴着看。 信上说,这个紫衫姑娘是万花楼里新来的清倌人,如今老·鸨正待价而沽,李衙内就是老·鸨如今最大的目标,所以才允许紫衫姑娘接受他的邀请。 看完信,何云旗若有所思,这个紫衫姑娘倒是个突破口,那天看着这个紫衫姑娘是不情愿的。 这个也说的过去,紫衫姑娘自从进了这个门子,就被老·鸨捧在手心里,虽然没有正式接客,但见过的达官显贵还是不少的,李衙内她还不放在眼里。 其实那天看见何云旗从山上滚了下去,紫衫姑娘被吓了一跳,刚要喊让人去救人,却看到李衙内命人将何云旗留下的东西给清理了,殷勤地请她入座。她这才看出来,这人是个心狠的。她虽然出身青楼,但该有的良心还是有的,见他草菅人命的样子,更是瞧不上了。 于是,何云旗命秋香替她写了一封信,约紫衫姑娘明天晚上叙一叙。 秋香写完了,问:“我听说像她这样的花魁是不会轻易见人的,您就写一封信,她会见你吗?” 何云旗笑:“傻,我有敲门砖。” 秋香好奇:“什么敲门砖?” 何云旗让她将装银票的匣子拿过来,随意捡了几张银票让秋香塞到信封里,“这就是敲门砖,还是金砖。” 秋香目瞪口呆,然后摇头笑道:“小姐还真是直接。” 何云旗说:“我跟她本来就没有交情,能说的上话的就是银子了。” 信送出去半天,就有回信了。 何云旗得意地说:“怎么样?还是这招管用吧?”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是至理名言。 收拾一番,何云旗就给江千山送了个信,邀请他一会儿去。 天擦黑的时候,江千山就等在何府外边了。 “等了多久了?”何云旗问。 江千山说:“没有,刚到。”就算何云旗不邀请他,他也是要出来的。 到了万花楼,有人直接将他们引导了紫衫姑娘的房间里。 几个人一见面,紫衫姑娘就惊呼:“是你?” 何云旗笑眯眯地说;“对啊,是我,我命大没死。” 说实话,当天紫衫那天回来后,一晚上都没有睡着,她也怕人死了。见人还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心中的愧疚感才彻底消失。 此刻也镇定了下来,请两位坐下,让丫鬟上了茶之后,问:“两位少爷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何云旗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这次找紫衫小姐,是有一件要事相求,你那天也看到了,我吃了这么大的亏,口气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所以想请紫衫小姐帮个小忙。” 紫衫一口拒绝了,“我是欢场里的人,李公子是官家,我得罪不起。” 何云旗道:“别忙着拒绝,也没说让紫衫小姐冲锋陷阵,只要紫衫小姐帮个小忙就行了。” “什么忙?”紫衫小姐问。 何云旗继续说:“紫衫小姐只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在河边放几盏灯,就算别人问,你什么都不要说,自有人将事情传出去,这件事不仅不会对紫衫小姐造成什么损失,反而还能为你带来好名声呢。” 紫衫小姐略一想,就同意了。 何云旗一拍手:“紫衫小姐就是爽快,这个忙也不会让你白帮,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两人商量好细节,何云旗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万花楼,江千山问:“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同意?” 何云旗说:“在这里的女子,若想混的好,名声很重要,紫衫小姐虽然现在小有名气,但毕竟还欠一道东风,借了这道东风,才能在杭州城一炮而红。” 到了约定的日子,紫衫小姐带了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往河边走,有好事者打听是个清倌人出行,也跟着凑热闹。 紫衫小姐到了河边,放了几盏河灯,还撒了几滴眼泪。 在南方,放河灯是一种祭祀或者宗教活动,如今不年不节的肯定不是祭神了,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祭鬼。 紫衫小姐是被父母卖了的,这事在杭州城也不是个秘辛,那肯定不是祭祀亲人了,她会是祭祀谁呢? 有好事者就开始猜,更有甚者,猜是紫衫小姐的情人。 有个中年男人切了一声:“才不是,紫衫小姐冰清玉洁,怎么会有情人?” 立即有人问:“那你说说会是祭奠谁?” 中年男人说:“你们都太孤陋寡闻了,重阳节的时候,知府家的三公子邀请紫衫小姐一起去登高,谁知李三公子欺男霸女,命恶仆将一个学子推下山去,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怎么可能还有命活?所以我猜是祭奠那个倒霉的小公子呢。” 听众赞叹:“又不是她推下去的,紫衫小姐还真是有情有义。” 中年男人说:“紫衫小姐是有情有义,可那李三公子真不是东西,人家待的好好的,就因为他看上那个地方,便把人推下山去,真是心狠手辣。” 其他人也纷纷指责李衙内,不肖几天,李衙内的名声就传了出去。跟之前的谢子浚还有有些不同,李衙门简直就是恶魔的化身,见了他的人都绕着走,生怕惹了这个煞神,被杀人灭口。 李衙内心中还纳闷:这些人什么毛病,怎么见了人就跑? 李文翰一直忙着公务,对家里的鸡毛蒜皮的事情一点儿都没关系,还是后来李衙内的名声达到了止小儿夜啼的地步时,他才从大孙那里知道了。 “这个孽障!不说读书上进,天天花天酒地的,为了一个妓子竟然赶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 李大公子劝道:“祖父别急,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被推下去的人现在是死是活,或是活着最好说,赔一笔银子道个歉大概就能了结了。若是死了,事情就难办了。” 李文翰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那你说若是死了,该当如何?” 李大公子说:“若是死了,恐怕不止要赔银子了,或田地或官职,能赔就赔,如此一来,他的家人满意了,说不定他们还能为我们说话。” 李文瀚点点头,“如此也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将那天带出去的下人统统杖责四十,然后撵出去用不启用。至于那个孽障,打二十棍,然后等事情了了,就送回老家去。”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儿媳妇捧杀的结果,但儿媳妇娘家势力大,而且还养出了两个好孙子,也不能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庶孙去责怪她,这件事也只能这了了。 李衙内刚带着一群恶仆在外边花天酒地回来,就被李大公子命人压了起来。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李大公子冷笑:“还有脸问我干什么,先问问你在外边干了什么,给我打!” 一声令下,下人就将李衙内按在条凳上一通打,顿时,院子里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李家的名声是几辈人慢慢积攒下来的,但毁掉只需要一件小事。李家人以后都是要走仕途的,这个拖后腿的弟弟连“我就是王法”的话都说出来了,说什么也不能留下了。于是,李衙内被打一顿之后,连夜被送去乡下老家了。 李大公子办事效率非常高,没几天就打听清楚了。当天其实还有一些围观的人,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打听出来。 李文翰听到大孙子说出是谁家的孩子,一时间怔住了,“是他家?” 李大公子点头:“说是何大人族中子侄,为了来杭州求学才住进何家的。” “可何明哲却一句都没有提,可见是不关心。” 李大公子摇头:“恐怕事情不是如此,去打听的下人说,虽然那个公子不亲生的孩子,不过于何家的两个嫡子都是同进同出,可见是比较受重视的,没道理这么大的事情何大人不知道,据说那小公子手伤的不轻,若是当时没用手捂着脸,现在都毁容了。” 第79章 相识 “你的意思是说,何明哲早就知道这件事,只是碍于我的面子才没有闹出来的?” 李大公子说:“十之八九是如此。” 李文翰叹道:“平日里,这个何明哲不吭不响的,性子执拗的很,没想到也是个懂事的。”若是何明哲当场给他闹了出来,那他可就下不来台了。 “既然他这么懂事,我也不能亏待了他,你派人给何大人府上送些赔礼,将事情亲自跟何大人说一说。”何文瀚吩咐道。 李大公子领命而去。 第二天,李大公子就带着赔礼上门了,何明哲只说是小孩子打闹,不值当李大公子上门赔礼。两人客气了一番,就又已经将李衙内送回了乡下老家,这事就算如此了结了。 何明哲让人将赔礼都给女儿送去,自己也亲自过去将李大公子来赔罪一事说了,“听说那个李衙内被打了一顿送回乡下老家了,你伤的这么重,他不过是被打了一顿,哼!” 何云旗笑道:“李衙内不过是个庶子,而且他所能倚仗的就是家中的权势,如今被送回乡下老家看关起来,他威风没处使,就是最大的教训了。这些只是表面上的,等父亲明天去了衙门就知道了。” 果然,等第二天何明哲到县衙之后,李知府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还直夸他懂事,话里话外要保举他做下一任的知府。 回到家,何明哲直接去找了女儿,“你说的果然不错,李大人似乎把我当成接班人了。” 见父亲面上并没有喜色,何云旗问:“难道这样不好吗?” 何明哲叹道:“现在这个官场黑暗腐败,我也待得烦了,正考虑着等做完这一任就辞官不干了。”又问女儿:“若以后做不成官家小姐,你会失望吗?” 何云旗摇摇头:“父亲做不做官都无所谓,只要我们一家人能一直在一起就好。”她不靠官家小姐这个身份作威作福,所以对这层身份没有什么眷恋的。 何明哲摸摸女儿的头,“你还是不明白这层身份的涵义,我们现在所受到的尊重和恭维,都是靠这身官服撑起来的,若是拖了这身官服,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何云旗不懂这些,“只要我们遵纪守法,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也不怕谁上门欺负,就算有人欺负我们,我们也可以以牙还牙。” 何明哲笑了,想着这几次的事情,这个才十一岁的女儿,对上谁也没有吃过亏,他这才放下心来。 “我只是有这个想法,任期还有两年才结束,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我命人去找了孙大夫,他说他那里还有一盒玉肌膏,等过两天才能送来。” 何云旗看看自己的手,“我看也没什么问题,结痂掉了就没事了。” “那可不行,你个女孩子家家的,别人都是纤纤玉手,你伸出手来全是疤痕,该叫人笑话了。” 何云旗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噗嗤”一声笑了,“好好好,我用就是了。” 天气冷了,伤口好的也慢了,等何云旗再次去上学,都已经是初冬了。 “你可算来了,这些天没有你在,春江和千山两个都是个锯嘴的葫芦,特别没有意思。”他们四个人相处,都是徐谦章乌拉乌拉地说,何云旗在旁边附和,其余两个就是纯听众,只不过偶尔会说上一两句,要让他们聊天,那简直是受罪。 何云旗将带的点心一一拿出来,招呼小伙伴们一起吃,“我这次不仅带了谦章爱吃的绿豆糕,还带了家里厨娘做的桂花糕,桂花是今天的新桂,香甜的很。” 不用她说,徐谦章已经干掉两块桂花糕了,“你家做的糕点就是比我家做的好吃,要不你将你家厨娘借给我家吧。” 何云旗摇头:“我也很喜欢她做的糕点,概不外借。” 徐谦章切了一声,“小气!”然后又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块桂花糕。 他们待得这个地方,是学堂的一个小山上,周围只有他们四个人。 何云旗道:“那件事只有你们三个人知道,还望各位兄台能为我保密。” 韩春江和讲千山说:“我们是好朋友,为好朋友保守秘密是应该的。” 徐谦章说:“原来这顿点心不是那么好吃的,你是要塞我们的嘴啊。” 何云旗笑:“吃人嘴短,你吃了我这么多的糕点,定会为我饱受秘密的吧?” 徐谦章装模作样地摸摸下巴,“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地求我,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 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此后,日子依旧照常,不过还是有一些地方变了。 比方说,徐谦章平时最喜欢勾肩搭背的,知道何云旗的真实身份后,他再跟何云旗勾肩搭背的时候,就会被韩春江和江千山架开了。 徐谦章觉得委屈,但一遇上韩春江警告的眼神,他立马就怂了。 何云旗觉得好笑,有有些窝心,他们并没有因她是女子而对她有偏见,反而更加照顾她了。 这应该就是朋友吧,朋友不会因为你的身份地位而改变对你的看法和对待方式,无论你是男是女,你都是他们的朋友。 作为朋友,何云旗大方地每天从家里带一些点心过来分享,徐谦章边吃边担心:“你虽然住在何家,但毕竟算是亲戚家,你老是带这么多点心不好吧。” 说的其他人都想了。 他还一脸的懵逼,不知道这些人笑什么。 何云旗尤其笑的前俯后仰的,“你还没有猜到啊?” 徐谦章眨眨眼:“猜到什么?” 还是讲千山比较善良,为他解惑:“云暨他的性别是假的,那么身份也是假的喽,我听说何家共两子一女,何大人的女儿今天十一岁。” 徐谦章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何大人的亲生女儿!” “小声些!”韩春江斥责道。 徐谦章立马捂住了嘴,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说:“你没跟我说过你是何大人的女儿啊!” 看看身边的两只,问:“你们早就猜到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笨”字。 “你们都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个人,太不讲义气了!” 讲千山道:“我和春江都猜到了,还以为你也猜到了呢。”翻译过来就是:我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谁知道你是个傻瓜。 徐谦章当然不高兴,扑过去跟江千山战做一团。 何云旗淡定地吃着点心,看谁落了下风,还出声指导一下。 韩春江摇头,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哪里是个姑娘家,比皮小子都皮。关键是,人家身份败露了,还能淡定地跟以前一样跟他们相处,光这份从容淡定,就不是常人能比的。说实话,他心中是佩服的。 等打完了,江千山淡定地摘掉自己头上的杂草,跟何云旗说:“你有没有听说过秋瑾?” 何云旗问:“秋瑾?是个人名吗?” 江千山点点头:“正是,而且是个女人的名字。她跟你一样跟着家里的兄弟入学读书,后来只身东渡去日本求学,在日本的时候,日本政府和清政府勾结压迫留日学生,她于是跟留日的女同学组织了“共爱会”,后来受不了压迫愤然回国。如今在上海创建了“妇人协会”,并主持《中国女报》,是一代巾帼英雄。我兄长跟她相识,你想不想认识认识她?” 何云旗听得心驰神往,叹道:“原来世界上真有巾帼英雄,当是我辈楷模。若是有机会,定然要见一见的。”这般英雌人物,比《红楼梦》里什么王熙凤、贾探春不知高出几个层次来。 “如今她回到绍兴,主持大通学堂,想见是非常容易的。过几天休息的日子我会去一趟绍兴,你给我一块儿吧。” “好啊好啊,我一定去。”说完,还捧着脸,一脸地花痴:“这不知道秋瑾女侠会不会见我这等小人物。” 江千山道:“她既然打算为中国的妇女解放而革命,定会见你的。” 如此,几个人就说定了。徐谦章是个无事忙,有热闹的地方总少不了他。 杭州礼绍兴并不远,等他们到了的时候,才刚到午时。 江千山带着他们径直往大通学堂去,说:“秋女侠这个时间肯定在大通学堂。” 果然,到了大通学堂,秋瑾正在与人同进餐,见到江千山带着人过来,还说:“你来找你兄长啊?他吃完回房间了。” 江千山笑道:“这次可不是来找我哥的,是以为我一个同窗仰慕秋女侠,故而带她来见见你。” 秋瑾一点儿架子都没有,闻言笑道:“什么女侠不女侠的,叫一声姐姐就是了。”她阅人无数,当即就看到四人当中的何云旗,笑了一声:“就是这个小妹妹吧?” 何云旗上前行了一礼,道:“听千山说了秋姐姐的事情,我心中既佩服又仰慕,所以冒昧拜访,还望秋姐姐见谅。” 秋瑾说:“不用这么客气,来了就是朋友,你们还没吃饭吧,一起坐下来吃。” 几个人也不客气,边吃边聊了起来。 听江千山将何云旗的事情说了一遍,秋瑾对何云旗的态度更加和善,原来这也是个同道中人。 第80章 秋瑾 “我当初去家塾的时候,家中母亲是极力反对,觉得女孩子家就应该在房间里学女红,到大了相夫教子,可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趣?人活一世,不是非要轰轰烈烈,但知道要活得自由自在,要活得有价值。你能想着帮助那些走投无路的女子,这样很好,本来我们就在这世界上难立足,要是不互相帮衬着,我们女人就只能永远受压迫。” 何云旗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当初就是觉得她们可怜,所以才出手相救了,并没有想太多。秋姐姐可有嫁人?” 秋瑾笑道:“不仅嫁了人,还有一双儿女,儿子稍微大一些,女儿今天才六岁。”说道自己的婆家,秋瑾心中无限地愧疚:“当初我死活要出国留学,家中公婆丈夫苦劝,可我心意已决,算是抛夫弃子,现在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不过相处了一段时间,何云旗就明白了,他们的事业究竟是什么,他们的目的是要推翻腐朽的清政府,建立民主共和国家,若是成事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了,恐怕会株连家人,所以她才不敢回家。 想了想,何云旗说:“若是秋姐姐信任我,不如写封信交给我,我代为寄出去。” 秋瑾大喜:“那就多谢了。” 吃完午饭,江千山带着韩春江和徐谦章去找自家兄长了。秋瑾就带着何云旗参观大通学堂。 秋瑾问:“如今你已经十一岁了,家中可有给你相看婆家。” “家母在世的时候,给我定了一门亲事,我看不上那家,正打算退了这门亲事,谁知道他们家突然间被调走,到现在也没有退成,我祖父已经想办法了,大约明年就能退了。” 秋瑾点点头:“不合适的人就不必拖着。” 何云旗好奇:“我听说您与丈夫也是家里做主,难道当时没有排斥吗?” 秋瑾的目光望向远方,“当初家中为我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我是反对的,不仅是因为他比我小三岁,而且我家在绍兴,他家在湖南湘潭,但我不认命,于是我就瞒着家里人从绍兴赶到湘潭,亲眼见到了他,才决定嫁给他。婚后,他也没让我失望,我们父亲恩爱,公婆对我也很好,还允许我习武交友,他们给了我最大的包容。” 所以,现在才畏首畏尾,不敢去见家人吧。 怕他们受到伤害。 见何云旗若有所思,秋瑾继续说:“我是幸运的,但大部分人都是不幸的,像你姑姑这样的是非常少的,大多数人会忍耐着过完这一生。我们革命的目的,就是要人人平等,女人和男人一样可以出门上学,可以去工作,还可以选择自己嫁不嫁,嫁给谁。” “我也是这么想的,难道我这也算是革命了?”秋女侠说的,她也干了不少啊。 “对,也算革命。革命也分很多种,想我们现在干的就是直接的,而你可以通过潜移默化的行为,来改变女子的现状。无论是暴力还是温和的改变,都殊途同归。” 秋瑾带何云旗去了自己的房间,写了一封信交给她,“寄信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 何云旗接过信放进自己的袖子里,“秋姐姐请放心,我一定给你寄到。” 秋瑾笑笑,“那就多谢你了。”虽然这孩子是好心,但她也不能让这孩子牵扯到他们当中来,所以信是以一个朋友的名义寄过去的问候信。丈夫认识她的笔迹,只要看到笔迹就明白是她写的了。 回去的时候还是走的水路,何云旗一直双手捧着脸,坐在船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谦章几次三番要跟她聊天,都被江千山拦住了,“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 在大通学堂的时候,徐谦章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什么,问江千山,“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 江千山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徐谦章倒吸了一口气,指着江千山“你、你”了半天。 韩春江打掉他的手,“这是在外边,小心隔墙有耳。” 徐谦章看看船外边,说:“现在我们在河面上,没有墙也没有耳。” 一直沉思的何云旗突然笑了:“就你天天耍宝。”说完,指了指正要摇船的艄公。 回去天色还不是很晚,徐谦章带着他们去了西湖茶庄,要了一个包间,然后问:“都说说吧,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江千山摊手:“就这些了,原本也不打算告诉你们的,但我觉得云旗跟秋女侠可能会投缘,所以才想着给他们介绍一下的。出了这个门,就说你们是跟着我去探亲的,别人问什么你们都要说不知道。” 几个人面上一肃,韩春江说:“放心,我们不会往外说的。” “我哪里是怕你们往外说,是怕你们受到株连,这种事情向来是宁可信其有的。想想当年的皇帝,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光绪帝还是皇帝呢,说关押就关押,除了那些逃出去的人,戊戌六君子可都是被砍了头的。 连平日最大大咧咧的徐谦章也有几分政治觉悟,更别说其他人,何云旗当即表示:“你放心,此事出了门,就什么也没发生过。” 只是思想上却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平静了。何云旗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原以为她这样的已经是惊世骇俗了,没想到跟秋瑾女侠一比,她所做的这些都是小儿科,不够看。 回去以后,何云旗就将忠叔叫来:“我听说你老家是湘潭的?” 忠叔说:“是,我老奴小时候跟着父亲躲祸事才出来的,谁知道一出来就是好多年,直到前几年才跟家中的堂兄弟们联系上。” 何云旗拿出信来,说:“我是有一件事想请忠叔帮忙,忠叔什么时候写信回去的时候,帮我夹带一封信到双峰荷叶的王家。” 忠叔接过信,也不问是什么缘由,说:“去年我堂兄说他家小儿子成亲,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生娃娃,我这就写信回去。” 何云旗对忠叔的上道特别满意,“既然往老家送信,也不能空着手送过去,我这里还有一些东西,你给家人一并寄过去吧。” 忠叔笑呵呵地也不推辞,接了东西就退下了。 浙江湖南两省相距千里,等到王家那边送来回信的时候,已经是年底了。 将信交给江千山,说:“这是故人来的信。” 江千山秒懂,说:“我兄长今年过年也不回来,我给他写封信回去。”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秋瑾接到信之后,还跟江千山的兄长江千峰说:“这个姑娘是个好的,以后必然能成大器。” 江千峰笑道:“难道还要成为第二个女侠?” 秋瑾摇摇头:“从我跟她的谈话了解到,她对自己的家人感情特别深,肯定不会为了其他的事情而将家人置于险地,革命并不是暴力流血这一条路。” 果然只有女人才能了解女人,虽然何云旗心潮澎湃,但却不会跟秋瑾一样选择这条艰难的道路,这条道路的艰难不仅在于对生命的威胁,他们选择这条道路,就已经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他们在意的是家人的安危,这就是革命党人的软肋。 当初她答应了姑姑和哥哥,一定会照顾好家人,她就不会走这条险路,尽管这条险路是一条捷径,可她宁可选择弯路。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胸无大志也好,这些在家人面前,都不堪一击。 年底考试结束后,学堂就要放年假了。 对于别人来说,放年假是一件放松的事情,但对于何云旗来说,却没有那么自在了,因为她还有一大堆的账本要看。 正在跟一堆账本奋斗的时候,韩娘子就上门了。 “韩娘子怎么来了?书墨,快上茶。”何云旗招呼道。 韩娘子满脸地羞愧,“这次来是向大小姐认错的,是我没做好大小姐吩咐的事情?” 何云旗奇道:“什么事情啊?” 韩娘子说:“是唐氏怀孕了。” 何云旗一时间想不起唐氏是谁了,还问:“唐氏是谁?怀孕是好事啊。” 韩娘子说:“唐氏就是郭玲的娘,之前大小姐救回来的母女三个。” 她这么一说,何云旗才想起来是谁,随机拧着眉问:“她是被丈夫卖了的,怎么现在怀孕了?” 韩娘子也是一脸的晦气:“我当初也是很诧异,还以为她受了别人的欺负,还是郭玲最了解她娘,一番逼问后才知道,她趁着两个女儿绣花的时候,悄悄跟她丈夫联系上了,这才怀了孕。” 何云旗大怒:“当初是她丈夫将她和女儿卖了的,怎么还回去找那人渣!” “都是什么出嫁从夫闹得,我来的时候,她还劝两个女儿跟她回去呢,还说那人渣说了,这次肯定能生个儿子,到时候一家五口和和乐乐地过日子。” 何云旗冷笑一声:“那万一还是个女儿呢?将母女四个再卖一次?若是再被卖,恐怕就没有这个好运道了。就算是生了儿子,恐怕让两个女儿回去,也是打着为弟弟当牛做马的主意,等到大了,还能换回一笔聘礼,当真是好计谋!” 第81章 白眼狼 “谁说不是呢,恐怕连郭玲和郭琳都看出来了,就唐氏还傻乎乎地真以为那人渣是浪子回头了呢。”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跟头脑糊涂的人说不清道理。 若是郭勇真的悔改了,事情倒也好办,古人也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这个人渣跟没有没悔改的意思,不过是想是从母女三个榨取更多的价值。 何云旗皱皱眉:“这事难办,我这就跟你过去看看。” 韩娘子有些迟疑,“这样不好吧,那人就是个无赖,不值当您亲自过去。” 何云旗摆摆手:“也已经不是小事儿了,唐氏这么做已经败坏了绣坊的名声,我不能坐视不管。” 韩娘子愁的也是这个,本来他们这几个月的名声还是不错的,谁知道唐氏出来这么一茬,知道这两人以前是夫妻,笑一笑就过去了,不知道的尤其是竞争对手,都开始诋毁她们了,这坏名声出去后,就算再有女子受难,也不会再来她们绣坊了。 好心办了坏事还在其次,连累了府上的名声却是大罪。 如此,她也不拦着何云旗了。 等到了惠绣坊门口,就见郭勇正站在门口叫骂:“我老婆女儿在这里日日夜夜给他们做白工,不说一文钱酬劳都没有,现在我要将我老婆孩子接回去,她们还扣着人不让走!这世间哪有这么霸道的人,就算他们家是当官的,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围观群众纷纷议论:“我还以为她们真的有善心呢,原来是找人做白工啊?真缺德!” 有相识的人却说:“不会吧?我家铺子跟她们一直挨着,收留的都是可怜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倒是这个唐氏,才来没多久,就搞出这么多事,想来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何云旗的马车一到,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好奇来人是谁,谁有这本事收拾这烂摊子。 见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顿时大感失望:“怎么是个毛孩子,他们家大人呢?” 郭勇自然也看到了,见下来的是那天的一个小公子,之前的勇气和底气顿时没有了。 何云旗见到他,冷笑一声:“我当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上门闹事,原来是你啊,你是不是忘了之前将老婆孩子卖了的事情了?年纪轻轻的记性这么差,要不要我让赌场的见证人来跟你讲一讲那天的事情?” 郭勇被何云旗瞪得有些瑟缩,不过一想唐氏可告诉他了那天签的卖身契根本都没有送到官府去,所以当天的契约根本不算数,复有理直气壮起来,“你少吓唬,我的老婆孩子可不是奴籍,你有什么资格压着他们不跟我回去?” 不等何云旗说什么,郭玲恶狠狠地瞪了唐氏一眼,吓得唐氏往丈夫身后缩了缩,女儿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对谁也不能说,这可是一道护身符,只不过她也不是故意的,跟丈夫在一起的时候,说着说着就说漏嘴了。 郭玲被气得头昏眼花,这个娘不仅自己不争气,还非要将两个女儿也拖进泥坑里,饶是自己是她的亲生女儿,也无法谅解。 “我当天的确是没有将卖身契送去官府,但不代表我现在不去送。”说着,何云旗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展开,一笑:“这就是你那天亲手签下的契约,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官府将事情办下来?” 郭勇不知还有这件事,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唐氏一眼。 唐氏被女儿瞪了,又被丈夫瞪了,早就吓得缩成了一团。 还是利益占了上封,郭勇厚着脸皮说:“既然公子并没有去官府入册,不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一家人,也当时公子您积德了。” “大胆!难道公子不放过你就是在造孽?!”韩娘子训斥道。 郭勇知道当家做主的是何云旗,所以并不将韩娘子的话放在眼里,只对何云旗说:“我老婆都已经怀孕了,总不能让我的儿子也是奴籍吧?” 郭玲脸色涨得通红,这就是她的父母办的事情,连听都觉得污耳朵。刚才她已经向唐氏逼问了事情的过程,原来唐氏当初并没有听女儿的叮嘱,还是偷偷回了唐家,想收拾一些衣物,顺便看看丈夫过得好不好,谁知道一回到家就看见丈夫喝的烂醉如泥,见了她就抱着她痛哭流涕,还向她忏悔了自己的错误,哀求她回家来。 实际上,是母女三个被他卖了之后,回到家冷锅冷灶冷被窝,他就后悔了,觉得价钱卖低了,好歹给他留一下翻身的资本啊! 见妻子还能偷偷回来,他觉得事情蹊跷,借着三分醉意,哄得妻子回心转意,还将所有的事情都套了出来。原本他想着,将母女三个接回来,再卖一次,一定要卖个好价钱。 可让唐氏探了女儿几次口风,都被女儿顶回来了,他也想着能让绣坊给他养着老婆孩子也是不错的,反正妻子每天都会回来给他做法收拾屋子,该干的一点儿不少干,谁知唐氏竟然又怀孕了。这下子不仅唐氏惊喜,连他也欣喜不已,他一直想要个儿子的,但妻子自从生了二女儿之后,好些年没有动静,他是失望又生气。现在可算是又怀上了,想着为了以后的儿子,也不能让妻子还在绣坊里待着了,他已经打算好了,等将两个女儿接回来之后,就卖了,两个女儿都不大,而且长得还不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就算是两个一下子卖不了,先将小的卖了,算是她给未出世的弟弟出一份力,大的就留下来当牛做马,然后找个好时机也卖了。 而且,唐氏的肚子越来越大,想隐瞒都隐瞒不下了。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可惜两个女儿不上当。郭勇向来对女儿没有耐心,所以想着直接想女儿带回去,但惠绣坊又不是他能随便能进的,所以才有了现在这场闹剧。 何云旗看了一眼何缩在郭勇身后的唐氏,失望地摇摇头,然后转头问郭玲:“你是怎么打算的?” 郭玲抓着妹妹的手,坚定地说:“我们姐妹在他眼里,就是个待价而沽的商品,回去之后还是会被他卖了的,我们不回去!” 唐氏急忙从郭勇身后伸出头来,为丈夫辩解:“你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他已经知道改了,等我给你们生了弟弟,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会越来越来的,到时候让你爹给你你们找一个好婆家,风风光光的嫁人。” 何云旗冷笑一声,就这种鬼话,也就唐氏这种傻子会信,连三岁小孩子都不会信。 郭玲只恨不得大笑三声,质问唐氏:“你还是我亲娘吗?哪有亲娘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得?他能卖一次就能卖第二次,就算不卖了我们,以后嫁人也得要一笔丰厚的聘礼,我是不会再信他的,你不用再说了!” 唐氏的眼泪滚滚而下,哽咽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亲生父母啊,枉我把你们养这么大。” 何云旗拦住她的控诉,说:“要我说,郭玲说的也不错,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赌徒的话也能信?” 唐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冲着何云旗就吼:“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们家何至于此!” 吼的何云旗一呆,满脸的不可置信。 连一旁看热闹的人都看不下去了,“你这个妇人怎么这般糊涂,要不是这位公子当初救了你们还将你们收留了下来,你们娘儿三不定去了什么地方呢,现在还有脸埋怨恩人,真是个白眼狼!” 郭玲急忙跪在何云旗面前:“我娘她是个糊涂的,我和妹妹都承您的情。” 何云旗见她如此,脸色放好转了一些,柔声说:“你且起来,不干你的事情。” 郭玲愧疚不已,对何云旗说:“公子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亲自解决。” 然后对自己的亲生父母说:“娘你要是想跟他回去,就回去吧。” 唐氏心中一喜,却听大女儿继续说:“你回去是你的事情,但我跟妹妹已经在绣坊拜了师,是不会回去的。娘你也看到了公子手中的契约,我们随时都可能变成奴籍,我可以去求求公子将娘的名字去掉,我和妹妹就留在这里做奴才了。” “那可不行,就算是卖身,也得有卖身银子。”郭勇说。 他一开口,所有的人都被他的厚颜无耻给逗笑了。 何云旗也笑了,晃了晃手中的卖身契,郭勇立马就不敢吭声了。 要说郭勇脑子也是非常好使的,他的眼光来回在何云旗和大女儿只见扫了扫,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是真如他所想的,那以后能得到的好处就比现在要大的多。 想通这个关节,郭勇也不再坚持了,“既然少爷这么喜欢我的大女儿伺候,那就留下来吧。” 何云旗见他这么干脆地答应了,心中倒起了疑心,不过这件事能如此了结也还算不错,所以就放唐氏离开了。 唐氏还想收拾一下行礼,却被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悻悻地收了手。 第82章 祭祖 走之前,唐氏还试图劝大女儿:“你爹他也是不得已,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心,好歹他是你亲爹啊。” 郭玲冷漠地说:“我现在已经是何家的奴才了,跟郭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唐氏还要说,皮婆婆讽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还是快走吧,我活这么大岁数了,就没见过这种畜生不如的父母。你要真为了两个女儿好,就赶紧离开,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了。” 最后,唐氏被人讽刺嘲笑地抬不起来,最后是泪水涟涟的走的。 这期间,郭玲一直冷着脸,一句话不为生母辩解。 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真的没伤透了心。 绣坊里那些没有孩子的妇人更是对唐氏唾弃不已,她们要是有了孩子,肯定会捧在手心里好好宠爱的,怎么会想唐氏这样将孩子当做讨好丈夫的筹码。 郭勇看见唐氏是空着手出来的,面上已经不喜了。 但想到以后大大的好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何云旗见事情算是暂时解决了,就打算打道回府,走之前还叮嘱郭玲:“放心,有什么事情尽管跟韩掌柜的说,韩掌柜的解决不了,还有我,别一个人扛着。”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能决断地跟亲生父母断绝关系,这种魄力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她之前也听人说过,有些女子已经逃离了原生家庭,但亲生父母一哭一求,这些女子又心软回去了,继续为家里当牛做马。 郭玲点点头:“今天多谢少爷了,等我学会绣花了,一定给少爷绣个荷包。”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何云旗笑笑:“你的心意我领了,荷包就不用了,绣好了就放在铺子里卖吧。”现在这种情况,父母亲人是靠不住的,还是自己攒些钱靠谱。 郭玲带着郭琳再一次跪了下来:“多谢少爷的再造之恩。” 何云旗挺反感人动不动就下跪的,但她也明白这是郭玲姐妹答谢的方式,只轻轻皱了皱眉,说:“在我跟前,是不兴下跪这一套的,你们快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们女儿家的膝盖也不是那么软的,以后不要随意跪人。”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下跪是最没有用途的一种。 等何云旗又跟韩娘子商量了一些事情,才上了马车走了。 只是她对郭勇却不太信任,只觉得他答应的太快,似乎有其他的企图。 派人在郭家附近监视了几天,小厮回来报:“郭勇每天不是在家里睡觉,就是去赌场赌钱,有输有赢,赢得钱也够他们夫妻两个生活。唐氏每天都在家里待着,也就是出去买菜才会出来一下,买了菜就回去了,没有去别的地方。” 尽管郭勇现在没有动作,但何云旗却对他的人品是不相信的,于是吩咐小厮:“再盯上几天,要是除夕那天还没有动静,就回来吧。” 小厮领命而去,等腊月二十九的时候,就回来报了:“果然如小姐所料,郭勇夫妻两个去惠绣坊找他们的女儿了,不过郭勇是躲在暗处的,是唐氏上门的。但看门的人并没有进去通报,直接把唐氏挡在门外了。” 何云旗冷笑:“果然还有别的企图,这次没有成功,他们还会有下次的。” 小厮问:“那大小姐说该怎么办?总不能我们天天防着贼吧?”他倒是不是觉得自己做这个差事有多辛苦,就是觉得为了一个小女孩有些不值当。 何云旗说:“既然她没见到人,相比年前是不会出幺蛾子了,你先回来,等过完年我再安排,去找你秋香姐姐拿赏吧。” 这个小厮本来对这份差事有怨言的,但一想到大小姐出手向来大方,就什么怨言都没有了,等拿到赏赐的红包,他就更高兴了,不禁拿着红包向小伙伴炫耀:“谁说这是个苦差事的,看看大小姐赏的红包。” 小伙伴们纷纷表示,羡慕嫉妒恨。 马上就要过年了,何云旗出了拨拉算盘,其他要操心的事情真不多,去年他的有些措施实施的不错,所以今年她也不算改,也就是需要她定夺的事情她才会过问一下,其他的都分给下边的管事去做。 现在何云旗拿着除夕夜宴的菜单,对下边的人说:“这个菜单定的不错,到时候再准备些小孩子爱吃的零食就齐当了。” 管事妈妈恭敬地应是,但却没有走。 何云旗抬头,问:“是还有什么事?” 管事妈妈迟疑了一下,才说:“是夫人。” 何云旗挑眉:“夫人怎么了?” 既然已经开头了,管事妈妈说话也顺畅了:“前些天夫人刚派了人给陶家送银子,前两天又送了一次。” 何云旗不以为意:“夫人不是每个月都要送一次吗,又送一次恐怕是为了给陶家过年的银子,多给些也说得过去。”这一年来,陶氏每个月都会定期给陶家送些银子过去,有多又少,只要不出格,也就随陶氏去了。 “可这一次,夫人给的有些多。” 何云旗合上账本问:“是多少?” 管家妈妈说:“一开始那小厮还不说,不过被我套出话来,有五百两之多。” 何云旗忍不住抽了一口气:“五百两,这么多?”若是按照五两一个月的标准,这五百两可是八年的花费,难道是要一次性支取? 这也不太可能,陶氏自从被夺了一部分的管家大权,何云旗对账本看得特别严,她想动手脚也不容易,所以她现在手里也就是以前的攒下的一些银子,要让她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恐怕是有大的诱饵。 何云旗沉吟一下,说:“明天就是除夕了,没得为了外人影响咱们家过年,这件事你先记下,等过了年你提醒我一声,我来处理。” 这一年来,全府上下都非常的信服这未才十一岁的大小姐,就算之前有轻慢之心,现在也不敢有了。 管事妈妈见她没有放在心上,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等管事妈妈走了之后,何云旗蹙着眉对秋香说:“我还以为夫人这一年已经看清楚了,只要她好好待父亲和弟弟,这个家还是她来做主,可你看看她都做的什么事,这么大的人了就是拎不清。” 秋香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时不时脑子糊涂的夫人,若是她自己的银子还罢了,可任谁都知道这钱是何家的,现在这种做派连她这个做丫鬟的都有些看不起。不过,她也不能评价主子,只好劝道:“陶家这一年来幺蛾子不断,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别因为他们的事情影响了过年的心情。” 何云旗将账本一扔,趴在桌子上哀嚎:“怎么到了年底还这么多事,就不能消消停停地过日子嘛!” 秋香笑:“咱们要过年,别人也要过年啊,所以赶着年底最后赚一笔。” 扔下这些烦心事,何云旗专心操心家里过年的事情、虽然有下人操持,但她还要再检查一遍,免得有些地方有缺漏,事到临头再出问题。 其实,过年的时候,最大的两件事是祭祖和宴客。因着何云旗现在在家里超然的地位,所以除夕祭祖的时候,何云旗是跟何云泽这个男丁一块儿祭祖的。陶氏对此有异议:“女儿家总归是别人家的人,怎么能去祭祖?” 何云旗是这么解释的:“我可以嫁给不同姓氏的人,但我只姓何。” 这番话说出来,陶氏目瞪口呆,哪有姑娘家说自己要嫁给不同姓氏的人,这不是说自己会嫁给好多人家嘛! 就在她目瞪口呆的时候,何老爷子已经拍板定了下来:“云旗说的不错,总归是一辈子姓何,而不是姓别的姓。” 可姓氏前面要冠夫姓啊! 然而,陶氏的内心别人是听不到的,而且也没有人听,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其实何云旗自己对祭祖这件事倒不是很感冒,让她去她就去,不让她去她就不去,并没有觉得去祭祖就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男人能祭祖,女人却不能,她就不爽了。有些地方,无论是未嫁女还是出嫁女,在祭祖的时候只能做一些打扫卫生,清洗用具的活计,等到祭祖的时候,就被赶了出去。 女人跟男人虽然分工不同,但同样都是为了这个家庭努力,没道理因为女人没有在外边得到一官半职就得矮上一截。 造物主为了让世界平衡,所以造出了男人和女人,男人凭借着强大的力量外出狩猎,女人就用灵巧的双手剿丝织布,并没有高低之分。 于是,这一年的何家上上下下都在讨论着这件大事。无论这件事在何家还是在杭州城,都算得上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了。 有些开明的人家,都赞一句何家深明大义,有些守旧的人家则是批判何家不成体统,没有规矩。 等到大年初五的时候,何家请了相熟的亲戚朋友,已经何明哲官场的同僚,有些关系好的人家就跟何老爷子说:“我们都知道你宠爱这个孙女,可再如何宠爱也要有个限度,祭祖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让个未嫁女进祠堂,祖宗们知道了是要怪罪的。” 何老爷子乐呵呵地说:“若是祖宗们知道了连我们家的孙女都这么优秀,不定多高兴呢。” 倒噎得说话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难道能说人家孙女不够优秀?这不是得罪人嘛! 第83章 玉观音 无论别人说什么,何老爷子都乐呵呵地挡回去,挡了几回别人都知道了何老爷子对这个孙女异常宠爱,又不是自己家的事情,所以都识趣地闭了嘴。 至于小姑娘们的世界,用话刺人这种把戏,何云旗早就不敢兴趣了,所以赵蓉蓉再说什么的时候,她只笑眯眯地听着,并不辩解,倒是让赵蓉蓉觉得心中颇不是滋味。 而且,赵蓉儿用身为客人却一再地挑衅主人,风度上已经差了一截,是以大家都不爱搭理她,都围着何云旗说话,气得赵蓉蓉将帕子都揉烂了。 这次谢道也上门了,以前他们两家是姻亲,所以他都是拖家带口的,但两家已经和离了,而且和离的过程并不算很愉快,所以这次他是以好友的身份上门的。 这是两人自从何惠馨和离之后,第一次坐在一起。见何老爷子处处维护自己的孙女,谢道叹道:“你这个孙女真是不错,养好了比个男子不差,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出去也能做一番事业。” 这话说到何老爷子的心坎上了,他笑着说:“我倒是不这么想,无论男女都是一样的,男儿也有可能是个败家的,女儿也可能是顶门立户的,谁说女子不如男,看遍中国几年前的历史,每到朝廷危难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位女子力挽狂澜,光我朝就出现孝庄皇后和老佛爷两位英雌人物,谁敢在老佛爷面前说女子不如男子?说女子不如男子的,都是鼠目寸光的人,成败论人,却不论男女。” 当何老爷子听到“男儿也有败家”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不过最后一句“成败论人”,他是非常赞同的,他早就查明了一切,知道何云旗在儿子和离这件事中起的作用,可以说,这件和离事件是当时才十岁的小女孩一手操控的,这种能力,就是让他这种官场老油条也不得不佩服。 何家有这样一位人物在,势必越来越蒸蒸日上。反观他们家,大儿子一直在六品的位置上没怎么动。小儿子自从和离后更是荒唐,就算在他的逼迫下将烟瘾给戒掉了,但在女色上却是戒不掉的。如今他下来死命令不再给他乱花钱,所以他不能出去花天酒地了,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给侍妾们日日厮混不成体统,想给他再说一门亲事,可无论是高门还是低户,一听说他们家贪图儿媳妇嫁妆的名声,就没有谁愿意将女儿嫁进来了。最让他痛心的事情,是大夫已经下了诊断,谢子浚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若说孙子辈,大孙子跟着大儿子习武,但朝廷已经取消了武举,只能等以后靠着家里的势力给谋一份差事。二孙子倒是跟他二叔一样走的是读书一条路子,当初二孙子要去读书的时候,他也曾担心这个小孙子会随了他二叔,谁知道最后没有随了他二叔,倒是读成了书呆子。 再看看何家的子女,不说两个大的,就是最小的何云泽如今也能出口成章,异常聪慧。 这就是差距啊! 谢道不由地叹口气,如此一对比,当初何惠馨死活要和离也能说的过去了,谁愿意一辈子浪费在一个没有前途的人身上? 每办一回宴,何云旗就觉得自己能脱掉一层皮。趴在床上,何云旗哀嚎:“怎么就这么多宴啊,真是太烦人了!要是不用办,该多好啊!” 这句话秋香却不赞同:“咱们老爷子和老爷都是当官的,官场上的交际是不能少的,总不能我们只去别人家,而不请别人吧,礼尚往来,有往有来才是长久之道。” 这个道理何云旗也懂,但就是挺烦这种场合的,每个人都端着虚假的笑容寒暄,就是遇到自己讨厌的人,也得面带微笑,真够累的。 好在一年也不过只办几次宴会,不然她可是要离家出走的。 原本何云旗打算第二天好好睡一个懒觉的,何家没有早上给长辈请安的规矩,所以她让人跟家人说一声就可以了,何老爷子和何明哲都体谅她忙活了一整天,不仅不责怪她,还让厨房里时刻备着吃食,等她一醒过来就能吃。 等何云旗醒了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吃点东西,管事妈妈就来了。 秋香疑惑地说:“孔妈妈做事是做老了的,明知道小姐正在休息,这个时候是不会上门打扰的,恐怕是有什么女要紧事。” 何云旗放下手中的粥碗,“既然如此,你让她进来吧。” 孔妈妈进来地时候,一见到何云旗就跪了下来:“大小姐,是奴婢办事不利,您责罚我吧。” 何云旗被她吓了一跳,急忙让秋香将她搀扶起来:“孔妈妈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这个孔妈妈是她管家之后提拔上来的后院总管,之前那个是陶氏安排的,不用也罢。 孔妈妈扶着秋香的手站起来,说:“昨天客人们送到礼物奴婢都让丫鬟们一一登基,但因为昨天来做客的人多,我们府上的人手并不宽裕,所有的人都在忙碌宴会上的事情,宴会结束后,又忙着收拾家伙入库,所以那些礼物就让人好好看守着,本来想着等今天腾出手来,再一一核对好入库,谁知道今天看守的小丫鬟来报,说夫人命人从礼物中将李大人送的一尊玉观音给拿走了,我们都是做下人的,也不好阻拦,所以只能第一时间来跟大小姐说一声,这事还是要大小姐定夺。” 本来客人送的礼物,最后都会造了册一一登记清楚才会入库,这不仅是登记礼物的价值,更是登记送礼人的人情,以后去别家的时候可以参考这个册子送去相对等的礼物。就算是家里哪个主子相中了哪件礼物,等造了册跟管家的人说一声就成了,陶氏管家是管老了的,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她现在抢在入库前将东西拿走,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件礼物最后的用途并不正当。 何云旗忍不住揉揉额头,就陶氏这点道行,也就是进了他们何家了,不然换一个人家,就这点子城府,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若是她,她肯定装作不在意地先将东西拿出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再送出去,那个时候谁管你是做什么用了。 这也是陶氏做贼心虚,所以才会做出这么明显的事情。她一家主母,想要什么,只要说一声,东西不就顺顺利利地将东西拿到手了。 何云旗也不喝粥了,带着一干人等去了正院。 到了正院的时候,陶氏刚要让人将玉观音送出去,见何云旗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进来了。 陶氏吓得手中的东西差点摔得稀巴烂,还是飞柳赶紧接住了。 “你,你怎么来了?”陶氏见了这个厉害的继女,竟然结结巴巴说话都不顺溜了。 何云旗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孔妈妈要将客人送的礼物入库的时候,听说夫人拿了一尊玉观音,若是夫人喜欢这尊玉观音,只管吩咐下人送来就是了,怎么还亲自去拿?而且咱家的规矩,夫人应该也是知道的,总要记录清楚是谁送的,才好拿出来摆放赏玩。” 一席话说的陶氏脸上火辣辣的,支支吾吾地说:“我就是觉得这尊玉观音品质不错,如今我又在礼佛,所以打算请回来供着,倒是忘了家里的规矩。” “原来如此,孔妈妈。” 孔妈妈上前,在册子上将这尊玉观音记录下来,末了还记了一句用途:“夫人用于礼佛,于正月初六请出。” 何云旗吩咐道:“既然夫人要礼佛,那就好好地供起来,我看就供在这间屋子里,人来人往的谁都可以拜一拜,万不能随意挪动,要是磕了碰了可就罪过了。” 一句话,就断送了玉观音被送出去的可能,就是说磕了碰了也不行。 陶氏有口难言,只要讷讷地说:“我一定一天三炷香的供奉。” “拿到也不用,咱们家毕竟不是佛堂,焚香这种事就不要做了,若是心诚,就是一杯清茶,一盘水果,都是可以的。”她可不想让自己家烟雾缭绕的。 见陶氏一一应了,何云旗才满意地走了。 只是出了正院,脸就掉了下来,这个陶氏一而再再而三的违反以前都是规矩,肯定是有大事发生,她吩咐孔妈妈:“你去跟初一说一声,让他辛苦跑一趟陶家,查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初一就是孔妈妈的儿子,见儿子受重用,孔妈妈心中也是高兴的,闻言说:“好的,奴婢一定让他好好办差。” 初一正跟小伙伴们侃大山,听说是大小姐的吩咐,一刻没有迟疑,立即就要动身,却被孔妈妈拦住了:“你这莽莽撞撞的性子要好好改一改,你看看现在的天色都已经晚了,今天先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再出发不迟。” 初一迟疑:“明天去会不会耽误大小姐的事情?” 孔妈妈笑道:“这是大小姐吩咐的,大小姐说,你去办这趟差可能要去个一两天,赶早不赶晚,安全是第一位的。大小姐还让我去账上只十两银子给你路上用。大小姐这么信任你,你可不能辜负了大小姐。” 第84章 翻身 初一今天也不过才十五岁,比不上府里那些办差事办老了的人,但何云旗就是喜欢他这股机灵劲儿,所以有什么私密不想被外人知道的,就派他去。一听大小姐还给了这么多的银子,顿时喜得抓耳挠腮:”哪里就用的了这么些银子了,五两就够了,等我办完差回来,给大小姐报账。“ 孔妈妈见儿子如此懂事,也倍感欣慰:“大小姐这么看重你,你一定要把差事办漂亮了,给你这么多钱是信任你,别辜负了大小姐的信任。既然大小姐给了十两,你就都带上吧,免得在外边银子不凑手,再委屈了自己。“这就是做母亲的一片心,就算再忠诚于主家,对自己的孩子也是不忍苛责的。 “娘你放心,我都办了好几次差事了,没事的。我估摸着要在外边待两天,娘你给我准备两身厚衣服吧。“ 于是,孔妈妈就开始着手给儿子准备出门需要的东西,最后想了想,还是塞进去了几块饼子,“谁知道你饭点的时候走到哪里,准备些干粮在路上吃。” 等第二天一大早要出发的时候,何云旗又将初一叫了过去,说:“你将这个帖子拿着,要是在那里遇到什么事情,就拿着这个帖子去当地衙门求助。” 初一急忙接过来:“多谢大小姐。” 何云旗笑了一声:“去吧。” 其实事情也没有太复杂,初一一到了地方,就去了陶家邻居家打听:“我是从杭州来的,替我家主子送年礼,可怎么隔壁换成一家姓陶的?这是怎么回事?” 那邻居也是个热心肠的,对初一说:“你说的是柳家吧,他们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匆匆将房子卖了,一家子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现在这个陶家是前年才搬过来的,听说以前还是当官的呢,后来犯了事才搬到这里住的。” 初一假装很好奇地样子,“既然我这个年礼送不出去了,不如老伯赏我一口饭吃,再跟我说说陶家的事情,我是不会亏待老伯的。”说着,从荷包里抓了一大把铜钱放在桌子上,见老伯的孙子正唆着手指,又摸出三个铜板递过去:“大过年的,拿去买糖吃。” 老伯见他出手大方,还有什么不乐意的,让老婆子赶紧把家里准备待客的东西拿出来招待初一。 农家能有什么好吃的,不过是一些野味腊肉罢了,初一边吃边听那老伯说:“这个陶家听说是犯了贪污罪才搬到这里的,那家是祖孙三口人,老太太岁数大了,就待在家里等闲不出门,那个小孙子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倒是挑起了一家的重担,里里外外的操持。” 初一问:“那这家的男人呢?怎么让一个孩子家顶门立户?” 老伯叹了一口气:“要不说他不是东西呢,若是被人冤枉诬陷了倒也说的过去,可他犯得是贪污之罪,有什么咽不下这口气的?他倒好,天天出去酗酒,也不管家里的老小,要不是不知道是什么亲戚月月给他们送钱,他们一家早就饿死了。” 初一心说,花的可不就是他们何家的银子嘛! 老伯继续说:“前年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人跟什么人牵上线了,天天红光满面的,我们住在他们家隔壁,屋子前不隔音,隐隐约约听那人说,好像攀上了什么官,只要给够银子就能再刺做上官。”说完,又呸了一声:“这样的蛀虫,当初怎么就没砍了头,还能让他翻身!若是他又做官,搜刮的还是民脂民膏,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怎么过活啊!” 初一了然,怪不得陶家一下子要这么多的银子呢,原来是拿去行贿了。 “老伯可知道他走的是谁的门路?”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总归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消息打听的差不多了,初一笑眯眯地问:“老伯可知道这里哪里有酒馆,这大过年的被主人家派出来送礼还没送到,我想着松散一日再回去呢。” 老伯乐呵呵地给他指路:“前边过了桥就是,我们这里地方小,就这一个酒馆,你到了就能看到。” 谢过老伯,初一又留了一包点心给这家人,就拎着剩下的点心晃晃悠悠地往酒馆去。 进了酒馆,就看到正高谈阔论的陶弼。 自从来到这个小镇之后,陶弼日日都在这里泡着,连除夕夜也是,他又是做过官的人,比这些升斗小民经历的要多,这个时候正说着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当初我做官的时候,住着五进的大院子,呼奴唤婢的,好不威风!” 有个酒友就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你都被撸成白板了,还说当年的富贵日子做什么,反正又回不去了。” 陶弼得意地说:“要不说你们一辈子就是个屁民呢,老子我又要发达了。” 那人赶紧问:“怎么说?难不成你之前的罪能抹掉?” 陶弼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但立即又笑了起来:“迟县令你们知道吧?老子跟迟县令搭上了,只要我能讨的县令家老太太的欢心,迟县令就允诺给我一个小官当当,只要能再当上官,老子翻身的时候就指日可待。” 他以前做官的时候,就是个善于钻营的,要不一个小小的县令能搭上布尔吉大人嘛,自从来了这里之后,他一天都没有放弃过,除了喝酒之外,就是在县衙附近转悠,最后还真让他结识了迟县令身边的姚师爷,给姚师爷送了五百两银子,姚师爷才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迟县令是个孝子,最是孝顺他的寡妇娘,但老娘自从去年冬天就开始生命,无论花了多少银子吃了多少药都不好,迟县令着急的腰围都松了两寸。而老太太最是吃斋念佛的,家里时常烟雾缭绕的,若是能送给老太太一份合心意的礼物,说不定老太太的心一宽,病就好了呢。 陶弼日常用度都是妹妹送的,哪里有钱去置办上好的礼物讨好老太太。他没有,但他认为妹妹有啊。于是给陶氏写了一封信,让陶氏给他留意着。这才有了陶氏想将玉观音偷偷藏匿起来再送出去的念头。 其实,对付陶氏这样的女人也简单,只要跟她说,娘家是她在婆家的依靠,若是娘家发达了,她也能在婆家抬起头来。 若是这番屁话匡别人有些困难,但匡陶氏那是一匡一个准。这一年来,陶氏处处掣肘,想做什么都有何云旗在中间掺和着,连她主母的地位都有所下降了。 所以,陶弼的信一到,陶氏的心就活络起来了,若是她哥哥还做着官,好歹能给她撑着腰,不至于让她被一个小丫头压制着。 此次,事情也算真相大白了。 不过初一还是去县衙转悠了一圈,又跟人打听了一下,迟老太太的确是病了好久了,而且迟家为了老太太的病正准备过两天去寺庙里烧香祈福。 于是,初一也不多做停留,租了一辆马车就往杭州城里赶。 华灯初上的时候,初一就回到了何府。 何云旗听说初一回来了,倒诧异了一下:“初一办事倒是利索,让他进来吧。” 秋香迟疑了一下,说:“现在都晚上了,明天再见不迟。” 何云旗一怔,她倒没注意这个问题,过了年她就十二了,初一也十五了,现在大晚上的的确见面不合适,就吩咐下去:“让厨房给他做些好吃的,告诉他,让他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找他说话。” 孔妈妈是管事妈妈,她的儿子还怕没有东西吃吗,但主子吩咐的,就是主子的恩典,跟下边的人奉承不一样。 到了第二天,初一来回话的时候,先将何明哲的帖子和花剩下的银子递给秋香,“老爷的帖子没用招,银子也就来回的车费、点心钱和饭钱,花的不到一两银子,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何云旗笑道:“没想到你做事这么机灵,这么快就将事情查清楚了?剩下的银子就赏给你了。” 初一连忙拒绝:“给大小姐办事是应该的,怎么还好意思拿大小姐的赏钱?本来就没废多大的劲,当不得拿这么多的钱。要不我就拿半两银子,给我娘买包点心孝敬孝敬她老人家。“ 说的何云旗笑了,这小子不仅机灵,处事也大大方方的,“那就拿一两银子吧,也给自己买些东西。” 秋香递过去一两银子,说:“大小姐说给你,你就拿着吧。” 初一接过银子,然后将听到的看到的,都说了一遍。 听完,何云旗手指敲着桌面沉吟着,“既然这么说,他是要翻身了?” 初一说:“是他痴心妄想吧,陶家那种罪名也能翻身?” 何云旗说:“我估摸着,既然找的只是一县县令,那能谋求的恐怕就是小吏之类的官,不会大到哪里去。” 初一略一想就明白了:“陶家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洗刷掉身上的罪名,只要能再进了官场,日后的机会就比现在大好多。” 何云旗满意地点点头:“你分析的不错,陶家最善钻营,说不得哪一天又搭上上官了。” 第85章 魔障 若一辈子是老百姓,无论如何是接触不到当官的,但就算是个小吏,有的是机会接触当官的,这就算圈子的不同。 既然已经明白陶家的意图了,事情就好办了,何云旗吩咐道:“这件事先这么着,出去了跟谁都别说。”好歹是陶氏的娘家,这传出去了,名声也不好听,影响的是她父亲。 初一说:“大小姐放心,我谁也不说。”这点儿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等晚上何明哲从别人家吃酒回来的时候,都没有进正院,就被何云旗拦住了。 前天何云旗亲自去拿他的帖子,他问了一声做什么用,但女儿神神秘秘的,他也不多问,想来是事情有结果了。 “说吧,到底拿我的帖子做什么去了?” 何云旗就将初一调查的事情说了一遍。 何明哲的酒瞬间就醒了,“陶弼又开始出幺蛾子了?” 何云旗点点头:“对,夫人她拿那尊玉观音就是给陶弼拿的,只是被我拦了下来。” “怪道我看见大厅里放了一尊玉观音呢,我问她,她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原来是这个原因,这些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父亲打算怎么做?” 何明哲抹了一把脸,说:“这个不用担心,当初布尔吉大人也插手了,所以他想翻身没那么容易,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但布尔吉大人他们是不敢得罪的。” “县官不如现官,过些时候布尔吉大人要是调走了,谁还记得他这个小喽啰,若是让他做大了,以后恐怕会报复我们。”陶弼这人就是懒蛤蟆落脚面,恶心人。 “你说的也有道理,就算是迟县令想提拔他,但他有前科,事情也没那么好做的,我估计着是那个师爷想讹诈他一笔,过两天我给迟县令写封信,想来事情就成不了了。” 何明哲在官场浸淫多年,自然比谁都了解官场,若是有银子可贪,当然会毫不客气地贪掉,但若是影响了仕途,他们也能迅速地断尾求生,明哲保身。只要跟迟县令说清楚其中的利弊,他肯定不会为了一尊玉观音丢掉自己的官帽的。 正如何明哲说预想的,迟县令这些天一直为自己母亲的病情焦头烂额的,下边人做了什么他是真不清楚。接到信以后还有些诧异,他跟何同知向来没有交际,怎么会给他写信?等看到信上的内容,气得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那师爷殷勤地上前:“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上官有什么吩咐?” 迟县令将信纸扔在师爷脸上,“瞧瞧你干的好事!” 师爷急忙捡起信纸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大惊失色,急忙跪下来求饶。 迟县令说:“我知道你们下边的人过得苦,能赚些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也得看看这人都是什么北背景,布尔吉大人要整得人你也敢启用?你是要害死我啊!”他们孤儿寡母的考上功名不容易,这要是被下边的人给害得丢了官帽,他可连哭都没有地方哭去。 师爷是有口难言啊,平时他们主仆卖官鬻爵的事情也没少干,他们官职不高,都是小打小闹,上边的人吃肉,下边的人也能喝口汤。他何尝不知道陶弼是得罪了人,这不是想独吞一笔银子吗,谁料到就事发了呢? 现在也不能说,我是想吃独食,没想着要卖官啊。但这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的。 “罢了罢了,这件事就此为止了,但我也得给何大人有个交代,你将银子送回来,我还给何大人这件事就算了了。” 师爷苦着脸将五百两银子拿出去,这银子他都没捂热乎,好比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心中憋着一口血吐不出来。 这钱虽然是何家的,但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不是原来的银子了。也是迟县令会做人,命人悄悄送回了何府。 何明哲接了银子,还对女儿说:“这个迟县令倒是个通透的,我不过是在信中略提了一下,他就猜到这银子是我们家的了。” 何云旗笑:“我估计他是想跟父亲搭上线,不然说一句银子不知下落,我们也没有办法。银子回来了,我让人给夫人送去。”不管这钱怎么来的,总是陶氏自己的私房。 “不用,你自己留着做私房钱吧,我自己跟她说。”作为枕边人,他比谁都知道陶氏的嫁妆有多少。 “这样不好吧,毕竟是云泽的母亲。”总不能就这么上手打脸啊。 何明哲哼了一声,“她现在就是过的太自在了,忘记了本分,这件事就当做是敲打吧。” 见父亲已经有了决定,何云旗也不多说什么了,毕竟这算是夫妻间的事情,她做小辈的不好插手。 也不知道何明哲是如何跟陶氏说的,陶氏的眼睛肿了两天,就又变成了刚进门时候的小媳妇模样。 何明哲跟何老爷子说:“以前我觉得她还算知书达理,至少管家还可以,可经过这几件事情,我也看明白了,她就是拎不清的,这几年就让云旗管着家吧,等以后云旌娶了媳妇,就将中馈直接交给他媳妇。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是不会亏待了她的。” 何老爷子点点头:“你自己做主吧,以后也不用陶氏派人给陶家送银子了,我们家定期给送过去。”这就是要断了陶氏跟陶家的联系。 如此,事情就定了下来。 而陶弼还乐滋滋地等着妹妹给他送来一件像样的礼物,只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这下子才急了,派人又送了几封信给陶氏,但所有的信好像石沉大海一样,再没有音讯。眼见着元宵节都要过去了,这再送礼就完了,他正准备自己去杭州城去打听打听,就被陶楠死活拦住了:“爹你消停些吧,姑姑没有回信,就是不想给,我们别自讨没趣。” 陶弼怒火冲天:“她敢!我是她亲哥哥,我发达了,她也不跟着沾光!” 陶楠冷笑一声:“姑姑若是没有我们的拖累,她也照样过得不错,倒是是我们家沾了姑姑的光!” 陶弼讪讪的,拙劣的谎言只偏偏蠢人就算了,骗脑子清醒的人是骗不了的。 其实林氏也觉得儿子若是能起复,他们的日子就能过得更好,就跟孙子说:“你爹起复了,你以后还能继续当官家少爷,读书习字做什么都成,也不用你小小年纪就操持家务。” “奶奶,爹的事情已经无转圜的余地了,咱们就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吧。” 但陶弼还是不甘心,不过家里的钱都是儿子拿着,每天就给他几文酒钱,再多的就没有了。这里礼杭州城不远不近,若是坐船坐车自然快的很,但若是用两条腿,那就要走上半天了,他自小没受过苦,自然不会走过去,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起先他还怕师爷上门找他要礼物,但见人并没有找他,这心才渐渐放了下来。至于被酒友冷嘲热讽了几天,他脸皮厚没当做一回事。 陶氏不仅没帮上陶弼,还被何明哲说了一顿,搂着何云泽哭了半天:“那可是你的亲舅舅啊,他若是好了,我们在何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何云泽从母亲怀里挣扎出来,“母亲糊涂!你是何家主母,我是何家的小少爷,怎么还得靠着舅舅才能过上好日子?我不缺吃不缺喝,没觉得自己过得不好,母亲这话也不要再说了,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作的!” 陶氏被儿子的一番话说的眼泪掉的更急了,“你怎么这么说自己的母亲?我不也是为了我们好!” 何云泽真的被自己母亲打败了,“母亲自己好好想想,是父亲亏待了母亲,还是姐姐亏待了母亲?” 陶氏答不上来,想说何云旗亏待了她,可这话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啊,只听说过继母虐待继女的,没听说过哪个继女虐待继母的,继子倒是有可能,但那是没有亲生儿子的情况下。 见陶氏没有话说,何云泽叹了口气:“母亲就好好享福吧,家里有姐姐管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等何云泽走后,陶氏哭得更厉害了,“也不知道她有多大的本事,竟然将我的儿子都笼络过去了,你说我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飞柳默然,她是陶氏的丫鬟,自然是要向着自己主子的,但主子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正确的,她想开解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只要闭嘴什么也不说。 自此,陶氏就老老实实管着自己院子里的事情,家里的大事小情都由何云旗管着。正院的待遇并没有减少,但陶氏觉得走出去,似乎就有下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心中特别不是滋味。 而心中的魔障就这样在日复一日中,慢慢长大,长大。 何云旗没功夫去关系陶氏心中是如何想的,这件事应该是她父亲的工作,她就不喧宾夺主了。 而何明哲也发现了妻子的异常,若是跟开诚布公地谈心,她也是用几句套话来搪塞。夫妻之间的感情就是要靠交流维持的,但陶氏消极抵抗,何明哲也没辙。 如此,本来就淡薄的夫妻情感,就更淡了。 第86章 人血馒头 新的一年,何云旗总觉得有些地方变了,先是个头开始长高,然后是身体的某个部位开始肿胀难受,原以为是自己生病了,但难受的地方有些难以启齿,只好自己默默忍着。 还是秋香先发现了,听到何云旗红着脸说自己的感觉时,又好笑又心酸,这种事情都是母亲跟女儿说的,可现在大小姐有个母亲等于没有,大小姐就算觉得不对劲,也只能自己忍着。 “这是每个女孩都要经历的事情,并不是得病了。只是,以后你在学堂里,有个什么不方便该怎么好?”秋香有些发愁。 何云旗弄明白事情后,反倒没有秋香的担忧,“以前如何,以后还如何呗。” “那怎么能一样。”光胸部的发育都不好遮盖。 “倒时候再说吧。“ 何云旗不在乎,但秋香得先将东西预备着,以备不时之需。 这天,江千山给何云旗带来一封信,“这是秋姐姐给你的,她让我告诉你,最近都不要给她写信了,她要去湖南一趟。” 何云旗挑挑眉:“她是回王家了?” 江千山叹口气,“这也是迫不得已,他们需要钱,王家家境不错,秋姐姐是没办法了,才回去的。” “他们的事情当真需要很多钱?” “是啊,这就是一项烧钱的事业。” 何云旗拿着信,若有所思。 过了几天,何云旗将几张银票塞给江千山:“我与秋姐姐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我钦佩她这样的女英雄,你帮我将这几张银票转交给她吧,当做我对她的支持。” 江千山看着那几张银票,既想拿又纠结,他们现在的确很缺钱,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不能轻易将人牵扯进去,否则会连累无辜的人。 见他一脸的为难,何云旗觉得好笑,抓过他的手将银票放在他手里,“跟我不用如此,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个小富婆,这五百两算是我攒下来的私房钱,是我借给秋姐姐的,你就拿着吧,大不了当我借给你们的。” 听她如此说,江千山也不矫情,将银票叠好放心袖子里,“你这钱还真是及时雨,不过不能算是借给秋姐姐的,而是借给我的。”这是要将她们两人的关系撇干净。 何云旗无所谓,名义上借给谁都一样。 等秋瑾从湖南王家的时候,何云旗的五百两银子早就送过来了,听说了此事之后,她叹道:“这个孩子有情有义。” 若是事情成了,一定要好好报答这孩子。 只是,她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什么!秋姐姐被抓起来了?”何云旗惊讶地将桌上的砚台都打翻了。 “快别嚷,隔墙有耳,要是被人听见你跟她有瓜葛就糟糕了。”如今还是清晨,其他同窗都没有到。 何云旗立即压低声音,问:“究竟怎么回事?” “他们的事情暴露了,是从大通学堂被抓走的。” 何云旗问:“抓到哪里去了?” 江千山叹道:“被下了大狱,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两个人都焦急不已,但却无可奈何。 其实江家也受了一些波及,江千峰也被抓进去审问了一番,但因着江家的势力,走个过场就出来了,但其他人就没有什么好运了。 江千峰原也不想出来的,与其一个人苟且偷生,不如跟大家一起就义。但起事之前他们就商议好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我们都死了,我们的事业谁来继承?能活下来一个,就多一份希望。” 如此,他才在家人的活动下出来了,只是回家后有些沉默寡言,江母还以为儿子被吓到了,日日炖了补品送来。 何云旗也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还跟何明哲探讨了一回。 何明哲也感慨了一番:“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英雌人物,这个秋瑾在牢里无论如何严刑拷打一个字都没有说,只留下了‘秋风秋雨秋煞人’七个字。” 何云旗心中悸动,秋姐姐这是打算英勇就义了。 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何明哲能过问的,他也是从同僚口中得知的。他听到这七个字的时候,心中似乎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现在的情形可不就是“秋风秋雨秋煞人”嘛。 “你怎么对她感兴趣了?”何明哲疑惑地问女儿。 何云旗说:“现在学里都在讨论这件事呢,所以就想问问。”实则心中担心死了。 何明哲道:“现在朝廷对厌恶这种事情,恐怕一个绞刑跑不了。” 然而,没过几天,处决就下来了:砍头。 好似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顿时引起了惊涛骇浪。以往女子判了死刑,最重的就是绞刑,要当街斩首女子这种事,自开朝一来从来就没有过。 听到消息后,何云旗拉着江千山说:“你带我去见秋姐姐最后一面。” 江千山想都不想就拒绝了,“那种地方不是你能去的,好好在家待着。” 何云旗眼里噙着泪,“我与秋姐姐相识一场,她要走了,我总要去送她一程。” 良久,江千山开口道:“我听说是在山阴县行刑,到时候咱们乔装打扮一番过去吧。” 行刑当日,秋瑾身穿白色汗衫,外穿原色生纱衬裤,脚穿皮鞋,并钉有铁镣,她双手反缚,淡定地身赴法场,让人以为她上的不是法场,而是一个贵夫人在逛首饰铺子。 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何云旗,其他人都是神色麻木的来看热闹的老百姓,只有她一个身量较小的,所以格外招人眼。 秋瑾皱了皱眉,这法场岂是她这种小姑娘来的地方,若是看到了血被吓到了怎么办。等看到何云旗身边的江千山之后,就明白了,定是这个小姑娘硬要来,来送她最后一程。 她承她的情。 冲着何云旗笑了一下,秋瑾就再也不往这个方向看了。 何云旗时刻都在盯着秋瑾,她那一笑她也看到了,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等到行刑的那一刻,江千山死命地捂着何云旗的眼睛不让她看。 何云旗把着江千山的手,下唇都被咬出血来了。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感到自己力量的渺小。 行完刑,官府的人都撤了,何云旗还想等着给秋瑾收尸,却见有几个老百姓却没有走,不仅没有走,手里还拿着馒头。将馒头递给刽子手,刽子手将馒头沾满鲜血递过去,另一只手摊开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拿馒头的人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钱递过去,那刽子手不耐烦地将人血馒头扔过去,他还要做下一单生意。 不一会儿,刽子手就赚了好些钱,也顾不得手上沾了人血,拍拍怀里鼓囊囊的银子,拎着大刀走了。 何云旗不解:“他们这是做什么?” 江千山道:“有的地方说,人血馒头可以治痨病。” 何云旗气得眼睛都红了:“她为了这些人能过上好日子,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可这些人竟然等着她死好吃人血馒头,真是没有人性!” 江千山道:“老百姓愚昧,才是最大的障碍。”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何云旗刚想上前,却被江千山拽住了胳膊:“快走,有人监视着。” 何云旗浑身一震,现在派人监视,那就是要抓同党了。 只有同党才会来为她收尸。 无奈之下,何云旗只好含泪离开。 回去的路上,何云旗有些沉默,良久,问:“她的家人应该会给她收尸吧。“ 江千山点点头:“他们肯定会去的。”实则心中并不确定,谋逆是大罪,不诛九族也得诛三族,如今这些亲属们逃过一劫,哪里还会往上凑。 回来之后,何云旗心中一直想着这件事。 得到消息后的江千山急忙跟她说:“遗骨已经被绍兴的同善局收殓了,如今已经葬到了卧龙山西北麓。” 何云旗这才放下心来,还在自己书房的一角放了一张桌案,桌案上放着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放着的是她们来往书信的灰烬,权当是故人的灵位。除了她自己,连秋香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偶尔得了新鲜瓜果,她就会往桌案上供奉两天,有时候是一杯清茶,有时候是一盏泉水,或者是她觉得不错的书,也会供上两天。 这一年,何云旗觉得天空都是灰色的。 第二年春,何云旗正在看书,江千山将她叫了出去。 “江兄,有什么事吩咐?” 江千山道:“秋姐姐生前有个遗愿,“卜地西湖西泠桥畔,筑石葬之”,她的两个结拜姐妹和秋姐姐的家人准备将秋姐姐的尸骨迁过来。” 何云旗高兴地说:“太好了,若能葬在西湖边上,日日赏着四季湖景,想必秋姐姐一定会高兴的。” 江千山也很高兴,“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吊唁。” 何云旗点头:“好,到时候你跟我说,我一定去。” 没过几天,江千山就来约她。 两个人结伴到了西泠桥西侧,看到墓碑上写着“鉴湖女侠秋瑾之墓”。 何云旗的眼泪唰得就下来了,“秋姐姐,我来看你了。” 陪着秋女侠看了一会儿西湖景色,又絮絮叨叨说了好多的事情,何云旗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第87章 求官 走之前,何云旗说:“秋姐姐真是幸运,等我以后死了,我也住在这里,日日守着西湖。” 江千山说:“胡说什么呢,你今年不过才十三岁,到七老八十还有好些年呢,什么死啊活的。” 何云旗笑笑:“谁还能长生不老不成,总有死的一天,不如先来占个位置,你看看这里,有岳将军,有苏小小,以后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大人物葬在这里,我这种小角色不早占位置,如何能进来?” 江千山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墓葬要占位置的。 他们是请假出来的,回学堂的时候,还拐到点心铺子给正在苦读的徐谦章和韩春江带些点心回去。 两个人正如小时候说的一样,一个打算去英国,一个打算去德国,若是顺利的话,明年大概就出国了。 倒是何云旗和江千山两个成了闲人,一个是胸无大志,一个心怀天下,都舍不得离开。 两人边走边聊,何云旗问:“他们两个都要出国的,你是什么打算?” 江千山说:“我还想走之前的路子。” 何云旗点点头:“如今的现状的确需要改变,每一个朝廷走到了末路,都是要被让你推翻的。” “那你呢,你打算以后做什么?不会是要嫁人生子吧?”江千山调侃道。 何云旗笑笑:“我才不会随随便便嫁掉。或许,以后会开一个学堂吧,正如你那天说的,老百姓太愚昧了,教他们读书识理,才是富强之道。”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恐怕阻力有些大。” “这个我倒不怕,总要有第一个以身试险的人,就像秋姐姐一样。” 秋瑾的死不仅在老百姓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更让革命党人坚定了推翻清政府的决心,这就是人类的进步。 徐谦章对于两个人结伴出去非常的不满:“你们两个怎么又出去了,就剩我跟春江这个面瘫面对面,无聊死了。” 何云旗笑着将点心递过去:“我们两个又不留学,只要能考核过了就行呗。” 接过点心,徐谦章拿出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江南的点心都小巧精致,一口一个,他吃的满口生香,“我就是舍不得咱们杭州的点心,也不知道英国有没有卖咱们中国点心的。” “应该会有吧,估计价钱会贵一下。” “贵倒是无所谓,没有的吃就行。我听说英国人天天不是吃烤土豆就是炸土豆,一个土豆子有什么可吃的,虽然说他们的船坚炮利,但饮食方便被我们甩了不止五条街。” 何云旗提议:“既然你怕吃不到,不如自己动手学习,到时候买不到也能自己做。” 徐谦章眼睛一亮:“好主意,下次休息我就跟家里的厨娘学几招,等到出国的时候,大约能学到不少的菜色。” 只是,等他回去要跟着厨娘抡大勺的时候,被几个庶弟庶妹嘲笑了半天,他不在意,但徐夫人却在意,拉着儿子就出了厨房。 等听到徐谦章怕在英国吃不到中国菜的时候,徐夫人好笑地戳戳儿子:“你就知道吃,不如到时候给你派个丫鬟过去,反正我们家也不差钱。” 徐谦章连忙摆手:“别别别,你见过哪个去求学的还带着丫鬟的,没得让人笑话。” 徐夫人不以为意:“你现在不也带着书童,本来我还想让书童过去伺候你的,要不两个都去?”徐家有钱,徐夫人办事更是财大气粗。 “现在是在自己家,等出了国被人知道我这么大的人还要下人伺候,会被外国人笑话的。” 徐夫人想想也是,但又不放心儿子:“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身边,我有些不放心,要不我们偷偷将人送过去?” 徐谦章哭笑不得,“娘你想的太简单了,不说下人不会外语,连出门买菜都买不了,何况我去了,估计是坐在学堂里,难不成让下人也跟着住学堂?或者给下人置办一套房子?娘你让我自己学学,等过去了我就能自己生活了。” 徐夫人想想,儿子说的也有道理,但心中还是舍不得,“你从小连茶也没有自己倒过,你让娘如何放心?” 徐谦章抱着徐夫人的胳膊,“你现在让我学,我就能顾住自己啊,娘你就让我自己去学吧。” 徐夫人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于是徐谦章又拎着菜刀进了厨房。 见庶子庶女又围上来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徐夫人冷哼一声:还有脸笑话我的儿子,等我儿子出息了,看你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徐家妻妾众多,庶出子女也多,身为正室的徐夫人可以收拾小妾,却拿这些庶出子女没有办法,索性也不管了,让他们的生母各自养着,倒养出了争夺之心,她乐得看热闹。 此时,何云旗也在小厨房里做着点心。 书墨劝道:“厨房里的活又脏又累,大小姐还是出去吧。” 何云旗摇摇头:“我就做一些点心,又不炒菜,累不到我。只要我一做点心,就想起哥哥和姑姑来,若是他们能吃到我做的点心就好了。” 何云旌和何惠馨都是到了地方之后托人带回来的书信,何云旌跟着同窗倒没什么,只是何惠馨的人在海上漂了大半年才回来,信上说,她已经在约翰家里先住下了,约翰的母亲珍妮病情已经好转了,珍妮是个很和蔼的老太太,她刚到美国没什么事情,就日日陪着珍妮,两个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而且美国不想中国有男女大防,男女可以自有的交往,也不会有人指指点点。而且她还做了几次中国菜,引得邻居们都来品尝。总是活得非常的好。 秋香说:“我听说日本有很多都是学我们的,想来大少爷想吃咱们的菜也容易,姑小姐自己就会做,想吃了自己就能做,你不必担心。” 何云旗叹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有些想念他们。” 秋香笑道:“想念总有有个尽头,大少爷和姑太太一定会在大小姐出嫁之前回来的。” 说到这个,何云旗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婚约在身,下人们不知道他们已经准备解除婚约了,所以才以为她要嫁到孙家呢。 秋香的话倒是提醒了何云旗,她做完手中的点心,命人装了一盒子给何老爷子带去。 “祖父,你看孙家的婚约是不是应该赶紧推掉,这都拖了好几年了。” 何老爷子吃了一口点心,说:“这两天我正琢磨这件事呢,只是两家离得远,话都不好说。” 何云旗一听,急了:“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吧!” 何老爷子皱皱眉,斥道:“都是这么大的姑娘了,脾气还这么暴躁,且听我说下去啊。” 何云旗讨好地倒了一杯茶,“祖父你说、你说。” 何老爷子说:“我刚得到消息,说孙家今年夏天就要回来了。” 何云旗奇道:“孙家伯父的任期还没满吧,怎么就两三年就回来了?” “他是接的别人的任期,所以也就这几年。” “难道孙伯父他没留任或者升官?” 何老爷子说:“看现在这个情形,应该是在任上做的一般,考核的时候上官不给他评优,所以只好先回来候缺了。” 何云旗想想孙汇通那个木讷的性子,点点头说:“这倒是有可能,只要他们回来了,咱们就好提了。” 等入夏的时候,孙家拖家带口的回来了。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何家求官。 说出求官这种话,不等何明哲说什么,孙汇通倒先臊的满脸通红。 何明哲看着局促不安的孙汇通,心中忍不住感慨一声:娶妻当娶贤。他这个即将成为过去式的亲家娶了一位不贤惠的妻子,在任上将同僚和上官的家眷得罪个干干净净,回来了还要舍了老脸去求人。 “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要不你去找李知府问问?” 孙汇通头发都愁白了,他何尝不知道何明哲没这么大的权力,但李知府的门他是没有资格进的。孙夫人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何家看在姻亲的面子上帮他们一把。 可之前他们做的事情不地道,怎么还有脸求别人呢? 然而,孙夫人是怎么说的:“他何家不仅要帮咱们,还要将他的宝贝女儿嫁进来,不然我就出去将他们的名声搞臭,看他们怕不怕!”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孙家现在光棍一条,谁不让他们好过,他们也不能让别人好过! 孙汇通觉得这种做法行不通,但孙夫人强硬惯了,立逼着他来,不然就要亲自上门去求何明哲了,吓得他立即就同意了。 开玩笑,让妻子去求别的男人,就算那个男人是自家的亲家也不成,传出去他的脸往哪里搁! 孙汇通别的不在意,唯独在意一张脸面。 然而这些年孙家的所作所为,脸皮早就扔到地上被人踩得稀烂了,也就他自己当做宝贝一样捡起来戴上。 “要不,你帮我去跟李大人说说?”终究还是前途比脸面重要。 何明哲一听这话,脸就阴了下来:“朝廷任免官员,岂是我们能左右的,孙兄还是回家等消息吧。” 第88章 威胁 孙汇通垂头丧气地回了家,孙夫人正焦急地等着,见他这幅模样,心中沉了沉:“难道他们没答应?” 孙汇通说:“本来何大人的官职也不是很高,帮不上忙也是应当的。” 孙夫人冷哼一声:“我看他们是不想帮忙吧?” 孙汇通心说,要是我女儿的婆家一边嫌弃着一边逼着娘家给自己谋好处,我也不乐意。不过这话也就心里说说,万不敢说出来的,“要我说,就算了吧,朝廷给什么官就当什么吧。”就算是不给,他也没有办法啊。 然而,孙夫人却不这么想,当初她嫁给孙汇通,就是图他是做官的,不然怎么会看上这个木讷的男人。之前她想让侄女顾清清做自己的儿媳妇,兄长嫂子也是乐见其成的,可后来事情不仅没成,还派人将顾青青送了回去,顾家人也是有气性的,这几年送的年礼都减了好多,要不是有孙夫人的嫁妆撑着,他们孙家都过不去。 孙汇通不欲多说这件事,就问:“裕山呢?” 孙夫人说:“我让他去舅舅家通知一声,说我们回来了。” 按道理说,既然回了杭州,孙裕山第一件事应该是去未来岳父家见礼,可孙夫人想让夫人去求官,又怕儿子将来在岳父跟前抬不起头来,所以找个了理由将儿子派出家门。其实,她心中对娘家还是有念想的,她是商户出身,自然明白金钱对于人的重要性,若是能让儿子娶了官家小姐,再纳个商家小姐,如此,她的儿子才有保障。 可她却不想想,她自己的儿子究竟有没有这份魅力和本事,还想左拥右抱依红偎翠,真是做的春秋大梦! 就连杭州城里最有权势的人家都不敢有这样的念头,也亏得她能想出来。 孙汇通暗暗地摇头,这几年妻子的想法越来越偏激,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索性又拿着一本书,歪在床上看了起来。 孙夫人恨铁不成钢,但丈夫不出去钻营,她也无可奈何。 不过脑子转了一圈,孙夫人又有了一计。 于是,第二天,陶氏就接到了孙夫人的帖子。 孙夫人牵着陶氏的手,笑盈盈地说:“这些年不见,何夫人可好啊?” 陶氏笑道:“我很好,看顾姐姐的精神也不错,想必在任上过得不错。” 孙夫人就等着她往这个方面引,闻言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陶氏慌忙为她拭泪,“顾姐姐怎么哭了起来,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孙夫人笑着用帕子擦擦眼泪,“瞧我,这是做什么呢,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觉得自己心里苦。” 你都说自己心里苦了,让别人不问都不行,陶氏问:“快跟我说说,要是我们能帮上的一定帮。” 孙夫人说:“那就先谢过了。还不是因为我家老爷,他就是个老实人,这些年一直在小官上没挪窝,这次也不知道得罪谁了,先是调到上饶县,现在更是在家候缺,也不知道能补个什么缺,真是愁死我了。” 然而这事陶氏却没有办法,她就是一个后宅妇人,现在连家都管不了,哪里有能力管外边的事,只好劝道:“亲家老爷做事勤勤恳恳的,肯定能补上好缺。” 孙夫人见她不上钩,只好加一把火,“这要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也倒罢了,可以后云旗嫁到我们家来,公爹连个像样的官职都没有,丢的也是何家的人。” 然而,她却不知道现在陶氏和何云旗虽然不是势同水火,但关系一直冰着,并没有好过,对于陶氏来说,何云旗嫁好嫁不好都跟她没关系,若是何云旗嫁的不好了,说不定她还高兴呢。 陶氏心中解气,让她那么厉害,还不是嫁了一个不成样子的婆家,嘴上却还是套话。 孙夫人见她不上钩,心中也着急,转念一想,这到底是继母,若是何云旗自己恐怕就会着急起来了,于是问:“来着这么会儿了,怎么不见大小姐?”若是以往,何云旗作为儿媳妇,肯定是要在二门迎接的。 陶氏说:“亲家太太今天才送的帖子,大小姐有事出去了,我已经让人通知大小姐了,想必一会儿就能回来。” 一般情况下,都是先递了帖子,等主人家确定是否有时间客人才会上门,孙夫人心中着急,早上递了帖子,中午就上门了。听到陶氏如此说,孙夫人也是讪讪的,两人又聊了几句,将话岔开了。 何云旗中午放了学,正准备跟江千山几个去吃饭,就听门人说家里有人找。 听到忠叔说孙夫人上门了,何云旗皱皱眉,“忠叔等我一会儿,我去请个假。” 等两人回到何府,家里已经开始准备入席了。 何云旗也不着急见人,先回警醒堂问了问秋香,“她怎么上门了?”前两天可是听父亲说,孙大人上门求官了呢。 秋香说:“我估摸着是跟上次孙大人上门是一回事,听正院的丫鬟说,孙夫人拉着夫人的手哭呢。” 何云旗挑挑眉,这对公婆轮番上门,当他们家是什么了! 本来何家就是女方,男方家一回来就应该先来拜见,这孙家不说拜见,还想让何家给求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换好衣服,何云旗带着秋香,“我们去会会她。”她倒是要看看,孙家是多大的脸! 等到了正院,何云旗端着笑向孙夫人赔礼:“不知孙夫人今天上门,云旗这里给您赔礼了。” 孙夫人拉着何云旗上下打量着,嘴上夸赞着:“真是女大十八变,前两年还是个小姑娘呢,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越来越好看了,跟我翟姐姐也越来越像了。” 提到翟氏,陶氏脸上有些尴尬,不管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只听何云旗微笑着说:“孙夫人谬赞了。”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 席上,也算宾主尽欢,只是孙夫人有意往孙汇通官职上引,虽知道何云旗看起来岁数不打,却滑不留手,根本不接茬。 用完一顿饭,孙夫人一点儿收获都没有,不由地垂头丧气。不过,想当官的欲望占了上峰,等吃完饭也没有走,还说要去警醒堂跟何云旗聊一聊。 陶氏估摸着是要单独跟何云旗说那件事,也乐得丢掉烫手山芋,于是就让她们去了。 何云旗皱皱眉,向书墨使了一个眼色。书墨也是个机灵的,立即就趁人不注意先回到警醒堂收拾一下。倒不是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房间里有她出门用的男人用的东西,不想惹麻烦罢了。 一路走来,孙夫人热情地说笑着,何云旗一直端着端庄的样子,不冷不热的。 等进了警醒堂,孙夫人见到博古架上放着的花瓶还有墙上挂的书画,不由地叹道:“大小姐的屋子布置的真不错,倒是跟裕山的风格有些像。” 何云旗笑笑不接话,心中却在咆哮:你老人家倒是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的儿子啊! 等秋香奉上茶,孙夫人就对秋香说:“我跟你家大小姐有私房话要说,你们都下去吧。” 秋香和书墨却站着不动,还是何云旗吩咐:“你们先下去吧。” 孙夫人一阵脸红,她在孙家颐指气使惯了,一时将在自己的架子拿了出来。 何云旗似乎没有看到她的脸色,问:“孙夫人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孙夫人为难地说:“原本这件事不应该是你操心的,可终究这件事也跟你有关系,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来找你了。” 何云旗心说,你要真觉得不该我操心,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了。 见何云旗不吭声,孙夫人只好厚着脸皮说:“你我家老爷的事情,他岁数大了,这次要是补不到好缺,以后在仕途上了就难了。以后你是要嫁到咱家的,要是你公爹以后是个白身,你的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何云旗问:“那孙夫人打算让我怎么做呢?” 孙夫人一听,心中一喜,看来有门,于是急忙说:“也不用你多做什么,就是需要你跟你祖父和父亲说一说,帮帮你公爹。要是你公爹得了好官,你以后在孙家的日子也好过不是?”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难不成今天不帮这个忙,她以后嫁进孙家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这门婚事还能不能继续下去都是两说呢,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大脸还敢上门提要求? 何云旗正色道:“孙夫人慎言,我祖父和父亲都是勤勤恳恳为国为民,难不成为了个外人去知法犯法?” 孙夫人脸色一边:“你公爹怎么能算外人,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这女儿家以后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难道不应该向着夫家?” 何云旗冷哼一声:“向不向着夫家我不清楚,但若是帮人外人坑娘家的就是畜生!” 孙夫人噌地站了起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劝大小姐好好想一想,到底是娘家重要还是夫家重要,想明白了再说话!” “不用想了,我心中清楚的很,若是孙夫人今天不上门,我们家日后也是要亲自上门的。既然孙夫人都威胁上了,我今天就把话挑明吧。” 第89章 退亲 孙夫人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听何云旗继续说:“孙家没离开杭州的时候,我听说孙夫人天天带着娘家侄女,还让娘家侄女天天对孙家少爷嘘寒问暖,用点心用糕点的,很是贴心啊,想必孙夫人对娘家侄女做自己儿媳妇这件事是乐见其成的,现在孙夫人回来了,咱们就商量商量退婚的事情吧,也恭祝孙夫人得此佳妇。” 孙夫人被她的一番话惊呆了,哪有女儿家自己给自己退亲的,偏偏人家还落落大方的,最重要的是,将她以前的心思揭开了来,让她无所遁形。 房间里的谈话,其实都听在了两个丫鬟的耳朵里。 秋香对书墨说:“你腿脚快,快去听雨轩通知老爷子。”然后想了想,说:“你再找个小丫头去通知夫人。”到底还是家里有个女性长辈在跟前,有什么话也好说。 孙夫人冷哼一声:“真是恬不知耻,哪有姑娘家给自己退亲的,你的家教呢!”亏得她以为这几年何云旗长成大家闺秀了呢。 何云旗笑眯眯地说:“哪里比得过夫人,在我一个姑娘家跟前说什么嫁啊娶的,我听得都耳朵疼。” 孙夫人气得双目通红,训斥道:“这是你母亲生前定下来的婚事,你敢违逆你母亲的遗命?” 何云旗一听她提起自己的生母,脸色瞬间变得阴冷:“别提我母亲,你没有资格!我母亲要是知道你今天逼着我给自己求官,恐怕大晚上从地底下爬出来找你说道说道!” “你个小丫头片子,敢你你婆婆顶嘴?” “孙夫人是脑子有毛病了吧?我跟你家不过有婚约,婚约只是一种约定,如今孙夫人先违约,难不成让我们家吞下这只苍蝇?再者说,我何家的女儿从来都不是受气的,你大约也听说了我姑姑和离的事情了吧,就算是成了亲也没有卖身的道理!” 等陶氏进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她急忙拉住孙夫人说:“这是怎么说,可是云旗这孩子惹你生气了?你放心,我这就去教训她。” 何云旗似笑非笑,“夫人还是先弄清楚因果吧。” 陶氏道:“不管如何,你是晚辈,怎么能顶撞长辈,快跟孙夫人赔礼!” 何云旗梗着脖子,说:“等将事情处理完了,我再向孙夫人赔礼不迟。” “什么事?”陶氏问,她只听小丫头说两个人吵起来了,并不清楚为了什么。 孙夫人说:“你家的好继女要亲自退了亲事,何家真是好家教!” 陶氏唬了一跳,急忙说:“孙夫人别生气,大小姐是童言无忌,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房子里刚做了点心,孙夫人跟我回去尝尝。” 孙夫人甩开陶氏的手,“你家的点心我可吃不起,我也不多待,这就走了。”她心中有些慌,还是赶紧走了回家跟丈夫商量商量对策。 “慢着。”何云旗伸手拦住要出门的孙夫人,“既然孙夫人来了,我们不妨将事情说清楚,省得日后麻烦。” “我跟你说不着!” 两人正拉扯着,何老爷子进来了,他沉着脸说:“这是怎么回事?” 孙夫人在何老爷子跟前可不敢强硬,立即上前行了一礼,笑道:“没什么,就是跟大小姐聊聊天,怎么还惊动了老爷子,真是不应该。” 何老爷子不理会她,转头问何云旗:“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云旗朗声说:“孙夫人一进门就逼着我向父亲帮孙家伯父求官,若是不去求,以后我进了孙家门,就没有好日子过!” “你!”孙夫人气急,她并没有如此说,可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所以现在被憋得满脸通红。 何老爷子脸更黑了,“我家孙女今年才十三岁,孙夫人跟我孙女说这些不太好吧?” 孙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讪讪地说:“是大小姐听差了,我并没有这么说。” “你虽然没有这么说,但却是这个意思?难道孙夫人不想为孙家伯父求官?” 孙夫人说是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尴尬地站在那里。 见孙夫人并没有反驳,何老爷子坐下来,吩咐道:“去衙门将老爷叫回来,说我有事商量,另外,再去孙家请孙大人上门。” 孙夫人一听让丈夫也来,心觉不妙,赶紧说:“今天时候不早了,老爷子早点休息吧,我这也就回去了。” 何老爷子说:“孙夫人且慢,我这个孙女应该已经跟你说了退亲的事情了吧,既然已经说开了,咱们两家今天就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孙家对我的孙女不满意,我们也不会强赖着。“ 孙夫人慌了:“我们怎么会对大小姐不满意,老爷子说笑了。” 何老爷子哼了一声:“若是满意的话,怎么会有顾家大小姐的事情?若是满意的话,那孙家少爷现在在哪里?”自从孙家进了杭州城,他就派人盯上了孙家,孙裕山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他自然了如指掌。 孙夫人冷汗都下来了,但见何老爷子端正威严地坐着,她只好在一旁站着,只盼着丈夫现在不在家,今天先蒙过去。 可孙汇通是个迂腐木讷的人,连平日里同僚只见的交际都很少,所以何家下人不废力气就找到他了。 孙汇通是知道自己妻子上门干什么去的,只要不让他自己出去丢人,他对妻子的行为是乐见其成的。 如今见了何家下人,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乐滋滋地坐着何家马车来了。 何明哲不比他清闲,所以等他上门等了半个时辰,何明哲才回来。 孙夫人想跟丈夫通通气,但周围都是何家人,根本找不到机会,只好心中暗暗着急。 几人行了礼之后,何明哲问:“父亲,究竟是什么事?” 何老爷子看了孙夫人一眼,“让云旗告诉你吧。” 何云旗脆生生地将孙夫人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何明哲只听了几遍脸就阴沉的宁拧出水来,“孙夫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既想借我家的权势,又打压我的女儿,这世界上就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孙夫人僵着脸,谄笑道:“是大小姐理解差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就算现在证据确凿,她也死不承认,现在他们家也就只有这一门有权势的姻亲,若是断了,孙汇通就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孙汇通知道其中的厉害,急忙说:“是贱内不会说话,得罪了大小姐,我这就让她给大小姐赔罪。” 何老爷子说:“这可使不得,若是这件事传出去,还以为我家孙女多猖狂呢。”这女没过门的媳妇让未来婆婆赔礼道歉,说出去不定要被多少人指指点点。 “是是是,那就不道歉,我这就回去教训教训她。”孙汇通点头哈腰。 何老爷子瞥了一眼谦卑的孙汇通,对他十分的瞧不起:“这次请孙大人上门不是商量赔礼的事情,而是商量商量,把这门亲事退了吧。” 孙汇通脸色一变,急忙问:“好端端的,为何要退婚?何老大人请放心,我这就回去让她关禁闭,以后大小姐进了门,就直接当家,再不敢给她气受的。” 何明哲说:“本来这门亲事是云旗她母亲生前定下来的,当初也是看着裕山这个孩子上进,所以我跟父亲就同意了,可如今不说裕山以后前途如何,单说这内宅里婆媳关系就够他头疼的,又不能让他不见生母,所以,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何云旗早就将当初孙家给的信物和婚书拿出来了,“这是婚书和信物,还烦请孙夫人将我家的东西还回来。” “不行!你们说退就退!我们不同意!”孙夫人不顾这是在何家,大吼着拒绝。 何明哲和何老爷子不好跟孙夫人对嘴,而陶氏又是不顶用的,所以何云旗只好自己上阵:“孙夫人这话就差了,前些年你们孙家就想着退婚了,如今我家先提出来,说出去就当是我家嫌贫爱富,也正合了孙夫人的心意,孙夫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哪里都不满意,孙夫人如今是肠子都悔青了,暗骂自己当初真是昏了头了,怎么就觉得何家不好了呢,这是哪哪都好啊,杭州城就没有比何家更好的了,若是今天真退了亲,她家裕山想再找这样一门好亲事,那可是比登天都难啊。 “我家从来没有想过要退亲,这都是你们找的借口!” 何云旗现在只想着将婚事退了,强硬地说:“是不是借口孙夫人心里最清楚,我若是孙夫人,现在就将婚事退到,还能落个好名声,若是死皮赖脸的不肯退,就不要怪我们将孙夫人当初做的事情宣扬出去。其实也不用我们去宣扬,当初孙夫人带着娘家侄女高调在杭州城交际,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连赵蓉蓉当时都能看出来,更别说是人精一般的贵夫人们了。 孙汇通说:“你看这孩子,脾气怎么这么急躁,这事自然有我跟你祖父和父亲商量,侄女还是回去绣花吧。” 何云旗冷哼一声:“孙伯父别忙着撵人,我的意思就是我祖父和父亲的意思。” 第90章 不拒绝 孙汇通哑然,总不能让他跟一个小姑娘吵架,只好说:“要不给我们三天时间,容我们回去想想?”事情都要闹僵了,他只好用拖字诀。 何云旗道:“事情都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还有什么可想的?”她最讨厌做事黏黏糊糊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他们还以为她还会嫁到孙家去? 何老爷子伸手阻止她:“那孙大人就回去再想想,想好了给我们一个回信。” 若是以往,何明哲肯定要看在姻亲的面子上将他们送到大门口,但现在心中有气,就只让下人将人送了出去。 孙汇通上了马车,就开始埋怨:“你怎么将事情搞成这样了?”他上门就算没成功,也没把事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孙夫人今天憋了一肚子气,听到丈夫还埋怨,伸手在丈夫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哎哎哎,疼死我了,你做什么!”孙汇通疼的龇牙咧嘴的。 孙夫人没好气地说:“我在外边低声下气地求人还不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自己没有本事,我用得着这样嘛!” 孙汇通心说,你在人家姑娘闺房里可没有低声下气的,软硬兼施,连敲带打的。 自从孙夫人回到杭州这几天没少出门,但以往还能说上话的人家,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是什么意思了,也就何家还将他们当做正经的客人。 在别人那里受了气,就想找补回来,何云旗既是小辈又有一层婆媳关系,所以敲打起来格外顺手。谁知道这可不是任人踩踏的小草,而是一朵扎手的玫瑰花,没把花拍烂,倒是把自己的手扎的生疼。 “谁知道这个小娼·妇如此伶牙俐齿,一时间着了她的道了。”孙夫人咒骂不休,只恨不得立即让何云旗嫁进来,她好摆一摆婆婆的谱,好好磋磨磋磨儿媳妇。 孙汇通揉揉被拧疼的胳膊,说:“我们走之前何家就想退婚,现在又正式提了出来,恐怕他们是铁了心的要退婚了,要不我们就退了吧?” 孙夫人又是一巴掌拍过去:“胡说什么呢!我们现在就只有何家这一个门路,要是退了亲我们哪里再找人给我们走关系?” “可,明显何家不想再跟我们打交道啊。” 孙夫人冷哼一声:“他们是女方我们是男方,只要我们一直拖着,他们就拿我们没有办法。” 孙汇通不认为何家会再拖下去,但胳膊已经挨了两下,索性闭了嘴什么都没说。 何家人等了三天,孙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何明哲叹道:“以前觉得孙大人为人老实,可这老实过头了。” 何云旗说:“这不是老实,这是无作为,若真是个男人,就应该将事情担起来,而不是让孙夫人出来胡搅蛮缠。” 被评价为胡搅蛮缠的孙夫人如今在家正洋洋得意,“我就说吧,只要我们拖着,他们能拿我们如何?” 孙汇通对此事并不乐观,但他向来在家里没有地位,所以只拿着书看,万事不管。 又等了两天,孙家还是没有人上门,何云旗却等不及了。 趁着学堂休息的时间,何云旗带上秋香和书墨两个人,又从外院调了两个随从一起去孙家了。 一路上,秋香心中惴惴,“大小姐,这样不好吧?这事还是让老爷子和老爷去处理吧。” 那天何云旗的壮举已经将一众丫鬟吓到了,今天更好,直接打上门了。 何云旗笑道:“这事总要有个了结,拖一天我就难受一天。而且,孙家的打算我也清楚,不过是拖字诀,他们既然敢拖,我就敢打上门去。” 谁耐烦跟他们斗智斗勇,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才是正道。 孙夫人的娘家虽然有钱,当初孙夫人出嫁的时候嫁妆也不少,但她却是不善经营的,这些年一直是坐吃山空,所以才想将娘家侄女娶进来,好让孙家的日子好过一些。 孙家前几年已经将大房子换成了如今的小房子,里外不过三进,窄浅的很。 何云旗也不进孙家,让随从去敲门。 看门的是个老头儿,老眼昏花,腿脚还慢,敲门敲了半天才出来开门。 见门口停了一辆价值不菲的马车,他眯着眼问:“小哥找哪位?” 随从说:“我们是何家人,还请老伯去里面通报一声。” 老伯一听是何家,急忙往里让人:“原来是亲家,先进来等吧,我这就去里边通报。” 随从得了何云旗的吩咐,只说:“老伯只管进去通报,我们就在门口等。” 老伯以为何家只是路过还有急事,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反常的,叫了一个丫鬟往里通报。 孙夫人一听是何家人,心中疑惑,问身边的陈妈妈:“你说是何家谁来了,怎么不进来?” 陈妈妈道:“岳老头也不说清楚是谁,咱们不妨出去看看?” 孙夫人想着应该不是什么身份高的人,心中不虞,但又怕错过什么大事,于是就扶着陈妈妈的手出去了。 等她出了门,一直候在马车外边的书墨立即对马车里面说:“大小姐,孙夫人出来了。” 一直莹白修长的手掀开了车帘,随即从马车里走出来一个光彩照人的少女,正是何云旗。 孙夫人一见是何云旗,脸色变了变,不过好歹端住了,“原来是何家大小姐,怎么不进去说话?” 何云旗站在马车前,笑道:“孙夫人不用客气,我今天是来向孙夫人讨个准话,我们两家既然已经决定解除婚约,还请孙夫人今天让我将婚书和信物带回去,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孙夫人脸色瞬变,她真没想到何云旗会大大方方地将退婚的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此事自然有我家老爷和何大人商议,何大小姐还是回家等消息的好。” 何云旗微笑着:“孙夫人早就有别的目标,何必还掉着我们,难不成孙家还想娶两家女儿?”这话可就冤枉孙夫人了,以前她还想着退亲,现在想的却是一娶一纳,只是这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 “大小姐多虑了,在下并没有娶别人之意。”突然间插·进来一道声音,何云旗不由自主地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说话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长身玉立,也算得上温文尔雅,只是看上去有些寡言。 何云旗蹲了一蹲算是行礼了,“见过孙少爷,孙少爷来的正好,两家已经如此了,这婚还是退了的好。” 孙裕山内心是极不愿意的,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将来要娶眼前的少女为妻的,如今婚事有变,又如何不着急,可嘴里却说:“可能这里边有误会了。” 何云旗似笑非笑地看着从马车上钻出来的顾清清,一切不言而喻。 孙裕山涨红了脸,只讷讷地说:“是家母想表妹了,所以接回来住几天。” 一直围观的邻里街坊眼神立即就变了,你身为女婿不先拜见岳父,倒先去舅舅家将表妹接过来,这表哥表妹的,当谁不知道是什么事儿呢。 顾清清这些年婚事并不顺畅,所以听说姑母要将她接过去住几天,她都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谁知道还没有进孙家门,就遇到了这么尴尬的场面。 见何云旗的眼光咄咄逼人,只好出口为自己辩解:“何大小姐误会了,我与姑母多年未见想的很,并没有别的意思。” 何云旗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哦?是吗?” 只三个字就让顾清清红了脸,是被人看穿了的尴尬。 见孙家人都是一脸的心虚,围观人群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此刻有这么大的八卦,围观群众顾不得当事人还在跟前,已经三三两两讨论了起来。 孙夫人虽然自己趋炎附势,却容不得别人说,不过在门口站了一站,就听了满耳朵的“孙家如何贪图何家的权势”等等,她的脸色已经彻底变黑了。 “陈妈妈,将婚书和信物拿出来!” 陈妈妈有些为难:“夫人,还是让老爷出来商量商量吧。” 孙夫人大声说:“如今我们家败落了,人家已经看不上我们家了,我们孙家也不必死皮赖脸地把着人家,今天我做主将婚退了!” 孙裕山焦急不已:“母亲,不能退!” 如今谁说话都不好使,孙夫人一叠声让人将东西拿出来,孙裕山拦都拦不住。 等换回了婚书和信物,何云旗心中才踏实了,她转过脸对孙裕山说:“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退婚吗?” 孙裕山一脸的灰败,“是我母亲她· 何云旗说:“并不是因为孙夫人,而是因为你。” 孙裕山猛地抬起头:“因为我?” 何云旗点点头:“对,就是因为你,顾家小姐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若是你能拒绝,孙夫人何至于让人再次上门?因为你的态度让我一眼看到婚后的日子,如今只是一个表妹,若以后别人送个丫头送个妾,难道你也要一脸为难地接受?” 孙裕山张张口,想为自己辩解一句,随机又闭上了嘴,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若是真的遇到了这种事,他肯定会接受的。 第91章 纠结 我跟你退亲,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你无法维护妻子的尊严和地位,一个连自己妻子都护不住的人,是不配作丈夫的。 当孙裕山明白了何云旗的意思后,脸色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他自然明白母亲让表妹过来的意思,但那毕竟是自己的母亲,难道还能违逆亲生母亲不成?而且他已经拒绝了啊,他从未想过换妻子。 待要解释,何云旗已经上了马车,一行人立即绝尘而去。 他颓然地垮下肩膀,从今往后,他跟这个光明艳张扬的姑娘再没有任何交集了。从订婚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可好在翟氏夫人喜欢他,他满心欢喜地等着小姑娘长大,如今她长大了,两人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大,终于,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眼眶红了红,见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他又将泪意憋了回去。 终究,是他当初的纵容之错。 但那是他的亲生母亲,这些年全靠他母亲一个人支撑着,之前从娘家带回来的嫁妆都花用的许多,他是无法多苛责自己母亲的。 此刻的孙夫人心中后悔不迭,她不过是一时气愤,脑子发热,现在脑子冷却下来了,事情却无法收场了。就算她想说几句何云旗的坏话,可顾清清还明晃晃地在那里戳着呢,别说说别人坏话了,就算为自己辩解,也没人会信。 顾清清如今成了众矢之的的,她向缩回马车里也不能,只好让丫鬟挡在自己身前,好歹挡一挡围观群众探究的眼神。 眼见着何家的马车再也看不见了,孙裕山才惊觉自己一直在家门口站着。 “母亲,先进去再说吧。” 孙家人急忙将人迎进家门。 孙夫人顾不得招呼侄女,急忙拉着儿子将这几天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末了还安慰自己:“这样的姑娘家不要也好,省得以后进了我们孙家再搅合的家宅不宁!” 孙裕山这才知道,原来何家早就想退亲了,而自家爹娘轮流上门求官,才惹得何家不管不顾非要退亲。若他是何家人,恐怕会派下人将这种人赶出去吧。 叹了一口气,孙裕山说:“既然木已成舟,这事就如此了结吧,千万不要出去说人的坏话,不然我们在杭州的日子会不好过的。”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先出声阻止。 孙夫人的确是想出去将何云旗的名声搞臭,但刚才才门口的一幕,先不说何云旗的名声如何,他们家的名声先臭到家了,谁家好男儿会顶着一个再勾着一个?偏偏还证据确凿,他们再辩解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孙夫人烦躁地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了,清清一路应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等晚上等你姑父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顾清清自从跟何云旗打个照面之后,就感觉情况不太好,所以就一直闭着嘴不多说一句话。 孙家没有女儿,顾清清来做客的目的并不单纯,所以孙夫人就捡了一个不错的院子给她住着,这次也不用另收拾院子,只住进原来的院子就好。 进了院子,顾清清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只留贴身丫鬟碧玉留下来。 等人都出去了,碧玉喜气盈盈地说:“这下可好了,表少爷退了亲事,那小姐您跟表少爷的机会就更大。”若是姑母做婆婆,可不是福气! 然而,顾清清脸上并没有喜气,反而有些阴沉,手中的帕子也被她揉的不成样子了。 原先在她的交际圈子中,姑母家这门亲事是最好的,可现在姑父连个七八品的小官都谋不来,这是她没有料到的。原来姑母每次都要吹嘘一番的官职,他们也没有能力宝珠。 若是谋上了好缺倒还好说,但若是谋不上呢?恐怕这日子都没有自家好过呢。 她谋划了这么久,又挑来捡去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嫁进破落户人家的。 这么一想,她就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现在就回扬州去。 “你出去找人打听打听,姑父的官职是怎么回事?” 碧玉也是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的,一刻都没有停歇地出去打听了。 顾清清自己在房间里如坐针毡,焦急不已。 不一会儿碧玉就回来了,她气喘吁吁地说:“小姐,我找人打听了,姑老爷现在还没有好去处,而且好像没有人给他说好话,所以好听的说是在候缺,其实已经被停了官了。” 你既没有钱财,又没有门路,唯一的门路还被自家堵死了,怨的了谁? 顾清清一听,跌坐在椅子中,泪水滚滚而下:“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这时候她才明白,没有了何家,孙家什么都不是。 唬得碧玉急忙劝道:“小姐先别哭,要奴婢说,表少爷也是好的,说不得过几年就能现出大本事的。” 顾清清何尝不知道孙裕山也算有些本事,不然她也不会看上他的,可靠自己终究没有靠家族升的更快,谁不愿意站在更高的起点上? 她现在脑子混混沌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让碧玉在门外廊下守着,她自己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泪。 这三年,她母亲一直给她找婆家,但总是高不成低不就的,看上她的她看不上,她看上的又看不上她,所以蹉跎至今。这次听说姑母一家回来了,她们母女毫不犹豫地就跟来了,目的自然跟三年前一样。 可是,她现在动摇了。原来贪图的就是孙家是官宦之家,可现在孙家什么都不是了,就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等再醒来的时候,她的两只眼睛红肿着,碧玉焦急道:“刚姑奶奶已经派人来请小姐了,这会儿子肿成这样,可怎么见人!” 顾清清有气无力地说:“去厨房那两只鸡蛋吧,悄悄地去,别声张。” 到底熟鸡蛋也没消下去肿,不过席上的四个人都各怀心思,到没有人去关注她的眼睛了。 大概是下午睡得时间长了,顾清清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碧玉就在底下打个地铺,听闻她的动静,就坐起来问:“小姐可是要喝茶?” 顾清清也坐起来说:“我现在心里没底,你跟我分析分析吧。” 碧玉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站起来坐在床边,说:“这几年小姐婚事不顺,总是遇不到合适的人,反过头来,奴婢还是觉得表少爷最好了。虽然姑老爷现在前途不好说,了表少爷却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姑奶奶是婆婆,也不用受了婆家的气,若是小姐带来一笔嫁妆,在孙家横着走也不人敢说什么。再者说,表少爷的性子最温柔不过的,以后必会事事顺着小姐的。” 这都是客气的说话,翻译一下就是:孙家现在败落了,但小姐你是带着大笔嫁妆进门的,谁敢对银子不敬! 顾清清自然也是听明白了,最拥着薄被沉默不语。碧玉说的不错,她以后的日子好坏是要靠丈夫的,若是丈夫不争气,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以往跟她说亲的人家,都是商贾之家,不是子弟不争气,就是一听到她有个不成器的哥哥就摇头,真没有比孙裕山条件最好的了。 若是错过了表哥,她恐怕就要嫁到商贾之家了。 一想到这个结果,她的决心也下了下来:“我明白了,明天早些起去跟姑母请安。” 主仆两个相处多年,自然是明白彼此的意思的,这是要给孙家人留下好印象了。遂点点头:“奴婢晓得的,一定不会误了小姐的事情。”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顾清清就起床了,一番打扮之后,就带着碧玉往孙夫人住的正院去了。 “清清怎么这么早?你还小正长个子呢,该多睡一会儿。” 顾清清笑道:“多年不见姑母,何该日日在姑母跟前伺候的。” 孙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还是自家侄女礼教好,哪像何家那个臭丫头,不说对婆婆百依百顺,还抓住错处狠狠地踩她,真是没教养! 虽然后悔跟何家退了亲,但现在见顾清清如此乖巧懂事,心中的气也散了不少,温和地说:“我这里没什么事情,以后你晚些来也一样。”来早了恐怕会碰到孙汇通,虽然是姑侄辈,但毕竟男女有别,还是避讳着点儿好。 顾清清柔柔地答应了,没见到孙裕山,还问:“怎么不见表哥?” 孙夫人道:“估摸着这会子正看书呢,我们不用等他,吃自己的就行。” 等两个吃完饭,顾清清就钻进厨房,她擅长煲汤,所以准备煲一道汤品给孙裕山送去。 孙裕山接到汤品后,额头皱的死紧:“表妹是来做客的,若是有空就陪母亲多聊聊天,这些粗活让下人去做吧。”想到昨天何云旗的指责,他就一阵烦躁。 顾清清亲手从食盒里端出一碗汤水来,笑道:“姑母还要料理家事,我在旁边也碍手碍脚的,这才去厨房煲了一道汤,姑父和姑母处已经送去了。” 孙裕山一听,原来父母都有了,并不是单独煲给他的,这才心中松了一口气。 第92章 去世 不说顾清清是如何打算的,何云旗拿着婚书和信物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先拿着东西给何老爷子看了看,何老爷子对于孙女去孙家的事情非常不满意:“我和你父亲还在,这种事不用你个姑娘家出面。” 何云旗却不以为意:“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当然我要自己解决,祖父放心,我都处理地妥妥当当的。”事情多这么顺利地解决,还要感谢顾清清,若是没有她的出现,就算她说的再真,别人也将信将疑,孙家也不会如此心虚爽快地退亲的。 “幸好当初孙家没送什么聘礼上来,不然还要清点聘礼,哪有现在这么爽利。” 其实,当初孙家是要下聘的,但何云旗当时年纪太小,而且何老爷子对这门亲事不太满意,就以何云旗要守三年孝为理由拒绝了。所以当初只交换了婚书和信物,聘礼等婚前再下,免得东西都陈旧不时兴了。 而何明哲听说了女儿的壮举之后,欣慰不已:“我家女儿就是棒,别家的女儿听说了这种事情,说不定会痛哭流涕,只有我女儿大胆,还能将事情解决的这么漂亮。之前还说我们主动提出来,云旗的名声会有点损伤,可现在有顾家表小姐一事,我们的名声损失就降到了最低。于是云旗上门的事情,过两年也就淡了,到时候也好说亲。若是男方在意这些东西,我也不会让云旗嫁给这样的人家的,没得委屈了我的女儿。” 一番“我女子最棒”论下来,何老爷子听得只犯白眼,他这个儿子宠女儿比他都走火入魔。 如今解决一件大麻烦事情的何云旗,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第二天上学前命厨娘多做些点心带过去。 然而,徐谦章吃完点心一抹嘴,就开始秋后算账:“你昨天那么大 事情也不找我们帮忙,是不是没将我们当朋友!” 韩春江道:“你是没有脑子吗?云暨他是以那个身份去的,带上我们算怎么回事?若是被人指指点点的,让她以后如何?” 徐谦章被骂没脑子也不生气,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没想到这一点。”虽然知道了何云旗是个姑娘家,但他平时总是转不过弯来,还以为她是跟他们一样的呢。 何云旗笑笑:“我倒是不在意这些,不过是觉得你们都快出国了,跟家人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又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我就自己去了。”实际是,她并没有觉得孙家难对付,所以没有兴师动众罢了。 韩春江道:“这件事昨天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了,我母亲也听说了,她说这事不怨何家,都是孙家不够厚道。”其实是不厚道啊,简直心是大大的坏。 “云暨怎么会有错,这家人真是够恶心人的,以后见了他们就绕着走,省得沾上了晦气。”徐谦章如是说。 这件事很快就被他们抛到脑后了,因为这一年发生了很多的大事。 先是皇帝暴毙,人们还来不及猜测皇帝为何会年纪轻轻就驾崩,紧接着老佛爷就选了仅有三岁的小儿做了新帝,不等老佛爷尊享太皇太后尊荣,在第二天也逝去了。 真个清王朝动荡不安,朝廷内外都是人心惶惶的。 两重国孝,何府早就将全府上下鲜亮的东西衣物都换了下来。好在这些年何云旗都是着男装,所以不至于像陶氏一样着急忙慌的命人裁新衣。 然而,这些都跟何云旗没有关系,她在忧心何老爷子的病情。 自从进入冬天时候,何老爷子的身体就不是很好,先是咳嗽发热,后来就直接病倒了,而后就是咳出了血,这下子将一家人吓得不轻,急忙让孙大夫住在何家,可以随时给何老爷子治疗。何明哲在衙门里忙得焦头烂额,陶氏虽然是小辈,却不好侍奉公公,所以何云旗只要向学堂里请了长假,就在家里照顾何老爷子。 “秋香,你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秋香领命而去,何云旗掀帘子进了房间,在外间将自己的身子烤热,才去了里边的卧房。 “祖父,你今天感觉如何?” 何老爷子笑着让孙女上前,叹了一声:“人老了就是这么不中用,倒让你个孩子照顾我。” 何云旗抓着何老爷子的手笑道:“照顾祖父也是我的福气啊,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祖父你可要快快好起来啊。” 何老爷子如何不想多活几年,看着女儿和孙子孙女都有个归宿才合眼,但他自己的身子他最清楚,日日咳血是活不了多久的,是以,他现在已经着手安排后事了。 “你们都还没有成家立业,我怎么舍得就这么走了。” 何云旗嗔了一声:“祖父说什么呢,您不过是个小病,过几天就好了,什么走不走的。” 不过她心中也有些底的,连孙大夫都没心思跟她开玩笑了,可见病情之严重。 何明哲自以为能瞒住父亲和女儿,孰料他们都是何等聪明之人,早就猜到了。 “好好好,我不说,我还等着报曾外孙女呢。”何老爷子笑呵呵地逗着孙女。 何云旗是个脸皮厚的,“那祖父就多活几年,我可没打算太早成亲。” 何老爷子点点她的额头:“真不害臊,怎么话都不敢说。” 何云旗笑嘻嘻地伏在何老爷子怀里,“有什么好害臊的,你们能说我就不能说了?” 这时候秋香端着托盘进来了,“老爷子该喝药了。” 何云旗亲自端了药碗,伺候着何老爷子灌了一碗苦涩的药汤。 然而,何云旗还是乐观估计了何老爷子的病情,刚刚进冬月,他就不行了。 何云旗红肿着眼睛伏在何老爷子的床头,哀哀哭泣。 何老爷子摸摸她的头顶,“人都是要死的,不过是死的早晚的问题,又何必执着于这些。” 何云旗哽咽道:“我舍不得你。” 何老爷子又何尝舍得离家人而去,可生死真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我还有几句话一定要跟你说,你的性子刚强,但有时候过刚则折,适当地弯一弯,不要让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 何云旗点点头,“我记下了。” 何老爷子又吩咐了陶氏和何云泽几句,就让他们退下了,只留何明哲父女。 “将你们留下来,是要嘱咐一些重要的事情,以前我在位置上的时候培养了不少人,可最后留下的也不过三四个,现在将这些人都交给云旗,以后你就是他们的主子了。” 何云旗道:“这如何使得,还是给父亲吧。” 何明哲道:“你父亲留给你的,你就收下吧,我有人使。” 何老爷子也说:“你不用担心你父亲,我最担心的还是你啊。当初让你出去上学,就没打算让你走寻常闺秀的路子,可以后的世道会更艰难,你身边没有人护着,我总是不放心的,这些人无论是身手还是其他能力,都非常的优秀,有他们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 何云旗眼泪糊了一脸,哽咽地答应了:“多谢祖父。” 何老爷子笑笑,“你是我最疼爱的孙女,不留给你留给谁?” 等交代完人员的交割,何老爷子又让人将陶氏和何云泽叫了进来:“我这一生只有一儿一女,如今女儿已然和离,家产就不再分给她了,都留给明哲一个人。” 何明哲急忙说:“既然妹妹已经和离,就还是我们何家的人,家产也该分她一半。” 陶氏听丈夫如此说,心中急得不行,这出嫁的女儿怎么有资格分家产!可她现在没胆子提出异议,只好听何老爷子决定。 “你这么想我很欣慰,一半就不用了,若她再出嫁,你作为兄长再出一份嫁妆就是了,你还有三个孩子呢,婚丧嫁娶要用钱。”说完又是一阵惊天动地地咳嗽。 何云旗急忙上前喂他喝水。何老爷子喘息了片刻,才继续说:“我也攒了一些私房,如今就分成四份,云旌和云泽各一份,云旗自己拿两份。” 何云旗刚接手了祖父的人手,怎么还要意思要钱,“祖父的私房都留给哥哥和弟弟吧,我有母亲的嫁妆,足够了。” “给你你就拿着,若是以后想要,也是没有的。” 陶氏此刻是又妒又恨,看向何云旗的眼神都淬着毒。 然而,何云旗只顾着何老爷子,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她,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自从何老爷子病危,何云旗就在听雨轩住下了,日夜伺候寸步不离。 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何老爷子带着对孙女的爱溘然长逝。 何云旗哭得几欲死了过去,但老爷子身后的事情还要她来操办,所以只能强忍着悲痛出来理事。 陶氏还在心疼何老爷子多分给何云旗的私房,所以何云旗派人让陶氏帮忙理事的时候,陶氏借病推辞了,还躲在正院不出来,连女客上门吊唁都是何云旗出面的。 这回,何云旗对陶氏是真的心冷了。以前只觉得她是小家子气,现在才发现她根本就是无情无义!对于无情无义的人,她也不需要再留什么脸面了。 第93章 请客 上门吊唁的客人见是一个小姑娘出来招待,心中隐隐约约能猜到个大概,都不知道该说陶氏什么好了。本来家世就不怎么出众,娘家兄长还出了那样的事情,如今合该好好管理家事,伺候好丈夫的,谁料到她不仅担不起大事,如今何老爷子逝世了,不想着如何将丧事办的体面,这个时候倒是刷起小性子了。就算真的病了也得出来理事,好博一个孝顺的名声。 一位相好的赵夫人拍拍何云旗的手,叹道:“真是辛苦你了,要不我把赵嬷嬷留下给给你用?”一个姑娘家什么时候办过这种大事,有个经事的嬷嬷帮着,也好过她如没头苍蝇一般。 何云旗承她的情,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多谢伯母了,府里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赵嬷嬷是您得力的人,还要帮着您料理家务呢。放心,若是我有需要,一定不会跟伯母客气的。” “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千万不要跟伯母客气。”难为这么小的姑娘家了,要不是他们家没有适合的子弟,她肯定要将这么好的姑娘家聘进自己家的。至于之前何云旗亲自退亲的事情,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无法掌控的人,如何能撑起一大家子。 这几天何云旗忙得头晕脑胀的,幸好下边的人都已经被她调·教了一番,所以事情还算井井有条,偶尔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都被她雷厉风行地打压下去了。 谁都知道何家祖孙感情好,这个时候来扎何云旗的眼睛,那可真是活腻歪了。 连江千山几个听说了,都上门吊唁一番。 何云旗感激不尽,但如今人多嘴杂的她也不好出来致谢,只让管家去通知了何明哲,何明哲听说是女儿的同窗,还亲自见了见三个人。 三人跟何明哲寒暄几句,知道何府忙乱,只略站了一站就走了。 进入了腊月,何老爷子的身后事终于尘埃落地,看着疼爱自己多年的祖父的棺木葬入何家祖坟,何云旗哭得差点死了过去。 自从将何老爷子入葬,何云旗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这些天她一直绷着一根弦,这根线如今断了,她也支撑不住了。 记得何明哲嘴上起了一圈的燎泡,日夜守着女儿,到第三天头上,何云旗才醒转过来。 何明哲两眼通红,不知道是熬的难过的,“你也别太过悲痛了,你祖父也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何云旗扯扯嘴角:“我知道了,这些天让父亲担心了。” 如今何府上下不仅有国孝还有家孝,何明哲还要为父亲守三年孝,所以何家就关起门来过日子,再不管外边的风风雨雨。 何云旗虽然病好了,但身子还是有些弱,所以何明哲拘着她在家里养病,不许她再去上学。 不过,年底的考核还是要去参加的,何云旗在三个好友的帮助下,恶补了几天功课,才在年底的考核中掉了车尾,不然她就要留级了。 “还好考过了,不然真留了级,那丢脸就丢大发了。”能进求是高等学堂的,都是知上进的,办学至今还没有一个留级的学生,何云旗可没有打破这个记录。 江千山笑道:“幸好你考过了,不然明年说不得我们就不能一起上学了。” 明年春天韩春江和徐谦章就要出国了,只剩下何云旗和江千山留在杭州,若是他们不能一起上课,日子定然无趣的很。 韩春江听他如此说,吩咐道:“等我们都走了,云暨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江千山点点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护住她的。” 何云旗听着好笑:“你们这是做什么,跟交代后事似的,我这么大的人了还用你们照顾?” 几个人想想,这么强悍地女子,不去欺负别人就是烧高香了,谁能欺负到她?如此一想,就都放下心来了。 放了假之后没几天就要过年了,何府因守着孝,所以并没有大办,年夜饭也就一家四口随意吃了吃就罢了。 桌上,何云旗不是跟何明哲说话,就是跟何明泽聊天,并不去搭理陶氏。 何明哲父子也都恼怒陶氏在何老爷子之事上的不懂事,也都不怎么搭理她。 丈夫儿子都没有人理会她,陶氏的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当初她不过生气何老爷子将一半私房都给了何云旗,还要再给何惠馨一份嫁妆,这些钱以后都有她儿子一份,如今被分了,能到她儿子手中的恐怕少之又少,这让她如何能咽下这种气,于是就想出了装病这个昏招。 她心里想着,纵然何云旗平时管着家,但葬礼这种大事连个大人有时候也办不下来,何况她一个半大孩子,等何云旗办砸了,丈夫少不得要请她出去理事,如此一来,管家大权就顺理成章地回到她手里了。不说别的,但一个酬谢宾客就不是她一个未婚姑娘家能做的事情。 谁料想,何云旗一人就将丧礼办了起来,至于酬谢宾客,总不能让何明哲去招待女客,于是只有何云旗亲自出去了,别人见是个未婚的小姑娘出来,不会说这个姑娘不懂事,倒说她这个做主母的不够格。 这件事不仅没拿捏住何家父女,还让自己的儿子跟自己离了心,真是得不偿失。 何云泽对自己的母亲也是非常恼怒的,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先冷着她,盼着她能自己想通了,别老想着跟长姐别苗头了。 席上,何云旗夹了一个油炸汤圆,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现在姑姑和哥哥如今是怎么过得?过得好不好?” 自从两人送来平安信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如今何老爷子逝世,为了不影响两个人求学,他们并没有两人报信,实在是送一封信过去太困难。 “转眼两年就过去了,你哥哥应该过两年就能回来了,倒是你姑姑恐怕还得过些年才能回来。” 何云旌是朝廷派出去的,一应用度都是朝廷出钱,所以课业非常紧张,学成了就要回来,不可能多久的在国外逗留。 何云旗也明白,复又欢喜起来:“如此一说,哥哥的归期就进入倒数了。” “是啊,你哥哥岁数不小了,等他回来,就该娶妻生子了。” 何云旗笑着说:“那父亲你可别来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情,以后要跟哥哥过一辈子的,还是哥哥自己挑一个可心的日子才好过。” 何明哲也笑着说:“连你的婚事都要你自己挑满意的,你哥哥一样,就是云泽也是如此。”总不能结了怨偶,一辈子互相伤害。 陶氏拧了拧手中的帕子,她原还想着,既然何云旗的婚事退了,她身为继母也是母亲,用婚事拿捏着她,也不怕她不听话。 可她也不想想,连婚事都能自己去退了的,能甘心任人摆布? 一切都是陶氏一厢情愿如此想罢了。 因着今年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出来,这个年谁都没有过好,整个杭州城都是冷冷清清的,不复往年的热闹,连走在大街上,脚步都会放轻。 等到大年初五的时候,徐谦章就派人送了帖子给何云泽,邀请他们姐弟一起出来聚一聚。何云旗原本是不打算出门的,但是徐谦章和韩春江过了年就要出国了,这恐怕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所以就换了男装带着何云泽赴约去了。 徐谦章宴客的地方还是在西湖茶庄。 等他们姐弟到了的时候,其余三个人都已经到了。 徐谦章作为主人,先迎了出来,嘴里还抱怨着:“你们这也来的太晚了,我们都等了好久了。” 江千山笑道:“别听他瞎说,我们也是刚到。” 何云旗冲着徐谦章翻了个白眼,“你作为主人,等等客人不是应该的吗?” 韩春江一直在旁边不吭不响的,突然说:“他不是针对你,是心里不痛快。” 一行人往包厢里走,何云旗闻言问道:“都要出国了,有什么不痛快的?” 徐谦章苦闷地说:“我都要出国了,我娘都不让我安生,说我现在岁数不小了,等留学归来岁数更大,到时候再寻亲事就不好寻了,所以就给我订了一门亲事,还想让我走之前就将婚事办了。你说说,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嘛,我一走就是好几年,岂不是耽误了人家?我娘净想些昏招!” 何云旗哑然,虽然平时也知道徐夫人有时候做事不着调,谁能想到她现在还能神来一笔,简直是坑死儿子不偿命。 徐谦章郁闷不已,继续说:“我这么有出息,就是七老八十也能娶上媳妇,我娘到底在愁什么啊,真是烦死了!” 何云旗笑道:“你不同意就推了呗,有什么可愁的。” 徐谦章满脸沮丧:“你是不知道,那姑娘家家境也不错,几个兄长都是有出息的,不说说娘,连我爹也非常满意这门婚事,所以我想退都退不了。我娘还说了,等我在那边站稳了脚跟,就将人姑娘也送过去,说这样不仅不耽误我的学业,也不耽误她抱孙子,你们说这不是胡闹嘛!” 第94章 重逢 大家嘻嘻哈哈地进了包厢,只有徐谦章耷拉着脑袋,跟一只被训斥地大狗一般。 “那姑娘人怎么样,要是是个好的,也不妨考虑考虑。”何云旗如是说。 徐谦章叹着气狠狠地灌了一口茶水,好像喝的是烈酒一般,“事情难办就难办在,这姑娘是个好的,所以不管我拒绝多少回,我娘就是不松口,快愁死我了。” 这倒难办了,“你难道没跟你娘说,你们两个说不到一起去,就是以后过日子也没有共同语言?” 徐谦章道:“我什么话都说了,可我娘说,一起过日子有什么说不到一块儿去的,只要人品好,能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就是好妻子。” 何云旗默然,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成亲就是搭伙过日子,不能要求更多了。 在座的岁数最大的就是韩春江了,但他平日里能接触到的女孩子就只有何云旗一个人,对于什么娶妻生子这种事,还没有在他的人生规划当中。 而江千山家里是有人给他说亲事的,但他想着以后自己的事业,说不定就要连累无辜的人,所以但凡有人上门说亲的,都被他挡了回去。 何云泽更小,是以竟然没有人能为徐谦章出一个好主意。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我跟春江过了年就要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今天咱们好好聚一聚,说说话。”徐谦章挥挥手不再说这些烦心事,开始招呼大家入座。 几个人一一入座,谈天天说说地,欢欢喜喜地过了一天。 本来徐谦章还想喝酒的,却被韩春江拦住了:“云暨是个女孩子,云泽岁数又小,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你能担待的起?” 徐谦章略一想想,就不再坚持了,虽然说何云旗跟个男孩子没两样,但毕竟是个女孩子,根本没什么酒量,若是在外边喝醉了,传出去对她的闺誉并不好。 等到了夕阳西斜的时候,几个人才从西湖茶庄走了出来,也不着急着回家,几个人也不带随从,沿着西湖边慢慢地走着。 如今是冬天,但西湖的游客并不少,韩春江叹道:“平日里也没觉得西湖的景色有多好,从小就看烦了的,可现在要走了,却觉得这里的景色实在迷人,有些舍不得了。” 何云旗笑道:“月是故乡明,离家的人总觉得家乡的水甜,早些回来就是。” 徐谦章道:“还是你聪明啊,可以一直守着西湖。对了,等我们走了,你会想我们吗?” 话一说完,就被韩春江怼了一胳膊,“瞎说什么呢!”眼前这个可是个姑娘家,什么想不想的。 何云旗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咱们同窗六七年,日日形影不离的,肯定会想啊。” 徐谦章正对着韩春江怒目而视,闻言又欢欢喜喜地说:“我们也会想你们的,你要是想我们了,就来看一眼西湖,权当看我们了。” 何云旗笑眯眯地点点头:“好,你们要是方便的话,就给我写封信回来,让我知道你们平平安安的。” 几个人又转悠了一会儿,等到太阳都落山了,众人才依依不舍地分离。 何云旗带着何云泽登车离去,坐进了马车,脸上端着的微笑才落了下来。她心中万般不舍,但却不愿意让人看出心中的悲戚,只好强忍着欢笑,也让离开的人可以安心。 这几年来,她亲近的人一个个都要离她而去,有的有归期,有的人却再也没有个归期,她心中难受。 何云泽是知道姐姐跟这几个同窗的感情的,见姐姐跨了脸,忍不住出声劝解:“姐姐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姐姐的。” 何云旗闻言笑了,为他正了正头上的瓜皮小帽,“竟说傻话,你以后要出门求学,再大些要娶妻生子,怎么会一直陪着我呢,你能陪我走一段时间,我就很满足了。” 这一生中,你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但他们只能陪你走过某个时间,却不会陪你走完一生,即使是你最爱的人,也会因为爱恨生离死别而离你远去,人,就是一个孤独的个体。 姐弟两个正说这话,马车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车身猛烈地慌了一下,何云旗急忙伸手扶住何云泽,扬声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道:“少爷,有人撞上了我们的马车。” 见何云泽并没有伤到,何云旗就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一下车,就见对方的车夫正点头哈腰地道歉:“真是对不住,这里的路有些窄,这才撞了少爷车马,还望这位少爷见谅。” 何云旗跳下去,看了一眼被撞得地方,只是被撞出了一个小坑,于是就说:“也没撞多严重,你们走吧。” 那车夫说:“都是我们的不是,这样吧,我们赔一笔银子,权当是给少爷赔礼了。” 说实话,被撞出的小坑要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人家认错态度这么好,他们再收钱就不占理了,于是挥挥手:“不用了。”然后又上了马车,命车夫赶紧赶路。如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要赶紧赶回家去。以前答应哥哥的,天黑之前,无论在做什么都要回家。 等何云旗的马车走了,留在原地的马车上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走吧。” 马车里,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正优雅地端着茶杯喝茶,对面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管家模样的男人,他笑着说:“大少爷,这人都看完了,该回去了吧?” 喝茶的男人正是欧阳厚仪,离开杭州城的时候还是个稚嫩地少年,如今再回来,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 “你说,是她自己上门去退亲的?” 管家模样的男人就是王叔,他说:“正是,何家小姐只带了两个丫鬟,几个随从就自己上门了,这胆色,啧啧,在我们杭州城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欧阳厚仪勾勾唇,别说杭州城了,就是全国都找不出几个来。 王叔还絮絮叨叨地说着,当初欧阳厚仪走的时候将他留了下来,为的就是收集城中的消息,为欧阳厚仪所用,是以,何家的所有事情,王叔都打听地清清楚楚的。 “王叔,等过两天,找个机会去何府。” 王叔一愣,问:“咱们家跟何家并没有什么交情,用什么理由上门?”欧阳家走的是武官路子,何家却都是文官。 不过刚问出口,他就想了起来,欧阳厚仪救过何家小姐,何老爷子对欧阳厚仪有举荐之恩,不过这些都是私底下的事情,从来没有放在明面上来。 见王叔转过弯来,欧阳厚仪吩咐:“你提前去递帖子,我们悄悄去,就说是吊唁何老爷子的。” 王叔点头,“大少爷放心,我明天就去办。” 然后,欧阳厚仪就闭目养神起来了。 王叔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少爷,心中暗暗叹气,也不知道大少爷是如何想的,若是何家小姐再大几岁,两家结为亲家还有可能,可自家少爷比人家姑娘要大了快十岁了,且自家少爷还是庶出,就是大少爷再喜欢,何家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可大少爷除了比较关注何家小姐之外,并没有跟何家有什么来往,他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他是不知道欧阳厚仪背地里做的事情的,若是知道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了。 欧阳厚仪闭着眼,脑海里都是那个俏生生的身影。当初何云旗跳下马车的时候,他就在马车里偷偷地观察,虽然着一身男装,但丝毫不掩其姿色,好在她扮男子扮的时间长了,很多动作与男子无疑,就算一开始有人怀疑她的性别,见了她大大方方的动作,也就不怀疑了,还以为她是男生女相。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何云旗,与六年前的小女童不一样,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若是以前没有什么想法的话,现在心中却有了一些改变。 何云旗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寻常地一跳,却跳进了一个人的心里。她带着何云泽先向何明哲报备了一声,就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第二天,欧阳厚仪的帖子就送来了。 何明哲看着帖子上写的名字,一时间竟想不起是谁来。不是他记不得女儿的救命恩人,只是那件事对女儿不好,所以家里人都不会轻易提起,连欧阳厚仪都被何老爷子举荐给袁大人,一方面是为了报恩,另一方面却是想将人支的远远的,千万不要跟他们家有任何的交际。 谁知道这个人却找上门来了,而何明哲现在在家丁忧,想拒绝都没有理由,只要答应了。 欧阳厚仪是悄悄上门的,跟何明哲寒暄了几句,就要求为何老爷子上一炷香。 这个要求,何明哲如何也拒绝不了,只要带着欧阳厚仪去给何老爷子上香。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这天何云旗做了一道好吃的点心,想着让祖父尝尝,就装了一盘子去了祠堂。 欧阳厚仪是外人,只能在祠堂外边进香,刚将香插·进香炉里,背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父亲,此人是谁?” 第95章 庶出 欧阳厚仪听到声音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正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 何明哲没想到女儿这会子会过来,掩口咳嗽了一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何云旗将食盒往上提了提,“我做了些点心,拿过来给祖父尝尝。”虽然是跟何明哲在说话,眼睛却盯着眼前的青年。 她看了几秒,疑惑地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看着好面熟啊。 欧阳厚仪被一个姑娘家盯着,也有些不自在,正要自我介绍,就看何云旗恍然大悟:“你是那天救我的哥哥!” 说完,一脸的惊喜:“你怎么来我家了?” 不等欧阳厚仪说什么,何明哲解释道:“他跟你祖父相识,此次前来是来吊唁你祖父的。” 提到祖父,何云旗的情绪有些低落,“祖父走的太早了。” 欧阳厚仪道:“何小姐,节哀顺变。” 然后对何明哲说:“何伯父,既然已经祭拜过何老爷子,我这就该走了。” 何云旗急忙拦住他:“既然恩公来了,不如吃个便饭再回去。” 欧阳厚仪看了一眼何明哲,何明哲本来没打算留他用饭的,但听女儿留客,也不好拆台,只好说:“欧阳少爷就留下来吧。” “恩公原来姓欧阳啊,这个姓现在很少见呢。”欧阳是复姓,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复姓就慢慢变少了,能保留复姓的人家少之又少。 欧阳厚仪道:“什么恩公不恩公的,不过是举手之劳,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欧阳哥哥吧。” 何云旗从善如流,“那我就你欧阳哥哥了,对了,欧阳哥哥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欧阳厚仪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如今就算是做了将领,对口腹之欲并不在意,“并没有什么忌口的。” “那好,我这就去厨下看看去。”说话,蹦蹦跳跳地走了。 见女儿走了,何明哲笑道:“欧阳少爷莫怪,我这个女儿自小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 欧阳厚仪也笑了笑:“令媛性子直爽,与旁人并不同。” 带着欧阳厚仪去前厅歇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茶水都喝了好几壶,何云旗才带着人陆陆续续将菜品都送了上来。 何明哲本想让女儿退下的,却见何云旗已经坐了下来,也不好现在撵女儿回去。 何云旗是真心感谢欧阳厚仪,当年出事的时候她还小,回到家后又被家人拘着,再也没有见过恩公的面,更别说报恩了。如今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招待恩公一番的。 “欧阳哥哥是不是在军中效力?” 欧阳厚仪一挑眉,“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欧阳哥哥无论是坐卧还是站立,后背都挺的直直的,除非是军队,不然训练不出这样的身姿来。” 欧阳厚仪冷峻地脸上浮出一个笑,“何小姐果然聪慧。”但更多的却不说了。 何云旗思忖着,大概他待得是个机密的地方,不能宣之于口,于是就转了话题,只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一顿饭下来,可算是宾主尽欢,欧阳厚仪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愉快。 送走欧阳厚仪,何云旗跟何明哲说:“总算了却一桩心事。”虽然当初祖父和父亲说了已经报答了,但总没有自己报答跟安心,尽管也算不上报答,只是尽自己一份心罢了。 何明哲也猜到了女儿的这个心思,所以在席上的时候也没有拒绝。 “我看他不是个简单的,当初你祖父用自己的人脉给他谋了一份好前程,现在看来混的不错,我们家也不再欠他的了,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以后这种人少打教导。”年纪轻轻的,却有上位者的威严,可见不是个简单的,这种人还是少结交为妙。 何云旗点点头:“我晓得的,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交际的。” 何明哲至今没搞清楚这人上门的目的是什么,他并不认为欧阳厚仪会真的只是祭奠何老爷子。 可若是说他为了自己的女儿,也不太能说的过去,因为欧阳厚仪此次前来,他并没有跟家人任何人说,这次的事情,全是因为误打误撞。而且,看起来他的岁数已经不小了,不说家里有没有妻子,恐怕妾室也要有几个的,而且两人的岁数差的这么多,恐怕齐大非偶。 惊觉自己想的太多,何明哲急忙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他都在想什么呢,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断然不会嫁给有妾室的人家的。 何云旗并不知道自己父亲想的这长远了,今天她还亲自下厨坐了一道糖醋排骨,还蒸了一道桂花糕。 虽然何家正在守重孝,但也没有让客人跟着吃素的道理,这道排骨是席上唯一的荤菜,而却全让欧阳厚仪一个人吃光了。 见他吃的香甜,何云旗猜到,这么一个冷酷的男人,估计是喜欢吃甜的。 想到这个,何云旗就想笑,似乎脑海里能出现了一个大男人在偷偷吃糖的样子。 “大小姐自己笑什么呢?刚刚来的客人是谁啊?”秋香问道。 欧阳厚仪的身份是保密的,实际上何家父女也并不知道欧阳厚仪现在的实际身份,见人家不说,他们也不好过问,所以她还真不好说此人的身份,只含含糊糊地说:“是祖父的忘年交,一直不在杭州。” 见何云旗不说,秋香也就不再过问了。 欧阳厚仪的出现并没有在何家掀起什么大风浪,何家还是照步就班的过日子。 倒是欧阳家并没有那么平静了。 欧阳厚仪一走就是好些年,再回来早就不是人人拿捏的庶子了。欧阳夫人想再拿捏他是不再可能了,于是想着将娘家一个庶出侄女许配给他,却被他断然拒绝了。 夏氏气得气血翻腾,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装病要告欧阳厚仪忤逆。 欧阳楔气得胡子一抖一抖地:“你现在本事大了,连你母亲的话都不听了,行行行,我们现在管不了你,你且去吧!出去了别说是我们欧阳家的人!” 欧阳厚仪冷笑一声:“你当我愿意姓欧阳吗?若是我有选择,我一定不选这个姓氏!” 把欧阳楔气得倒仰,自从欧阳厚仪出生后,他就从来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现在却要摆出父亲的款儿要教训人,任谁也不会答应的。 “你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欧阳厚仪连眼角都不夹他一下,抬脚就出去了。 夏氏握着帕子哭哭啼啼,“这孩子是在怨我呢,可老爷也知道,我自从有了开济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照顾一个都照顾不过来,又哪里有精力去管另一个?虽然我没有亲自照顾他,可丫鬟婆子可是一个都没有少,他自小也是衣食无忧地长大,怎么就招了一身的埋怨!” 欧阳楔也不想这个庶长子现在能得了袁大人的青眼,心中后悔不跌,不过这后悔的话却不能跟妻子说,只好劝道:“就当我们没有这个儿子,随他去吧!” 夏氏又如何乐意,如今儿子靠着家里的势力,虽然过的还不错,但到现在也没有一官半职的,若是有庶长子的提携,哪怕只有六七品,日后也好图谋别的。而且,如今袁大人在朝中如日中天,若是能趁机搭上袁大人,以后还有什么可发愁的! 可谁能料想到,这个以前被忽视的庶长子一点都不顾及情面和名声,一口就决绝了,她不能不愤恨! 如今在欧阳家,欧阳厚仪是跟着欧阳老太爷住的,祖孙两个还像以前一样。 “回来了?你父亲母亲叫你过去是什么事情?” 欧阳厚仪道:“母亲是想让我娶了她娘家侄女,而父亲是想让我帮二弟谋个官职。” 欧阳老太爷冷哼一声:“他们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现在知道我求你了,以前是怎么对待你的?” 欧阳老太爷早就对自己的儿子儿媳,还有唯一的嫡孙失望了,没得好事都是他们的,坏事和磨难要让别人承担。他们一张口就要这要那的,也不想想,这些都是别人用命换来的! “我没答应。” 欧阳老太爷说:“没答应就好,你的前途重要。”说完,又想到一件事:“说起来,你都二十多岁了,应该娶妻生子了。” 欧阳厚仪对女色并不热衷,而且心中现在有了一个目标,所以对于娶妻生子这件事并不多上心,“这件事我自己有打算,祖父不用担心。” 欧阳老太爷叹口气:“你这孩子自小就有主见,你有打算就行,不过若是没有必要,千万不要弄出庶长子来。” 欧阳厚仪就是吃了这个庶出的亏的,若是庶出的受宠爱还好一些,但宠爱庶出的对妻子就不公平,但若是不在意庶出的,又何必让他出生来受苦呢? “我知道的。” 如今他一直住在军营里,身边全都是男人,连个女人的头发都摸不着,更别说什么生孩子了。 不过欧阳老太爷到底心疼自己的孙子,“要不我派两个丫鬟过去伺候你,等你从军营回来,家里好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欧阳厚仪拜拜手,“不用,麻烦。” 第96章 武力值 见孙子拒绝了,欧阳老太爷也不强求。 欧阳厚仪又在杭州逗留了两天,处理了一些公务,就又北上了。 走之前,欧阳厚仪吩咐王叔:“从我们中的人拨出一个去保护何小姐。” 王叔有些迟疑:“我们留在杭州的人本来就不是很多,若是再抽出一个人的话,恐怕· 欧阳厚仪摆摆手,“无妨,等我回去之后再拨两个人回来。” 王叔心中一凛,这还真是将何家小姐放在心上了,“好的,我们一定保护好何家小姐。” 欧阳厚仪交代完事情,这才放心的走了。 只是王叔这边却遭遇了一些挫折。 求是高等学堂开学后,何云旗就去上学了。她是打算守完一年孝再出门的,可何明哲却不同意。一来,守孝期间不能宴请宾客,也不能出门参加别人的宴会,在家待得实在无聊,二来,何明哲想着,如今女儿年纪还小,在外边行走还没有人怀疑,但她的年级也越来越大了,若是等一年后再去上学,那时候女儿恐怕已经发育,再想瞒人也瞒不住了。更何况,要在家丁忧的都是在外做官的,他们这些孙子辈的并不用因为守孝而耽误自己的学业。 于是,何云旗还是像往常一样上学去了。 这一天,何云旗带着忠叔往学堂的方向走,只是她总感觉似乎有人在跟着她,一转脸,却什么人都没有看到。接连几日都是这样,不由她不疑心。 忠叔不过是个普通家仆,而且年纪大了,并不如前些年耳聪目明,所以并没有发现异样。 何云旗也怕自己说出来让忠叔担心,就又观察了几天,发现那人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跟着她而已,让她有些捉摸不透来人的用意。 这一天放学,她假装不经意地回头,终于让她撇到一个人影。那道人影看起来挺年轻的,何云旗估计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虽然他们是两个人,但一老一小的,恐怕是打不过对方的,还是要想想别的法子。 回到家后,何云旗让书墨去厨房拿了些辣椒粉过来。 书墨问:“大小姐并不喜欢吃辣的,要辣椒粉做什么?” 何云旗找了个借口,“学堂里的饭没滋没味的,我带一些过去调味。” 书墨也没有想太多,还想着用罐子装一罐子让何云旗带过去。 何云旗急忙拦住她:“用不了这么多,你用纸包包一些就是了。” 第二天放学后,何云旗对忠叔说:“我想吃兴源斋的点心,忠叔跟我一块儿去一趟吧。” 忠叔自然对她的提议没有异议,主仆两个就往兴源斋走去。 兴源斋的位置比较偏僻,何云旗买完点心就带着忠叔往旁边的小巷子里钻。 忠叔疑惑地问:“这条路并不是回家的路啊?,少爷还想去哪里?” 何云旗在地上寻摸了两块断砖头,自己留了一块儿小的,递给忠叔一块儿大的,“有人跟着我们,我们抓住他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忠叔一听急了,“那我们快回家跟老爷说,让老爷派人将他抓起来!” “这人只跟着我们走一段儿路,快到家的时候就不跟了,让父亲抓他恐怕不好抓。” 忠叔揪心不已,之前何云旗就有过一次被绑架的经历,虽然老爷子和老爷并没有罚他,但他心中却愧疚不已,这些年就一直只要何云旗出门,他就恨不得形影不离。 见大小姐心中有主意,现在只好听大小姐的。 两人躲在拐角的地方,手握砖头等着。 贾新跟着跟着,人就钻进小巷子了,他不疑有他,跟着就进去了。谁料到一拐弯迎面飞来红色的东西,不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眼睛一辣,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什么东西!”他爆喝一声,回答他的,是一转头拍在了他的后颈上。随机眼前一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水浇醒了。然而眼睛还是辣辣的睁不开眼。他使劲地揉着眼睛,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一听一个细细地声音响了起来:“我还要问你是什么人呢,干什么跟着我!” 贾新心说,这下暴露了,他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何小姐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 何云旗不想他竟然一下子就点出了她的身份,冷哼一声:“没有恶意?没有恶意会天天跟着我?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贾新迟疑了一下,“何小姐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是受人所托来保护何小姐的。” 何云旗能信了他的瞎话才有鬼,“今天就先饶你一回,若是被我发现还有下次,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说完,就带着忠叔走了。 走了几步,何云旗又停下脚步,说:“你往前走大约五百步,然后左拐三百步处,有个药铺。” 听着脚步渐渐远去,贾新才从地上站了起来,顺着何云旗指的方向去找药铺了。 等清理好眼睛后,贾新就红肿着眼睛去找王叔了。 王叔见了他这个样子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贾新苦笑一声:“是遭了埋伏。”于是将自己如何被发现,如何被撒了辣椒粉,又将何云旗警告的话说了一遍。 王叔听完,笑了,“大少爷果然没看错人,你先回去养着吧,等养好了我再派任务给你。” 贾新郁闷地退了下去,他武功并不低,不然也不会被王叔派来保护何云旗了,今天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会被其他人笑死的。 王叔笑完,就给欧阳厚仪写了一封信,将这里的事情都交代了清楚。 欧阳厚仪接到信之后,笑了好半天,他以前只知道这个看中的女孩子是个聪慧的,没想到不仅聪慧还有勇有谋还心细如发,一老一小就能将他精心培养的人撂倒,就算是一个成年的男人,恐怕也没有把握一击必中,他当真小看她了。 提笔给王叔写了回信,让他将人撤回来,只远远地盯着就行了,千万别再往前去,不然就不会像这次这么轻轻放过了。 说起来,这姑娘还是太心善了,若换做是他,不将人解决了,也得卸胳膊卸腿的,怎么会好心地给指药铺的方向。 这边安排好,何云旗就再也没有发现身后跟着人了。 她心中疑惑,但却从那人的嘴里撬不出什么消息来,这事也只好作罢。 只是,她家中却来了一个会武功的师傅,而且这个师傅还是个女子。 何明哲对何云旗说:“这是齐师傅,以后就教你一些拳脚。” 何云旗疑惑不已:“父亲怎么想着让我学武了?”她并没有告诉父亲啊。 何明哲说:“有时候出门在外,难免会遇到一些危险,若但等着别人来救,总是被动,求人不如求己,你自己学会了一些武艺,关键时刻也能自保。” 何云旗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那天的事情只是她出其不意,以后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于是,何云旗的功课又多了一项,不过她白天要上学,练武就只能在晚上了。 齐师傅并没有教她多难的招数,只是教她一些自保的技能,毕竟何云旗虽然比一般女孩子要强壮,但力量上却比不过男人的,不如用些巧劲,能保护自己就行。 关于那天的事情,自然是忠叔跟何明哲说的。何云旗不想让父亲担心,但忠叔职责所在不能不说。 何明哲听说有这种事,就派人去探查了一番,却什么也查不到,就知道对方势力的强大。他能觉察到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亲生女儿毕竟被人盯上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只好未雨绸缪了。 何云旗认认真真地跟着齐师傅学,还让跟着的丫鬟一起学。 秋香有些迟疑,但见齐师傅并没有反对,于是也就从善如流了。 欧阳厚仪听王叔说何家请了一个会武功的女师傅,就能发现何家比他想象的还要宠爱女儿,于是也就不再插手何云旗的事情了。 就让她随心所欲地长大吧。 没过多久,韩春江和徐谦章就出发去国外了,何云旗消沉了几天就恢复了往日的开朗,江千山在一旁看得心中只叹气,于是就时不时约她去西湖边上转一转。 徐谦章的婚事到底没有推掉,徐夫人实在喜欢这个张家姑娘,要死要活地将人家定了下来。 只是他却不同意带着张家姑娘去英国,但徐夫人想尽快将张家姑娘娶进家门,所以逼着徐谦章在走之前将婚事办了。 只是徐谦章太抵触这们亲事了,虽然是结了婚,但并没有圆房,倒是让徐夫人失望不已。她的打算是,儿子一走好几年,若是儿媳妇能怀上就最好了,有孙子在身边,她也不至于太寂寞。 婚礼那天,何云旗也见过那个张家姑娘,的确是个娴静温柔的女子,只是他们结婚的情形却并不怎么愉快,恐怕她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只是,她一个外人,谁也劝不了,谁也阻止不了,对于这桩不被当事人看好的婚事也无能为力,她能做的就是以徐谦章同窗堂妹的身份邀请张家姑娘出来散散心说说话。 第97章 骗钱 日子如流水般匆匆而过,这年夏天,何云旗从求是高等学堂毕业了。 她要学习的课程都已经学完,又不想着出国出仕,所以将要学的知识都学完,就给其他人让出名额,让别人也有受教育的机会。 其实,何明哲原本想将她送到上海的一所女校读书,这所女校是教堂开办的,接收的大多是富裕人家的女孩子,就是住在一起也方便。 但何云旗拒绝了,“我当初答应了祖父要好好照顾一家人的,我不能离开。” “上海离杭州也不远,你要是想家了,就让你宋伯父派人将你送回来。” 何云旗摇摇头:“何必麻烦别人,宋家几个姐姐都不在家,我自己去住也没有意思,还不如留在家里照顾父亲和弟弟呢。”宋家有三个姐妹,大姐跟着友人去了美国,前两年二姐成了第一批公派女留学生也去了美国,而三妹还留在上海家里,不过性子却跋扈地很,何云旗认为宋三妹跋扈嚣张大小姐脾气,而宋三妹觉得何云旗是乡下来的乡巴佬,浑身冒着土气。所以何云旗宁可跟比自己大三岁的二姐玩儿,也不愿意跟同岁的宋三妹玩儿。若是让她住在宋家,两人想看两厌,还不如离得远远的。 见女儿不同意,何明哲也不强求,随便她去做什么,只要不出格就行。 何云旗在家里睡了几个懒觉,每日在花园里闲逛,要不就去厨房做几个菜给一家人吃。只是这样的大家闺秀的日子不过三日她就烦了,于是带上秋香就去了惠绣坊。 如今的惠绣坊在韩娘子的经营下发展的不错,还将周围一个铺子连着后边的住房都买了下来,以便于给收留的女子住。 其实,最开始的半年,惠绣坊并不如现在如此井然有序,当初不过几个月就收留了上百个无路可走的女子,有的的确是在家里过不下去了,但有一些人正如他们想的那样是好吃懒做的,刚开始收容的时候没办法甄别,等进了惠绣坊就露出了好吃懒做的性子,偏偏绣坊里的人都是妇人,脸皮又薄,倒让几个人赖着住了好久,只要有一个人如此,就算其他人性子并不懒,也多多少少会带来不好的风气。 韩娘子无奈,总觉得这些人被撵出去之后,回到婆家后日子恐怕更不好过,这一心软,又有几个赖着住了下来。 眼看着绣坊后面的房子人满为患,韩娘子也没法子了,只好上门求何云旗。 何云旗也不客气,她最痛恨的就是立不起来的人,让人强硬地将人赶来出去,有些人是真的怕了,堵在绣坊门口求何云旗再给一次机会,对于这种真心悔改的人,何云旗就让她们再留一个月,并要求将身上值钱的东西压在韩娘子那里,若是学好了就退换回去,若还是一如既往,就将贵重东西当了作为这几个月的伙食费用。对于三番五次不知悔改的,直接撵出去就是。 何云旗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圣母,也从来不会去做圣母的事情。 你帮扶她,她都站不起来,还帮个什么? 等她进门的时候,韩娘子正在柜台后算账,见她进来了,笑着打招呼:“大小姐来了?快走。” 早有小丫头送上来了上好的茶水,何云旗喝了一口,就觉得满口生香:“这是什么茶叶,怎么这般香?” 韩娘子自己也喝了一口,说:“这是郭玲想出来的方子,将几种干花放在一起冲泡,再加上冰糖或蜂蜜,所以喝起来十分的香甜,据说这几种花茶有美容养颜的功效,还真别说,我喝了一段时间后,觉得皮肤都好了呢。”说完,还摸摸自己的脸:“以前我的皮肤有些发黄,喝完之后虽然没有变白,但也算白里透红,比以前好多了。” 无论多大年纪,只要是女人,都对自己的相貌非常的在意。 何云旗笑道:“功效这么好?我也试试。” 韩娘子道:“大小姐这段时间没来不知道,现在这道花茶成了我们的招牌呢,好多人都慕名而来,也不好意思白喝茶,多少买点绣品回去。本来以我的意思,是将这花茶的方子自己藏起来,就算别人尝出来了也仿不出原味,可郭玲这孩子说,我们不是开茶庄酒楼的,不过是一道茶,就是将方子贴出去也没关系,无论是谁来都能喝一杯上好的花茶,都是我们的心意。” 何云旗赞赏地点点头:“她这个做法不错,做生意总要有诚意,别人才会有买的心意。” 若说起郭玲,何云旗也是叹了又叹。当初唐氏跟着郭勇回家了,因为一直怀着身孕,在家里的日子还算不错,郭勇虽然混账,但对唐氏怀的未来的儿子还是很期待的,生怕自己儿子受了委屈,所以唐氏倒是过了几个月滋润的日子。十月怀胎,果然如夫妻两个期盼地一样生了个儿子,郭勇觉得自己的头都能在街坊邻里中间抬起来了。 只不过,郭勇没有正业,天天在赌场里泡着,赢了钱就全家吃顿好的,输了钱就唉声叹气的,而且越看唐氏越不顺眼,要不是儿子还要吃奶,他怎么可能自己饿着给唐氏吃东西。 就如此过了三个月,夫妻两个实在撑不住了。杭州城别的不缺,河鲜是从来不会少的,只要一出门就会碰到来兜售鲜鱼鲜虾的小贩,而且因为江南为鱼米之乡,河鲜的价格很贱,唐氏怀孕的时候,几文钱就能买一尾鲜鱼回来炖汤喝,等生了儿子,只能吃那种三寸长短的猫儿鱼,有时候连猫儿鱼都买不起。没了东西补身子,唐氏的奶水越来越少,最后是一滴都没有了,可把夫妻两个愁坏了。 于是,夫妻两个又将主意打到了两个女儿身上。 郭勇知道两个女儿是不愿意见他的,就让唐氏抱着儿子去找两个女儿。 本来惠绣坊看门的婆子是不想给她通报的,但见唐氏怀里的孩子饿的哇哇大哭,心中难受的受不了,就往里通报了。 郭玲一听,就让人去惠,她是不会出去相见的。看门的婆子摇着头出去了,在门口撞上了郭琳。 做姐姐的心硬,但做妹妹的心却软。郭琳一听是亲生母亲,咬着下唇泪眼汪汪地看着姐姐,看得郭玲心也软了下来。 于是唐氏就从姐妹两个手里拿到了三十文钱。 不是郭氏姐妹不想多给,而是她们实在没有更多的钱了。姐妹两个虽然能挣钱了,但毕竟挣得少,每个月的钱还要孝敬她们的师傅,还要帮助绣坊里比她们还困难的婶婶姐姐,所以这几年能攒下几文就已经不少了。就连郭琳这个心肠软的也知道不能将所有的钱都贴补给亲娘,她们也要生活那。 唐氏拿着三十文钱心中也是不满意的,她在惠绣坊住过几天,知道里面的生活不错,而且别人也都特别照顾这对姐妹,所以说姐妹两个挣下的钱是都可以留下来的,如今只给了三十文,买些米买些肉就没有了,他们一家子都还要过活呢。 但姐妹两个已经不再把她当母亲了,今天这三十文钱都是看她实在可怜,算是报答她的生养之恩,再多的,没有了。 拿着三十文钱,郭勇非常的不满意,这点子钱够干什么的,连他翻本的本钱都不够。给唐氏留了十文钱,自己揣着剩下的二十文钱去翻本了。 自此,夫妻两个是尝到了甜头,只要没钱吃饭,就去惠绣坊寻人,一回两回的看门婆子还通报,后来也知道这是一对吸血鬼上门了,也就不帮他们通报了。 不过,想找机会就一定能找到。郭勇竟然买通给惠绣坊送菜的婆子,让她往里通报,也不找郭玲,单单去找郭琳。 郭琳的问题就是被姐姐保护的太好了,心软的不像话,一听送菜婆子来说,唐氏和弟弟都要饿死了,她就急了,托送菜婆子往外带几十文钱出去,而送菜婆子就中间拿几文作为酬劳。 如此,断断续续的,竟然过了一年的时间。郭勇在赌场也有赢钱的时候,所以要钱的时候并不规律,又有唐氏在里面叮嘱着郭琳,这件事也瞒了挺长的时间。 郭琳在刺绣上有天赋,所以现在绣的小绣品如帕子、荷包一类的,销路还是不错的,提成也比郭玲多谢。等郭玲估摸着妹妹攒的钱不少想将钱搜换成银子的时候,才发现妹妹的钱全没了。 逼问之下,才知道是郭勇夫妻将亲生女儿的血汗钱都骗光了,当场就冲着相依为命的妹妹发作了。她倒不是心疼钱,而是这个妹妹太傻了,傻得连人都看不清楚。 见妹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又心软了,又训斥了几句,再将妹妹的钱都放在自己手里才算完。当初她让妹妹自己拿着钱,就是想让她学会自己做主,谁知道竟然让人将一年的血汗钱都骗没了,她们姐妹相依为命没钱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只好没收了妹妹的钱,让她花钱的时候跟自己要,日后这些钱都是妹妹的嫁妆,总不能让妹妹光着身子出嫁。 第98章 请人 等郭勇再派送菜婆子给小女儿要钱的时候,被郭玲抓了个正着,又打又骂要将送菜婆子送到衙门里坐牢。 送菜婆子不过是沾几文钱的便宜,而且这一年都是如此敲诈过来的,怎么今天就事发了?一开始送菜婆子不过是传个话,后来发现若是郭琳给的钱多,她拿到的报酬就多,于是后来每每怂恿郭琳多拿出来些,这才惹得郭玲非要教训她不可。 送菜婆子被这一变故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急忙撇清罪责将郭勇夫妻供了出来,争取宽大处理。郭玲也不是非要将送菜婆子如何她不过是个帮凶,只让帮最后一次忙就放她走,只是以后送菜的活她就做不了了。 唐氏正抱着宝贝儿子焦急地等着送菜婆子将钱带出来,谁知道等来的竟是两个女儿。 她脸色变了变,勉强扯出一个笑来,“玲儿、琳儿来了,快看看你们的弟弟。” 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弟弟,郭玲心情复杂。她自然是知道郭勇是非常想要一个儿子的,以前在唐家的时候,郭勇喝醉了或赌输了回来就用他们娘儿仨出气,骂唐氏没用,骂姐妹两个不是带把的,若是带把的,他肯定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仿佛他好吃懒做不务正业都是因为她们不是儿子,真真可笑! 可如今唐氏生了儿子又如何,还不是要靠着她们姐妹过活! 郭玲对着这一年来苍老许多的亲娘冷冷地说:“不用了,我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他也不是我弟弟了。”喜欢,自认不可能,不喜欢,也情有可原,以后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唐氏讷讷地将儿子抱在怀里,要钱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 若来的是郭琳就好了。 郭玲才不管她心中是怎么想的,将手中的二十百文钱递过去,唐氏面上一喜,就要将钱接过去,却听郭玲说:“你们已经将琳儿所有的钱都骗走了,这是我攒下的钱,现在都给了你们,就当是偿还这些年你对我们的养育之恩,我们是真没钱了,求求你别再找我们了。你怀里的是你的儿子,可跟琳儿也不是大街上捡来的,我们不求你如何养育我们,现在只求求你看在我们是你亲生女儿的面子上,放了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相见也当不相识吧。”说完,拉着郭琳的手转身离去,将全幅身家都给了他们了,难道还想要更多! 唐氏的脸色灰败,她以为女儿给她钱是已经原来了她的糊涂,谁想到竟然是拿着二百文钱买断血缘亲情。难道她就不想让两个女儿过得好一些嘛,以前她是没儿子在丈夫跟前抬不起头来,可她现在已经生了儿子了,若是两个女儿好好帮她养着儿子,不说丈夫觉得她们孝顺,连弟弟以后长大了也会感恩姐姐,将来出嫁来的娘家也有个撑腰的,这个倔强的大女儿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唐氏越想越觉得委屈,眼里忍不住滚滚而下,只可惜没人听她内心的一番大道理,她只好拿着钱回去了。 郭勇见这次拿回来的钱不少,一开始还挺开心的,等知道这是那个死犟死犟的大女儿给的,脸又黑了,“她就拿这点钱就想跟老子一笔勾销,也太便宜她了!至少要一人五两银子才行!” 唐氏是哭着回来的,如今得了银子兴致也不高,只耷拉着眼皮说:“我看玲儿是铁了心的要跟我们断了关系,而且她们小孩子家家能攒多少钱,我看我们还是找别的营生吧。” 郭勇嗤了一声:“她们现在还小自然挣得少,若过几年,一个月就正挣现在一年的钱,咱们现在这叫细水长流,重在常要常有,不过总是没有自己手里有一大笔钱自在,想做个什么营生也有本钱。都是你当初心软,没将两个女儿哄出来,不然我们拿着两个女儿也能换不少钱,至少我们儿子有奶喝。” 唐氏撩撩眼皮子,说:“那也得两个女儿同意,玲儿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任由你卖人。” 说到这个郭勇就悔恨不已,若不是当初被人下了套子,现在两个女儿都在自己手里捏着呢。 不过想这些也没用,郭勇留了一百文给唐氏,自己晃晃悠悠的出去了。 等二百文钱都花光之后,郭勇再想法子从女儿手里抠钱,却发现一文钱都抠不出来了。 为了送菜婆子的事情,韩娘子狠狠地发了一通火,今天能将银子送出去,明天就能将绣坊的东西偷偷送出去,再以后就能私相授受了。所以韩娘子不仅将送菜婆子辞退了,还在绣坊里训斥了一番,她这些年掌管一个绣坊,威严早就形成,所以下边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多生事端。 如此,事情才告一段落。 只是郭玲觉得心中过意不去,在绣坊里更是勤快。韩娘子见她上进,就带到身边培养着。 郭玲得了青眼,自然更加殷勤,才有了花茶这件事。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韩娘子就将账本拿出来让何云旗查账。 何云旗以前不定期查账是以为要上学读书,该要管理家事,所以只能等她有时间了才查一查,她摆摆手说:“我今天来可不是来查账的,是有另外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韩娘子问:“大小姐说什么商量不商量的,尽管吩咐就是。” 何云旗道:“朝廷早就颁布法令,禁止妇女缠足,我也觉得缠足这一陋习残害了千百年来的中国女性,所以想着不如我们也做些事情,将这项法令传播开来,让所有的女性都不再说缠足之苦。” 韩娘子做童养媳的时候倒是被婆婆缠过足,那种痛苦的滋味只有亲身体会,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残忍,用语言只能描绘出一二来,后来为了逃命方便,才将脚放开。所以,她是全力支持何云旗的。 “这是件好事,大小姐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何云旗道:“其实在苏州那边有位王夫人,丈夫曾任内阁侍读学士,她在前几年就成立了放足会,自任总理,还将放足的方法印成‘说帖’,到四乡宣传,颇有成效。所以我想着,既然有前人的好办法,我们不妨按着他们的方法来。” 韩娘子一拍手:“这个主意好,这缠足真是害人不浅,也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想出来的。”说完,又蹙着眉说:“王夫人是已婚夫人,外出行走自然比你们未婚的小姑娘方便。” 何云旗也想过这个问题,她自己是不在意的,但这重身份并不利于在外行走,所以才想来找韩娘子让她出面,一来她手里有人,二来她在商场拼搏多年,行事自然比她要强很多。 “我是想让韩娘子出任总理,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韩娘子心里是很愿意的,但她却没有王夫人的地位高,恐怕并不会形成什么号召力,所以说:“我是愿意的,但我心里有一个人选,觉得她比我更合适,大小姐不如再等两天,等我问了她的意见,再回复大小姐。” 何云旗道:“那好,你跟那人说说,不过有一点,这件事是不挣钱的,恐怕有时候还要往里贴钱,你千万千万要说清楚,免得以后再有不痛快。”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是请人帮忙,若是因为银子的问题闹得不愉快,可就违背了初衷了。 韩娘子笑道:“这个大小姐放心,我提议的这位太太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我一说,她肯定乐意。” 何云旗道:“那就拜托给韩娘子了,我这就回去写章程,你有信儿了派个人跟我说一声。” 等何云旗走了,韩娘子也不耽误,带着郭玲和一个小丫头就去找人了。 她找的是这个人选是位富商的遗孀,这位富商当年在杭州商界也是位叱咤风云的人物,这位贾太太当年跟丈夫白手起家共同挣下了这一大片家业,谁料贾富商却没有命享福,在四十岁头上一命呜呼,将家业都留给了贾太太。 当初贾富商死的时候,还有家族的人看他们孤儿寡母的,想前来分一杯羹,全被贾太太赶走了。贾富商也是有庶子庶女的,庶女还好说,给一副嫁妆就算完事,可问题就在于她当年跟着丈夫东奔西跑,有了身孕也没在意,结果没养下来,后来好多年都不曾生育,这才允许妾室将庶子生在前头。只是庶长子比嫡子大,就是乱家的根本,那姨娘领着庶长子来势汹汹,要将他们干出贾家大门,都被贾太太收拾了。而后贾太太教养儿子,管理生意,等儿子长大之后,就生意都丢给儿子,自己只管享福。 平日里贾太太没事了就出来逛逛,后来听说惠绣坊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女子,还来看了一回,叹了一回,又要捐银子。惠绣坊也是接受捐银的,捐银一律记在一个账册上,一应用度都记得清清楚楚,方便捐钱的人查账,不仅如此,每个月月初,还将所有的账目在铺子里公示,只要进绣坊的人,都能看到账目。 韩娘子跟贾太太一提议, 贾太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正好我孙子也生了,没什么大事了,我就跟你们一块儿来做这件事。” 第99章 天足会 贾太太问:“这真是何家那个大小姐提的?” 韩娘子笑着说:“这还能有假?除了我们大小姐谁有这样的胸襟和眼界?” 贾太太赞赏地点头:“果真不是一般的女子,比我们都强。” 韩娘子与有荣焉,事情商量完了,也不多坐了,“我这就回去了,等我们大小姐将章程写出来了,就来请你。” 贾太太爽朗一笑:“我是个无事忙,你尽管上门。” 而现在的何云旗却正在挠头,她这次要做的事情比收留无家可归的妇人更加复杂,至少惠绣坊还能赚些钱,而放足会却是花钱的,这个钱恐怕就要她自己出了。虽然她手里有钱,但也不能没有计划的乱花,必须做出一个计划来。不仅钱是一个问题,人手也是个大问题,她们都是女子,恐怕出门不便,而让男人出去派发印帖,恐怕也进不了人家的家门。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五天,才拿出一个像样的章程来,这才让韩娘子邀请贾太太上门。 因为何家在守孝,所以她们还是在惠绣坊见面的,双方寒暄之后,何云旗就直奔主题。 等她将自己的计划给贾太太连连点头:“你的主意都不错,不过让你一个人出钱也恐怕比较吃力,既然你请我做总理,也不能光当官不做事,所花费的钱我出一半。” 何云旗道:“那就先谢过贾太太了,到时候我们立一本账册,所有收支都要记得清清楚楚。” 贾太太是跟着丈夫在商界拼杀过的,最喜欢这种账目清楚的,“这个主意好,我最讨厌连账目都做不清楚的,虽然我们做这件事并不是为了挣钱,但我想着以后可以跟那些官家夫人富家太太化化缘,这钱也尽够了。” 然而,何云旗却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盖因一般汉人官员家里的女子都要遵循“三从四德”,这种人将一双“三寸金莲”当成贞节一样,又怎么能容忍放开缠足?被到时候没化缘来银子,再得罪了人。她们不过是一群女子,若是对上强硬的官府,恐怕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要在以前,何云旗是不怕的,可现在祖父去世父亲丁忧,三年后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还是少惹不该惹的人为妙。而且看父亲的意思,三年后恐怕是不会再出仕了。 所以说,她以前所依仗祖辈父辈的庇佑会越来越少,能真正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贾太太见她低头思索,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笑道:“是我思虑不周,不过我认识几个富商太太,她们本身就不太在意这些,倒是可以拉拢过来。”商户不比官家,禁忌规矩会少很多。 何云旗见她是真心真意做事,心中感激又佩服,“这样甚好,我也认识几位开明的夫人,等时机成熟了就上门问问,这件事对于我们女子来说是见大事,也不能就我们自己去做,应该让更多开明的人了解到事情的意义。” 自己在圈子里玩儿,永远不会玩儿出什么成绩来。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贾太太就告辞离去。 何云旗却没有着急走,而是将郭玲叫过来问:“郭玲,我想问你一件事。” 郭玲说:“大小姐尽管问。”她还是后来才知道何云旗是个姑娘家的。 何云旗道:“你的情况我大概也了解了一些,而且我也跟你师傅了解了一下,你在刺绣上天赋一般,所以我想着,与其在不擅长的领域庸庸碌碌一辈子,不如另辟蹊径。韩掌柜要培养你的事情你大概也能猜到一些,若是能学到韩掌柜的一些本事,你们姐妹就衣食无忧了。” 郭玲静静地听着,闻言笑道:“韩掌柜的确非常照顾我,我很感激大家。” 何云旗笑道:“你自己不觉得委屈就行,以后若是可以的话,这间绣坊大概就要交给你来管理了,你也知道,我们绣坊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绣坊,我还想会天下的女子们做一些事情,你愿意帮帮我吗?” 郭玲连忙答应:“当初大小姐帮了我们姐妹,我也非常愿意帮助其他的女子的。” 何云旗满意地点点头:“那既然如此,我就交给你一件差事。”说着,将一张纸递过去:“这是我这几天琢磨的‘说帖’,你拿去找人印刷五百张,需要的钱跟韩娘子要就是了。” 郭玲接过来,道:“大小姐放心,我一准将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其实这些事情韩娘子做起来更顺手,但韩娘子不仅要忙绣坊的事情,还要管着后院的一帮女子,实在分身乏术。说起来,郭玲还是韩娘子推荐过来的,别看这姑娘不过十岁出头,但做事干净利索,从不拖泥带水的,过不了几年就能独当一面了。 所以,两个人都愿意给她机会。 没过几天,郭玲就上门禀告说,说帖都已经印刷完了。何云旗随意拿起几张看看了,印刷的挺清楚的,而且价钱也不高,算得上物美价廉了。 这边厢,贾太太也联系了几个富家太太,有的捐了一些银子进来,有的干脆煜进来做了理事。对此,何云旗是摆手欢迎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等所有的东西及人员到位后,杭州天足会就正式成立了。 自从杭州天足会成立之后,就在杭州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老百姓们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这是缠足是女子们的传统,如今放开天足,就等于是果着上街,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情。而有些人却觉得是一件好事,朝廷前几年已经颁布了禁止缠足的法令,但在下边并不怎么能推行开来,像江浙一带还是比较开明的,但真正能接受这个法令的也只是一小部分,更遑论贫困偏远的地区了。 何云旗明白,一种新思想都是先由一小部分接受并传播开来,才能渐渐让所有人接受,这件事就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能操之过急。 对于缠足一事,其实下边老百姓比上层的官家贵女们更能传播开来,因为她们还要担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并不像大家闺秀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所以,何云旗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乡下农家里发说帖。 贾太太家开办了一个很大的剿丝厂,为了省钱就将剿丝厂办在乡下,不仅能就近收蚕丝,乡下的地也便宜,从十里八乡雇来的女工也很便宜,于是她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剿丝厂派发说帖,还派人去厂里趁着休息时间分说放足的好处。 其实,好处谁都知道,只是乡下女子更拘谨,有心却不敢跟封建礼教对着干,见何云旗派来的几个娘子都是天足,而且个个都是健步如飞,她们这些裹过足的人只能在后边颤颤巍巍地跟着,人家都跑了好远了,她们还在原地挪动。 以前她们见了这种天足的女子,肯定是要嘲笑一番的,可如此一对比,就有些相形见绌,自己畏畏缩缩的,天足女子却神采飞扬的,根本没有可比性。 经过几个娘子的不懈努力,真有几个女工将足放开了,放开裹了多年的小脚,那滋味爽的要飞起。 人们都是从众心理,有一个如此做了,就有第二个跟从者,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三分之一的女工放开了天足。 对于这个成绩,何云旗还是很满意的,只要有人接受,那就说明这个做法是正确的,她不怕速度慢一点,她怕的是做无用功。 其实这三分之一的女工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的,能出来做工的最小的也有十四岁,过几年就要出嫁了,若是一双天足是要被婆家嫌弃的,所以来自家庭的压力是最重的,其次才是邻里街坊异样的眼神。 不过,虽然在何云旗看来,剿丝厂的女工工资并不高,但在乡下却算的上高薪了,这部分薪水一大部分被拿去贴补家用和家中的哥哥弟弟,只有一小部分能留下来自己攒着。所以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们把着家里的经济命脉,就算父母再不满,也只能接受。 至于婆家,娶进来一个能挣钱的财神娘娘比什么三寸金莲更重要,只要想想这些女工都是带着财进门的,也不得不咽下心中的不满。 更何况,乡下人更注重实惠,什么肥软秀的品质都比不上能操持家务,养家糊口重要。 何云旗曾读过李渔的《闲情偶寄》,在书中公然声称,女子的缠足就是为了满足男人的性·欲,每每想到这个,何云旗就暗暗作呕。 中国文人们先不说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不过只要有风流一条,就能得到一个“风流才子”的称号,然而,在何云旗看来,什么“风流才子”说是下流才恰当。而且中国的文人们打斗跟娼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然也不会有苏小小墓在西湖边上千百年前矗立着,还被各朝各代的文人凭吊。 连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马皇后,因为有一双大脚而被人嘲笑了几百年。这些酸腐文人也不用脑子想想,若是裹了一双小脚,能跟着洪武帝南征北战嘛! 第100章 改变 想到马皇后,何云旗突然又有一个主意。 其实说帖在乡下的作用并不大,因为好多人不识字,就算写的再通俗易懂,她们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还不如用乡下人最能接受的方式来做这件事。 于是,何云旗将自己关起来一个多月,终于写出了一出戏,说的就是马皇后凭着一双大脚帮朱元璋打下江山的事情。 等写完了戏文,何云旗又找了一个戏班子在过年前紧急排练了出来。 何家还在孝中,不能宴请宾客,于是贾太太就在过年的时候请了杭州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太太们,共同欣赏了这一出戏。果然,戏文的威力要比印在说帖上的文字要生动的多。 还有人笑道:“看来一双大脚也是有好处的,不然花木兰、红拂女、梁红玉这些女子们,如何上战场杀敌,如何能辅佐夫君。” 也有人说:“这类的女子到底是少数,女子还是要以娴静为要,在家侍候公婆,养儿育女才是正理。” 此话一出,立即就有人反驳:“这话可不尽然,看看满清的姑奶奶,哪一个是裹过足的,不说远的,就说我们大清的孝庄皇后和慈禧老佛爷,不仅能养儿育女,在关键时刻也能力挽狂澜,可见女子并不必男人低一等,为何男子不用裹足,女子却要将双脚束缚起来,只能在后宅里打转?” 这一番话说话来,倒引得几个女人沉思起来。她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女性长辈裹起了小脚,当初也是疼的撕心裂肺,不过这些年下来也就慢慢习惯了,躲在后宅里相夫教子,跟小妾斗智斗勇,根本不用走太多的路,就算是上山进香,也是坐着肩撵上去的。 自然了,身体的一部分被长年累月的迫害着,身体状况也不会多好,渐渐的,就比男人羸弱了。 难道当初男人逼迫女子缠足,是怕女人比男人强? 有了这个怀疑,再给家里的女孩裹脚就没有之前那么坚决了。朝廷的法令她们也知道,只是别人没有执行,她们也不愿意做出头的锥子。 这些夫人太太们出来赴宴大都会带上家中的女孩们,有的女孩岁数小对这些懵懵懂懂的,有些正准备裹足和一些已经裹上的,乍一听说朝廷还有这个法令,如同拿到了圣旨,家中嬷嬷再给她们裹足的时候,就拿出这个法令压人,连家中大人都无可奈何。 已经裹了一阵的再放开,脚总每天天生天长的好看,但却比畸形的小脚要好看的多。她们心中也是欢喜的。 何云旗无法知晓深深庭院中的女子有多少放开了束缚天性的小脚,但乡下的成绩是可喜可贺的。贾太太家的剿丝厂有好几个,天足会的人轮番去各个剿丝厂去做工作,几个理事也不落人后,纷纷派人去自己的工厂、庄子上做工作,成绩斐然。 何明哲也听说了自己女儿在外边做的事情,大加赞赏了一番:“这件事做的不错,天地生万物,万物分阴阳,人也分男女,男女分工不同,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何云旗道:“我也是如此想的,谁又比谁低贱呢?我一想到当初那些男人们为了自己一己私欲,而迫害无辜的女子,我心里就觉得堵得慌,若我的绵薄之力能改变一些现状,也不算白白活一场。” “你要做什么事情我不拦着你,不过要注意你自己的安危,别将自己置于险地。” 自从何云旌去了日本之后,何明哲吩咐她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要注意安危。 何云旗还要照顾家人,自然不会将自己置于危墙之下的。 自从从学堂毕业之后,何云旗的日子过得比上学的时候还要充实,以至于跟江千山的联系都少了,每次都是江千山写了信,何云旗好久才会回一封,引得江千山非常的不满。 不过他的不满都不过是个人微不足道的小情绪罢了。 这一年,从开年起,就非常的不太平,不是这里起义,就是那里革命,连杭州城里都动荡不安。 何云旗见外边时局不好,就让绣坊里的人关紧门户,不是必要的事情最好不要出门。而她自己,也应何明哲的要求,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就算必须要出门,也会带上一队随从。 这一年的农历八月,刚过了中秋节,连剩下的月饼都没有吃完,武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革命党人在武昌发起了武装起义,这些年全国大大小小的起义都没有断过,但都以失败告终,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革命党人胜利了。 随即,起义军成立了湖北军政府,时任暂编陆二十一军统领的黎元洪被推上了湖北军政府都督的宝座。 此后,就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在武昌起义胜利后短短两个月内,湖南、广东等十五个省纷纷宣布脱离清政府独立,浙江也在十五个省之内。 整个江南地区人心惶惶,临近年底,人们连准备过年的心思都没有了,人人都躲在家里,偶尔还能听到外边零星的枪声。 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隆裕太后率宣统皇帝溥仪在养心殿正式发布清室退位诏书。 第二年,还没有出正月,袁世凯在北京就任中国民国大总统,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 杭州城里的遗老遗少整日里哭丧着脸,祭奠着往日的辉煌帝国。而对于何家来说,却是一个新的开端。 首先是何明哲,他以前早清政府任职,但却在清政府最后的几年在家丁忧,事情发生后,他就带着女儿儿子在家带着,从不出来走动,所以受到的冲击最小。而且他的官职并不高,并没有在意他这样一个小喽啰。再者,说是新政府,但新政府里的要员还有一部分是原来清政府的官员,所以,除了剪掉了脑袋后边长长的鞭子,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改变。 不过对于何云旗来说,变化就太大了。以前的清政府女子不能随意出门,中华民国了,女子也可以随意出门了,而且当初孙中山任中国民国临时大总统的时候,下达了《令内务部通饬各省劝禁缠足文》,通饬各省一体劝禁妇女缠足,这一文件让她们的工作更好做了。 也因此,何云旗更“野”了,整日整日泡在天足会里不着家。最让何明哲头疼的是,何云旗已经十六岁了,等过完七月的生日就要十七岁了,都算得上大龄姑娘了,然而人生大事却没有着落。 这些年,虽然何云旗一直躲在幕后,但名声还是传了出去,有一些“门当户对”的人家听说了她如雷贯耳的名声,早就将她剔除了儿媳妇的名单之外,有一些人家倒是看上了何云旗,但目的却并不单纯,有的是看上了何云旗的本事觉得能帮着他们家挣钱,有的却是看上了她身上丰厚的嫁妆。 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何云旗手里握着亲娘翟氏和姑母何惠馨的嫁妆一事在杭州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她就像一块新鲜的鲜肉,引得群狼环伺,眼睛都绿了。 为了女儿的婚事,何明哲觉得自己头发都白了几根,但见女儿却大大咧咧满不在乎,他只能摇头叹息。 或许是在惠绣坊跟那些苦命的女子待得时间久了,对于嫁人生子这种事并提不起什么兴趣,还有一丝淡淡的厌恶。 当她发觉自己有这种情绪的时候,急忙命自己清醒过来。并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不幸的,至少她的父母还有秋姐姐夫妻,都算是婚姻美满的典范,虽然其中一方离世了,情谊却没有因此而消散。 说起逝世多年的秋瑾,何云旗又是一声叹息。 秋瑾的墓在西湖西泠桥西侧葬的不到一年就被人告发,无奈迁回绍兴城外,而后丈夫死去,婆家人又将她迁回湖南湘潭韶山,与丈夫合葬。听江千山说,又迁葬长沙岳麓山,这已经是第五次迁葬了。 好在有丈夫陪伴在身边,她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几次说亲受挫后,何明哲也明白了,当初决定让女儿走了一条不同路,现在的婚姻也不可能再循规蹈矩地找了,因为女儿站的高度不是随便一个男子就能匹配的。 如此一个优秀的女儿,何必再逼她去过一个碌碌无为的人生呢。 没了婚姻这条枷锁,何云旗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自在,事业也蒸蒸日上。虽然城里出现了对她不利的谣言,但当事人并不当成一回事,传过也就过去了。 当然也有一些轻浮的子弟,时不时会在惠绣坊前边晃悠晃悠,因为惠绣坊只招待女客,所以他们只能在门外伸着脑袋往里看,然而并不能看到什么,因为何云旗都是在后院里办公的,他们又没有长千里眼,自然是看不到的。 何云旗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探头探脑的人,不过在她眼里,这些既不上学也不去做正事,只会堵着门偷看女子的男人,是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她能看得上才怪。 如是几次,这些人见何云旗并不搭理他们,连撵都不带撵的,直接无视掉,显见是把他们当做空气了,也渐渐失了意趣。 第101章 相请 如今何明哲没了官职,赋闲在家多年,平日里读书练字,或者自己跟自己下棋,日子倒是惬意的很。反正他家有产业,做个富家翁也不错。 但有人却并不想看到他过清闲日子,这个人就是陶氏。 当初答应给人做继室,一方面是何明哲英俊儒雅,一方面也是他做着官,嫁过来之后就是官家夫人,若是不嫁给他,以陶家的的家世背景,最多能嫁一个跟陶弼差不多等级的人家,家底也不能跟何家比。 何明哲丧父丁忧是规矩,除非皇帝夺情起复,否则别管你多大的官,都得老老实实守孝三年。原本何明哲受27个月的孝就行了,但所有官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走了自然会有别人来顶替。等何明哲受完孝,他的同知之位早就给别人当了,总不能将别人撵走自己继续当吧。 所以,何明哲有大半年在候缺,一开始他还找找原来的同僚,打听打听消息,后来局势越来越复杂,他索性闭门不出。 等民国成立后,他以前的同僚摇身一变成了新政府官员,只有他什么都不是。 这下子,陶氏着急了。 以前靠着同知夫人的名号在外边应酬的时候不算是最威风的,但也有人奉承着,现在成了白身,不说她,就是何家都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她又如何抖官夫人的威风? 于是,她就开始撺掇何明哲出去走走门路,就算能捞一个小官职,不说她出门赴宴,就是她儿子说亲也好说啊。 自从何老爷子逝世陶氏装了一回病,夫妻两个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何明哲不理解为什么妻子如此在意身外之物,而陶氏不理解为什么丈夫任由何老爷子偏心不为自己的儿子考虑? 两人思想的高度不一致,陶氏又使了一个昏招,彻底将何明哲惹恼了:这个时候说自己病了,打的不仅是他的脸,还有老父亲的脸! 陶氏还是见何云旗将丧礼办的井井有条,才醒悟过来:人家自己就能将事情办的体面漂亮,你想拿捏人家也得能拿捏的住。 等她幡然醒悟过来,再想插手家里的事情就发现再也插不进手来了,各个紧要的地方都只听何云旗的。而后,连一些小事情都不用她管了,若是她发脾气,何云旗就堵她:“我看母亲之前病的连床都起不来,可见病的厉害,母亲就好好养着,这些琐事我让人管着就行。” 说的每一句都似乎在关系她,可每一句都是冷冰冰的没有温度。几年下来,陶氏在家里彻底成了闲人,衣食无缺,但却没有威严。 内里没威严无所谓,但面子却至关重要,她前两天出门赴宴,就听她们讨论着新政府,而她却只能坐着听着,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显然已经成了两个圈子。 何明哲现在正值壮年,若是现在不拼搏,过了五十岁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所以,陶氏已经跟何明哲闹了好些天了。 “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夫人又跟老爷闹了一场。”何云旗一进家门就听到小丫头来报。 何云旗笑笑,她这个继母就是功利心太强,也不看看现在混乱的局面,就让父亲去趟这趟浑水,这不是将他父亲往死里推嘛! “老爷怎么说?” 小丫头道:“老爷还是那个态度,夫人叨叨了一会儿就走了。” 自从何老爷子去世后,夫妻两个就分居了,陶氏还占据着正院,而何明哲则搬进了听雨轩。陶氏一进听雨轩就浑身不自在,所以鲜少不会进去的。 何明哲是个正人君子,从来没有过妾室,也不会跟丫鬟们调笑,更何况还在孝期,,所以她到不担心弄出什么小星庶子来。 何云旗笑笑:“这事你不用管,老爷他自有分寸。”何明哲可不是一门心思要钻营的人。更何况,做个富家翁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过得自在。 她以为事情就如此过去了,谁料有一天却有一帮陌生人上门了,跟何明哲在书房里不知道说了什么,谈了大概有半天时间,那帮人才客客气气地走了。 陶氏心中忐忑,不停地派小丫头去打听消息,小丫头知道何家的规矩,不得随意打听主子们的事情,尤其不能去书房打听。可陶氏非不听,小丫头暗暗翻了个白眼,然后躲到二门处跟看门的婆子磕磕瓜子,看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去汇报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陶氏不知道小丫头在敷衍她,在后宅里焦急地拧的手帕都要烂了。 而书房里,何云旗第一时间就来了。是何明哲命人将她请过来的。 “父亲,刚才那帮人是谁啊?” 何明哲说:“是北京政府的人。” 何云旗问:“我们似乎跟北京那边并没有认识的人,他们怎么找上父亲的?” 事到如今,何明哲也不再隐瞒女儿,“你附近曾经救过现在的袁大总统,我想着恐怕是为了报答之前的救命之恩吧。” 然而,这个理由似乎也说不通,袁大总统在没做大总统之前,就已经是一手遮天了,若是想报答他们早就报答了,怎么会拖到现在这个时候? “他们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企图?”若是没有其他企图,何不当面报答救命恩人,而报答救命恩人的儿子呢?就算是报答救命恩人的儿子也说的过去,但他们何家都几乎要忘了的事情,他又何必再翻出来? 或许是为了营造自己知恩图报的好形象? 父女两个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所以然来,于是何云旗问:“父亲的意思是什么?” “其实我现在心中也不太确定,这其实是一个机会,但现在袁大总统似乎有些专断。”这就是说,袁大总统虽然现在身在高位,但行事作风却与民主相悖,似乎并不会走的长远。 “那就称病别去了。”何云旗当机立断。 何明哲摇摇头:“之前那帮人,态度有些强硬,似乎,不能拒绝。” 何云旗沉默了,这哪里是礼贤下士,这是逼着人给他效力啊。 何明哲道:“看来这次是拒绝不了了,那我就去吧。” 何云旗眼里噙着泪,父亲都是为了他们,才不得不向强权低头的,“那我陪父亲一起去。”一家人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何明哲拒绝了:“如今时局不明朗,不过也能猜到北京现在并不安全,你就留在家里吧,我走之前将家丁都留给你,你好好保护你弟弟。” “那怎么行,还是父亲将人带在身边吧,以防万一。” “不用了,那帮人说到了北京,就会给我安排几个护卫,放心吧。” 何云旗问:“父亲是什么职位,怎么还有护卫?” “那些人手袁大总统知道我对经济方面比较熟悉,所以想让我做什么全国经济委员会的秘书长,但被我推了。”全国经济委员会有常务委员、秘书长等职位,一上来就身处高位,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何云旗点头:“何该怎样,横竖我们不做出头鸟,那父亲最后选了什么?” 何明哲道:“全国经济委员会下边有一个蚕丝改良委员会,我自请去做个委员,不过那帮人说他们做不了住,还得院大总统决定。” 蚕丝改良委员会顾名思义,就是跟蚕丝相关的,这一方面他最熟悉。 其实何云旗想让父亲选一个冷清的部门,不说做出什么大的业绩,能保平安才是头等大事。现在见父亲已经选完了,也不再多说,带着秋香、书墨去给他收拾行礼了。 既然事情已经决定了,何明哲还是去通知了一下陶氏。陶氏听说丈夫要重新做官了,顿时喜上心头,“这可是大喜事,咱们走之前还是要请亲朋好友都来庆祝一番,还有行礼物品现在也要收拾起来了。对了,现在已经改朝换代了,我哥哥的事情就算勾销了吧,老爷要是有机会也给我那个不成器的哥哥找个事情做,好歹那是我的娘家。” 陶氏是真的高兴,一开口就将真心话说了出来,等看到丈夫的黑脸之后,才意识到了自己说秃噜嘴了。 何明哲黑着脸说:“也不用宴请亲朋,一两天我就走了。现在不知道北京局势如何,这次我谁都不带,我自己一个人去赴任。” 陶氏的心情可算先从将心抛到天上,然后再摔打地上,摔成八瓣,“那怎么成!我要不去,谁替你跟你的同僚的夫人们交际!”然后脸色一变:“难不成你有了别人!” 何明哲气得直翻白眼:“你胡说什么!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就留在杭州!”然后甩袖而去。 气得陶氏跌坐在床上只哭,她心心念念盼了好久,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让她如何甘心! 如今飞柳已经嫁给了外院的一个管事,在陶氏身边的是一个叫小鱼的丫鬟,是个最会奉承人的。 “夫人快别哭了,老爷做官可是个好事。老爷不然您去也是心疼您,奴婢听说北京离我们可远了,又是坐船又是坐车的累着呢,而且奴婢听说那边的女人都大手大脚的,嗓门大得很,一张口都能将人吓得跌坐在地上呢。” 第102章 安插 一番话说的陶氏破涕为笑:“胡说什么呢,你说的是老百姓人家的女子,官家夫人都是懂礼的,怎么们扯着嗓子喊。” 小鱼笑嘻嘻地说:“夫人说的是,是奴婢见识短浅了。我还听说她们都说官话呢,夫人又不会说官话,跟那些夫人们坐在一起,您听不懂官话,她们听不懂杭州话,岂不是尴尬?夫人要是留在杭州,那也是杭州城了的头一份,谁还不恭维着夫人您?” 陶氏虽然醉心权势,但骨子里却是自卑的,想想到了北京之后,满大街都是大官家的夫人,那她岂不是只能去恭维别人,而不是别人恭维自己?再想想,一大帮人坐在一起说官话,只有她一个人听又听不懂,说又说不通,那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与其做凤尾,不如做鸡头。 想通了此关节,陶氏对上京这件事也没有起初那么热衷了。 小鱼悄悄跟书墨说了这件事,书墨转头跟何云旗说了。 此时,何云旗正最后一遍清点着何明哲的行礼,闻言笑了笑,“让小鱼继续盯着,夫人有什么动作速速报来。这次她做得好,你去那几两银子给她。” 书墨笑道:“小鱼她知道大小姐你要打赏她,她早就跟我说了,这是她分内的事情,不敢再收大小姐的赏。” 何云旗笑道:“她倒是机灵,既然如此,你将我新作的点心给她送一盘,全当是我的谢礼了。” 书墨答道:“好嘞,小鱼她早就垂涎大小姐做的点心了。” 是的,小鱼就是何云旗派在陶氏身边的“卧底”,说是“卧底”也不尽然,就是让小鱼在陶氏脑子糊涂的时候劝一劝,若真是劝不了就再通知她。 第三天头上,何明哲就当着那帮人走了。 何明哲只带了几个用顺手的人,剩下的人全留给了何云旗,让她随意调遣。 其实,何家事事都有例可寻,只要按部就班,就不会出乱子。于是,何云旗只是将管事们叫来说了几句,就让人都退下了。 倒是陶氏想借着这次的事情将管家大权抢过来,只是何明哲走之前就已经跟所有人说了让何云旗管家,她若是这个时候抢权,恐怕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不过到底心中的欲望占据了上峰,“你要管那么多的产业,家里的小事就由我来管吧。” 何云旗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管的,夫人尽管享福就是了。” 一句话将陶氏堵得肝疼,却奈何不得。 何云旗没担忧多久,何明哲就送了一封信回来,信上说,袁大总统觉得她只做一个普通的委员是埋没了人才,就让他做了主任委员,算是蚕丝改良委员会最高的官员了。 等到消息的陶氏,到底在家大办了一场,几乎将杭州城所有有头有脸的夫人太太们都请了一个遍。与此同时,何明哲是袁大总统亲自任命的官员的消息也传了出去,这下子几乎所有想请的人都到了。 何云旗也不想太过拂她的面子也就同意了,让账上的人随她支取银子。 陶氏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起路来都带着风,红光满面地跟捡了银子一样。到了宴会那一天,何云旗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虽然同意陶氏办宴会,但并不表示她会参加。 陶氏办宴会的目的,不过是想重返杭州城官太太圈子,对何云旗参加不参加并不是很在意。 到了这天,陶氏可算是过了一把当家做主的瘾,将下人们都指使的团团转。下人们心有怨言,但大小姐已经说了,将这件事办好了,她有赏,所以对于陶氏的颐指气使也只能忍下了。 这次不仅来了夫人太太们,还有一些未出嫁的小姐们。她们打算的挺好,想让家里的女儿跟何云旗搞好关系,说不定以后也能将自家人调进北京。但何云旗的名头太响,一些自持身份的小姐们不屑于跟何云旗打交道,现在见何云旗不在家,倒是避免了彼此的尴尬。 蔡夫人陈氏是陶氏的姑表妹,蔡夫人的母亲是陶氏的姑母,两个人也算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对于陶氏,蔡夫人心中也是负责的很,她家境比不上陶氏,后来嫁的也不如陶氏,心中酸溜溜的不愿意看陶氏平静的表情下得意的神色,所以前些年并不怎么上何家门,后来听说陶家倒了大霉,陶氏也被夺了管家大权,她还在家里高兴了好久。 谁知道不过几年的时间,竟然又让陶氏翻了身。她在家气得连摔了好几个杯子。原本陶氏送帖子她是不打算上门的,但她丈夫蔡浩却逼着她必须来。蔡浩以前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吏,自新政府成立后,走了别人的门路也当了个新政府的官员。但依旧是最底层的。 那是袁大总统啊,在大清的时候,那就是皇帝一样的存在啊!就算不能跟袁大总统搭上关系,但跟袁大总统器重的人是姑表连襟,说出去也好看不是? 蔡夫人憋了一肚子的气上门了,若不是为了丈夫,她才不会上门呢。 见陶氏跟这个夫人说几句,跟那个太太笑两声,心中又嫉妒又愤恨。 听到身边的太太们正讨论何家的大小姐,她眼珠子转了一转,计上心来。 等宾客都走了,蔡夫人却端坐着不走。 陶氏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就带着她去了正院。 一进大厅,就看到厅里放着一尊上好的玉观音,蔡夫人满口地称赞:“这尊玉观音真漂亮,我在门口的时候还以为是佛光呢。” 陶氏每见一次这尊玉观音,心就堵一回,见蔡夫人夸赞,只笑笑不说话。 等上了茶两人分宾客坐了下来,蔡夫人说:“我听说家里都是何家大小姐在管家?你也还年轻呢,怎么就光自己享福,让一个孩子去做这些事情呢?” 陶氏笑道:“都是云旗这个孩子孝顺,看我身体不好,就将事情都揽了过来,都是她的孝心。” 蔡夫人心中鄙夷,当谁不知道她是夺了权的,现在到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搪塞人,这红光满面的,谁相信她有病! “那你这偷懒也偷的时间长了,不说别的,大小姐岁数大了,合该你这做母亲的给她张罗婚事,难不成让一个姑娘家自己给自己张罗亲事?就算不想着大小姐,也也要想想云泽啊,他年级也不小了,这个时候说亲事刚刚好。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是大姑姐管家,哪家小姐会嫁进来?” 不得不说,蔡夫人的一番话说进了陶氏的心里。陶氏并不在意何云旗的婚事,也知道何云旗的婚事不是她能做主的,但何云泽却是她的命根子,她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打算。 见陶氏端着茶碗却不喝茶,蔡夫人就知道这番话起了作用。她抽出帕子在唇边按了按,笑道:“表姐忙了一天也累了,我就不多打扰了,这就家去了,得了空再陪表姐说话。” 陶氏嗯了一声,让小丫鬟将人送了出去。 蔡夫人受了怠慢,心中有气,脸上还是笑盈盈的。出了何家大门,就哼了一声:“从小就会装相,我倒要看看你跟那个厉害的继女如何打官司!” 此后,蔡夫人就隔三差五地上门,美其名曰陪表姐说说话。 在说重要的话的时候,蔡夫人都是将丫鬟们都撵出去的,所以丫鬟们并不知道两个人在房间里嘀咕什么。 小鱼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几次,什么都没有打听到,她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报到何云旗那里,何云旗也摸不着头脑:“继续盯着,别引起夫人的怀疑。” 蔡夫人宅斗经验丰富,更是懂得隔墙有耳的道理,小鱼又偷偷听了几次,无奈并听不到什么。 表姐妹两个密谋了许久,就开始行动了。其实也无非是安插人之类的,这些计谋在何云旗眼里就是小儿科,所以也并不在意。 陶氏先是让蔡家一个亲戚进了何家最大的一个商铺做管事,然后又再家里提拔了一个不受何云旗不中用的曲婆子做了住院的管事婆子。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所以何云旗也没有太放在心里。 这两个人一上位就上下蹦跶,何云旗抓了一个把柄就将人拽了下来。陶氏气势汹汹地来质问,何云旗就将证据亮了出来,“夫人看看,这两个人不过做事几个月的时间,贪的银子可不少,难道夫人觉得我何家的银子就应该养这些蛀虫?” 陶氏看着清晰明了的证据,脸黑如锅底,这两个人做的事情都是她指使的,现在何云旗如此做,那就是啪啪地打她的脸。她理亏,只好强忍着气回去了。 秋香道:“夫人这个样子,恐怕还会有动作。” 何云旗并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书墨也是生了一肚子气:“夫人这是做什么,这些都是何家的银子啊,让下人们贪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何云旗和秋香相视一笑,这个姑娘想的如此单纯,这种敢明目张胆做事的人,身后都有靠山,他们所做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主子们指使的,当然了,也有私心。 第103章 两家提亲 见何云旗三两下就把陶氏的人手给弄了下去,蔡夫人暗骂其无用,而且还折损了她一个管事。不过她想来是看不得陶氏过的日子爽的,于是又献了一计,“你家大小姐今年都十七了,你可着全杭州城看看,有哪家的姑娘十七了,不说没嫁人,连个婆家都没有,成什么体统!你是她母亲,这婚姻之事就应该你来操持,知道的说姐夫心疼孩子,不知道的肯定在背后戳你脊梁骨,骂你后母心肠歹毒呢。” 陶氏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关于何云旗的事情却不敢大包大揽,“老爷跟我说了,大小姐的婚事他自己会去找,不用我插手。” 蔡夫人道:“这种婚姻大事男人家怎么知道?他们也就看着外边光鲜,可后院的婆婆小姑子,妾室通房丫头的,他们又如何得知?这女儿家嫁人啊,功成名就自然欢喜,可家常过日子还是要跟柴米油盐打交道的。要我说,你作为母亲,若是能给大小姐找一门好亲事,姐夫回家来也高兴不是?姐夫要真能找到合适的,也不会让大小姐蹉跎到现在了。” 陶氏还是摇头,“这个我可不敢做主,我们家的这位大小姐,主意大着呢。” 蔡夫人知道这事儿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成的,于是又说了两句就起身离去。 几天后,蔡夫人又上门了,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何云旗身上:“外边都传呢,说你家大小姐将来是要招婿上门的,这事是真是假?” “这是怎么说!”陶氏道:“我们家可从来没有过这个打算,这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蔡夫人说:“外边的人都在传呢,不然你家大小姐怎么这么大了还不嫁人?若说嫁出去赔一副嫁妆也就罢了,可若是招婿,那可跟家里的儿子一样,以后要分家产的。” 这话一下子说进了陶氏的心里,她自己的儿子比何云旌小好多岁,而且何云旌是长子长孙,自然会分的大部分的家产,若是还有别人再分一杯羹,能到她儿子手里的产业恐怕会更少,这是她最怕的,不然也不会因为何老爷子将私房给了何云旗一半而闹了一场。 见陶氏端庄的面孔有了裂痕,蔡夫人再接再厉:“所以啊,这女儿家还是嫁出去的好,若是能嫁个高官,还能拉扯弟弟呢。” “我家老爷是个要面子的,又怎么会拿女儿换前程,这话你别再说了。” 蔡夫人暗自里撇撇嘴,说的冠冕堂皇,刚才一说分家产,脸色都变了呢。她连忙捧起一盏茶,笑道:“这不是咱们姐妹两个说私房话嘛,出去了我肯定什么都不会说的。” 陶氏咬咬唇,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女儿家的花期本来就很短,若是过了花期再找婆家恐怕就不好找了,你也帮我出去打听打听,只要门当户对,孩子也上进,我就跟我们老爷提。” 蔡夫人心中乐开了花,就不信坑不死你! “这个自然,我回去就打听打听,大小姐这般家世,这般相貌,还有丰厚的嫁妆,恐怕表姐家的门槛都要被人磨破了。” 蔡夫人出了门就将何家大小姐要说亲事的事情宣扬了出去,这几年也不是没人给她说亲事,一来何家在孝期,虽然何云旗的孝期只有一年,但何明哲和陶氏的孝期确实二十七个月,没得人家孝没守完,你就上门提前的。等出了孝,又正是时局动荡的时候,有几家觉得何云旗有 本事能撑起来的,又嫌弃何明哲身上没有一官半职。有几家直接跟何明哲提的,何明哲又觉得那些子弟太过平庸,有出息的何云旗又看不上,这才拖到现在。 可现在不一样了 ,何明哲刚被袁大总统亲自任命为蚕丝改良委员会主任委员,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这时候不巴结更待何时? 于是,没几天,何家的门槛真被媒人磨低了一些。 有几家还真是不错,陶氏有些拿不定主意就请蔡夫人上门商量一番。 蔡夫人拿到单子后,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她也有一个小女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正是说亲的年纪,可能说的人家跟他们家都差不多,哪里有何云旗的选择多,看看上门的名号,不是省政府委员家的公子,就是镇守使要娶妻,别说让她挑了,就是只要有一家像样的,她都高兴地睡不着觉。 “我看这几家都挺好的,不过最出众的就是黄委员的公子和周镇守使了。黄公子据说人才相貌一流,而周镇守使可是镇守一方的大官。不管哪一家,大小姐嫁过去都不会委屈的。” 陶氏道:“就是都好才无法抉择,要不我给我们老爷写封信问问她的意见?” 蔡夫人笑道:“你看你就是没有经验的,若是你跟姐夫说了,可大小姐不同意怎么办?不如让大小姐自己选,选不中咱们再找别家,若是选中了岂不是表姐的功劳?” 陶氏仔细琢磨了琢磨,觉得这个主意挺好,若是贸然给老爷写信了,老爷同意了何云旗没看上,那恐怕这个继女要在家闹得天翻地覆。如是她自己选中了,就算是老爷没看上,也怨不着自己不是? “你这个主意不错,只是我们是女方,要是提出见面,会不会不够矜持?” 蔡夫人道:“这个有什么,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现在是民国了,不是提倡什么婚姻自由嘛,找个机会碰个面就是了,谁也不会说什么的。”更何况,你家大小姐天天抛头露面的,又有什么关系。 于是,没过几天,何云旗在惠绣坊的时候,就听书墨着急忙慌进来报:“我们绣坊被一队士兵包围了!” 何云旗震惊,“怎么会被人包围了?我出去看看!”不会是她们做的事情惹恼了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吧? 等何云旗着急忙慌地出了门,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何云旗并不认识眼前的人,但见他带的士兵,就知道官职不会低,于是上前行了一礼,“阁下来我惠绣坊有何事?” 马上的周龙用鞭子指指她身后的绣坊问:“这是你的产业?” 何云旗不知其意,不过还是如是回答了,“这是我姑姑的嫁妆,我带她做管理。” 周龙倨傲地嗯了一声,说:“过几天我会命人上门求亲。”然后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走了。 剩下何云旗站立在当场呆若木鸡。 “书墨,他刚才说什么?” 书墨说:“那人说要上门向小姐提亲!” “什么!”何云旗震惊地差点跳了起来:“我都不认识他,他提哪门子亲啊!” 还是秋香比较冷静:“这事恐怕不简单,小姐还是先查清楚的好。” 何云旗点点头:“你说的对,快让邢叔去查查。” 她所说的邢叔就是何老爷子当年留下来的人,打探消息能力一流,不过一天的功夫就打听清楚了,“是夫人与人说,要给大小姐找婆家,最后取中了省政府委员黄委员的公子,还有一位就是昨天大小姐遇到的杭州镇守使周龙。” 何云旗冷笑数声:“这又是有人挑拨吧。” 邢叔说:“还是大小姐慧眼,挑拨夫人生事的就是夫人的表妹,嫁了姓蔡的人家。” 秋香说:“之前小鱼也跟小姐说过,蔡夫人隔三差五地上门,还跟夫人躲在房里嘀咕,原来是为了这事。” 书墨更是气得不行,“老爷刚走没几天,夫人就开始作妖了!” “书墨,别胡说八道!”秋香训斥道,虽然陶氏时不时地生事,但毕竟还是主子,怎么能这么说主子呢。 何云旗已经冷静下来了,“那个姓周的昨天在门口如此说,我估计这两天陶氏就会有下一步动作了。” 书墨问:“那怎么办?”声音里透着焦急。 何云旗笑了,她这个丫鬟虽然做事不如秋香,但最是忠心耿耿为她着想的,“你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敢算计我,我也让她知道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惹得。” 果然不出何云旗所料,第三天头上,周龙就派手下的官兵上门了,虽然是抬着聘礼来的,但他手下的人都跟土匪似的,倒吓得陶氏有些不敢出门。 提亲这件事,要么是找个相熟的夫人代为提亲,要么是外边的男人们来定,周龙是泥腿子出身,也不懂这些礼节,直接带着手下上门了。陶氏在后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出去接待吧似乎没有女婿跟丈母娘谈婚事的,若是不出去吧,外边那帮人如狼似虎的,得罪不得。若是派个管事去,又说不过去,正在屋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就听小鱼一溜小跑进来:“夫人,不好了,黄家也派人提亲了!” 这下子,陶氏真的傻眼了,怎么两家赶到一块儿去了,这该怎么收场! 不等她想到好的应对方法,另一个小丫鬟也飞奔来报,“夫人,不好了,两家在门口打起来了!” 陶氏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还是小鱼伸出手来扶住了她。 陶氏心中哀嚎:完了,这下子真完了! 第104章 出走 黄家是听说了周龙上门提亲,这才赶紧收拾了一些礼品上门了。 黄夫人听说了何云旗被人提亲的事情,心中非常不乐意,她觉得何云旗太过招蜂引蝶了,虽说一家女百家求是好事,但在婆婆的眼里,就有些不检点了。耐不住儿子喜欢,她也只好妥协了。谁让这个儿子是她千求万求求来的。 而黄家公子黄家悦对何云旗可谓是一见钟情。那天,他带着随从在书斋里闲逛,你扭脸就发现旁边有个女子,正专注地挑选着书籍。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仙女。 等人都走了,他才想起来问,“刚才那位是谁家的女公子?” 书斋老板说:“公子是外地来的吧,那位女公子是原来杭州同知家的千金,不过现在却没有什么官职。这位女公子可不是寻常人,算得上我们杭州城里的头一份。”于是将何云旗做的事情讲了一遍。 黄家悦心中窃喜,他看上的女子果然不是寻常庸脂俗粉。于是,回家就让黄夫人去上门提亲。 只是黄夫人觉得自己家是新政府的官员,而何明哲是前朝的官员,且现在身上一官半职都没有,跟他家实在不相配。只是儿子心中喜欢,所以只能拖着,等脑子的热度退下去了,想必就忘了这件事了。 谁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何明哲日日闭门不出,还能得到袁大总统的赏识,要就是要不能力不一般,要么门路不一般,不过只要进了袁大总统的眼,日后定然会飞黄腾达的。 后来听说了陶氏要给何云旗找亲事的消息,这才忙不迭地托人去说和。 只是没想到,会节外生枝。 黄家悦是亲自带着人来的,就怕下边的人办事不经心,耽误了他的好姻缘。 等到了地方,就看到周龙带着一帮人何家大门口,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命随从上去敲门,说自家是来提亲的。 周龙一听,这瘦弱的跟小鸡子一样的男子也是来提亲的,顿时眼神就变了。使了一个眼色,身后带的弟兄们立马一哄而上,将黄家悦还有带来的随从打个半死。 黄家悦自小锦衣玉食、前呼后拥地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但拳头不如人,只要哀嚎地份。 陶氏听说将黄委员的公子打了,恨不得自己赶紧晕过去,这样就不用去面对外边混乱的场面了。 不过毕竟是在她家门口出的事情,若是将两家都得罪了,她恐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强忍着心中的惊慌,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往外走去。 都这种情况了,她可不敢将人引进家里来。 刚走到二门处,见何云旗也从后边过来了,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讷讷地说:“我、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你说这该怎么办啊?” 何云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都是夫人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还是夫人自己去解决吧。” 陶氏彻底慌了,她还以为何云旗出来是要解决这件事呢,这才示了弱,没想到她竟然要甩手不管! “大小姐,这事你可不能不管啊,总之是为了跟你找一个好婆家才出的这种事情,咱家现在连个男人都没有,若是处理不好,你的名声可就毁了!” 一番话说的何云旗身后的人脸色全变了,秋香立即道:“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小姐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别人都没说大小姐如何呢,夫人作为大小姐的母亲,张口闭口都是名声如何,难道小姐的名声不是夫人败坏的吗?” 何云旗挥手拦住她,让她别再说了,然后对陶氏说:“我记得父亲走之前特意交代过我的婚事要我自己做主,夫人也在场,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前些天夫人托人四处给我说亲事,这是没将父亲的话听进心里啊。如今事情成了现在的样子,难道还是我的错了?” 周龙上门的时候,她就得到了消息,不过这事是陶氏惹出来的,所以她并不打算出面。后来两家打了起来,她才不得不出面。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尤其是对陶氏这种记吃不记打的,不给她一次大的教训,她是不知道悔改的。 其实,她早不对陶氏报什么希望了,只求她好好享福别出去惹事她就谢天谢地了。 陶氏低着头,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只好任由何云旗质问她。 不过,何云旗现在也没功夫跟她计较,门外还有一个烂摊子需要她去收拾呢。 “我在说最后一遍,夫人可记好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连父亲都不会插手的。” 陶氏忙不迭地点头:“我记下了记下了。”只要能把外边的事情解决了,让她怎么做都行。 于是,何云旗带着两帮人马浩浩荡荡地去了大门口。 命人将大门打开,众人就看到何云旗一身烈烈红装,俏生生地站在最前边,脸色平静无波,似乎外边嘈杂的声音一点儿都没有影响到她。 周龙当时上门的时候,门房一听是向大小姐提亲的,并不敢打开门将人迎接进来,所以周龙一行人是被挡在门外的。 众人一看正主来了,都立即住了手,其实是周龙的人住手,黄家的人住了口。 周龙不等何云旗说话,就爽朗一笑:“何小姐,在下是来提亲的。”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黄家悦顿时急了,“何小姐,在下也是来提亲的。何小姐如此端庄美丽,怎么能贾给这个粗人?” 粗人周龙一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难不成何小姐就应该嫁给你这种弱鸡?” 弱鸡黄家悦脸色青青紫紫,被骂的都不知道还嘴了。 何云旗微微一笑:“多谢两位的厚爱,家父答应过我,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无论对方是达官还是显贵,是贩夫还是走卒,都得是我乐意嫁的,若是我不乐意嫁,谁也不能强怕我!” 一席话掷地有声,虽然门口挤挤挨挨全是人,却鸦雀无声,都被她的话惊呆了。 虽然说,政府倡导婚姻自由,但大部分人都是保守的,这个词不过是一句空话,尤其是豪门世族,儿女的婚姻就是一种资源,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那是强强联合,嫁给一个门口卖馄钝的,那就是资源浪费了。 周龙被拒绝了,也不恼,笑着说:“何小姐还不了解我,我虽然是个泥腿子,但如今当着不大不小的官,你嫁过来就是当家夫人,想要什么想买什么都随意,我再给你配几个兵,专门保护你,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何云旗道:“我并非是嫌弃周长官,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相信周长官一定能找到情投意合的妻子的。” 周龙虽然打仗比较强悍,但还算讲理,知道自己今天不可能提亲成功了,于是一拱手道:“何小姐先不忙着拒绝,不妨再考虑几日。”然后一挥手,呼啦啦一堆人迅速地整队完毕,然后浩浩荡荡地走了。 然后何云旗转头对黄家悦说:“这位公子,我都是同一个意思。” 黄家悦顿时就蔫了,垂头丧气地说:“我也希望何小姐再考虑考虑。” 何云旗只是站着不说话。 黄家悦明白,这是明晃晃地拒绝了,也只能耷拉着脑袋带着人走了。 见当事人都走了,何云旗也不管外边看热闹的人,只下令让人将大门关闭。 不过一顿饭的时候,整个杭州城都传遍了何云旗的话,引得人议论纷纷。 何云旗是从来不在乎外边的人如何说的,她现在正坐在正房里。 陶氏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对何云旗说:“事情都解决了,大小姐也应该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何云旗冷着脸说:“这次的两个人还算讲理,若是遇到不讲理的人,你可知道后果会如何?” 陶氏低着头不说话。 何云旗继续说:“看来我是碍着夫人的眼了,心心念念要将我赶出去,与其想看两厌,我看不是不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 不等陶氏琢磨明白何云旗话里的意思,何云旗就起身离开了。 陶氏呆愣愣地问小鱼:“大小姐是什么意思?” 小鱼说:“奴婢也没听明白。” 不过她们马上就明白何云旗是个什么意思了。 何云旗回到警醒堂就命丫鬟们开始收拾行礼,要搬到惠绣坊去住。 秋香拦都拦不住,“大小姐这是做什么,要走也是夫人走啊!” 何云旗道:“只要一想到她竟然想如此待我,我就觉得恶心,不如出去住的方便。我出去有地方去,她能去什么地方?” 秋香心中暗叹,她家的大小姐就是跟人生气也为着别人着想,反观正院的那位,真是又自私又坏,那两家看着花团锦簇的,可周龙没娶妻却有不少的小妾,黄家现在发展不错,但黄公子的父亲黄印是个卑鄙小人,能做到现在的位置是靠着出卖朋友得来的,这种人家能嫁嘛! 这边没拦住,书墨已经带着人将行礼都收拾好了,进来禀告:“大小姐,行礼都收拾好了,要不我们别去惠绣坊了,去夫人留下来的那座院子吧,这样我们也都能跟着搬出去了。”她说的夫人自然是翟氏。 第105章 食不下咽 何云旗笑道:“惠绣坊那么大还不够你住啊,还想着住院子?” 书墨说:“住我们三个肯定够了,但姐妹们也想跟着大小姐搬出去呢。” 秋香皱着眉训斥道:“不说劝着点大小姐,竟会挑唆,看我不打你!” 书墨笑嘻嘻地说:“我们是小姐的丫鬟,小姐去哪里我们就跟着去哪里。” 秋香张开手要打,却被书墨躲开了,边躲边笑:“秋香别忙着打我,要不你留下来看家,我估计十五肯定会高兴。” 秋香恼了,不管何云旗的阻拦,非要教训这个小蹄子一顿不可。 主仆三个笑闹了一阵,都气喘吁吁地坐在绣墩上。 何云旗叹道:“倒是书墨提醒我了,等过两天我就给你们两个办亲事,以后也生个孩子给我玩玩儿。” 秋香这时候也不害羞了,“任他如何想,我是不会离开小姐的。”前些年何云旗已经承诺了,她身边的丫鬟只要愿意,都可以嫁出去做正头娘子,不仅发还卖身契,到时候再给一笔嫁妆。 何云旗笑道:“等你成了亲有个自己的家庭,就不会这么想了。你们若能过得好,我看着也高兴。” 秋香感觉眼角湿湿的,她伺候了多年的大小姐比她年级还小,却事事为她们着想,从来没有将她们当做下人看待,大小姐是把她们当做姐妹对待了。 何云旗只有兄弟没有姐妹,她以前给佳玉玩得好,后来佳玉嫁到北京之后,她就跟其他的大家闺秀玩儿不到一块儿去,能一块儿玩耍一块儿谈心的,就是她们几个了,就算是亲姐妹,也没有她们相处的时间长,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笑闹够了,何云旗整理整理头发,对书墨说:“你再去检查检查可有漏掉的,我们这次出去可能要多住些日子。” 书墨哎了一声,提着裙子出去了。 秋香为何云旗整理整理裙摆,问:“这件事要不要跟老爷说一下?” “不用,父亲刚刚上任,别让他为了我分心。” 何云旗一声不吭地搬到了亲身母亲留下来的宅子里,别人问起缘由一概不说。不过,已经有精明的人猜到了,定然是因为这次的事情,继母女彻底决裂。你想想看,何主任走之前就交代了何家大小姐的婚事自主,怎么他才走了不到两个月,陶氏就张罗起继女的婚事,难道不是趁着何主任随意将继女打发了? 这个陶氏看起来温婉娴静,心思真歹毒啊! 原本看中何明泽的人家也都打消了念头,连一起生活多年的继女都能下毒手,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不定要受多少磋磨呢! 等陶氏从蔡夫人嘴里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时,气得连摔了两个茶碗。 蔡夫人隐在茶碗后边的脸上满是嘲笑,放下茶碗后一脸的同仇敌忾,“外边那些人都爱嚼舌根,表姐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知道你是好心,表姐放心,我出去就跟你辩白辩白。”会替你说话才怪! 陶氏烦躁地不行,闻言冷哼一声:“这主意当初还不是你提出来的!” 蔡夫人被噎了一下,随即变了脸色:“表姐怎么还埋怨起我来了,我不也是为了表姐和表外甥好。今天我坐的时间不短了,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呢,我这就走了。”然后施施然走了。 气得陶氏只能干瞪眼。 何云旗不告状,但有其他人第一时间将事情告诉了何明哲,气得何明哲太阳穴直突突。他万万没想到,陶氏竟然在他刚走没几天就开始作妖,真是小看她的胆子了! 何明哲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叮嘱了女儿一番,让她安心待着,等他安稳下来了,就将女儿接到北京来,北京的青年才俊可比杭州多的多了,来了也能好好挑挑女婿。 至于陶氏,哼,就好好的在杭州待着吧。 何云旗接到信后,问秋香:“是谁给父亲写信的,这嘴够长的。” 秋香笑道:“嘴长的那是狗,大小姐你怎么能怎么说张管家呢。” 张管家就是何府的大管家,被何云旗留在何府主持大局。 何云旗也笑道:“我要跟张叔说去,你骂他是狗。” “我可没说,是您说的。” 何云旗也知道张管家是得了父亲的叮嘱,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没将父亲说的接她去北京的事情放在心上。 虽然何云旗离开了何府了,陶氏还以为自己能重掌管家大权呢,谁知道府里上上下下还是按照何云旗定的规矩办,她说什么根本没有人听,连她想从账上多支些银子给娘家侄子办婚礼,账房非说要大小姐的条子才可以。 气得陶氏回去将茶杯又摔了两只,这一套茶具只有六个茶杯,如今只剩下两只了,这种好的茶具必然配套才好看,于是陶氏让小鱼去库房换一套新的过来。 不一会儿小鱼就捧着一套茶具上来了,陶氏皱皱眉:“怎么这么素,质量还这么差,给我换那套釉里红茶具来。” 小鱼捧着那套茶具有些为难,那套釉里红茶具可是何老爷珍藏的精品,就是老爷也不会轻易使用的,“那套在库房里锁着呢,库房钥匙在大小姐那里呢。” 陶氏手一掀,小鱼手里的茶具哗啦啦摔了一地,“大小姐大小姐,她都搬出去了,这个家是我做主!” 然并卵,并没有人听她的。 闹到最后,陶氏也不敢去跟何云旗要钥匙,只好让人又送了一套普通的茶具来。其实这一套也不普通,只是之前陶氏用的那套茶具是何明哲喜爱的,后来何明哲搬出正房,但茶具留下来了,有了比较才有伤害。 何云旗遥控着家里的事情,陶氏非但没讨到便宜,还在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于是又装病躲起来了。 这一天,是何云泽休息的时间。 何云泽年前考进了求是大学堂,陶氏命人早早的就去门口接着。 等到了家,陶氏围着儿子团团转,又是端点心,又是倒茶水的,忙得不亦乐乎。 何云泽在学堂里都是自己生活的,对于母亲的殷勤有些不习惯,忙道:“母亲,我不饿,你别忙活了。”然后在大厅里找了找,问:“我姐姐呢?” 陶氏脸上有些不自在,“你姐有事,还没回来呢。” 何云泽哦了一声也不再问,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姐姐有多忙的。 等到晚饭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何云旗,何云泽诧异了起来,因为有兄长的叮嘱,他姐姐从来都是天黑前回家的,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姐姐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我出去找找?” 陶氏按住他,“你姐姐天天出门,还带着那么多人,不会有事的,你先吃饭吧。” 何云泽将信将疑,跟陶氏说:“母亲,我想吃你做的面条了,你去给我做一碗好不好。” 陶氏看着一桌子菜,说:“这一桌子还不够你吃啊,等明天我再给你做。” 何云泽撒娇道:“我就要现在吃嘛,母亲你给我做一碗吧。” 陶氏拿这个儿子没辙,只要去厨房给宝贝儿子做面条了。 等陶氏走了,何云泽拉下脸来问伺候的小丫鬟:“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从实给我说来!” 小丫鬟口齿伶俐地将那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说完才发现说的是二少爷的亲生母亲,吓得立即闭上了嘴。 何云泽脸阴的能拧出水来,问:“姐姐是住在哪个宅子里?”翟氏的陪嫁宅子有两个,何惠馨有一个,何家还有一个。 小丫鬟报了地址,何云泽连饭都没吃,就出门了。 等陶氏端着一碗面条回来的时候发现儿子已经不见了,问伺候的小丫鬟:“二少爷呢,吃饱回自己院子了?” 小丫鬟支支吾吾地说:“二少爷似乎是去找大小姐了。” 陶氏大惊:“谁告诉二少爷的?” 小丫鬟低着头不敢吭声。 这边,何云泽坐着马车到了何云旗住在城西的宅子。 到了宅子门口,却不敢进去了。 还是门房认出是何家的马车,急忙应了过来。 何云旗正吃着晚饭,就听丫鬟来报,“二少爷来了。” “他怎么来了?快带进来。”话音刚落,何云泽已经一只脚进来了。 “姐姐。” 何云旗站起来笑道:“怎么这么晚来了,还没吃晚饭吧,我也刚开始吃,一块儿吃吧。” 何云泽张张嘴要说什么,何云旗就打断了他,“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 何云旗因为一个人吃,所以只要了一道肉菜一道青菜一碗汤,然后配一碗米饭就是一顿饭。 何云泽已经十多岁了,饭量越来越大,何云旗又让厨房多炒了两个肉菜送过来,还说:“今天先吃清淡点,等明天我带你是好吃的。” 看看桌上简单的四菜一汤,再想想家里满桌子精致的吃食,觉得有些食不下咽。但见何云旗吃的香,不自觉的胃口也开了。 酒足饭饱,何云旗还拉着弟弟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你在学堂里吃饭完也要站起来活动活动,不然不好消化,尤其是晚上,你读书比较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让我们担心。” 第106章 给个机会吧 转了十圈,两个人回到房间里,何云旗问:“你是听说什么了吧?” 何云泽点点头,“我听小丫鬟说了,是我母亲做的不对,我替她来给姐姐道歉。” 何云旗摸摸弟弟的头,笑道:“我们是亲姐弟,也就不跟你说虚话了,当初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真的挺生气的,父亲在家的时候早就叮嘱过了,她明知故犯,偏偏招惹的全是不能招惹的人,若是处理不当,恐怕要招来灾祸。所以这次我不打算原谅她,但她是你的母亲,我不能把她如何了,多以只好避开了,省得你夹在中间为难。” 何云泽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回去我跟母亲说,让她不要再插手家里的事情,也不要宰多管你的事情。” 何云旗摇摇头:“说实话,从姑姑到祖父再到我的事情,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事不过三,她是不会改的,我又何必再费力气?这次的事情,虽然两家都走了,可一个是带兵打仗的,一个是政府要员,哪一个是好惹的?若是那天他们赖着不走,我们该当如何?她可以不把我当成一回事,但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让全家人置于险地!” 周龙估计还好些,但那个黄数却是个阴险小人,黄家悦可是他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让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就算打人的是周龙,可何家“罪魁祸首”,恐怕也难逃他的报复。 何云泽在这个姐姐跟前向来是言听计从的,见姐姐坚决不松口,就想留下来,他就不信磨一磨,说不定就磨的姐姐回心转意了呢。 然而,何云旗却将他赶了出去,“你都出来这么久了,别让你母亲等急了,明天再过来找我,我带你吃大餐去。” 何云泽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陶氏正在何府焦急地等着,见儿子回来了,就絮絮叨叨地抱怨儿子,何云泽被烦的不要不要的,赶紧紧走两步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等第二天一大早,何云泽顾不得在家吃早饭,就带着小厮出门去了,陶氏在后边追都追不上。 到了地方,何云旗正在等着,见他来了,就笑道:“就知道你小子会这个时候来,你吃什么?” 何云泽想了想,“先吃馄钝吧,吃完馄钝再看看街上有卖什么的。” 吃完了馄钝,姐弟两个就沿着街道闲逛,看到什么好吃的就买上一份,一路逛下来,吃的比正餐还要多。 到了午时,姐弟两个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点了几个招牌菜随便吃吃就完了。 “还是请你吃大餐呢,你这一中午嘴都没有听过,现在连正饭都吃不小去了,可省了我一大笔钱。” “才不会让你省钱呢,现在吃不下,等晚上我狠宰你一顿。”何云泽龇着小白牙。 何云旗笑:“让你宰,谁让你是我弟弟呢。” 吃完了午饭,姐弟两个决定去西湖逛一逛。 在路上的时候,何云旗看到有小姑娘在卖新鲜的莲蓬和菱角,于是摸出一把钱,将篮子都买了过来。 何云泽好奇:“咱们家不是有荷塘吗,干嘛还买?” 何云旗道:“咱们杭州到处是水域,这莲蓬和菱角家家都不缺,但这小姑娘拿着这些家家都有的东西出来卖,说明家境应该不好,恐怕这一天也卖不出去几个,我们有能力就多帮帮这些自食其力的人。而且,我要去祭奠一个人,金银纸钱她不稀罕,但这些新鲜的东西,她可能会喜欢。” 如今革命成功,曾经躲在暗处的革命党人现在都转到了明处,还有一些在新政府任了职,像江千峰就是做了高官,一家子都水涨船高。而当年那些牺牲了人基本上都正了名,民国政府不仅将秋瑾的墓从湖南又迁回了杭州,孙中山先生还亲笔提了“巾帼英雄”四个字嘉奖,此后来西湖边祭奠的人络绎不绝。 到了秋瑾墓前,果然看到墓前放着各种祭品,何云旗将一篮子莲蓬菱角放在墓前,顿时清新不少。 “秋姐姐,这是我弟弟,今天带他看看你。”然后何云旗蹲在墓碑前,絮絮叨叨说了好久,说着说着眼泪就湿润了,一转眼,秋姐姐已经离开了五年了。 这世上的事情真奇怪,何云旗跟陶氏在一起生活多年,现在却势同水火,而跟秋瑾不过是见过两次面,还有一次是在刑场上,但她们却志趣相投、相见恨晚,就算是阴阳两隔,也隔不断两人之间的情谊。 何云泽就站在一旁看着,等着姐姐发泄心中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何云旗擦擦眼泪,说:“秋姐姐,我还要带弟弟去逛逛呢,就不多陪你了,等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何云旗扶着弟弟的手站了起来,她蹲的时间太长,双腿都已经麻了。 “秋姐姐是女中豪杰,我是我心中最崇拜的英雄,我们只见了两面,但却像相识了好多年一样,我们无话不谈,她的见地不是常人能有的。” 何云泽默然,她的姐姐结交的人都是豪杰英雄,又怎么会在后宅跟自己的母亲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斗呢。 何云旗继续说:“眼睁睁地看着秋姐姐被行刑,我却无能为力,我当时真的特别的恨自己,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的了,我真是太无用了。” 何云泽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何云旗的帕子早就哭湿了,“当时你也才十二岁呢,你不用自责。” 何云旗擦擦眼泪,笑道:“看我,秋姐姐性子硬,最看不了人流泪,若她真能看见,恐怕就要骂我了,不哭了不哭了。” 何云泽说:“人都有悲喜,哭一哭又怎么了,要我说,开心了就大笑,悲伤了就大哭,忍着憋着为难的都是自己。” “你想到你小小年纪,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何云泽抬着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弟弟。” 姐弟两个笑做一团。 正笑着,突然从旁边窜出几个大汉来,为首的大汉一抱拳:“何小姐,我家主子想跟你说说话。” 何云旗将要站在她面前的何云泽推到自己身后,问:“你家主子是谁?” 那大汉也不隐瞒:“我家主子是黄委员。” 何云旗心中一凛,心说这是来报复了。想想自己带了几个随从,又看看对面个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实力悬殊太大啊,于是问:“黄委员要找做什么?” 大汉也算恭恭敬敬:“我家主子在西湖茶庄等着,还请何小姐移驾。” 何云旗听说是要去西湖茶庄,心放下了一半,那个地方客人不多,但非富即贵,相比他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就跟着大汉去了。 进了一个偌大的包厢,就看见一个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正笑眯眯地坐着,见她进来,笑着打招呼:“何小姐,何二少爷来了,快请坐。” 何云旗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开门见山地问:“黄委员找我做什么?”这话说的有些不恭敬,但黄委员并不在意。 “那天的事情是犬子莽撞了,我已经教训了他一顿,等他伤好了就让他上门给何小姐请罪。” 何云旗道:“请罪就不用了,我们家现在只有妇孺,暂不接待男客。” 黄委员笑道:“何小姐果然性子爽利,怪不得犬子喜欢。” 此话一处,何云泽就要冲上去,被何云旗一伸手拦住了,给弟弟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对黄委员说:“黄委员这话欠妥,我跟黄公子从来都没有见过面,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是要毁了我的闺誉吗?” 黄委员心中微微恼怒,若是换做别的姑娘家,要么害羞还有惶恐吧,这个何家小姐倒好,抬着下巴不卑不亢地质问他,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咳了一声,黄委员道:“说实话,这次请何小姐,是厚着脸皮替犬子争取机会的,以前何小姐不然是犬子,现在不就认识了?我知道何小姐是新女性,要婚姻自由,但无论以后何小姐跟哪一个结婚,不都是从陌生到熟悉?” 道理是如此说,可关键在于何云旗并没有看上黄家悦啊。 当初在何家门口看到黄家悦,何云旗觉得这样的人在盛世的时候是偏偏浊世佳公子,可现在这种时代,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这还是高官的儿子呢,愣是被人打个臭死,若是以后庇佑他的势力消失,他是不是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 何云旗不愿意跟黄家有过多的纠缠,“那我今天就跟黄委员再说一遍。令郎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还请黄委员转告令郎,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这里先祝令郎能早得意中人。今天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我该回家了,告辞。”然后拉着何云泽地手推门出去了。 这个黄家真是好笑,先是冒冒失失地上门提前,现在还想压着她同意这门亲事,当他们何家都是好欺负的嘛! 黄委员没料到何云旗竟然这么不给面子,说走就走了,气得小胡子一翘一翘的。 其实,何云旗心中也紧张地很,只是脸上表现地淡定的很。 姐弟两个拉着手都是汗津津的。 第107章 残忍的亲情 两人也没有了吃大餐的心思,带着随从匆匆回宅子里去了。好在黄委员是个要面子的,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用强,而且他是想跟何家结亲,而不是跟何家结仇。 原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跟一般的小姐胆子大了一些而已,只要他吓唬几句,再哄几句,这事就成了,今天他才见识到,何家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没有完成任务,回家遭受了黄夫人一顿埋怨。 黄委员心中何尝没有气,但却不能跟妇人一般见识,甩甩手去姨太太房里去了。要不是看在唯一的子嗣面子上,他才不会在这个人老珠黄的嫡妻房里都待一会儿。 自从那天黄家悦回去后,就生病了。身上的上早就好了,但心伤是没办法医治的。他只要一想到何云旗挺直着身板,义正言辞地拒绝他的时候,他就难过,于是茶不思饭不想,人也日渐消瘦,本来就弱鸡一样的身材,现在已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黄夫人这才慌了,她快四十头上才生下了这个儿子,而且黄委员的那些妾室也一个蛋都没有生下来,不仅是她连黄委员都当做掌中宝捧着。 以前觉得何云旗招蜂引蝶,狐媚功夫一流,可现在为了亲生儿子,就是老母猪也会接受的,这才逼着黄委员出手。 可何明哲在北京,而且那天的事情发生,全杭州城的人都知道,陶氏这个继母是做不了何云旗的主的,所以黄委员只好找到正主。 谁成想正主可不是个善茬子,连他都给定了回来。要他说,虽然何明哲受到袁大总统的青睐,可到底山高皇帝远的,对他的仕途并没有什么帮助,倒不如娶了李省长的千金。上次去李省长家拜访,李千金看着自己的儿子都看直眼了,若这门亲事成了,说不得他的官职能再往上升一升。 至于何云旗,谁年少的时候还没有心仪的人,可心仪能当饭吃吗?若是有个做省长的老丈人,那儿子想当什么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枕着新纳的姨太太的胳膊,黄委员想清楚了,安心的睡下了。 黄家悦还不知道父亲已经打算用自己的亲事拉拢关系了,还日日磨着黄夫人让她再去提亲。 黄夫人早就听了黄委员的打算,也是非常的心动,这个时候就是儿子再撒娇,她也不会松口的,但表面上还是要安抚着,等跟李千金的亲事定下了,儿子也就死心了。 而这些天的事情,王叔早就报到京里去了。 欧阳厚仪心中恼怒,但现在袁大总统的位子坐的并不稳当,他根本没有多余的经历来管这些事情,好在何云旗自己解决了,不过这口气是咽不下去的。 他现在是袁大总统身边的第一红人,但他们的势力在京津地区,江浙一带都是革命党人的底盘,他想插手过去,却力不从心。只要派人暗中注意着,别让人吃了大亏。 姐弟两个没有心思出门,何云旗就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何云旗还拉上秋香和书墨,四个人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谁也不提今天下午遇到的事情。 此后,何云泽再休息也不过是在何府住上两晚,连饭都少吃。 陶氏是知道儿子恼了她了,可她难道不是因为他吗?这个孩子怎么就不懂为娘的一颗心呢?她恨不得剖开心给儿子看,但何云泽还是对她淡淡的,等到了过年的时候,态度才会有所好转。 陶氏差点喜极而泣,她明白这是儿子在教训她呢,为了让儿子在她身边多留一会儿,她再也不敢作了,老老实实在自己院子里活着。 而且何云旗已经让人查明是蔡夫人挑唆的,还将事情告诉了何云泽。何云泽转头就警告了府中的下人,命下人看到蔡夫人来了,一律不得上门。 蔡夫人上了几次门,都被何府的人以陶氏生病为由给拒绝了。几次三番下来,蔡夫人也明白了,这是被何府的人发现了,吓得她出了一声的冷汗,再也不敢上门了。 前些天,何云旗就将秋香的身契给她了,让她回家去准备嫁妆,年前就给她和十五成亲。 十五不是何家的下人,他是个孤儿,自小在慈善堂长大,后来长大后找个一个送菜的活计,每天为何府送来一车新鲜的蔬菜,一来二去就跟秋香认识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就看对眼了。十五知道自己的身世太差,根本配不上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但秋香还是一意给他做一些鞋子帕子之类的,他怕耽误了秋香的终身,每次都早早地来,把菜卸下来就匆匆离去,不多逗留。 秋香却是被父母卖了的,而且家就在杭州城内。几乎所有卖儿卖女的家庭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家里过不下去了,最先卖掉的就是女儿,希望靠着卖女儿的钱,一家子能撑过去,何云旗从来没有见过卖儿子的。 秋香本家姓冯,当年就是靠着将秋香卖了,一家子才缓了过来,等到听说女儿得了大小姐的青眼,还当了一等大丫鬟,又贴了上来。靠着秋香挣得月例银子,家里有了小买卖,还将弟弟送进了学堂,秋香在家里的地位才水涨船高起来。 原本冯家对十五并没有什么好感,他们觉得女儿在何家大小姐身边伺候着,好处是少不了的,若是嫁给了府里的管事,还是能在何府当差,又体面赚的又多。可若是嫁给无依无靠的十五,就算是平头百姓又如何,能给家里挣来多少银子?到时候女儿只顾着自己的小家,怎么还会管弟弟? 但这门亲事是何家大小姐定下的,他们就算心中不同意,也不敢违拗何大小姐的意思,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冯家二老认了这门亲事,可冯家独子冯瑞却不认。他自小聪明伶俐,只比秋香小五岁,心眼却比秋香不知道多了多少。秋香一直以为当年自己被卖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所以才会将自己卖了,而事实上却是,当初冯家为了给冯瑞凑束脩,才将主意打到女儿身上的。出这个主意的人,就是冯瑞。 冯瑞如今也在求是大学堂上学,跟何云泽还是同学,他知道何云泽的身份,却从来没有跟人说过他的亲姐姐在何府当差。如是被别人知道了这件事,他哪里还有脸面。 求是大学堂的学费并不低,对于他们这种寒门学子来说,是非常吃力的。以往有父母供养着,有姐姐每月送回来一两银子,到还能维持下去,可若是想交际,那就捉襟见肘了。 每次看到何云泽,他就嫉妒的眼睛发红。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含着金汤匙的,而他却要从小为自己算计?这不公平!不公平! 然而他心中再愤恨也无用,家中没钱就是没钱,他总不能再将姐姐卖一次吧? 这个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马上就被他抓住了。 对啊,能卖一次,就能卖第二次啊。 以前秋香是何府的丫鬟,是签了身契的,但现在何大小姐已经还了卖身契,秋香已经是个自由身了! 想到这一点,冯瑞的眼睛亮的吓人,仿佛立马就能得到一大笔银子似的。 回家跟父母一说,冯父冯母立即就答应了。在他们眼里,儿子才是未来的希望,只要儿子好了,他们才能享福,将秋香这些年对家里的贡献忘得一干二净。 至于卖给什么样的人,冯瑞并没有插手,因为他只能在家里呆一天,而且他也不认识外边的人。 冯父只有在关于儿子的事情上才一改之前慢吞吞的性子,不过几天就找到了一个买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富商,家中妻妾无数,只是多年来都没有儿子,现在想找一个好生养的女子做第九房小妾。 富商出的价格高,这笔银子够他们家吃喝好几年,也能给儿子多做几套衣衫,让儿子可以体体面面的。二来,若是能生了儿子,那偌大的家产都是女儿和外孙的,若是富商一死,他们身为外家,替外孙打理家产就是顺利成章的事情。 若是富商知道眼前看着老实巴交的男人已经盼着他死了,肯定气得拂袖而去。可惜他并不知道,正乐呵呵地跟着冯父上门相看。 冯母怕走漏了风声,就在家陪着女儿绣嫁妆,秋香还问:“娘今天怎么不出摊?” 冯母含含糊糊地说:“今天累了,明天再去。” 秋香也不当一回事,高高兴兴地绣着鸳鸯戏水的喜帕。 她的婚期就定在腊月二十三,没剩下几天了。想想以后可以跟十五一起过日子,嘴角忍不住勾起。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冯母心中有些不忍心,这个女儿自小就被卖掉了,后来也没少帮补家里,好容易熬出头,能嫁一个真心真意对待自己的丈夫,她心中也是高兴的。 可丈夫和儿子说了,如今家里艰难,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而且虽然是嫁过去做妾,可进去了就锦衣玉食的,不比跟着一个贩夫走卒天天为生计操劳强,说不定过上了好日子,还会感激他们给她找的这门好亲事呢。 第108章 逃出生天 可看到女儿喜悦的笑容,冯母仅剩的一点良知终于从心中冒出来了。 “秋儿。” 秋香抬头,问:“娘,什么事?” 冯母张张嘴,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家门被推开了,冯父讨好地声音随之传了进来。 秋香从窗户往外看了看,“这人穿着这么好,爹他什么时候还认识这样的人了?” 冯母有些不自在,赶紧拉着秋香去厨房,“快跟我去厨房烧些热水招待客人。” 虽然秋香在何府是做下人的,但也只是在刚进府的时候做过一段时间的粗活,后来就被翟氏挑给何云旗做贴身丫鬟了,这等粗活再也没上手过。 不过想想以后跟十五成了亲,这些都是要亲力亲为的,所以秋香也没说什么,跟着冯母就去了厨房。 等水烧开了,秋香用滚水将茶具烫了两遍,才从旁边的茶罐里捏出一撮茶叶放上去,然后浇上滚水,盖上盖子闷上一闷,才将托盘递给冯母。 冯母却不接,“我腿脚不利索,恐怕要摔了茶碗,还是你替我去吧。” 秋香有些不想去,她马上就要成亲了,还是少出去见人的好,可想想母亲的腿,也只能她去了。 拖着托盘,不过几步就跨进了正堂。 秋香不知道来人的身份,只好说:“贵客,请喝茶。” 上了茶,秋香低着头就要退出去,只听来人问:“这就是令媛?” 冯父点头哈腰地说:“是,今天十九了。” 秋香觉得有些不妥,暗自皱皱眉就要退下,却听那人继续说:“怎么一直低着头,抬起头来。” 一听这话,秋香就来气了,这是什么口气,听着口气跟打量货物一般。她也不停留,只福了一福就退下去了。 冯父讪讪地赔礼,那富商却摇摇手,“没事,有些脾气也好。”他纳的那些小星们都是柔顺的性子,换换口味也无妨。 富商拿出一卷银票扔到桌子上,“我对你女儿非常满意,这是聘礼,过两天就派人过来抬。” 冯父急忙将银票塞进袖口里,满口地答应。 岂料,秋香出了门就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对,所以走的极慢,趁人不注意,又躲在门口听听这人到底要做什么,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样一家大事,当即脸色就变了。 听到那个富商起身的声音,秋香急忙紧走几步,回到了厨房。 进了厨房,秋香的表情已经调整过来了,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我看那个人挺有钱的,他来我们家做什么?” 冯母只管低着头烧火,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来。 秋香的心又沉了沉,看来她娘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估计是一家子都在算计她一个人。 想到这里点,秋香觉得心痛的无法呼吸,她一直以为当年父母是【迫不得已的,可现在家里过得日子还不错,还想着要卖了她,这是没把她当人看那! 这些年,秋香在何府也学会了不行于色,又跟冯母闲话了几句,就开始做午饭了。 这时,冯父却将冯母叫了过去。 秋香机械地往火膛里塞柴火,心中盘算着对策。 冯父将房门关起来问:“秋儿有没有什么异样?” 冯母摇摇头,“我看她神色如常,应该没有听到什么。” 冯父这才放下了心,他就怕女儿听见了闹腾,没听见更好,到时候将人绑起来直接塞进去就行了。 一家三口心思各异地吃完了午饭,饭后秋香就回到房间里绣嫁妆去了。 到了晚上,等冯家公婆熄灯睡下了,秋香就偷偷下床,抹黑将自己的行礼打好包,然后将匣子里的金银细软也收拾起来。本来她打算将这些都留在家里的,现在却不打算跟他们了。 等到天色将凉的时候,秋香背着包袱走出了房门,等路过冯瑞的门口时,她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进去了,不一会儿带着一个小匣子出来了,然后轻手轻脚地拿起门栓打开大门悄悄地走了。 如今天还黑着,只透着一丝地亮光,她一个独身女子又带着金银细软,并不敢走小路,在半道上遇到一个推着独轮车的老大爷,她就悄悄跟在老大爷身后,让别人以为他们是一起的。 她家在城南,要走到何府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就这样躲躲闪闪地,等天色大亮的时候,终于走到了何云旗所在的城西的宅子里。 她气喘吁吁地上前敲门,门房地人听见声音,还以为是送菜的来了呢,正诧异为何不去侧门,而是来正门,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大小姐以前的大丫鬟秋香。 “秋香,你怎么来了?” 秋香气也喘匀了,“我有事找大小姐,烦请通报一声。” 那门房笑道:“大小姐吩咐了,要是你来了直接去后边就行,我估摸着大小姐还没起呢,你要没什么事就进去等一等。” 秋香谢过门房,就往后边去了。 自从何云旗搬出何府之后就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天天睡到自然醒,等她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吃早饭。 等她伸着懒腰起床后,书墨就来报:“大小姐,秋香姐姐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大包袱,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 何云旗伸出去的双手还没有发下来,诧异地问:“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快让她进来。” 秋香一进来,就被何云旗抓住了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快跟我说说!” 她这一问,秋香的眼泪滚滚而下,吓得何云旗手足无措,赶紧拉着她坐下安慰着。 秋香抽噎着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边,气得何云旗想暴起大人,“这世界上怎么有如此蛇蝎心肠的父母,这是卖女儿上瘾啊,我这就去教训教训他们!” 秋香拉住何云旗,“大小姐别去,他们到底是我的亲生父母。” 书墨气得只跺脚:“都这个时候你还顾忌这些,这些年你给他们的钱早就还清了他们的恩情了!” 秋香默默地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放在桌子上,“我娘习惯将家里的钱都在冯瑞的房间里,我出来的时候进去了一趟,将我这次出去给他们的钱都都拿出来了。”这个小匣子还是她给的呢。冯母放在冯瑞的房间里,也是为了让冯瑞花用的时候方便,反正家里所有的钱都是要给唯一的儿子花用的。 其他两个人有些呆滞,还是书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紧接着,何云旗也笑了出来,“该,就应该让他们知道教训!” 书墨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来,何云旗打了她一下,让她克制一下。 于是,秋香又住了下来。 可总在这里住着也不是事儿,秋香现在是自由身,冯家若是找了上来,她虽然能将人强留下来,但后续的麻烦却无穷无尽。 这边厢,冯母早上起来,眼睛扫到儿子的房间,见房门似乎没关好,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有在意,伸手将房门关严了。在院子里叫了几声“秋儿”,见没人应声,就进女儿房间里看了看,发现房间里并没有人,她隐隐约约有种不祥地预感,急忙又出门看到家门也是半掩着的,心中更慌了,急忙奔进房间里将冯父摇醒:“我觉得不对劲,秋儿的房间里没人,家门也是半掩着的,会不会是秋儿已经知道了什么?” 冯父被打算了老太爷的美梦,没好气地说:“说不定是出去买早点了,等等就回来了。” 秋香手里有钱,回到家后又觉得自己在家住不了几年就要出门不能在父母跟前尽孝,所以会经常出去买点吃喝的孝敬父母,早上不想做饭,也偶尔会出去买点儿。 冯父不当成一回事,但冯母心中却忐忑不安。 等了大半天,秋香还没有回来,连冯父也惊了,赶紧进了秋香的房间查看一番,打开箱子发现她的嫁妆都没有了,金银细软也没有了。 冯母脸色一变,急忙冲进冯瑞的房间,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她的哭声:“这个讨债鬼,将钱都拿走了!” 冯父的脸色也变了,赶紧冲进儿子的房间,见冯母正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她将匣子都拿走了!” 冯父脸色阴沉地吓人:“看来她是知道了,这才逃了出去。” 匣子里的钱不少,自从秋香给了冯母,冯母就直接将匣子给了儿子,冯瑞有的钱当即就拿走一部分去交了拖欠学堂的伙食费。他是好面子的人,可不能被同窗知道这件事,不然是要被人嘲笑的。 冯母毁的肠子都青了,要是知道有这么一出,她宁可都给了儿子。 如今她对女儿的愧疚之心早就没有了,现在恨不得将秋香抓回来痛打一顿,方能解心头之气。 还是冯父比较冷静:“幸好昨天的钱没有放进来,不然我们就损失大了、如今之计,是要尽快将她找回来,不然跟苟老爷没法交代。” 你钱都收了,人家却接不到人,不恼了才怪! 其实他们都不用猜就知道秋香去了哪里,可何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说不定还要给他们按一个诬陷抓进大牢里。 冯家公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去学堂将儿子叫了回来。他们的儿子一定有办法! 第109章 礼成 冯瑞一听是父母在学堂门口等着,心中挺不高兴的,冯家公婆长年卖吃食,浑身都是油腻腻的,他觉得丢了自己的脸,所以从来不让他们来。 等听到冯家公婆说姐姐跑了,心中慌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镇定下,“她不会去别的地方,只能去何家,我们去何家要人!” 冯父说:“我们也知道,可何家是做官的,我们是平民百姓,恐怕就这么上门,他们是不会放人的。” 冯瑞的脑子已经冷静下来了,“爹说的对,先回家,回家再想办法。” 等回到家,冯瑞才发现自己房间里的钱都被拿走了,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就应该把钱全花掉! 一家三口像往常一样商议着,冯瑞说:“要不我们让张老爷出面去要人,这样不仅能撇清我们的关系,何家顾忌黄老爷的身份,也不会因为一个丫鬟得罪人的。” 冯父愁眉不展:“话是如此说,可黄老爷会为了那个死丫头得罪人吗?” 冯瑞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条路了,若让他们自己去要人,肯定是要不来的,也只有黄老爷有底气去要人。若是人回不来,黄老爷生气了,把钱退回去是小事,让黄老爷恨上了那就麻烦了。 冯母也抹着泪,“别人家女人不都是这样吗,年轻的时候出去做活挣钱,等出门的时候将挣的钱都补贴给兄弟,再给家里挣一笔聘礼回来,怎么我就养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孽障啊!” 冯瑞心中厌烦不已,不耐烦地说:“哭有什么用!你们在家等着,我去找黄老爷商量商量。” 冯父急忙说:“我跟你一块儿去。” 冯瑞挥挥手,“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也不知道冯瑞如何跟黄老爷说的,等他出了黄家没多久,黄老爷就带着一帮打手怒气冲冲地去何宅要人了。 地址当然是冯瑞告诉的,他是听秋香曾经无意间说过何云旗住的地址,所以给黄老爷指的路就是城西的别院。 这边厢,何云旗也没有了出门的心思,让人将十五叫来商议对策。 十五之前一直住在东家提供的伙计房,所有的伙计住着大通铺,有的夫妻得了东家的恩典,也会住在这里,但人多眼杂的,十五并不想让自己的妻子住在这里的,于是就托东家找了一个老屋子,两人结婚后就住在这里。 十五自从出来干活,就勤勤恳恳地从不偷奸耍滑,深得东家喜欢,而且他无父无母的,从来没有休过假,所以趁着这次他成亲,东家一次给他放了一个月的假,让他好好准备自己的婚礼。 虽然租的老房子老旧又窄小,却是独门独院,所以两个人都很喜欢。何云旗派人去叫十五的时候,他正在新房里布置。 不知何大小姐叫他何事,不过还是跟着人去了。 到了何宅,十五一眼就看到了红肿着眼睛的秋香,他急忙抓住秋香的手,焦急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书墨见他们两个像没看见其他人一样,捂着嘴偷笑。 何云旗嗔了书墨一眼,让她克制一下,然后跟十五将事情说了一边。 气得十五的脸都变成了猪肝色,“他们怎么这么没人性,把女儿当成物品随意买卖吗?” 冯家公母可不就是将女儿当成物品了嘛! 何云旗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冯家都已经收了钱,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凭他如何,我跟秋香是有婚约的,难道他们还能硬抢?” 何云旗道:“他们既然敢一女许两家,就没将你们的婚约放在眼里,就算你去告他们,估计也是你们吃亏。若是让我说,也不要等到成亲那天了,你们要不今天就拜了堂成了亲,生米煮成熟饭,想必他们就是不甘心也不能如何了。” 十五看了秋香一眼,说:“大小姐这个主意好,但就是委屈了秋香。”他还想着给她一个圆满的婚礼呢。 秋香听到何云旗说那句“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就羞得满脸通红,见十五愧疚地看着她,急忙说:“我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见两个人都同意了,何云旗说:“那我这就让人去准备,越快越好。” 宅子里的人听说秋香要在这里成亲,所有的人都忙了起来。秋香性子温柔从来不会因为是大丫鬟就欺压别人,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喜欢她,能见证她的好事,他们也都很高兴。 秋香的嫁妆早就绣好了,绣帕昨天下午也绣完了,她就坐在何云旗的房间里任由着姐妹们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凑热闹,只笑眯眯地坐着,一点儿不高兴的情绪都没有。 这些姐妹们这些年几乎是朝夕相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本来她还为成亲那天只能来几个姐妹而感到遗憾,现在所有的姐妹都到齐了,她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 “哎哎哎,你们都别说话,看我把眉毛都画歪了。”何云旗拿着眉笔,懊恼地看着秋香脸上被她画歪了的秀眉,不说自己技艺不精,还埋怨起别人来。 然而,并没有人买账,一个小丫头还嘲笑道:“大小姐平日连自己都没有化过妆,现在倒充起喜娘来,能画好才怪!” 何云旗气笑:“你个小丫头,还敢嘲笑我,看我不罚你一个月的月钱。” 小丫头吐吐舌头,道:“我不过是说实话罢了,大小姐度量太小!”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还是孔妈妈进来禀告酒席准备情况,闻言笑道:“这新娘子的妆可不是一般人能画的了的,我之前也是给人画过一回的,秋香姑娘要是不嫌弃,不如让我给你画了?” 秋香急忙说:“那就有劳孔妈妈了。” 何云旗让开位置,让孔妈妈上前。 孔妈妈见秋香太阳穴旁边一道画痕,忍不住笑了,“大小姐这上妆的手法真别致。” 何云旗郁闷:“我看这些小丫头们化妆也没这么难啊,怎么自己化起妆来这么难。” 江南的女子普遍长得比较精致,而且又多注意样貌,所以大多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上妆了,本来三分的长相也能化出六分来。而何云旗却从来不耐烦化妆的,以前上学没工夫话,后来又觉得太浪费时间,而且她认为好多胭脂水粉里都有对皮肤有伤害的东西,于是就更不愿意化妆了。 孔妈妈让秋香将脸洗净,然后拿出一截白线,在手指上饶了几饶,就开始开脸了,开完脸之后,感觉整个人都是粉粉嫩嫩的。之后孔妈妈就左一层右一层的扑粉,看得何云旗觉得惨不忍睹。 “这么厚的粉,新郎认不出来怎么办?” 孔妈妈好笑:“大家都是这么上妆的,粉厚了才显得气色好,就算起色不好,也能掩盖住。” 何云旗表示: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一切都准备好了,十五就过来接新娘子了。他来的时候穿的是平时穿的衣服,听说要成亲,就想回家取新郎的喜服,却被秋香拦住了:“怪远的,你别去了,我这里给你做了一身新衣服,你凑合着穿吧。” 于是,十五穿的就是一套藏青色的普通衣服,而不是大红喜服。 十五接上秋香,就背着她在宅子里转了一圈,接受了无数的祝福才回到给他们安排的房间。 几乎所有的人都过来观礼了,比他们在外边办婚礼来的人都要多。 盖头下,秋香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想想她的亲人,再看看这些祝福他们的人,真是讽刺。 等汪管家大喊一声:“送入洞房!”大家伙“哄”的一声笑了。 盖头下的秋香羞得满脸通红。 倒是十五不卑不亢地向四周行了礼,感谢大家伙的帮忙。 何云旗暗自观察着,发觉秋香的眼光果然不错,这个十五的确是个好的,不仅对她好,为人处事也非常出色,想来他们以后一定会有好日子过的。 何云旗本来打算给他们办上几桌的,不过十五却不愿意占人的便宜,就将所有的家当都拿了出来,所不够的他先欠着,等回去他想办法还了。 好在十五婚礼当天要用的肉和菜,已经跟东家说了,从东家那里订,提前两天去拉回去就行,现在只要跟东家说一声就能退掉,大厨却是雇来的,到时候赔一笔违约金就可以,所以他的损失并不大。 何云旗见他是个光明磊落的男子,笑笑同意了,暗地了却又给了孔妈妈两锭银子,让她看着办。他们这么一大帮人吃饭,总不能让他来负担,反正就是没有这回事,他们中午也是要吃饭的,权当凑到一起了。 更何况,何云旗一直将秋香当做亲姐姐的,姐姐要嫁人,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要出一份力。 所以孔妈妈带着厨房的人,整治了几桌子酒席,虽然跟府里比不上,但比一般老百姓家要强好多。 也不论什么主仆,只要不当值的都能坐下来吃酒席,正当值的就有人从席上先拨出一部分饭菜给他们送去。 何云旗觉得这件事对方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发作时间早晚的问题。 第110章 因果循环 于是让门房好好盯着,有人上门就先顶着,被耽误了里面的婚礼。若实在顶不住了,就再让人来通知她。 正吃着酒席,有个小丫鬟伏在何云旗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何云旗猛地回头,小声问了一句什么,就跟着小丫鬟出去了。 她一出去,自然就引起了秋香的注意,见何云旗神色凝重,她心里紧了紧,跟十五说:“我看大小姐脸色不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十五也发现了,说:“要不我出去看看?” 秋香摇摇头:“我让书墨先出去看看,客人这么多,别让他们跟着担心。” 于是叫来正吃的开心的书墨,小声地吩咐:“你去跟着大小姐看看,是不是冯家来人了?” 书墨急忙扔下筷子,说:“你先别担心,照常地招呼人,我出去看看。” 不一会儿,书墨就脚步匆匆地进来了,“不好了,外边来了一伙人,手里都拿着棍棒,大小姐正跟他们对峙呢!” 这一番话让整个大厅安静了一下,而后所有人动作一致地抄起手边趁手的东西就要往外冲。 秋香见状哭笑不得,那个抄着筷子的是怎么回事,急忙安排:“丫鬟们都留在这里,力气大的婆子们和男人们跟我出去。”她积威甚重,听她如此安排,所有地人都动了起来。 十五深深地看了一眼妻子,原来他的妻子能力如此强,并不是他以前认为的温柔娇弱,她也可以独当一面。 他真是捡到宝了。 等赶到大门的时候,何云旗正站在门口跟前来抢人的黄老爷说:“黄老爷大概误会了,秋香以前是我家的丫鬟,后来我将她许了人,也放了身契,这一切都是我们何家跟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怎么会跟黄老爷抢人呢?黄老爷大概是被人骗了,谁骗了您就赶紧去报官啊。” 黄老爷靠着一腔的怒火才带着家丁凶神恶煞地前来抢人,等听到何云旗如此说,脑子才冷静了下来,的确如何云旗所说的,他昨天才相看了人,人家今天就成亲了,可见是以前都有婚约的,不然这么短的时间也不会找到合适的人选。更何况,他们经商的,都是以和为贵,何家如今在杭州城名声不小,民不与官斗,他也是斗不过的,没得为了只见过一面的丫头得罪了人。 只是现在都到了门口,若是怂了,他的面子又往哪里搁? 于是,梗着脖子叫嚣:“什么婚约不婚约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爹将人卖给了我,还拿了我的钱,那么人就是我的了!何家大小姐的威名我也听说过,但也不能蛮不讲理扣着我的人不放!” 秋香刚赶到,就听到了黄老爷的声音,身子晃了晃,还是十五伸手扶住了她。 两口子赶到门口,黄老爷一看到秋香身穿喜服,神色暗了暗,对着身后的家丁一挥手:“带走!” 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家丁一窝蜂地上去就要抢人,却被何家的家丁拦住了。 何云旗冷笑一声:“黄老爷这是做什么,要擅闯民宅吗?” 黄老爷道:“我就是想带走自家的人,而且冯家人都说了,他们可没有同意这么亲事,所以人还是我的!” 何云旗道:“他们不同意会让女儿绣嫁妆吗?黄老爷在杭州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不能强抢民女不是?” 黄老爷有些下不来台,还想狡辩几句,又听何云旗说:“这次的事情黄老爷也是受害者,若是黄老爷愿意,我可以派人去巡捕房报案,也好帮黄老爷讨回损失。” 黄老爷知道这是给他台阶下,心里思忖着硬碰硬也讨不到好处,还不如顺坡下驴这事就算了。 “何大小姐说的对,都是冯家捣的鬼,我这就回去找他们算账了,今天叨扰了,还望何大小姐见谅。” 何云旗笑道:“黄老爷客气了,一切都是误会。” 黄老爷正要告辞,就有一个家丁从旁边就过来一个人,他一手掐着那人的后颈,一个用力就将人摔倒在地,“老爷,这个小兔崽子一直在旁边躲着偷看!” 黄老爷一看,这不正是撺掇他上门讨人的冯家儿子冯瑞吗? 原来冯瑞用三寸不烂之舌忽悠黄老爷来要人,自己却不放心,所以就悄悄地跟了来。 见黄老爷说要找他们算账,他心里急了,那可是一大笔银子,说不定还要赔偿一笔。正准备跑回家跟爹娘商量对策,谁知道一动,就被人发现了。 “瑞儿,怎么是你?你不是该在学堂上课吗?”在秋香的质问下,冯瑞不敢抬起头来。 何云旗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一切恐怕都是眼前这才才十五六岁的少年搞出来的鬼。 秋香如今也猜出来了,她气得上前拽起冯瑞,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打。 冯瑞躲闪不及,脸上挨了好几巴掌,正要回手,就被十五抓住了抬起的手,“你要做什么!”然后一把将冯瑞推了个屁墩。 黄老爷也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个小子妖言惑众,撺掇他,他能来这里丢大人吗?于是一脚踢过去,然后将冯瑞跟他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还撇清自己,“都是这小子骗我,我才会上当的。” 冯瑞脸色苍白,嘴唇不停地抖动,想要为自己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秋香就冷冷地看着半躺在地上的弟弟,她从小就被父母教育要照顾弟弟,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弟弟,后来又因为要养弟弟将她卖了。她心中怎么没有怨言,可再次看到辛劳地父母,盯着她叫姐姐的弟弟,她又心软了,再如何这也是她血脉想通的亲人啊! 可现在她的亲人做了什么?大小姐曾经劝过她,让她不要将所有的钱都给了父母,要留一些给自己,可那时她想的是父母年级大了,出去摆摊太辛苦,弟弟年级还小,而且上学堂花费太大,她跟十五有手有脚能自己养活自己,将银子都给他们,他们也不用像现在一样过得太过艰难。 可她的真心付出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越来越大的胃口,换来了家人的忘恩负义!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冯瑞决定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爹娘也是为了姐姐好,这个叫什么十五的,无父无母没有根基,能给姐姐什么好生活?可黄老爷不一样,他家里有好多的铺子,乡下还有好多上好的水田,姐姐只要嫁过去,就能锦衣玉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秋香冷笑一声:“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给我找的这门亲事了?黄老爷这个岁数比爹娘都大,能会是娶我回去做正室?想比是做第几房小妾吗?你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道妾通买卖的规矩?妾的亲戚不是亲戚,难不成你还做着国舅爷的春秋大梦!” 这些冯瑞知道,可当初他想的是,只要姐姐的肚子争气,那些狗屁规矩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张废纸。 冯瑞低着头求饶:“姐,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吧?” “原谅你?我可没有第三条命让你卖!你动了卖我的念头的时候,我们的亲情就已经断了!” 黄老爷一手抓起冯瑞的后衣领,“之前还一副为姐姐着想的好弟弟形象,没想到是这么龌龊的一个人,真是小看你了。一女许二男的事情你们也做得出来,快把我的钱退回来!” 冯瑞虽然已经十五六了,而且每顿吃的也不少,但却非常的瘦弱,黄老爷抓他跟抓小鸡子似的。他被人抓了,也不敢反抗,只喏喏地说:“钱在我爹手里。” “那就给我回家取去!” 黄老爷向何云旗一抱拳,道一声恼,然后让人提溜着冯瑞走了。 冯瑞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最好面子,这一路被提溜回去,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偏偏黄老爷还一边走,一边将他做的事情跟围观群众科普了一遍。 一路走下来,就没有人不知道冯家卖女求荣的事情了。 冯家公母还焦急地在家里等待着,但也算不上特别担心,因为他们的儿子算得上是天才,每次儿子出的主意就没有做不成过,这次相比也不例外。 看见儿子被人提溜回来,冯家公母都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 黄老爷也不跟他们啰嗦,开口就要他们还钱。 冯父不明所以,还想凑道黄老爷跟前问问,却被人一把推开了,“我们老爷让你们还钱,麻溜地,还钱!” 冯父是个铁公鸡,怎么可能将到嘴里的肉掏出来。 黄家家丁作势要打,冯瑞赶紧说:“爹,快将钱还给他们。” 冯父对儿子言听计从,闻言赶紧将银票从袖子里掏出来递过去,自从有了秋香拿走钱匣子的事情,他就不敢在家里放钱了。 黄老爷点了点数目不错,他本来想让冯家赔偿一笔的,但见这家实在够穷,而且他也不在乎那点银子,所以让人将冯瑞打了一顿。 他也想将冯家公母打一顿,不过念在他们岁数大的面子上,就让他们的宝贝儿子承受吧。 于是乎,冯瑞就被打的鬼哭狼嚎的,他自小到大,何曾挨过父母一个指头? 第111章 闹腾 他又细皮嫩肉的,黄家的家丁也实在刁钻,别的地方不打,专打脸。于是乎,冯瑞被打的鼻青脸肿,只好躲在家里养伤。只是马上到了年底了,他又不得不回去考试。顶着一脸的伤回到学堂,忍受着同窗戏谑的眼神,硬着头皮考完了试。 很快出了成绩,他差一点就通过了,原想着找老师改改成绩,抬手放过他,谁知学院倒是派了一个教习来跟他谈话,劝他退学。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冯瑞如遭雷劈。 教习是这么说的:“我们求是学院虽然仪教书育人为宗旨,可总归是可教之类,你对自己姐姐的时候,我们都打听清楚了,所以,你还是退学吧。”这就是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朽木不可雕也,说他心肠毒辣。 于是,在过年之前,冯瑞带着自己的铺盖卷回家了。 原本身上也有了伤,可家里并没有钱给他治病,又加了一层打击,他就彻底病倒了。 冯家公母急的嘴上都起了燎泡,可儿子这病大半是心病,就是吃药也吃不好的,但药也不能停。为了照顾儿子,俩公母都没有出去摆摊,所以这些天也没有进项,家里的钱就快花完了。老公母无计可施,又想起女儿来。 那天事情解决了之后,秋香夫妻两个谢了又谢,于是众人又回到席上去吃席,大家也不嫌菜凉了,复又热闹起来。 都一切都收拾妥当,秋香和十五就要告辞离去,何云旗挽留不住,只好让人将他们送了回去。 新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两个人将衣物放进去就能住了。夫妻两个过了一个安安静静的洞房花烛夜。后来在秋香的提一下,他们在之前定的成亲的日子请了十五的老板和小伙伴们,桌数比之前的少些而已。 十五知道这是秋香帮她做人情呢,心中一激动,就将自己所有的家当都交给了秋香保管,让她看着安排。 其实也不用秋香安排,十五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到了那天十五的朋友们热热闹闹地来吃酒,纷纷夸赞十五好艳福。 十五笑的嘴都裂到了耳朵后边,他也觉得自己命真好,前半生他都是孑然一身,之后他也是有亲人的人了,以后他们还会生一堆的孩子,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只是宴请了两次宾客,又加上租房、购置家具,采买生活用品等等,十五这些年攒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他们两个过年都是花的秋香的钱。 十五有些不好意思,秋香道:“你我是夫妻,你的钱是我的钱,我的钱自然也是你的钱,你安心用就是了。” 十五握着秋香的手,真诚地说:“我的命真好,能娶到你。” 说的秋香又羞涩起来。 因为到了年下,各家都开始囤积蔬菜,十五已经将所有的客户要的蔬菜都送完了,他也放了年假,所以夫妻两个在屋里边烤着毛栗子边聊着天。 正聊的开心,就听到有人敲门。 十五按下要起身的秋香,说:“你坐着,我去看看是谁来了。”这个时候,大家要么是在外边采买年货,要么就是在家里蒸糕点准备年下需要的菜肴,会是谁这个时候来串门? 一打开门看到来人,十五的脸色变了变,“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冯母,她淌着泪说:“秋儿呢,我找她有事。” 十五之前还打算将冯家二老当做亲生父母来奉养的,可他们做的这些事让他不齿,于是挡在门口不让她进去,“秋香不在家,你有什么事跟我说。” 冯母心中为儿子担忧,口气也不太好,“我来找我女儿,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拦着我!” 十五冷笑一声:“是不是东西,但也比禽兽不如的人强!” 冯母的脸色变了变,没想到看似老实巴交的女婿看这么跟她这个丈母娘说话,当下就要发作。 “十五,谁啊?” 而秋香在屋里听到外边的声音有些熟悉,又没见十五将人带进来,心中疑惑,就出来看看情况,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娘。 冯母一件女儿出来了,一把将十五推开,抓住秋香的手问:“秋儿,你有没有钱,快给我一些,你弟弟生病了,要花钱买药,家里的钱都花完了,快给我五两,不,十两。” 秋香冷着脸推开冯母的手,“我的钱都花完了,没多余的钱给你。” 冯母道:“怎么会没有,你上次拿回去的不是有二十两,你这几天干什么了,将二十两都花完了,还是不愿意给我?你怎么这么狠心啊,那是你弟弟啊!” 秋香抱着胳膊,冷冷地说:“我狠心,你说错了吧,你嘴里我的亲弟弟,想着再卖我一回呢,这其中你们二老也有不小的功劳吧?现在没钱了想起我来了,当我是钱袋子吗?!” 冯母知道现在不是跟女儿打嘴仗的时候,哭着说:“那可是我的独苗苗啊,你可不能不管啊,你手上不是有个金镯子吗,快拿去当了给你弟弟买药!” 她说的金镯子是十五送给她的聘礼,也算两人的定情信物,虽然不够重,但好在造型精巧,她非常的喜爱。如今听说冯母要让她当了首饰,真是她的亲娘! “这些年我陆陆续续送给你们的钱财已经不少了,你的独苗苗能去求是大学堂上学,全靠我供养着,可你们心里何曾将我当做你们的女儿、姐姐?等你们需要钱的时候,就要将我卖了还钱,现在还想压榨我?休想!” 秋香心中难受,明明她也是父母的孩子,可在他们眼里,只有冯瑞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的独苗苗,是他们的命根子! 于是互相折磨,不如从此恩断义绝! “你!你个不孝女,看我怎么教训你!”冯母气得两眼发红,抡起胳膊就要掌掴秋香。 却被十五抓住了胳膊,“她现在是我家的人,你动她一下试试?” 冯母敢打女儿,却不敢跟别人动手,一屁股坐在院子里哭诉,哭诉完命苦,就开始咒骂女儿女婿不孝,要动手打她。 然而,他们家的事情在周围已经传遍了,那天秋香穿着喜服来的,虽然当事人没说什么,但好事者早就打听清楚了。 在秋香左边那家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嫂,听到冯母的哭诉,笑着说:“我看你是哪里来的骗子吧,若不是骗子,谁家的亲娘会大过年的跑到女婿家哭丧?” 这话一处,引得周围的人都纷纷指责,谁家不愿意过年有个好兆头,就算有什么难事,也要过了年再说,这等哭丧,不是大仇谁能办的出来? 冯母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从女儿手里抠出钱来,才不会管别人说什么,继续哭嚎不已,就盼着女儿女婿心软了或者不耐烦了给她钱。 可秋香的心早就被家人伤的千疮百孔,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被吸血了,于是说:“你们的养育之恩我已经还清,你还是走吧,不然我去叫巡捕房的人来!” 一听说女儿要叫巡捕房的人来,冯母先矮了一截,平头百姓平时最怕的就是衙门中人,见女儿并不像是在吓唬她,赶紧爬起来跑了。 边跑边说:“你个不孝的东西,我让你爹来教训你!” 冯母回家后添油加醋一番,冯父气得头发都燃了,从角落里摸到一个洗衣杵就出门了。 可有十五在,他又有什么机会出手呢? 毕竟是秋香的亲生父亲,十五只是夺了他手中的洗衣杵,又将人扛出院子放在门口,然后转身将门从里面锁上了,任由冯父如何叫骂,他就是不开门。 秋香这些年不过是逢年过节回去几次,每次回去爹娘弟弟都是一副笑脸,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亲生爹娘撒泼耍赖的样子,还被十五看在了眼里,她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十五自小就会察言观色,自然看出了秋香的窘迫,他握着秋香的手,道:“你不用觉得丢脸,就当是父母缘浅吧,以后就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就算生了女儿,也要将她当做儿子一样疼爱。” 秋香热泪盈眶:“有你这句话,就算以后的日子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夫妻两个相拥,压根不在乎门口的谩骂。 冯父骂的口干舌燥的,也不见院子里的女儿女婿开门,这才第一次意识到,女儿再也不是他们的女儿了,再也不会任由他们随意买卖压榨了! 然而,除了秋香,他们并没有其他可以借钱的地方,这里是唯一的一条出路了。 于是乎,冯父冯母轮番上门,一个哭求,一个谩骂,指望着向来心软的女儿拉他们一把。 这次秋香脑子是清楚了,这种吸血鬼就不能惯着,因为他们喝了第一口就要喝第二口,没个满足的。以前她一个人就罢了,现在还有十五呢,难道让十五也养活着这帮吸血鬼? 原本秋香想绕过外边的人去买菜买肉的,可那两个人堵着门根本出不去,于是年货的事情都落在了十五的身上。每天十五出门都将门从外边锁上,秋香就留在家里打扫房屋,做做针线什么的,只要不去看外边闹腾的两个人,日子还是很甜蜜的。 第112章 女校 其实,冯瑞的病并没有冯家公母以为的那么严重,他们只不过是看不过儿子受苦罢了。冯瑞也觉得丢人,所以就躲在床上不愿意见人。 可到了年底的时候,冯家公母真的闹不下去了,因为到了年底一应的商铺都关了门,出来摆摊的小商贩也都这个时候给自己放个假,所以若是他们这个时候不准备过年吃的用的,那就要饿肚子的。于是在大年三十那天,冯家公母着急忙慌地去采买粮食菜肉,这个时候的菜价翻的布置两倍,可把他们心疼坏了。 当初冯家公母去跟秋香闹腾的时候,冯瑞心中是默认的,他想着若是能要出点银子来最好,若是要不来,也得让他们恶心恶心。 只是那夫妻两个前二十年都过得坎坷,心中自然明白名声并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名声不当吃不当喝,不过是给陌生人看的,自己熟悉、在乎的人是不会在意那些名声的。 这个年就数何云旗过得最滋润,她虽然没有回何府,不过还是回去安排祭祀祭祖一类的事情。何明哲早就写信过来,说今年是回不来了,只能让她主持一家子过年的事情。如今家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何云旗自然不敢怠慢。 不过她忙碌也就是年前的事情,等大年初一祭祖完毕,就基本上清闲了。谁都知道他们家现在没有家主,所以也都不挑他们的理,只互相送送年礼就算完了。 陶氏倒想办一次席,请一请杭州城中的夫人、小姐。 何云旗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她的目的,于是直接拒绝了:“云泽的婚事还是父亲发了话再说吧。” 陶氏私底下跟小鱼发脾气:“她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就罢了,怎么还管到我的儿子头上了!那可是我的儿子,我想给她娶什么样的媳妇,就娶什么样的,难道还要听她一个大姑子的!” 小鱼腹诽:有本事跟大小姐说去啊,跟我一个丫头说这些有什么用! 不管陶氏如何生气,何云旗的日子过得惬意不已,不是跟江千山出去玩耍,就是带着何云泽闲逛,从城东吃到城西,脸都胖了一圈,还被两个人嘲笑了一顿。 “过了年了你就十八岁了,可有什么打算啊?”江千山问。 何云旗倒真有一个想法:“前几年秋姐姐主持大通学堂的时候,我就有一个想法,如今的虽然是民国了,社会风气也开放了很多,但女子上学还是受到诸多的限制,不是女子不想上学,而是这些学堂根本不收女子,连当初我家势力还在的时候,也只能扮做男子才能上学,更别说普通人家的女子了。所以,我想等过完年,就创办一所女校,专门收女童,培养她们读书明理,能走自己想走的路,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江千山立马拍手赞同:“这个主意好,若是你办成了,就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何云旗笑道:“我才没有那么大的抱负,只是身为女子感同身受罢了。” 江千山道:“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你所做的事情就是有价值的。” 两个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就分手告辞了,走之前,江千山道:“现在我哥哥在教育司,你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不用客气。” 何云旗道:“会不会给千峰哥带来麻烦?” 江千山道:“不用担心,我哥哥现在也念着你当年的恩情呢,你尽管提就是了。” 这个恩情,包括何云旗提供的银钱赞助,还有去送秋瑾女侠最后一程的恩情。当初他们谁也没敢去,就怕连累了家人,只有她敢冒着被株连的风险去了。这份恩情,他们记一辈子。 何云旗笑道:“我可记住你这句话了,要是我找千峰哥他不帮我,回头我就找你算账!” 江千山笑哈哈地说:“你只管来找,若我是吹牛皮,随你怎么收拾!” 等过了年,何云旗就开始筹备建女校的的事情了。 首先,就是要找校舍,地方要敞亮,房舍要多,能同时让多个年级同时上课。其次,就是要租金便宜,位置较好,何云旗找了半个月就找到了。 校舍在城东,以前是美国人办的教堂,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美国教父回国了,这个教堂就荒废了。中国人大多信佛,对于外来宗教比较排斥,加之地方比较大,所以并没有人想买下来自己住,房东当初就是为了做美国人的生意,才将房子盖的如此敞亮,现在倒成了鸡肋,房租一降再降,还是无人问津。 何云旗来这里看了一圈,非常的满意,虽然之前这里是教堂,但建筑风格还是中式的,只是里子变成了外国式的,所以她只要将这里隔出来就行了。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非常要租的意思,那个房东急了,又将房租降了许多,何云旗估摸着与自己的预期差不多,这才点头答应了。 房东虽然心疼这么大的地方被以仓库的价格租出去了,不过也总比空着强,于是欢欢喜喜地跟何云旗签了十年的合同。 剩下的事情就是重新装修,购置桌椅了,这些事她都交给了张管家去办,自己就想着招生的事情。 现在的何云旗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她不仅要写招生章程,还要想着如何劝服杭州城里的老百姓乐意将家里的女孩子送到女校里来。 其实女学、闺学自古有之,但大都是世家大族的大家闺秀能上的,学的是琴棋书画,为的是打发时间。可她现在创办的女校是面向所有女孩子的,不仅有富家小姐,也有平民女子,不分等级,不分阶级,只要想来,都可以。富家小姐好说,难的就是占大多数的平民女子。若不是在家里备受宠爱,哪家不是先紧着男丁上学? 恐怕还是要制定一个奖学金制度,若是学的好了,不仅不花钱,还能挣钱,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只是庞大的奖学金从哪里来? 想来想去,何云旗又想到了贾太太。 这几年,贾太太连孙子都顾不上了,天天往外跑着忙活,连家里的儿子都有意见了,可贾太太又岂是能被人左右的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谁拿她也没有办法。 一听何云旗的提议,贾太太就笑了,“也不知道你的脑子是怎么想的,一会儿一个主意,这女校的主意好,这奖学金的主意也好,我也有一个主意,我们不妨设个校董会,谁出资谁就是校董,谁出的钱多谁有话语权,如此一来,学校也能运作起来了,所需要的经费自然而然就筹措出来了。” 何云旗大赞:“还是贾太太有见识,这个主意太棒了,本来我一个人支撑是非常吃力的,如此一来,这些杂事琐事就有校董去管,我只管教书育人就是了。” 贾太太笑道:“你也不用赞我,这个主意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要是觉得有用就拿去用。” 对于校董会的具体运作,何云旗不是很清楚,但她英文好,去教堂找了一个神父打听了一下就打听出来了,又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做了改动,最后写出了一个《振华女校办学条例》。 这边贾太太也没有闲着,跟夫人太太们说了一下,这下子不仅她们同意,连家里的男人也同意。自古以来,办学教学就是件备受敬仰的事情,他们已经不缺钱了,缺的就是名。 这可是一次扬名的好机会。 于是,很快肖董会就成立了,何云旗再做起事情来,就顺手了很多。 到阳历9月1日,何云旗创办的振华女校就开学了。 其实,最终的招生结果比她想想的要好,或许是女子们受够了没有知识的苦,所以拼了命的也要来上学,每个教室虽然不是满员,也不空荡。 何云旗是振华女校的校长,同时担任英文老师。其实对于她来说,她更愿意做个简简单单的英文老师,只是一来她算是创办人,二来,校董们觉得她有能力、有心思能把女校办好,所以最终决定还是由她担任校长。 她办女校的事情得到了何明哲的支持,他还在信中洋洋洒洒地写了很多建议条款,有很多是何云旗想不到却非常实用的,何云旗一条一条考虑后,选择了实用的用在了女校上。 一时间,何云旗在杭州城的风头无量,若是以前还觉得她太过招摇,可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这哪里是招摇啊,分明就是能力超凡。试问,有哪家的女儿能办出这样的大事,她办的女校并不是之前天足会这种公益性团体,女校可是也能赚钱的。 赚钱的同时,还能赢得好名声,连一般男子都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于是,何云旗下课后的生活又丰富起来了,不仅是一些校董在打她的主意,连校董的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开始打她的主意了。 何云旗哭笑不得,只好放出话来:二十五岁之前,不考虑嫁人。 此言一出,很多人家都打了退堂鼓,一般人家十五六都会结婚,疼爱孩子的会拖到十七八岁,但也是定了婚事的,谁家孩子也不能等她那么久的。 第113章 悲惨身世 自从创办了振华女校,何云旗的大部分时间就耗在这里了,她身为校长,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又要管教学,又要管校务,整个人都忙的团团转,后来索性在女校住下了,省得每天来回跑,而且晚上还能照看照看住校的学生。 住在学校的女学生大多是家离得比较远的,到了冬天天黑的比较早,心疼孩子怕孩子出事,就让孩子吃住都在学校,等放假的时候就再接回去。 如今已经是年底了,上半年的成绩已经出来了,学校也放假了,只有几个离家远的学生等着父母第二天来接。校工们有的也放假了,只留一个厨娘还有一个看门的。何云旗怕她们晚上害怕,就拒绝了何云泽接她回家的好意,留下来再陪学生们住一晚。 到了晚间,厨娘将剩的所有的菜都做了,一群人围在一起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晚餐。 饭后,何云旗又跟学生们聊了一会儿,聊聊她们的家庭,聊聊她们的学习,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深夜。 由于几个人在不同的校舍,何云旗就让她们都凑在一个房间里睡觉,一来有人作伴不至于害怕,二来人多也暖和。 刚转身要走,何云旗身后就缀了一个小尾巴。她一看,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摸摸她的头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上床睡觉?” 小姑娘低着头,绞着衣角,小心翼翼地问:“何校长,我的奖学金能不能年前领了?” 何云旗问:“咱们的奖学金都是年后一并发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小姑娘低着头不说话,只默默地流泪,还是她的一个同窗看不下去了,从被窝里爬出来说:“何校长,都是她那个后母,非逼着她年前把奖学金拿回去,说等着买年货过年呢,这都说的什么话,难道之前没有小凡的奖学金,家里就不过年了?他们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的,偏来欺负小凡一个小姑娘,真是不要脸!” 小姑娘噼里啪啦的将事情都说了一遍,见同伴脸色不太好,就赶紧闭嘴了。 “是这样吗?” 叫周凡的小姑娘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我要是不将钱带回去,姨娘就要打我。” 何云旗柔声地安慰道:“咱们学校的规章制度规定的就是年后开学发放,而且钱也不在我手里,所以很抱歉。”见小姑娘失望的脸色,她又心软了:“别怕,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跟你姨娘好好说说,我不会让她欺负你的。” 一席话,说的周凡莫名地心安,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刚说话的小姑娘叫周美娥,跟周凡是一个村的,闻言欢呼一声:“太好了,明天咱们一块儿走。” 何云旗笑着给周凡擦了擦眼泪,“快别哭了,不然明天眼睛就要肿了。” 熄了灯,不知是谁叹息了一声:“何校长人真好。” 周美娥忙不迭地点头,点完发现别人看不到,说:“就是就是,何校长人又美又心善,在我心中就是仙女一样的存在。” 其他没说话的人,跟她的想法都一样。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家长来接孩子了,何云旗见还有几个离家远的家长没来,就给厨娘一些钱,让她出去买点馄钝给大家吃,就是家长到了也可以分一碗让他们垫垫肚子。于是乎,何云旗又得到了不要钱似得夸赞。 等送走最后一个家长,何云旗就跟周美娥的家长周猛带着两个小姑娘上路了。 周美娥的家里只有一儿一女,家里有不仅有水田,还养蚕剿丝,日子过的还不错,这才有闲钱将儿子女儿都送进了学堂。 路上,何云旗向周猛打听周凡家里的事情。 提到周凡家,周猛就是一声叹息:“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姓周,所以就叫周家庄,说起来我跟小凡她爹还是堂兄弟,我堂伯当年做的是丝绸茶叶生意,家境在我们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小凡的爹却没有继承我堂伯的精明,自小对生意就不怎么开窍,我堂伯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就收了生意在家里置办了差不多一百亩上好的水田,让他逍遥自在地做个富家翁,还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就是小凡的娘。谁知小凡她娘进门好几年都没有生孩子,她爹就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理由娶了一个姨娘回来,这个姨娘也是争气,三年生俩,就是小凡的大哥二哥,自此以后,小凡娘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家里有佣人也得让小凡娘去干活,过的连家里的婆子都不如。等小凡的二哥长到五岁的时候,小凡娘终于怀孕了,那姨娘怕小凡娘生个儿子跟她的儿子争家产,就在小凡娘怀孕期间百般刁难,为母则强,小凡娘硬是撑着养到了七个月头上,那姨娘见一直弄不掉胎儿,一发狠将小凡娘从台阶上推下去,小凡娘挣扎着将小凡生下来,自己却丢了姓名。还是我堂伯母看不下去,将小凡接到身边养着,这才活了下来,只是前两年我那堂伯母也去世了,这孩子有亲爹、亲哥哥,过的跟孤儿一样,真是可怜。” 周凡听得还没什么,周美娥倒哭的稀里哗啦的,“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人,她和她生的混世魔王倒还罢了,怎么我堂伯也不管管小凡!” 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在小凡亲爹周谊心心念念都是儿子,又怎么会将一个丫头片子放在眼里?而且,在小凡娘死后不到三个月,周谊就将他那个姨娘扶了正,她生的儿子也不再是庶出,而是正经八百的嫡出,两个嫡子和一个嫡女,天平往哪一边倾斜还用想吗? 周猛摸摸周凡的小脑瓜,七八岁的小姑娘头发又少又黄,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这孩子自己上进,听说了何校长招收女学生的消息,就要出来上学,可她的家人谁会给她花钱送她上学,不仅不同意,还将小凡毒打了一顿,还是三爷爷看不过眼,怕村里出现后母虐死继女的丑事,就做主将小凡出来上学,小凡这才有机会走出那个烂家。” 对于小凡来说,那个家无疑是个魔窟,本来陈姨娘是百般不愿意的,可后来听人说上学还有什么奖学金,有觉得这事不错,不仅看不见讨厌的人还有钱赚,她又何乐而不为?知道周凡休息的时候也不会回家的,于是就让下人去女校通知周凡一声,让她务必年前将奖学金带回去,不然家里没钱过年,就不给她娘上供。 虽然母女两个生死不相见,但母女只见的情感是生死也隔断不了的,陈姨娘捏着周凡的软肋,让她不得不听话。 何云旗第一次知道,这个拼命学习、沉默寡言的小姑娘,还有着这么悲惨的身世,心中心疼不已,这样一个才七岁的小女孩,承受着来自亲人的伤害,她心中肯定非常的伤心吧。 周家庄就在杭州城郊,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就到了。何云旗想将周美娥送回家里,谢绝了周猛的热情相邀,牵着周凡的小手,往周家大宅走去。 走到周家大宅的时候,何云旗还是被震惊到了,她原以为能让女儿拿奖学金买年货过年的人家,或许真的有什么困难吧,可看到了周家的高门大户,她才知道之前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看门的大爷看见周凡回来了,笑眯眯地说:“小姐回来了?这位是?” 周凡笑一笑,道:“宋爷爷,都跟您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小姐,叫我小凡,这位是我们的校长。” 宋大爷立即点头哈腰:“原来是校长,快请进。” 何云旗伸手拦住他,“快别这样,我当不起。”又问:“周老爷在家吗?” 宋大爷说:“我们老爷不在家。”看了一眼小凡说:“太太在家。” 闻言,周凡微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 何云旗捏捏她的手,让她安心。 正说着,从宅子里跑出来两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边跑边打闹,何云旗躲闪不及,被前边大一些的那个男孩撞了一下。 “那个不长眼的,敢当着少爷我的路!”不得何云旗说什么,周浩倒先发起火来。 “哥,是小贱种回来了。”说话的是周家二少爷周鑫。 周浩一转眼看到躲在何云旗身后的周凡,笑了:“小贱种,还知道回来啊?奖学金呢?” 周凡小声地说:“学校年后才发。” 周浩伸手要抓她的胳膊,“我看你是讨打,我娘早就跟你说了,要是拿不回钱来,就别回来了,你拿不到钱,还有脸回来?” 要是可以,周凡是不会回来的。只是过年的时候,学校也关闭了,她没有地方住,也没地方吃饭,不得不回来。 见周凡藏着小脸不敢见他,周浩伸手就要去抓周凡。 手刚伸出去,就被何云旗拦住了,“不想干什么?” 周浩这才注意到一直挡在周凡跟前的人,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何云旗,见她穿的不过是普通的棉布旗袍,心中先是瞧不起了,“你是何人?来我家干什么?我教训自己的妹妹,你拦着做什么?快闪开,不然小爷连你一起打!” 第114章 告状 宋大爷急忙介绍:“大少爷,这是小凡学校的校长。” 周浩冷哼一声:“我管她是什么校长,敢管我们的闲事,我就不会饶了她!”说完,伸手就要去推何云旗。 何云旗这些年的武功也不是白练的,躲他一个小孩子还是可以的,急忙拉着周凡往旁边一闪。周浩用力过大,不过摸到何云旗一个衣角,然后就一个脑袋冲着外边冲了出去。 结果不用猜就知道,周浩刹车不及,脸先着地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所有的人都愣了几秒钟,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周浩哇地一身哭了出来:“我要跟我娘说,你欺负我!” 这下子,何云旗傻眼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个男孩子得有十二三吧,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说哭就哭? 周鑫一看哥哥趴在地上撒泼,一个转身就跑进宅子里叫人去了。 宋大爷其实并不想管这些闲事,但若是他现在不管,肯定要被陈姨娘骂一顿,还得扣钱,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去拉周浩。 周浩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小霸王,平时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就算那些被他欺负的人心有不甘,想想他的家底,只好忍气吞声了。今天的败绩还是第一次,他觉得又委屈又没有面子,索性在地下撒泼打滚不起来。 周凡想上前,却被何云旗拦住了,“你别上去,沾手了就是你的责任了。” 想了想之前背过的无数黑锅,周凡最终选择了躲在何云旗身后。 外边正闹着,从宅子里杀出了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女人,中气十足地喊:“谁敢欺负我儿子!” 转眼看见何云旗和她身边的周凡,上前两步就要掌掴周凡。 但巴掌没有落下来,手却被何云旗攥住了:“有事说事,你这是做什么!” 陈姨娘上下打量了一下何云旗,那眼神跟周浩一模一样,都是鄙视又居高临下,“你就是这个小贱种的校长?怎么,上门来做什么?” 何云旗扔开她的手,“我是来做家访的,有事想跟周老爷谈谈。” 陈姨娘揉揉被捏的发疼的手腕,说:“有什么事跟我说吧,我家老爷不管这些小事。” 何云旗也知道症结就在她身上,单刀直入地说:“我今天是要跟你说一件事,周凡的奖学金是在年后发放的,这是学校的规定,谁也更改不得,特地来跟周凡的家长说清楚,想来周家也算富裕,不至于等着孩子的奖学金买米下锅!” 陈姨娘冷哼一声:“原来是这小贱种请来的外援,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插什么手!” 何云旗道:“她是我的学生,她的事情我都要过问。” “她是我的女儿,只有我能管教她,我还是奉劝你,快点走吧,多管闲事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何云旗最烦这种人了,也不愿意再跟她多说:“既然说不通,我就去找周三太爷理论理论。” 陈姨娘自从连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唯一害怕的就是周三太爷了,他不仅是周氏一族的族长,还是当年最反对将她扶正的人,对此,她既愤怒又害怕,一听何云旗要找周三太爷,心里先怯了。 “你就算找到天皇老子那里,我也不怕!不过你要明白,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若是惹急了我,哼!”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何云旗才不理会她的威胁,向村民打听了周三太爷的家,拉着周凡就往那个方向走去。 见何云旗来真的,陈姨娘这才着急了,拉着周鑫就跟上去了,压根没看还坐在地上的周浩。 自从生了两个儿子,陈姨娘在周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对两个儿子是百般疼爱,但是个手指还有长短,两个孩子渐渐长大,性格也显露了出来,周浩性子嚣张霸道但无谋,周鑫却沉稳有谋略,陈姨娘自然就偏爱老二了,以至于渐渐忽视了大儿子。 周浩一看没人管他了,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跟着何云旗走了,急忙爬起来追了上去,他最好看热闹了! 陈姨娘被周鑫拉着一路小跑,跑的气喘吁吁地。她以前也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妙龄少女,也是靠着曼妙的身材和精致的脸蛋,才被周老爷看上的,只是生了两个儿子,身材就有些走样了,又顿顿肥鸡大鸭子的,她又不愿意多动,这才越来越胖,走两步就气喘如牛。 何云旗脚步轻盈,周凡也一路小跑的跟着,反观陈姨娘,走一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周鑫心中焦急,但又不敢催亲娘,只好扶着她,等她喘匀了再继续。 于是乎,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何云旗正站在周三太爷家门口质问:“我请教一下周氏的族长,家中姨娘虐待嫡女是哪家的规矩?一大家子有房有舍的,要等着一个孩子的钱过年,难不成这是周氏的规矩?做哥哥的伸手就要打妹妹,又是哪里的规矩?自己心情不爽了,就将子女虐待一番,这是哪家的规矩?以庶为嫡,宠妾灭妻,又是哪朝哪代的规矩?这些规矩我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还望周三太爷给小女子讲一讲,也让我涨一涨见识!” 刚赶到的周鑫脸色刷的白了,这一条条句句都控诉在了点子上,若是真被女她扣上了这一顶顶的大帽子,他也得跟着毁了。 想到这个严重的后果,周鑫冲着周三太爷行了一礼:“三太爷爷,有些事是我娘做的不多,我这里先替我娘道歉了。这里边有些误会,何校长她不知道里边的事情,我们这就回去好好解释解释,把误会解开。” 何云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算是看清楚了,周家人行事都简单粗暴,只有这个周鑫是个有心机的。 何三太爷真是要烦死周家这帮人了,三当年小凡娘死的时候,他们周家庄的名声就被败坏了一次,一听说做小妾的能害死正室,这可是正宗的宠妾灭妻啊,若是其他人家都有样学样,生不出儿子就要将人弄死,谁家会将女儿嫁进这种风气的村子,。 不过村里人大都种着周谊家的水田,为了能养过一家人,只能敢怒不敢言。然后就爆出虐待继女的事情,周围的村庄谁不知道周家庄有这么一户刁钻的人家?好不容易将小凡送出去了,这才刚消停几天啊,就又闹腾了起来,真是烦死了!周三太爷沉声说:“周鑫,你不用狡辩,你家的事情我还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家什么时候败落了,还要靠着小凡养你们一家子?你作为哥哥,比她大五岁,也不觉得羞臊?” 说的周鑫抬不起头来。 然而,周三太爷并不想给他们面子:“小凡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们就不能消消停停地过个年?若是再闹腾,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然后转身向何云旗道:“何校长,我如此处理可还公允?天色不早了,何校长也该早些回去了。” 虽然刚才何三太爷训斥了周鑫一顿,但何云旗明白,只要周家在周家庄不倒,他对这家的烂事就没有办法,不过是见了训斥一顿罢了,等过了这一阵,小凡还是要受苦。若是他们将小凡拘束在家里,是圆是扁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周三太爷行事自然公允,可我还有一个办法,不知道您想不想听听?” 周三太爷问:“什么办法?” “想比您比我更了解小凡的家事,小凡是个乖巧又聪慧的孩子,若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必然会明珠蒙尘的。所以,我想着,不如这孩子就让我领走,好好培养,将来必定有一番作为。” “嗤,一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作为?真好笑!”陈姨娘嗤笑一声。 周三太爷瞪了她一眼,她赶紧缩在儿子后边,不敢再说话了。 “何校长这是个什么意思?”他总觉得话里有话。 何云旗道:“我的意思是,将小凡的户籍迁出来,以后小凡的吃穿用度都有我来负责,跟周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你的意思是,要过继小凡?” 何云旗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可,可何校长还没有成亲吧?”看样子还是个姑娘家。 何云旗一笑:“这个不是问题,我自己会解决。” “小凡是我周家的人,她父母在的时候应该由她父母决定,就算我是族长也不能随意做主。” 何云旗道:“没有亲情,何必还要在一起彼此折磨?而且小凡是女孩,又不用给周家传宗接代,周家有她没她无所谓,你是她的长辈,何不放她一条生路呢?” 周三太爷也觉得还是让小凡离开比较好,于是说:“那我就让人将她爹叫来商量一下,若是她爹也同意了,我就给你办手续。”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周鑫道:“小凡是我的亲妹妹,咱家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了,怎么能让妹妹过继给别人?小凡,别闹了,快跟哥哥回家吧。”声音温柔,但眼神却是在威胁。 周凡自小到大这种眼神见多了,条件反射地往何云旗身后躲了躲。 这个阴沉沉的二哥比凶狠的大哥更可怕。 第115章 过继 此时,周谊正被人请去喝酒。 要说这人投胎也是个技术活,周谊虽然算不上不学无术,但也没什么能力,他老爹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将钱都换成了水田,只要安安稳稳地收租子,不出什么幺蛾子,这日子就能过的美美的。 周谊这一生也是跟着老爹安排的路子走,唯一不听老爹话的一次,就是纳了陈姨娘,好在陈姨娘自己争气,给周家填了两个男孙,这就是天大的功劳。 有他给撑腰,陈姨娘欺负起正室来,更加得心应手,一个不下蛋的母鸡,更何况小凡的娘家已经败落,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等家里二老都死了,老婆也死了,周谊作为一家之主,第一件事就是将心爱的小妾扶正,第二件事就是拿出家里的钱买了几件铺子,打算做丝绸和茶叶生意,这个主意还是陈姨娘想出来的,铺子里的掌柜就是陈姨娘的娘家兄弟。 只是后来做什么赔什么,周谊才觉悟过来,他真如他爹说的那样,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把生意收了,只收取房租。今天这场酒,就是租户请的。 正推杯换盏之间,有人跑过来叫他:“五哥,快别说了,你家出大事了!”周谊在族中排行第五。 周谊一听,将酒杯一扔就往家跑,边跑边问来报信的人:“是我家的人出事了?” 来报信的人是周三太爷派来的,说:“是你的女儿,她的校长要将她领走呢。” 周谊一听,原来是周凡那个小丫头,立即有停了下来:“我当是谁呢,谁愿意领走就领走。” 那人今天算是开了眼了,这亲生女儿问都不问一句,就不怕被卖了? “她的校长说,要将小凡过继过去,是三爷爷让我叫你过去的。” 听到是要过继,周谊犹豫了一下,听到周三太爷的名号 ,就不敢不去。 他到的时候,人还都集聚在周三太爷家门口,周围的围观的人不少,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场面诡异的很。 周三太爷一直坐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睁开眼指着和云旗说:“老五,这是小凡学校的何校长,想将小凡的户籍迁走,以后的一应花用都是何校长出,当然了,以后跟这个家也没什么关系了。” 周谊不管陈姨娘如何虐待女儿,只要关起门来都随她,但好端端地将女儿给了别人,面子上过不去。 “我家又不是穷的养不起女儿了,干嘛要过继。” 何云旗笑道:“原来周家有钱啊?怎么我听小凡说,家里要让她拿奖学金回来好过年?一大家子有手有脚、年富力壮的,还要一个小孩子撑着,说出去也没人信。” 周谊看了一眼陈姨娘,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她作出来的事情,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说她,“大概是这孩子听岔了,没有这回事,多谢何校长的好意了,不如跟在下回去吃顿便饭,然后我派人将何校长送回城里。” 何云旗不耐烦跟他多说废话,“想必周老爷比我更清楚小凡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看看她身上的伤口。”将周凡的袖子拉上去,细弱的胳膊上错综复杂全是伤口:“你自己看看吧,这是你的亲生女儿,她日日遭毒打,你是他的亲生父亲,无视她也就算了,可你眼睁睁看着别人虐待你女儿,你就不配为人父!” 周谊被说的有些羞臊,“这是我自己家里的事情,外人不要插嘴!” 何云旗转向周三太爷,“难道三太爷也觉得这是一家的事情?周氏一族的名声不要了?” 周三太爷一直端坐着不吭声,在他看来,何云旗的做法无疑是惊世骇俗的,但她说的也有道理,小凡这个孩子太聪明了,教她一遍她就能学会,这种天赋不是谁都能拥有的。而且若她留下来,以后势必会有无尽的麻烦,不想让明珠蒙尘,也不想再发生对周氏一族不利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们分开,各过各的。 “何校长,要不你看这样,你将孩子领走,一切事情有你安排,我们不会再打扰到她,这样如何?” 何云旗直接就拒绝了:“以后小凡还要上学、结婚,没有户籍怎么能行,倒不如今天一并解决了,省得日后麻烦。” 若是以后小凡过的好了,说不得她的这些家人又想贴过去占便宜,不如一刀两断的干净。 周三太爷闭着眼想了想,说:“好,就按何校长的意思办。” 周谊见两个人拍板定了自己的家事,觉得非常的没面子,“三爷爷,小凡到底是我的女儿,怎么就由着外人做主了?” 周三太爷拉着脸:“何校长是外人,我也算是外人?” 周谊见周三太爷生气了,急忙为自己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三太爷摆摆手:“说实话,你家那些个污糟事早就不想管了,但小凡也是我周氏子孙,我不能眼看着她继续受苦受难,不然我也妄为周氏一族族长。你大概还不知道小凡的聪慧吧,她趴在私塾窗口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先生教的东西,说句得罪人的话,我们周氏就没有比小凡更聪明的了,说不定以后真如何校长说的,有大成就。今天我行使一回族长的权利,将小凡交给何校长带走,也是希望我周氏一族成出一位大人物。” 然后转头对自己儿子说:“这事交给你了,办好了将小凡的户籍给何校长送过去。” 周贤现在已经是预备族长了,这种事情也只能他去办,“爹,何校长,你们放心,我肯定在年前给办下来。” 何云旗微笑道:“多谢周三太爷大义。” 周凡从何云旗身后走出来,跪在周三太爷跟前,“多谢太爷爷,小凡一定会报答您的。” 周三太爷冷峻地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你是个好孩子,你们何校长也是个好人,以后要好好听何校长的话,别淘气,知道吗?” 周凡噙着泪点头:“我一定会乖乖的。” 摩挲着小凡的头顶,周三太爷说:“小凡,虽然今天我决定让你跟何校长走,但你永远姓周,这里都是你的父老乡亲,以后不要记恨他们,好吗?” 周凡看了一圈围观的人群,说:“其实大家对我都很好,我心中是感激大家的。”对她不好的,也就那四个人了,其余的人,如宋爷爷和厨房的刘婆婆,对她是非常好的,其他的叔叔伯伯对她更多的是同情,但有陈姨娘这个不讲理的存在,谁也不敢伸出援手,只要不落井下石,就是心善了。 小凡的话说的众人都有些羞愧。 周三太爷对小凡的回答非常满意,这样做人才大气,人生的路子才会越走越宽。 何云旗见事情都解决清楚了,就想周三太爷告辞:“那还请三太爷将小凡的户籍办好后送到振华女校去,那里会有人收的。” 然后问周凡:“你家里还有什么要收拾的没有?” “我想去祭拜祭拜我娘。” 何云旗一愣,脸上泛出羞愧之色,“对不起,我没想到,还有你娘的牌位,要带出来吗?” 周凡摇摇头:“我娘的牌位就留在周家吧,毕竟我娘是正室,这个谁也替代不了。”说完还向陈姨娘的方向开了一眼,而且,她以后不一定会游荡到什么地方,又何必让她娘跟着她一起受苦呢。 “那我们就直接去你娘的墓地。” 两个人跟周三太爷告辞后,看都没看周谊一家。 两个人牵着手走在石板路上,默默无言。 走到一个小店门口,何云旗进去买了一些香烛纸钱,想了想,又买了一些苹果。平时祭祀需要的东西都是下人们准备的,她隐隐约约记得是有一些新鲜水果,这才想着买一些。 周凡的娘葬在周家的祖坟里,看着密密麻麻树立的墓碑,何云旗头皮有些发麻,却见周凡轻车熟路地走到最角落的地方,在一个略矮的墓碑前停下,然后跪了下来。 何云旗上前,将水果摆好,然后点燃蜡烛退到一边。 “娘,小凡一会儿就要走了,可能好多年不会回来看你了,你别生小凡的气,等小凡有能力了一定会带你走的。”说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何云旗心中叹息,都是没娘的孩子,她太能理解周凡的心情了,只是她比周凡幸运好多倍,她还有疼爱她的亲人,而小凡,可以说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伸手给她顺了顺气,劝道:“你娘她只会盼着你好,不会怨你的。”然后跟小凡娘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凡的。” 将带来的纸钱都烧光,何云旗就将周凡拉了起来,“快起来吧,地上凉,别生了病。” 周凡顺着何云旗的力气,慢慢站起来,问:“何校长,你说我能出人头地吗?” 何云旗拍拍她膝盖上的土,“会的,只要你努力,就一定会的。”到那个时候,别人就不敢再欺负你了。 周凡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渐渐地小凡娘的墓碑隐藏在众多的墓碑中看不见了,她这才擦干眼泪,牵着何云旗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 第116章 谢研闰 其实,将周凡带走的主意并不是何云旗擅自决定的,在去找周三老爷的路上,何云旗就问了周凡,以后想怎么样?是想暂时打压他们的气焰,还是离他们远远的? 当时,周凡是这么回答的:“那个家就是个地狱,我只想离得远远的。” 于是,何云旗就跟周三太爷提出要将她带走的决定。 何云旗特别讨厌那种黏黏糊糊,觉得亲情大过天的人,没有谁离开了谁会过不下去,或许离开后还能过得更好。而那些优柔寡断的人,日日被所谓的亲情拖累着,走不远也跑不快。 两个人沉默地走着。 何云旗盘算着将她带回去之后安排在哪里,再安排谁来照顾。 正想着,从旁边的草垛里突然窜出来三个十来岁的小子。 何云旗警醒,将周凡推到自己身后,大声斥责:“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小子痞里痞气地嘿嘿笑:“干什么?就是想跟你过过招。刚才在周家庄的时候,不是小嘴巴巴的特别能说吗,你现在可以试试能不能用嘴将我们哥儿仨打倒?” 他身后一个瘦猴一样的人,笑道:“大哥,你怎么这么不知道怜香惜玉,什么打啊杀的,这么个大美人,疼爱都疼爱不及呢,不如,嗯?”眉毛挑啊挑的,非常的猥琐。 痞子男瞬间反应过来,他接到好友的请求是教训一顿眼前的人,不过他平常教训人的时候,就是将人打一顿,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原来教训人还可以用另外一种办法。 一时间,三个毛头小子凑到一起嘿嘿嘿地笑。 何云旗看看眼前这三个毛小子,打头的痞子男看起来也才十五岁,其他两个看着也才十三四岁,暗暗估量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似乎胜面一半一半,若是她自己还好说,只是带着周凡,还要分神去照顾她,就不好说了。 转眼一看,周凡已经悄悄地蹲在地上捡了一块砖头,一截树枝。 何云旗心中满意,这不是个站着挨打的。 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有一些偏,刚才过来的时候还看见一个庄子,现在路上除了他们五个,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何云旗撩了一下眼皮,“你们说完了吗?还要不要出手?” 三个毛头小子一惊,笑了:“还是个心急的,哥儿几个今天就陪你玩玩儿!”说完,就要冲上来抓人。 何云旗刚要出手,就听身后有人大喝一声:“住手!” 几个人一呆,都向声音的来源看过去。 只见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男人飞奔而来,跑到跟前扶着膝盖喘息,喘匀了就开始怒斥三个毛头:“你们几个小子,是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敢欺负人,你们爹娘是怎么教你们的!” 三个毛头小子被训得一愣一愣的,痞子男道:“你哪位啊?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文弱书生说:“你别管我是谁,你们现在欺负两个姑娘就是不对,我奉劝你们快点走,不然、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瘦猴笑道:“你不看看你自己那副德行,还英雄救美呢,我呸!大哥,别跟他墨迹了,快动手吧!” 痞子男一声令下,“给我打!” 三个毛头小子一拥而上,围着文弱书生就是一顿打。 何云旗原以为文弱书生敢站出来主持公道,至少能还几下手呢,谁知道只有挨打的份。她叹气一声,对周凡说:“小凡,你在这待着别动,要是有人过来打你,你一定要大喊,知道吗?” 周凡点点头:“何校长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何云旗满意地点点头,上前三步,先将瘦猴一只手拎着扔了出去,又一拳打在痞子男脸上,剩下的那个一直没说话,但下手是最恨的,何云旗也没客气,先将人拽一边,然后一脚踹过去。 不过三两下,局势就彻底扭转过来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何云旗居高临下地说:“今天就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快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三个毛头小子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跑了。 只剩下文弱书生呆呆地坐在地上,“你会武功。” 何云旗耸耸肩,“会一点点,能自保。” 文弱书生摸摸被打的地方,龇牙咧嘴地说:“那你怎么不早说!” 何云旗无辜地说:“你也没问我啊,就这么傻愣愣地冲过来了。” “合着还是我的错了?” 何云旗伸出手,文弱书生迟疑了一下,将手放在她的手里。何云旗一使力,就将人拉了起来。 “还是要非常感谢你的,要不我请你吃饭?” 文弱书生拍拍身上的土,“吃饭就算了,快走吧。对了,你们是要回城吗?” 何云旗道:“是啊,我们要回城。” 文弱书生说:“正好,我也要回城,咱们一块儿吧。” 何云旗当然不会拒绝,于是二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 “对了,你们是惹了什么人了吗?为什么那几个毛头小子要找你们的茬?”虽然看着温文尔雅,不过也是挺八卦的。 何云旗其实在三个毛头小子出来的时候,就猜到了幕后主谋,恐怕就是周家二少爷周鑫。其实,周谊也有可能,但他再丧心病狂,也不会找几个男子来欺负自己的女儿,那么也就只有周鑫了。说不定,里边还有陈姨娘的主意。 “是我二哥。”周凡直接开口给周鑫定下了罪名。 “你二哥?”文弱书生惊诧:“那怎么可能?难道是堂哥表哥?” “是亲二哥,同父异母。” 文弱书生了然,这种事算家丑了,他再八卦也不会揭人伤疤的,于是,急忙转移了话题。 何云旗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文弱书生说:“我叫谢研闰,家也在城里。”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来办事的?” 说到这个,谢研闰有些羞赧,他算是被家人发配过来的,所以有些羞于说出口。自从新政府成立以后,谢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不过他大哥身上有武艺,凭着家里的人脉给塞到了军中,好歹有一官半职,不过基本上也说不上话,只能熬资历。而他就尴尬了,科举取消后,他的出路算是消失了,本来也想去新式学堂学两年的,但谢家家主谢道对一切新事物都抱有敌意,自然不会让他出来上学的,而家里也没钱给他请先生,只好依附别家的私塾读书。 后来年纪大了,再跟毛孩子一起上课也不合适,就回到家里待着。家中没有门路,他想出去找个活计做,谢道觉得丢人,不让他出门。在家里闲着也不是事儿,就让他管理管理庶务,也有个事情做。 这些年,谢家的家产被谢子浚败的不清,现在的产业不到以前的三分之一,他打理起来也不费力气,只不过读书人都有一种呆性,眼里揉不进沙子,又不允许谢子浚乱花钱,于是被谢老夫人发配到了庄子上,让他打理庄子上的事情。 庄子也就春耕秋收的时候忙,其余时间,尤其是冬天,能有什么事情呢? 他自己也有几分气性,就安心住着,还是要过年了才回城。 何云旗见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所以然来,也不为难他,笑呵呵地将话岔开了。 谢研闰说:“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何云旗说:“我叫何云旗,现在是振华女校的校长。” 谢研闰一听呆了一呆,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不仅是因为今年建女校才知道的,而是眼前这个少女跟他们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祖母不知骂了多少遍,他祖父也不知夸了多少遍,就连他对眼前的少女,心中也是佩服不已。 多亏了这个少女啊,不然她的姑姑就要被坑了。 “你怎么了?”见他呆愣愣的,何云旗不解地问。 谢研闰摇头:“没什么,就是第一次见到大名鼎鼎的何校长,心中有些激动。” 何云旗笑道:“不过是有些薄名,不足挂齿。” “何校长过谦了,杭州城谁不知道何校长做了一件为国为民的大事,自古以来教学育人都是一件大功德,何校长当为当代女性表率。” “越说越远了,不过是先顺从内心做一些事情罢了。” 谢研闰迟疑了一下,问:“何校长,你们聘用男老师吗?” 何云旗道:“招啊,之前为了让家长放心,所以只能聘用女老师,但现在好多女老师学的并不系统,我紧急给她们培训了,情况好转了一些,但年后学生人数会越来越多,需要的教室也会越来越多,所以我打算明年跟校董会商量一下,聘用一定数量的男老师。” 谢研闰一下子激动了,“你看我行不行?” 何云旗打量了他一下,气质上倒像个搞学问的,“我们振华女校都是凭势力进来的,任何人都不能走后门,你要是有意,可以正月初八之后去学校报名,正月十一有个聘用考试,这次的考试过了,还有一个面试,面试通过之后,才有资格进来。” 谢研闰咋舌:“这么复杂。” 何云旗道:“因为我们是女校,所以不仅要在学问上考核,还要在人品上过关才可以。” 第117章 归来 谢研闰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到了初八我就去。”他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又读了多年的书,就不信考不过。 三个人在城门口分道扬镳,何云旗带着周凡往何宅走,谢研闰要先去书斋买两本书,临时抱佛脚一下。 路上,何云旗叮嘱周凡:“等到了地方,你跟书墨姐姐住一个房间,你还小一个人我也不放心。到了那里就当是到了自己家,想吃什么想完什么都跟你书墨姐姐说,她看着毛毛躁躁的,不过心挺好的,你有什么尽管跟她说,不用绕弯子。” 周凡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头:“我知道了。” 走到门口,见门房的大叔一脸的喜气洋洋,何云旗调侃道:“于叔这是捡钱了,笑的这么开心?” 于叔笑道:“的确有喜事,不过不是我,大小姐快进去看看。” 何云旗狐疑地进了门,进了房间之后,就见一个中年男人负手而立,正欣赏着墙上挂的字画。中年男人听见动静,微笑着转身。 “父亲,你怎么回来了!”何云旗惊喜万分,扔下周凡,飞奔冲着何明哲跑去。 何明哲被搂住了腰,忍不住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虽然嘴上抱怨着,右手却轻拍着女儿的肩膀。 何云旗哽咽道:“父亲一走就是一年多,一次都没回来过,我这不是想念父亲了嘛,父亲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何明哲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何云旗问:“父亲是辞官了?” 何明哲苦笑:“我倒是想,可,身不由己啊。” 自从年初宋教仁先生遇刺身亡,全国大哗,之后孙文先生组织了中华革命党,讨伐袁大总统,但最后失败了。之后就是国会选举,还出了雇“公民团”逼迫议员投票的闹剧。他虽然不参与党政争,但当初有那一纸调令,他就是妥妥的袁党。 想辞职,不被允许,只好退而求其次,离开那个是非漩涡。 这其中也离不开欧阳厚仪从中周旋,这才得以脱身。 其实,欧阳厚仪心中非常愧疚的,当初让何明哲来京,一是觉得他能力不错,二是想帮一把,谁知道帮了倒忙,并没有做什么事,却要顶着骂名,见他日渐消沉,才伸手帮他一把,放他回来。 “那父亲回来做什么?” 说到这个,何明哲笑了:“财政部就是个是非窝,我是再也不想进那种地方了,所以这次回来进的是教育司,官职不大,科长。” 何云旗特别高兴:“官职什么的,有什么关系,只要父亲能留在杭州,不当官又何妨?” 何明哲心中感叹,他这个女儿真是太明理了,功名利禄虽然好,但也要有命去享受,那么一个烂泥潭,往外跑都来不及,还不要命的往里跳,真是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不过,我也有私心,经济司虽然有前途,但纷争也多,还不如跟你学学,安心做教育事业。” 何云旗笑:“那我们父女齐上阵!” “好!” 父女两个相视而笑。 一旁的周凡眼中满是羡慕,何校长不仅人美心善,连家人都相处的这么和谐,尤其是看向父亲的眼神,满是犊慕之情,这是她一直期盼却从来不曾拥有的情感。 “看我,都忘了介绍。”何云旗招手把周凡叫过来。 “父亲,这个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学生周凡,家里姨娘、哥哥整日的欺负她,她爹也不怎么管她,我就将她的户籍迁出来了,现在先住在这里。” 何明哲和蔼地说;“小凡是吗?以后就将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别客气。” 周凡点点头:“多谢何老爷。” 何明哲一笑,“叫什么老爷,你要不嫌弃就叫我一声伯伯吧。” 周凡当然不会嫌弃,忙不迭地点头,“何伯伯。” 何明哲摸摸她的头顶,“累了吧,让你书墨姐姐先带你休息一下,你们还没吃饭吧,收拾好了过来吃饭。” 叫来书墨叮嘱几句,就让她们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何明哲点点女儿的额头,“你啊,做事就靠着一股激愤,也不想想后果。小凡不是你的绣坊里收留的那些人,她们是成年人了,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也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可小凡还是个小孩子,你贸然将她跟她的亲人断绝关系,若是她以后后悔了,岂不是要埋怨你?而且,你是一个人出的?万一他们家不放人,还伤害到你该怎么办?” 何云旗暗暗吐吐舌头,幸好现在周凡不在,一会儿要跟她串好供,千万不能将路上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怕父亲再絮叨,何云旗急忙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 “父亲,你在北京过的如何?以前你怕我们担忧,都是报喜不报忧的,现在回来了总能说说了吧?” 何明哲不是个爱诉苦的让人,笑着说:“能有什么忧的,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那倒也是,人都回来了,还纠结过去干什么。 父女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饭就端上来了,其实早就过了饭点儿了,但何云旗着急回来,只在路上买了个饼子垫补一下,而何明哲是要等着女儿回来,所以也没有吃。 一顿饭吃下来,何云旗是在风卷残云,周凡看的目瞪口呆。 何明哲笑道:“跟几天没吃饭似得,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又不是大家闺秀,做什么要有她们的样子。”何云旗不以为然,“再说,父亲走的这一年多,我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好容易父亲回来了,还不让我好好吃一顿?” 书墨伺候在一遍当场拆台:“老爷别相信大小姐,她顿顿都能吃两碗米饭呢。” “噗嗤!”周凡笑了出来。 何云旗假装生气地说:“你这个丫头不得了啊,敢来拆我的台,我看你是不想要过年的红包了。” 书墨笑嘻嘻地说:“老爷都回来了,我还怕没地方领红包?” 何云旗哭笑不得:“感情你这是有了靠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好好好,我这就将你调给父亲那里伺候着。” 书墨说:“那可不行,若我去伺候老爷就只能得一个红包,若是伺候大小姐,老爷还会再赏我一个,这样我就能得两个了。” 说的何明哲笑的不行,有手点着书墨,“赏,肯定赏你个大大的红包,还有秋香,你们两个在云旗身边伺候这么久,有苦劳也有功劳,我都会记在心里的。” 书墨喜滋滋地说:“那我就替秋香姐姐先谢谢老爷了。” 何明哲问:“秋香她是不是已经生了?” 何云旗说:“生了,十月底生的,是个白白胖胖的女儿,两口子疼爱的不行,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孩子还小呢,就买了一堆玩具。” 何明哲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女儿,“秋香比你也大不了多少,人家孩子都有了,你倒是抓紧啊。” 何云旗嘀咕一声:“这不是遇不到合适的嘛!” “什么才叫合适?他能包容你、敬爱你,就是一段合适的婚姻。” 何云旗撇撇嘴不认同:“那是你们那一辈人的思想,合适的人就是心意相通,能了解彼此的想法和观点,其次是要忠贞不二,不能与别人纠缠不休,最后一点才是互相敬爱。” 何明哲道:“你啊,就是太年轻了,不知道婚姻里最需要的不是爱,而是相互扶持。爱不是永恒的,总有一天会消磨殆尽,只有互相敬爱、互相扶持,路才会走得更长久。” “你也说我还小呢,不着急。对了,父亲见到云泽了吗?今天还回去吗?” 何明哲是放下行礼就过来的,跟陶氏打个照面,何云泽出去跟同学闲逛了,所以没看着。他犹豫了一下,问:“云旗,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虽然他在这里住着也没什么,但这里是亡妻的嫁妆宅子,他心里总有几分别扭,但又知道女儿的执拗性子,既然当初搬出来住,就是不愿意再跟陶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没料到何云旗立马就答应了:“好啊,那我让人收拾收拾,等晚上一块儿吃个团圆饭。” 何明哲叹口气,“委屈你了。” 何云旗假装不懂他在说什么,“我有什么委屈的,有父亲在,谁敢给我委屈受?” 其实,何明哲知道陶氏想趁着自己不在,胡乱将人嫁出去的时候,就想着和离,但正如何云旗当初想的那样,和离之后陶氏能去哪里?她在何家的时候还天天被自家兄长利用,等回了家将人卖了也不一定。再者,他比何云旗想的更多,因为陶氏毕竟跟女儿没有任何的联系,但他们却是夫妻,当初也有过一阵甜蜜的日子,只是后来人越来越贪婪,日子才变了味。 小儿子自小聪慧、明事理,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若是真和离了,难保父子之间、姐弟之间不会有裂痕。 所以说,能维持现在这种,互不干涉的状况,就已经非常好了。 既然答应了父亲,何云旗也不拖拉,只让人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礼。何明哲看着女儿的行礼,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第118章 强迫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随她去吧。 至于周凡,就留在这里住着,等开学的时候再离开。 等父女两个说说笑笑地回到何府的时候,陶氏正拉着何云泽的手哭诉:“你父亲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离开了,他眼里就有前边生的两个孩子,根本没将我们娘儿俩放在眼啊,你说我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这日子可咋过呀!” 何云泽的脸色阴沉,显然是听了好久这样的话了,都有些不耐烦了:“没看见姐姐,父亲自然会去看看姐姐,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陶氏还在哭诉:“他就想着你姐姐,怎么不想想还没见过你?” 何云泽忍无可忍,大吼一声:“父亲愿意先见谁就见谁,母亲你还是去看看厨房有没有将晚饭准备好,别等父亲回来连饭都没得吃!” 他正跟人闲逛呢,就被他母亲派人紧急招了回来,进了家门才从下人那里知道,父亲去姐姐那里了,于是就在家里等着。谁知道他的这个亲娘啊,是越来越絮叨,从他回来到现在一直车轱辘话来回说,说的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陶氏觉得自己委屈死了,丈夫丈夫不关心她,现在连亲生儿子都对她不耐烦,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顾不得继续抱怨,就听小鱼进来禀报:“老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何云泽急忙站起身来出去迎接,陶氏跟在后边默默地擦着眼泪。 “父亲回来了?” 何明哲看着眼前个头到他肩膀的小儿子,行礼的时候后背也是挺拔的,欣慰地点点头:“好小子,都长这么高了。” 何云泽笑道:“可不是,这两年住在学堂,姐姐派人时不时的送些吃食,伙食好了自然长得快。” 何明哲哈哈大笑:“你还自夸起来了,先进去,一会儿我要考考你的功课,若是没学好,就将你姐姐给你的吃食都还回来。” 平日里,何云旗就会时不时的考上一考,所以何明泽也不害怕,笑着说:“那我要是回答的好了,父亲有没有奖赏?” “可定有赏,若真学的好,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何云旗笑道:“父亲这次回来可是破财了。” 何明哲乐呵呵地说:“只要你们过得好,我破点财算什么。” 看到跟在后边的陶氏,冲她点点头,“这些年你在家里辛苦了。” 陶氏讷讷地说:“不辛苦,不辛苦。” 何云泽说:“母亲在家里张罗了一桌子的饭菜,准备给父亲接风洗尘,咱们快进去吧。” 决口不提刚才陶氏抱怨的时候。 陶氏这才明白儿子的用意,急忙说:“是是,厨下正炖着老爷喜欢的老鸭汤呢,大家快进来,我去厨房看看,让他们尽快上菜。” 何明哲说:“一块儿进去吧,这些事让下人去做。” 陶氏眼睛一酸,急忙收住了情绪。 一家人算得上高高兴兴地凑在了一起,这算得上这两年里人最全的一次了。何明哲非常高兴,在北京的时候,他睡觉都不敢闭紧了眼睛,生怕在睡梦中发生了什么而丢了性命,他丢了性命没有关系,但他死了他的孩子们都还小,他还要护着他们一个个能独当一面呢。 一高兴,就喝多了。 何云旗也喝了几杯,但她知道自己酒量浅,只喝了几口就放下了,何云泽想喝,但年纪还小不能喝,陶氏是一点儿都不能沾。不过,没人陪一个人也能喝高兴,谁劝都劝不住。等吃完了饭,已经醉的走不了直线了。 “快,扶着老爷会房去。”陶氏指挥着丫鬟去扶何明哲。 何明哲头晕沉沉地,根本认不得路,只能任由丫鬟们扶着走。 谁知走到半道的时候,何明哲突然间抬头,“这是去哪里?” 小鱼说:“回老爷,这是回正院的路。” 何明哲突然间转身,“扶我去听雨轩。” 陶氏急忙上前扶住他,“老爷,天晚了,先歇着吧,等明天再去不迟。” 何明哲推开丫鬟的手,摆摆手:“现在就送我去听雨轩。” 陶氏心中愤恨不已,就是喝醉了也不愿意跟她在一起,对着丫鬟一使眼色,示意丫鬟们快将人扶走。 虽然家里老爷最大,但县官不如现管,老爷醉着,不听夫人的话立时就要遭殃,还是乖乖听话吧。于是,几个丫鬟一用力,就要将人直接架走。 何明哲感觉力道不对,就要挣扎开胳膊上的手,但他现在喝醉了,竟然挣脱不开,从背面看,似乎跟绑架的场景一模一样。 “慢着!”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众丫鬟一滞,都慌慌张张地停了下来行礼。 陶氏一呆,没想到继女竟然跟了来。 何云旗本来是直接回警醒堂的,可走到半道又有些不放心,所以就折返回来看看情况,谁知道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何云旗心中气得够呛,她这还在呢。这些人就敢违背主子的意思,那以后还不要翻了天。她一声令下:“书墨,扶着老爷去听雨轩。” 书墨唉了一声,带上一个丫鬟上前将陶氏的丫鬟挤到一边,自己扶住何明哲就走。 何云旗看了陶氏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气得陶氏差点徒手撕烂一条帕子。这对父女真是不给她一点面子,好像她非要有男人似的! 听雨轩因为是以前何老太爷住的地方,后来何明哲也住了一阵子,所以这里天天都有人打扫,随时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何云旗带着丫鬟将何明哲安顿好,看着他沉沉睡去,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就将书墨留了下来,“你在这里伺候一晚上,渴了、吐了身边也有人照顾着。” 书墨说:“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伺候好老爷。” 何云旗对这个丫鬟还是满意的,于是带着人走了。 等第二天何明哲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他扶着额头叫了一声:“老金,给我倒杯茶。”说出这句话,脑子也清醒过来了,这是在家里,不是在北京,老金是进不来后院的。 正要自己起身倒茶的时候,就有一杯茶递了过来,“老爷请用茶。” 何明哲艰难地睁开眼睛,一看是女儿身边的丫鬟,问:“怎么是你在这里伺候着?” 书墨说:“昨天老爷喝醉了,大小姐不放心,就让奴婢留下来伺候着。” 何明哲笑了一声:“她就爱操心,我这么一个大人,还用她操心。行了,我也醒了,你快回去吧。” 书墨接过他手中的空茶杯,笑道:“既然奴婢答应了大小姐,总得让大小姐看到成果吧?” 何明哲失笑:“感情我成了你邀功的了,行,你去打洗脸水,一会儿一起去吃早饭。” 书墨利索地打了一盆温水,伺候着何明哲洗完脸,然后两人以前以后去了前厅。昨晚,何云旗回去就琢磨着府里丫鬟们的规矩,看来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这些人的规矩都松懈了,正好趁着她在的这段时间,好好敲打敲打。她以后大概不会经常回来,若是再发生那样一回事,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后来又想着,大概迫于陶氏的身份,她们也不敢反抗,也算情有可原。只是情有可原归情有可原,规矩还是要重新学的。 于是,一大早,何云旗就将昨天的几个丫鬟召集过来,问问她们可知错了。 有新来的丫鬟看何云旗严肃的脸,吓得惨白着脸要下跪,却被两边的丫鬟拦住了:“快起来,大小姐不兴这个。” 何云旗道:“她们说的不错,在我跟前不用下跪,你们的膝下也有黄金,就站着好好想想自己错在了哪里。” 领头的丫鬟知道何云旗的性子,站出来说:“奴婢不应该违背老爷的意愿,硬要扶着老爷去正院。” 何云旗点点头:“态度还算诚恳,老爷明显就不愿意,你们的行为不仅是强迫一个大家长,你们还在欺负一个无反抗能力的人,这种行为是非常不可取的。今天的红包就没有了,以后好好当差,我自然会有重赏。” 众丫鬟一听,如梦大赦,一起行了礼,就有序地退了出去。 要知道,之前犯错的下人,都是被大小姐拿住错处撵出去的,好多人过得不如意,也有几个无奈之下去做了行乞的行当,她们才不要被撵出去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何云旗在调教人的时候从来没有打骂过人,连高声训斥都没有过,但她们就是非常害怕,说害怕也不对,应该说是敬畏。 出了大厅,都拍拍胸口:“幸好幸好,只是没了红包,若是被撵出去就惨了。” 几个丫鬟像劫后重生一样,互相安慰一番,就去当差了。 之后的当差更加尽心了,而且再也不敢违拗何明哲的命令了。 其实,若是平时,她们也不敢,不过是因为那天晚上何明哲喝醉了,在她们眼里是个没有反抗能力又脑子不清楚的人,她们就算是强迫了,他也不能如何,就是第二天想追究,也得能记起之前发生的事,就算记得这件事,也得能记住是谁做的啊。 其实,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专捡软柿子捏。 第119章 考试 何明哲回来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在北京的做官跟在地方做官性质可不一样,同样的官职在北京城里要比杭州城值钱。而且,何明哲之前做的可是一会只长,但现在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科长,原本想巴结何家的人,有些意兴阑珊,一个清水衙门的科长有什么可巴结的。所以,何家的这个新年过得特别消停,只有一些亲朋好友上门。 倒是何云旗的朋友不少,一个新年过下来,日日都不得闲,连陪父亲的时间都没有了。 何明哲非常不高兴,拉着脸跟何云旗说:“你现在是日理万机,连家都不顾了。” 何云旗好笑,父亲闹脾气的样子跟小孩子一样,“我可不是单纯出去吃喝玩乐,我们可是有事情要商量的,年前各位校董要么要忙生意,要么要忙家事,都没顾得上商议今年的的校务,学生的奖学金发放,新课程也要开,桩桩件件都是事情。” 何明哲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快走吧。” 何云旗笑嘻嘻地说:“等我回来给父亲带酱猪蹄回来。” 何明哲道:“这还差不多。” 初十那天早上,何云旗就起来了,吃早饭的时候,她说:“父亲,一会儿我就回学校了,估计十五的时候才会回来。” 何明哲知道正月十一是老师笔试的日子,他也非常感兴趣,于是说:“要不我跟你去看看?” 何云旗说:“好啊,说起来父亲还没有去过我们学校呢,一会儿我们带你去逛逛。” 何云泽在旁边说:“那姐姐也带我去看看吧,之前去过一次,也就在门口看了看,里头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呢。” 当初何云泽还在开学的时候去过,因为是女校,又是刚创办,所以根本不接待男客,连给学校做工的不是老婆婆,就是老大爷。 何云旗想了想,反正元宵节之前才开学,现在去看看也无妨,于是就答应了,一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 等到了振华女校,只有几个校工在,负责这次聘请老师的事情,见了和何云旗,就纷纷打招呼。何云旗将父亲弟弟介绍给同事,然后问:“这次招聘的工作做的怎么样?” 方朵是这次招聘的负责人,今天也不过才二十多岁,算是何云旗的助手,她递过去几张报名表说:“这次报名的人不少,男女都有,数量大概一半一半,国文老师最多,两个算学老师,一个英文老师,对了,还有一个报了国画,这样的我们招不招?” 何云旗接过来,看了看,说:“招,我们的学生要全面发展,说不定以后还能培养出几个画家。” 因为的课程单一,老师的数量又少,所以他们这次的招聘没有规定只能招聘某一科老师,而是让应聘者自己去决定自己想教什么。 何云旗又翻了翻,果然看到了谢研闰的名字,笑了笑,对方朵说,“再等等看今天有没有人来报名,明天早点过来。” “好的。” 正事办完了,何云旗就带着父亲和弟弟在学校里闲逛,“这边是课堂,后边是校舍,我的房间紧挨着校舍,再后边是食堂。我打算等过了年在院子里种果树,春天可以看花,夏天秋天还能吃果子。” 何云泽笑道:“别人都栽种一些花草,姐姐你也太务实了。” 何云旗道:“你们不知道,我们这里有好多学生家里都非常的贫困,她们为了省钱,会从家里带些干粮放在蒸笼里热一热,一吃就是十天,噎得慌了就打点凉水喝,天越来越冷,我怕她们生病,就让食堂每天提供免费的热水,种果树呢就是让她们多吃些水果,不然时间长了,身子也熬不住。” 何明哲点点头:“你考虑的很周到,想好种什么了吗?” 何云旗兴奋地说:“其实我在年前就想好了,只是进了冬天不是栽树的好时候,只能拖到今年春天了。我想着啊,这边种一排桃树,那边种一派杏树,校舍后边种一排梨树,食堂那边再种一排梅树。” 何云泽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姐姐,你这不是办学校,这是在开果园呢。” 何云旗曲起食指,敲敲他的脑瓜子,“要是可以,我就真的弄一片果园子,想吃什么就种什么,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何云泽摸摸被敲疼的地方,“姐姐就是个吃货。” 学校其实很小,不过一会儿就都转了个遍,何云旗就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房间喝茶。 茶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她对茶叶没什么偏好,不过是用来解渴而已。 何明哲知道她还有事情要做,所以只略坐了一坐,就带着何云泽走了,走之前还说:“我明天再过来看看。” 以后他入职教育司,提前熟悉熟悉情况也好。 何云旗将父子两个送走,就回去跟方朵一起整理这次的资料,还有明天考核用的考场也要布置好。 考试题目年前已经命各科老师拟好了,用封条封着,锁在何云旗的办公室里。 等到了正月十一,来考试的人不少,何云旗按照科目分了考场,人数少的就凑到一个考场里,将各科考卷发下去后,何云旗就在各个考场转悠,观察观察各自的性格。 在众多应聘者中,谢研闰的身影有些鹤立鸡群,因为报考国文的好多都是须发全白的老人,只有他一个是年轻人,长相算得上中等,加之身上有一种江南文人的儒雅气质,引得好多女老师都扭着头看,看得他脸红红的,一直不敢抬头。 何云旗暗笑,这个呆子的卖相还不错,就是不知道里子有没有像外表一样有货了。 考试开始,众人都低着头答题,只有谢研闰皱着眉,两刻钟了都不下笔。 何云旗暗道:难道是个绣花枕头?亏得年前还说一定能考上呢。 转完了这个考场,何云旗就去了下一个考场,将谢研闰抛在了脑后。 考试结束后,何云旗跟其他老师一起整理试卷,然后又叮嘱了几个阅卷老师一些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何明哲一大早就来了,四处看了看,有疑惑的地方,也在端着架子,直接开口问。老师们都知道他是何校长的父亲,以后会在教育司就职,都会耐心地解答。看了一会儿,他大概了解了一些事情后就离开了,不能因为他耽误了别人正常的工作。 不过,他也没走远,而是选了一个茶馆喝茶,然后等着女儿一起用午饭。 何云旗刚走出大门,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她定眼一看,原来是应该走了的谢研闰,“你怎么没走?” 谢研闰笑道:“刚刚你好威严,我都不敢跟你说话。”实则是,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认识的事情,免得以后进来了被人认为是走后门。 何云旗也笑:“这也就是对你们,我对孩子们可温柔了。” 谢研闰表示不信:“你都敢以一敌三了,怎么会是温柔的性子?” 何云旗假装恼怒:“你这是怎么意思,我像母老虎吗?” 谢研闰将自己缩成一团,叫道:“我好怕啊,我怕死了。” 何云旗无语,这还是刚认识的时候那个呆愣愣的书呆子吗?这分明就是个油嘴滑舌的小痞子。 而且她也纳闷,他们不过才见第二面,怎么开玩笑开的如此自然? “好了,你等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我先说好啊,我可不会给你走后门的。” 谢研闰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说:“以我的实力,不走后门也能进去。” “切,别逗了,我刚可看见你皱着眉头好半天都没有下笔,现在倒吹起牛来。” 谢研闰道:“这是我的习惯,先想好了如何回答,在脑子里将答案过一遍,才会下笔。有没有实力,你回头看看我的答卷就知道了。” 何云旗点点头:“好,等打完分数后,我就去看看。”她不负责阅卷,所以在阅卷过程中不会插手。 谢研闰又说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等何云旗到了约定的地点,何明哲已经将菜都点好了,“你怎么才来?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在路上遇到一个朋友,就多说了几句。”再问是什么朋友,何云旗就开始含糊其辞。开玩笑,若是知道是自己独自一人出门遇险的时候碰到的,她这个亲爹还不啰嗦死她,为了耳根子能清净,还是被说了。 然而,这一切看在何明哲眼里就变了味道,见女儿含含糊糊,还以为自己的女儿跟这个所谓朋友有些什么,所以女儿才不好意思说。 若是何云旗知道自己的父亲这样想她,肯定要大喊三声冤枉,以她的性子,别说没有这回事,就是有这回事,肯定会直说,而不是拐弯抹角的。 “阅卷大概需要几天?”何明哲怕女儿羞恼,就转移话题。 何云旗说:“预计似乎两天时间,十三打完分数,十四那天公布成绩和录取通知,十六就能来上课了,如此以来,还能高高兴兴过个元宵节。” 何明哲问:“那要是没被录取,岂不是元宵节就过不好了?” 何云旗耸耸肩,“那就怨自己没能力吧。” 第120章 面试 “你个促狭鬼。”何明哲点点她的额头笑道。 何云旗道:“若是这个打击都承受不了,来了这里,过不了多久也得被辞退。” “行了,不说这个了,快点儿吃饭,吃完饭你是回家还是回学校?” “我还是回学校看看吧。” 何明哲点点头,吃完饭将女儿送到学校门口,就自己回去了。如今他的官职并不大,所以这次回来将不该有的排场都省了,免得被人说张狂。 到了正月十四,一大早就有一堆人等在学校门口看成绩。方朵一将名单贴在门口,瞬间就被挤出了人群。 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人一脸喜气洋洋,跟着指引的人进入学校的一个教室里等着,要进行下一轮的面试。忧的人垂头丧气的,一旁的校工们就鼓励大家下次继续来应聘。 因为正月十八就要正式开学,所以振华女校必须在正月十五之前将名单确定下来,再培训培训、备备课,就能正式开课了。 根据最终需要的老师人数制定了一定的笔试通过的人数,然后经过一轮面试再刷掉一部分人,剩下的就是要录取的人。不过,就算过了面试,也不一定就能留下来,因为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若试用期不通过,也是会被辞退的。 正因此这次的就业机会难得,而且振华女校的待遇非常不错,虽然薪水不能算太高,但一天可以管午饭和晚饭,这就能省一大笔钱,而且过年过节还会发东西,比在私塾教小学生启蒙要好太多。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体面,天地君亲师,师虽然排在最后一位,也是祭祀的对象。 振华女校自从创办到现在,不过短短半年时间,不仅在杭州城名声鹊起,连周围的苏州、扬州的名声也不错,办学理念新颖,女学生们又知道上进,更有那个什么奖学金制度,让那些觉得读书无用的人知道,读书不仅可以做官,也能挣钱。 正因为这份工作太好,所以竞争也非常激烈,尤其以国文老师人数最多。 面试的顺序是抽签决定的,有的手气背的抽到考前的,顿时捶胸顿足,暗骂自己手臭,排在后边的,竟然还有人拿出一本书来临时抱佛脚。 谢研闰是排在中间,所以可以从从容容地准备。在场的很多人都没有经历过面试这样的事情,于是就凑到一起讨论着可能发生的事情,其中一人笔试名次较高,所以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可讨论的,只要功课扎实,考官问什么就答什么就是了,我估摸着跟以前的殿前答对差不多。” 他这么一说,有些心理素质不好的更紧张了。 他们中间有的人是考上了举人的,并没有进士,所以没有一个是有经验的,也没法给他们提供经验教训。 谢研闰跟着听了一阵觉得没什么可参考的价值,就决定闭目养神,等待着即将来临的面试。 昨天一晚上他都没有睡好,原因就是他母亲觉得他出来跟人抢工作丢了家里的脸,连他祖母也是这么想,于是在他房间里闹腾了半宿,就是为了逼迫他放弃,还说,等他兄长以后发达了,给他弄个一官半职的,以后也不用发愁了。 先不说他兄长什么时候能发达,怎么他们都觉得他就不能自己养活自己呢?他自认为读书还不错,干别的恐怕不行,但一些小孩子念书还是可以的。他是跟人公平竞争,怎么到了她们嘴里就那么难听了呢? 他想不通,他母亲也想不通。 尹氏觉得自己为了这个小儿子操碎了心,当个臭教书的有什么好,难道能好过为官为宰?小儿子自小就有一股呆性,看着就是个不灵透的,若是没有父兄罩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江湖险恶,被人害了坑了怎么办? 更何况,这个什么振华女校的校长可是何家人,谢老夫人如今最恨得就是何家人了,现在自己的孙子去在何家人手下工作,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婆媳两个在小孙子的房间里闹了半宿,闹得实在撑不住了,才扶着丫鬟的手离开了,还说要让门房的人将门看好了,谁将他放出去,就打断谁的腿。 等两位祖宗走了,谢研闰却睡不着了。他的脑海里总是闪过一个飒爽的身影,那个身影身手灵活的左一拳右一拳,将小毛贼们都打趴下了。这一幕在脑海里循环播放,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出门的时候自然是被人拦住了,不过他知道全家人都恨何家,只有他的祖父谢道不恨,反而对何家赞赏有加,于是转道去了祖父住的院子里,不一会儿门房就得到了命令,不得阻拦二少爷出门,他这才得以脱身。 终于轮到了他,谢研闰整整衣服,迈着沉稳地步子,跟着人进了面试的房间。 坐在正中间的就是何云旗,她手里拿着的就是谢研闰的答卷,上面字迹工整,而且立意很新颖,何云旗看得连连点头。 这边,已经有老师问了几个问题,谢研闰都一一打了上来,而且口齿清楚,思路清晰,几个面试官已经在连连点头。 何云旗放下他的答卷,问:“你来应聘国文老师一职,目的是什么?” 谢研闰道:“我今天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没有一个正经的事业,而且我自认为国文学的不错,所以想来试一试。” 何云旗盯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你认为二十多岁了没有能力去做别的,只能做国文老师吗?” 这个问题有些犀利,赞赏谢研闰的老师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谢研闰沉着地说:“何校长说的有些偏颇,我二十多岁了没有事业,一个原因是我之前一直在尝试着别的工作,为家里打理庶务,跟着账房先生学算账,我还跟着人下地插过水稻,每一种技能都能养活我,但我觉得这些都不适合我。不适合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觉得这些事是卑贱的,而是觉得,我插秧比不过积年的老农,算账比不过多年打算盘的人,在这些地方我并没有优势,只有在教书方面,我可以做到最好。” 何云旗问:“据我了解,你之前并没有过教育背景,如何就能肯定你适合这份工作?” 谢研闰道:“刚才我看到何校长看着我的答卷连连点头,想必是对我非常满意,而且,何校长问上一个问题,心中恐怕也是觉得我比较合适吧?” 何云旗没想到这个呆子每次都能刷新她对他的认知,原来他的洞察力这么强,已经从她的问题和不经意地行为中解读到了某些信息,而且这些信息还是他在回答别的老师提问的时候察觉到的,一心二用的功夫倒是很深。 何云旗笑笑,说:“好了,今天的面试就到此为止,稍后会有结果通知。” 谢研闰站起来,向众考官鞠了一躬,就退下了。 等他出去后,负责国文教学的李老师说:“这个不错,临场能力比前边的几个都强,我们留下吧。” 何云旗问其他老师:“你们觉得如何?” 有个年长一些的女老师笑着说:“这小伙子长得不错,我们这里全是女孩儿家,也该招一些年轻人进来。” 何云旗看着方朵通红的小脸,笑了一声,说:“既然大家都同意,就留下吧。” 总共面试的人数不少,他们堪堪忙到午后才将所有的人都面试完,也顾不得去吃午饭,有条不紊地将录取名单誊写到一张大红纸上,张贴在学校门口。 已经面试完了的人等结果等的心焦,中午也没回去,就在学校附近随意找了个地方吃了点东西,就站在学校门口等着。 好容易等到结果出来,大家都凑上前去,查看有没有自己的名字,榜上有名的高高兴兴离去,等着正月十六前来报到。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谢研闰才上前查看,他有些理解不了为什么有些人会挤上去看,难道早看一眼晚看一眼,结果就会有变化吗? 等看到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只点点头,然后背着手离开了。 学校里面,忙完了的老师们都在就着咸菜喝粥,何云旗没想到会忙到这么晚,抽空去了趟厨房下了一锅粥,让一个看守的王婆婆给看着,能忙完了,也不至于饿的前胸贴后背。 大家已经饿到没有食欲了,不过吃了几口就开了胃,不一会儿就将一锅粥喝了个干净。 何云旗笑着说,“大家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休息,我晚上请大家吃饭如何?” 大家欢呼一声,帮着王婆婆将碗筷刷干净,然后回到给老师准备的校舍休息。当初何云旗说了,这次负责招聘的老师和校工,工资是平时的两倍,如今只忙活半天,还能吃一顿大餐,心里都非常高兴。 一高兴,就有些闹腾,整个校园里都是笑声。 李老师年级最大,也最沉稳,看他们闹得不像,就咳嗽一声,提醒她们注意一下。 何云旗笑着说:“李老师,不用拦着她们,她们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吧,反正现在也就我们这几个人,又不怕被人听见。” 第121章 零花钱 李老师听她都这么说了,知道大家都有分寸,就不管了。 何云旗选的地方离学校不远,看大家休息的差不多了,就带着大家一起走了。 完成了一件大事,大家都很高兴,边吃边讨论今天录取的老师,方朵说:“我看就那个叫谢研闰的还好些,还有一个叫魏宇的书呆子,特别的好玩儿。” 这个魏宇比谢研闰还要呆上几分,不过文采确实好,是李老师最后力排众议留了下来。 何云旗说:“我看了他的文章,是这些人里写的最好的一个了,只要能将知识教给学生,就是一个好老师。” 几人又吃了一会儿,就让人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回家去,天再晚些就看不清路了,都是女孩子,若是吃了什么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一直跟着何云旗的忠叔岁数大了,去年冬天的时候,腿疼的厉害,基本上不能走路了,何云旗找大夫看了看,说是老寒腿,不能再受寒受累,只能躺着养着。江南地区水气大,很多人腿都有毛病,忠叔一辈子无儿无女的,在何府伺候了三代人,自从自己病了之后,觉得没有用了,就求何云旗放他回老家,老家有个侄儿可以给他养老送终。 何云旗哪里舍得让他走,不说这么多年产生的深厚情感,她可是将忠叔当做长辈尊重的,就说他的那个侄儿,谁知道是个什么性情,若是性子好的,自然是没有问题,可若是性子奸诈的呢?忠叔手里有银子的时候,日子应该好过一些,可若是将忠叔的钱骗光再不管忠叔呢?到时候天高水远的,她也没办法。 于是,她就从府里找了个无父无母的小男孩,让他伺候着忠叔,百年之后也有个打幡摔盆的人。 只是,她身边就没有了跟随的人了。 不过,她的岁数也不小了,又有一些功夫傍身,所以平日白天都是她一个人进进出出,连丫鬟都不带。更何况,她现在是校长了,若带个随从丫鬟算个什么事。 于是,何云旗这一段时间都是独来独往的,若是再回去晚了,肯定会被她父亲唠叨的。 回到家后,大家正在吃饭。 何明哲招呼女儿:“吃饭了吗?快坐下来一起吃。” 何云旗说:“我跟同事吃过了,你们吃吧。” 何明哲对丫鬟说:“给大小姐盛碗汤。” 然后对女儿说:“在外边吃的?外边吃的能吃好?喝碗汤,养养胃。” 何云旗从善如流,端着汤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何云泽问姐姐:“姐姐,你明天有什么打算吗?” 何云旗摇头:“没有,我现在跟你不一样了,你还是个学生,放假了可以肆意地去玩儿,我现在有了休息时间,恨不得蒙上头大睡一场。”虽然这次招聘的事情,是交给了下边的老师去做,但她该操心的事情一点儿都没少,若不是现在不是自己的房间,她肯定一眨眼就睡着了。 何云泽提议:“既然这样,要不姐姐明天跟我还有我的好友一起去玩儿?” 何云旗笑着拒绝:“我都多大了,你们这帮毛孩子才几岁,又玩不到一块儿去,难道你们这些学生看见我这个校长,心里不紧张?” 何云泽道:“又不是我们的校长,有什么可紧张的,而且我的那帮朋友们都觉得你很厉害,想见见你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了。” 何云旗哈哈大笑:“那让你们失望了,我就一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跟别人都差不多。” 说到这里,何云泽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我一个学长,今天夏天就要结业了,所以托我跟姐姐说说,能不能给他留个职位?” 何明哲皱皱眉,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姐,向来是不喜欢走后门的,怎么还敢拦这样的事情?” 见儿子被训斥,陶氏心中不高兴了,“这不是云泽这孩子脸皮薄,别人求到他,他也抹不开面子不是。要我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小姐是一校之长,安排一个人进去又不是什么大事,若是让云泽在同窗面前丢了面子多不好。” 等她说完,何明哲的脸色都黑了,训斥道:“你懂什么,无规则不成方圆,云旗她已经拒绝了好多人,不能因为这次托的是自家人,就破了自己的原则。”然后转头跟何云泽说:“你好生跟你学长说,要是他想进振华,就让他老老实实自己去考,别总想着这些歪门邪道的。” 何云泽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他非要拦这种事,只是那个董方太烦人,一下课就拦着他,让他帮忙,连放假了都不放过他,他这是被烦的不行不行的,这才张口提了这件事。 何云旗却是了解这个弟弟的,正如陶氏说的,抹不开面子,她摸摸弟弟毛茸茸的小脑瓜:“你啊,就是傻实诚,你就不会说已经跟我说了我不同意嘛,这种想走捷径的人,有能力也有限,而且还心术不正,以后你离他远一些。” 何云泽推开何云旗的手,恼道:“我都多大的人了,别老摸我的头。” 何云旗又胡噜了一把弟弟的脑瓜,将他的头发都弄乱了,“你就是一百了,也还是我弟弟,臭小子,才多大啊,敢嫌弃你姐姐我了。” 见姐弟两个的感情并没受到影响,何明哲放下心来,转眼看见陶氏看着何云旗的手,眼神非常的复杂。 他心中暗叹,这个妻子现在的心理越来越扭曲了,他这几天也耐着性子开导过几句,奈何没说几句,就被陶氏气得够呛,这个女人不仅有被害妄想症,还听不进别人话,她也不想想,孩子们感情又好,她这样无端端猜测,只会破坏孩子们的感情,若是孩子们中间真的炸了一根刺,那可就是乱家的根本。 罢了罢了,只要他在一天,就看好她,别让她给孩子们添乱就是了。 这边厢,何云泽已经答应了何云旗要给她带好吃的回来,不过是要何云旗自己出钱。 “臭小子,让你买点儿东西孝敬你老姐还不乐意,你的零花钱不也是我给你的?” 何云泽笑嘻嘻地说:“谁不知道姐姐是个有钱人,现在还有了薪水,手指头露出一些都够我花好久了,你还好意思让我花钱?” 何云旗失笑:“你这是在埋怨我给你的零花钱少啊,行行行,以后再给你加五块,怎么样?” 何云泽欢呼一声,恨不得猴在何云旗身上。 看看,这样多好。 第二天就是元宵节了,何云旗年轻的时候在外边玩够了,所以今天就留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没到元宵节,何云旗就会自己做一些汤圆,或者水煮,或者油炸,每当吃到汤圆的时候,就想到远在海外的亲人。 这都走了好几年了,应该快回来了吧? 端着炸好的汤圆去了听雨轩。 何明哲一看到她手中的油炸汤圆,就说:“你姑姑不喜欢吃汤汤水水的,就喜欢油炸的,说这样才能将里面的馅料的味道都保留住。小的时候你祖父不让她多吃,严令下人们不许给她吃,她就偷偷溜进厨房偷着自己做,等你祖父知道了吓了一跳,怕她偷偷摸摸的再烫到自己,只要不吃的太多,就随她去了。” 何云旗放下汤圆,笑道:“原来姑姑小时候怎么贪嘴,等她回来了看我不羞她。” 何明哲夹了一个汤圆扔进嘴里,听她如此说,就笑:“这一点上你跟你姑姑特别想,你自己大概不记得了,你三岁的时候,你母亲就生病了,不能时时看管着你,就让奶嬷嬷照看着你。有一次吃糕点,吃了三块了你还要吃,奶嬷嬷怕撑着你,就不让你吃了,于是你就骗奶嬷嬷说要睡觉,等奶嬷嬷出去了,你就爬起来偷吃,等奶嬷嬷进来看你醒了没,就看到你将一碟子糕点都吃完了,可把老人家吓坏了。” 何云旗炯炯有神,她还有这么贪吃的时候?见何明哲一脸的诚恳,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因为何云泽晚上要出去看花灯,所以何云旗将团圆饭安排在中午,晚上的时候谁愿意去哪里玩就去哪里。 何云泽随意吃了一口,一抹嘴就要往外跑,何云旗拉住他,递过去一个荷包:“里边是十块钱,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别舍不得钱。” “姐姐,你真好!” “给钱的时候就好了?快去吧,别让别人等久了。” 家里给少爷小姐们的月钱没多少,都是家长补贴,以前何云旗和何云旌有何老爷子补贴,又有翟氏的嫁妆在手,手中是不缺钱的。以前陶氏掌家的时候,贪墨地银子不少,但她这笔钱之前给陶家花掉了一大半,剩下的钱就攥的死紧,又想着何云泽在家里在学堂都不却吃喝的,用钱的地方也有限,所以从来没有想过给他补贴。 但男孩子凑在一起,总会玩出花样来,虽然何云泽并不会乱花钱,但同窗只见的互相应酬也是少不了的,加之出去了看见喜欢的东西也想买回来,那一点子月例银子根本就不够他用的,他有好面子,不好意思跟自己母亲说。 第122章 就职 还是何云旗发现了这个情况。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从来不缺钱,所以并没有在银钱方面过多留意,也没想到陶氏竟然连自己亲生儿子也不补贴。还是她发现有一段时间何云泽的状态不对,问他他又不说,只好将他的书童叫了来,这下知道,何云泽喜欢上有本书,但又没钱买,这才闷闷不乐。 说实话,当初何云旗特别的心酸,他们这样人家的孩子,虽然不算金纯玉粒的长大,可也算的上衣食无忧,她和哥哥何曾为银钱为难过? 那么一个亲娘,看着是将儿子当成命根子,当成后半生的倚仗,却从来不会关心关心孩子的功课,更别说在意孩子的内心想法了。成天将那点子银子攥在心里,那才是真正的命根子。 自此之后,何云旗每月都会给他送一笔钱当做零花,若是不够用,说明理由,她再给。一开始何云泽觉得挺不好意思,何云旗说:“我们兄弟姐妹三个,也就我跟你在家里,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若是哥哥知道你连钱都不够用,还不得骂死我?再说了,也没多少银子,这点子钱我还是有的,你安心收着就是。” 何云泽这才坦然接受了。他不是个不知感恩的人,他明白有亲娘在,就是姐姐不管,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姐姐管了,他知她的情。 陶氏也在儿子身边安插了人,得知何云旗给了自己儿子零花钱,她不仅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于是更撒手不管了。 何云泽玩的太开心很晚才回来,何云旗等的都犯困了,就让人守着门等他回来。 买的好吃的没人吃,何云泽有一瞬间的失望,不过知道姐姐第二天还要去振华女校,便吩咐丫鬟将能热的放回厨房去,第二天早上热了给姐姐吃,另一部分点心让人收好,等何云旗明天离开的时候带到学校去吃。 何云旗一大早就匆匆吃了几口就要出门,何明哲叫住她,“我今天也要去报道,咱们一路,一块儿走。”然后交代儿子:“你也快些吃,让人送你去学堂,好好学,别总想些有的没得。” 何云泽点头:“父亲放心吧。” 何明哲对儿子的回答比较满意,然后拎起何云泽买回来的点心,说:“这些正好你带到学校去吃,千万别饿着了,不然胃该难受了。” 于是,父女两个肩并肩出门了。 路上,何明哲说;“我看你还是该带个随从,不然自己走在路上多危险。” 何云旗笑道:“这青天白日的,我又不去偏僻的地方,能有什么事?而且,平日里我都住在学校,要是弄个随从让他住在哪里?” “那让书墨陪着你也行啊,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单身妙龄女郎是很多不法人士的目标。 “我们是搞教育的,带个丫鬟算怎么回事?大不了我以后出门,带上学校里的人就是了。” 何明哲想了想,“学校里还有没有其他的空缺,让书墨进去 就是了。” “我们现在缺一个厨娘,一个看门的大爷,书墨做的饭我可不敢吃,让她去看大门也不合适?” 何明哲笑道:“哪有这么嫌弃自己丫鬟的?要不我安插一个人进来给你看门,你出门的时候就带着他。” 何云旗知道父亲是担心她的安慰,想了想就同意了。看大门这种苦差事也就一些老大爷会做,就是她走个后门也没人说什么。 这事就这么定了,何明哲又叮嘱了女儿几句,才去办理入职手续。 到了地方,自然有人接待。原以为会受到冷待,没想到他一说明身份和来意,就有一个年轻人殷勤地上前打招呼:“我是教育科的科员,我叫鲁顺民,以后您就是我的领导,还望您多多指教。”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明哲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鲁顺民先带着他办了入职手续,又带着他在行政公署转了一圈,认了人认,熟悉了一下办公环境,最后将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内,“这是何科长的办公室,一些资料我已经放在您的桌上了,我就在隔壁办公室,您有事叫我。” 何明哲谢过鲁顺民之后,就拿起资料看了起来。 所谓的省政府正式名称为“巡按使公署”,最高长官为省巡按使,下设政务厅和财政厅,政务厅下设总务、内务、教育、实业四科,每科设一名科长。 不一会儿,鲁顺民进来说,政务厅厅长来了,找他去谈话。何明哲整理整理衣服,就跟在鲁顺民身后去了。 政务厅厅长叫张雪岩,是个笑起来想弥勒佛一样的中年秃顶男人,但只要在官场上混过的,恐怕都听说过他的外号——笑面虎,而且还是个骑墙派。当初张雪岩算是孙文先生的人,可后来见孙文先生做不了大总统了,就立即向袁大总统投诚,这才做了浙江省的二把手。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张雪岩就让他走了。 等何明哲出去后,张雪岩身边的王秘书说:“不过是个小小的科长,也值得厅长您这么客气。” 张雪岩吐出一口雪茄,说:“你是不知道,别看他现在官职小,但能力通天,不然当初为何大总统特意招他进京?如今北京的局势乱成一锅粥,若是身后没人,他一个笑笑的蚕丝改良会主任能全身而退,还在咱们这里捞个官当?” “那他背后究竟站的是谁?”王秘书是跟随张雪岩多年的人,所以两个人什么机密的话都能讨论。 张雪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那人走的是武巡查使的路子,武巡查使特地吩咐我要好好待他,别惹得上面的人不高兴。” 王秘书心中一惊,连张厅长都不知道来头,看来这个看着听老实的何明哲并不如表面上那样人畜无害。也是,能在清政府、新政府之间来回转的,能简单的了吗? 何明哲这次回来,就是想跟女儿一样安安心心做实事的,所以对于鲁顺民暗示他要请同僚吃饭联络感情的事情,就假装听不见。 鲁顺民见自己暗示了几句,何科长并不吩咐他去安排,一边心中懊恼没有外快可赚,一边觉得这个何科长真是不懂事。就是他进来的时候,还将同僚请了一圈呢,去不去两说,至少让人知道自己的心意到了。 不过,自从这件事之后,鲁顺民也终于相信了,何科长背后有大靠山,得罪不得。没看见武巡查使和张厅长见了何科长,都是客客气气地打招呼嘛。 何明哲不管外边的人如何评价和猜测他,只管做自己的事情。教育科是个冷衙门,没什么油水可捞,有门路的都找机会走了,留下的是没有门路的,和一些跟他一样办实事的。不认真干事的人,何明哲也不强求,带着一帮愿意做实事的人,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将全省的教育情况做了一个详细的调查,然后根据调查结果做了一份可行性报告呈交给了张雪岩。 张雪岩也是文人出身,看了何明哲的报告后,跟王秘书感慨:“他倒是一股清流,现在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向往上钻营,也只有他肯静下心来做事情。” 王秘书说:“可恐怕跟他的身世有关系,他父亲在清政府做的就是一省巡抚,那可是封疆大吏,人家家里有权有势,跟那些没有根基的人自然不同。” 张雪岩摇摇头:“这只是一方面,你听说了他女儿的事情了吧?” 王秘书说:“这个谁没有听说过,一介女子竟然有能力鼓动一些夫人太太们给她做后盾,她自己也有能力撑起整个女校,如今可是咱们杭州城里的风云人物。而且,至今没有嫁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呢。” 张雪岩笑笑,“这样的女子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或者说没有男人能驾驭的了。何明哲如此拼命,恐怕都是为了这个女儿。” 王秘书想想也是,当爹的是管教育的,谁敢去动他的女儿? “这也是个疼爱女儿的,要不是大公子已经娶亲了,不然我倒是觉得这个何小姐跟大公子挺般配的。”王秘书说的大公子是张雪岩的嫡长子。 张雪岩说:“他不行,降不住的。若是做丈夫的降不住妻子,那家宅必乱。” 想想张家后宅那些糟心事,王秘书闭口不言,真特么太糟心了。 跟报告一起呈上来的,还有一份改善浙江省教育情况的预算表,张雪岩点点报告说:“你去将这份报告给武巡查使送去,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带着报告去了一趟武巡查使的办公室,不一会儿,就有人将何明哲叫了去,让他亲自讲一讲报告的内容。 何明哲讲了将近一个时辰,武巡查使一直皱着眉头,末了说:“你先回去,让我想一想。” 何明哲也知道若是改善教育情况,必然要花很多钱,江浙一带历朝历代都是政府的钱袋子,如今连年征战,这钱袋子也不富裕,能给四分之一就不错了。 过了两天,在何明哲焦躁等待中终于有了结果:拨给三分之一的预算,命教育科对浙江省内的教育事业进行改革。 第123章 表白 阳春三月,杭州城里花团锦簇,处处都是秀丽的景色,尤其是振华女校,各种果树争相开放,一团团一簇簇,美丽极了,引得城中的人争相围观。不过都是站在墙外欣赏的,何云旗禁止任何闲杂人等进入打扰学生们上课。 当初何云旗选择果树的时候,都是三年以上的果树,挪种过来只后就能结果子了。价格稍微贵了一些,不过贵的值,若是幼苗的话,她还得派人打理维护,花的钱要比树苗的钱贵上很多。如今的何云旗,做任何事情都要精打细算,恨不得一毛钱都要分成十份去花,。 何云旗正检查着果树开花的情况,就见谢研闰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问道:“谢老师,发生了生么事?” 谢研闰气喘吁吁:“何校长不好了,顾小梅早上喊肚子疼,跑了几次厕所,现在疼的只打滚,你快过去看看吧!” 何云旗一听,急忙往客厅里跑。谢研闰气还没喘匀,又跟在何云旗身后跑。等他进教室的时候,何云旗正温柔地为顾小梅检查,她按了按顾小梅的右下腹,问:“是这里疼吗?” 顾小梅疼得满脸泪水:“疼。” 何云旗神情严肃,“恐怕是急性盲肠炎,需要尽快做手术。” 一听做手术,顾小梅感觉更慌了,“不,我不做手术!”据说做手术就是开膛破肚,这都切开了还能活吗? 何云旗安慰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咱们先去医院检查检查,可能是校长说错了呢。”说着,就将顾小梅打横抱了起来。 这边,孟叔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谢研闰先上了车,将顾小梅接过去,然后何云旗双手撑着车辕,一用力就跳了上去。 孟叔坐在车辕上,问:“何校长,咱们去哪个医院?” 何云旗之前听说过盲肠炎,喝中药恐怕很难痊愈,吃西药的话也只能暂时消炎,出不了跟,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做手术了。于是说:“去圣玛丽医院。” 圣玛丽医院是杭州城里唯一一所外国人开设的医院,也是杭州城里唯一一所全西式医院。 到了圣玛丽医院,将顾小梅送进急诊室,何云旗让谢研闰盯着,自己去缴费。 不一会儿,顾小梅的父母也急匆匆赶来了。 “顾老爷、顾太太先别着急,刚才医生已经检查过了,是急性盲肠炎,需要尽快做手术。” “什么?做手术?不行!我们家小梅是女孩子,不过会不会留疤,被男医生看了身体可怎么好?”顾太太边哭边反对。 “愚蠢!”顾老爷打骂:“是那些重要还是女儿的命重要?我做主,立即做手术!” 一旁的医生一听,立即命护士将顾小梅推进手术室准备做手术。 顾老爷对何云旗说:“多谢何校长送小女去医院。”然后拿出一张银票递过去:“这是何校长给小女店的医药费,还请何校长收下。” 何云旗不接,“不过是垫了几块钱,顾老爷不用客气。而且,小梅是在我们振华病倒的,我作为校长也有责任,您不怪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顾老爷说:“人吃五谷杂粮,谁不生病,我又怎么会怪何校长?何校长不要见外,多出来的就当是谢礼。” 这么一说,何云旗更不能收了,“我们女校是有规定的,不能接受家长任何形式的礼物,顾老爷还是快收回去吧。” 顾老爷见她是真不想收,也知道她并不缺这几块钱,于是收回银票,谢了又谢。 盲肠炎手术在医学上不过是个小手术,不到一个时辰就做完了。 顾小梅一被推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围了上来,顾太太哭着叫到:“小梅,小梅,你怎么样了?” 杰克医生摘下口罩,对众人说:“麻药的药效还没过,一会儿她才会醒过来,先将她送进病房里,等伤口长好了才能出院。” 顾老爷谢过杰克医生,瞪了一眼哭哭啼啼地顾太太,送女儿回病房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顾小梅终于醒了,所有人都围上来,“小梅,你感觉怎么样?” 顾小梅摇摇头,“现在没什么感觉。” 何云旗知道这是麻药药效没有消掉,就说:“这是麻药的作用,不过一会儿麻药药效过了会有些疼,你可以忍受的,是吗?” 顾小梅轻轻地点点头:“何校长放心,我能忍受。” 何云旗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夸赞道:“真是个好孩子。” 几个人正围着顾小梅嘘寒问暖,孟叔提着一个大食盒进来了,“何校长,顾老爷,忙活了半天都饿了吧?我带了一些饭菜,大家随意用一些吧。” 顾老爷一拍额头,“看我,忘了这件事了,还得让何校长破费,真不好意思。” 何云旗笑道:“不过一顿饭,顾老爷不必客气。” 这顿饭是孟叔回了一趟何府,让厨房的人做的,所以味道比外边饭庄里的味道还要好,顾小梅问到了味道,深吸一口气,“好香啊,我也饿了。” 顾太太急忙盛了一碗鸡汤,就要喂给顾小梅,却被何云旗拦住了,“刚才我问了一医生,要肠子通气后才能吃喝,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 然后跟顾小梅说:“小梅忍一忍,等你病好了,校长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顾小梅乖巧地点头:“我听何校长的。” 顾太太端着汤碗,说:“那我们小梅不得饿着?这什么病啊还不能吃喝了?” 何云旗解释道:“现在小梅的盲肠被医生打了个结,若是不通气就吃东西,饭餐就会积压在肠道里排不出去,那后果更不堪设想。” 顾太太听得有些恶心,急忙说:“别说了别说了,真吃饭呢,说这些做什么。” 何云旗耸耸肩,不再多说什么。 顾老爷的脸色有些不好,人家还待是自己女儿的校长,更何况人家又是垫医药费,又是送饭菜的,自己妻子对人家这么不客气,真是太没有教养了。 吃完饭,又跟顾小梅说了几句话,见她有些困了,就告辞离开。 顾老爷将她送到医院门口,歉意地说:“小梅她母亲心中太着急了,所以说话有些不得体,还请何校长不要跟她计较。” 何云旗笑笑,“这是一片慈母之心,我怎么会计较呢,” 回去的路上,谢研闰一直盯着何云旗看。 何云旗摸摸自己的脸,问:“怎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谢研闰说:“我实在看不懂,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何如此迷人?” 说的何云旗脸上一红,“说什么呢!” 谢研闰正色道:“我发觉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这下子,何云旗的脸红成了大番茄,“再胡说给我从马车上滚下去!” 谢研闰此时表现的无比不要脸:“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校长是淑女,我自认我还是个君子,而且何校长也说过要婚姻自由,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何校长不如考虑考虑在下? 何云旗恨不得一巴掌抽在对面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脸上,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孟叔在外边听的乐呵呵地,大小姐今天都十九岁了,终于有个勇士敢追求了,说不得过些日子,府上就有大喜事了呢,等他回去,一定要跟老爷说。 是的,孟叔就是何明哲放在何云旗身边的人。 马车里的两个人,一个眼光灼灼地盯着对方,一个难得的羞涩地低下了头。 等下车的时候,何云旗脸上的热度还没有退下去。 进了学校,正好遇到方朵,方朵还问:“何校长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 何云旗不自在地说:“大概是热的。”说完还用手扇了扇风。 方朵疑惑地抬头看看天色,这时候已经是午后了,虽然是个大晴天,可太阳并不毒烈啊,怎么会热成这样? 何云旗不管她如何想,急忙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方朵刚要问顾小梅的情况,就见谢研闰也跟了来,顿时羞涩地上前打招呼:“谢老师也=回来了?顾小梅怎么样了?” 谢研闰心中有事,敷衍地说了几句就要走,然而方朵却不让他走,还纠缠着问东问西。 透过窗户,何云旗看到外边的这一幕,脸上的红晕瞬间退了下去。 她之前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方朵是喜欢谢研闰的,只是她之前的眼光并没有在男女之事上多做停留,所以根本没当做一回事罢了。 今天她平静的心被谢研闰撩拨之后,瞬间开窍,这样一下子就看穿了方朵的心。与此同时,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明显是方朵先喜欢上谢研闰的,恐怕这份情谊从当初面试的时候就种下了。 这种情况下,她有该当如何? 算了吧,还是将心放在孩子们身上吧。什么情情爱爱的,真不适合她。 像她这样的人,恐怕只适合孤独终老了。 谢研闰一边应付着方朵,一边想着如何让何云旗答应自己,殊不知他已经被三振出局了。 人与人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喜欢或许是一瞬间的事情,不喜欢也在一瞬间。 归根究底,大概是因为不爱吧,所以才会轻易地放弃。 第124章 多方阻挠 孟叔抽了个空回了一趟何府,跟何明哲说了说这件事情,何明哲一听大喜:“这孩子总算开窍了,我也不用再发愁了。老孟,你去查查这个谢研闰的家庭背景,家里穷些没关系,只要人口简单,又都明事理就行,反正咱家什么都有,只要他们能对云旗好,就是好人家。” 孟叔乐呵呵地说:“老爷放心吧,我一准给你打听清楚。”刚要走,又被何明哲拦住了,“你给我看好了,别让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孟叔说:“老爷你想多了,大小姐是那种不知道分寸地人嘛。” “我知道她是有分寸的,这不是暂时信不过姓谢的小子嘛。” “行行行,我一定看好了他们。” 只是,回去后,孟叔却发现,自家大小姐再也没有露出那天的神情了,难道两人之前出了什么事情? 不仅孟叔在猜测,连谢研闰都在猜测,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何云旗,不仅不给笑脸,见了面都是拉着脸,跟他欠了她钱一样。 好容易趁着没人的时候将何云旗堵在了办公室里。 何云旗冷着脸问:“谢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谢研闰问:“何校长,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为何从那天之后,就不太理我?”那天她的神色,并没有直接拒绝啊,为何对他却如此冷淡?所以才猜测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何云旗冷冷地说:“既然谢老师问了,我今天就将事情说明白,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所以谢老师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等她说完,谢研闰就呆住了,“何校长都没有去思考,怎么就觉得我们不合适了?” “我觉得不合适自然就是不合适,若是谢老师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出去吧。” 谢研闰张张嘴,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长这么大,第一次追求女孩子,还铩羽而归,说没被打击到那是在说谎,回去之后的谢研闰消沉了好几天,唬得方朵以为他得了什么病呢,又是送药又是送饭的,引得办公室的人都用暧昧的眼神看他们两个。 方朵害羞归害羞,嘘寒问暖起来绝不含糊。谢研闰拒绝了几次,愣是拒绝不了,只好又振作起来。 放学回家后,谢研闰刚进家门就被尹氏叫去了。 “研闰,你终于回来了,快过来认认人,这是你舅母,这个是你表妹娇娇。” 谢研闰上前行礼:“见过舅母,见过表妹。”然后就低着头盯着脚尖。 尹舅母上下打量着谢研闰,然后满意地点点头:“研闰都这么大了,之前见他们的时候,他和他哥哥还是小不点儿呢,现在都成大小伙子了。” 尹氏笑道:“可不是,光长个头不长脑子,这都二十多岁了,连个媳妇都讨不上,我这头发都愁白了。”说完,还看了看尹舅母身边的尹娇娇。 尹舅母也看了看自己的小女儿,笑道:“这做夫妻也是靠缘分的,月老是不会忘记任何一个人的,若是缘分到了,再远也能凑成一对。” 这次她来谢家的任务,就是将自己最小的女儿塞进谢家。原本他们是想将大女儿尹露露塞进来的,但是当初谢研闰兄长说亲事的时候,谢道说什么也不许尹氏的亲家再进谢家,谢老夫人和尹氏无法,只好给谢老大聘了另一家。尹露露也只好委委屈屈在当地找了一户人家嫁了。 之前谢家大奶奶以后是要做宗妇的,不娶尹氏女也情有可原,但老二的媳妇就没有那么讲究了,想来老爷子也不会多加阻拦的。 于是,尹氏才给自家大哥大嫂写了一封信,让他们带着小女儿尹娇娇过来谈谈。 听到尹舅母说缘分的事情,谢研闰心中思忖着,难道是他跟何云旗的缘分没有到?可他们相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啊,怎么就是没缘分呢? 尹娇娇看着谢研闰斯文秀气的脸,羞涩地问:“表哥,听说你在做教书先生,好玩吗?” 谢研闰正色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是非常神圣严肃的事情,怎么能是好玩的事情呢?” 尹娇娇听不懂他说的“传道首页解惑”是什么意思,但听他的语气是在训斥她,顿时就不高兴了。虽然尹家已经败落,但因为她自小就生的好看,尹家觉得奇货可居,所以对她百般宠爱,养成了她骄纵的性子,谁的气也不肯受,她指着谢研闰哭道:“姑母,你看表哥他欺负我。” 尹氏训斥道:“研闰,你怎么能这么跟你表妹说话,快给你表妹道歉。” 谢研闰就惊呆了,他都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得罪了人,怎么还要道歉了?不过,他也不愿意多生事端,就开口道歉:“表妹对不住。” 然而,尹娇娇却不肯罢休:“你这道歉道的都不走心。” 谢研闰只好弯腰稽首:“表妹,对不起。” 尹娇娇这才破涕为笑。 谢研闰的心中只有一个感受:真累! 让谢研闰将人送回客院,尹氏又将小儿子叫了过来,“你觉得你表妹怎么样?” 谢研闰性子耿直,开口就说:“刁蛮任性,不可理喻。” 说的尹氏的脸黑如锅底,“怎么说你表妹呢!” 谢研闰无辜地说:“不是母亲你问的嘛!” 尹氏心说,我是等着你夸她不是让你贬她!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无视儿子的话,“我准备将你表妹配给你,来个亲上加亲,你意下如何?” 谢研闰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如何,这样的人我消受不起。” 尹氏怒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说话的份!你走吧,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跟你祖父说,赶紧下了聘,过两个月就将人娶回来!” 这下子换成谢研闰脸黑了,“母亲,你这是包办婚姻,我是不会同意的,而且我已经有了意中人,是不会娶表妹的!” 尹氏指着谢研闰骂道:“孽障,你还有胆子自己找意中人了,怕不是看上我们家的家世了吧?这种眼里只有权势的女人,如何能娶进门来?” 谢研闰沮丧地说:“人家的家世比我们还要好上许多,而且人家要比我优秀很多,还看不上我呢。” 尹氏一听,又喜又怒,喜的是那个姑娘没有答应,怒的是那姑娘竟然敢看不上她的儿子,“那女人就哪一家的?” 谢研闰说:“母亲也认识,就是何家的大小姐。” 此言一出,尹氏呆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儿子喜欢的人算得上是他们谢家的仇人,当然了,谢家也就谢老夫人、尹氏、谢子浚将何家当做仇人。 “不行!谁家姑娘都可以,就何家不行!你难道不知道你祖父和二叔有多恨何家吗?娶她进门,是想家宅不宁吗?” 更何况,当年的事情她也在场,她可是亲眼看见何家大小姐是如何伶牙俐齿的,这般厉害的儿媳妇,她可不敢要。 “我只想娶她!”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死了这条心吧!” 母子两个大吵了一家不欢而散。 而这边,孟叔查到的事情让何明哲的脸色非常的难看,“怎么是他家?” 孟叔说:“谢研闰应聘的时候并没有说明自己的家庭情况,进了学校后也非常的低调,从来都不曾说过自己的家事,所以我们都不知道。” 何明哲叹道:“原以为是个好的,谁知道却是出身在那样的家庭,当初妹妹从那个家出来,算得上是破门而出,我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再进那样污糟的家去?” 孟叔说:“老爷也不用太过担心,这几天我观察了一下,大小姐对谢研闰一般,倒是大小姐身边的助理方朵对谢研闰殷勤的很,这件事恐怕成不了。” 何明哲不知道有这种事,顿时就怒了:“不说是个老实的人嘛,怎么男女关系上这么不检点,你都知道的事情,云旗自然也能看到,能答应才怪。行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你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快回去吧。” 谢研闰做梦都想不到,就因为他没有果断拒绝了方朵,不仅被心上人出局了,连未来岳丈都瞧不上他,娶妻之路难且艰。 谢研闰这些天焦头烂额,心上人不理他,在学校里有个方朵纠缠着,无论她说什么,这姑娘就跟听不懂一样,回到家后还得应付刁蛮的尹娇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就得罪了人,每天不知道道多少次歉。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学校的人都以为他要和方朵结婚了,家里的人都认为他跟尹娇娇的婚事板上钉钉了。 没有一个人关心他究竟喜欢谁,究竟想娶谁。 再次被谢研闰拦住的时候,何云旗决定开诚布公:“谢老师,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喜欢我,你的喜欢对我来说简直莫名其妙。实话说,当初你跟我在马车上说这件事的时候,我的确是有一点心动,但我看见了方朵和你说话,我就冷静了下来。我能如此快地冷静下来,说明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感情。你看看方朵看你的眼神,那才是爱慕一个人的眼神。所以,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多看看你身边的人。” 第125章 婚礼 说完,何云旗就绕过他走了。 只留谢研闰呆立在当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她呢?或许是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被她利索的身手吸引住了,或许是日日相处中日久生情。她跟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一样,她独立、自强,她比大多数的男人活得都精彩、自在,正是这份独立的魅力,让他沉迷,让他无可自拔。 可是,他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连拒绝别人都做不到,又怎么配站在她身边呢? 他们所站立的,根本不是一个高度。 此次,这段感情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而且,就他家里的情况,就算结了婚,日后也有诸多的麻烦和争吵,日子也不会开心的。 以后,只要能站在原地仰视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他也不会娶了尹娇娇的。 把方朵从办公室叫了出来,“方朵,你喜欢我吗?” 方朵被问得羞涩不已,不过还是为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方朵惊噩地捂着嘴,旁边已经其他老师围上来起哄了,“快说愿意啊!” 在一帮人的怂恿下,方朵终于点了点头。 方朵身后站着的老师轻轻推了她一把,差点将她推进谢研闰的怀里。 大家纷纷起哄讨要喜糖,这可是振华女校创校以来,头一桩喜事,有几个未婚的老师看得眼睛都红了。 谢研闰说:“多谢大家,等我们定了婚期,还请大家都来喝喜酒。”她说的对,何不怜取眼前人。 不知她,其他人谁都一样。 李老师笑着说:“这是自然,你们是咱们学校成的第一对,就是你不请我们,我们也要上门沾沾喜气的。” 何云旗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跟人一打听,才知道谢研闰居然向方朵求婚了,觉得这个呆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李老师见她过来了,就问:“何校长,这是咱们振华成亲的第一对老师,你做校长的,总要表示表示啊。” 何云旗笑着说:“那是自然,到时候一定给方老师和谢老师封个大红包,借着两位老师的喜事,我再宣布一件事:以后但凡是振华女校的老师结婚,学校都会给结婚的老师包一个红包,作为学校发给老师的福利。” 此话一出,未婚的老师们都欢呼一声,而已婚的老师摇着头说:“哎呀哎呀,成亲早了。” “好了,热闹也看够了,大家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何云旗一声令下,大家都散了。 回家后,谢研闰直接跟尹氏摊牌了:“母亲,我是不会娶尹家表妹的,我已经有了合适的妻子人选,就是我的同事方朵。” 尹氏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不是说要娶何家那个大小姐吗,这个方朵又是怎么回事?” 谢研闰最近被姓尹的搞得脾气特别的暴躁,连解释都不想解释,直接说:“我已经定了,现在只是跟母亲说一声,还望母亲为我操持婚事。”顿了顿,又说:“要是母亲不愿意,我自己也可以。”说完就出去了。 这些年在谢家混,他早就知道谁咋咋呼呼做不了主,也知道谁才有决定权,于是从尹氏出来后,直接去找谢道了。 谢道听说小孙子自己找了妻子,惊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对人选赶到惊讶,而是惊讶于老实巴交的小孙子竟然还有这份心思,笑了笑问:“姑娘家是做什么的?” 谢研闰说:“她父亲在政府里做个小官,官职不高,不过家里条件还不错。” 谢道说:“只要是正经人家都可以,虽然家境差了点,不过我们家现在也没强多少,算得上门当户对,这事我做主定了,过两天就派人去提亲。” 谢研闰谢道:“麻烦祖父了,只是我还有给我请求。” “什么事,一并说了吧。” 谢研闰道:“我想着,等我们成亲之后就搬出去住,也省得家里聒噪。”他说的就是尹氏,作为她的儿子,他太了解若是不让她她满意了,定会让她闹得天翻地覆的。既然决定娶了人家,他就要保护人家不受委屈。 谢道想了想,说:“我明白你的意思,等你们成亲后就分家,我记得咱们家在振华女校附近有个宅子,到时候就分给你们好了。” 谢研闰急忙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都是有薪水的人,到时候自己租个院子也是能负担的起的。” 谢道摆摆手:“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树大分支,分家是早晚的事情,趁着我还在,不然将家分清楚了,也省得日后聒噪。你看看你二叔就知道了,分家后过好过歹都是自己的事情,也不至于拖累家人。”谢子浚一个人就拖累了一大家子。 见祖父已经决定了,谢研闰也不再说什么,谢过之后就走了。 有大家长做决定,尹氏就是再有不满,也不敢说什么了,只好忍气吞声地为谢研闰准备聘礼,还得拿出一部分私房钱作为赔礼给尹舅母赔礼道歉。 尹舅母这次来谢家,是誓要做成这门亲事的,而且看尹氏对对尹娇娇的态度,她们也笃定这件婚事肯定会成。 奈何,这次做主的还不是尹氏。 等听听到谢研闰要成亲,而新娘不是尹家姑娘的时候,母女两个都是懵逼的,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到嘴的鸭子都能飞了。 尹娇娇是哭哭啼啼走的,而尹舅母是带着一车赔礼回去的。对于这门多的赔礼,尹舅母还是不满意的,不过尹氏却不肯拿出更多的赔礼来,她也只能如此了。 接下来就是下聘定婚期,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只是每次见到何云旗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会起一丝波澜,只是这丝波澜瞬间就压下去了。 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不应该三心二意了,这对方朵不公平。 他们的婚礼选择了一个休息日,是中西结合的,几乎振华女校所有的老师都来了,方朵还邀请何云旗做她的伴娘,却被何云旗婉拒了。 她也是才知道谢研闰是谢家的人,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要出风头了。 方朵有些遗憾,还是谢研闰劝道:“何校长这么多事情,做伴娘还要定做礼服,还要提前排练,她哪里有时间,不如我们找陈老师做伴娘吧?”陈老师是他们另一个未婚的同事。 方朵想想,的确如此,于是就高高兴兴邀请陈老师去了。伴郎请的是魏宇,谢研闰一说,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到了婚礼那天,何云旗是作为女方家属出席的,怕引起谢家人的反感,她就跟同事做在一起,绝不出头。倒不是她怕谢家人,是因为今天是方朵的大喜日子,若是搞砸别人的婚礼,跟抢人丈夫也差不多了。 不过这些都是她多虑了,谢家人一整天就忙忙碌碌的,根本没时间去注意她,只是谢道听人介绍说是振华女校的何校长,才着意看了一眼。 当年一脚将小儿子踹跪下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就算是穿着普通的衣服,但她依然是一桌人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若没有当年的事情,何谢两家亲上加亲也说不定。 不过这一切都被不成器的小儿子给毁了,暗叹一口气,谢道笑着跟人打招呼去了。 何云旗安安静静地吃着眼前的饭菜,不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尽量让自然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正吃着,眼角无意间扫到一个人影,她定眼一看,是谢子浚。 当年英俊斯文的谢子浚,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老的跟谢研闰的父亲差不多了,兄弟两个站在一起,谁也不会想到,这兄弟两个相差了十几岁。 何云旗无比庆幸当年姑姑的决定是正确的,这样的人不值得也无法托付终身,只会被拖累到死。 谢研闰的婚礼没过多久,振华女校又出来一件喜事:陈老师和魏宇要结婚了。 何云旗听到这个消息后,笑道:“这过一段时间就结婚一对,我就是有再多的钱也不够包红包的。” 两个人在在谢研闰的婚礼上看对眼了,而后火速地确定了关系。因为他们是做伴娘伴郎的时候结缘的,所以他们的婚礼的伴娘伴郎特别的抢手,不用他们去请,就有好几个自告奋勇地要给他们做伴娘伴郎。不过,魏宇的老娘是个很老派的老太太,他家要办的是中式婚礼,所以并不需要伴郎伴娘,倒是让一众未婚老师失望了好久。 李老师对何云旗说:“你看看人家方老师和陈老师,都比你年纪还小呢,终身大事都解决了,你也不要总想着学校的事情,也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何云旗一听李老师念叨就头疼,何家没有这个岁数的长辈可算她,何明哲又知道女儿是个主意大的,也不怎么唠叨她,只有李老师岁数跟她母亲差不多,又是个家庭幸福美满的,所以见不得人单身,瞅准机会就要唠叨几句。 “李老师说的有道理,不过我现在有事,就先走了。”然后抱头鼠窜。 李老师见她这幅恨不得逃命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第126章 钢笔 “唉,何校长,你有没有出去看热闹?” 何云旗抱着一摞作业,刚从教室里走出来,“我刚在上课,就听见外边闹哄哄的,发生了什么事啊?” 李老师说:“听外边的人说,好像是新上任的都督带着亲兵来赴任了,那排场,真是大的下人。” 何云旗皱着眉问:“都督?之前不是张都督吗?怎么如今换了人?“ 李老师说:“据说之前的张都督是南方那边的人,现在这个欧阳都督是袁大总统的心腹,咱们浙江这么重要的地方,自然要放上自己的人了。” “欧阳?这个姓倒是少见。”不过她也认识一个姓欧阳的,说起来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欧阳哥哥现在过得如何了。 李老师说:“是啊,欧阳都督据说也是咱们杭州人,不过似乎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 何云旗笑笑:“他们官场上的事情咱们怎么知道,跟咱们也没关系。” 虽然何云旗没工夫关心外边的局势,只安心教书育人,但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没几天这个新上任的欧阳都督的事情就被人扒的一干二净:生母是嫡母身边的丫鬟,嫡母自己生不出儿子就让丫鬟帮忙生孩子,谁知道丫鬟怀孕了嫡母也怀了,若是丫鬟生的是女儿还好,若是生出庶长子就是乱家的根本,不过也不知道这丫鬟是命好还是命歹,偏生就生出了儿子来,之后母子一生一死,这个庶长子就被扔进后院里自生自灭。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只知道自从他回来之后,欧阳家的人都夹紧尾巴做人,连那个最嚣张的弟弟欧阳开济都不敢再出门了。 不是他不想出门,而是被打折了腿没办法出门。 欧阳家也是在欧阳厚仪进城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不过他们呆了一呆之后就欣喜若狂,欧阳楔带着嫡子去了都督府认亲。 当时欧阳厚仪跟下属正商议事情,没功夫理他们,就让丫鬟们给倒上茶等着。谁知道欧阳开济死性不改,见都督府的丫鬟们都年轻貌美,忍不住想调戏一把,谁知道都督府里就没有善茬子,一巴掌扇在了欧阳开济的脸上,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欧阳开济恨不得将都督府闹个天翻地覆。 前几年欧阳老爷子逝世了,没有了老爷子这条路子,欧阳家的消息并不灵通,而北京离得又远,他们如何知道袁大总统身边的红人是哪一个。 如今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做一省都督的庶兄,他们顿时忘了当年一家子是如何亏待人家的,上赶着想粘上去,粘不下来肉也至少能粘下来一层糖霜不是。 欧阳楔自然是将自己当做老爷子了,欧阳开济自然就是二老爷了,就算睡了一个丫鬟,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等欧阳厚仪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欧阳开济叫嚷着要将那个打人的丫鬟卖进妓院里,他带的人要上手去拉人,都督府的人拦着不让。 见欧阳厚仪回来,欧阳楔直接命令道:“这个丫鬟以下犯上,把她卖了干净!” 欧阳厚仪冷哼一声:“这是我都督府,不是你们欧阳府,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气得欧阳楔大骂:“你是我的儿子,我是你的父亲,怎么就轮不到我说话了?” 欧阳厚仪并不理会他,直接吩咐柳副官:“这些人是来捣乱的,都给我扔出去!” 柳副官一个立正:“是!” 然后一挥手,后边的士兵就将父子两个架起来扔了出去。 这是这一扔,将欧阳家的陈年往事都揭了出来,有人唾弃,有人替欧阳家惋惜,唾弃的是他们的厚脸皮,当初那样对待人家,现在还有脸贴上去,惋惜的是,若是当初好生对待人家,说不定现在就能跟着享受荣华富贵了。 只可惜,人没有前后眼。 之后,听说欧阳开济又上门了几次,比第一次更惨,连门都没进去,又因为在都督府前喧哗,被人按住打了一顿,腿折了。 欧阳夫人上门理论,只得了一句话:“若是再闹,另一条腿也打折。” 这才安生下来了,不过关于欧阳厚仪不好的一些谣言也传了出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杭州的老百姓不过听个热闹,也没人真的去信。 开玩笑,那可是手握重兵的一省都督啊,谁活腻歪了敢说他的坏话。 欧阳厚仪回来是有大事要做的,欧阳家若是三天两头来闹腾,虽然伤不到他,但也够恶心人,他又是个军人,自然用军营里的方式处理欧阳家喽。 八月初八是何明哲的生日,八月初七的时候,何云旗料理完学校的事情,就准备去六堂斋给父亲挑选一份生日礼物,这也是每年的惯例。 如今杭州城里的外国人比前些年要多很多,而外国的舶来品也比之前多了许多,也精美了许多,何云旗挑的眼花缭乱,不知道该选哪一个好了。 “石掌柜,我也不知道该选哪一个了,你帮我介绍介绍?” 石掌柜还是原来那副乐乐呵呵的模样,唯一改变的就是头上多了几根白头发,因为何云旗学校里需要的笔墨纸张都是从六堂斋买进的,所以两个这些年的关系比以往更融洽些。他一一介绍着钢笔,“这些是英国货,这些是德国货,这些是美国货,都有各自的长处,也有各自的缺点。” 何云旗笑道:“您老是越来越油滑了,这说跟没说一样,我对这些没有研究,你推荐我一款最好的吧。” 石掌柜说:“要我说,最好的就是派克钢笔,耐用,书写流畅,最重要的是,价格贵。” “哈哈哈,石掌柜你真逗,难道贵就是好东西吗?” 石掌柜道:“其实有很多东西本身并没有特别大的区别,区别就在价格上,一个寻常的价格,一个昂贵的价格,老百姓只能买得起寻常的价格,而有钱人出了大价钱才能与寻常老百姓区别开,这就是价格高低的区别。” 何云旗有一种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的感觉,“既然石掌柜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买就是我穷酸了,罢了罢了,我还是老老实实买了吧。” 正要拿起那只钢笔,突然间从旁边伸过来一直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手伸了过来,直接将那只派克钢笔拿了起来,“这只钢笔我要了,老板给我包起来。”语气傲慢又自大。 石掌柜赔礼道:“这位夫人见谅,是这位小姐先看上的,而且我们也已经谈妥了,要不我给您介绍介绍别的?” 那人穿着一身海棠红的旗袍,脚蹬一双黑色高跟皮鞋,头上插满了金玉首饰,脸上浓妆艳抹的根本看不清本来面目,是个摩登女郎。 女郎斜晲了何云旗一眼,见她穿着简简单单的藕色旗袍,头上一件首饰都没有,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就她那穷酸样,能买的起这么贵的钢笔?要我说,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饭,别为了面子不顾里子,有这钱不如去给自己买身像样的衣服,省得出门丢人现眼。” 这番话说出来,连好脾气的石掌柜的脸都拉了下来:“这位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做生意要讲究个先来后到,这何小姐先说买的,我这就得卖给何小姐,至于何小姐能不能买的起,也不是您说了算的,更何况何小姐家· 何云旗伸手拦住他,不让他再说下去,“石掌柜别说这么多了,帮我包起来吧,我今天没带这么多钱,一会儿你去我家拿去,顺便将上月的帐结一下。” 摩登女郎一听,冷笑一声:“我当是个低调的富豪呢,原来还赊着账,也好意思跟我抢东西!” 她身后的丫鬟说:“胡姨娘,您何必跟她一个乡下丫头多说什么,直接买了就是了。”然后厉声对石掌柜和何云旗说:“你们知道我们姨娘是谁吗?我们姨娘是大都督的姨太太!” 何云旗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督促着石掌柜赶紧包起来。 胡姨娘转身就给了丫鬟一巴掌:“谁让你多嘴的!”她最恨的就是别人在外边叫她姨娘。 那丫鬟是来杭州之后才买的,还不知道胡姨娘的规矩,委屈地捂着脸,又不敢哭出来。 胡姨娘今天是窝着火出来的,当初要一力撺掇大都督去上海,听说上海的十里洋场非常的热闹,以大都督的能力,到了上海也是能混的开得,也不知道大都督是怎么想的,最后还是坚持回杭州来了。 杭州有什么好的,就一个破湖看两眼就看倦了,在北京的时候还能去听听戏,逛逛街什么的,可杭州城里唱的是越剧,咿咿呀呀的,根本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找人打牌吧,也是吴音软语的,聊八卦都聊不到一起去。 好在外边的商家有会说官话的,这才不至于被闷死。 都说江南好,她也没看出有什么好来,连个时髦货都买不着,好容易看上一只上好的钢笔,还被一个乡下丫头抢了,让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她做了一件让她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第127章 胡姨娘 “你们这帮死人,难道要看着我被人欺负吗?”胡姨娘怒瞪着身后的几个小兵。 小兵们面面相觑:“胡姨娘,这个的确是这位小姐先要买的,您还是另挑一只吧。” 胡姨娘气得跺脚:“什么是她先买的,明明是我先要买的,快给我夺过来!” 小兵说:“大都督有令,不得仗势欺人,不然要以军法处置了我们啊!” 胡姨娘真是被这帮傻大兵气死了,“这是我的命令,你们要是不听我的命令,别怪我回去跟大都督告状!” “这,”几个小兵有些为难,大都督的话要听,可胡姨娘的话也不能违拗啊。 有个小兵对领头的说:“要不我们就听胡姨娘的,反正是胡姨娘吩咐的,就算有错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是?” 领头的一想,也是,他们不过是个小喽啰,只有听命的份。 于是几个人上前跟何云旗说:“这位小姐,别让我们动手了,还是将东西给我们吧。” 何云旗冷哼一声:“朗朗乾坤,光天化日,难不成你们要硬抢不成?” 小兵硬着头皮说:“你也别让我为难了,你再挑一只不就行了。” “那你们也可以另挑一只啊,难道就因为是大都督的姨太太,就能强抢被人的东西?”何云旗寸步不让。 胡姨娘已经不耐烦了:“跟她啰嗦什么,跟我拿过来!” 小兵伸手就去强,却别何云旗几个格挡给挡回去了。 胡姨娘在后边大叫:“给我打,打死活该!” 何云旗虽然练过防身术,但对上真正上阵打仗的士兵,还是差了很多,没几下就被推到一边去了。小兵虽然动手了,但也不敢下重手,只是将人推开而已。 胡姨娘得意洋洋地让丫鬟扔下几张银票,对着何云旗哼了一声:“就凭你也敢跟我斗!”然后扬长而去。 何云旗都要气炸了,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这都被人欺负上门了,她若能人,都要成忍者神龟了。 出了门,何云旗从路旁捡了一根棍子,怒气冲冲地就要走。 石掌柜出来拦住她:“何小姐,你这是去哪里?” 何云旗说:“找他们理论去,就算他们是都督府的人又如何,就能仗势欺人了吗?!” “那是都督府,我们是惹不起的,我这里还有一只钢笔,何小姐买这一只也是一样的。” 何云旗道:“这不是钢笔的事情,她敢仗势欺人第一次,就敢仗势欺人第二次,若是现在不打压了她的气焰,以后杭州城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呢。这事跟您没关系,您别管了!”然后绕过石掌柜的冲着都督府的方向去了。 石掌柜跺跺脚,急忙派活计去公署通知何明哲,让他赶紧去拦人,不然得罪了大都督,以后恐怕在杭州城都不好混了。 何云旗怒气冲冲地走到都督府的大门口,有人上前问:“这位姑娘找谁?” 何云旗颠了颠手中的棒子,这根棒子是她在路边换的,比之前那根要粗的多,“我找府上胡姨娘。” 那卫兵说:“胡姨娘出门了不在府上,你是她什么人?” 何云旗一笑:“一位故人,既然胡姨娘不在,我就在门口等着。” 卫兵说:“那你去那边等,这里是不能站人的。” 何云旗知道这种地方有很多讲究,于是退后到路边等着。 说实话,卫兵看着何云旗手中的棍子,心中有些发憷的,不过见这个姑娘脸上的表情挺平静的,而且,有哪个缺心眼的会到都督府来闹事,这不是活腻了嘛。于是,他也没当做一回事,愿意等就等呗。 胡姨娘得了钢笔之后得意洋洋,一高兴又逛到成衣铺子定做了几身旗袍,又去银楼逛了逛,买了一个金手镯才回来。 刚下马车,一根棍子就差点伸到她的脸上,吓得她往后一退,差点一屁股坐在车辕上。 “谁!?” 何云旗笑眯眯地说:“是我。” 胡姨娘一见是她,笑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怎么,还没被教训个够,来讨打来了?” 何云旗手中的棍子在她眼前晃了晃,“今天我可不是来打架的,你强买强卖,还仗势欺人,我倒要问问,这可是都督府的规矩?” 跟随胡姨娘出门的一众小兵心中纷纷哀嚎:完了完了,这下可全完了! 谁不知道都督最恨的就是仗势欺人了,这姑娘也是胆子大,竟然敢打上门来质问。 看来,他们一顿打是跑不了了。 胡姨娘这个蠢货,还叫嚣着:“你个乡下丫头,还敢质问起我了,对!这就是我们都督府的规矩!你能怎样?”难道还真敢打她一顿不成? 然而,她太低估了何云旗的胆子了。 何云旗一棍子就敲在她的胳膊上,“既然都督府是这么一个规矩,我今天就要好好板板这个规矩,也算为杭州百姓替天行道了!” 胡姨娘不成想她真敢动手,“嗷”得一声跳了起来,“你个贱人,真敢动手!” 何云旗冷笑一声:“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仗势欺人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然后又是一阵劈头盖脸。 旁边的卫兵都看呆了,一个卫兵喃喃地说:“这是哪家的女侠,太有气魄了!”这个胡姨娘在都督府可没少仗着都督的宠爱仗势欺人,连他们这些守门的卫兵都被刁难过。 另一个卫兵怼了他一下,“快别说了,小心被人听到。” 实在是何云旗的行为太过惊世骇俗,无论是胡姨娘的丫鬟还是小兵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其实何云旗下手并不恨,只不过是皮肉疼而已,两个淤青都不会留下来,不过胡姨娘皮娇肉贵的,挨上一棍子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 胡姨娘躲着躲着往都督府里跑了,何云旗今天誓要给她一个教训,于是提着棍子就追了进去。 有头脑清醒地要上前阻拦,被何云旗一棍子敲了下去。 能在都督府里当值的都是人精,见何云旗虽然穿着一般,但身上却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最重要的是她气势足,一时间猜不准她的身份,手中拿着枪也不敢开,只能跟在何云旗身后,喊着让她住手。 胡姨娘哭哭啼啼地往大都督的议事厅闯,这个时候,大都督应该正在议事厅办公。 “都督,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胡姨娘一脑袋就闯了进去。 欧阳厚仪脸都黑了,“我看你们都是皮痒痒了,我之前是怎么跟你们说的,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议事厅,你们就是这么当差的?” 两个卫兵上前就要拖胡姨娘,胡姨娘坐在地上抱着欧阳厚仪的腿,哭诉道:“都督,有人要打我,您可要救我啊!” 这时,柳副官来禀告:“外边有个姑娘,手里拎着棍子,让胡姨娘出去。” 胡姨娘瑟缩一下,“就是她,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我,打我就是打都督您的脸啊!” 欧阳厚仪冷哼一声:“肯定又是你做了什么,不然也不会让人找上门来。”腿一抖就将胡姨娘抖落在一旁,对柳副官说:“走,出去看看,谁敢这么嚣张,都打到我都督府来了。” 等一出门,欧阳厚仪一呆,何云旗见出来的人也是一呆,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怎么是你?” 柳副官说:“难道都督认识这位姑娘?” 欧阳厚仪没回答他的问题,上前夺过何云旗手里的棍子,“一个姑娘家,打打杀杀的成什么样子?” 何云旗哼了一声:“原来你就是大都督?” 欧阳厚仪将棍子递给柳副官,“不过是一个官职罢了,走吧,跟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云旗看了一眼议事厅,不过门关着什么都看不见,“你还是问问你的那什么胡姨娘吧,她可说了仗势欺人是你们都督府的规矩,不仅唆使手下打我,还抢了我给父亲买的生日礼物。” 欧阳厚仪脸色一黑,抓住何云旗的胳膊问:“是谁打的,伤到哪里了?” 何云旗道:“幸好我练过几天,若是换做别人,早被打伤了。” 欧阳厚仪冷声吩咐柳副官:“去查查今天都是谁跟着胡姨娘出去的,谁动手了,动了哪只手,都给我剁掉!” 此话一处,何云旗唬了一跳:“你做什么要砍人手!” 欧阳厚仪说:“既然何小姐求情了,一人五十军棍。” 柳副官领命而去,大都督不随便下令罚人,一旦下令,都是他亲自盯着行刑的。 看何云旗还气鼓鼓地,欧阳厚仪勾勾唇:“打人打的累了吧,快跟我去喝杯茶歇一歇,至于胡姨娘,我会教训她的。” 何云旗这才缓和了脸色,跟着欧阳厚仪喝茶去了。 欧阳厚仪带她去了自己的房间,这是他的私密空间,出了几个心腹侍卫和丫鬟,就连几个姨娘都没有资格进来。 何云旗自然不知道这个规矩,边走边赞,“这里挺安静的,景色也不错。” “你喜欢就好。” 坐在院子里的凉亭里,有丫鬟上了两杯茶,然后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跟我说说吧,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么暴躁的,怎么今天就提着棍子打人了,幸好这里是我的底盘,若是换做别人,你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岂不是要吃亏?” 第128章 花钱 说起来,何云旗能做出拎着棍子打人这种事,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有吃过亏,人生遇到的最大的两道坎,一是被绑架,一是被推下山,不过两次都能化险为夷,所以做起事来随心所欲,不考虑后果。 她吐吐舌头,“这不是打架从来没输过,今天是第一次输了,所以有些气不过嘛!” “你站起来。”欧阳厚仪命令道。 “干什么?”不过何云旗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 “用你最大的力气来打我。” 何云旗知道这是考较她的武功,于是用处吃奶的劲儿对着欧阳厚仪就是一顿揍,奈何对面的人不动如山,连屁股都没有在凳子上挪动一下。 欧阳厚仪皱着眉,“就这水平也敢上门寻仇,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毫不留情地话说的何云旗眼泪都要下来了,低着头不去看他。 欧阳厚仪决定今天给她个教训,继续训斥道:“今天幸好碰上的是我的兵,若是虽动手然他们动手也不敢下狠手,若换成别人,你不定把你打成什么样子呢!” 何云旗嘟着嘴不服气,“当初我也是以一敌三的,就是今天人有点多。” 欧阳厚仪一听,冷的的脸都黑了,“你还跟别人打过架,下人们呢。” 何云旗赶紧捂住嘴,一不留神说漏嘴了,她赔笑着说:“你可千万别跟我父亲说啊,他不知道这件事呢,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不会再让我出门了。” “哼,我看你越大越不懂事,忘了你小时候被绑架的事情了?你运气不错,但运气总有用光的时候,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我的。” 何云旗笑嘻嘻地说:“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欧阳厚仪看看天色,“打人打累了吧,不如在寒舍吃顿便饭?” 他一说,何云旗摸摸肚子,觉得是有些饿了,“那就叨扰了,对了,你家厨子最擅长的是什么菜啊?” 欧阳厚仪说:“你想吃什么,就能做什么。”就算做不出来,也得想办法做出来。 何云旗眼珠子转了转点了几个菜,说:“我想吃这几个菜。”都是甜口的。 欧阳厚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挥手叫来丫鬟:“按何小姐说的做去吧。” 那丫鬟抬头看了一眼何云旗,什么都没说,还是静悄悄地退下了。 何云旗看着她的脚步,问:“这丫头是不是练过啊?” 欧阳厚仪道:“你能看出来?我身边的这几个丫头都跟着外边的卫兵练过一些全拳脚,关键时刻保命的。”到了他这个位置,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暗杀,能做到他的贴身丫鬟的,不说保护他,至少不拖后腿。 在等着吃午饭的空荡,柳副官上前禀告:“都督,那几个小兵都已经行刑完。” 欧阳厚仪点点头,“给他们送一些药过去。” 柳副官回道:“已经以都督的名义送去一些伤药了。” 欧阳厚仪对这个副官非常满意,又问:“何小姐要买的钢笔呢?” 要不说人家能做上副官呢,这察言观色的功夫一流,从后边卫兵手里接过一个锦盒说:“这个就是。” 欧阳厚仪接过来,打开锦盒看了一眼,点点头:“不错,是支好钢笔,拿去吧。“ 这个时候,何云旗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当初是我先选中的,可我没有花钱,这笔算是你的,我可不要。” 欧阳厚仪说:“既然你这么说,这支笔就当是我送给何伯父的生日礼物吧,至于你,就受累再挑一份吧。” 何云旗说:“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我们可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物。”潜台词就是,跟你不熟,不用送这么贵的东西。 可她不知道,其实何明哲和欧阳厚仪在北京的时候已经秘密接触过好几回了,只是这些官场的事情没有跟她说而已。 欧阳厚仪也不强求,将派克钢笔递给柳副官,招呼何云旗吃饭去了。 此时,整个都督府都已经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传遍了,最令人惊讶的人,向来不拘言笑的都督,竟然跟那个擅闯都督府的姑娘相谈甚欢,而且还留人家姑娘吃饭,最难得的是,还任由那个何姑娘点菜。 欧阳厚仪是个自律的人,无论在饮食上还是在女色上,都没有特别的喜好,连最会揣摩主人心思的大厨都摸不准他的口味,平日里也只好将菜色轮流做。 可看看这姑娘点的都是什么啊,西湖醋鱼、松仁玉米就不说了,就那道糖醋排骨,甜到掉牙,一般也就府里的姨娘点,从来没有上过大都督的饭桌。 等菜都送上来之后,欧阳厚仪勾勾唇,“调皮。” 何云旗笑眯眯地说:“做人呢,想吃什么就吃,想玩这些就完,这样才有滋味。”都跟他一样自律,这人生也没什么意思了。 欧阳厚仪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说:“随心所欲固然有滋味,但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随心所欲的,首先,要有命在。” 干他这一行的,随时都是将脑袋别在腰上,若是再不小心些,不定坟头草长多高了呢。 何云旗耸耸肩:“活得真累。” 是啊,欧阳厚仪也觉得自己活得累,小时候天天想着如何躲过嫡母的毒手,后来日日习武强身,进了军营之后,一门心思想创出一番名堂。一将成名万骨枯,他能站在现在的位置,可以说是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来的,所以他也害怕哪一天自己也成了别人的垫脚石。 不过,这些就不要跟她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说了,只愿她一辈子都能待在学校这个单纯的环境里,不懂人世险恶。 一顿饭下来,桌上甜口的菜大都进了欧阳厚仪的肚子里,连米饭都多吃了一碗。 吃完饭,两人一起喝完消食茶,何云旗就要告辞离开:“学校里还有些事,我也还要去买新的礼物,这就走了。” 欧阳厚仪觉得跟她相处的这短短一个多时辰是这些年最轻松的时候,忍不住开口留人:“都督府后边还有个后花园,景色还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何云旗摇头:“还是算了,都打扰你这么久了,想必耽误你不少事情,再耽误下下去,我也不好意思了。” 欧阳厚仪拉着臭脸有些不高兴。 何云旗看着他瞬间阴沉下来的脸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柳副官上来打圆场:“今天都督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下午的时间是空闲的,何小姐有什么时候跟我说,买礼物的事情也不用担心,何小姐想买什么,我让人送上门给何小姐挑选。” 何云旗摇摇头:“这成什么了,还是我亲自去挑有诚意。”然后跟欧阳厚仪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不过我真的是有事情要走,若是哪里冒犯了,我再这里给恩公赔礼了。” 柳副官赶紧给欧阳厚仪使眼色,这是姑娘家,又不是下属,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欧阳厚仪见何云旗脸上没有了笑容,连恩公都叫出来了,显然是生气了,不由地掩唇咳嗽一声:“你哪只眼睛看我生气了,我本来就是这样。” 他的脸虽然一直冷着,但仔细观察也能觉察到他的情绪变化,所以他一黑脸,就被何云旗发觉了。 何云旗哼了一声:“难道你们当官的变脸都这么快?” 欧阳厚仪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要给何伯父买生日礼物吗,正好我下午没事,我陪你去吧,那些奸商有时候是只敬罗衣不敬人,见你穿的不好,是不会将好东西拿出来的。” 何云旗道:“不用了,你这穿一身军装的站在身边,别人都把我当成阿汪了。” “阿汪?”欧阳厚仪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柳副官忍笑解释:“就是狗仗人势的意思。” 欧阳厚仪哦了一声,“那我换一身衣服就是了。” 不等何云旗拒绝,欧阳厚仪已经进了卧房换便服去了。 等欧阳厚仪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西装,看上去像个斯文的绅士,比军装的他气质上比较柔和,不过何云旗说:“还是觉得军装好看。” 欧阳厚仪眼光闪了闪,说:“快走吧。” 何家家境不错,尤其是何云旗这些年的经营,家底又上了一层楼,但何家人都不爱铺张,就是买奢侈品,也是买钢笔一类实用的东西,不过钢笔已经被人买走了,在城里转了一大圈,最后何云旗选了一块瑞士的手表,花掉了她手上所有的现金。 欧阳厚仪本来想付钱的,却被何云旗拦住了:“这是我给父亲买的,自然由我付钱。而且,我自己有钱,用不着别人买单。” “跟我出来,哪有让女人自己付钱的道理?” 何云旗道:“你这是大男子主义,谁花谁的钱也不是理所应当的,尤其是女人花男人的钱,花了别人的钱,就要矮别人半截,我更愿意堂堂正正的做人。” 想想自己后院那些只会比着花他的钱的姨娘,欧阳厚仪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他当年的眼光不错,自小就选中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可这样的女人更难掌控,若是要降服,恐怕要花掉他不少的精力。 不过,若能跟这样的女人共度一生,想来会非常的多姿多彩吧。 第129章 寿宴 “是我忘了,你是个小富婆。” 何云旗立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忘了?你以前知道?” 欧阳厚仪轻咳一声,“你的事情在杭州城谁不知道,不用打听也都知道了。” 实际上,王叔定期会将她的事情汇报一次,她做的每一件大事他都知道,而且中间还有他的手笔,比如说她创办振华女校的时候,有一股势力在阻挠这件事,这些障碍都被他一一扫平了。 而何云旗还以为是她运气好呢,实则是身后有人保驾护航。 何云旗是知道自己的名声的,所以也没有在意。 将何云旗送到振华女校,欧阳厚仪说:“你有什么事情不能等等再处理,天色都晚了,等你处理完事情再回何府天色都完了,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多危险。” 何云旗说:“我有孟叔跟着,没事的。再说了,有你欧阳都督镇守着杭州城,我还怕什么?” 这马屁拍的欧阳厚仪浑身舒畅,不过还是不放心:“我留个人给你,送你回家。” 何云旗真想哀嚎一声,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比她爹管的都多,不耐烦地说:“行行行,你愿意如何就如何吧,你快走吧。” 欧阳厚仪指了一个方向说:“就在那里,要是觉得有人跟着你,不用担心。”他还记得上次派人跟着她,被她用计打了一顿的事情。 何云旗看了一眼那个方向,见有一个穿着普通的男人随意地溜达着,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欧阳厚仪嗯了一声,道:“别不把我说的话不放在心上,防人之心不可无。”说完,转身走了。 何云旗翻翻白眼,嘀咕了一句“啰嗦”,就进去了。 回到都督府,柳副官禀告说:“胡姨娘一直哭哭啼啼的要见都督,都督是见还是不见?” 欧阳厚仪说:“将她禁足,一应用度不得缺少,但不能出来,谁放她出来,就等着跟她关在一起吧。” 柳副官窥着欧阳厚仪的脸色,心说这次可是真生气了,看来胡姨娘这次是翻不了身了。 都督府里的几个姨娘都不是善茬子,而且个个来头不小,不说大姨娘,二姨娘肖姨娘是大总统送的,在后院地位最高,三姨娘就是胡姨娘,据说是都督亲生母亲的侄女,也就是都督的表妹,虽然身份不高,但却跟都督沾亲带故,凭着这层亲戚关系,她在后院可没少对于欺负人。都督对于她的所作所为,只要不太过出格,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次她不仅出去仗着都督府欺负人,还非常倒霉的惹了都督最在意的人,所以这次栽了一点都不冤枉。 只是,可苦了柳副官了。 王叔前一阵子生病了,所以府里的大小事情都落在了柳副官的头上,外边的事情都好说,就是后院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让他烦不胜烦。 这次把最能惹事的人关了起来,也能省他不少的事情。 胡姨娘还要闹,不知道被谁堵了嘴拖了下去。 欧阳厚仪听着外边的动静,不懂声色。 当初他发达了之后,就派人去寻找他母亲的亲人,当初欧阳夫人除掉他母亲的时候,将他的家人都发买了出去,这个表妹跟着父母吃了不少苦,等他找到她的时候,瘦弱的不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这些年在他身边锦衣玉食的,才养成了现在这幅妖娆美丽的模样。 可是,管着她锦衣玉食,并不代表她可以为所欲为。今后她的生活还是照旧,只是想要再多的,就没有了。 说起来也是他的错,是他的一再包容和纵容,才将她的胆子养大的。 总之,不会亏待了她的。 其实,说起来,他的这三个姨娘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夏纳的,以前还不觉得如何,可这次再见到何云旗,突然心中不自在了起来。 以她的性子,是不会容下这么多的姨娘吧? 他心中有些不安,向来笃定的事情突然有了变数,而他似乎无能为力。 纷纷杂杂的想了很多,欧阳厚仪甩甩头,甩掉乱七八糟的事情。 以后的事情以后说吧。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何云旗就起来亲自做了一碗长寿面。 何云旗姐弟一人端着长寿面,一人拿着筷子勺子,齐声说:“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何明哲笑着对何云泽说:“你又蹭你姐姐做的长寿面,什么时候你能自己给我做碗长寿面吃?” 何云泽笑道:“君子远庖厨,这种事情还是姐姐来做吧,等什么时候姐姐嫁出去了,我自己再做不迟。” 何云旗伸手敲敲他的小脑瓜:“就你是君子,那我就是小人喽?” 何云泽急忙辩解道:“姐姐是大美人,只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何云旗笑着指指他,“这学上的没学到别的东西,这张嘴倒是练出来了。放心,你姐姐再难养也不用你个小萝卜头养,还轮不到你操心。” 一家人嘻嘻哈哈吃了长寿面,就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去了。 何明哲的生日并没有在公署里公开,所以别人都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只想静静地跟家人一块儿过个生日。 至于真正的生日宴,就放在了晚上。 放学后,何云旗带着孟叔回家,一进门就有人上来禀告:“大小姐,家里来了客人,您快去看看吧。” 何云旗道:“是谁啊?老爷回来了吗?” “老爷还没回来呢,客人也不让我们去叫老爷,只说在这里等着。” 何云旗奇道:“谁啊这是?” “客人看着三十岁左右,只带了一个随从,不过看着两人挺有气势,不像是寻常人。” 何云旗更狐疑了,进了大厅一看,竟然是欧阳厚仪。 “你怎么来了?” 欧阳厚仪道:“既然知道何伯父今天的生日,我不上门的话,就太不礼貌了,所以不请自来,给何伯父祝寿。” 何云旗道:“那就多谢你了,我父亲还没回来,你先等一等吧。” 不一会儿何明哲也回来了,一进来看见欧阳厚仪,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柳副官心说,果然是亲父女,连问的话都一样。 这边,欧阳厚仪也将昨天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当然,事情的经过与事实略有出入。 何明哲听完,笑着说:“原来如此,你日理万机还记得这种小事,多谢多谢。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欧阳厚仪从善如流,坐在何明哲的下首寒暄。 何云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们两个以前很熟?” 何明哲不想让女儿知道太多官场的事情,含糊地说:“在北京的时候有过几面之缘。” 何云旗点点头:“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觉得两人之间有些熟稔呢,原来之前就有过交际。 到了席上,陶氏送了一双亲手做的鞋子,何云旗送上瑞士表,何云泽送上一副字画,说:“我可比不上姐姐财大气粗,只表表我的心意,父亲不要嫌弃。” 何明哲展开字画,看完点点头:“不错,比半年前有进步,再接再厉。” 何云泽撇撇嘴:“今天是父亲的生日,父亲还是等明天再教训我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 下午欧阳厚仪来何家的时候,陶氏并不在,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欧阳厚仪。而何明哲父女对她介绍的是一位故人,可她心中却存了疑惑。 说是故人,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为什么她和儿子都不认识,而何明哲和何云旗就认识?而且看样子很熟稔,难道不是他们父女在欺瞒他们母子? 而且,眼前这个客人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是不是他们父女想瞒着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很快就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席上,何明哲有的有些熏熏然,他大着舌头、拍着欧阳厚仪的肩膀,“当初我就觉得北京是个是非窝,所以千方百计的想回来过安稳日子。说实话,当时心里有些担心你,你跟我又不一样,想脱身没那么容易。不过现在看你离了那里,我也就放心了。”就算是喝醉了,该说的话说了,不该说的话也没说。 何云旗一听父亲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急忙跟何云泽说:“天色不早了,你扶着你母亲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何云泽向来以她马首是瞻,听话的扶着陶氏走了。 而陶氏心中更加狐疑了,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听丈夫说的,两人好像还遭遇了类似的事情。 只可恨何云旗这个臭丫头不让她继续听下去,不然她肯定能听出些蛛丝马迹。 见人都走了,欧阳厚仪才开口说:“我知道你的心意,这些年他越来越听不进去别人的话,而且杀戮越来越重,我早有离意,只是身不由己。好在这次找到一个机会,这才抽身出来。” 何云旗默然,也不知道那些追求功名利禄的人是怎么想的,荣华富贵虽然舒服,可那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哪一天脑袋掉了,连咸菜窝头都吃不了了。 第130章 用心 最后还是何云旗将欧阳厚仪送出门的。 “今天我父亲喝多了,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欧阳厚仪有些微醺,闻言道:“何伯父是关心我,我心里明白。外边天凉,快回吧。” 何云旗笑了,“八月的天怎么会冷,不过你也快回去吧。” 欧阳厚仪骑上马,冲着何云旗点点头,然后带着柳副官走了。 何云旗目送着他离去,然后吩咐下人们将门关好。 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何云旗一边命人准备着府中过节的事情,一边采买着学校发给老师们的节礼。 正计算着今年过节的花费,方朵敲门进来说:“何校长,外边来了一队官兵,还带了一车的东西,说是大都督给学生们过节用的?” “大都督?” “是啊是啊,”方朵兴奋地说:“有好几大车呢。” 何云旗道:“我们出去看看。” 出了学校门口,就见柳副官正军装笔挺的站在门口,看见何云旗出来,双腿并拢行了一礼,“何校长,都督让我给孩子们送些过节的东西,还请何校长清点一下,我让他们尽快卸车。”然后递过去一个单子。 何云旗接过来看了一眼,有月饼,有水果,还有白面大米之类的,这就不是单单过节用的了。不过何云旗转念一想,这杭州城就没有比他再财大气粗的了,这点子东西根本就是毛毛雨了。于是欣然接受了,“替我谢过都督。” 柳副官笑道:“都督就知道何校长只会口头道谢,所以让我给何小姐带句话。” 何云旗好奇地问:“什么话?” “都督说,何校长若是真心实意的,就拿出诚意来。” 何云旗笑了,“回去跟你们都督说,大恩不言谢。” 柳副官一噎,随即笑了:“好,我一定将话带到。这些东西都卸在哪里?“ 何云旗道:“这里是正门,人来人往的影响学生上课,还是去后门吧。” 孟叔带着一队人马往后门走,何云旗也跟着过去清点。 柳副官凑上去,“何校长,难道真的没什么感谢都督的?” 何云旗正拿着账簿清点,闻言诧异地问:“难道都督不是为了杭州的老百姓,不是为了这些孩子们?放心,一会儿我就让人将都督做的事情宣扬出去,让全杭州城的人都知道都督心系杭州城,一心为百姓。” 柳副官哭笑不得,这姑娘口齿真伶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难道让他说自家都督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讨姑娘欢心? 总之,都督这次话的钱算是打水漂了。 何云旗果然说到做到,见有人围观,就主动开口解释:“都督是见这些孩子学习辛苦,这才命人送了些月饼水果。” 那人连连称赞:“都督真是个好官啊,不像那些贪官污吏,只想着往自己怀里搂钱。” 何云旗笑眯眯地听着众人纷纷夸赞,得意地看了一眼柳副官。那眼神的意思就是:看吧,我说到做到,这不是给都督赢了不少的好名声? 欧阳厚仪见柳副官回来,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柳副官道:“办的非常好。”然后将事情经过包括何云旗说过的话都说了一遍。 欧阳厚仪嘴角勾起一个笑,随机消失了,若不是柳副官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也不会发现这个表情,他心里思忖:也就是这个何小姐能让都督的脸上多出几种表情,若是别人,连个眼神都欠奉。 “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等柳副官出去厚,欧阳厚仪摇头失笑,真是个不肯吃亏的臭丫头。 不过想想也是,那些东西是他上赶着送的,连带着还给他赚来了不错的名声,他并不亏本。只是,也不能就让这个臭丫头占这个便宜。 八月十四这天,江千山约何云旗出来吃饭。 因为第二天是中秋节,振华女校放了一天假,十四的下午就让学生家长来接了,等送走所有的学生,何云旗才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赴约。 他们这次去的是李盛新开的小饭馆。 李盛在酒楼里干了好几年,学了一身的本事,就辞了差事出来单干。他的本钱也不多,所以鼓动几个好友入股。何云旗这些年看着李盛一步步从当年那个还要偷人包子的瘦弱小孩子,长成现在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付出了许多努力的,她也看出了李盛是有真本事的人,所以毫不犹豫地投进了二百块的资本,一跃成了第一大股东。 所以,现在的风云楼算是何云旗的生意,请客吃饭自然要将人领到这里来。 其实,叫名字叫的响亮,但其实规模上并不大,只是比一般的小饭馆要好大些,走的是中高端路线,也承接做席面的任务。 江千山在风云楼转了一圈,不住地点头:“不错不错,李盛这小子真有本事。”他也往里投了钱,不过只有五十块,所以并没有当成一回事,这次是第一次来。 李盛笑道:“你觉得不错就成,我还担心你不满意呢。” 江千山道:“我就出了点小钱,大头还有出力的是云旗和你,有能有什么资格不满意,总之,随你经营就是,我只等着年底分钱。” 何云旗道:“就是这话,我现在也忙着振华的事情,这里就全权交给你了,你也不用每月给我送账簿过来,我没空看,倒耽误你的正事。” 李盛想了想,说:“既然如此,我每季度给你报一次账,咱们亲兄弟明算账。” 何云旗道:“那就半年一次吧。” 见两人敲定正事,江千山拿出一封信说:“这次我叫你出来,一时因为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聚一聚了,还有一件事就是谦章要回来了。” 何云旗一脸惊喜:“真的?”说着,信就抢到自己手里了。 信上,徐谦章说年底就会回来,而韩春江要等明年夏天才会回来。 何云旗问:“怎么他们一个冬天回来一个夏天回来?” 江千山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等他回来听他自己亲自解释吧。” 何云旗将信叠起来问:“怎么他们都给你寄,都没人给我寄一封?” 李盛解释:“大概他们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吧,怕给你直接寄信,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何云旗想想,也就释然了,“若真是如此,我就原谅他们,若是把我忘了,哼哼。” 江千山笑道:“他们可没有这个胆子,又不是不回来了,不然铁定被你收拾。” 三个人说说笑笑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饭。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江千山道:“我送你回家吧。” 何云旗给孟叔放假了,而且孟叔也知道她是跟好朋友出来的,也不担心。 “那就麻烦你跑一趟。” “你我的关系,还跟我客气什么。” 两人边走边回忆当年的同窗时光,何云旗叹道:“一转眼就好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回来还认不认得我?” 江千山也叹道:“虽然我跟你们同窗的时间比较短,但总感觉那几年的相处时光就跟一辈子似的。” “我也有这种感觉,那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多希望一直都是十几岁的年级,永远不长大。” 江千山笑笑:“人怎么会不长大,美好的时光就是来回忆的。而且,以后我们各自成家立业,能聚在一起的日子更少,那时候你想的就是丈夫儿子了,谁还记得我们?“ 何云旗笑着轻拍他一下,“等我结婚生子,且有的等呢。对了,你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腊月初一,到时候我给你下帖子,你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说起来你是我们中间最大的,却比不上徐谦章这家伙,早早就结了婚,说不定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呢。” 徐谦章到底拗不过家里老娘,将张氏送到了英国,一边照顾着徐谦章的生活,一边还能给徐家传宗接代。 徐夫人算盘打算的好,若是等徐谦章回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一来大孙子没着落,二来娶了人家姑娘,也不能让人家独守空房不是? 何云旗想了想徐谦章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完叹道:“静怡姐姐是个好的,但愿他们能过到一块儿去。” 江千山摇头:“不少说,徐谦章是小孩子心性,而张家姑娘不仅岁数比他大,性子沉稳的很,日常恐怕都是张姑娘管着他,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连徐家伯母的话都不怎么听,又怎么会喜欢多出一个妈来管他?” 何云旗默然,江千山说的对,徐谦章和张静怡,虽然两个人都是好人,但却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是留洋归来的精英,一个是裹过小脚的小家碧玉,既不能并肩站在一起,也不能红袖添香。若互相尊重日子还能过下去,若一方瞧不起另一方,再有了外心,这日子恐怕就如炼狱一般。 江千山也沉默了一下,说:“我的妻子也是我妈给定下来的,订婚之前我们是见过的,虽然不是我喜欢的,但既然最后我同意了,我就一定会对她好的。” 何云旗点点头:“你有这份心,就已经比很多男人要强了。” 第131章 强吻 “其实,男女之间,能真正做到相敬相爱的能有几个,能做到相敬如宾就已经很不错了,大部分都是一辈子的怨偶。要是让我自己选,我肯定不会是不会选她的,这一点上我特别羡慕你,你比我们都强,可以自己选择人生的伴侣,而我们,能遇上什么样的人,只能听天由命了。” 何云旗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良久,才说:“你不要这么悲观,万一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你今生的真爱呢。” 江千山苦笑一声:“这种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得多好的运气才能遇到,我已经不奢望了。” 何云旗笑笑:“无论如何,都要乐观的面对人生,万一就遇到了呢,上天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 江千山道:“看我,都跟你说了什么,你有了自主选择权,就要好好珍惜,宁缺毋滥。” 何云旗点点头:“这是我争取来的,一定不会浪费的,宁缺毋滥。” 两人相视一笑。 江千山看了看前边的大门,说:“你快到了,我就不过去了。” 何云旗点点头:“好,你也快回去吧。” 江千山让何云旗先走,何云旗让江千山先走,两人让来让去,最终没有拗过何云旗,江千山吩咐道:“都到家门了,千万别乱跑啊。” 何云旗不耐烦地摆摆手,“快走吧,啰嗦!” 看着江千山消失在夜色中,何云旗转身准备回家。 突然间,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将她往黑暗里拖。 何云旗大惊失色,没想到在自家门口都会遇到歹徒,但她又何曾束手就擒过,用胳膊肘用力向来人的腹部撞去。 谁料那人伸手也敏捷,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何云旗的胳膊,然后伸手一揽,将何云旗桎梏在怀里。 何云旗气急败坏,抬脚就往后踢。那人轻轻松松就破解了何云旗的招数。 何云旗心中哀嚎,完了完了,今天要折在这里了。她还没有等到哥哥和姑姑回来,这死的也太不值了。 “别挣扎,是我。”那男人突然间开口了。 何云旗一愣,声音好熟悉,自己辨认一下,“欧阳厚仪?” “是我。” 何云旗顿时气不打一出来,转身狠狠地推开欧阳厚仪,“你有病啊!” 欧阳厚仪被刚才的怒气左右了行为,见她刚才毫无章法的挣扎,才警觉自己的行为吓到了她,这才急忙表明身份。 不过头脑是冷静下来了,但怒气还没消,“刚才那个男人是谁?还有,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何云旗揉揉被捏疼的脸,没好气地说:“那是我同学,我们一块儿吃个饭怎么了?要不是你突然间窜出来,我这会儿早就到家了。” 欧阳厚仪忍着怒气说:“就算是同学,那也男女有别,难道就不知道保持距离吗?” 何云旗也被他的口气气到了,“你又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说完,气冲冲就要走。 欧阳厚仪攥住她的手腕,“谁让你走的?” 何云旗甩了几下没甩开,冷冷地说:“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以后跟所有男人都保持距离。”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除了我。” 何云旗冷笑一声:“真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了。松开,我要回家。” 欧阳厚仪不松手,“答应我。” “你没立场要求我!” 欧阳厚仪被惹的怒火冲天,一用力将何云旗拽到自己怀里。 何云旗一个踉跄,一只手扶着欧阳厚仪的胸口,刚要质问这霸道的男人,就被一双软软的唇堵住了。 当场,何云旗愣住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神展开? 而欧阳厚仪已经专心致志地啃着佳人的红唇,那滋味太美,他啃得入迷。 等何云旗反应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她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发麻了。 何云旗一用力将欧阳厚仪推开,用手背擦擦嘴唇,恶狠狠地说:“你做什么!登徒子!” 黑暗里,欧阳厚仪轻轻地舔了舔薄唇,那上边还残留着美好的滋味。 “过些日子,我就上门提亲。” 何云旗感觉自己被雷劈了一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我虽然认识的早,你也对我有救命之恩,但现在不流行以身相许了,若是你觉得我应该报答你,好,你说,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尽管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你刚才说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听到过。” “我是认真的。” 何云旗气笑了:“大都督,我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这杭州城里有那么多鲜亮的小姑娘等着你挑,你何必委屈自己娶我?” 黑暗中,欧阳厚仪忍不住笑了,都没见过拿年龄诋毁自己的姑娘,不都是将年龄瞒的死死的吗。 “我不嫌弃你年纪大。” “可我嫌弃你年纪大,大哥,你比我大九岁好不好。” 欧阳厚仪脸上一黑,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赤果果的嫌弃岁数大呢。 “我也才二十八岁,应该算得上年轻有为吧。” 的确,三十岁之内能做到一省都督的位子,还手握重兵,这等能耐不是谁都能有的。 欧阳厚仪见她不说话,再接再厉:“若你嫁给我,以后不但衣食无忧,我还会支持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说实话,这一点的确特别令人心动,何云旗脑子里有无数的想法想付诸实际,但一直都没有机会做成,若是借着欧阳厚仪的势力,想必事半功倍。 但,何云旗又岂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她不想嫁他重要的原因就是,虽然知道这人人品不错,但毕竟并不熟悉,更别说了解了,她又岂是随随便便将自己嫁到的人? “你说这些没用,我不想嫁就不嫁,谁也别想逼我!”然后转身跑开,速度快的跟兔子一样。 这次欧阳厚仪并没有拦她,而是任由她跑开了。 反正今天将事情挑明了,他也不怕人跑了。 若真要用身份压人,她为了家人也会同意的,但他并不想让她不情不愿的,他更愿意她欢欢喜喜地嫁给他。 何云旗一路跟狗追一样,窜得飞快,门房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就飞过去了,门房眯着眼问伙伴,“刚才那个跑过去的是不是大小姐啊?” 那伙伴笑道:“我看你真是老眼昏花了,连大小姐都不认识了?” 门房道:“大小姐跑的太快,我没有看清楚。” 一路奔回警醒堂,“哐”的一声将房门关上,差点夹到书墨的鼻子。 “大小姐,你怎么了?” 何云旗在里面说:“没事,我累了,要睡觉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可大小姐还没洗漱呢。” 何云旗道:“将水放在门口吧。” 书墨满腹狐疑,不过还是听话的将洗脸水和洗脚水准备好,放在房间门外。 里面的何云旗正照着镜子,看着镜子中的人,脸上有着四个手指印,嘴唇还红肿着,任谁看见了也得吓一跳。 洗漱完,在脸上抹上消肿的药膏,何云旗躺在床上叹气,这都什么事啊,她招谁惹谁了,真是祸从天降! 何云旗脑子里乱糟糟的,从年幼被绑架那天,一直想到今天晚上,所以的事情一幕幕在脑海里呈现,又一幕幕飞速地消失。 这一想,何云旗发现了让自己心惊的事情:虽然他们见过的次数一个巴掌能数的过来,但两人之间除了第一次的陌生感之外,其余时候似乎都很熟稔。 这种熟稔,就像是两人从小相识,彼此熟悉对方的事情。 这种熟稔让何云旗心惊。 就这样想来想去,到了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何云旗前一晚没有休息好,所以早上没有起床。 等到午饭的时候才揉着惺忪的眼睛出来跟家人吃饭。 一进前厅,看到端坐着的人,她的瞌睡虫瞬间都赶走了,“你怎么在这里?” 何明哲咳嗽一声,“云旗,怎么这么没礼貌?” 何云旗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大都督。” 欧阳厚仪道:“之前不都是叫我欧阳哥哥的吗?以后还是叫哥哥吧。” “你也说是之前,现在你是大都督了,我们平头百姓的,高攀不起。”何云旗的火气压都压不住。 “云旗,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起床气?”到底是亲爹,急忙出声解围。 何云旗拉着脸,“本来就是!” 何明哲还要训斥女儿,欧阳厚仪就拦住他,“不碍事,这才是真性情。” 何明哲转头瞪了一眼女儿,这一瞪发现女儿脸上的不对,“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还有红印子,嘴唇也是?” 何云旗不自在地摸摸脸,“昨天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只大蚊子,咬了我好几口。” 何明哲表示怀疑:“什么蚊子这么厉害?” “是一群大毒蚊子,黑黑的,个头特别大。”说完还看了一眼端坐不动的欧阳厚仪。 欧阳厚仪端着茶碗,似乎并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有所指。 这边,何明哲还叮嘱女儿,“以后你出门前在身上佩戴一个驱蚊的香包,别总想着偷懒,一个香包能有多重,被咬了才知道了厉害。” 何云旗撒娇道:“不是重,而是太累赘了,要是能有不用携带就能驱蚊的东西就好了。” 第132章 坦白 欧阳厚仪接口道:“既然你不愿意带香包,正好,有人送我几瓶花露水,或者在自己身上滴两滴或者滴到清水里洗手洗脸,功效是一样的,送你两瓶,要是用的好了,我在【派人给你多送几瓶。” 他说的花露水,何云旗也听说过,是最近杭州城里女眷们最流行的物件,不过价钱比较贵,虽然何云旗自己并不缺钱,但她的钱都有用途,要留在刀刃上花,所以对这些奢侈品并没有多关注。 “那怎么好意思,她就是懒,你不用理她。”何明哲替女儿拒绝道。 “也不是多名贵的东西,我那里有好几瓶,送给云旗几瓶也什么。” 见他如此说了,何明哲只好道:“有偏了你的好东西。” 这次欧阳厚仪是来送中秋的节礼的,一般人家都是在晚上吃团圆饭赏月,所以他选了中午的时间上门,而且,都督府晚上将办一场盛大的宴会,边请全杭州城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任人物,到时候他更脱不开身了。 何云旗还在生气,硬邦邦地说:“我不要!” “云旗,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何云旗道:“起床气!” 欧阳厚仪笑了一笑,“她还是小孩子心性,我们是什么关系,不用太在意这些礼节。” 见他都如此说了,何明哲也转移话题说起别的了:“都督府不是晚上要宴请宾客,府中可都准备好了?” 欧阳厚仪道:“有柳副官,一切都准备好了。您真不跟我去见见人,以后做事也方便些?“ 他的这次宴会已经筹备了很久了,欧阳厚仪在第一时间就邀请了何明哲,只是何明哲不愿意再掺和这些事情,所以早早就拒绝了。 何明哲摆摆手:“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这个老头子就不掺和了。” 欧阳厚仪道:“您春秋鼎盛,什么老不老的,正是为国效力的好时候。” 两人寒暄了几句就开饭了。 何云泽不知道跑到哪里疯去了,陶氏找了个借口去陶家了,所以家里只有何明哲父女陪着欧阳厚仪。 何云旗没吃早饭早就饿了,见桌上有自己喜欢的,欢欢喜喜地端着饭碗吃饭。刚吃了几口,突然间有了个想法,低着头偷笑一声,然后一筷子夹了一块酱猪蹄,偏偏还没有夹住,那块酱猪蹄从两根筷子中间飞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欧阳厚仪的胸口,然后又掉在了他的两腿间。 何明哲脸都黑了,“云旗,快道歉!” 欧阳厚仪从柳副官手中接过一块洁白的帕子,在身上擦了擦,可油渍是擦不掉的,这身西装算是糟蹋了。听见何明哲的话,道:“没事,可能是云旗还没睡醒,连筷子都拿不稳,要不夹菜的事情我来代劳吧。” 这边,柳副官已经递过来一双干净的筷子,欧阳厚仪夹了一块酱猪蹄放在何云旗的碗里,说:“吃吧,听说吃猪蹄对女孩子皮肤好。”然后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她的碗里:“不过也不能偏食,不然对肠胃不好。” 何云旗目瞪口呆,这么一尊大神竟然给自己夹菜,其实夹菜这种事他之前也做过,但那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现在她亲爹还在呢! 若是还看不出什么来,何明哲也不用在官场上混了,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女儿:“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是!” “没有!” 何云旗瞪了欧阳厚仪一眼,“谁说没有?” 欧阳厚仪平静的说:“我说的没有,你说我们有过节,那你说说我们有什么过节?” 这下子可把何云旗问住了,她总不能说自己被眼前这个家伙给欺负了吧。若是她说了,何父亲肯定要跟他拼命。不过,最后吃亏的是自家人罢了。 见何云旗气鼓鼓地,欧阳厚仪又夹了一块鱼肉,说:“快吃吧,鱼刺我都摘出来了。” 何云旗将筷子一扔,“不吃了!”然后蹬蹬蹬的跑了。 何明哲眼睛灼灼地盯着欧阳厚仪,问:“你跟我说实话,你们究竟怎么了?” 欧阳厚仪道:“何伯父不是已经看出来了?” 何明哲脸色一变,“那你们是?” 欧阳厚仪急忙说:“没有,跟您说实话,云旗还没有答应。”不然也没有这一出了。 不过说这句话,他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他只说何云旗没有答应,但没有说清楚是没有接受他,还是没有答应嫁给他,其中的意思,就让别人猜去好了。 果然,何明哲的脸黑如锅底,“你比云旗大上九岁,你们不般配。” 欧阳厚仪道:“年龄不是问题。何伯父可以在全杭州或者全浙江省放眼看看,能有人配得上云旗吗?”这句话说的有些大言不惭,但却是大实话。就是全国,也找不出这样一个青年才俊了。 这个事实何明哲自然比谁都清楚,在他眼里,他的宝贝女儿就应该配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眼前这些凡夫俗子不要也罢。 只是欧阳厚仪自己就身处是非圈,就何明哲自己听说过的暗杀都有好几次,更别说别人不知道的有多少了,若是女儿嫁给他,生命安全都不能保障。 欧阳厚仪从何明哲的表情中看出了问题,掷地有声地说:“何伯父放心,只要有我再在,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去保护她的,绝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何明哲不理会他的承诺,问:“很早以前,我跟家父察觉到云旗身边有另一股势力,是你做的吗?” 欧阳厚仪顿了一下,说:“是。”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坦诚。 何明哲眼中暴怒,当初云旗还是个孩子啊! 欧阳厚仪也发现了何明哲情绪地变化,急忙解释:“您别误会,我并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是当初云旗被绑架时,还能镇定自若地向人求助,实在好奇这样的女孩子,所以才多关注了一些。后来,才一点点发现了云旗的与众不同,这才有了娶她为妻的心思。” 何明哲听他解释一番,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不过还是无法原谅这个惦记女儿的登徒子。 欧阳厚仪再接再厉:“我是真心娶她为妻,不然也不会关注她这么多年。” 何明哲不理会他,兀自沉吟着。 在北京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男人的本事,只要他想做到的,就没有做不成的。若是他真的早早就惦记上了自己的女儿,那这件事还真不好办。要是直接拒绝他,恐怕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不过好在这男人人品好,不至于强取豪夺。 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情,他还是少掺和罢了。 “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你们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不过有一点,若是云旗不愿意,你不能强迫她。” 欧阳厚仪点头:“这是自然。” 这顿饭不欢而散,何家父女心情都不好,只有欧阳厚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回去的路上,柳副官凑趣:“都督,您的心愿算是完成了一半了吧?恭喜恭喜,” 欧阳厚仪想了想,说:“只是完成了一小部分,最难攻克的就是她。不过想来也快了,等王叔回来了,你跟王叔一块儿准备成亲的事情。“ 这下,柳副官笑的更开了,“都督府总算要有女主人了,若是王叔听到这个消息,肯定高兴坏了。” 高兴的又岂止是王叔。 送走客人,何明哲本来想跟女儿谈谈的,但又怕女儿尴尬,犹豫了半天,最终也没去。 好在女儿自己有分寸,就让她自己去处理吧。 这边,下人们已经将欧阳厚仪送来的节礼整理好了,所有的东西都造册入库,只有一件礼物下人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送到警醒堂了。 “什么东西,拿进来我看看。” 书墨兴奋地说:“大小姐看了肯定喜欢。” 不一会儿拿着一套洋装进来了,“你说这人奇不奇怪,有见过送人钱的有见过送人吃的,我要么就是送绫罗绸缎,还没见过有人送成衣呢。” 何云旗拿在手里摸了摸,笑道:“这种洋装我们这里是做不出来的,要么是国外来的,要么就是在北京、上海这些大地方定做的,买回来厚自己再改改就行了。” 书墨将洋装在何云旗身上比了比,说:“好像挺合适大小姐的,要不要试一试?” 何云旗见到这件洋装的时候,就知道是欧阳厚仪特地送给她的,何家除了她,并没有适合穿洋装的人。 她其实是不想穿的,但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就连何云旗这个不爱打扮的人都抵挡不住洋装的美丽,内心挣扎了好久,最后还是点了头。 书墨兴奋地伺候何云旗换好了洋装,“大小姐,这件洋装穿在你身上好合适啊,跟定做的似的,而且,好漂亮啊!” 何云旗看着镜子中的人,忍不住笑了笑,“还不错。” “什么还不错啊,简直是美死了。要不今天大小姐就穿着这件出去吧?” 何云旗摇摇头:“还是算了,你看看这裙摆,这么大,光站着还行,走不了几步路,更别说跑了,不适合我,我还是换回来吧。” 第133章 心思 “大小姐,您就是平时不爱打扮,要么穿青色的棉旗袍,要么穿浅色的衣服,还一点装饰都没有,哪里有姑娘家的俏丽,你看看咱们院子里的小丫头,哪个头上都没有一两多珠花,就您素的一点都不想大家闺秀。” 何云旗边脱洋装边说:“我天天去学校上课,带着满头的首饰,那头还能抬得起来吗?再说了,学校是个传道授业的地方,戴着明晃晃的首饰,你说让学生看黑板还是看我?” 书墨歪着头想想,“似乎也有道理,但下了课也能带啊,不然有失身份啊。” 何云旗笑道:“我是什么身份?也不过是个老师而已,咱家虽然有些产业,但却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自己过舒服就是了,管别人如何。还有,以后身份不身份的就别说了,现在都中华民国了。” 书墨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以后不说了。不过,大小姐你真不穿啊,放着多可惜啊。” 何云旗看了一眼那件漂亮的洋装,摇摇头:“不穿了,你好好收起来吧。” 何家一片平静,但都督府却热闹非凡。 所有的下人都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一点儿都不敢出错,要知道,大都督治家如直军,一切规矩都是军营里那一套,他们这些人都细皮嫩肉的比不上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兵油子,不说打十军棍,就是五军棍都能要了他们的小命。 欧阳厚仪正皱着眉看着手中的信,柳副官就进来了,“胡姨娘吵嚷着要出来待客。” “胡闹,哪家由姨娘出来待客的,你告诉她,让她老实些。” 柳副官面露难色:“可都督请的客人大都是带着家眷的,若是没有让女主人招待,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欧阳厚仪想了想,“那就请你夫人代劳一天吧。” 柳副官愕然,“那怎么行,她身份不够。” “什么够不够的,就当是工作了。” 这个理由也说得通,柳副官说:“那我这就回去跟她说。” “嗯,去吧。” 等柳副官出去了,欧阳厚仪才想起一件事来:家里还有三个姨娘呢。 当初何云旗自己退婚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姑娘在婚姻上是有洁癖的,若以前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他也下定决心要娶她了,就不能因为这些事情闹得两个人不愉快。 只是,该如何处置,还要好好想想。 到了下半晌的时候,宾客就有人上门了。 柳副官带着妻子曹倩倩站在门口迎客。 不等开席,所有的宾客都已经到齐了,欧阳厚仪才出来。 如今杭州城就数他最大,自然没有什么人值得他去迎接。 在他看来,宴会是非常无聊的,但又不能不办,通常情况下,他都是说几句话,亮个相,再跟几个重要的人说几句话就算完了。办宴会的最终目的就是告诉世人:我欧阳厚仪以后就要正式在杭州城亮相了。 跟人喝了几杯酒,欧阳厚仪就推辞头晕不适退下去了,让这些人留下来互相拉拢人脉。 后院里,有人正刁难着曹倩倩:“你是个什么身份,也配作为女主人招待宾客!”说话的正是巡查使武冬青的女儿武清莹,她是武冬青唯一的女儿,自小备受宠爱,父亲又是一省最高行政长官,平时看人都是用鼻孔看的。 欧阳厚仪刚回杭州的时候,就上门拜访过武冬青,那时武清莹藏在后边看了一眼,就情根深种了。 这次缠着父亲上门,是想会会情郎的,但欧阳厚仪只露了一面,身边还有一大帮人围着,就算她是巡查使家的千金小姐,也不能跟着一帮男人挤在一块儿,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情郎走了。 回头看到曹倩倩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众女眷,这才恼了。 曹倩倩端着端庄的微笑:“如今都督府每个女主人,但又不能怠慢了众夫人小姐,所以这次我才觍颜出来招待。这都是大都督的安排,若是武小姐对这件事有异议,大可以跟大都督说。” 武清莹碰了一个钉子,顿时横眉冷对:“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说完就要上手打。 曹倩倩也是武将出身,父亲曾经是欧阳厚仪手下的军官,小时候也是跟着父亲学过拳脚的,对付武清莹这种闺阁小姐,根本不费力气。她一把拽住武清莹的手,笑道:“武小姐可是看到有蚊子?这种小事让下人们做就是了,没得失了您的身份。” 武清莹挣扎了一下,手没有挣脱出来,气得脸都红了,“你放手!” 曹倩倩从善如流地松开了。 两人只见的矛盾早就落在了别人的眼睛,一帮夫人小姐都站的远远的窃窃私语。 武夫人不过跟相熟的夫人寒暄几句,回来就看见家中的女儿被围在中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她脸色一沉,叫过身边的丫鬟让她悄悄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 丫鬟很快就回来了,趴在耳边说了几句,武夫人的脸都跟夜色融为一体了,“这臭丫头,就会给我惹事!” 看武夫人这个态度就知道了,母女两个关系并不亲密。武清莹虽然在外边说是嫡女,但谁都知道她是姨娘生的,而且还是武冬青最宠爱的姨娘生的,而这个姨娘跟武夫人并不对盘。 但因为是武冬青唯一的女儿,武夫人看在丈夫的面子上,才将这个自己讨厌的女人生的女儿记在自己的名下。虽然成了嫡女,有着上一辈的恩怨,母女两个只是面子情而已。 等打听清楚了事情的经过,武夫人一点面子都不打算给这个女儿留,上去就是一巴掌,“混账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 武清莹白皙的小脸上瞬间就出现了几个手指印,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嫡母:“母亲!” “别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么不懂事的女儿!快给我滚回家去!” 见武清莹被教训的差不多了,曹倩倩才上前拉住武夫人的手,“武夫人,不过是我跟武小姐聊了几句罢了,怎么就动气手来了,都是我的不是,来来来,我自罚三杯算是赔礼了。”然后拉着武夫人走了。 被留下的武清莹这下子面子都被人揭了下来,刚才还围着她转的小姐们都躲得远远的,气得她跺跺脚,哭着跑开了。 跟着她的丫鬟急忙跟了上去。 见当事人都跑了,众夫人们像没看见这件事一样,又其乐融融地【攀谈了起来。 武清莹捂着脸没头没脑地跑,跑着跑着就离人群越来越远,最后跑累了就停了下来。 看样子还是在花园中,只是离宴客的地方有些距离。 武清莹坐在石头上抽泣着,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儿这个身份,不仅在武家横着走,就是在杭州城里,也没有哪家小姐敢抢她的风头。以前一直以为嫡母不过是个愚蠢的丑妇,她今天才知道,那丑妇一直攒着劲儿呢,就等着机会将她的名声搞臭。 今天她已经十六岁了,前两年还有人上门提亲,但不是家世比不上,就是是家里的庶子或者幺子,在家族根本不受重视。 武家以后是武夫人的嫡长子当家,她一个冒牌的嫡女还想得到什么好亲事? 不过她不甘心,她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凭什么就要嫁给一无是处的男人?要嫁就嫁顶天立地的好男人! 这才盯上了位高权重的欧阳厚仪。 本以为是个粗人,可见到真人之后,她才知道英俊挺拔的真正含义。她暗暗发誓,一定要嫁给这个男人,一定要让所以瞧不起她的人都向她低头! 来之前,她就想好了种种偶遇的机会,可谁知道正主根本就没有过来,什么摔一跤、摔了杯子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要说这人野心是有,但没有什么智谋,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如何能成大事? 若是别的地方,她发一通火,主人家可能就认错赔礼了,但曹倩倩接到府命令是:不管你怎么做,做什么,不能丢了都督府的面子。 曹倩倩有这道“圣旨”又如何会忍一个假嫡女,而且这个假嫡女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当谁不知道呢! 都督最讨厌这种倒贴的女人,不教训教训她,指不定又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呢。 这些年在大都督身边,曹倩倩可算是领教了那些女人的手段,什么装柔弱、装可怜、装无辜,什么偶遇、灌酒、下药,十八般手段轮番上阵,他们都已经免疫了。 再高段数的他们都见过,武清莹这种的,她都不放在眼里。 反正都督府是全杭州城最安全的地方,愿意哭就去哭吧,但愿能将脑子里的水都哭出来,回家后好好过日子,别想些有的没的。 于是乎,武清莹坐在冰凉的石头上哭泣,丫鬟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劝慰着。 正在这时,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这位妹妹,遇到什么事情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泣?” 武清莹抬头,从树影后边走出来一个清瘦的身影,女人一边走一边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咳得撕心裂肺的,仿佛要将心脏咳出来。 第134章 近水楼台 “你又是谁?怎么躲在这里?” 来人咳嗽完了,轻笑一声:“是我先来这里的,今儿是中秋,我出来赏赏月,谁知道就遇上你们了。” 武清莹恶声恶气地问:“你还没跟我说你是谁呢。” 那人说:“我是都督的姨娘,我姓董,我痴长你几岁,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叫我一声董姐姐。” 武清莹一听她的身份,眼神闪了闪,乖乖地叫了一声:“董姐姐。” 董姨娘坐在她身边,问道:“老远都听见你在哭,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要不你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个主意。” 武清莹才不会真傻到将自己的心思跟个陌生人说,不过她有心跟董姨娘结交,于是说:"还不是因为那个柳夫人,不过是个副官的妻子,也敢在都督府颐指气使的,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我看不惯她那副张狂的样子,所以略说了一说,谁知道她怀恨在心,我母亲还将我训斥了一顿。” 董姨娘在树后边听了半天,自然早就将主仆两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主仆两个也不管这是不是自己的底盘,就敢什么都说。 她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们都督有三个姨娘,但一直不曾娶妻,若是都督娶了亲,这家里也有正经的女主人了,也不会让曹倩倩在都督府耀武扬威。她啊,就是爱出风头,可谁让人家是正妻,再如何也比我们这些做姨娘的身份高。” 武清莹愤愤不平,“好歹姐姐你是都督的姨娘,算是都督府里正经的主子,怎么连个下官的妻子都不如?” 董姨娘说:“我们都督最重规矩了,在他心里只有正妻才有资格,曹倩倩也不过是来帮忙罢了。看妹妹也有十五六岁吧,可说了亲事?” 武清莹扭捏地说:“还没有呢。”一抬头见董姨娘正在黑暗里盯着她看,黑黝黝的眼珠在黑暗中只发亮,看着怪渗人的,“你看着我做什么?” 董姨娘笑道:“我是觉得妹妹的相貌真是好,跟我家都督倒是般配的很,若是都督娶了你,也是都督的福气。” 武清莹被说的有些羞涩,但心中又非常的高兴,只是不好显露出来,“董姐姐这是什么道理,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我说什么般配不般配的,我听不懂。” 董姨娘笑了一声,“你也不用害羞,我是认真的。若是有你这样一位好性子的正室,我们做姨娘的日子也好过。” 见武清莹低着头不说话,董姨娘再加一把火,“我们都督也正想娶亲呢。” 说的武清莹颇为心动,“难道都督已经有了人选?” 董姨娘说:“应该是没有吧,不过应该也是从几位要员家中选。” 武清莹刚要继续问一些细节,就听见远处有人走过来,两人这才住了口。 “出来时间太长了,妹妹你也该回去了,别让家人担心,我也该回去睡觉了。今天跟妹妹谈的投机,回头我下帖子给妹妹,妹妹一定要来啊。” 武清莹巴不得呢,急忙点头:“我跟姐姐一见如故,若是可以,自然愿意结交。” 道了别,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走了几步,董姨娘转身看着武清莹渐渐远去的身影冷笑一声。 “姨娘,跟这么一个蠢人说这么多干什么?”董姨娘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人,正是她的丫鬟杜鹃。 董姨娘道:“正是因为她蠢,我才跟她结交,若是太聪明了,就应该除掉。” 说完,又咳嗽了几声。 杜鹃将手中的披风给她披上,“晚上天凉,姨娘快回去歇着吧。” 董姨娘苦笑一声,“我这身子真是越来越不如前了。过两天就给武家下帖子,请武小姐上门一叙。” 杜鹃问:“这还大家小姐呢,小小年纪就开始惦记男人了,若真是她嫁给都督,恐怕府里就不安生了。” 董姨娘边走边笑:“若都督真娶了她到是件好事。”怕就怕,都督心中早有打算。 杜鹃想了想,恭维道:“还是姨娘聪明。”这种蠢人可以任人摆布,若是太聪明了,就无法掌控了。 这边,武清莹边想边高兴,她正愁没法接触到大都督呢,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欧阳厚仪这种身居高位的人,走到哪里都有一群人恭维着,想找个单独的机会真是难上加难,可若是进了都督府,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就心想事成了。 如此一来,回到席上之后,脸上就没有了悲愤之色,让人暗暗纳罕,只是看见曹倩倩的时候,眼神还是有愤恨之色。 跟着武夫人回到武家厚,武清莹都顾不得跟武冬青告状,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将衣柜里的衣服都翻出来,一件件在身上比划着,还问丫鬟:“我穿哪件好看?” 丫鬟香杏夸道:“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然而这种恭维话武清莹却不满意:“你就会拍马屁,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摔下衣服,不高兴地说:“算了算了,你将这些收拾了,等明天再选。” 第二天,韩姨娘看到女儿脸上的巴掌印,大怒:“是谁打的,我找她算账去!” 武清莹不自在地说:“是夫人打的。” 韩姨娘气得当场就要冲出去跟武夫人干仗。她虽然没有生出儿子来,但女儿煜照样被老爷宠爱,所以她在武家的气焰越来越高,隐隐有不将武夫人放在眼里的架势。 “姨娘,你安生些吧,你难道还不明白?” 韩姨娘瞪着美丽的大眼睛,问:“什么明白不明白的,你说什么呢,等我跟那个老虔婆算了帐再说!” 武清莹拉住她姨娘,跺跺脚,“姨娘就是看不明白,我们之前将她得罪了。她在婚事上拿捏我们呢,你再去跟她闹,说不定以后说亲的人家还不如前边几个呢!” 经女儿一提醒,韩姨娘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呢,我就说以你的家世相貌,,怎么着也能嫁个嫡长子,怎么净是些歪瓜裂枣,原来她一直使坏呢!你等着,我这就告诉你父亲去!” 武清莹觉得非常的头疼,她这个姨娘虽然疼爱她,但实在是没脑子,而且一点就着,特别的冲动。 “姨娘你先别着急,我自己有主意。” 韩姨娘问:“你个姑娘家能有什么主意,这事我看还是让你父亲做主。” 武清莹让丫鬟们都退下去,趴在韩姨娘耳朵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 听得韩姨娘一惊一乍的,“这是真的?会不会太高攀了?” 武清莹道:“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说家世,他是都督,但我父亲是巡查使,说身份,他是庶出,我可算是嫡出。若是娶了我,还能借助父亲手中的势力。”越说越觉得这门亲事简直太棒了。 可韩姨娘却并不乐观:“我听说大都督虽然年轻有为,可后院有三个姨娘,想来外边也有不少姑娘惦记着。” “就是说,昨天去都督府,我看张媛媛看着都督的眼神都不对,她可是订了亲的,真是不要脸!”她说的张媛媛就是张雪岩的二女儿。 韩姨娘看着女儿胸有成竹的样子,问:“难道你已经有了主意?” “都督的董姨娘跟我交好,还说要下帖子请我上门说话呢。” 同样身为姨娘的韩姨娘却皱着眉,“她是不是打着什么主意?”她太知道姨娘的心理了。 武清莹说:“姨娘你想多了,我看那个董姨娘是个病秧子,可能怕以后正室进了门苛待她,所以才拉拢我,恐怕是想等我以后进了门,能看在这份情谊上,对她好一点儿。” 韩姨娘的眉并没有松开,“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们还是离她远一些吧。” 如今武清莹有了新门路,又怎么会轻易放弃,不耐烦地说:“姨娘不用为我操心,我自己有分寸。” 韩姨娘还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被女儿要成为都督夫人的这种可能给诱惑了,所以也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几天,武清莹果然接到了董姨娘的帖子。 武清莹在房间里试了好几套衣服,最终选择了一套火红的旗袍。 跟在丫鬟后边往董姨娘住的院子里走,武清莹虽然看着前边的路,但眼珠子却四处乱瞄。这都督府真大啊,而且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甚是奢华。 董姨娘就住在都督府的最后边,丫鬟一边走一边介绍:“我们姨娘以前是都督的丫鬟,后来有一次有歹徒来刺杀都督,姨娘奋不顾身挡在了都督身前救了都督一命,后来都督找了北京最顶尖的外国医生,才将姨娘救了回来,不过子弹正好打在姨娘的肺部,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却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武清莹不料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问:“那都督是什么时候收的董姐姐?” 领路的丫鬟顿了一顿,心中鄙夷,嘴上却回答者:“是姨娘伤好了之后收的。” 武清莹心中大安,想来是都督心中感激,才许了她姨娘之位,就她那个怕破败的身子,想来也不会有多少宠爱。 若是她进了门,许她一份荣华富贵也未尝不可。 不过前提是,要老实。 第135章 失败 两人各怀心思,但面上却一团和气,董姨娘腿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毯子,看着就热,她笑着说:“原本前两天就想给你下帖子的,可谁料到我这身子太不争气了,又病了一场,这才刚好了,怕妹妹多心,就赶紧请妹妹了。” 武清莹关切地问:“董姐姐怎么样了?生病了就该养着,说起来还是我打扰姐姐养病了,真是不应该。” 董姐姐拉住武清莹的手,笑道:“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我这里除了都督,就没有别人来了,你来了还能热闹些。” 武清莹眼光闪了闪,装作不经意地问:“都督常来?” 董姨娘假装听不懂,“都督他是个克制的人,对我们这些人想来不偏不倚,公平的很。而我呢,老是生病,都督心疼我,经常会过来跟我说说话,不过略坐一坐就走了。都督事忙,我们也不能总把着都督。” 看了一眼武清莹,有说:“看这时辰,都督快来了。” 一听这话,武清莹心中兴奋不已,面上也带出来几分,“那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用,你只管坐着,都督也不过略坐一坐就走了。” 只要能见到正主她就心满意足了,武清莹正襟危坐,还时不时地整理整理衣服首饰,连董姨娘跟她说什么她都没在意。 正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有丫鬟奔进来报:“都督来了。” 董姨娘掀开毛毯站起来,对丫鬟们说:“快,去迎接都督。” 这边,欧阳厚仪已经走了进来,“不用麻烦。” 转头看到武清莹,说:“原来有客人?” 董姨娘笑着介绍:“这是武巡查使家的千金。” 武清莹被眼前的男人吸引走了注意力,一时间没听见董姨娘在说什么,半晌才反应过来,上前婷婷袅袅地行了一礼,“见过都督。” “嗯,既然你有客人,我就先走了。”说完了,欧阳厚仪转身就走。 董姨娘要出门送,被欧阳厚仪拦住了,“你病刚好,别吹了风。” “没事,我看着都督走。” 欧阳厚仪点点头,然后大步走了。 武清莹痴痴地看着离去的身影,心道:若是能嫁给这样伟岸的男子,这一辈子也就值了。 董姨娘看着武清莹的样子,笑道:“我也乏了,这就送武小姐家去。” 武清莹站起来,说:“那就不打扰董姐姐了,董姐姐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出去听戏。” 董姨娘笑道:“好。” 送武清莹出去的还是来的时候那个丫鬟,这丫鬟是个话唠:“这个时候都督大概在后花园里呢,都督每天公事累了就去转一转。” 武清莹心里一动,哎呦一声,说:“我好像把帕子忘在董姐姐屋里了,好姐姐你帮我回去取一趟吧。” 那丫鬟眼珠子一转,笑道:“那好,武小姐在这里等着,奴婢去去就来。” 看丫鬟走了,武清莹带着丫鬟就往后花园的方向走。 香杏急忙拦住她,“小姐,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吧,这里是都督府!” 武清莹才不听丫鬟说什么,“我知道是都督府,你要跟就跟来,不愿意就在这等着。” 像杏跺跺脚,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董姨娘住的院子本来就离后花园近,不过几步路就到了, 此刻,欧阳厚仪正带着柳副官闲逛。 柳副官问:“那都督打算什么时候跟董姨娘说?” 欧阳厚仪叹道:“我本来打算今天跟她说的,可谁知道她今天有客,等有机会再说吧。” “可,何小姐那里怎么办?” 欧阳厚仪静默了片刻,方说:“她心地善良,若我告诉她真相,她应该能理解吧。” 然而,柳副官对此事并不乐观,“我看未必,毕竟若只是报恩,用什么方式不行,非要用这种方法?若是夫妻两个中间扎了一根刺,日后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欧阳厚仪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问题就在于,明月对他的心思并不是单纯的主仆情谊,还掺杂着男女之情。这一点,他早就知道。当初她想着是,等她年纪到了,就从他的手下们中挑一个好的,配送一副嫁妆,日子肯定比跟着他要好。 谁知道,那次遇到了刺杀,虽然以他的身手也能躲开,但他同样承她的情。就在明月病危的时候,提出了要给他做姨娘的心愿,在那种情形下,他根本无法拒绝。 “谁?!”突然一声爆喝响起来,还有卫兵拔枪的声音。 欧阳厚仪有一个二十人卫队,分作两队,日夜护卫者他。 “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柳副官道:“可能是谁走错路误闯进来了。” 走过去,柳副官一看瘫在地上的主仆二人,皱着道:“武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武清莹一门心思要来一场近水楼台,可她没想到欧阳厚仪的卫兵一言不合就开枪啊。 “柳、柳副官,快让他们放下枪啊!” 柳副官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继续问:“武小姐不是在董姨娘那里做客吗,怎么跑到这里了?都督府里可不能随意走动。” 以前武清莹不知道,现在被枪顶着脑袋,就是不想知道也不行了。 她哆哆嗦嗦地说:“董姨娘累了我就家去,谁知道迷路了,就走到这里了。” 如今柳副官管着都督府,闻言皱着眉问:“是谁送武小姐出去的,怎么没见到人?” 刚才带路的那个丫鬟站在外围,听到柳副官提起她,急忙上前回到:“是武小姐说帕子落在了姨娘那里让我回去找找,我奉武小姐的命令回去找帕子,可并没有找到武小姐丢失的帕子,再回来的时候就找不到武小姐了,听到这边有动静,才寻到了这里。” 一番话说出来,就是傻子也能听懂了其中的含义,不过又是一个想把上都督的心机女人,不过段数太低了,让人一眼就能看穿。 武清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间竟然忘了给自己辩解。而且,那丫鬟说的句句属实,她想辩解也辩解不了。 柳副官看了一眼底下的武清莹,对着卫兵一挥手,卫兵们唰的一声将枪都收了起来。 “武小姐,这里不是能随意走动的,我这就命人送你出去。” 这时候香杏终于反应过来了,急忙上前将武清莹扶起来,“小姐,我们快走吧!” 武清莹知道,欧阳厚仪就在花园里,她想见他一面,想剖白剖白自己的心意,张张嘴,想求见大都督的意思到底没说出口。 这次柳副官派了两个丫鬟去送武清莹,想来是不会再走迷路了。 这边,董姨娘问:“都督真的都没有出面?” 丫鬟桃花说:“是,是柳副官出来处理的。” 董姨娘拧着帕子,“看来这个武清莹是个没用的,长了一副聪明像,没想到连人都见不着。算了,以后不要在跟我提起这个人了。” 桃花说:“是。姨娘累了吗,要不要去床上躺躺?” 董姨娘嗯了一声,扶着桃花的手去床上躺着了。 可闭着眼睛,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是欧阳厚仪的贴身丫鬟,只要欧阳厚仪不在军营里,都是由她伺候着的,他的气度、他的能耐、他的样貌,就连他冷峻的眼神,都令她沉迷。 可她这样的身份,又如何能跟他站在一起,就是做姨娘,她也不够格。虽然道理都明白,可她就是不甘心。 这样伟岸的男子不是谁都能遇到的,既然她遇到了,就一定不能错过。 就算嫁到外边做正头夫妻又如何,没有他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到欧阳厚仪明确表示要给她们几个丫鬟找个夫家的时候,董明月就开始筹谋了。 也不知道是她运气好还是坏,她在千钧一发的时候给他挡了枪子,有了救命之恩,但子弹却打穿了肺部,差点要了她的命,就算是她真的当上了姨娘,但以她的身子,也无法侍候人,空挂着姨娘的名分,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不过,不仅对她,都督对其他两个姨娘也都是淡淡的,她心中才好受些,这才留下了这两个。 可这次回到杭州,她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不知道不对劲在哪里。 直到何云旗闯进都督府之后,她才明白了,原来都督心中在意的人是她! 因为在意她,所以给她父亲找了一个官职,因为在意她,所以又将她父亲送回来,因为在意她,这才回了杭州城。 这一切,原来都是为了她啊。 据说,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都督的表情才会丰富起来,才不会冷冰冰的能将人冻死。只有跟她相处的时候,话才会多起来,絮絮叨叨全是叮嘱的话。 这些与众不同,从来都没有给过她! 嫉妒啊嫉妒,嫉妒的她心都疼了!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何云旗可以让都督如此上心?她凭什么! 难道因为她父亲的官职吗?好像不是。 难道是因为她的相貌吗?可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中人之姿。 究竟是为了什么? 董明月想不通。 还有一个人想不通,那就是何云旗。 她实在想不通,她有什么好的,能被大都督青睐? 她改还不行嘛! 第136章 无赖 再回到振华女校,何云旗的心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平静了。她总是不经意地想起那个霸道的男人,想起那个霸道的吻。 “何校长?何校长?”方朵连着叫了两声。 “嗯?你书说什么?”何云旗拉回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思绪。 “何校长在想什么呢?” 何云旗不自在地说:“没什么,你说到哪里了?” 方朵疑惑地说:“我不过说了几句话,你都走神好几次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何云旗惊讶:“我真的走神好几次?” 方朵点点头:“是啊,至少走神三次呢。” 何云旗心道:这家伙真是太耽误事了,以后可不能再想他了。 “你说,我这次好好听。” 方朵道:“就是采购的事情,我们跟张老板合作有一年了,以前送的菜都还好,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送来的菜不仅好的少烂的多,价钱还贵,我已经跟他说过好几回了,每次都是点头哈腰地赔罪,送几次好的又开始送差的,厨房都给我抱怨好几次了,说这菜浪费的也太多了,每天光摘菜都花费好多时间,同样的钱做出来的菜要比以前少很多。” 何云旗冷笑一声:“不过是觉得这桩生意跑不了的,才这么肆无忌惮。你去告诉他一声,等送完这个月的,就不用他们送了。我们给他好几次机会,可他不改,这就怨不得我们了。” 方朵说:“这到了月底也不过七天时间,我们从哪里再找一个菜商?” 何云旗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主意。” 让孟叔去找秋香来一趟,秋香第二天就抱着孩子上门了。 “听孟叔说大小姐找我?” 何云旗抱着秋香的女儿阳阳稀罕地不撒手,阳阳已经快一岁了,正是最好玩的时候,一逗她她就格格直乐,引得一种丫鬟都拿着东西逗她。 将阳阳递给书墨,吩咐道:“你抱一会儿就还给秋香吧,别把孩子摔了。” 书墨不服气地说:“大小姐都能抱稳,怎么我就能把孩子摔了。” 何云旗笑道:“不得了了,你这丫头是越来越厉害了,连我都敢编排。” 书墨边逗孩子边说:“大小姐还是跟秋香姐姐说正事吧,我把孩子抱出去给其他姐妹看看。” 等人都走了,何云旗说:“这次找你来,是有一件生意,想问问你们想不想做?” 秋香道:“如今阳阳越来越大,家里的开销越来越多,我跟十五正想着做些什么呢,可巧大小姐就找我来了,可见我合该挣这笔银子。” 说的何云旗笑了起来,她还怕这夫妻两个要面子不想接受她的好意呢。 “振华女校每天都需要大量的菜蔬,光这一项就是不小的开支。可以前合作的张老板最近老是用些烂的菜进来,所以我想再找一家菜商,十五一直做这方面的活,应该比较了解里头的门道。我想着与其这笔钱让别人挣,还不如让自己人挣了。” 秋香大喜:“这是个好主意,多谢大小姐还想着我们。” “要不你先回去跟十五商量商量再定,还有几天的时间。” “不用了,这件事我定就行,他不会有意见的。” 看秋香这个样子,何云旗就知道,她在家里是当家做主的,也说明两个人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你能做主就好,若是钱不凑手就跟我说,不用跟我客气。” 秋香感激不尽,“大小姐给我们找了这个好的营生,怎么还好意思跟大小姐借钱,放心,我刚盘算了一番,那些菜农十五都认识,赊上一些菜也没问题,就是还要买辆车,我们回去凑凑就有了。” 何云旗说:“你跟十五连个可依靠的亲戚都没有,银子不够了千万要跟我说,别为难自己。” 说的秋香眼圈一红,自从生了阳阳之后,连个给她看孩子的亲人都没有,一切都靠他们小两口,家里的担子都压在十五肩上,她心疼坏了,可又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有了这个生意,他们就能赚更多了,以后也能将阳阳送进学堂里,读书习字,不求她能有多大的本事,只盼着她有大小姐一丁点的本事,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我们还攒了些钱,够用了。” 何云旗道:“你别多想,给你们的银子就当时提前支付的货款,不是白给你们的。” 两人说定正事,就让书墨将阳阳抱进来,何云旗逗弄着小娃娃问:“十五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秋香道:“这是自己的生意,我总不能让十五一个人劳累,我想着以后就带着阳阳跟十五一块儿去。” “那这样阳阳岂不是很受罪?” 秋香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我不去,就要雇一个人,又多一份开销。辛苦些也没事,让阳阳知道,钱不是那么好挣的。” 见她已经决定了,何云旗也不好说什么,“你决定了就好,不过阳阳还小,别为了挣钱不顾孩子了。” 秋香将女儿搂在怀里,笑道:“这小家伙现在是我的命根子,我不管谁也得管她啊。” 等她回去跟十五一说,十五也非常高兴,“这里边我都熟悉,一定给大小姐送最好最便宜的菜。” 而张老板那里却又生了幺蛾子。 “何校长,做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咱家可没有什么过错,你凭什么说不跟我们做生意了就不做了,咱们可是签了契约的。” 何云旗拿着契约,说:“原来张老板还记得有契约这回事,上边明明写着送菜的标准,可张老板给我们都送些什么?烂的、坏的、蔫的,我们这里可都是些小孩子,若是吃出毛病来了算谁的?” 张老板一噎,赔笑道:“不过是偶尔疏忽有这么一次,何校长请放心,以后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再发生的。您也要体谅体谅我们啊,这菜价一天一个价,我们也是没办法。” 何云旗道:“这些都不是送烂菜给我们的理由,契约上明明写着:若一方违背契约,另一方可以单方面宣布契约终止。我也不是没给过张老板机会,大概张老板觉得我们都是女子好欺负,总不将我们的话放在眼里。” 张老板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我知道何校长有个在教育科做科长的父亲,但也不能欺人太甚,若是何校长非要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何云旗端茶送客:“张老板千万不要跟我客气,我学校还有事,您请便!” “哼!”张老板一甩袖子,“既然何校长要鱼死网破,那咱们走着瞧!” 方朵见人走了,忧心不已:“何校长,你说他会不会想办法对付我们啊?” 何云旗道:“看样子是要对付我们。” “那怎么办?” “凉拌!” 见何云旗不在意,方朵也就放下心来。 十五这边也跟东家辞了工,出去转悠了一圈,买了一辆马车回来,再出去一天跟菜农们商量好了,这生意就开张了。 张老板实在不甘心,如今振华女校可算是杭州城最大的一个客户了,如今这么大的客户丢了,让他如何不气恼? 看何校长的态度,是可能有回旋的余地了,但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张老板想了一个昏招。 每天向振华女校扔烂菜叶子。 第一天的时候,何云旗气得够呛,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没脸没皮的人。 等第二天的时候,就派人埋伏好,一有人上门就将人教训一顿。 这个那办法虽然解气,但也闹得非常轰动,眼中影响了学生们正常上课。 可对付这种无赖,何云旗一时之间想不到对付的办法。 不过不等他出手,就有人出手了。 第三天,捣乱的人又抬着盛着烂菜叶子上门的时候,突然出现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 领头的正是柳副官。 他一挥手,所有的士兵端着枪将闹乱的人围在圈内,吓得胆子小的都大小便失禁了。 “是谁派你们来的?” 领头的无赖哆哆嗦嗦地说:“是、是张东老板派我们来的,我们就是听命行事,不关我们的事啊!” 柳副官不管他说什么,淡淡地下令:“给他们一些教训,别打死了。” 士兵们收起枪,对着一帮无赖就是拳打脚踢,刚才还气焰嚣张的无赖,不敢还手,只好抱着头挨打。 见打的差不多了,柳副官让人都停了手,然后对着围观的人群说:“咱们都督最重视教育,谁敢在学校门口闹事,就是跟我们都督作对,这就是下场!”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 见震慑住了众人,柳副官对何云旗道:“都督说了,日后若有人敢上门挑事,何校长尽管去叫人,我立即派人过来处理。” 何云旗心情复杂,不过现在这种情形只能先答应下来,“替我谢过都督,以后一定当面致谢。” 如此一来,谁也不敢上门找事了,谁不知道振华女校背后的靠山是都督,谁还嫌命长咋的? 方朵兴奋地说:“原来何校长还认识大都督啊,这下好了,我看还有谁嫌命长来找事!” 何云旗勉强笑了笑,“大都督跟我父亲认识,想来是受武父亲的嘱托。” 第137章 吃饭 方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幸好有大都督出面,不然这个张老板不知道又要出什么损招呢,没想到这个张老板是这样一个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何云旗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欧阳厚仪,他又一次帮了她,这人情该怎么还啊。 不过,欧阳厚仪根本不给她烦恼的机会,直接上门了。 “云旗,跟我去一个地方。” 何云旗根本不想去,但刚受了人家的恩情,这个时候根本不好直接拒绝,只好忍气吞声地跟着去了。 这次欧阳厚仪是坐着汽车来的,何云旗本来想做到前边去的,一打开车门看见柳副官正冲她笑。 “云旗,坐到后边来。” “哦。” 坐在欧阳厚仪身边,何云旗抿着嘴一句话不说。 “你放心,那个姓张的已经被我干出杭州了。” 何云旗说:“不用了吧,他就是气不过,何必赶尽杀绝。” “哼!这种不守契约的人,不如让他直接消失,省得碍眼。” 这下何云旗不再说话了,自从认识他之后,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变得简单起来,惹到她的人要么忍要么滚,这大概就是权势吧。 “我们去哪里?” 欧阳厚仪说:“去一个地方吃饭。” 何云旗道:“那还是改天吧,我跟孟叔说的,一会儿就回去,要是回去晚了,我父亲该担心了。” “不碍事,我已经派人跟何伯父说了,说你晚上晚点回去。” 何云旗狐疑地问:“你是不是跟我父亲说了什么?” 欧阳厚仪淡淡一笑:“你认为我会跟你父亲说什么呢?” 何云旗撇开眼,说:“你爱说什么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嘴上如此说,但心中却疑惑不已,难道他真的跟父亲摊牌啊?可若是真的摊牌了,父亲怎么什么都没跟她说? “对了,我送你的洋装怎么没见你穿过?” “衣服太薄,现在穿不了,二来,我每天都要去上课,没机会穿。” 欧阳厚仪点头,“是我考虑不周,等明天再给你送些合适的衣服。”当初他无意间看到那件洋装,觉得她穿非常合适,就命人留下来了,还引得笑姨娘以为他看上了什么人要纳回来,还跟他闹了一场。 “别,我有衣服穿,不用你送。” “你的是你的,我送的是我的,送你的你就收着,不愿意穿就送人。” 何云旗气结,哪有这样送礼的,这也太霸道了吧! “你要是钱多的花不了,不如换成布料,我好给学生们做身校服穿。” 夕阳透过后车窗照进车里,人的脸都藏在阳光的背影里,欧阳厚仪轻笑一声:“你倒不客气。”然后跟前边的柳副官说:“柳副官,这件事你去办。” 柳副官道:“是!” 汽车渐渐驶出了城门,“咱们这是去哪里?怎么出城了?” “咱们去城外的一下小饭馆,放心,关闭城门前一定送你回来。”就算关了也无所谓。 “哦。”何云旗不再说什么,闭目养起神来。 不知汽车又走了多久,何云旗在迷迷糊糊中被人叫醒了:“云旗,我们到了。” 何云旗揉揉眼睛:“到了?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没关系。” 下了车,何云旗发现汽车停在一个路边的小饭馆,小到里边只能放下四张桌子。 欧阳厚仪高大挺拔的身躯站在低矮的小饭馆中,有些不协调。但当事人并没有觉得这里跟自己身份有什么冲突,正跟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说话。 老头揉揉眼睛,笑道:“之前有人说你当了大都督我还不信,还以为是重名的人,没想到真的是你!” “刘叔,是我,我回来了。” 被称作刘叔的人突然间热泪盈眶:“回来好啊,还是回家好。对了你们先坐着,我去跟老婆子说一声,她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欧阳厚仪点点头:“好。” 刘叔刚走出去,一拍脑门,“看我,还没给你上茶呢。” 欧阳厚仪说:“刘叔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上茶。” 刘叔点点头:“好,那我先去了。” 等刘叔走后,欧阳厚仪对卫兵说:“你们去厨下烧些水送上来。”这只卫队是跟着他上过战场的,烧水造饭都样样来的。 “你好像跟他们很熟悉?” 欧阳厚仪喝了一口茶,道:“我很小就去了军营,刚去的时候个子小,力气小,根本抢不到饭,每天都是饿着肚子训练,于是我就隔一段时间就偷跑出来吃顿好的,刘叔的小饭馆是我常来的,刘叔夫妻见我年纪小,就格外心疼我,总是给我做好多好吃的,走的时候还经常给我塞一些肉干之类的,让我在军营里填肚子,若是没有他们,我也坚持不下来。” 他祖父自然知道军营里比较苦,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都是早早将人脉打点好了,但他却没人管,一个半大小子在军营里生存下来而且闯出一片天地是多么的艰辛。 何云旗点头,原来是在他微末时候结下的善缘。 正说着,一个满脸沧桑的婆婆就进来了,见到欧阳厚仪一脸的惊喜:“小仪,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老头子在骗我呢!” 欧阳厚仪站起来,说:“刘婶,是我,我回来了。” 刘婶抹着眼泪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好久没吃刘婶做的鱼了吧,你等着,刘婶这就给你做去。” “不忙,我先给你介绍一个人。” 刘婶早就看到了何云旗,只是不知道她的身份不好打招呼。 “这是何云旗,我的朋友。”朋友两个字还特地加深了语气。 刘婶一见两人的神态,就知道两人之间关系不一般,了然地点点头:“是个好姑娘,让你刘叔给你端些小吃,我去做饭。” 何云旗总觉得刘婶最后一眼看得意味深长,心中憋着一口气,索性喝茶,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刘婶就整治了一桌子饭菜出来。 说实话,刘婶的手艺只能算是一般,但见欧阳厚仪吃的连连称赞,不自觉地也吃了很多。 这边,欧阳厚仪还连连称赞,“刘婶的手艺还是如以前一样好。” 刘婶笑道:“就你嘴甜会哄我开心,你在外边吃了多少山珍海味,再吃我们这些粗茶便饭又如何能吃出好味道来。” 何云旗惊讶地筷子都要掉了,原来这个冰块一样的男人还会哄人,真是闻所未闻啊。 吃完一顿饭,天早就黑了,何云旗看了一眼里面还在寒暄的人,心中暗暗焦急。 刘婶拿着一个纸包递给欧阳厚仪:“这是我之前做的猪肉脯,你带回去自己吃也好,赏人也好。” 欧阳厚仪亲自接过来,“好久没吃刘婶做的肉脯,说实话还真的很想念这个味道。” 刘婶被哄得笑得一脸褶子。 坐上返程的汽车,欧阳厚仪打开纸包,捏了一块猪肉脯放进嘴里,然后将纸包递给何云旗,“你也尝尝,刘婶饭做的一般,但肉脯做的还不错。” 何云旗捏了一块,不由地点点头:“的确不错,味道很足。” 坐在前边的柳副官转过头说:“真的?我也尝尝。” 何云旗将纸包递过去,柳副官拿了两块,一块塞进自己嘴里,一块塞进司机嘴里,“还真的不错。” “当年在军营里,不仅吃不饱,能抢到的饭也难吃的难以下咽,就是这些猪肉脯支撑着我度过了那个艰难的岁月。”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不仅是何云旗,就连跟随他多年的柳副官也是第一次听他说以前的事情。现在有多风光,以前就有艰苦。 车停在了何府的后门的小巷子口,这是何云旗坚持的。 小巷子太窄,欧阳厚仪和何云旗就下了车往里走。 “当年我就是从这个小巷子里被人绑架的,自从出了那件事后,我父亲就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欧阳厚仪道:“既然出过那件事,你怎么还敢从这里走?” 何云旗说:“难道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欧阳厚仪道:“这是谨慎,你个姑娘家,一个人的时候别走人少的路,现在的治安并不好。” 何云旗撇撇嘴,“比我父亲都啰嗦。好了,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嗯,看你进去,我再走。” 刚要敲门,何云旗又转过身来问:“你今天带我出去只是为了吃饭吗?” 良久,欧阳厚仪才开口道:“你觉得我们认识不深,那我们就多相处相处。”他做任何事都从来没有跟人解释过,这还是第一次。 何云旗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等等。”欧阳厚仪又叫住她。 “什么?” “这包猪肉脯你带回去吃吧。” 何云旗拒绝:”这是刘婶给你的,还是你带回去吧。“ “拿着。”声音里不容置喙。 何云旗只好接过来,冲着他点点头,然后才敲门。 开门的大爷早就习惯了何云旗从后门进进出出,看都没往外边看,就将何云旗迎了进去。 欧阳厚仪看着门关上才转身回到车里,“开车。” 柳副官估摸着他的心情不错,开口道:“都督,你这样不行啊,这效率太低了,照你这个速度,要抱得美人归还不得到明年去了。” 第138章 责任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柳副官一噎,“我不是这个意思,追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您这过好多天才会见上一面,刚刷出的好感又淡了,这好感要积累的。” 欧阳厚仪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那你说该怎么做?” 柳副官来了兴致:“都督你不妨送些花啊首饰的,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刚说完,就自我否定了,“不对,何小姐不喜欢这些,要是送这些,她肯定又要让都督你用这些钱买别的东西了。” “所以,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柳副官沮丧地说:“何小姐不是一般人,我也没办法了。” 欧阳厚仪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她什么时候是平常人了,对付被人的法子在她身上根本行不通。 想想他就头疼,这姑娘油盐不进,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只好徐徐图之。 何云旗很想问问父亲,是不是跟欧阳厚仪达成了什么共识,才允许他们如此交往的。但走到听雨轩门口,她又有些迟疑了。 徘徊了好久,最后还是离开了。 “大小姐走了?” 丫鬟道:“走了。” 何明哲叹道:“这丫头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若她真的对他没有意思,早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又何如会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定。看她对孙裕山的态度就知道了,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她向来是快刀斩乱麻的。” “欧阳厚仪是个不错的男人。”正是因为不错,他才会举棋不定,若是一个纨绔子弟,不用女儿由于,他这一关就过不了。 何云旗又想了半宿,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学校了。 如今已经进入冬天了,天气越来越冷,学校需要的煤炭也增加了,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今天夏天的时候,振华女校又招聘了一批老师,何云旗再教完这个血学期就不再教课了,以后专心管理校务。 其实,何云旗更愿意教学,这些繁琐的校务真想扔给别人去做。不过,因为她有欧阳厚仪这个大靠山,校董会又怎么会让她放弃这条门路,所以她只好咬着笔一脸的苦大仇深地计算着学校的开支。 “要是我能有春江一半的能力,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这有何难,等明年他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给你打工。”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响起。 何云旗惊喜地抬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正是徐谦章,他笑道:“昨天才回来的,今天就来看你,怎么样,够意思吧?” 何云旗跳起来,笑道:“够意思够意思,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 “刚在门口的时候,遇到你以前的丫鬟,是她作担保,我才直接进来给你个惊喜。”又问:“她不是你的丫鬟吗,怎么背着一个孩子在送菜?” 何云旗道:“她早就嫁人了,跟丈夫一块儿给振华送菜,背的那个就是他们的女儿,你看到了吧,特别可爱。” 徐谦章道:“是啊,特别乖巧的一个女孩子,趴在她娘身上不哭不闹的,比我家那个小子强多了。” 刚开始的时候,秋香也担心阳阳哭闹,谁成想这孩子真是个会心疼人的,只要喂饱了就乖乖地自己玩儿,渴了拉了就哼唧几声,省心的很。 “对了,你们家的孩子多大了,什么时候抱出来,我还没给见面礼呢。” 徐谦章脸上的笑淡了一些,“有两岁了,过几天叫上千山一块儿聚聚,到时候你们的见面礼都不能少,而且还要厚厚的。” 何云旗笑道:“没想到你出去一趟到成了财迷,走吧,我请你出去吃饭。” 徐谦章也不跟她客气,两人并肩出去了。 坐在包厢里,何云旗问:“你跟静怡姐关系怎么样?” 徐谦章想了想,“也没什么,就那样吧。” 何云旗劝道:“若你不喜欢人家,当初就应该斩钉截铁地拒绝,既然娶了人家,就要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我不是要劝你一定就要去喜欢静怡姐,这个谁也强求不来,可你们现在已经有了孩子,这是你的责任,希望你不要逃避。” “责任?”徐谦章将这个词在嘴里咀嚼了好几遍,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吧。” 见他听进去了,何云旗也满意了,情情爱爱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还不如说些实际的东西。 静怡姐是个好女人,她不愿意她受到伤害。 “行了,不说这些了,你跟我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吧,咱们隔着千山万水的,都不知道你们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何云旗起了话头,徐谦章就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这些年的经历,之前的话唠又回来了。 一顿饭吃下来,徐谦章说的意犹未尽,“要不你下去别回学校了,咱们找给地方好好聊聊。” 何云旗道:“这可不行,学校里的事情还多着呢,都得这我去决断,反正你都回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你安排好时间,把江千山叫出来一块儿聚聚。” “那好,要不就等你休息的时候吧,我去跟千山说。” 将何云旗送到振华女校门口,徐谦章问:“对了,我忘了一件事,你们学校是不是过完年才招聘,我想来试试。” “那求之不得,不过以你的学历学识,教这些小孩子是不是太屈才了?” 徐谦章道:“不瞒你说,其实国立北京大学已经找到我了,想让我去任教,但我还犹豫不决。” “那很好啊,国立北京大学啊,全国最高学府,为什么要拒绝?这有这样的地方才能施展你的抱负吧?” 徐谦章道:“出去的这些年我终于明白你当初的心了,无论走多远,杭州、西湖一直牵绊着我,这里是我的家乡,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我不愿意离她太远。” 何云旗看着他,说:“这事要你自己决定,不过时间还早,你能好好想想。” 徐谦章点头:“是啊,我是得好好想想。你快回去吧,我这也要走了。” 两人在振华女校门口分了手。 没过几天就是学校休息的日子,吃完早饭何云旗就出门了。 几个人还是约在了西湖茶庄。 一见到何云旗,徐谦章就跟她说:“云旗,我决定了,还是去国立北京大学任教。” “上次还见你犹豫不决,怎么这么快就决定了。” 徐谦章道:“是我在英国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给我来了一封信,说她也回来了,年后就要进北京大学上学了,她跟我说,北京大学学术氛围很浓,很适合我,所以我就决定去北京了。” 何云旗心中疑惑,“她?她是谁?男的女的?” 徐谦章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是个女孩子,她在英国修的是古典文学,文采很不错,还得过不少教授的夸赞呢。她父亲也是北京大学的教授,跟我一样教国文。” “那静怡姐会不会跟着你去?” 徐谦章道:“我娘舍不得孙子,让他们留下来,我放假就回来看他们。” 何云旗的心更沉了,以她作为女人的直觉,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什么。 “你决定了就好,不过夫妻分居两地不太好,对孩子的教育也有影响,你在那边站稳了脚,可以将他们母子接过去。” 徐谦章不甚在意地说:“以后再说吧。”然后转头继续跟江千山说他这些年的经历了。 何云旗安静地听着,心思却飘了很远。 “云旗,云旗,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徐谦章的手在何云旗眼前晃了晃。 何云旗回神,“呃,你说什么?” “我是在问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何云旗道:“你这些不是已经跟我说过了嘛,你继续,我听着呢。” 徐谦章问:“你究竟怎么了,你要不听我可不说了啊。” 何云旗忙说:“你讲,你讲,我洗耳恭听。” 徐谦章这才高兴起来,滔滔不绝地讲着外国的风情。 回到家后,他已经喝的微醺。 张静怡伺候着他洗了脸洗了脚,问:“云旗怎么样了,她还好吧?” 徐谦章靠在床边,笑道:“这些年,她过得比我们都精彩,好的不得了。她还问起你来了呢,问你怎么没去,以后你也跟着我出去吧,都是我的好朋友,你也该都见见。” 章静怡淡淡一笑,“我这不是还要看着涵儿嘛,你们又是喝酒又是打闹的,别吓着涵儿了,等有空了我自己去找云旗。” “嗯,你也跟云旗多走动走动,别总是闷在家里。” 张静怡想到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子,心中酸涩不已。 她们活得都肆意张扬,跟她这种裹小脚的人不一样,她们可以蹦蹦跳跳,开心了就大笑,伤心了就大哭,活得自在又自我。 看着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丈夫,张静怡忍不住叹气,她这个小丈夫有才学有样貌,若是娶得不是她,大概会过得更开心吧。现在连他睡觉的时候都皱着眉,想必对这门婚事非常不满意吧。 当初听说他不愿意的时候,她就有些打退堂鼓,但母亲却劝她:“这是多好的一门亲事啊,那孩子要才学有才学,要相貌有相貌,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可要抓住啊。” 第139章 吃剩下的 虽然现在振华女校已经有结余,但钱并不宽裕,所以何云旗每一分钱都算的仔仔细细的,而今天冬天特别的冷,煤炭的价格又蹭蹭地往上涨,若是不精打细算,今年的冬天都过不去。何云旗又不想买特别差的炭,怕用了对孩子们不好,若是中毒了就麻烦了。 “要不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便宜些的煤炭可以卖给我们?”说话的是十五。 何云旗说:“现在他们霸着行市,商量着一块儿涨价恐怕不好找到便宜的。” “您说的是大商户,还有一些小作坊到了冬天也会烧些炭拉出来卖,就是收起来比较麻烦。” 何云旗到底没在底层生活过,并不清楚这些,于是说:“那你帮我问问吧,再帮我算算是从大商户手里买划算还是从散户手里买,记得加上人手的费用。” 如今十五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很多事情都是何云旗直接吩咐他做的。 “大小姐请放心,我一定帮你好好找找。” 都督府。 “她现在正在做什么?”问得自然是何云旗。 柳副官说:“如今进入冬天了,外边煤炭的价格涨得飞快,何小姐正为煤炭发愁呢。” “涨了多少?” “比往年涨得一倍有余。” 欧阳厚仪皱着眉:“武冬青这巡查使是怎么当得,物价涨成这样也不管管。” 柳副官说:“如今全国的物价都在涨,不是我们一省的问题。外边到处都在打仗,民不聊生啊。” “军营里的煤炭够用吗?” 柳副官笑道:“缺哪里都不会短了咱们军营里,都督放心。” 谁不知道欧阳厚仪要军饷要的最凶了,偏偏大总统还惯着他,要什么给什么,是大总统带的军队里最强壮的一只了。 “那就好,从我私库里拿出一部分钱给她买炭,另一方便,跟武冬青施压,让他多拨点儿物资。” “是!” 正事说完了,柳副官开始八卦:“都督最近没见何小姐?我听说她的一个什么同学从国外回来了,时不时就去振华转悠一圈,还总拉着何小姐出去游湖听戏,惬意的很。” “嗯,我知道。” “都督知道?那你不担心?” 欧阳厚仪道:“那男人已经成亲生子了,云旗是不会跟这种男人有什么感情纠葛的。” 柳副官心中腹诽:你跟那男人其实在何小姐眼里都一样吧,都算是“已婚”人士。 正腹诽着,欧阳厚仪开口道:“等过了年,就将她们遣散了,你帮我物色几个人选,有合适的就将她们嫁出去,终身也有个着落。” 柳副官表示为难:“我物色的恐怕不会合姨娘们的意。” “合不合的再说,我会劝她们的,你只管去找。” 柳副官道:“是!” 办完公事,欧阳厚仪就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准备睡觉。 一直伺候他的丫鬟兰若端着一碗鸡汤进来了,“都督,这是董姨娘亲自给您熬得鸡汤,您喝完再睡吧。” 欧阳厚仪看都不看一眼,“你知道我的规矩,晚上是不吃东西的,你端下去喝了吧。” “可,可这是董姨娘亲手熬得啊。”兰若不死心。 “嗯,你去告诉她,好生养着,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不用她亲自动手。” 兰若见他真的不打算喝,叹了口气退出去了。 兰若跟董姨娘以前一样是欧阳厚仪身边的丫鬟,欧阳厚仪不回府的时候,两人就相依为命,情同姐妹,所以现在兰若会冒着被骂的危险送进来一碗鸡汤。 “你去告诉董姨娘,说都督睡下了。”;兰若吩咐一个小丫头去传话。 董姨娘接到消息后,颓然地躺在床上,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不过她却不是轻易放弃的,平日里不是做这个菜,就是煲那个汤,兰若上菜的时候,都要得意将董姨娘做的点出来。 欧阳厚仪再迟钝,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看着兰若殷勤地布菜,冷声说:“既然姨娘的位子是她自己求的,以后就注意自己的身份,别再做丢身份的事情。”顿了顿有说:“你跟她关系好,平日没事就去劝劝她,与其在这里孤独终老,不如让我找一个人,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也不用担忧钱的问题,我会供养她一辈子。” 兰若大吃一惊:“都督,你是要将她赶出去?” “不是赶她出去,而是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宿,出去好好过日子。以后我也是要成亲的,有这么多的姨娘,对未来的妻子不公平。就算她不愿意出去也行,我会养她一辈子,但不能再担着姨娘的名分。” 兰若脸上的表情来回变换,刚想说些什么,最后也都咽了下去,这些不是她一个做丫鬟的能置喙的。 “是,奴婢会抽空去劝劝她。” 罢了罢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她不管了。 趁着欧阳厚仪去城外军营的时候,兰若去了一趟董姨娘的院子,“我看都督是下了决心了,要不你就听都督的吧,总归是亏待不了你。” 回答她的是一连串惊天动地地咳嗽。 兰若又是拍背又是喂水,忙活了好半天,她叹着气说:“都督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又是何苦。” 董姨娘流着泪道:“可是我爱他,自从当年大总统将我们两个给了他,我就深深地爱上他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让我如何放下?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做他的妻子,难道一个卑微的姨娘都当不成吗?” 兰若叹着气,不知道该怎么劝她,男人的心没在你身上,就是有名分又如何,只能让两个人都痛苦而已。 “都督的意思就是如此,你什么时候见过都督改过主意,你还是好好想想吧。”兰若撂下话就走了。 “一定是那个贱人!肯定是她跟都督说了什么,都督才要赶我走的!” 杜鹃急忙劝她:“姨娘噤声,小心隔墙有耳!” “难道在我自己院子里都不能说话了嘛!” 吓得杜鹃急忙跪下来:“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董姨娘脸色阴沉,“你起来吧。” 杜鹃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你去派个人出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什么能为我们利用的。”语气平淡,但却透着凉意。 杜鹃一听她这个口气,心中多了几次惧怕,上次姨娘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那个刚进府没几天的四姨娘就上吊死了。 这次,恐怕又要有人遭殃了。 何云旗还不知道正有人打听她,她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没什么隐私可供人挖的。 柳副官送来的几车煤炭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这时候正开心着,还想着要不要回请他一顿饭,算做答谢。听到柳副官说欧阳厚仪去了军营,心中有了小小的失望。 柳副官见她这个样子,将欧阳厚仪的归期往前提了;两天,想来都督是不会责罚他的。 果然,欧阳厚仪听到柳副官的汇报,归心似箭,本来安排六天的行程,生生压缩了一半。 回到城里,欧阳厚仪都没有回都督府,悄悄脱离队伍换上变装去找何云旗了。 见到欧阳厚仪的何云旗吓了一跳:“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欧阳厚仪道:“听说有人要请我吃饭,这可是件稀奇的事情,所以我办完事情就回来了。走吧。” “去哪里?” “当然是去吃饭了,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何云旗看着他身上笔挺的西装,眼珠子转了转,笑了:“我带你去的地方,你一定没有去过。” 欧阳厚仪好奇:“究竟是哪里?” “等到了就知道了。” 冬天天黑的早,他们出发的时候,天就已经黑了。 何云旗带着欧阳厚仪七怪八怪,终于到了一个夜市。她解释道:“虽然你也是在杭州长大,但这些地方肯定没有来过。虽然都是些小吃食,但味道非常的不错,在我看来,这里的吃食才更能代表杭州的美食特色。” 欧阳厚仪道:“不就是想不花钱,找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什么叫冠冕堂皇,我说的都是实话!”何云旗气呼呼地瞪他一眼。 “好,你说的都是实话,好不容易有人请一顿,我也不挑什么了,今天吃什么你做主。” “这还差不多。” 接下来,何云旗就带着欧阳厚仪在各种吃食摊子、推车中间穿梭,见到什么想吃的,她就付钱买了来,到最后有的咬了一口就吃不下了,这些最后都被欧阳厚仪扫荡了。 一开始,何云旗死活不同意,不过欧阳厚仪说:“我们打仗的时候,若是没有粮食,就是野草都吃过,这又算什么。你这些吃不完也是浪费,不如让我解决了。”说完,不由分说地将东西都接过去自己吃了。 到后来,何云旗也理所当然起来,通常是见到一个东西嘴馋了,不过是咬上一小口,就递给了欧阳厚仪。 一条街逛下来,何云旗惊叹:“你的胃怎么跟无底洞似的,吃多少都吃不饱。” “你听说过牛的胃吗?” “什么?”何云旗不明白怎么就说到牛了。 “像牛、骆驼这类的牲口,都有好几个胃,有东西吃的时候,就多吃储存起来,等没有东西吃的时候就反刍,这样就不会饿到了。” 第140章 耽搁 说的何云旗一阵反胃,“快别说了,恶心死我了。” 而欧阳厚仪却笑了。 何云旗看着他的脸都看呆了,嘴里不由自主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应该多笑笑。” 欧阳厚仪收回微笑,“我从小就不会笑,因为没什么可高兴的。我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就逝世了,每年的生日都是母亲的忌日,再后来,在后宅里艰难生存,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吃的哪一碗饭里有毒,再后来当了兵,又天天担忧哪一天会死在战场上,似乎没有一件事是值得高兴的。” “后来,你当了大官也不高兴吗?” “有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是走到那一步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何云旗听得都心疼了,人有七情六欲,有悲欢喜乐,可眼前这个人身处高位,却从来没有高兴过,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啊,怪不得他总是一脸的冷漠。 “没关系,那天岁月都已经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多,令人开心的事情也会多起来的。” 欧阳厚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让我高兴起来。” 他的目光灼灼,让何云旗抬不起头来。 “走吧,天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嗯,我送你回去。” 两人沿着来的路,慢慢地踱回去。 何云旗想着,这路怎么这么长啊,走也走不到头。 欧阳厚仪却想着,好像让路变得更长更长,永远都不要走到头。 送到何府后门,何云旗说:“以后振华女校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自己能搞定的。” 欧阳厚仪说:“你今天才十九岁,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的肩膀可以给你靠。” 何云旗被突如其来地情话弄的面红耳赤,“我创办的是学校不是慈善机构,我承担不了,还有校董会呢,没有让你填窟窿的道理。” “没事,我钱多着呢,这点不算什么,你想花多少都有,不用给我省钱。” 何云旗脸色爆红:“谁要给你省钱啊!” 欧阳厚仪点点头:“嗯,不用给我省钱。” 何云旗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捂着脸就要往家里跑。 刚抬脚,就被身后的男人抓住了手,“你放心,后宅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干净的。” 虽然她没说什么事情,但何云旗却能听明白她说的什么,挣脱开他的手,“这些都是你的事情,不用跟我说!” 回到警醒堂,刚进院门书墨就迎了出来,“大小姐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看见何云旗的脸,惊叫一声:“大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何云旗用手背贴在脸上,“有吗?” 书墨点点头:“有,脸可红了。大小姐,你是不是偷喝酒了?“何明哲允许她出门会客,但绝不允许她在外边喝酒。 “没有,你问问,可有酒味?” 书墨果然趴过去,跟小狗一样闻来闻去,“好像是没有哦。” “本来就没有,行了,外边冻死了,快进去吧。” 这一天,何云旗又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久,就是睡不着,一会儿想起两人相遇的第一次,她狼狈地救助,一会儿想到他们在都督府的重逢,又想到之间的点点滴滴。其实,还是愉快地时候多吧,除了他欺负人的时候。 他还要为她遣散家中姨娘呢。 对了,姨娘! 何云旗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怎么就忘了姨娘这回事儿呢。 他可是有三个姨娘的人,据说每个都有来历,而且好像还有几个没有排上顺序的,进都督府没多久就消失了,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死了。 一想到这些,何云旗脸上的血色退的一干二净,她真是被这厮的甜言蜜语弄昏了头了,但看这些人的下场就知道都督府的后院并不太平,说是一个泥淖都不为过。 就算他现在为她遣散了所有的姨娘,可以后呢,若是上官赏赐,下属巴结孝敬送来美女,他收还是不收? 她不认为自己已经重要到可以左右他的仕途。 虽然不愿意这么想,但似乎这就是事实,由不得她。 发热了一晚上的脑子终于冷却了下来,现在能正常思考了。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可能为了她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她也不会为了他放弃现在的生活方式,以后的人生还有许许多多重要的事情,不能浪费在宅斗上,那样就太不值了。 何云旗的这种性子,往好里说就是果断,当断则断,说难听的就是太过无情。在她看来,瞎子都能看出来的,自己又何必闭着眼往下跳,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这么一想,满脑子的旖旎都烟消云散,何云旗将自己摔进枕头里,蒙上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欧阳厚仪还以为自己今天做的已经软化了佳人的心,谁知道佳人的心软了,但后来又硬了起来。 “都督,看来今天的进展不错啊?”柳副官揶揄道。 欧阳厚仪看了他一眼,难得的嘴角勾了勾,“情况不错。” 柳副官已经看呆了,“看都督这个样子,不仅是进展不错,是突飞猛进啊。” 欧阳厚仪不再理会他这一茬,问:“我让你找的人找的怎么样了?” 柳副官正色道:“已经找到了一个,是个商人,家境不错,而且,还死了老婆。” 欧阳厚仪点点头:“你看他的性子怎么样?” “性子挺好的,做生意也很老实。” “嗯,这个给胡姨娘吧,找个家境殷实的,她以后只要好好过日子,就不会衣食无忧的。” 柳副官为难道:“人是找好了,可派谁去跟胡姨娘说啊?” 欧阳厚仪道:“这个你不用管,我自己去说。” 柳副官心中吁出一口气,还好都督接手这件事了,要是让他去说,胡姨娘还不把他的脸抓花?若是他的脸花了,他老婆还不找胡姨娘拼命? 欧阳厚仪径直去了胡姨娘的院子。 这时候,胡姨娘正跟小丫头们凑一桌打麻将,瓜子壳、果皮扔了一地。 欧阳厚仪进来的时候,胡姨娘刚胡了一把,扔下手中的牌,伸手给小丫头们要钱:“这把又是我赢,快快拿钱来。” 丫头们都苦着脸从荷包里往外掏钱,“姨娘今天手气真好,我的荷包都空了。”一转脸看到欧阳厚仪悄声进来了,吓得手中的荷包都掉在了地上,“都、都督!” 众人大惊,急忙都站起来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都督可是明令禁止府中不得赌博,这次被抓个正着,怕是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欧阳厚仪皱皱眉,知道她们平时长日漫漫都会找些消遣,但消遣归消遣,抽大烟赌钱是都不被允许的。不过他今天有正事,没工夫管这些小丫头。 “柳副官。” 柳副官在门外应了一声,“属下在。” “都带出去,按家法处置。” 柳副官派人将已经瘫成一摊的丫鬟们拎起来带了出去。 胡姨娘见自己的丫鬟都被带了出去,脸上讪讪地:“这不是天短夜长,找个事做,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欧阳厚仪坐在圆墩上,问:“你平日里是不是都是这么无聊?” 胡姨娘见他似乎没有生气,急忙说:“可不是,你平时又不来,我都无聊死了。有时候也会约上几个夫人太太去逛街购物,不过她们似乎都嫌弃为的姨娘身份,不愿意跟我结交呢。表哥把我禁足了,我更没意思了。” 想到那个姑娘永远都是忙忙碌碌地,欧阳厚仪暗叹一声,这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我这儿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以后光明正大的跟人结交,还能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可愿意?” 胡姨娘笑道:“还有这等好事?表哥肯定在诳我。” “我没有诳你,你是我的表妹,我就直接说了。我让柳副官给你找了一户人家,那家的男人是个老实人,家境也不错,虽然嫁过去是做续弦,但却是正室,而且还没有儿子,你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你可愿意?” 胡姨娘还没有反应过来:“表哥你在说什么?” 欧阳厚仪继续说:“到时候我会给你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而且,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会给你撑腰。嫁过去,你就可以恣意的过活,不用再在这吃人的后宅浪费韶光。” 胡姨娘终于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表哥是要撵我走?” 欧阳厚仪叹息一声:“实话跟你说,我已经有了心仪的人,她是容不下姨娘的。这些年你大概也能明白我的心意,很不必再在我身上花费心思。我,始终将你当做我的妹妹,所以我才如此处心积虑地给你找好后路,你出去后,有我撑腰,有丰厚的嫁妆,谁也不敢欺负你。” “不!我不出去!”胡姨娘哭喊道。 “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当初是我想岔了,想给你庇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没想到却是耽误了你。好在现在还不算晚,一切都还可以重来。我让柳副官给你好好说说那个男人,若是同意了,我就让人给你准备嫁妆,年后找个黄道吉日,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说完,站起来走了。 第141章 嫁出去 柳副官叫苦不迭,怎么都督把这烫手山芋又扔给自己了。 果然,他一开口,胡姨娘抓起一把麻将就扔在了他脸上,“滚!我不要听。” 柳副官一闪身躲开,平静地介绍这那家人的情况,“那人叫张坤,今年三十岁,家里做的是茶叶生意,家境优渥,而且人口简单,上面老人都没有了,前边娶了一个妻子,不过病逝了,没有孩子,姨娘嫁进去就是当家太太,若生了儿子,以后的日子就不用发愁了。” “那人再好,能有表哥好?”胡姨娘哭得满脸鼻涕眼泪,毫无平日里的明艳动人。 柳副官暗叹一声,这也是个可怜人,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了一些,。但并不算大恶,若能想通了,日后的日子比现在好过很多倍,好歹与她相识多年,还是劝一劝吧,。 “齐大非偶,都督虽然好,却跟姨娘并不相配,这些年,姨娘也看到了。都督这些年何曾对一个女人感兴趣过?都督的女人不少,可除了你、肖姨娘、董姨娘,又有几个人能留下来?就是你,是都督的表妹,可什么时候见都督对你另眼相看过?这次都督是真的动心了,所以才想给她一个正常的婚姻。在我看来,都督的这种做法,对你,对他们都是最好的办法。若你不是都督的表妹,他又何必费劲心思给你找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反正这事到明年才会办,你好好想想,想通了派人跟我说一声。” 然后,也转身走了,只留胡姨娘一个人坐在屋中哭泣。 屋里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等哭得累了,抬头一看,以前觉得窄小的房间空荡荡的,怪吓人的。她不由地想起没有遇到表哥的时候他们过的日子。 当时他们一家人还在一户人家做奴才,那家的主母非常的苛刻,冬天的时候只有一身棉衣,她娘就将自己的旧棉衣拆了,将棉花都填在她的棉袄中,还说自己抗冻,滴水成冰的季节,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袄子,谁不能啊!到了晚上,连个炭盆就都没,一家人和盖着一床被子。 就这么着,一直到了她十四岁,表哥找了来,他们一家人才过上了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她娘总让她知道感恩,可在她心里却觉得这一切都是表哥欠他们的,若是没有姑姑的事情,他们一家人还好好的在欧阳家呢,虽然还是做奴才,但至少能吃饱穿暖不是? 于是,她要求表哥娶了她。当时表哥的官做的已经很高了,自然不会娶她,于是她退而求其次,做了表哥的姨娘。 做姨娘也好了,比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好过的不知道多少倍,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也只有她之前做梦遇到了。 当时梦成真了,现在梦要碎了,让她如何不伤心? 不过,柳副官说的也有道理。 表哥对她好,给她买衣服首饰,给她配了一个卫队,她走到哪里都威风凛凛的。可她快乐吗?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给了她她想要的荣华富贵,但再多的就没有了。她想要独宠,表哥给不了,她想要个孩子,就更不可能了。不说她,这后院这么多的女人,没有一个有过身孕的。 对于表哥来说,纳董姨娘是迫不得已,纳肖姨娘是无法推辞,纳她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没有一个女人是他真心喜欢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表哥应该很喜欢那个女人吧,不然以前不在乎的事情,现在怎么就这么在乎呢,还要将她们都赶走。 就这样来来回回想了一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好在屋里暖和,她又穿着毛皮大衣,并没有冻生病。 醒来已经是凌晨了,胡姨娘揉着酸疼的脖子,不禁想到,若是嫁给了别人,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日日独守空房了吧?或许生活上差了一点,不能像现在一样随意挥霍,但所以的身家都算是她的了,不用再跟别人攀比,不用再跟人斤斤计较。 若是嫁给了别人,丈夫就是她一个人的,不用再跟人分享。 其实,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姨娘,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奴婢伺候您洗漱吃饭吧。”一个陌生的小丫头进来伺候。 胡姨娘嗯了一声问:“灯笼呢?”灯笼是她以前的丫鬟。 “灯笼姐姐昨晚上受了刑,如今正养病呢,柳副官派奴婢来伺候姨娘。” “她怎么样了?”灯笼是跟了她好多年的丫鬟,感情深厚。 “只打了五棍,柳副官派人送了药,现在应该还睡着。” 到底是因为她当初坚持,才让这些丫鬟们遭了罪,胡姨娘心中愧疚不已:“都是我连累了她们,一会儿你去我匣子里拿些钱给她们送过去,就当是给她们的赔礼。对了,你叫什么?” 丫鬟道:“奴婢叫红叶。” 胡姨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任由红叶伺候着她洗漱吃饭。 以前她的院子是最热闹的,现在好多丫鬟们就在养伤,剩下的也不敢跟她玩闹了,生怕哪天触怒了都督,讲她们都拉出去打一顿。 而红叶是带着任务进来的。她以前是在外院伺候的,因为口齿伶俐、头脑灵活,才被柳副官选出来担当这次的劝解大任。 她也不是上来就劝人,而是找准机会,状似随意地说上几句,就能胡姨娘思考半天。 终于,在腊月底的时候,胡姨娘想通了。 红叶喜滋滋地去禀告柳副官,柳副官当即就带着一张单子过来了。 “这些都是都督吩咐属下给姨娘准备的嫁妆,姨娘想想有什么特别想要的,都可以提出来。” 胡姨娘接过来一看,顿时高兴不已,单子上有很多自己以前想要的,但表哥都没给她买,这次算是补偿她都买了。 长长的单子有好几页,胡姨娘越看越心惊,这一套嫁妆的价值恐怕都比她要嫁的那个人的全部身家还要多。 “都督说了,你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亏待谁也不会亏待了姨娘的。” 顿时,胡姨娘眼眶湿润了,之前心中还有一丝不甘心,现在她彻彻底底相信表哥是为她好了。 悄悄擦干眼泪,胡姨娘说:“这些嫁妆已经够多了,不用再填了,不过我想要几个人,可以吗?” “可以。” 胡姨娘点了几个人,都是平时伺候她的人。 柳副官想都不想就同意了,“如今您算是都督府的表小姐,要几个人算什么,反正婚期在年后,您想要什么尽管提。” 胡姨娘迟疑了一下,说:“我还有个请求,我能见见那个人吗?” “这个属下要跟都督说一下。” “那就麻烦柳副官了。” 出了院子,柳副官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总算将这个麻烦搞定了。 将这个要求给欧阳厚仪说了,欧阳厚仪想了想说:“这个不难办,过年的时候给他下个帖子,找机会让他们见上一面。” 这边胡姨娘刚松口,另外两个姨娘都得到了消息,尤其是那长长的嫁妆单子,让人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董姨娘放下药碗冷哼一声:“眼光短浅,为了点子蝇头小利,放弃都督这么出色的男人,真是蠢到家了!” 而向来低调的肖姨娘听到消息后却陷入了沉思。 “都督真的给了很多的嫁妆?” 丫鬟汤圆满眼都是羡慕,“是啊是啊,不仅给了很多钱,什么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应有尽有,下辈子就是什么都不干也行。” “可你说,胡姨娘在府里好好的,怎么就想着要嫁出去呢?” 汤圆凑过去,小声地说:“奴婢听人说,好像是都督要娶妻了,所以要打发了所有的姨娘,就怕碍了新夫人的眼。” 肖姨娘捏着帕子的手一紧,“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汤圆说:“奴婢是听胡姨娘院子里的一个丫鬟说的,她说胡姨娘前两天一直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这些天想了什么,现在才想通。不过奴婢冷眼看着,都督是一定要将胡姨娘嫁出去的,不然这么短的时间,也不会将嫁妆准备的这么齐。姨娘,你可要早作打算啊。” 肖姨娘苦笑一声:“我能有什么打算,胡姨娘是都督的表妹,所以她再嫁也是嫁妆丰厚,风风光光的出去做正头夫妻,可我不过是个玩意儿,就算我识相的自己出去了,嫁妆肯定不会比胡姨娘多,若是回了家,说不定还是会被爹娘兄嫂再卖一回。” 就因为这张漂亮的脸蛋,才被卖了个好价钱,若是出去了,这张脸就是招祸的根源,失财是小事,失身失命都有可能。 汤圆心中唏嘘,外边看着光鲜照人,可内里也苦的很。 不等主仆两个想出对策,欧阳厚仪就上门了。 欧阳厚仪还没开口,肖姨娘就跪下了,“都督是不是要跟我说让我出府的事情?” “你先起来说。” 肖姨娘哭求道:“都督别赶我出去,我不想再被卖一次!” 欧阳厚仪在肖姨娘进府前就调查了她家里的事情,知道她的爹娘兄嫂虎狼一样。 “没说把你送回去,你要是愿意,可以跟胡姨娘一样,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嫁妆不会比她少的。” 第142章 现身 肖姨娘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惊讶地问:“都督说的都是真的?” 欧阳厚仪点头:“你们都一样。” 都一样不重要吧,肖姨娘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 肖姨娘知道,自己虽然是大总统送来的,但相比董姨娘和胡姨娘,她是最无关紧要的,也是最没有根基的,她对都督没有救命之恩,没有兄妹之情,所以她不能闹,不敢闹,能做的只是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将肖姨娘扶起来,欧阳厚仪说:“原因大概你也听说了,我就不多说了,胡姨娘比你岁数还要大上一些,等她的事情办完了,就办你的事情,这段时间你还像以前一样住着,若是下人怠慢了,尽管告诉柳副官。” 肖姨娘福了一福,眉间还是萦绕着愁绪。 欧阳厚仪皱皱眉,说:“你不用想太多,你出嫁的时候我会将你认作干妹妹,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给不了她们幸福,就给她们庇佑吧。 出了肖姨娘的院子,欧阳厚仪忍不住捏捏酸疼的眉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就该强硬地谁都不收。 解决了两个,只剩下一个,却让欧阳厚仪头大如斗。只要他一提这件事,董姨娘就晕倒,闹到全府上下鸡犬不宁的,他只好等过了年再提,不然这种闹法,这个年谁也过不好。 胡姨娘是个健忘的性子,想通之后日子又跟往常一样,该出去逛街出去逛街,该去听戏就去听戏,有时候见到肖姨娘愁眉不展,还拉上她一块儿出去。 如今她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切换成了都督的表妹,自然做什么都是向着欧阳厚仪的,“你别想不开了,表哥定的事情什么时候变过?如今表哥对我们还有愧疚,你想要什么样的丈夫、想要什么样的嫁妆只管提,表哥不会不同意的,你要是还哭哭啼啼的,惹得表哥不高兴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肖姨娘苦笑:“你是都督的亲表妹,自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跟都督要东西,我又是什么身份?就算都督认我做了干妹妹,可外边的人谁不知道我们之前的关系?” “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当初也想着,若是出去了没脸见人,可后来又一想,日子是自己的,舒不舒坦只有自己知道,何必在意别的说什么!你只管守着金山银山过日子,谁要是惹你不开心了,就跟表哥说,表哥肯定会为你出气!” 就这样不断地洗脑,肖姨娘渐渐也有了笑容,在张坤上门的时候,两个人还偷偷地躲在后边瞧了一眼。 柳副官做事靠谱,这个张坤虽然算不上千里挑一,但百里挑一还是能排的上的,年级在三十岁左右,斯文有礼,胡姨娘只看了一眼就看上了。 回去后,胡姨娘还对肖姨娘说:“你看吧,表哥做事最靠谱,你回去也好好想想,到底是是在这后宅里枯萎,还是走出去过自己自在的日子?” 肖姨娘的问题在于,她心中的不自信,总觉得自己跟都督无亲无故的,不会上心给她找,不过等柳副官给她提了几个人选之后,她这种想法就消失了。 这几个人中有商人,有军官,还有官员,人品上都过得去,若是让她自己找,肯定不会找到这么好的。 于是,年没过完,她就扭扭捏捏地答应了。 最高兴的要数胡姨娘,“你终于想通了,这样多好,以后咱们还能当做亲戚来往。” 肖姨娘脸上长年的愁绪都散了,“多谢你了,我在南边没有亲人,以后你就我的姐姐了。” 胡姨娘哈哈大笑:“你年纪比我小,但排行靠前,每次叫你姐姐的时候,我就特别的别憋屈,现在好了,你终于成了我的妹妹了。” 见两女因为这件事关系变得融洽了,心中暗恨:这两个蠢货! 都督府暗潮涌动,何府却安静祥和。 “云泽,过了年你就要毕业了,有什么打算?”何云旗揪住想出去疯的弟弟。 何云泽挣脱了几下,没有挣脱开,不由地哭丧着脸:“姐姐,你这么瘦,怎么劲儿这么大啊,快送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何云旗失笑:“什么成何体统,你是我弟弟,我就是揍你又怎样?” 何云泽连连求饶:“姐姐最棒,姐姐最厉害,等我回来再说,我要迟到了!” 何云旗不松手,“你们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吃吃喝喝而已,将正事说完再出去。” 见姐姐不放过他,何云泽只要拉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姐姐有什么问题,快问吧。” “跟我说说吧,你是怎么打算的?” 何云旗自小聪慧,上学还早,比别人要早毕业两年。 “我跟一个同窗商量好了,等过完年就准备考国立北京大学,北京大学是全中国最好的学校了。” 何云旗道:“你也要去国立北京大学?” “难道还有其他人要去?” 何云旗道:“是你谦章哥哥,他被聘请到国立北京大学任教,教的是国文。” 何云泽喜道:“那太好了,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去。” 何云旗敲敲他的头,笑道:“先别说大话了,你要去也要先考上再说,想学什么专业?” 何云泽想了想,“其实我最想学物理,但我们现在手头没有学习资料,也还不清楚考试流程呢。” “这个好办,我让你谦章哥哥托人给你找些资料,你要好好学,不然就羞你。” 何云泽道:“老姐,你怎么现在这么啰嗦啊,比老婆子都啰嗦!” 何云旗一巴掌拍在弟弟头上,“臭小子,现在都嫌弃我啰嗦了!” 何云泽摸摸头,“老姐,正事说完了,能让我走了吧?” “行了,快去吧,不过玩了这几天就不能野了,给我好好收心学习,考不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看着何云泽跟兔子一样窜了出去,何云旗摇头失笑,都十几岁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贪玩儿。 欧阳厚仪只在年前过来拜过一次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何云旗这些年,心中只装着大事,连个闺蜜都没有顾得上交,以前还有个赵家小姐时不时来找个茬,自从赵小姐嫁出去后,她过年过节连个串门的地方都没有。在家里转悠了半天,决定去学校看看。 带上孟叔,主仆两人边走边聊,孟叔问:“这个时候学校里又没人,大小姐去那里干什么?” “我就是闲的慌,想出来走走。” 在学校逛了一圈,天都要黑了,为了尽快回家,两人决定抄近道从后门回去,刚进入那个小胡同,突然有个男人喊了一声:“云旗。” 孟叔警醒,立即将何云旗推到身后,“谁!” 从黑暗中走出一个男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何云旗,“是我。” 何云旗仔细辨认一下,顿时欣喜若狂:“哥哥!”喊完就冲了过去。 何云旌差点被撞到,他伸手扶住何云旗的肩膀,“臭丫头,怎么劲儿这么大!” 何云旗搂住他的腰哽咽道:“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都回来了怎么不回家,不知道我们都特别想你吗?” 何云旌拍拍妹妹的肩膀,“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有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藏人的?》” 何云旗也不问他要为什么要藏人,也不问藏谁,想了想道:“学校现在只有一个看门的大爷,我可以给他放假。” 何云旌点点头:“好,现在就带我去。” 何云旗转头叫上孟叔,“还得辛苦孟叔了。” 何云旌先回暂时落脚的旅店接了一个人,那人面色苍白,似乎得了大病,店主像送瘟神一样将他们送了出来,何云旌兄妹架着那人往振华女校走,孟叔先行一步将看门的大爷先换掉。 终于将人放在床上,何云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哥,这人是谁?他怎么了?” 何云旌小心翼翼地解开那人的衣服,厚厚的棉衣已经被刺鼻的鲜血染红了,“他是我的一个战友,在上次行动中为了救我受伤了。” 何云旗翻出一个医药箱,拿出金疮药递给何云旌:“我这里只有这些药,一会儿我再去药店买些回来。”也不问他们究竟做的是什么任务。 “我已经检查了他的伤口,没有伤到要害,但失血过多,你这个金疮药最好了。”抬头看到妹妹脸色苍白地站在他面前,顿时有些心疼:“你放心,我没事,等事情结束了,我会原原本本地将经过告诉你。” 何云旗点点头,“说实话,我对你说的任务并不感兴趣,我只是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我跟父亲还有云泽,都非常的想你。” 何云旌沉吟片刻,“对不起,现在还不能回去,不然会给你们带来危险,你回去也别跟父亲说,别让他担心。” 拿出怀表看了一眼,“现在太晚了,我让孟叔送你回去。”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们做了饭再回去。”说着,转身出去了。 何云旌叹息一声,他也想早些回去见父亲妹妹,可他现在不能,若不是这次实在走投无路,他是不会现身找妹妹帮忙的。 第143章 自残 何云旗到了厨房,翻了一下米缸,只剩下一些大米,还有一些花生米、轰红豆之类的,她将所有的米都倒到盆子里洗干净,然后稠稠的熬了一锅粥,舀了两碗端了出去。 “我将剩下的米都熬了,锅里还有很多,你们饿了直接热了就吃。” 何云旌端起碗,闻了一口笑道:“还是妹妹做的饭好吃。” 何云旗嗔他一眼,“少拍马屁,现在我不问你,等过些日子你要一五一十地将事情都给我解释清楚。” 何云旌站起来抱了一下妹妹,“好妹妹。” “你才知道我是好妹妹啊!”何云旗回抱了一下。 “行了,天真的不早了,我让孟叔送你回去,你将孟叔留给我跑腿,等时机成熟后一定负荆请罪。” 孟叔将何云旗送到何府,“大小姐放心,我会小心的。” “哥哥不想让别人知道,您先跟父亲说。” 孟叔点点头,“我晓得的,大小姐放心。”他这些年跟着何明哲风里来雨里去的,知道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不能说。 何云旗将身上的钱都给了孟叔,“缺什么就去买,没钱了就回来拿,注意别让人发现里边多了两个人。”她千叮咛万嘱咐,最后还是不放心,“算了,你先回去,等明天我找机会再去一趟。” 回到家,何明哲正等着她。 “你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何云旗看着父亲日渐苍老的脸,眼圈忍不住红了,“我去学校了,偏偏遇到看门的张大爷旧病犯了,我跟孟叔送他去医馆了,这才耽搁到现在,孟叔送我回来就回去看门了。” 何明哲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还以为情况不好了,“老张现在怎么样了?” 何云旗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让父亲误解了,急忙擦了一下眼泪说:“没事没事,就是老毛病,我就是觉得他无儿无女的,怪可怜的。” 何明哲摸摸女儿的头,叹道:“你要觉得他可怜,就多帮帮他。” 何云旗点点头,“我会的。”振华女校里很多岁数大的校工,要么是孤寡老人,要么身有残疾的,当初招收这样的校工,就是想帮他们一把。 回到自己的房间,何云旗想着今天的事情,哥哥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到底在做什么事,怎么出任务还受伤了,难道他们是革命党? 想到这种可能性,何云旗更睡不着了。 自从去年孙文先生革命失败后,孙先生就流亡到日本,为了推翻袁世凯的独裁统治,孙先生在日本东京成立了中华革命党。难道哥哥就是在日本的时候加入了革命党? 据说自从革命党成立后,国内出现了大大小小多次武装革命,而且多个高官还被刺杀过。 难道他们现在做的任务就是刺杀高官? 若是何云旌知道了妹妹的这番猜测,肯定会大吃一惊,她几乎猜的全对。 他们这次的任务就是刺杀浙江巡查使武冬青,只是他们人手少,武冬青身边的保镖又多,这才吃了大亏。不过好在双方都怕惊动了人,所以是短刀相接,若是用了枪,他们肯定逃不出来了。 何云旗越想越心焦,索性起了床在地上转着圈的走。 哥哥有自己的事业她是举双手赞同的,但偏偏哥哥做的事业极具危险性,一个不慎就可能丢了性命,她实在放心不下。可放心不下又如何,这些年的兄妹,她最了解这个兄长了,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更何况,她也不想用亲情去捆绑哥哥,让他束手束脚的。 既然阻止不了,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想通了这一点,她拿过纸和笔,将可能用到的东西都列出来,只等着天亮了就出去买。 不过,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城里唯一的一家西式医院,将赏药和抗生素之类的药把控的非常严,她一说要买这些药,医生就警惕了起来,“你买这些做什么?” “我家人不小心磕到了腿,流了好多血,我过来给他买点药回去。” 医生说:“受伤了就要送到医院,这些药的使用都是有记录的,不能随意卖给个人。现在外边很多地方都在打仗,这些西药都得严格把控。” 何云旗心中焦虑,不过面上却不显,“这不是看他伤的重,不好将他挪过来吗,我这就回去将人带来。” 那医生还在絮絮叨叨:“你们这些家属真是心大,这摔了腿就要赶紧送医好好检查检查,若只是皮外伤还好说,要是伤了筋骨就不好了。” 出了圣玛丽医院,何云旗在外边游荡着,思忖着如何才能骗过医生,让医生给她开药。 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间灵光一闪,医生不是说要见到伤号才给开药吗,那她只要在自己身上划一刀不就行了? 说干就干,何云旗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把匕首来,这还是当初何云旌亲自给她挑来防身的,只是一次都没有用过,没想到这第一刀要划在自己身上。 狠狠心,闭上眼,何云旗拿起匕首就要往自己左胳膊上划。 只是匕首刚举起来,她的手却被人抓住了。 睁开眼就看见欧阳厚仪暴怒的眼神,“你干什么!” 何云旗被他这一声吼吓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欧阳厚仪夺掉她手中的匕首,“你是在自残?” “没有。” “说实话!” 何云旗被他一瞪,突然间心中涌出了无限地委屈,“不用你管!” 欧阳厚仪都被气笑了,“我不管,我要不管你这道是不是就下去了?你知不知道胳膊上有多少血管动脉,若是割断了,你这只手就废了!” “不过就是轻轻一刀,流些血而已。” “什么叫流些血而已,何云旗,你是不是缺心眼!” 何云旗被骂的火都窜了老高,口气也硬了起来,“是,我就是个缺心眼,您位高权重,还是离我这个缺心眼远一点儿,省得被传染了!” “噗嗤!”柳副官忍不住笑了。 何云旗怒瞪他一眼:“要笑一边儿笑去!”扭头朝欧阳厚一吼道:“快放手!” 欧阳厚仪也被刚才她的那句话给逗笑了,这架是吵不下去了,“跟我走,好好给我解释解释这件事。”然后拉着何云旗的手往停在路边的汽车走去。 自从何云旗从圣玛丽医院出来,欧阳厚仪就发现了她,见她似乎有心事,就让司机跟在她后边看看她究竟怎么了。谁想到一下车就看到了她正要自残,吓得他魂儿都要飞了。 何云旗不愿意跟他有纠葛,挣扎着不想上车。 欧阳厚仪阴沉着脸,“你要是不上车,我就把你抗上车,你自己选。” 这两条路都不好走,不过还是前一条路更好走一些。 何云旗不情不愿地上了车,柳副官没话找话,她根本不想理他。 柳副官起了好几个话头,见没人接,摸摸鼻子缩回了副驾驶。 进了都督府,欧阳厚仪直接将人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等丫鬟们送上来茶水,摒退闲杂人等,只留下柳副官。 “这下你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自残了吧?” 何云旗说:“我没有自残,我那样做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能让你自残?” 何云旗不耐烦地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自残!” 欧阳厚仪也懒得再跟她打嘴仗:“你今天要不跟我把事情说清楚,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 何云旗脸色一变:“你想囚禁我?” “你愿意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 见他态度强硬,何云旗思忖着今天要是不说清楚,恐怕真的出不去了,她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说到做到。 “是我一个朋友,需要一些消炎药,我想办法给他们找一些。” “若是受伤了,为什么不去医院,反而让你想办法?” 何云旗翻了一个白眼,“这不是不方便去嘛!” “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何云旗闭嘴不言。 “你要不说,我就派人去查,若是查到了什么· “别别别,我说我说!”何云旗急忙抓住他的胳膊。 欧阳厚仪瞥了一眼胳膊上白皙的手,说:“那你就老老实实交代。” 何云旗看了一眼柳副官,“那你让他退下去。” 欧阳厚仪一挥手,柳副官就退了出去。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何云旗环视了一下四周,他们现在坐的地方是院子的最中间,就算附近有些人藏着,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她探过身子,凑到欧阳厚仪跟前,小声地说:“是我哥哥的一个朋友,被仇人追杀,恰好遇到了我,就将他救了,他那个仇人势力挺大的,所以他不敢大张旗鼓地去医院,我们只能用这个办法给他疗伤。我可什么都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要将事情泄露出去,不然他的命可能就没了。”若说她在撒谎也不尽然,大概的事件是不错的,不过是过程被她篡改了而已。 欧阳厚仪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俏脸,忍不住想要相信她说的话。 但是,什么样的朋友值得她用自残来换取药品呢? 这小妮子还在骗他呢。 第144章 妹妹?姐姐? “你都需要哪些西药?” 何云旗说了几种。 “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回家里去。” 何云旗急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带回去吧。”不要才是傻子。 欧阳厚仪道:“以后想要什么来跟我说,无论是谁,也没有你重要。”偷瞟了她的手一眼,心道,这么好的肌肤若是留下了疤就不美了。 何云旗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大恩不言谢。” 欧阳厚仪瞪了她一眼:“臭丫头,一句话就想打发了我?” 何云旗歪着头问:“那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 “你欠我的多了去了,先攒着,今天先取点利息,陪我吃饭吧。” 何云旗低声嘟囔:“又是吃饭。” 欧阳厚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既然你对吃饭有异议,那我换一个方式吧。” “别、别,”何云旗急忙摆手,“还是吃饭吧。”谁知道她会提出什么变态的要求,还是吃饭最保险。 何云旗与欧阳厚仪吃饭,不知道都督府的后院因为她掀起了惊涛巨浪。 “可打听清楚了?” 杜鹃点点头:“已经打听清楚了,就是那个何小姐。” “果然是她!”董姨娘狠狠地揉着手中的帕子。 杜鹃小心翼翼地说:“姨娘,要不我们求求都督,就说姨娘不过是想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以后不会跟夫人争宠的。” 与其他两个姨娘不一样,董姨娘落了一身的病,就是嫁人也找不到好的,她们唯有留在都督府一条路。 董姨娘摇摇头:“没用的,都督铁了心,我们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杜鹃腹诽:既然你知道都督是这个性子,还闹腾什么,别到最后什么都没落到手里。 只听董姨娘继续说:“若是她,都督肯定要将我们都赶出去,可若是换成别人呢?” “姨娘打算怎么办?” 董姨娘端过已经变温的药碗:“她不够贤良容的下妾室,总有淑德大度的。” 杜鹃突然觉得后背升起了一股凉意,姨娘一旦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就是要有动作了,那被她对付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其实,董姨娘觉得都督夫人的最佳人选就是武清莹,但是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蠢了,都督根本不会将这样的人放进眼里。不过,跟何云旗一比,武清莹简直好的不能再好。若让她选,她肯定要选武清莹。 “你去给武家下个帖子,就说我请武小姐过来聊聊天。” 杜鹃领命退下,董姨娘慢条斯理地喝完碗里苦涩的汤药。这样的汤药她已经喝了两年了,但一点儿效用都没有,她厌恶地将药碗一把摔在地上。 外边伺候的人听见动静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被主子抓去做出气筒。在外边,董姨娘温柔可亲,只有伺候的人知道,她的性子暴戾无常,稍有不如意,就会打骂下人,还勒令伺候的人不能将消息传递出去。之前有个丫鬟实在受不了,就跑了出去,不过没跑出院门就被抓住了,将人活生生地打死了。 前辈的下场历历在目,谁还敢有胆子反抗? 这边,何云旗正喝着香茗。 “我平日里也是喝龙井的,怎么感觉没有你喝的好?” 欧阳厚仪喝了一口茶,道:“这是之前进贡的最好的茶,你自然没有喝过。若是喜欢,一会儿带些回去。” 何云旗撇撇嘴:“你们这些官僚真是腐败。”不过还是老实不客气地收了茶叶。 吃完喝完,何云旗一抹嘴:“行了,我也该回家了。” “不再多坐一会儿?” 何云旗拿起柳副官准备好的东西,“不了,我还有事呢。” 欧阳厚仪知道她急着给人送药去,也就不强留她。 “我让人开车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开玩笑,她本来就不想让人知道她跟他之间的关系,若是大摇大摆地坐了他的车,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欧阳厚仪也不强求,让柳副官将人送了出去。 等柳副官送人回来之后,欧阳厚仪已经转移到了办事厅。 “人送走了?” 柳副官回道:“已经送走了。” 欧阳厚仪抬起头,问:“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柳副官忍着笑:“都督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的。” 虽然欧阳厚仪答应了不再查,可若是下边的人为了讨好上官私自去查呢? 只能说,何云旗太年轻了,怎么能斗得过欧阳厚仪这根老油条呢? 何云旗用围巾将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的,从都督府出来之后专捡小路走,生怕被人发现什么。在路上,又买了些吃食,才到了振华女校。 “孟叔,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孟叔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说:“大小姐没来,我们也不敢出去,就着酱菜将剩的粥吃了,估我也不敢离开,就怕有人闯进来。” “你做的很好,辛苦你了。” 孟叔乐呵呵地说:“不辛苦不辛苦。” 何云旗让孟叔将吃食放进厨房去,自己拿着一包西药去了办公室。 一进去,就见何云旌正坐在她平时办公的地方,不知道写些什么,抬头看见何云旗,笑了,“妹妹来了?” “嗯,我带了一些西药过来,你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上的?” 何云旌也不收桌上的东西,站起来接过妹妹手里的东西,打开一看,都是一些对外伤效果不错的西药,“这些药很难弄的,你是怎么弄到的?” 何云旗道:“是欧阳厚仪给的。” 何云旌是知道这个人的,“你怎么跟这样的人有交际?” “哥哥应该知道这个人吧,他就是当年救过我的那个人。后来祖父走了之后,他还来祭奠过。” 说道何老爷子,何云旌就沉默了。他自小就是在何老爷子身边长大的,可老爷子走的时候,他却不能回来送他最后一程,还是过了两年跟家里通信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的。 何云旗说起祖父,心中悲伤不已,他明白哥哥对祖父的愧疚之心。 “你继续。” 何云旗说:“后来父亲被调到北京,是他一直照应着父亲,看起来,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 何云旌想了想,说:“之前祖父好像跟我提过,不过当时他已经被祖父举荐给了袁大总统,我又出国留学,倒是将这件事给忘了,原来是他。” 何云旗点点头:“他是去年回杭州的,去家里拜访了几次,跟我们家关系还算不错,不过这都是私底下的,外边的人并不知道我们还有这层关系。” 何云旌看着妹妹,若有所思。 何云旗被哥哥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假装在整理东西。 何云旌轻笑一声,妹妹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不过,据他们私底下的调查,这个欧阳厚仪是可以争取的势力,或许可以利用家里这层关系跟他接触。 何云旗拿出一盒药,看了一下上边的说明,都是英文的,而且都是医学专用词,她看得有些吃力。 何云旌接过妹妹手中的药,看了一眼,说:“这个是消炎药,给他吃正好。” “他怎么样了?” 何云旌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战友,“他没大事,就是失血太多,这才睡得比较沉。过两天能动了我们就去找别的地方。” “我这里到年后才开学,你们就在这里呆着吧。” “我听孟叔说,你十一的时候有招聘,人来人往的,给你招麻烦。” 何云旗说:“你要是有好去处,我就放你走,若是你没有别的去处,就老老实实给我在这里待着,我自有办法。” 何云旌轻笑一声,忍不住摸摸妹妹的头发,“真好,现在妹妹都能照顾我了。” 何云旗得意地笑:“我不仅能貌美如花,还能赚钱养家!” “噗嗤!”床上的人突然笑了。 何云旌怒视:“张习宇,你偷听我们说话!” 床上的人睁开眼,满眼都是笑意,“这事可不赖我啊,你们的声音太大,我早就被吵醒了, 你们兄妹聊得太高兴了,根本不顾忌我这个病号啊!” 何云旌冷哼一声:“少来,自己做的还不敢承认!” 张习宇不理会他,看着何云旗自我介绍:“何妹妹你好啊,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我叫张习宇。” 何云旌道:“谁是你妹妹,少攀亲戚!” 张习宇假装很惊讶地说:“不是妹妹,难道是姐姐,长得真年轻啊!”压根没讲=讲后一句听进耳朵里。 “噗嗤!”何云旗喷笑。 “张习宇!”何云旌怒视同伴。 何云旗笑着打招呼:“你好,我叫何云旗。” “我知道你叫云旗,你哥哥天天在我耳朵边说你如何如何好,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行了行了,你刚醒,少说些话,给自己省些力气。”转头,何云旌对何云旗说:“你出来好久了吧,快回去吧,别让父亲担心。这几天少来这里,要出门带上丫鬟。”这次没带人情有可原,下次再不带人,他就要训人了。 “我买了一些吃的放在厨房里了,你们饿了热热就能吃,过两天我再过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何云旌说:“知道了,你哥哥我这么大了,难道还会饿着自己不成?” “那我走了。”何云旗依依不舍。 第145章 保护 “快走吧,我原来那个爽利性子的妹妹跑哪里去了?” 何云旗笑笑,刚迈出一只脚又收了回来,“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这次我出来带的钱没用到,给你留下吧。” 何云旌也不客气,直接就把荷包拿了过来。 等何云旗走远了,张习宇用胳膊肘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笑嘻嘻地说:“你不仗义啊,你就跟我说你妹妹聪明,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妹妹长得还挺好看的。” 何云旌斜了他一眼,“看在你受伤的份上,今天就不打你了。” 张习宇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对了,外边情况怎么样了?” 一说到正经事,两个人都严肃了起来,何云旌说:“我让孟叔留意了一下,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 张习宇靠在枕头上摸摸下巴,“不可能吧,被刺杀了不应该满城的地搜人吗?难道他有后招?” 何云旌摇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赶紧给我从这里滚出去,别给我妹妹添麻烦,若不是你行为不慎,我也不会走投无路现身找我妹妹,你不知道若是咱们被找到了,会牵连我们全家吗?” 张习宇被说的羞愧地低下头,“这次是我大意了,我向你道歉。“ 见好友真的知道错了,何云旌叹了口气:“既然我们选择了这条路,就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这是我们的事业,在没有真正胜利之前,决不能给家人带来麻烦。” 张习宇父母双亡,他是自小跟着伯父长得的,而他伯父又长年东奔西跑,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算深厚,所以对于张云旌经常念叨家人的行为很不理解。可就在刚刚,他看到了这对兄妹之间的感情,第一次觉得,原来亲情还可以这样。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伯父张静江爱他并不必他的父母少。他的事业太危险,为了给侄子一个单纯的成长环境,离侄子远远的,偶尔想念了,才会找个机会偷偷回去看一眼。在张习宇眼里,就是一个行色匆匆的背影。 何云旌坐会椅子中,继续写未完的信。 “你在写什么?” 何云旌边些边说:“是给欧阳厚仪写的,我想探一探他的底细。” “他不是袁世凯的亲信吗,探他什么底?” 何云旌道:“我回国之前,有同仁跟我透露过,他似乎有反袁的意图,所以让我找机会跟他接触接触,他手里有兵有财,若是能将他策反了,对我们来说是非常大的助力。”他们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手上没有军队。若是有了军队,那国内的局势肯定会有大逆转的。 “你就这么直接将信送过去?”这也太不走心了吧? 何云旌道:“自然不是直接给他的,这个你别管了。” 他们现在是秘密行动,所有的关系人脉都是底下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张习宇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只是他送出去的信还没有回复,正主就找上门来了。 “何先生,都督有请。”来的是柳副官。 何云旌安抚好孟叔,就跟着柳副官走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一行人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进了都督府。 欧阳厚仪正持着一卷书随意地翻看,见何云旌走了进来,站起来迎接:“何先生,我是欧阳厚仪。” 何云旌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器宇轩昂,气质出众,还有一种上位者独有的威严。 “大都督。” “坐。” 两人分主客坐下,柳副官将闲杂人等都带了下去。 房间里静的可怕。 最终,是何云旌先开的口,“多谢你的药。” 欧阳厚仪道:“不用谢我,我是看在云旗的面子上。”他瞥了一眼何云旌,见他并没有什么别扭的地方,想来云旗还算说了一部分实话。不过也是,若是她亲哥哥受伤了,那还不早就急哭了。 “那你是跟着云旗查到我的了?” 欧阳厚仪却避而不答,“你写的信我看到了,我们不如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吧。” 何云旌说:“冒昧地问一句,你的原因是什么?” 欧阳厚仪盯着眼前的茶杯,声音平缓地说:“当初我跟你们一样,有一颗赤诚之心,当年的大总统,是大清最能力挽狂澜的人物,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何老爷子才将我推荐给大总统。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至于变成了什么样子,大家都有目共睹。 何云旌沉默了片刻,说:“我相信你,更相信我祖父的眼光,希望你不会辜负了这份信任。” “我不希望你现在就相信我,信任从来不是嘴上说的。”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情,见天都快亮了,欧阳厚仪站起来伸出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何云旌回握,“合作愉快。” 他们是合作关系,而不是隶属关系。这一点,两人都分的很清楚。 何云旌迟疑了一下,问:“我希望你跟我说实话,你跟我妹妹究竟是什么关系?” 欧阳厚仪望着外边盛开的白梅,“正如你所想。” 何云旌脸色一变,怒气蹭得就窜到了头顶,“你应该都清楚,我们身出的环境有多恶劣,为什么要将我妹妹牵扯进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妹妹可以平平安安的,什么荣华富贵都不重要。你若真喜欢我妹妹,就不要祸害了我妹妹。” 欧阳厚仪用眼皮子撩了他一眼,“你不也一样。” 何云旌一噎,反驳道:“我们不一样。” “我们都是一样的。不过我们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我有能力保护她,而你没有。” “你能永远保护她吗?” 欧阳厚仪斩钉截铁地说:“我能。”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何云旌竟然无言以对。 两个男人站在门口,对峙良久。最后还是何云旌败下阵来,“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了,不过要是我妹妹不愿意,你不能强迫她。” 欧阳厚仪心中苦笑,这对父子对他说的话都一样,看来那个臭丫头性子是真倔。 不过他有信心。 “你还是从振华女校搬出来吧,我给你找个地方,别给云旗添麻烦。” 这句话说到何云旌心里了,他也不推辞,点点头表示谢意。 从都督府出来,还是柳副官带队,几个士兵将张习宇抬进一辆马车里,趁着残留的夜色,悄悄地走了。 天一亮,孟叔就回了何府一趟。 “大小姐,大少爷走了。” 何云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哥哥可曾给我留下什么话?” 孟叔说:“大少爷走时,让我跟大小姐说,他没事,让大小姐不用担心,等时机到了,自然会回来。” 何云旌这一走,让何云旗心中空落落的。之前他在日本留学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担心。这次回来却不一样了,她就是再没见识也知道这是件危险的事情。 当年,不过跟秋瑾女侠相见几面,她就牵肠挂肚,更何况这次是她的亲兄长。 她这一天都提不起劲儿,做什么都烦躁地很。 偏偏到了晚间,何明哲还说:“你哥哥岁数越大越不着调,这都多久了,没跟家里写信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他过了年都二十四岁了,若是十八成亲,现在孩子都启蒙了。” 何云旗张张嘴,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换了另一套托词:“哥哥走了好几年了,我算着时间快毕业了,说不定今年就回来了呢。” 何明哲叹息:“但愿如此,等他回来,立马给我成亲,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何云泽看看何云旗,说:“不说哥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算是今年回来,还得相亲还得准备成亲的东西,零零碎碎好几个月,您想抱孙子最早都得明年了,还不如紧着眼前的人,要是动作快了,年头成亲,年尾父亲就能抱孙子了。” 何云旗恼怒:“臭小子,敢调侃你老姐了!” 何明哲哈哈大笑:“你弟弟说的对,你过年都二十了,好好给我找,这种事宜早不宜迟,晚了好的都被别人挑走了。” 何云旗为自己辩解:“我也没闲着啊,我每天都在振华忙,哪有功夫认识人。就算是不成亲又如何,有那条法律规定女子必须要嫁人的。” “不嫁人也可以啊,要是招婿的话,父亲会更高兴的。”何云泽补了一句。 何明哲笑道:“还是你弟弟懂我,我也不愿意你嫁到别人家去,但成亲不是人生的任务,不嫁人当然可以,但我总有老的一天,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走了,要是有个能照顾你的人,我也能走的安心。” 陶氏急忙道:“大过年的,老爷说这些做什么。” 何云旗也说:“父亲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不过是闲聊,你要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别跟以前似的,左耳进右耳出。” 何云旗笑嘻嘻地说:“行,都听父亲的。” 不自觉地,她的脑海里就浮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何云旗急忙甩甩头,将那个身影从脑子里赶出去。 何云泽不怀好意地凑过来:“姐姐想起谁了呢,脸都红了!” 何云旗拎起他的耳朵,用力一拧:“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第146章 谣言杀人 何云旗按照计划的日子去振华女校准备招聘的事情,自从出了家门口,一路上总有人对她指指点点。何云旗问:“孟叔,我脸上有脏东西?” 孟叔摇摇头:“没有啊。” “那他们在看什么。”以前她也常出门,似乎并没有这个受人瞩目过。 孟叔是个有心的,“等会儿我去打听打听。” 何云旗点点头:“那就有劳孟叔了。” 一进入振华女校,何云旗就进入工作状态,将这些事都抛在了脑后。 孟叔跟老张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不过回来的时候脸色非常的不好。 “老孟,怎么了?” 孟叔摇摇头,“没事,你别打听。” 等何云旗吃完午饭休息的时候,孟叔就进来了,“大小姐,我打听出来了。” “看孟叔的脸色,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儿。” 孟叔脸上露出愤愤之色,“外边的人都要谣传大小姐有好几个相好的,大小姐就是靠着这几个相好的,才能创办起这所振华女校。” 何云旗一听,脸上一肃,“他们都说了什么?” “我打听了一下,造谣的人将江少爷和徐少爷都牵扯进来了。“ 何云旗嗤笑,“我都能猜出来他们在说什么,不就是说我靠男人的权力和财力,之前也不是没有人说过。” “可之前不过是几个人在造谣,没人理会他们,并没有掀起大浪,但这一次似乎有人在背后操纵。” 何云旗也觉察出来了,“此事不简单,不知道背后的人有什么图谋。” “要不我回去给老爷说说这事,让老爷好好查查。” 何云旗摇头:“不用了,等会儿你帮我给江家和徐家送封信,告诉他们这件事,不用我查,他们就能解决了。”她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招聘。 坐下来,唰唰唰几下就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两封信内容一样。将信纸放进信封里,递给孟叔,“你去吧。” 江徐两家果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接到何云旗的事情后,大吃一惊想,徐谦章骂道:“谁舌头这么长,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云旗有私情了,我跟她可是好朋友,龌龊的人看谁都龌龊!” 张静怡安抚他,“你先别暴躁,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你快出去查查到底什么事。”她跟何云旗见面的次数不多,但通过这仅有的几次接触,也能看出这个姑娘是个光明磊落的女子,根本做不出这等龌龊事来。更何况,若何云旗真喜欢江徐二人,早在他们成亲前就将他们拿下了,何必等到他们成亲后再生出私情,以她的身世背景和样貌,想嫁给这两个谁,谁家都会高高兴兴地将人娶回家吧。 这边,徐谦章正写信,边写边说:“你回去告诉你们大小姐,这件事我跟千山会处理好的,绝不对让人污蔑了她,更不会让别人污蔑了我们的友谊。” 江家这边也一样,何云旗拿着两份意思一样的信,哭笑不得,然后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一切等正事完了再说。 徐谦章和江千山抽空见了一面。 徐谦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谁这么恶毒,他造这个谣是要干什么!”拍完就捧着爪子喊疼。 江千山好笑,“知道疼还拍,我已经派人出去查了,大概这两天就有结果。若是有人问你什么,你说话之前要过过脑子,别什么都说。” 徐谦章不耐烦地说:“我都多大的人了,你还将我当成小孩子呢,我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你放心。” 他这个人能妙笔生花,可说话经常不过大脑,一张大嘴巴招的麻烦数不胜数。 “这件事事关云旗的闺誉,你宁可不说,也不能瞎说。”千叮咛万嘱咐了半天,两人才分手告别。 这次招聘是振华女校的第二次招聘,大家都轻车熟路了,所以何云旗将大部分的活都分出去,自己在旁边指导,还有最后环节的面试。 今天要应聘的人比去年多了一倍有余,纵然是将工作分出去大半儿,何云旗也累的够呛,根本没有功夫管学校外边纷纷扰扰的世事。 江千山中间给她送了一封信,她随手将信扔在了一边,这会儿才想起来看。一打开,何云旗的表情已经从疲惫变成了严肃。 信上说,他查了两天,只查到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但再往深里查,却什么都查不到了。这种事太反常了,要知道,江家又有一条信息渠道网,连他们都查不到源头,可见背后主谋隐藏之深,能力之强。 不过,江千山也说了,他会继续查下去的,让她别担心。 其实,这些年,外边对于何云旗的毁誉参半,她早就麻木了。若不是怕这种事影响了振华女校的校誉,她理都懒得理。 如此,过了元宵节之后,何明哲去了公署,同僚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见他过来了,就赶紧散了。如是再三,就连傻子也能看出来这里边有问题了。稍微一打听就打听清楚了。 这一听不得了,气得何明哲差点背过气去。 他的女儿如此优秀,怎么到了被人嘴里就这么不堪了!别让他知道是谁做的,不然他一定要将对方千刀万剐! 将手下的人都派了出去,不管什么代价,务必将幕后黑手找出来。 就在这段时间里,杭州城里的谣言愈演愈烈,到了最后,竟然说何云旗与城中多名男子有私情,简直就是个淫·娃·荡·妇。 何明哲已经气得病倒了,连公署都去不了了,卧病在床养病。 “父亲,你这么气干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愿意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难道因为别人的几句话,我们还不活了不成?人是为了自己活,又不是为了别人活。” 虽然何云旗话说的漂亮,但心中却隐隐担忧,这件事的影响比她想象的都严重,现在她一出门就有一群小痞子跟在后边污言秽语的,还堵在学校门口要见她。但见父亲都气倒了,她怎么敢将外边的事情跟他说? 何明哲喝完苦涩的药汁子,叹道:“你是没见过谣言杀人,它充斥在你出现的每一个地方,指指点点,污言秽语,让人连躲都没有地方躲。” 何云旗心说,现在已经是这种了,不过她内心强大,才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放弃自己的生命的。 “好了,这件事我会摆平的,您就安安心心地养病吧。” 安抚好父亲,何云旗愁眉苦脸地跟书墨说:“书墨,你说我身上有什么可图的啊,怎么有人做这么大一个局搞我?” 这些天,书墨也替自家小姐着急,急的嘴上起了一溜的水泡,疼的她饭都吃不下去,这些天都瘦了一圈。 “大概是有人嫉妒大小姐,所以才不遗余力地诋毁小姐。而且,看手段应该是个女人。” 何云旗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行啊,有长进啊,都能看出是女人的手笔了。”这一点,她也跟江千山讨论过了,这只有女人才会有这种有毒又辣又折磨人的法子了。 书墨嗔了她一眼,“人家为小姐担心,小姐倒会取笑人家。” 何云旗笑道:“我这是真心真意地夸你啊。好了,你也不用担心,你家小姐我什么时候被打倒过。对了,你买了药了没有,这一嘴的水泡,多疼啊。” 主仆二人在讨论着所有的可能性,还将何云旗认识的夫人小姐们都讨论了个遍,似乎并没有得罪过她们啊。 难道她们猜错了,背后主谋是个男人? 讨论到半夜,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都督府。 董姨娘问屋外的人,“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人说:“回姨娘,效果非常好。不过何家、江家、徐家都在查,我们要不要收手?” 董姨娘道:“这些人若是能查出来,早就查到我头上了,这不是没本事嘛,你再去烧几把火。” 那人恭维道:“姨娘真是女中诸葛,不过属下说一句,姨娘要是讨厌那个女人,我让兄弟们直接做了她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董姨娘笑得温柔:“你怎么还这么喜欢打打杀杀的,我就是想教训教训她,别的可不敢做。” 那人心说,你都能做出毁人名声这种事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不过还是一脸的讨好,“姨娘就是心善。” 董姨娘向杜鹃使了一个眼色,杜鹃立即出去递过去一个小匣子。 那人打开一看里面银元的数目,大喜过望:“多谢姨娘。” 董姨娘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只要这人有所图,她的事情才能放心的交给他办。 “这只是一部分,等事情结束后,再给你比这多一倍的钱。到时候,你就可以带着银子买房置业,娶妻生子了。” 那人对她话里的意思秒懂,“姨娘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的。” 见那人走了,杜鹃担忧地说:“姨娘, 都督快回来了,要不我们先收手?” “收手?这个时候怎么能收手?就应该让都督好好看看,他看中的人跟多少男人有瓜葛,这样的人怎么配做都督夫人!” 杜鹃被她恶狠狠地样子吓到了,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第147章 真相? 董姨娘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吓到了?” 杜鹃急忙跪下来,“没有,就是没有站稳,打了个趔趄。” 董姨娘哼了一声:“你是我的丫鬟,这些年我们也算相依为命,我一直将你当成我的亲妹妹看待的,若我以后好了,日后肯定会给你找个好归宿的。” 这种敲打时不时就会来上一回,杜鹃早就习惯了,急忙表忠心:“是姨娘给了奴婢新生,奴婢这辈子都是姨娘的人。” 董姨娘这才满意了,“行了,我乏了,扶我去休息吧。” 杜鹃伺候着董姨娘换了衣服,将帐子放下来,不让一点儿光透进来,自从董姨娘生病之后,睡眠特别的不好,一点儿光一点儿动静都不能有,所以整个院子一听说董姨娘睡觉后,都大气不敢出,生怕惹到姨娘,被撵出去是好的,被打一顿可就连命都没了。 然而,她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个人。 那就是她一直瞧不起的胡姨娘。 自从决定欧阳厚仪给她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夫家,胡姨娘将之前所有的怨恨和不满都放下了,还趁着在都督府最后的日子,将表小姐能用的权力用了个遍,没想到竟然比做姨娘还畅快。之前做姨娘,不算是正经主子,而表小姐却是正经八百的亲戚。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整理自己的嫁妆,欧阳厚仪给了她不少的铺子,她得趁着现在将所有的铺子的情况都摸清楚,省得嫁了人还搞不清自己的产业。 红叶这段日子伺候的好,她也打算将红叶带走,于是给她安排了一些差事。红叶出去了一趟,回来对着胡姨娘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红叶之前听胡姨娘叨叨过都督和何家小姐的事情,不过她在外边却跟谁都没有说过,所以听说了何云旗的谣言后,就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胡姨娘。见胡姨娘有些不耐烦,就赶紧说:“是何家小姐,外边谣言满天飞,恐怕对她不利。” 胡姨娘忙问:“外边都传了什么?” 于是红叶将外边的谣言复述了一边。 胡姨娘气得差点摔了茶碗,“这是哪个毒心肠的,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传出这样的谣言,还让不让人嫁人了?!”说到嫁人,胡姨娘突然想到:“是不是有人知道了表哥的意思,所以想将何小姐的名声搞臭?” 红叶也觉得有这个可能:“若是这样的话,这种人心思也太毒了。” “就是说,真要是这样的话,心思这么恶毒的女人若是进了都督府,肯定要搅合的家宅不宁。不过,要我说,那人也是白费功夫,表哥想娶谁会因为这种事就不娶了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胡姨娘道:“我们不能这样干看着,得想办法将这件事告诉表哥。” 红叶说:“也不知道都督现在在哪里,这消息怎么递出去?” 胡姨娘得意一笑:“这个不用担心,表哥之前给过我一条特殊的渠道,让我遇到难事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给他。” “那奴婢现在就去磨墨。”红叶说。 胡姨娘之前不会写字,还是进了都督府之后,被欧阳厚仪逼着学了一些,常用的字都认识,就是写的不好看。现在她也顾不得好看不好看,将事情说清楚,就亲自出去了一趟。 回来后就一身轻松,“好了,剩下的就不用我们管了。” 红叶恭维道:“表小姐人真好。” 胡姨娘笑道:“若是以前,我巴不得她不好,可现在不一样了,表哥对她一心一意,我夹在中间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倒不如放手,对谁都好。你看看现在,我过的日子比姨娘都要好,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无论现在发生什么,我敢肯定,以后何小姐一定会做了我嫂子,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卖表哥一个人情,我以后的日子会更好过。” 红叶心中暗叹:真是没想到,最拎不清的胡姨娘,在这件事上最拎得清。 不过一天时间,欧阳厚仪就接到了胡姨娘加急送来的信。拆开信一看,他的脸色就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都督,发生什么事了?”柳副官问。 欧阳厚仪将手中的信递过去,“你自己看。” 柳副官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心中斟酌着话该怎么说。 “你觉得这件事是谁所为?” 柳副官想了想,点了几个人家,“这几家都是想跟都督联姻的,虽然被都督拒绝了,不过我觉得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做?”欧阳厚仪脸上似乎面无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了。 柳副官冷汗都流下来了,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做啊,这几家可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家,不然也没有资本跟都督联姻,若是动手吧,这轻了重了不好拿捏,谁知道会得罪了哪路神仙? “将最后的事情处理一下,我们明天就回去。” 柳副官偷偷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冷汗,只要不派他回去处理就好。 他们这次出来的太久,看来杭州城里不安分的人又开始蹦跶了。不过这些人也蠢,都督下的决定能这么轻易改变吗?只会惹得都督不痛快而已,都督不痛快了,那后果,自己想去吧。 在商量好回程之后,柳副官已经将调查的人都安排好了,等他们回到杭州,幕后主使应该也能查出来了。 不愧是刺探军情的专业人才,被柳副官派出去的人不过几天就将事情查出了大概。 “现在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武家,武家有个待嫁的女儿,似乎对都督情有独钟,属下从她房间里偷拿出一张纸,上边写的全是都督的名字。” 柳副官接过那样写满欧阳厚仪名字的纸,只看了一眼就撕碎了,“就是那个叫武清莹的?之前还闯过后花园,连都督的面都见不着,还将做都督夫人,真是痴人说梦!” 将调查的结果递上去,欧阳厚仪冷哼一声:“正愁没理由动他,现成的机会就送上来了。” 武冬青自从做了浙江省的巡查使之后,苛捐杂税是一层一层的收,就算是富庶的鱼米之乡,老百姓们也有些吃不消,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家破人亡。而且他还卖官鬻爵,只要钱给够,出了他巡查使的位子,什么都能卖。这种吃民脂民膏的人,能让他活到现在,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跟欧阳厚仪同样是袁世凯的亲信。 他们现在在下一盘棋,所以武冬青必须死。 而武冬青如今正高兴着,他的一个小妾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这对于他这个岁数的男人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哪个男人不愿意被人夸赞那方面能力强呢? 他之前的确是被女儿撺掇地有跟欧阳厚仪联姻的念头,不过阻力重重。一方面阻力来自后宅,若是武清莹真的做了都督夫人,那她姨娘还不在武家后宅横着走,这种事情武夫人是不会让它发生的。还有其他的姨娘,她们平日里没少被武清莹母女欺负,现在自然见不得她们好,所以千方百计地破坏这件事。 而最重要的阻力就来自欧阳厚仪。 当他提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欧阳厚仪是这么说的:“武巡查使已经是一省最高长官,可谓是封疆大吏,而我掌着一省军队,若我们两家联姻了,那就是军政联手,外边的人会如何想,大总统又会如何想?” 武冬青一想到大总统有可能的反应,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大总统最恨的就是军政勾结,他们掌管的浙江省离上海、南京是最近的省份,又是大总统的钱袋子,若是大总统恼了,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欧阳厚仪的一番话如当头棒喝,他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武清莹见事情没有结果,哭闹了好多次,武冬青被烦的不行,第一次训斥了宝贝女儿,还将她禁了足。 女儿肯定要疼爱,但对于屁股底下的官职,那就是什么都不是了。 柳副官一边派人将传谣言的人打的打杀的杀,一边派人收集武冬青的罪证。 欧阳厚仪早就留意着武冬青,现在突然动手,杀的武冬青措手不及。不等武冬青反应过来,欧阳厚仪已经将所有的罪证直接送到了大总统的办公桌上。 大总统一看,大怒,立即派人将武冬青绳之以法。 就这样,显赫一时的武家就此败落。 如今是民国了,已经没有连坐制,政府只枪毙了武冬青一个,将武家全部家产充公,武家人都被从宅子里赶了出来。 至于他们去哪里落脚,谁关心啊! 武冬青到死都没有搞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尊杀神。 而武清莹在一次出门的时候,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的。 随着武家的败落,关于何云旗谣言真相也大白于众:武清莹嫉妒何家小姐的美貌,所以才派人制造谣言,想毁了何家小姐。 不够天理昭昭,真相总会来临,何云旗的名声就此恢复。 何云旗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武清莹,怎么就招人嫉妒了,她真是冤枉啊! 第148章 考虑考虑 事情似乎就如此尘埃落定了。 但都督府某个院里里的人却心有余悸。 杜鹃拍拍胸口:“幸好姨娘早就收手了,不然的话·她是第一次见到都督的雷霆之怒,都要吓死了。 董姨娘靠着靠枕上,眼光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当初决定要动手的时候,她就找好了替罪羔羊,那个人正是武清莹。只是没想到都督怒气这么大,竟然将武家一家人都搞垮了,那可是大总统的亲信啊!而且武清莹还疯了! 这次,她真的怕了。她怕最后都督查到她的头上,好在底下的人手脚还算干净,心才暂时放下了。 “你出去说我又病重了,大夫让我好好静养,就是都督来了,也别让进。”现在,她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都督,她害怕见了都督之后,就会露出马脚来。 杜鹃领命,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都督府,办事厅。 “这里边似乎还有疑点,我在审问她的时候,她一问三不知,让人吓唬她,也没吓出实话来,反而将人吓疯了。”柳副官道。 欧阳厚仪点点头:“我知道。” 柳副官大吃一惊:“都督怎么知道?” “像武清莹这种大小姐,性子嚣张跋扈,不想是有心机的。这次的事情,时机拿捏的特别准,事情发展迅速,可见是个老手,不可能是武清莹所为。” “那为什么当初我们调查的时候,都督没有提醒我们?” 欧阳厚仪说:“我也是后来想到的,正好我也缺一个扳倒武冬青的借口,这件事的事情恰恰好,没道理浪费。” “那这件事?” “继续查。” “是!” 等柳副官退了下去,欧阳厚仪扔下笔,捏了捏酸疼的额头。说起来,这件事其实他做的有些不对,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武冬青扳倒,所以只好顺势利用了这次机会。 何云旗被洗刷了污名,对欧阳厚仪非常感激。就是不说,她也知道这件事,连江千山都查不到,那杭州城里最有本事的人就是他了。 自从欧阳厚仪回来,就帮了她好多次,她都不好意思了,于是想着怎么感谢他。想来想去,何云旗最终决定做些糕点作为答谢。 做好糕点,何云旗将点心放进食盒里亲自送到都督府。 到了都督府,不得她求见,就被直接引进了府里。 这是欧阳厚仪吩咐过的。 今天何云旗是带着书墨出来的,这是书墨第一次进都督府,左看右看十分新奇。 “好好走路,别将东西给摔了。”何云旗吩咐。 书墨这才老实下来。 欧阳厚仪在何云旗进门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这个时候已经迎了出来,“何大小姐日理万机,今天怎么有功夫驾临寒舍?” 何云旗白了他一眼,“你不适合说这些客套话,还是快收起这幅样子吧。我今天是来答谢你的,这不,亲自做了些点心。”说完,举了举手中的食盒。 欧阳厚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跟我过来吧。” 还是去了欧阳厚仪的院子,书墨早就被人领下去歇着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这边武冬青被扳倒,那边就爆出是武清莹在诋毁我,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吧?” 欧阳厚仪轻声一笑:“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事情并没有这般简单,幕后似乎还有主使。” 何云旗神色一凛,“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我派人去审问了武清莹,她一问三不知,所以我猜真正的主使还没有浮出水面。不过这两天又找出了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 欧阳厚仪愧疚地看着她:“这些线索都指向了都督府。” 何云旗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是你家有人要陷害我?”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似乎就是这样,“是。” 何云旗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感情她是受了池鱼之灾,动手将桌上的点心放回食盒了,亏得她还做了这么多的点心! 欧阳厚仪哭笑不得地抓住她的手,“都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更何况,这件事也不能怨我一个人,谁让你这么美好,让人嫉妒地发狂呢。” 被他抓住了手,何云旗浑身像过了电一样,挣扎着要将欧阳厚仪的手甩开,但她的力气又怎么能比得了一个大男人。 “你放手!” “你不走我就放手。” 何云旗又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开,只好妥协:“好,我不走。” 见何云旗的手腕被他攥出了一圈红印子,欧阳厚仪愧疚地揉着她的手腕,“对不起,是我力气大了。”粗粝的指肚在细腻的皮肤上揉着,何云旗身上的电流一阵一阵的,似乎要将她电晕。 而欧阳厚仪也好不到哪里去,手掌中的肌肤细腻的不像话,他揉着揉着就有些心猿意马。 “行了,被揉了,过两天它自己就下去了。”何云旗终究是挣脱了他的手,将手腕缩进袖子里,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刚才被他揉到的地方。 “咳!”欧阳厚仪清了清嗓子说:“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已经将两个姨娘都遣散了,只有一个董姨娘,曾经为我受过伤,所以不好处置。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都安排好的。” “遣散了?你将她们送到哪里了?”刚问出口,何云旗就反悔了,这种话不应该是她能问出口的,好像是她迫不及待一样。 “我的意思是说,她们都是弱女子,出了都督府,让她们怎么生存?” 欧阳厚仪道:“我给她们都找了一个好人家,正经八百地嫁出去做正室,而且,”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而且还陪送了大量的嫁妆。” 何云旗哦了一声,就低着头不说话。 “我一共有三个姨娘,但哪一个都不是我想要的,有的是迫不得已,有的是不得不如此。不过以后这种事是不会再发生了。” 何云旗低着头不吭声,若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可心动归心动,她还没有丧失理智。 只听头顶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云旗,我知道这种事让你不舒服了,虽然你我之间早就相识,可我们中间不仅差了九岁,还错了了十几年,这十几年来,我没有在你的生活中出现过,不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才做下了让你不舒服的事情。但是,我们现在重逢了,我不能给你承诺我的过去,但我们承诺给你的未来。” 何云旗抬起头,盯着他看了良久,才开口说:“这是我的原则,以前如此,以后也是如此。你的做法让我有一点感动,我回去考虑考虑。” 欧阳厚仪瞬间迸发出喜悦的光芒,“好,你回去考虑考虑。” 何云旗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急忙说:“我只是承诺考虑考虑,可没有给你承诺什么啊,若是我在这期间有了别的人选,你可不能插手破坏。” 这世上也就她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欧阳厚仪心中叹息,这丫头的心跟石头一样,得一直捂着,稍微放松一下就得冷了,真是又累又甜蜜。 “好,只要你肯考虑。” 两人再次相对无言,沉默地吃着糕点喝着茶水。 “今天还留下来吃饭吧。” 何云旗想了想说:“我晚上还有备课,得早点回去。” “那我们早点开饭。” 何云旗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忍不住点了头。 这下子,欧阳厚仪开心了,话也多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冰冷的样子。 “对了,你还记得胡姨娘吧?” 何云旗想了想,问:“你说的是上次哪个?” 欧阳厚仪眼中全是笑意,“是,她本名叫胡梅。” 一说到这里,何云旗噗嗤笑了出来,“狐媚?” 欧阳厚仪曲指敲敲她的脑门,“是梅花的梅,她是我的表妹,过两天她出嫁,想邀请你来,你想不想来?” 何云旗道:“我时间不方便,可能来不了。” “那行,我派人跟她说你去不了。这次的事情,还是她给我通风报信的,不然我还不知道呢。” “还有这事?那我得好好感谢她,我去不了她的婚礼,那就送她一份礼物吧。” 欧阳厚仪道:“这个你自己定。” 正说着,柳副官进来禀告:“表小姐在外边,想见见何小姐。” 何云旗转头看着欧阳厚仪,欧阳厚仪皱着眉,“让她进来吧。” 不等人走进,胡雪的笑声就从门口传了过来,“可算是又见到何小姐了,何小姐安好?” 何云旗站起来笑道:“我一切都好,你呢?” 胡雪嘟着嘴看了欧阳厚仪一眼:“我一点都不好,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被表哥禁了足,哪里都去不了,什么都不能做,快闷死我了。” 何云旗尴尬地道歉:“那天的事情是我做的太过分,还望胡小姐见谅。” 胡雪抓住她的手,笑道:“该道歉的是我,你这样让我羞死了。” 欧阳厚仪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行了,都多早的事情了,谁都不要提了。” 胡雪有多年做丫鬟的经验,最会察言观色,见表哥这样,急忙换了话题:“这点心看着跟府里不一样,是何小姐带来的?” 何云旗说:“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第149章 学医 胡梅捻起一块儿糕点,动作优雅地咬了一口,满口地称赞:“何小姐手真巧,这糕点做的甜而不腻,比外边卖的都好吃。” 何云旗笑笑:“我随便做的,你喜欢吃就多吃点儿。” 胡梅也不客气,又吃了两块儿,等拿第四块的时候,欧阳厚仪咳嗽一声,她就再也不伸手了。 由于有了胡梅进来,两人之前的话题就停了下来,整个院子里都是胡梅在叽叽喳喳。 把欧阳厚仪烦的啊,真想把她扔出去。 偏偏胡梅决定跟未来的都督夫人打好关系,所以直接无视掉欧阳厚仪的不满。她这些年早就摸清了这个表哥的脾气,只要没有触及他的原则,他顶多是阴着脸,不会乱发脾气的。 这顿饭吃的也算宾主尽欢,到了何云旗离开的时候,胡梅依依不舍:“何小姐要不再多坐一会儿吧,我们去我的院子里好好聊聊。” 何云旗道:“不了,我回去还有事情。” “那我成亲那天你一定要来啊。” 欧阳厚仪道:“你别无理取闹,她事情多的很,别总烦她。” 胡梅嘟着嘴不高兴。 一顿饭的功夫,何云旗早就摸清了胡梅的性子,有些嚣张跋扈,不过脾气来的快走的快,不会记仇。再她接触的众多女子中,胡梅是最没有心机的了,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不忍让她失望,只好说:“我现在不确定那天有没有事情,若是没有事情一定到,就是我不到,贺礼一定到。” 胡梅这才复又高兴起来,“太好了,我在杭州没有什么朋友,你算是第一个,一定要来啊。”以前她还是都督小妾的时候,身边也有一些官员的妻妾巴结,但都不是真心结交,不能算做是朋友。 原本何云旗想带着书墨走回去的,但欧阳厚仪不同意,“现在天都黑了,你们两个女孩子走夜路太危险了,坐我的车回去吧。” 何云旗觉得这样做太招摇了,就拒绝了,“不用了,你要是不放心,就派两个人送我回去就是了。” 欧阳厚仪想想,这样也使得,就让柳副官将人亲自送回去。 之后的日子,两人各自忙碌,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浙江省巡查使一职空缺,多少人为了这个肥差打的头破血流,欧阳厚仪也四处筹谋,等到杭州城进入初夏的时候,这一职位就定下来了。 新上任的巡查使叫张靖江,不对,现在已经叫省长了,当年留学日本,回来后就投奔了袁大总统。袁大总统非常器重他,但之前一直将他作为幕僚,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将他外放了出来。 张靖江这个人向来低调,出了袁大总统的心腹,外边很少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等他的任命下来之后,全国上下都讨论的沸沸扬扬,纷纷猜测这人的底细。不过打听来打听去,,竟然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神秘的很。 等他上任的时候,欧阳厚仪带着杭州城的大小官员为他办了一场接风宴。自从武冬青落马之后,欧阳厚仪就暂代了巡查使一职,让那些盯着代理巡查使的人大失所望,不过他手里有病,纵然不满他一个军人插手政事,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偷偷在家里扎小人诅咒他了。 对于这种人,欧阳厚仪一概不理,趁着手里有权力的时候,将武冬青一党抓的抓贬的贬,弄下去了好多人。 谁让他的代理一职是大总统亲自决定的,你有意见跟大总统说去啊。 这次的接风宴几乎将浙江省所有有权有势的人都请了来,场面十分的浩大,那些没有接到帖子的人,千方百计地想弄到一张帖子,好在新省长跟前露露脸。可别人也不是傻子,谁愿意将自己手里的帖子拱手相让呢。这请帖就是身份的象征,多少钱也买不来。 这些事情对何家并没有什么影响,何家现在正为一件事欢喜着,这件事就是:何家大少爷何云旌留学回来了。 “你这小子,一走就是好几年,连信都不给家里写一封,不知道我们都担心你啊?”何明哲说着说着,老泪横流,越是年纪大,越想让儿女承欢在膝下。 何云旌跪在底下,愧疚地说:“让父亲担心了。” 何明哲将儿子从地上拉了起来,“快起来,回来了就好,等你姑姑再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就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了。” 何云旗也在旁边流泪,不过之前已经见过了,现在的喜悦感和激动都少了很多,她拭掉掉脸上的眼泪,上前打趣:“父亲,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快把眼泪擦擦,让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何明哲轻拍一下女儿,“臭丫头,敢打趣我了,给你哥哥的接风宴准备的怎么样了?” 何云旗笑道:“早就准备好了,我也让人去叫云泽回来了。等他回来就能开饭了。” 陶氏在一边看着他们父子情深,感觉刺眼的很。自从何云旌去了日本,她无时不刻在想着,若是何云旌在外边丢了命该多好啊,这样何家的所有财产都归了她的儿子了。可老天听不到她的祈求,让这个优秀的继子平安地回来了。 她端着僵硬地笑,接过何云旌奉上的礼物,勉强地笑笑:“回来了就好,你是不知道你父亲和弟妹这些年多想你。” 何云旌道:“我知道,多谢母亲这些年照顾父亲和弟弟妹妹,这些年母亲辛苦了。” 陶氏笑得更僵硬了,这些年她就是个富贵闲人,每天都自怨自艾,丈夫儿子一概不管,能有什么辛苦的。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何云旌看向妹妹,挑挑眉。 何云旗回他一个以后再说的眼神。 就在这个时候,何云泽如炮仗一样窜了进来,“哥哥回来了?”看到厅下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依稀还能看出年少的模样,他一脸欣喜地跑过去抱住了何云旌的脖子,“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何云旌双手一提,就将何云泽提了起来,“以前的小孩子终于长大了,哥哥都抱不动了。”以前两兄弟经常玩游戏,何云泽最喜欢被提起来转圈,这个游戏也就何云旌跟他玩儿,是兄弟两个之间独有的游戏。 “那是,这小子每天能吃三碗米饭呢,再这么吃下去,都得成小胖子了。”何云旗无情地吐槽。 何云泽冲姐姐吐了吐舌头,“我吃的多消耗的也多,哥哥你不知道,,我准备今天考国立北京大学,每天都是读书读书,再不多吃点儿,这人生也太无趣了。” 何云旌问:“你年级还小吧?” 何云泽得意地说:“我上学早,而且也聪明,在养正书塾和求是学堂,都是提前一年结业,所以就比别人早两年喽。” 何云旌好笑地摸摸弟弟的头,“可不能骄傲啊。” 何云旗道:“哥哥放心,我时时刻刻敲打着他呢,要是什么时候尾巴翘起来了,就一剪子剪过去,看他还骄傲不。” 何云泽立马就告状:“哥哥,你可要给我撑腰啊,这些年姐姐老是拿身份压我,我过得可凄惨了。” 何云旗气笑了,“你个白眼狼,看我怎么收拾你!” 姐弟两个围在何云旌的身边打闹,何云旌好笑:“都是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似的,快快住手,不然一会儿都给我在外边罚站去。” 何明哲看着三个孩子老怀安慰,三个孩子不是一母同胞,但感情比一个母亲生的还要好,这种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 “好了好了,快别闹了,再闹菜就要凉了。” “对对对,快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何云泽连连赞同,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正是吃多少都不够的年纪。 一家人除了陶氏都很开心,吃完了接风宴,三人就去了何云旌原来的院子里聊天。 陶氏很想将儿子拉倒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关心关心儿子,但何云泽只说了一句:“我好着呢,母亲不用担心。”然后就跟在何云旌兄妹身后跑了。 陶氏心中气哭,觉得她这个儿子又聪明又笨,就算跟他们兄妹关系好,他们也不会多给一分钱的家产啊。 她的心思,何明哲身为枕边人早就看出来了,何云旗兄妹也不是傻子,何云泽以前年级小,后来大了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些,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又不能将她如何,只好在母亲有这个念头的时候,赶紧给打压下去。 这边,何云旗问:“哥哥,你回来了想做什么?” 何云旌在日本学的是医学,而且是操手术刀的外科医生,“自从我到了日本之后,才发现咱们国家跟发达国家的差距太大了,在中国,很多人生了病都是喝一些苦涩的草药,所得罪不说,药效根本比不上西药,所以我在上了两年预科之后,就报考了东京大学,进了医学部。这次回来,我就想着,能为家乡的老百姓们做些事情,也算报答了同胞。“ “那哥哥是想进圣玛丽医院?”这是杭州城唯一的一家西医医院。 何云旌摇摇头:“不,我想自己开一家诊所。” 何云旗想到了哥哥做的事情,大概明白了几分。 第150章 诊所 “之前母亲和祖父留下来的产业,这些年都是我在打理,也赚了一些,正好拿出来给哥哥用。” 何云旌问:“有多少?” 何云旗报了一个数目。 兄弟两个都惊呆了,何云泽立即换上一个谄媚的表情,“姐姐,我前两天寻到一个孤本,价钱可贵了,姐姐有这么多钱,给我买了呗。” 何云旗推开他的胳膊,笑道:“你刚不还说我欺负你吗,怎么现在有脸跟我要东西?” 何云泽把脸一抹,“为了孤本,我可以不要脸。”他以前也知道姐姐是有身家的,只是不知道姐姐这么有钱。 何云旗好笑:“你这变脸变的真够快的。这里边也有你一份,你要是现在花了,以后可就少了。” 当初何老爷子留下来的珍宝书画已经分了,剩下的产业何明哲直接交给了何云旗经营。何云旗不辱使命,将手中的产业都经营的有声有色的,也正因为这样,才让陶氏嫉妒地眼睛都红了。 可她却不知道,何云旗为了这些产业能盈利,可谓是心力交瘁。世人只看到别人的风光,却看不到风光背后的辛苦。 何云旌现在的确缺钱,所以只稍微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现在对城里不熟悉,找地方和采买的事情还要麻烦妹妹。” 这些事情何云旗早就做熟的,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行,哥哥告诉我需要什么样的地方,我这就派人找去,” 何云旌于是就说了几点要求,何云旗想了想说:“我想起一个地方,倒是特别符合哥哥的要求。” “什么地方?” “就在惠绣坊不远处,那里原来是个药铺,不过听说掌柜的家里似乎出了事情,现在正着急出手呢。铺子虽然是中药铺子,但经营了好多年,买的药物美价廉,老百姓都愿意去那里买药。” 何云旌道:“那最好了,妹妹帮我去办吧,我再列一个单子,妹妹帮我将东西都采买齐全吧。” 何云旗笑道:“哥哥用我倒是顺手,我给哥哥干活了,哥哥打算给我什么报酬?” 何云旌也笑:“你想要什么,只要哥哥有,都给你。” 兄妹两个说说笑笑就将事情定了下来,何云泽在一旁听的无聊,见他们说完了,急忙凑过来,“姐姐,我的孤本什么时候买?” 何云旗斜睨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给你买了?” 何云泽垂头丧气地说:“以前哥哥没回来的时候,姐姐对我是有求必应,现在哥哥回来了,我就失宠了,唉!” 说的何云旌兄妹都笑了起来,何云旗道:“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备考,若是你考上了国立北京大学,我立马给你买。” 何云泽惊喜地抬头:“真的?我现在就去学习!” 何云旌说:“那就快去吧。” 距考试也不剩几天了,虽然何云泽自信满满,但还是谨慎地去学习了。 等何云泽走了,何云旗将伺候的人都感触院子,问:“现在可以跟我说,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了吧?” 何云旌早就知道妹妹会盘问,将能说的在心中过了一边,方将能说的都说了。 一开始他到了日本,的确想通过学医来拯救同胞,可就在他留学的这几年,中国政权更迭,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到处都在打仗,人民颠沛流离,民不聊生。他这才醒悟过来,要想解救同胞出水火,建立一个真正民主的国家才是出路。就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了张习宇,由张习宇推荐加入了中华革命党。在日本经过特训之后,才被派回来执行任务。 何云旗听到这些,就打断了他,“我明白了,哥哥不用再说了。”再说就有泄密之嫌。 何云旌说:“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可能将全家都带入万劫不复之地,但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我理解哥哥,哥哥做的对。而且,我看着袁大总统这些年做的这些事情并不得人心,现在虽然没有爆出来,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赞同他的做法。” 听到妹妹的这番话,何云旌突然间就想起了欧阳厚仪。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作为旁观者的妹妹,看得最清楚。 “你说的不错,全国上下都对袁世凯怨声载道,若是政权能回到孙先生手中就好了。” 何云旗对这些事不置可否,“要我说,孙先生最大的短处就是手中没有一兵一卒,看看之前的几次革命,都是吃亏在这个上边。” 何云旌更震惊了,这的确是他们的软肋。很多革命人只能借助军阀的力量,但无论是哪个军阀都有私心,有的包装的大忠大义,有的在事成之后翻脸不认人,他们也无可奈何。 他们穷啊,穷的养不起这么多的军队,很多时候连活动经费都是革命党人自己掏腰包。 这次找上欧阳厚仪也是不得已,无论欧阳厚仪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他抛出鱼饵,他们就得咬杆,没得选择。 “妹妹说的有道理,人人都想做皇帝做总统,能有几个像孙先生一样心怀天下。” 一时间,兄妹两个都沉默了。人人都有私心,谁也不会将手中的军队拱手相让,所以,现在注定是军阀割据的局面。 “好了,哥哥应该累了,快去歇个午觉吧。” 何云旌是中午时分突然间回来的,这时候也累了,闻言点点头:“妹妹也回去歇歇吧,等过两天跟我去见个人。” “什么人?” 何云旌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见兄长说的神秘,何云旗也不再问了,出去之后,就直接去了惠绣坊,将买下铺子的事情交给了韩娘子。 韩娘子在这一带人缘很好,大家都愿意跟她打交道,那家掌柜本来还担心自己经营多年的铺子被改作别的用途,听说是何家大少爷要开一家西医诊所,也算没有改了用途,而且何家也没有像别人那样压价,还是按照市价出价,于是掌柜的也不矫情,很快就跟何云旗办了手续。而且还将铺子里很多能用的东西都留了下来,“何校长厚道,我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这些座椅板凳都是上好的,若是何校长能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劈了当柴火烧也使得。” 何云旗道:“辛掌柜客气了,这些东西正是我们需要的,倒省了我们一笔开销。” 辛掌柜心中暗叹,这何家人就是厚道,说起来这事算是他占了便宜,但听听人家说的话,让人心中特别的舒坦。 “大恩不言谢,若以后何校长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去这个地址找我,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在所不辞。” 何云旗接过辛掌柜递过来的纸条,郑重其事地将纸条收起来,“那就多谢辛掌柜了。” 等送走辛掌柜,何云旗在药铺里转了一圈,对韩娘子说:“你派人先将这里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等我拿了图纸过来,再重新修整一番,其他的要求等哥哥来了再说。” 这两天不知道何云旌在忙什么,一整天都不着家,何云旗想跟他说诊所的事情,都抓不到人。 这天,何云旗在门口堵人堵了好久,才终于将人堵到了,“哥哥!我是在给你干活啊,你怎么一点儿都不上心!” 何云旌摸摸她的头发,笑道:“妹妹做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何云旗道:“铺子买下来了,我让人正收拾着呢,至于装修成什么样子,还得哥哥你拿主意。” 何云旌有些疲惫,闻言说:“那好,明天我就跟你一块儿去看看。” “哥哥不是要去带我见人?” “没事,在诊所一块儿见吧。” 等到了第二天,何云旗见到人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哥哥说的人就是你啊。” 张习宇穿着一袭长袍,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端的风流倜傥,“正是在下。” 何云旌说:“别在街上站着,进去再说吧。” 进了药铺,张习宇道:“这里真不错,何妹妹这事办的漂亮。” 何云旌瞪了他一眼:“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乱攀亲戚。” 张习宇道:“那我不叫妹妹叫什么,叫云旗?” “叫何校长。” 张习宇道:“我又不是她的学生。” 两人斗嘴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叫“何妹妹”。 张习宇笑嘻嘻地说:“何妹妹,我做你哥哥可是赚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难道你不是哥哥的同学?” 张习宇得意地说:“这只是我跟你哥哥的关系,我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你知道新上任的张省长吧?” 何云旗点点头:“知道啊,难道你是省长的公子?” 张习宇道:“那倒不是,张省长是我的大伯。” “哦。”何云旗转头跟兄长商量装修的事情。 张习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是省长的侄子啊。” 何云旗奇怪地问:“我也没有怀疑你的身份啊,你惊讶什么?” 张习宇说:“难道你的反应不应该是赶紧抱紧我这个大腿吗?何云旗平淡地说:“我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靠自己,而不是抱大腿。” “哈哈哈!”何云旌忍不住大笑:“让你再嘚瑟,这次吃瘪了吧?你的大腿也不是那么受欢迎嘛。” 第151章 剖白 张习宇被兄妹两个气得够呛,“你们两个真是不识货,多少人想抱我大腿我都不给他抱呢,真是暴殄天物啊!” 何云旗笑道:“暴殄天物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何云旌道:“他自小在日本长大,汉语说的少,能说出一个成语就已经不错了。” 三个人在药铺转了一圈,装修的事情就基本定了下来。这个药铺算是个三进的小院子,第一进是药铺,以后当做门诊,第二进作为病房,第三进做库存和何云旌的卧房。 “何妹妹,卧房也给我留一间啊,晚上值班的时候有个地方能歇一歇。” 何云旗问:“难道你要在这里做医生?” 张习宇道:“是啊,我跟你哥哥是同学,自然也是学医的,我正发愁没有工作呢,你哥哥就开了诊所,这不,我就厚着脸皮求一份工作。” 对此,何云旗表示深表怀疑,“医生不都是稳重的性子吗,你这种跳脱的性子,真的能胜任?” 张习宇似乎被羞辱了,差点蹦起来剖白自己,“我好歹也是东京大学的高材生,你可以侮辱我的人,但不能侮辱我的能力!” 何云旌为好友说话:“他虽然性子跳脱,但专业学的还是不错的,你放心。” 见兄长都这么说了,何云旗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不该怀疑你的。” 张习宇哼了一声,用鼻孔看她。不过,没过多久,他就破功了,围着何云旗要东要西的,一会儿要一张拔步床,一会儿又要古董摆件的。 何云旗满脸黑线,“拔步床是姑娘们用的,你一个大男人要什么把步床啊。而且,你们这是开诊所,又不是古董铺子,你放个古董摆件,就不怕别人顺手牵羊?” 何云旌对妹妹说,“你别理他,他要什么一概不给。” 张习宇不高兴了,“虽然你是所长,我给你打工,可你也不能这么苛待我吧。” “苛待你又如何,不高兴你别来啊。” 张习宇急忙换了一副面孔,“那什么,何妹妹给什么我就要什么,我没有什么特殊需求的。” 何云旗的工作就是将这里按照何云旌的意思装修好,至于其报备、采买药品的渠道就由张习宇去办,谁让他有个当省长的大伯呢。 “习宇啊,你们的诊所办的怎么样了?”张靖江这天看见侄子,就随口问了一句。 “我们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等下个月就能开张。” 张靖江点点头,“那你们行事要小心点儿,别让人发现了什么。” 张习宇道:“这点儿小事您老人家就别管了,我们自己能搞定的。” 张靖江哼了一声,“要是云旌,我肯定放心,你,我就不相信了。咱们做的事情危险重重,若是一个不仔细,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再不改改你毛毛躁躁的性子,小心我收拾你!” 张习宇讪讪地摸摸鼻子,“我不就是那次情敌大意了,云旌都骂我多少回了,您还骂我。” “骂得好,要不是因为有云旌,我现在都得给你收尸了。要不你就按照我的安排进公署待着,有我罩着,没人敢欺负你。” 张习宇道:“那多没意思啊,天天跟人勾心斗角的,想想就腻歪的慌。” “那你就好好听云旌的话,再坏了事,你就给我回日本去。” 张习宇自小就在日本长大,这还是第一次回中国,一回来就发现,哪里都没有祖国好,怎么会愿意再回到那个弹丸之地? “好好好,我一定听他的话行了吧?大伯一定很忙,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说完,兔子一样的窜了出去。 张靖江失笑摇头,他这个侄子是他二弟唯一的孩子,自小就失去了父母,他这个伯父又不能时时刻刻的照顾着他,好在这个孩子没有长歪,就是跳脱了一点儿。 新官上任三把火,张靖江自从上任一来,忙得焦头烂额的,跟着武冬青倒台的还有一帮人,他们空缺出来的官职要安插上自己的人,所以这段时间跟人斗智斗勇,心力交瘁的很。 由于这件事情,张靖江才彻底相信了欧阳厚仪,若他是假意投诚,是不会空出这么多重要的官职给他的。两人交接的过程也非常的愉快,让张靖江不得不为感慨,若是这样的人才早就投奔了孙先生,现在还有他袁世凯什么事啊。 至于诬陷造谣何云旗一事,情报官终于查了个水落石出。 柳副官看着情报官呈上来的资料,神情严肃地将资料呈给了欧阳厚仪。 欧阳厚仪随意一番,脸色也严肃了起来,“真的是她?” 柳副官点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她,想来这次是错不了了。” 欧阳厚仪看着纸上写着的“董明月”三个字,晃了晃神,他真没有想到,在他的后宅之内,还有如此一位心思深沉之人,称之为阴谋家都不为过。若不是他有一只情报队伍,又怎么能查到是她在后边捣鬼? 看看这招祸水东引,玩的真是漂亮啊。 最让他心惊的是,他一直以为,她不过是个小姨娘,谁能想到她还能如此收买人心,竟然让他手下的人甘心为她做事,这种能耐能有几个女子能做到? 他真是小看了她。要不是有个手下突然间要退伍,还买了房子买了地,他们还真查不到什么破绽。 “都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欧阳厚仪道:“顺藤摸瓜,将她的势力都找出来,一一剪掉。” “那都督想怎么处置董姨娘?”这才是最关键的吧。 欧阳厚仪想了想,说:”毕竟她的确为我挡过子弹,等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还按照其他两个的方式处置,她应该也说不出什么来。” 没过两天,柳副官就回来复命了。 欧阳厚仪立即就拿着证据去找董姨娘了。 董姨娘这些天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装病,而且她也怕会被欧阳厚仪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切断了所有跟外界的联系,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经营多年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了。 听到丫鬟来回禀都督来了,心中还揪了一下,不过她立即就平静下来了,让杜鹃给她随意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 “都督来了,事情都忙完了?”董姨娘微笑着亲自给欧阳厚仪奉了一杯茶。 欧阳厚仪并不接,而是将自己查到的情况递过去,“你大概也猜到了我这次来的目的。” 董姨娘笑着说:“都督能有什么目的,奴婢听不懂?” “你看看这上边写的吧。” 董姨娘忍着心中的惶恐,笑着拿起证据,越往下看越心惊,上边写的跟她做的分毫不差。 “这,这,都督要相信我啊,我一个后宅女子,怎么有这个本事?”董姨娘辩解着。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你有这个本事,但看了这些东西,我才发现,这些年我真是埋没了你。” 虽然被夸了,但董姨娘根本笑不出来,“一定是有人在诬陷奴婢,都督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欧阳厚仪任由她唱念做打,一言不发。 董姨娘哭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一副冷硬的性子,心都凉了,看来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她跪在欧阳厚仪跟前,剖白自己:“奴婢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都督好啊,那个何小姐不守妇道,天天往外边跑,谁知道有多少男人跟他有瓜葛,这种不清白的女子怎么配得上都督?” 欧阳厚仪道:“配不配的上,是我说了算,而不是你。” 董姨娘继续道:“虽然这事是我造谣了,难保她私底下真的没跟人有私情,我这是真心为了都督好啊。” 柳副官在旁边看着,心说,你这是为了自己好啊,真有脸说是为了都督好,真要是为了都督好,难道不是都督娶了谁,她都欢欢喜喜地接受吗? 一走神的功夫,董姨娘已经开始“忆苦思甜”了,从当初在北平的时候过得如何如何艰难,又说到为了都督连命都可以不要,“我心中只有都督一个人,都督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上,饶了我这一回吧。都督想娶谁,我再不说一句话。” “我娶亲本来就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是什么身份也该置喙?” 正哭泣的董姨娘一愣,被他无情的话惊到了,自她来伺候他以来,他从来就没有说过如此无情的话。 “都督· 欧阳厚仪看了她一眼,说:“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之后我们的恩怨两消,我还是会按照肖姨娘和胡姨娘的规格给你嫁妆,你好自为之。” 等欧阳厚仪还没有走出院门,房间里就乱作一团:董姨娘又晕过去了。 这次倒是真的病倒了,气急攻心。 柳副官往后看了一眼,问:“都督不回去看一眼?” 欧阳厚仪淡淡地说:“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恩怨两消。” 柳副官暗叹了一口气,这又是何苦。 只是,这个董姨娘比肖姨娘和胡姨娘加起来都要棘手的多,先是病重将都督府弄的鸡犬不宁的,等她病好了,柳副官一提,她就晕倒,气得他肺都要炸了。 可就算肺炸了又如何,总不能将一个病怏怏的女子就这么撵出去吧? 第152章 女秘书vs女秘书 董姨娘就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死活都不出去,因为她知道,一旦她出了都督府,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真相大白之后,欧阳厚仪特地跟何云旗将真相跟她说了。 何云旗没想到,还没有嫁给他,就先体验了一把宅斗,而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这种情况,真的适合她吗? 男人的誓言真的能相信吗?她有些不确定。 而欧阳厚仪却不容她退缩,“之前你已经答应我要好好考虑的,那就要认真对待,不能看到一点不顺心的地方就退缩。再说,这是最后一件事了,等解决完了这件事,我保证肯定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何云旗有些疲惫,闻言淡淡地说:“等你彻底解决了再说吧,我最近特别忙,没工夫考虑这些。” 欧阳厚仪知道她最近在帮着何云旌弄诊所的事情,于是就不强留她,“你哥哥的诊所什么时候开张?” 何云旗道:“最早应该是在中秋节之前吧,还有好多手续要办呢。”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快说。” 何云旗笑道:“这个真不用,我哥哥的同学就是省长的侄子,有什么事情我们都拜托给他办。” 提到张习宇,欧阳厚仪心中就有些不舒服,上次接何云旌出城,他就知道了何云旗自残是为了这个张习宇,虽然知道她是看在自己兄长的面子上,还毕竟是为了其他的男人,只是这个张习宇不仅是革命党人,还是张靖江的侄子,他想动他也动不了,真是憋屈的很。 “等开张的时候,记得给我下帖子。” “别,”何云旗急忙拒绝,“有一个省长的侄子就已经很招摇了。” 欧阳厚仪也不请求,“那好,等那天我匿名送份贺礼过去。” 何云旗见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就准备回去。 “我有事情要出去一段时间,正好你最近在放假,要不要跟我出去玩儿两天?” “去哪里?” “嘉兴。” 何云旗虽然经常出门,但出杭州城的机会并不多,闻言有些心动,不过跟着他就算了。 “不了,你去做正事,而且,也不方便。” 至于为什么不方便,谁也知道。 欧阳厚仪不过是舍不得离开她太久,所以才有这个提议,听她拒绝了也在情理之中,也不多强求,怕她再遇到什么情况,就给她一块玉佩,“这是我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就拿着这块玉佩去都督府,自有人给你解决困难。” “我不要。”何云旗并不接。 欧阳厚仪抓过她的手,将玉佩放进她的手心里,“拿着吧,我这一走不知道要多少天,你不拿着我不放心。”当初已经向何云旌承诺了,一定要护她周全,他不能食言。 见他如此说,何云旗只好接下了。 欧阳厚仪这一走,也不知道要走多少天,顿时不舍得放开掌中的温软,“真不跟我去?你可以玩儿几天,等开学了我就派人将你送回来。” 何云旗被他看得双颊绯红,使劲挣脱开他的手,“不了,我不去。” 欧阳厚仪失望至极,依依不舍地将佳人送了回去。 等欧阳厚仪走了之后,何云旗摸摸心口的位置,感觉那个地方空落落的。 不过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两天,她就忙得晕头转向了。 为了节省开支,很多事情都是他们亲自动手,还有一些比如打桌子柜子之类的事情,也要何云旗去找人打,着实忙得很。 不仅如此,诊所只有医生也是不成的,还得招收几个护士。相对于上海南京这样的大城市,杭州还是稍微落后一些的,他们需要的护士少之又少,找遍整个杭州城,才找出几个来,为此,何云旌还去了一趟南京,但并没有什么收获。这个年代的人大都故土难离,就算是给再多的报酬,也很少有人愿意离开家乡。 不过这是对外的说话,等人都走光了,张习宇收起嬉皮笑脸,“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何云旌摇头:“陈大姐并不打算跟我来杭州。” 张习宇叹道:“她这又是何必?留在那里,日日看着别人恩爱,她心中该有多难受。”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她说她已经放下了,现在留下来,是为了革命事业。” 这种话谁也骗不了,若是为了革命事业,在哪里不行,非得在南京?不过是放不下那个人罢了。 他们说的陈大姐,名叫陈秀芬,当年在广州的时候认识了革命党的第二把手洪桥,并跟随洪桥辗转广州、香港、日本等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秘密为他们运送物资,传递消息,大家都亲切地称她为大姐。 陈秀芬以秘书的身份一直守在洪桥的身边,大家都已经将她当做洪夫人看待,只是洪桥家中还有一位妻子,所以只能委屈了她。 洪桥不止一次在众人面前夸赞陈大姐,甚至称她为贤内助。一陪伴就是十几年。 去年,陈大姐病重,洪桥将她送到日本修养。陈大姐走之前还担心没有人照顾她,于是为她选了一个侍从,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可她万万没想到,等她再从日本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秘书,这个女秘书家境优渥,还曾经留过洋,英文说的尤其流利,在事业上给洪桥很大的帮助。 最重要的是,女秘书的父亲愿意拿出全部家业支持革命事业。只要求女儿可以留在洪桥身边。 女秘书眼中的钦慕,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 陈秀芬原以为不过是小姑娘的单纯的心思,也不当成一回事。可她万万没想到,有一次她出任务回来,想早点见到洪桥,一进门就看到两人亲昵地互喂水果,她这才意识到,他们只见的这段感情彻底完了。 当时的场面特别尴尬,那两个人局促不安地跟她解释,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跟她解释什么呢,她又不是他的妻子,说起来跟那个年轻的女秘书一样。 她退出就是了。 有兄弟为她愤愤不平,她也一笑置之。有什么可愤愤不平的呢,两人只见没有了爱,多说无益。 而她也不愿意离开,她也没做错什么,只不过是又回到原来的秘书职位上而且。 不对,现在连秘书都不是了。 何云旌就是受了别人之托,这才去了一趟南京。 两人叹息了一回,就各自回家了。 只是没想到,过了几天,陈秀芬亲自找上门来了。 张习宇欣喜不已,“陈大姐,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陈秀芬将行李箱递给他,“我想了很久,还是离开的好,不然对于三个人来说,都是折磨。我之前也学过一些简单的护理,能不能在你们这里谋一个职位,也好养活自己。” 张习宇笑道:“我们正为这事发愁呢,若是你能帮我们,我们也能轻省很多。” “云旌呢?” 张习宇边引她进来边说:“云旌跟他妹妹出去办事了,估摸着快回来了,你先歇一歇喝口水,等他们回来我们一块儿去吃饭。这里的菜可好吃了,比日本的什么寿司生鱼片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陈秀芬坐下来,环视了一圈这里,问:“上次我听云旌提了一下他的妹妹,那时候我心里有事没仔细听,她怎么会跟你们一起?” 说起何云旗,张习宇就兴奋了,噼里啪啦将这些天的事情都说了一边。 “这么说来,这个叫云旗的姑娘是个奇女子了。” “可不是,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日本,温婉的女人我见多了,这种看着温婉实则彪悍的女子,我还是头一次见。” 陈秀芬笑道:“那我肯定要结交一番了。” 正说着,何家兄妹就回来了。 一见到陈秀芬,何云旌也很高兴,“大姐,你来了!怎么没跟我们写封信,我们好去接你啊。” 陈秀芬笑着说:“我也是突然决定要来的,正好有朋友也要过来,就搭了他的顺风车。以后就要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能来我们很高兴。” 党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经受过陈大姐的照顾,现在能帮上大姐。他们觉得非常的荣幸。 “对了,看我高兴坏了,跟大姐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妹妹,叫何云旗。” 陈秀芬早就看到何云旌身后的女子了,果然如张习宇说的那样,看起来温婉恬静。 何云旌拉着妹妹说:“这个是陈大姐。” 何云旗笑着打招呼:“陈大姐。” 陈秀芬抓住何云旗的手,笑道:“之前就听云旌夸过他的妹妹如何如何好,当时我们都觉得他在吹牛,现在见了真人,才知道他并没有撒谎。” 何云旗满脸黑线,她这个妹控哥哥到底跟多少人夸过她啊,脸皮真厚。 何云旗笑着说:“陈大姐过奖了,大姐刚到还没有吃饭吧,要不我们边吃边聊?” 张习宇摸摸已经瘪了肚子说:“我早就饿了,快走快走。” 这一带何云旗最熟悉,带着他们去了附近一家比较干净的酒楼要了一个包厢。 张习宇拿过菜单,毫不客气地点了一桌子菜,“陈大姐,这些都是这里的招牌菜,可好吃了。” 第153章 开张 何云旗笑道:“这里的老板跟大厨都是地道的杭州人,所以做的饭菜最为地道,陈大姐快尝尝。” 陈秀芬夹了一筷子干丝放进嘴里嚼了嚼,不住地赞美:“果然名不虚传,很好吃。” 何云旌道:“陈大姐喜欢就好,等安顿下来了,我让云旗带你四处转转,去西湖看看,再尝尝我们最出名的西湖醋鱼和龙井虾仁。” 陈秀芬放下筷子说:“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我们先帮你们把诊所开起来吧。” “诊所的事情我们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正好,趁着云旗还没有开学,你们好好玩儿几天。” 陈秀芬问:“我刚听小宇说了,云旗小小年纪就创办了振华女校,这种魄力和能力,我都非常的佩服,等开学了我能去看看吗?” 何云旗不好意思地说:“陈大姐谬赞了,您要想去看看,随时可以。” 何云旌插嘴道:“大姐,我们诊所现在还没有弄好,住不了人,所以我想让你先跟云旗住在她们学校里,等诊所开张了再搬回来。” “这样不好吧,要是不方便,我住客栈也是可以的。” 何云旗忙道:“怎么能让陈大姐住宾馆,反正我那里都是现成的,现在除了看门的孟叔和张叔,都是女子,没什么可忌讳的。” 陈秀芬想了想,以后可以还要依靠他们,也用不着这么客气,于是就应了下来。 等用完了午饭,何云旗就带着陈秀芬回了振华女校。 因为快开学了,很多校工都回来了,学校里并不冷清,一日三餐也能正常供应。 何云旗将床单被罩换了一套新的,又帮忙将陈秀芬的行礼摆好,衣服都挂到衣柜里去。 “陈大姐先在这里住下,每天的饭菜是定时供应的,一会儿我跟食堂打个招呼,您直接过去就行。要是晚上出去,就叫上张叔或者孟叔陪着。” 陈秀芬坐在床上,环视了一圈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笑道:“你平时也经常住在这里?” 何云旗道:“以前父亲和哥哥没回来的时候,我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一些,现在他们都回来了,我就在家住的时间长一些。平常若是学校有事,也会住下来。” 见何云旗帮她都收拾好了,陈秀芬道:“带我出去转转吧。” 于是两个人就在学校里转了转,遇到校工上来打招呼,何云旗就将陈秀芬介绍给那人。 看到后边操场上种的一排排果树,陈秀芬笑了,“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桃李满天下。” 何云旗笑道:“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着既然都要种树,何不种些有用的果树,也能给孩子们填写水果吃。” 陈秀芬叹道:“我们这些人,整日里什么国家大义,倒不如你做的这些事情实在。” “我只是小打小闹,跟你们是比不了的。” 陈秀芬抓住何云旗的手说:“你小小年纪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已经比我们强了好多,我们,嗨!” 何云旗默默无言。 良久,陈秀芬笑了一声:“看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们兄妹都是好人,肯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她的父母早就过世了,前些年她也怀过孕,但因为身处的环境太过危险,他们整日里如惊弓之鸟一般,孩子都没有保住。 原以为,他是她的亲人,是她的战友,到如今她才发现,这一切都如一场梦一般。如今梦醒了,她却无所适从了。 好在现在身边有何云旗这个小姑娘,她的开朗乐观,让她燃起了新的希望。 日子还要继续呢,何必伤春悲秋呢。 何云旗见她面露疲惫,就说:“你今天累坏了吧,要不先去睡一觉,等睡醒了,我带你去看晚上的西湖。” 陈秀芬笑笑:“好啊。” 送陈秀芬回到她的办公室,何云旗将自己办公的东西都挪到了大办公室里去,“我就在那边大办公室办些事情,你要有什么事,就过去找我。” 陈秀芬点点头,“好啊,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自从那天撞见了那一幕之后,陈秀芬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谁知道一沾上何云旗的枕头,她瞬间就睡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之后,太阳已经西斜了,穿上鞋走出去,见学校里安安静静的,偶尔走过一个人,都礼貌地跟她打招呼,陈秀芬觉得,自己这次的决定大概是对了。 正好,何云旗手中的工作办完了,见陈秀芬醒了,笑道:“大姐醒了?咱们去西湖吧,这个时候正好能看到雷峰夕照。” 陈秀芬笑道:“好啊。” 两人坐着马车,高高兴兴地去了西湖。 何云旗先带着陈秀芬去了秋瑾墓,两人祭奠了一番,才去看了别的景色。 陈秀芬见何云旗的神色有些悲伤,便问:“你跟秋瑾女侠认识?” 何云旗就将与秋瑾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她说:“若是秋姐姐现在还活着就好了,让她也看看她的战友们拼掉生命换来的河山。” 秋瑾的目标,也是他们这些革命党人的最终目标。陈秀芬道:“你不用伤感,对于秋瑾女侠来说,她死得其所。” 两人一时间都有些伤感,虽然他们死得其所,但没有看到民国的建立,到底是遗憾的吧。 “看我都说了什么,我们还是去赏赏景色吧。” 两人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了西湖茶庄。 陈秀芬说:“怪不得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江南的景色果然好。” 何云旗笑道:“我有两个好友,天天看西湖早就看腻了,可出去走了一圈发现,哪里的景色都不如西湖的景色。对于我来说,西湖的景色百看不厌,我每一次来,都会有不同的感悟。” 等人送上来了饭菜,何云旗招呼道:“大姐早就饿了吧,快尝尝这些菜合不合胃口?” 两人吃完饭,就在西湖边上转了一圈。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西湖上依旧是游客如织,热闹非凡。 “我有大概二十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惬意了。”陈秀芬感慨。 何云旗道:“以后的日子会天天如此惬意的。” 陈秀芬叹息一声:“但愿吧。”但愿离开了那里之后,可以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陈秀芬接替了何云旗的工作,为他们忙前忙后的筹备,回到住处之后,倒头就睡,根本没有功夫想其他的事情。 在振华女校刚开学没多久,何云旌的诊所也开张了。 何云旗这个学期不再任课,所以时间比以前自由的很,这一天早早就过来帮忙。不仅她来帮忙,韩娘子也派了几个人过来帮忙。 一大早就有好多人前来祝贺,张习宇和何云旌站在门口笑得脸都要僵了。 趁着空挡,何云旌用胳膊怼了一下张习宇,埋怨道:“不是跟你说了,别四处招摇,你怎么就不听呢。” 张习宇捂着被撞得地方,委屈地说:“你真冤枉我了,除了我大伯,我都没跟别人说啊,谁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何云旌叹道:“肯定是这么人想巴结你大伯,才打听到的,算了算了,人都来了又不能撵出去。这都是你招来的,你自己应付。”说完就要走。 张习宇一把抓住他,嘿嘿直笑:“谁说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说不定人家是冲着你来呢。” 何云旌奇道:“怎么就冲着我来了?” 张习宇冲着何云旗的方向努努嘴,“你有这么漂亮的妹妹,全杭州城谁不知道?你妹妹平时不是在家就是在学校,这群狼没有机会,今天这不是就有个绝好的机会?” 何云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有一个男人正围着他妹妹问东问西,这下怒火都要烧了房顶了,甩开张习宇的手,蹭蹭蹭走到妹妹面前。 吓了何云旗一跳,“哥哥,怎么了?” 何云旌压抑着怒气,冲着宾客点点头,然后跟妹妹说:“我找你有事,我们去后边说。” 何云旗被拉倒后边,何云旌对她说:“你今天就在后边帮忙吧,外边的是事情我让陈大姐帮忙。” 何云旗不明所以,不过也不问为什么,耸耸肩去了后边。 张习宇早就被逗得哈哈大笑,来往的人不知道他犯什么病,都以看疯子的眼光看着他。 到了正午,何云旌和张习宇亲自点了一串鞭炮,他们的诊所就正式开张了。 他们是开诊所的,而且一开始并没有打算遍请宾客,所以并没有准备酒席,那些不速之客也识相地在开张之后走了。 收拾完,都已经是午后了,何云旗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他们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原本打算等开张之后就去吃饭的。 张习宇正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哀嚎:“饿死我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啊。” 何云旌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还好意思喊饿,还不都是你招惹来的人!” 张习宇缩缩脚,一副小媳妇的样子,“这怎么能怨我嘛!” 正说着,从外边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手里拎着一个大食盒。 何云旗问:“郭玲,你怎么来了?” 郭玲笑道:“我看你们一直在忙,都顾不上吃饭,就去厨房随意下了几碗面条,你们先垫补着。” 第154章 昨日种种 正趴在桌上哀嚎的张习宇一听,蹭地跳了起来,“太好了,总算有的吃了!”输说完,就伸手去姐郭玲手中的食盒。 何云旗急忙感谢:“多谢你还想着我们。” 郭玲急忙拦住张习宇的手,“张医生,这里边是个罐子,小心烫到了。” 闻言,张习宇收回手,笑嘻嘻地说:“那你来。” 何云旗送了他一个白眼,“人家都给你送饭来了,难道还让人家伺候你这个大少爷?” 张习宇无辜地说:“是她不让我动手的。” 何云旗不理会他无辜地表情,转身回了后院拿了几套干净的碗筷,跟郭玲一块儿给大家一人盛了一碗细面。 张习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这是鸡汤面,真香!”等人都坐了下来,“我要开动了。” 何云旗好奇地问:“日本人吃饭都这么客套吗?” 何云旌说:“这是日本人的一种礼节,别看日本人在海上很凶悍,但日本的普通平民还是人很不错的。” 何云旗耸耸肩,“他们不觉得这样很麻烦吗?” 何云旌道:“日本自诩是礼仪之邦,这些表面功夫做的很周到。” 陈秀芬笑道:“我倒是觉得日本人的这种礼节是融在骨子里的,不知装的。” “虽然他们表面工作做的好,但我还是隐隐约约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傲慢,这是他们最为一个强国面对弱国人民时,不自觉地流露出的态度。”这是这种态度,才坚定了他的信念。 何云旗叹了一口气,“弱国无尊严,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见他们兄妹越说越远,张习宇急忙说:“你俩吃碗面就能吃出这么多感慨来,要是不饿,不如将面给我吃了?” 何云旌将面碗往自己跟前挪了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就是不饿也不给你吃。” 一直站在一边的郭玲,掩着口偷笑,这些人说话真有意思,而且他们讨论的话题跟她平时接触到的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真是又新奇又有趣。 跟着一罐鸡汤面一块儿来的,还有几个饼子和一些小菜,郭玲歉意地说:“没想到你们连饭都没得吃,这才匆匆忙忙准备了这些,比较简单,你们凑合着垫垫肚子。” 何云旌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放下碗致谢:“你客气了,很好吃,我们有的吃就不错了,怎么还会嫌弃呢。” 郭玲听他如此说,心中激动了一下,面上却落落大方地说:“何医生客气了,不过随手的事情。”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都别客气了,这一顿饭下来,就听见你们互相客套了,要客套你俩去外边客套去,最好能互相拜几下,这才有诚意。” 陈秀芬拍拍他的胳膊,笑道:“你这傻孩子别胡说,男女也就夫妻需要互拜,他们两个怎么能互拜。” 郭玲白净的小脸唰的就红了,低着头不吭声。 何云旌脸上也有些不自在。 张习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贼贼地笑了,“大姐,这事儿你说了可不算的。” “好了,大家都吃完了吧,能歇会儿就去歇会儿,说不定一会儿就有病人上门。”见场面有些僵,何云旗急忙出声打圆场。 “好了好了不说了,这些活儿我来做吧,你们姑娘家做饭刷碗的,伤手。”陈秀芬将碗筷收拾起来,就要去后边的小厨房收拾。 郭玲上前道:“这些活儿都是我做习惯的,放着我来吧。” 陈秀芬笑道:“没事儿,之前给这些猴崽子们又是洗衣服又是做饭的,早就习惯了,你不让我做我才不自在呢。” 何云旗看了看陈秀芬的双手,虽然不至于多么的粗糙,但却比普通养尊处优地女人的手要粗糙的很多,想来她说的都是真的。 张习宇听得鼻子一酸,双手从后边搂住陈秀芬的脖子,声音哽咽地说:”大姐,这些年辛苦你了。” 被猝不及防地搂住了脖子,陈秀芬愣了一下就笑了,拍拍他的手说:“都多大的人了,快松开。能看着你们长大的,我就是再苦再累也值得。” 张习宇却不松手,“大姐,以后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我跟云旌为你养老。” 说的陈秀芬突然间热泪盈眶,趁着没人发现,急忙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这是我听到的最窝心的话了,我们的小宇是真长大了。” 这与洪桥在一起的这些年,陈秀芬虽然没有自己的孩子,但一直将党内的战友的孩子们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疼爱,像张习宇这样的,是从小受她照顾的,连何云旌这样的半大小伙子,也受他照顾颇多。 等陈秀芬去了后边厨房,张习宇还没有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 何云旌看着他皱皱眉,“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在大姐跟前提以前的事情,你怎么又提了,惹得大姐伤感。” 张习宇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我这不是情不自禁嘛。” “情不自禁也得给我憋着!”何云旌恶狠狠地警告。 张习宇小媳妇一样缩在角落里,不敢再说什么。 由于这些天,陈秀芬和何云旗这些天相处的时间不断,陈秀芬也没有想瞒着她,将她在南京的事情都说给了何云旗听,所以何云旗只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这时候也说:“你们男人就是粗神经,以前的种种有多甜蜜多值得回忆,现在就有多痛苦,多戳人心。” 张习宇抱着头哀嚎:“好了好了,我知道自己错了,你们兄妹就别训我了。” 何云旗外边安顿好了,就去后边厨房帮忙。 陈秀芬正好刷到最后一只碗,见她进来,笑道:“你怎么来了?女人啊,厨房还是少进,这不,我让郭玲都出去了,你也出去歇着吧。” 何云旗将刚洗完的筷子包在一块白色的毛巾中吸干水分,“没事,我虽然平时不怎么下厨,但也是进厨房的,这些活儿不算什么。” “他们两个干什么呢?” 何云旗道:“刚我哥哥将习宇哥训了一顿,让他以后不再提以前的事情了。” 陈秀芬甩甩手上的水分,笑道:“我都放下了,你们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没事的。” 又怎么会没事呢?毕竟是经历了二十多年的感情,又是以那样的结局收尾,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了?虽然她面上若无其事,但何云旗却听学校的校工说,经常看到她走着走着就落泪了。 大概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了吧。 手中的活儿都干完了,三个人就坐在后院庭院里乘凉。 如今已经是八月了,但杭州依然燥热的很,庭院中一颗高大的合欢树将整个庭院都笼在树阴之下,丝毫不觉得晒。 “一转眼都二十年了。”陈秀芬忍不住感慨:“我的老家在广州的乡下,村子外边有个池塘,池塘边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榕树,到夏天的时候,我跟一帮小伙伴们就跑到池塘边乘凉,嘴馋了就从池塘里捞一些菱角莲蓬上来吃,可这样的好日子过了没几年就过不下去了,我跟着父母出来讨生活,先是在广州城里买些吃食,后来又辗转去了香港,在香港上了学,长了见识,就再也不想回乡下那个落后贫穷的地方了。可奔波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像浮萍一样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现在竟然特别想念家乡的一草一木,那个时候虽然穷,但却快乐。“ 何云旗默然,那个时候的人最单纯也最容易快乐,长大后遇到了爱的人,全部的喜怒哀乐都挂在那个人身上,一挂就是二十多年。现在骤然失去了感情的依托,心中的失落和落差不是其他人能想象到的。 郭玲给她倒上一杯茶,说:“以前的欢乐和痛苦都过去了,再缅怀也无济于事,不如向前看。” 陈秀芬转头看了一眼这个相貌平平的姑娘,没想到这个寡言的姑娘竟然有这样一番见识,不由地笑道:“你说的对,都过去了,不再想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想走的总会走,该留的自然会留下来。 三个机遇不同的女人,坐在一起竟然也能谈的风生水起。 之前何云旌找的两个小护士一个说有事不能来了,另一个说要晚些过来,所以现在只有陈秀芬一个人做着护士的工作,所以她坐了一会儿就去前边帮忙了。 何云旗又问了几句郭玲的近况,就走了,走之前还拜托她,“最近陈大姐可能在这里留宿,你要是没事,就过来陪陪她给她做做伴。” 郭玲点头:“大小姐放心,我有空就过来陪她。” 何云旗这次出来是抽空跑出来的,学校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她去处理,见这里事情都安排好了,才起身离去。 何云旌要送她,被她拦住了,“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事,就你瞎操心。” “是不是瞎操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定要保护好你。” 何云旗无奈,只好去隔壁惠绣坊找了一个看门的老大爷,何云旌虽然觉得一个老大爷不顶什么事,但好歹妹妹不是一个人上路,也就无奈地答应了。今天是第一天开业,他实在走不开。 第155章 撞人 这一年中秋,欧阳厚仪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一直没有回到杭州城,不过给何家的节礼却一点儿都没少,而且还单独送了一份礼物给何云旗,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不过看样子给她的只是其中的一半,那另一半在谁手里,不用说也能猜到。 欧阳厚仪是派人低调地过来送礼的,学校里的人还以为是她家里人送来的东西,并没有在意。见她满面春风的,纷纷打趣:“何校长这是捡到钱了,高兴的嘴都合不住。” 何云旗低着头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倒是想捡钱呢,可惜没那个运气。” 方朵笑道:“肯定是咱们校长好事近了,不然怎么这么春风满面的。” 李老师也来打趣,“那感情好,咱们何校长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谁能娶了我们何校长,那可真是上辈子积福了。” 何云旗脸色绯红,“你们都不是好人,拿我闲磕牙。” 众人惊奇,他们干练爽利的何校长,什么时候脸红过,看来是真有事情啊。 今天已经是八月十四了,学校放了一天假。何云旗将人都送走后,就带着孟叔去了何氏诊所。 一进门,就见里面忙忙乱乱的,何云旗抓住一个问:“这是怎么了?” 那人的脑袋已经包扎好了,不过遭遇了无妄之灾心情非常的不好,口气也有些不耐烦:“你自己不会张眼睛看那,刚才有辆汽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将我们这些人都撞上了!” 他这么跟何云旗说话,孟叔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那你说我该怎么说话!我好好地走在路上祸从天降,我找谁说理去!” “好了好了,别吵了,还嫌不够乱啊!”何云旗赶紧上前打圆场,“孟叔,你留在这里,我去后边看看。” 进了病房,何云旗就看到躺的横七竖八的人,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在忙着给人清理伤口、包扎伤口,根本没人跟她打招呼。 张习宇刚清理完一个人的伤口,抬头看见她过来了,匆匆忙忙打招呼:“云旗来了,你哥哥在手术室给人接骨呢,他现在肯定没功夫跟你一起回家,这里又脏又乱的,你先自己回去吧。” 何云旗问:“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不用了,这里味道太难闻,别熏着你了,你快回去吧。” 若是没遇上倒罢了,遇到了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我看外边人手不够,我去外边帮忙。”说完,腾腾腾的跑了。 张习宇还要说什么,人已经跑的没影了。摇摇头,继续给下一个处理伤口。 在外边等着的人伤的没有里边的重,很多都是擦伤、跌伤,所以才能安心等着。 诊所里人手紧张,只有一个小护士叫孙佳佳的在外边忙着上药,见何云旗和孟叔上来帮忙,感激地说:“真是谢谢你。” 何云旗正扶着一个大爷坐下,道“不用跟我客气。” 孙佳佳一想,对啊,这个诊所可是叫何氏诊所,这位何家大小姐算半个主人呢。 “那何小姐帮我记录病人的姓名和地址吧,我去上药。” “为何还要记录他们的姓名和地址?”一些擦伤摔伤用不着做病例吧。 孙佳佳手里忙碌着,一遍回答她的问题,“这些人是都督府的汽车撞得,事发地就在附件,一个军官跟这些受伤的人说,让他们来这里治伤,撞了谁让我们给记录清楚了,以后好发赔偿。” 何云旗心中一突,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忙继续问:“那为何都督府的汽车在闹市横冲直撞?” “听人说,似乎是都督府谁病了,挺着急的,才从圣玛丽医院找来顶尖的医生进府去救命。” 都督府似乎只有一个董姨娘有病,难道是因为她? 想到有这个可能,何云旗心中非常不自在,虽然知道不应该跟一个病人争风吃醋,可就是觉得别扭。 争风吃醋? 想到自己脑子里尽然有这个年头,何云旗震惊了?自己竟然会嫉妒! 甩甩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掉,挨个给来就诊的人登记。 各自忙乱着,突然孙佳佳指着一个人道:“你这伤明明就是旧伤,怎么可能是今天撞得!快离开这里,别耽误我们给别人看伤!” 那个男人穿着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还破破烂烂的,勉强遮住身体而已,他无赖地说:“我这伤就是今天撞得,你个小娘皮胡说八道什么,快给老子上药!”说完,扬手就要打人。 “你干什么!”何云旗怒喝一声。 那无赖住了手,转头看了一眼何云旗,就笑道:“怪不得这些人都往这里跑呢,原来这里边还藏着美人儿,不给我上药也行,摸哥哥一把,这事就算过去了,如何?” 一旁的孙佳佳气的脸都红了,她当初学习护理的时候,就因为可能要给男人治病而遭遇了家族的重重阻力,连她都能摒除什么男女有别的观念,这些男人怎么想法这么龌蹉! “不如何!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不然被怪我不客气!” 那无赖嬉皮笑脸地说:“一个姑娘家,不在家里好好地绣花,出来抛头露面的,不就是在勾搭男人?我吧,虽然卖相不好,但某些地方肯定会让你满意的。”说完,还猥琐地在何云旗身上来回的打量。 “我去叫张医生来!”孙佳佳被这无赖的话气得肺都要炸了。 刚要走,何云旗伸手拉住她,“张医生忙着呢,别打扰他,我自己解决。” 转头对这无赖一笑,“虽然我不是护士,但好歹也懂些护理,你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 无赖一见她笑语宴宴的,半个身子都酥了,之前调戏的那个护士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娇小玲珑脾气又好,眼前这个女子,长相是江南人的长相,但却比其他女子多了些明朗,若是别的女子遇到了这种情况,恐怕早就吓哭了,而这个女子却能调笑回来。 “我浑身都不舒服,你都给我看看吧。”无赖的话一句比一句无赖。 “好啊,我这就给你看看。”何云旗看了一圈周围,说:“这里全是人,咱们往旁边站站。” 无赖听话的往旁边挪了挪,笑嘻嘻地说:“这里地方大,总可以了吧?” 何云旗点点头,“可以。”然后走过去站在无赖面前。 无赖张开双手,挑眉看着何云旗。 何云旗冲他一笑,脚下猝不及防地踢出去,正好命中无赖某个要害部位。 “嗷!”无赖痛苦地叫了一嗓子,抱着肚子就跪在了地上。 周围顿时静寂无声,谁也料不到事情是这样的神展开。 “孟叔,将他扔出去!” “好勒!”孟叔早就想出手了,不过有何云旗在,他知道自家大小姐肯定会有办法的。孟叔今年不过五十多岁,手里的力气并不比年轻人小,拎一个经常饿肚子的人,跟拎小鸡崽子一样。 无赖被当做破布一样扔了出去,孟叔拍拍手大声地说:“你也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吗?我警告你,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出现在这里,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那无赖身·下的痛苦还没有缓解过来,有被扔在了地上,整个人疼的缩成一直虾米,还要忍受着路人的指指点点,当真丢人到家了。 一转身就看到柳副官带着几个人站在外边,忙上前打招呼:“柳副官来了?是为了赔偿的事情?” 柳副官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见孟叔看到他了,点头示意:“刚来,里边是什么情况?” 孟叔引他进去,“我跟大小姐也是半道来的,您还是进去问问吧。”他没有进里边,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 见到何云旗,柳副官行了一礼道:“何小姐。” 何云旗冲他点点头,问:“你们都督府撞了这么多人,想如何解决?” 柳副官冲着诊所里的人鞠躬致歉:“由于有急事,所以才伤了各位,都督让我替他像各位道歉,至于大家的医药费,由都督府全包,另外还有一份赔礼,还望大家见谅。“ 本来心中还有怨气的人,这时候反倒欢喜起来,本来他们伤的都不算重,能得一份赔礼还赚了呢。 “里边还有几个人呢。”何云旗提醒道。 “何小姐陪我进去看看吧。” “好。” 柳副官将带来的人留在外边帮忙,自己跟着何云旗去了里边。 “情况怎么样?” 张习宇刚将所有的人的伤口都包扎好,见到柳副官眼光闪了闪,回道:”幸好你们还有分寸,外边的情况你都看到了,这里呢就是几个需要止血包扎的,最严重的一个在里边接骨呢。” 柳副官见他如此说,吁出了一口气,“总算能跟都督交代了。”将刚才赔礼道歉的的说辞又说了一边,才对何云旗说:“何小姐,借一步说话。” 何云旗跟在柳副官走到诊所外边,刚才的醋意又泛了出来。 “病人怎么样了?”何云旗问。 柳副官微微一鄂,问:“你知道了?” 何云旗道:“都督府就一个病人,我猜出来的。” 第156章 苗头 柳副官随后又是一愣,想到她以为的人,笑了:“你当是谁?” “难道不是董姨娘?”这话酸的都能拧出醋来。 柳副官又笑了一声,又变得愁眉苦脸:“不是董姨娘,是都督。” “是他?他怎么了?”意识到话里的慌乱,何云旗咳嗽了一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都督受了伤,我们这次在大街上撞人,也是为了让医生去都督府救命。” “那为什么不去医院,这样不是更快一些吗?而且医院的设备比较齐全,总比在都督府好吧?” 柳副官摇摇头,“这次都督是秘密回来的,不能在杭州城露面,所以外边打的正是董姨娘的旗号。都督果然有先见之明,知道你可能会误会,所以才让我来跑一趟,看能不能遇到你,幸好你在这里,不然我还得找机会去一趟何家。” 何云旗现在哪里还听得进去他说的这些话,满脑子都是他受伤了的事情,“他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伤在了左臂,还好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事。” 何云旗拍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柳副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机说:“何小姐不用担心,若是何小姐想探病,只要知会我一声,我自会安排。” 何云旗闪过一丝羞赧,嘴硬道:“谁担心了,不过是朋友间的慰问。” “何小姐真不去看看?” 何云旗道:“不了,我还有事,以后再说吧。” 柳副官面露失望,“看来有人要伤心了。” 刚走了几步,就被叫住了:“等等。” 柳副官转过身来,“何小姐还有什么事情?” “那个,那个,”何云旗有些不好意思,“好歹都督帮了我好几回,这次他有事情,作为朋友,总总该去看看。明天晚上我有时间,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方便,方便的很,那我明天就去接你。” 约定好时间和地点,两人分道扬镳。 回到诊所里,何云旗的脸还是滚烫的。 孟叔已经接替了她的工作,何云旗有些无所事事,于是就去了里边。 刚进去,就见何云旌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何云旗上前问:“人怎么样了?” 这还是何云旌回国后做的第一次手术,他摘下手套说:“腿骨骨折,现在已经接好了,必须卧床修养三个月,只要养好了,不会影响以后的行走的。” 骨折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正被陈秀芬推了出来,闻言突然哭了,“我不能在床上躺三个月啊,我一家老小还要靠我养呢。” 陈秀芬赶紧按住他乱动的身子,“你别动,何医生刚给你接好了,别再给折腾断了。” 何云旗见他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脸上全是被生活压迫的疲惫,忙道:“你先别着急,撞你的是都督府的人,刚来已经来过人说医药费他们全包,还有赔礼,刚刚你在手术室所以才不知道,放心,我估计这一两天赔偿就到了。” 那汉子正哭着自己的命,突然间得到这么一个好消息,顿时愣住了,“真的?” “真的!” 那汉子才破涕为笑,“太好了太好了,都督真是个大好人!” 何云旗摇摇头,平头百姓就是这么卑微,打一棍子再给个枣吃大概就是这样了。 不过,或许对这汉子一家人也是好事,到底如何,何云旗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评判了。 将所有的伤者都处理好送走,都到晚上八九点了。 张云旌洗干净手,跟众人说:“今天你们都辛苦了,一会儿我请客,请大家出去吃饭。” 张习宇欢呼一声:“太好了,你这个铁公鸡终于要请客了,我要吃大餐!” 陈秀芬悄悄他的脑袋,“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酒楼都打烊了,河边似乎有摆摊的,随便买一点儿就行了。” 何云旌道:“那先记着,等以后再请你们。”然后拉着张习宇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打包了一堆吃的回来了,“我一样都买了点儿,吃完也不用收拾,明天把碗还给老板就是了。” 陈秀芬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说:“我忘了提醒你了,以后买东西带着自己的碗去,别用他们的碗。” 张习宇放下碗,笑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陈秀芬笑着将吃食倒进自己的碗里,“亏你们还是学医的呢,外边的东西多脏啊,以后要是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们做。” 张习宇蹭了蹭她的肩膀,眷恋地说:“大姐,有你在,真好。” 陈秀芬拍拍他的脑袋,“多大的人了还撒娇,喏,这一碗给那个病人送去吧。” 张习宇听话的去送饭了,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别人已经开始吃了。他大叫了一声,走在何云旌身边,端过一只碗就吃,“你们这帮人,都不等我就开吃了,太不仗义了!”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何云旗看着他们两个打闹,不由地笑了,她这个哥哥除了家人,很少跟人亲近,张习宇是哥哥唯一一个如此亲近的朋友,他们可以随意地打闹,可以毫无忌讳的损对方,就像她跟她的朋友们一样。 “对了,诊所还得要招人吧,平时就我和佳佳两个人还算忙得过来,可以后上门的病人多了,再遇到像今天的这种事情,我们就有忙不多来了。”陈秀芬说。 何云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的护士少之又少,就算有也会想尽办法去圣玛丽医院,能力不行的我也不想要。” 何云旗问正低着头狂吃的孙佳佳,“佳佳,你有没有同学想找工作的,要不要你问问她们?” 孙佳佳吞下一个馄钝,想了想道:“我的同学不少,但天南海北的哪里都有,杭州的只有我一个,其他的人家离得有些远,不知道她们愿不愿意过来。” 张习宇也觉得还是找专业的人比较好,“你帮忙写封信问问吧,说不定就有人想来呢。” 孙佳佳点点头:“好啊,我明天就写信给离得近的同学,再给我的老师写一封,让她帮忙问问有没有学妹想来的。” 何云旌夹了一筷子小菜放进孙佳佳的碟子里,“那就麻烦你了。” 孙佳佳自然地夹起来吃了。 一旁的何云旗见他们两个自然的动作,诧异了一下,就了然了。她心中笑了一下,思忖着找个机会一定要盘问盘问哥哥,是什么事情的事情。 吃完饭大家都累了,何云旌就让张习宇将孙佳佳送回家,让孟叔送何云旗回家,他和陈秀芬留下来照顾病人。 “哥哥什么时候回家?” 何云旌想了想,说:“要是没有意外,大概明天中午会回去一趟,晚上再回来值班。”他和张习宇两个是轮流值班的。 听他说是中午回去,何云旗心中松了一口气,道:“那我让人将团圆饭放在中午。” 孙佳佳和张习宇是一路,两人若是赶到一起下班就结伴而行,若是孙佳佳自己回家,何云旌就会让她早点下班。自家的妹妹要照顾好,别人家的人也要照顾好。 将孙佳佳送回家,张习宇就直接走了。 孙母还在等着女儿,见女儿终于进来了,急忙迎了上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谁送你回来的?” 孙佳佳疲惫地说:“出了一件事故,诊所里去了好多病人,忙完了吃了点东西就回来了。” 孙母跟在女儿后边进了房间,“送你回来的是不是那个张省长家的公子?” 孙佳佳扑在床上嗯了一声。 “乖囡囡,妈妈问你,那个张公子是不是喜欢你啊?” 孙佳佳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没有啊,我们就是同事。” “那我怎么听街坊说,他经常送你回来,你们两个还有说有笑的?” 孙佳佳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妈,外边的人瞎说你就应该打回去,我跟他清清白白的,人家是因为怕我一个姑娘家回家不安全,这才送我回来的,人家是好心,我们却不能将污水泼在人家身上!” 孙母讪讪地说:“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嘛,当初给你说了那么好的一户人家,你非要跑那么老远学什么护理,好不容易回来了,在自己家帮忙就是了,又非得跑出去上什么班!你说说你现在都多大了,终身大事没有着落,你说我能放心吗?” “我今年才十八,人家何校长今年都二十了,不也没有嫁人!” 孙母大吃一惊:“你可不能跟着她学,女人啊花期太短,若不趁着花期嫁出去,以后能找到什么样的好人家!” 孙佳佳不耐烦地说:“等我二十了,您再说这句话吧。我今天特别累,您老人家放过我吧!” 孙母拉住女儿的胳膊不让她倒下去,“这个张公子我打听过了,无论是身世还是长相都是上上选,若以前我也不盼着你嫁这么好的人家,可你们现在不是一起上班嘛,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嫁给了他,你以后还愁什么!” “我现在也不愁什么!妈你就别打他的主意了,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你也知道,是谁?能不能比得上你,要是比不上,你还是有机会的。”孙母锲而不舍地劝着女儿。 第157章 月饼 吃完晚饭,何云旗就有些心不在焉。 “你不是说约了朋友吗?怎么还步出去?”何明哲喝着茶水问频频望向自鸣钟的女儿。 何云旗见已经到了七点半了,就站起来说:“我们约的八点,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 何明哲点点头:“记得带上孟叔,别往偏僻的地方去。” 要说孟叔也是个妙人,他是何明哲放在女儿身边的,在何明哲身边的时候只忠心于何明哲,在何云旗身边时,就只忠心何云旗一个人,就是何明哲这个老主子想通过他了解一些女儿的事情也不可能,只要何云旗说了这件事不要往外说,他就一定执行到底。何明哲是又欣慰又气恼,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这也是何云旗愿意带着他的原因。人长大了都会有自己的隐私,这个隐私连父都不想让他们知道,带着一个嘴严的人,比带着一个大嘴巴,不知道要安全多少倍。 其实,何云旗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不像别的女孩儿一样爱打扮,服鞋子还跟平日里一样,礼物早就准备好了,是一盒自己亲手做的月饼。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就去后门等着了。 孟叔早就在后门候着了,见何云旗过来,他上前打招呼:“大小姐,人还没有到。” 何云旗点点头,“那我们出去走走。”别被看门的于叔看出什么来。 刚走到巷子口,一辆汽车就停在了他们跟前。如今杭州城里能开得起车的只有那几家,何云旗不用仔细辨认就能认出是谁家的汽车。 柳副官从副驾驶走出来,打开车门,说:“何校长,请上车。” 何云旗向左右看了看,见街上并没有人注意他们,急忙钻进了车里。 孟叔站在车外边有些迟疑,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坐这种汽车的。 正想着该如何应对,柳副官已经招呼他,“孟叔,快上车。” 而何云旗已经往里挪了一个位置,他这才上了车。 路上,借路边一闪 而过的微光,柳副官偷偷观察着车后座的主仆二人。主仆二人都安静地坐着,一个手里还拎着一盒东西,眼睛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个双手放在膝盖上,虽然做得端正但确是呈放松姿态,仿佛上车前迟疑的人并不是他。 因为放出去的风声是欧阳厚仪公干在外,今年都督府的中秋宴并没有办,所以相较于去年的都督府,现在可称得上是冷清。 在欧阳厚仪的院子外,孟叔被拦住了,柳副官道:“孟叔今天辛苦了,跟着丫头们下去喝点热茶,吃点儿月饼吧。” 孟叔不理会他,直接看向何云旗。 何云旗是知道欧阳厚仪的规矩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没有他的命令者不得入内,于是说:“你下去歇会儿吧,走的时候我叫你。” 孟叔点头,“是。”然后跟着一个丫鬟下去了。 柳副官引着何云旗往欧阳厚仪的卧房走,一边走一边说:“都督虽然说自己伤的不重,但毕竟是枪伤,所以医生让他卧床休息,若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还往何校长见谅。” 一想到一会儿要进男人的卧房,何云旗的脸红了一下,然后镇定地说:“无妨,都督养病要紧。” 其实,这个点子还是柳副官想出来的。欧阳厚仪征战多年,光去鬼门关晃悠就去了好机会,这点子伤对他来说,跟用水果刀划了一个口子一样。可柳副官却跟他说:“男人该柔弱的时候就得柔弱,不然如何让何校长心软?要是她见了你病弱的样子,说不定脑子一发热就答应嫁给你了呢。” 对于柳副官的观点,欧阳厚仪表示不赞同,“若是她认为跟我在一起,随时有守寡的可能,那岂不是更不愿意嫁给我了?”他可是太清楚这个臭丫头的心有多硬的。 柳副官表示也有这个可能,但还是传授了一下他的经验,“当初倩倩不是也不同意嫁给我,后来我受了一回伤,伤只有三分我硬是装出七分来,倩倩来看我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然后就同意嫁给我了。” 对于他这种奸猾的做法,欧阳厚仪表示了十分的鄙夷。不过 ,最后还是决定试一试。 于是,就有了何云旗一进卧房看到了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闭目躺在床上的样子。 何云旗吓了一跳,抓住柳副官的胳膊,颤抖地问:“你不是说他不要紧吗?”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 柳副官一看,马蛋装过头了,急忙咳嗽一声:“大约是睡着了,我这就将都督叫醒。” 床上的人本来就是装睡,何云旗的话一字不差地都进了耳朵,等柳副官上前叫他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柳副官一眼: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柳副官觉得自己真是委屈:谁让你装的那么像的,自己把握不好力度还好意思怪我! 两人的眼神在两秒之内交锋了数次,谁也不让谁。 “都督,何校长来看你了 。”柳副官扶着欧阳厚仪坐了起来。 欧阳厚仪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暗地里使劲捏了一下柳副官的胳膊。 柳副官疼得脸都扭曲了,但面上还保持着微笑,“两位慢慢谈,我先出去了。”虽然他很想留下来听听两人会说些什么,但命更重要。 欧阳厚仪冲何云旗点点头:“你来了。” 何云旗面露担忧,“你的伤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欧阳厚仪现在无比后悔听了柳副官的馊主意,他宁可自己忍着,也不愿意让她担忧。 “没事,皮外伤,养一阵子就好了。”说完,穿上鞋要下床来。 何云旗急忙按住他,“医生不是说让你卧床修养,你起来做什么!” 欧阳厚仪轻笑一声,说:“好,我不起来。” 何云旗这才发觉自己的半个身子已经探进了他的床里,脸上滚烫,急忙收回自己的手,站在欧阳厚仪的床边不知所措。 “我受伤了身子不变,你自己去搬个凳子坐过来。” “哦。”何云旗乖乖地去搬凳子了。 坐下后,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欧阳厚仪才开口道:“平时不会发生这种事,这次是受伤是因为军中有叛徒。” “这些是你的公事,不用跟我说。”知道的秘密越多,死的可能就越大,她才不要听这些呢。 欧阳厚仪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随意地靠在床边,说:“放心,我不会灭口的,只是想让你知道,若不是叛徒出其不意,我是不会受伤的。”年少时候要靠命去搏前程,如今坐上高位,不是谁都能近他身的。 跟她说这些,也是想她知道,以后若是嫁了她,不用担忧性命。 然而,何云旗想的却是,官场倾轧,向来是防不胜防的,谁又能打包票说自己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就连强硬如欧阳厚仪,不也被小人暗算了? 何云旗不想接他的话,于是说:“今天是中秋节,你的都督府什么都有,多贵重的都有,我的也拿不出手,就做了一些月饼带过来给你尝尝。”月饼在她进门的时候随手放在桌子上了,将月饼盒打开递到欧阳厚仪面前,“尝尝味道如何?” 欧阳厚仪拿起一块直接塞进嘴里,不住地点头:“甜而不腻,又酥又香,好手艺。” 何云旗道:“喜欢就多吃几块。”可怜的孩子,连爱吃甜的这种事都不能跟人说。 她做的月饼都比较小巧,基本是一口一个,不一会儿盒子就见底了。见他吃的香甜,何云旗笑了笑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喝一口水吧。” 欧阳厚仪已经改成了坐姿,盒子放在腿上,右手正拿着一块月饼,于是说:“你喂我。” 何云旗没好气地说,“你手是伤了又不是残了,自己喝。” 欧阳厚仪举举右手里的月饼,“我手里拿着东西呢。” 回答他的是一个大白眼,“吃了不就行了。” 见她不上当,欧阳厚仪只好将月饼塞进嘴里几口就咽了下去,然后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下去。 月饼也吃完了,两个人又相对无言。 “那个,董姨娘她现在病重,现在这个时候不好将她挪出去。不过你放心,我们从前、未来都不会有什么。” 何云旗想起昨天自己的想法,顿时觉得好笑。 “跟我没关系,不用跟我讲。”话听着强硬,但态度却软了下来。 欧阳厚仪叹了一口气,“她那身子说到底是因为我才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在都督府里养着,她的医药都是齐备的,怕就怕她身怀巨款,招来饿狼。” 何云旗默然,他说的是既定事实,看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最为妥帖。 说实话,将董姨娘嫁给任何人,都不如留在都督府妥帖,可她不能留,只有她不能留,。在外边,别人是饿狼,若一时心软将她留下来,她对于何云旗来说,就是恶狼。 看看她之前的手段,能调动他军中的人,还能买通武清莹,让她心甘情愿的做她手中的刀,就这份本事,他也惧怕。 有的人擅长阳谋,像何云旗这样的,阳谋再厉害,也打不过躲在黑暗中玩弄阴谋的。 云旗她有更广阔的天地,内宅的争斗不适合她。 第158章 游说 见天色不早了,何云旗说:“我该回去了。” 欧阳厚仪抓住她的手,不舍:“再陪我坐一会儿吧。” 何云旗挣脱不了,无奈地说:“我是有门禁的,太晚回来,我父兄就要打上门来了。” 欧阳厚仪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笑了一下:“我倒是想让你父亲兄长上门呢,这样我的名分就定了。” “瞎说什么呢,我真的要走了。” 欧阳厚仪突然站起来说:“那我送你。” “你还伤着呢,我自己能走。” 欧阳厚仪站起来单手系扣子,系了半天都没系上,不由地蹙起了眉。 “我帮你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何云旗的脸已经红成了一块红布了。 “那就麻烦你了。”然后欧阳厚仪放下手,微微抬起脖子等着她上前。 欧阳厚仪因为在房间里,所以衬衣的上两个扣子都没有系,露着性感的锁骨。 何云旗不由地咽了一口口水,伸出手给他系上第二颗扣子。 刚要系第一个扣子,欧阳厚仪突然说:“我想起来了,这件衬衣我穿了两天了,我想换一件,你帮我吧。” 气得何云旗在他胸口拍了一下,“你耍我!” 欧阳厚仪伸出完好的右手,抓住她打人的手,稍微一用力,就将人拉到了自己胸前,“我没耍你,不信你闻闻。” 从他的身上飘出一种男人独特的味道,是何云旗从来没有问过的,似乎就是传说中的男人味? “你闻闻我身上是不是臭了,我换一件衬衣不为过吧?” “那你自己换。” “我一个手不方便。” “那你之前都是怎么穿脱衣服的,要不我让丫鬟进来伺候你?” “我从来不用丫鬟伺候。” “信你才有鬼,不用丫鬟伺候,怎么· 欧阳厚仪秒懂,“我说的是贴身伺候,这里的丫鬟跟外边的士兵,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 “扯那么远做什么,你要换衣服我就去帮你叫柳副官,我自己走!” “好了好了,我自己换。”欧阳厚仪安抚道,放开手自己一颗一颗的解着扣子。 何云旗转过身不去看他。 欧阳厚仪轻笑一声,手下的动作放得更慢了。 不知过了多久,何云旗感觉得有半天那么长,才听到欧阳厚仪在身后说:“好了,我换好了。” 何云旗转过身,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云旗,让我抱一会儿。”耳边响起温柔磁性的声音。 刚要挣扎的人不知为何,听了他的话瞬间安静下来了,任由他单手抱着。 将脸埋进宽厚的肩膀,何云旗突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或许,这个人就是生命中对的那个人吧。 时间似乎静止了,男人身上的汗味无孔不入地进入她的鼻子里,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良久,欧阳厚仪放开她,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云旗,我都快三十的人了,不要考虑太久,我会受不了的。” “噗嗤!”何云旗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又没让你等,您是大都督,想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我乐意,不管你是棵小树,还是个歪脖子树,我都认准了你。” “你才是歪脖子树!” 欧阳厚仪闷笑一声,将人又揽进怀里抱了抱,“我是歪脖子树行了吧。”然后右手牵住她的左手,“我的行踪还没有公开,只能送你到院子门口。” 何云旗这才想起这件事来,急忙说:“那你别送了。” “没关系,在我自己的院子里,我是有信心的。” 两人牵着手走了出来,柳副官一看两个人的样子,就知道大事定了。 将人送到院子门口,欧阳厚仪道:“过几天我还会出去,这次出去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他还是第一次跟人交代行踪。 何云旗有些担忧:“去很长时间吗?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欧阳厚仪想了想:“最早可能会在年前回来,晚的话就不确定了。我会给你写信的。” “那你要注意安全。” “嗯,我会的。”有了牵挂,他不会再想以前那样拼命的。 突然有些依依不舍,何云旗盯着他的脸,想多看几眼。 “柳副官。” “到!” “转过身去。” 柳副官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听话的转过身去。 何云旗也不明所以,刚要问他,就被他扣住了后脑勺。 “唔。”她口中的惊呼全被他用嘴唇堵住了。 “轰!”何云旗觉得自己的脑子炸了,伸手将推开他。 “嗯。”欧阳厚仪呻·吟了一声。 何云旗听到他的呻·吟,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碰到他的伤口了,吓得不敢再动。 她有顾忌,可欧阳厚仪却没有,她这个样子正好方便他行事。 不知什么时候,何云旗整个人挂在欧阳厚仪身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欧阳厚仪在她耳边磨了磨,“真不舍得让你走,要不今天留下吧。” 何云旗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双手抵着他的胸口:“不行,我要回家!” 欧阳厚仪失望之极,不过也知道他们名不正言不顺的,她是不可能留下的,于是遗憾地叫柳副官:“柳副官,将何小姐安全送回家。” 柳副官刚才一听声音,就知道两个人在敢什么,想离开吧,又怕坏了都督的好事,留在这里吧,怪尴尬的,又不敢偷看,只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抬得他的脖子都酸了。 “是!” 何云旗见柳副官一脸的戏谑,更加不好意思了。 将何云旗送回家,看着她进了何家家门,柳副官才回来复命。 “送回家了?” “是,安全送回去了。都督,你们?” 欧阳厚仪看着手里的茶杯,微微点了一下头,“嗯。” 柳副官差点感动地流泪,他们都督都快三十的人了,终于有成亲的这一天了。 “我走的这段时间,你派人保护好她,别让人发现了我们的关系。”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危险重重,又不能时刻在她身边,只能派人在她周围保护着。 “是,都督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谁也不知道欧阳厚仪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只有他走了几天之后,送了一封信给何云旗,何云旗才知道他早就离开了。 何云旗叹了一口气,军人的家属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她现在还没有当上,就已经开始担忧了。 不过日子还是要继续过,只是没有他时不时地“骚扰”她一下,怪不习惯的。 而此刻的欧阳厚仪正坐在去广西、贵州的火车上。 他这一路可谓是颠沛流离,为了躲避别人的眼线,他们有时候坐汽车,有时候做火车,一旦发现危险,立即变装躲避起来。 “先生,为什么我们不北上先说服段总长和冯都督,他们一个是陆军总长,一个是江苏都督,都是手握重兵的军阀,若是赢得他们的支持,必定事倍功半。”柳副官说的一个是段祺瑞,一个是冯国璋。 欧阳厚仪摇摇头:“虽然他们现在对袁世凯有所不满,说到底这些矛盾都是内部的矛盾,不见得他们会被我说服,若是不能说服他们,那我们的境地就危险了。现在我们的力量薄弱,不能轻举妄动。所以,处在西南的军阀,更容易成事。” 柳副官想想也有道理,北洋系自成一派,他们再如何有矛盾,那样也是大哥跟小弟之间的矛盾,别人想上来咬一口肉,恐怕会引得他们反扑,到那个时候,浙江就会被直系、皖系等包成饺子,只有被人吃掉的份。 “只是这一路也太辛苦了,您的伤口到现在还没愈合呢。” 欧阳厚仪摸摸左臂上的伤口,伤口快长好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突然遭到突击,在逃跑的过程中,从火车上跳下来,正好压到伤口上,当时血流不止,幸好他的卫队中有一个人粗懂药理,从野地里摘了一些止血的草药敷在伤口,这才坚持到了城里。 “这点儿伤算什么,过两天就好了。” 他们一行人先到了广西,停留了五天,就去了云贵高原,在高原上又待了十天左右,又辗转入了滇地。 刚进入昆明城,就传出了袁大总统称帝的消息。 在接到这个消息的当晚,欧阳厚仪带着柳副官悄悄地进了位于昆明城内五华山的云南都督府。 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在天亮之前,两人又悄悄地出了云南都督府,连下榻的宾馆都没有回,一行人乔装趁着人少的时候出了城。 回去用的时间要比出来的时间短,在他们风尘仆仆回到杭州城没几天,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蔡锷将军在名妓小凤仙的掩护下,悄悄回了云南。 在1915年12月25日,蔡锷将军与时任云南都督的唐继尧等人宣布云南独立,并组织讨袁军,历史上称为护国军。 之后,贵州、广西等地相继响应,共同讨伐袁世凯。 之后几个月,南方诸省陷入混战之中,各省军阀与袁世凯的军队打做一团。 作为袁世凯的嫡系,欧阳厚仪的军队也吃了好几次败仗,不过其他的军队也处处受挫,所以他倒不明显了。但败归败,地盘却没有变小。 第159章 玉佩 外边打成一锅粥,杭州城里也是风声鹤唳,都督府已经开始宵禁,所有的人入夜之后不得在外走动,这对于热衷于夜生活的人来说,真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又是到了年底,何云旗索性住在了振华女校,跟学生们同吃同住,入了夜除非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否则学校大门是不能开的。学校里要么是女老师,要么是学生,若是谁想劫持人质什么的,她们就是最好的人选。 为了保证学生们的安全,何云旗通知了所有的家长,二十天才放一次假,减少外出的机会。 越是到了年关,城里的局势越紧张,何云旗如此谨慎,到底还是被人惦记上了。 就在腊八前一天晚上,何云旗在睡觉前最后一次在学校里巡查。这是她这几天的习惯,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里转一转,看看有什么异常。 就在她转到后边操场上的时候,突然间远处响起了零碎的枪声。何云旗大吃一惊,急忙奔到前院去。 孟叔也早就听到了枪声,从门房里跑出来了,一只手拎着一根小儿粗细的木棍。 “大小姐,好像有情况。”将手中略短略细的一根木棍递了过去。 何云旗接过木棍,小脸肃着,“我也听到了,上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墙角有一块平滑的大石头,孟叔将一个凳子放在大石头上,然后扶着何云旗站了上去。 何云旗攀着墙头往墙外看,恰好看到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跑,身后似乎有人追赶着。 她一看,急忙跳了下来,“快去检查检查大门有没有锁好,再用重的东西顶上,别让他们跑到这里来。” 不管被追赶的人是恶是善,她都不能让他们进来,不然振华女校的全体师生都会有生命危险。 孟叔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块石头顶在门上,又将门房里所有的重物都抬出来顶在门上。 两个人刚将门顶好,外边就有人开始撞门了。也许外边的人也没有料到看着薄弱的大门尽然这么结实,撞了两下没撞开,用的力道更大了。 何云旗双手握着棍子,大声问:“谁?!” 外边的人静了一下,有人说:“我们是振威军,正在追击革命党,刚才明明看到逃犯跑进这里来了,你快开门让我们检查检查!” 振威军就是欧阳厚仪掌管的军队。 何云旗冷笑一声,根据她的判断,这伙人就是刚才被追的那伙人,现在尽然敢骗她。 “并没有什么革命党跑进来,可能是去了别的地方,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吧!” 外边的人见骗不开门,加上身后的追兵渐渐进了,于是就失去了耐心,几个人似乎嘀咕了一声,就齐心合力一起撞门。 这些人敢晚上行事,都各怀武艺,何云旗和孟叔根本抵挡不住,只撞了两个就将大门撞开了。 两人急急往后退了一步,见有人进来,手中的木棍立即就抡了过去。 第一个进门的人没想到里边的人这么彪悍,一言不合就动手,毫无防备地被何云旗一棍子将脑袋打偏了,趴在地上起不来。 这边,孟叔已经料到了两个人。 那些人大吃一惊,急忙出手跟何云旗对打了起来。 何云旗的功夫对付几个小毛贼是可以的,但对上这些高手,那就不够看了,几下子就被人擒住了。 “臭丫头,还会武功!” 孟叔一看何云旗被制住了,急忙过来相救,注意力一分散,就被人从背后偷袭了。偷袭的人踩在孟叔的背上,骂骂咧咧地:“骂的,竟然碰上硬茬子了。” 领头的人说:“将她们两个看好,去抓几个学生做人质。” 当初他们考察路线的时候就想到了种种可能,连逃跑的路线就找了好几条,而这条是最好走的,并且路边还有一所女校,听说看门的是两个老头,里边全是女学生,若是跑不掉,就闯进来抓几个人质,欧阳厚仪虽然在战场上冷酷无情,但对于治下的百姓还是挺好的,他肯定会有所顾忌。 学生们刚睡了下来,寝室的门就被撞开了。 都是些岁数不大的小姑娘,迷迷糊糊中就被人抓了起来,吓得立马惊叫起来。这一叫,将所有的人都吵醒了。今日值班的李老师披着衣服跑了出来,刚问一声:”怎么了?“ 也被人抓了起来。 这些歹人人数有限,他们的目的是要出城,所以一人挟持一个就往大门口走。 有的学生吓得缩在自己床上不敢动,生怕被歹人发现她的存在,有的哭声震天不知所措,有的抓起衣服跟着跑了出来。 何云旗见他们劫持了这么多的学生,顿时急了:“有本事冲着我来,抓这些孩子算什么本事!” 领头的轻笑一声:“我们命都快没了,就不在意这些了。你就是何校长吧,今天多有打扰,还望恕罪。您放心,等我们出了城,就放了你们,可若是你们敢乱动,就别怪我手中的刀子不长眼了。” 若是只有何云旗一个,她还有自信跟这帮人周旋一番,但他们手中有好几个学生人质,她脑子里乱成一团,不敢轻举妄动。 而被抓的学生各种反应都有,有的歹徒开始不耐烦,正要伸手教训,却何云旗拦住了,“你别动手,我来劝劝。” 然后对学生们说:“你们别慌,有校长在呢,现在都安静下来。” 何云旗平日在学校里积威甚重,学生们顿时就安静下来了。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追上来的学生说:“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快会自己的寝室,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这群学生中领头的就是周凡,她声音里都透着焦急:“何校长!” 何云旗柔声地她们说:“都听校长的话,快回去。”现在这帮歹徒顾不上别的学生,若是被逼急了,谁知道这帮亡命之徒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周凡上前一步,说:“何校长!” “小凡,你最听校长的话了,现在校长命令你,带着同学们都回去,将寝室门都锁好,除了我们的人,谁来也别开。” 周凡刚才急晕了头,现在才反应过来,急忙带着同学们退了回去。 何云旗见学生们都躲了回去,心中才安定下来,至少能保住这些学生。 那领头的刚想说什么,外边就跑进来一队士兵。 领头的军官一看他们劫持了人质,脸都跟夜色融为一体了,“快放了他们,不然格杀勿论!” 领头的歹徒陈民朗笑一声:“若我们手中有人质,还有活命的机会,若是我们手中一点筹码都没有,恐怕今天就别想出杭州城一步。冯营长,不如我们做一笔买卖如何?“ “什么买卖?” 陈民道:“我们一命换一命,你让我们出城,我们就放了这些人,若是不放,我们今天就拉上他们全部做我们的垫背。” 冯营长说:“你也太小瞧我们了,就是今天放了你出去,早晚也是死在我们手上。” 陈民道:“能活一天是一天,谁还嫌自己活的长。” 冯营长皱着眉,“拿妇孺做人质,当真没品的很。” 陈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活下去,别人说什么他一概不理。 见说不通,冯营长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就将所有的枪对准了他们。 “别,别,都别动手!”何云旗在寒夜里愣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有一个办法。” 陈民勒着何云旗的脖子,问:“作为人质,就应该有做人质的直觉,我劝你还是安静些。” 何云旗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两只手垂在身体两侧,右手已经悄悄摸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你现在应该也看出来了,对面这个什么冯营长根本不在意我们的死活,你就是劫持了我们也无济于事。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放了我的学生们,我帮你出城?” 陈民挑挑眉,问:“你能有什么办法?” 何云旗说:“我跟欧阳厚仪是故交,若是你放了我的学生,我就能说服欧阳厚仪让你们出去。” 陈民更感兴趣了,“你连个冯营长都搞不定,还敢说大话能搞定欧阳厚仪?” 何云旗道:“你放了我的学生们,我自然言而有信。” 陈民对手下人说:“将她们都放了。” 手下人急了,“不能放,放了她们,我们就少了一份保证。” 然而,陈民却是相信何云旗的,端看她笃定的样子,他就觉得这件事可行。 “听我的,放了她们。” 手下不情不愿地放了那些学生。 何云旗冲着呆愣的学生们大喊:“快跑!” 呆傻的学生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往后边校舍跑。 周凡一直趴在前后相连的小门上,见人往这边跑,急忙打开门,将她们都放了进来。 如今前院只剩下何云旗和孟叔两个人质,何云旗心中的大石才放了下来。 “何校长,快说说你有什么办法让我们出城去。” 何云旗左手从身上摘下来一块玉佩,对冯营长说:“这块玉佩你认识吧,这是欧阳厚仪给我的。” 冯营长一看那块玉佩,顿时脸色一变,“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这可是都督随身携带的玉佩,他们这些军官们都认识。 第160章 谁救谁 “自然是他给我的。” 冯营长已经收起了诧异,“这件事太大,我得请示柳副官。” 何云旗心中大喜,这是自然。 陈民的手下有些焦急,“大哥,那个柳副官跟他主子一样心狠手辣,若是对上他,恐怕我们更逃不出去了。” 陈民摇摇头:“连冯营长都忌惮这块玉佩,看来这个女人对于欧阳厚仪来说非常重要,趁着这个时候我们快王城门走。” 何云旗将他们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心道,只要你们离开这里,你们干什么都行。 一行人劫持者两个人质往城门的方向走,冯营长带着士兵将他们围在中间慢慢地移动。 不成想,一块玉佩不仅将柳副官招来了,连欧阳厚仪都亲自赶来了。 陈民微微色变,勒着何云旗的胳膊更紧了。 何云旗闷哼一声,赶紧闭上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欧阳厚仪坐在马上,脸若寒霜:“放开她,饶你不死。” 陈民道:“大都督说话当真?” “自然当真。” “那现在就送我们出城。” “都让开。” 一声令下,围成一圈的士兵瞬间就让出了一条路。 这下撤退的快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口。 “现在可以将她放了吗?” 陈民见城门已经打开了,笑道:“欧阳都督果然言而有信,不过呢,我的这些兄弟跟着我出生入死多年,我得保证他们的安危,等出了城,我一定将人放了。” 欧阳厚仪暴怒:“我看你是在找死。” “没办法,找死也得这么干。” 而何云旗跟孟叔对视一眼,两人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就在欧阳厚仪跟人谈判的时候,何云旗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向后用力一次,正好扎在陈民的侧腰。 陈民正觉得自己站在上峰,想跟欧阳厚仪讨价还价,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住了。 趁着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欧阳厚仪抬手就是一枪,正中陈民的额头。 陈民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见欧阳厚仪开了枪,其他人也紧随其后,不一会儿就让所有的歹徒都解决掉了。 欧阳厚仪一个侧身跳下马,将何云旗搂在怀里,急忙问:“你怎么样了?” 何云旗正肝颤着,好在还能站稳脚,她摇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欧阳厚仪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走,我带你回去。” 何云旗道:“还有孟叔呢。” 一转身,就看见已经躺下的人中有人伸出了手,指的方向正好是欧阳厚仪的后背。 “小心!”何云旗大喊一声,用力一推,想将欧阳厚仪推开。而欧阳厚仪抱着他往旁边躲,但他们的速度怎么可能快过子弹。于是,那颗子弹就打进了欧阳厚仪的后背。 何云旗只觉得身上一沉,她急忙扶住了他,“打在哪里了?” 欧阳厚仪摇摇头,“我没事,不着急。” 何云旗的眼泪都出来了,她能不着急嘛,“快让我看看!” 欧阳厚仪抓住她的手,道:“不碍事。”然后转头对柳副官说:“挂在城墙上暴尸三日。” 然后扶着何云旗的肩膀,说:“送我回家吧。” “回什么家,你这是枪伤!去医院!” “行,听你的,去医院。” 柳副官已经找了一副担架,众人将欧阳厚仪扶上担架,两个小兵一路小跑往圣玛丽医院跑去。 已经有小兵骑着马去都督府叫汽车了,担架虽然稳当,但毕竟没有汽车快,而且,有了汽车,想做些别的事情就方便了。 一路上,何云旗一直握着欧阳厚仪的手,跟着担架一路小跑,脸上的眼泪擦都擦不干。 欧阳厚仪叹息一声,他怎么不知道这姑娘这么爱掉金豆豆,“我没事,这点子伤算什么,以前比这更重的伤都有。” 他这么一说,何云旗眼泪掉的更凶了。 欧阳厚仪想翻过身给她擦眼泪,却被何云旗压住了,“都伤成这样了,都别动了。” “那你别哭了。” 何云旗抹了一把眼泪,“好,我不哭。”可眼泪根本不听她的话。 走到半路的时候,汽车终于到了,欧阳厚仪强撑着自己坐进了汽车里,何云旗从另一边钻进汽车里,一进汽车里,就被欧阳厚仪抱住了。 何云旗想动又不敢动,“你快坐好,别乱动。” “云旗,刚才都要吓死我了。”这是他自从十五岁之后,第一次感觉到恐惧,当他看到她竟然敢在歹徒手底下动手的时候,他吓得呼吸都要停止了。 “我自然会护你周全,以后不要贸然动手了。”而且这姑娘不仅要自救,还想救他。 硬冷了多年的心,终于软化了。 有了汽车果然速度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圣玛丽医院。还好今天是最顶尖的比尔医生在值班,一下了汽车,欧阳厚仪就被送进了手术室。 何云旗在走廊里转来转去,心神不宁。 柳副官说:“何校长,快坐下来吧,有比尔医生在,不会有事的。” 何云旗看着自己一手的血,“都留了这么多的血,怎么会没事!” “比尔医生是最顶尖的医生,他尤其最擅长枪伤手术,真的没事。你再这样,都督出来后该心疼了。” 何云旗不理会他,继续在走廊里转来转去。 柳副官摇摇头,坐在外边的椅子上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两个小时,也许是三个小时,欧阳厚仪终于被推了出来。 何云旗蹭得窜了过去,抓着欧阳厚仪的手,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欧阳厚仪的麻药还没有过,苍白着脸,微微一笑:“我没事了。” 比尔操着蹩脚的汉语说:“还好没有伤到要害,不过要卧床修养,不要乱动,连站都不要站,省得腰部用力。” 何云旗不放心,问了几个问题,比尔每回答一个问题就要想一会儿,说的也非常慢,何云旗不耐烦,换了英语问他。一换成英语,比尔说话就流利了好多。 欧阳厚仪趴在病床上,歪着头认真的看着她,脸上露出了蜜汁微笑。 柳副官转过头,他们都督这副蠢样子,真是惨不忍睹。 终于将想了解的事情都了解清楚了,呼出了一口气,道:“比尔医生说伤得并不算重,回家修养也成。” “那就回去吧。”以欧阳厚仪的身份,也不可能住在这里。 于是,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回了都督府。 一路上,何云旗一会儿问一句疼不疼,一会儿问一声难受不难受,欧阳厚仪都温柔地回答,不疼,不难受。 肉麻的柳副官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进了都督府,何云旗忙前忙后的,将都督府的丫鬟们都比了下去。 “柳副官,您看着?”兰若问。 柳副官一抬手制止了她,“什么都不用管,从今天起,你们都退到外边伺候吧。” 兰若脸色一变,却不敢说什么,带着人出了欧阳厚仪的卧房。 欧阳厚仪趴在床上,看着何云旗忙忙碌碌的,心中突然觉得十分的甜蜜,“你忙了,你都累了一晚上了,也去歇歇吧。” “不行,比尔医生说了,在麻药全部退下去的这段时间里,也有危险,我得守着你。” “那你坐过来。” 何云旗乖乖地坐在床边。 欧阳厚仪问:“比尔医生还说什么了?” “比尔一声说,这段时间里,不能吃不能喝,不然有可能会呛到呼吸管道。” “那我能睡觉吗?我现在好困。” 何云旗道:“能小睡一会儿,但不能睡时间长了。” “那你先睡会儿,一会儿换我睡怎么样?” 何云旗的眼下边已经翻起了青色,她想了想说:“那好,我就睡十分钟,你千万不要睡着啊。” “嗯,不会的。” 何云旗趴下去的一瞬间就睡了过去。 欧阳厚仪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摸摸她柔软的头发,这傻丫头。 柳副官端着一碗小馄钝进来了,一看到人睡了,立即放清了脚步。 欧阳厚仪小声说:“睡着了。你去办事厅将文件都拿到这里来吧,我在这里办公。” 柳副官迟疑了一下,“都督还是歇歇吧,那些事情也不太重要。” “不妨,她说医生不让我睡着,我就当打发时间了。” 柳副官恶寒了一下,要不要这么肉麻啊,真是受不了,不过还是听话地去拿文件了。 欧阳厚仪趴在床上,看一会儿文件,再摸摸何云旗的头发,越摸越上瘾,然后一路摸下去,接近透明的耳朵,嫩白的肌肤,挺翘的小鼻子,嫣红的嘴唇,每一个地方,他都爱的不行。 何云旗趴着睡觉不舒服,在床边扭来扭去的。欧阳厚仪估量了一下她的体重,支起双手爬下床,轻手轻脚地将何云旗放在床上。何云旗一接触到床,自动自发地钻进了被窝里。 欧阳厚仪轻笑一声,从床后边上了床,又趴了下来。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何云旗蹭了蹭枕头,有些不想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两只眼睛还没有睁开,开口就问:“现在几点了。” 欧阳厚仪看看枕头边的怀表,“下午两点了。” 声音是从身后传过来的,何云旗转过身就看见欧阳厚仪还是之前那副趴着的样子。 第161章 照顾 “什么?已经下午两点了?你怎么不叫我?”何云旗惊叫一声。 “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何云旗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我怎么在床上了?” 欧阳厚仪无辜地说:“你趴着趴着觉得不舒服,就自己爬上来了。” 何云旗不可置信:“不可能吧?” 欧阳厚仪坚定地点点头:“真的。” 何云旗捂着脸,急忙跳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 “地上凉,快穿上鞋。” 何云旗胡乱地穿上鞋,坐在离床很远很远的地方,趴在桌子上不起来。 欧阳厚仪眼睛里温柔地能溢出水来,“肚子饿了吗?我让人给你做些吃的。” 这时候何云旗已经冷静下来了,问:“你也饿了吧,想吃什么?” “我无所谓,兰若。” 兰若一直在外边候着,听见欧阳厚仪召唤,急忙走了进来,“都督,有什么吩咐?” “你去厨房看看,去做些吃的送过来。” “是。”兰若刚要出去,就被何云旗拦住了。 “何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有白粥吗?” 兰若迟疑一下,“应该有吧,奴婢去看看。” 何云旗起身道:“那我去厨房看看。” “这,不好吧,哪有您亲自去那种地方的。”连她这种大丫鬟都很少进厨房那种地方。 “无妨,我就去看一眼,若是没有白粥,就做一点儿,他现在最好吃一些好消化的食物。” 兰若看向欧阳厚仪,却听他说:“那你快去快回,有什么活让下人去干。” 何云旗正想摆脱这种尴尬地情况,嗯了一声就跑了。 摸摸发烫的双颊,何云旗跟着兰若去了欧阳厚仪专属的小厨房。这个小厨房从大厨到下边的采买,全是欧阳厚仪的人,为的就是确保入口的东西安全。能入选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见兰若带了一个小姐进来了,只上前打了个招呼,就垂手站在一边。 兰若在问陈大厨,“现在可有白粥?” 陈大厨道:“早上准备了一些,都督没有用,所以都倒掉了。” 兰若转向何云旗道:“何小姐,您看?” 何云旗挽起袖子,说:“大米在哪里?我为给都督做一碗白粥。” 陈大厨忙道:“这个不劳您亲自动手,我们来做就行了。” 何云旗笑笑:“没关系,反正我也闲着。” 陈大厨看了一眼兰若,兰若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那好,这里是大米,您还需要些什么?” 何云旗接过大米淘洗了几遍,就放进砂锅里先大火烧开,然后转小火慢慢地熬着。然后接过陈大厨洗干净的青菜,只稍微烫了一下,用调料拌了一下,就是一道爽口的小菜。 在等待粥熬好的时候,欧阳厚仪派人来催,何云旗叮嘱陈大厨,“拜托你看着粥。” 陈大厨诚惶诚恐地说:“这是我分内的事情。”他现在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姑娘,跟都督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连兰若那丫头都恭恭敬敬地,他们这些下边的人更不敢怠慢。 道了谢,何云旗才跟着兰若回去了。 一进房间,就见柳副官站在床边说着什么,见她们进来了,立即停了下来。何云旗一踟蹰,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就听欧阳厚仪道:“兰若,你出去吧。” “是。” “柳副官,你继续说。” 见得到了欧阳厚仪的首肯,柳副官说:“通过我们的调查,和从那帮死者身上搜到的东西,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江苏都督程德全,想来,他是因为前几天吃了败仗,所以才派人过来暗杀都督。” 虽然柳副官的语气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但何云旗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重重危险,心忍不住地揪了一下。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这些人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天内就制定刺杀方案,刺杀不成还能从容不迫地撤退,他们的每一步都是精心策划的,想来是早有预谋。” 柳副官说:“都督是怀疑程德全早就包藏祸心?” “不是怀疑,是肯定包藏祸心,这个人我太了解了,最是阴险毒辣,这些年没少跟我争地盘。以后你提防着些,我估计他还会有动作。” “是,我这就通知江苏的情报官,让他们打探陈德全的计划。” 柳副官从十八岁就跟随欧阳厚仪,如今已经七年了,两个人早就形成了默契,“你办事我放心。” 见没他什么事儿了,柳副官带着一堆文件就要退下,刚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对何云旗说:“孟叔他没事,现在应该已经禀告了何科长。” 何云旗感激地点头:“多谢你。” 柳副官笑笑,退下了。 “这次孟叔是跟着我遭受了无妄之灾,幸好他没事,不然我怎么跟孟婶交代。” 欧阳厚仪招招手让她坐在跟前,“你不用自责,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那些人要对付的是我,你才是受了无妄之灾的人。”都好几次了,都是因为他,她才遇到这些事情。 何云旗皱着眉,嫌弃地说:“那个什么陈德全真是个小人,有本事就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怎么能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尤其是这些人,竟然想出劫持我的学生这一招,真该千刀万剐!”家长们放心地将孩子们送到振华女校,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她怎么跟家长们交代! 欧阳厚仪捏捏她的手,“放心,昨晚上的事情,我一定加倍地给你讨回来。” “也不知道现在孩子们怎么样了?”何云旗现在很纠结,又想留在这里照顾欧阳厚仪,又想回去看看学生们如何了。 欧阳厚仪才不会那么大方地放她走,立马一手扶着腰开始呻吟。 吓得何云旗急忙问:“是不是哪里疼啊?” 欧阳厚仪扭过脸,道:“腰那里有些疼。” 何云旗记得团团转,“我去叫比尔医生过来。”说完,就要往外跑。 欧阳厚仪抓住她的手,“我没事,忍忍就过去了。” “那怎么行!要是有别的事情怎么办?” 欧阳厚仪觉得自己又玩大了,急忙说:“没事,真没事,我饿了,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何云旗被转移了注意力,说:“我熬了白粥,一会儿就好。”若是想好吃,至少要熬上一两个时辰,但现在只能稍微熬一下。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陈大厨亲自将白粥送来了,除了何云旗做的小菜,陈大厨还做了一碗鲜肉小馄钝,“我还做了一碗馄钝,何小姐尝尝合不合胃口。” 何云旗亲自将饭食接了过来,闻言连连道谢:“多谢你了。”刚才她还真忘了自己也没吃饭呢。 扶着欧阳厚仪坐了到桌前,何云旗将白粥放在他跟前,“喏,这个是你的。” 欧阳厚仪端起来,满口地称赞:“真香。” 何云旗失笑,“都没吃呢,虚伪。” 欧阳厚仪立即就喝了一口,“真好喝,不骗你。”然后三两口就将一砂锅的白粥喝完了,看得何云旗目瞪口呆,“你怎么都不吃菜。” 欧阳厚仪拿起筷子一筷子一筷子地吃这小菜。 何云旗无语:“哪有你这样的。” “不都一样,反正都是进了肚子里。” 何云旗摇摇头不管他,自己低着头吃着碗里的小馄钝。她早就饿过头了,一碗十个馄钝吃了四五个就吃不下去了。 欧阳厚仪皱着眉,“吃的太少了,都吃完。” 何云旗道:“我现在吃不下了。”刚说完,碗就被对面的男人拿走了,又是三两口将馄钝吃下去了,一抬头见对面的姑娘脸都红了。 “你饿了就让人给你做吃的,吃我剩的干什么!” 欧阳厚仪一本正经地说:“麻烦,这样刚刚好。” 吃完了东西,就有某种特殊的需求,欧阳厚仪看了何云旗一眼,“你做的累了吧,要不要出去转转?” 何云旗摇头:“我在这里陪着你。” 欧阳厚仪面露难色,“云旗,我知道你担心我,可现在我们还没有到亲密无间的地步。” 何云旗眨眨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欧阳厚仪叹口气:“我想解决某种生理需求。” 顿时,何云旗的脸又是爆红,撂下一句:“那我出去转转。”就跑了。 转悠了大概半个小时,何云旗才转悠回来,进来一看,欧阳厚仪已经趴在床上了。 “云旗,你不用担心我,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别让你父亲担心。” 何云旗道:“要不我再照顾你一晚上,明天再走?” 虽然欧阳厚仪特别想让她留下来,但他们两个的事情都很多,现在还不是耳鬓厮磨的时候,只要先让她回去。更何况,今天凌晨的事情何家人还不知道,但她今晚要是留了下来,他可以肯定,何家父子肯定会跟他拼命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啊。 “我这里人手充足,有事情我也会去找比尔医生的,你要不放心明天白天再过来。”除了比尔医生随叫随到,他身边还有一群军医呢。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何云旗就说:“那好,你照顾好自己,我回去安抚安抚学生们,等一切安排好了再过来。” 欧阳厚仪道:“稍后我让柳副官送一些钱过去,算是对学生们的赔偿,人人都有份。” 第162章 对策 何云旗没有回家,直接回了振华女校。在李老师的安抚下,学生们都已经正常开始上课了。 “学生们怎么样了?” 李老师一晚上没睡觉,现在满脸的疲惫,“大部分学生都没事了,只有几个学生惊吓过度,我让人去通知了她们的家长,有的已经将孩子接回去了,有的家远的还在寝室等着,大概今天能将孩子接回去。” 何云旗满脸担忧,振华女校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就是出身小门小户,也是娇生惯养的,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性命尤关的事情。叹了口气,何云旗说:“大都督答应给学生们一笔补偿,等钱到了,你算算没人该给多少,那些受到惊吓的、被劫持的,多给一些。” 李老师点点头,“好,交给我吧。” “另外,我们学校也有责任,你看看账面上能拿出多少钱来,给孩子们做医药费吧。” 李老师叹气:“真是飞来横祸,身体上没什么,可心理上却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能恢复。” 何云旗也是头疼,“我暂时也没有想到什么好法子,先将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吧。” “那若是这些孩子们到期末的时候还没有恢复,这考试怎么考?而且,就算能回来老考试,恐怕成绩也会受到影响。” 何云旗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一切照常吧,那些家里比较困难的,我再私底下补助吧。”这就是要自己出钱了。 “这恐怕不好吧?”李老师虽然知道何校长家有钱,但也不是这个填法。 “没关系,这件事我自己处理吧。” 跟李老师安排好了,何云旗就去各个教室转一转,跟同学们说上几句话,安抚安抚学生们。 大家在昨天晚上是亲眼目睹了何校长是如何将他们从歹徒手中救出来的,后来又眼睁睁地看着何云旗被歹徒带走,她们同样心急如焚,等天亮了才知道何校长没事,现在看见了何校长,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何校长,你怎么样?” 何云旗摸摸学生们的头发,笑道:“校长没事,倒是校长没有保护好你们,让你们受惊了,校长在这里给大家道歉。” 周凡抱着何云旗的腰,惊魂未定,“吓死我了,都是何校长在保护我们,您不用跟我们道歉。” 其他的学生们都纷纷点头,这歹徒又不是何校长引进来的,那生死攸关的时刻,何校长以一身之力救了全校的师生,她们知道感恩。 何云旗欣慰不已,“好了,都放学了,快去吃饭吧。” 将孩子们都打发走,何云旗正准备回家一趟,就遇到了谢研闰。 “谢老师怎么没回去?” 谢研闰看着她虽然脸上有疲惫之色,但精神头还算好,“你怎么样了?” 何云旗笑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快回家吧,别让方朵等久了。” 谢研闰道:“我说完事就走。” “你有事跟我说?那进来吧。” 带着谢研闰回到办公室,何云旗坐下,问:“谢老师什么事?”自从谢研闰跟方朵结婚后,何云旗就有意无意地离他远一些,省得再生枝节。 “昨天的事情我都听孟叔说了,虽然学校里晚上有老师值班,但遇到危险了,这些女老师也只能像昨天一样,成为歹徒的目标。” 何云旗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今天检查了一下大门,虽然是加固的,但若是有心人想进来,只要撞几下就会被撞开了,所以我想着最好是换一扇结实的大门。” “嗯,这个可以考虑,再将墙头加高一丈,现在的墙太低了。” 谢研闰说:“这样更好。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防守上要更严密一些。” 何云旗道:“若说防守,自然是让男老师值班最好,可咱们这是女校,若是晚上让男老师住进来,恐怕不太好。”她对名声不甚在意,但这些孩子们还小,不能受到任何的伤害。 问题就出在这里,谢研闰一时也想不到好主意。还是何云旗说:“现在刚出了事情,近期应该不会有别的事情,反正今年马上就要过完了,等明年看看局势再说吧。” 正说着,方朵挺着肚子找来了,“研闰,你们说的怎么样了?” 何云旗站起来将她扶着坐了下来,“马上说完了,你稍微等一下。”然后转头对谢研闰说:“你家是武官出身,我想让你帮我寻寻看有没有合适的教官,等明年开学再加一门武术课,平时练着强身健体,若是遇到危险,至少能有本事自己逃命。” 谢研闰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看着现在的局势越来越不好,若是他们能有武艺在身,一般人是不会近身的。” 方朵道:“现在好多家长将女儿送到这里,就是为了提高身家,若是舞刀动枪的,家长们会不同意吧?” 何云旗道:“这个无妨,我们将这门课设置为选修课,若学生们有兴趣就学,没想去就正常学其他的课程。” 三人说定,谢研闰就扶着方朵走了。 何云旗见天也快黑了,急忙收拾好带着孟叔回家去了。 知道今天女儿、妹妹要回来,何明哲和何云旌早早地就回家等着了,何云旗一进门,就被围了起来,“云旗,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受伤?”说完,何云旌还拽着何云旗前后左右地看。 何云旗伸开胳膊给他看,“你看看,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是欧阳厚仪受伤了。”说完声音里有些低落。 何明哲父子相视一眼,立即转移话题,问她事情的经过。虽然早就从孟叔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但还是想听何云旗说一遍。 于是,何云旗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对于她在都督府里发生的事情,只含糊地说:“就是照顾了他一下,见他没事就回学校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现在外边都打成一锅粥了,我原以为我们杭州城还算太平,谁知道尽然也让别有用心的人钻了进来,你们两个日日要出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何明哲叮嘱道。 兄妹两个点点头,“父亲放心,我们都是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何云旗只下午吃了几个小馄钝,现在早就饿了,撒着娇说:“父亲,我们饿了,咱们快吃饭吧。” 何明哲拿女儿没办法,连连说道:“好,咱们现在就吃饭,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一会儿多吃一些。” 不一会儿,丫鬟们就将饭菜送了上来。因为在自己家里,何云旗就没有顾忌形象,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番米饭,又喝了一碗红豆粥。正吃着,何云旗突然间停了手。 何云旌问:“怎么,噎到了?” 何云旗叹口气,说:“我是想起了云泽,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北京怎么样了。” 何云泽考上了国立北京大学,在开学前夕,跟着徐谦章去北京了。现在他们杭州城里都这么危险,也不知道北京现在局势如何。 “好在现在袁世凯还在位,北京乱都乱不到哪里去的,更何况,他是个学生,老老实实在学校待着能有什么事情?” “但愿如此。”何云旗对局势并不乐观,不过她也鞭长莫及,只能期盼着何云泽一切平安吧。 何明哲道:“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考试完了没,若是没考完,云旌,你去拍一封电报过去,让他今年过年就别回来了,我安排他去我一个朋友家里住一段时间。这路上哪里都打仗,被再路上出了事情。” “不行!”一直安静的陶氏突然惊叫了一声,吓得何云旗差点将筷子扔了出去。 何明哲不满地说:“你叫什么,看把孩子吓得!” 陶氏自从儿子去上了大学,整个人都像掏空了一般,她日思夜想的盼着儿子放假回来,现在何明哲一句话就不让儿子回来了,她怎么受得了! “云泽都走了半年了,他这个时候不回来,等明天也只能夏天的时候回来,这都一年过去了,我想儿子,必须让他回来!” 何明哲知道她思子情切,语气和缓了下来:“现在路上不太平,他还是一个孩子呢,若是遇到事情了该怎么办?还是等局势稳定了再说吧。” “有什么不太平的,不是还有徐教授在呢,他总得在路上照顾云泽的吧?” 一听她提到徐谦章,何云旗啪得一声将筷子放在桌上,“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首先,谦章他自己拖家带口的,若是真遇到危险,他肯定会先护着自己的妻儿,这是人之常情,难道你让他不顾自己的亲人而去管别人吗?” 陶氏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他不是跟你是朋友吗,照顾一下朋友的弟弟又怎么了?” “就算是照顾朋友,也得有个限度,我是没脸让他顾我的弟弟而不管自己的亲人的。”她没这么大的脸。 “那就派人去接!” 何明哲的脸都黑了,“你当我们家是什么官宦大族吗,你要去接就自己派人,我没有那个本事让别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接我的儿子。” 第163章 承诺 不管陶氏如何哭闹,何明哲就是不松口,还让何云旌尽快去拍电报。不等何云泽有回信,徐谦章的电报就送来了。这封电报是直接送到振华女校的,何云旗看了一眼,就将孟叔叫来:“你回家跟父亲说一声,就说云泽送来电报了,说今年过年会跟着徐谦章住在他们家,让他不用担心。” 孟叔领命而去,何明哲接到消息后,本来想让丫鬟去通知陶氏一声,可想到陶氏的态度,叹息一声,抬脚亲自去了正院。 “什么?云泽不回来了?” 何明哲点点头,“是,估计徐教授也觉得路上不太平,所以才将他留下来的,你放心,我听云旗说,徐教授在北京也有房子,想来他也受不了委屈的。若是贸然让他一个小孩子独自上路,那就太危险了。我知道你爱孩子,但也不能为了解你的相思之苦,而将孩子置于险地啊。” 这两天为了何云泽的事情,陶氏跟何明哲整日的闹,闹得何明哲都不想回家,听到事情都已经定了,眼泪跟决了堤似的,知道事情不转圜的余地,转身不再理会何明哲。 何明哲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最近的何云旗生活十分规律,一整天都忙碌不停,白天去振华女校工作,将工作都安排好,就去都督府报到,陪欧阳厚仪吃了午饭和晚饭,就回家睡觉。 欧阳厚仪虽然特别想将人娶回来,但他不像有些男人那样毛躁,迫不及待地想索取,他很有耐心地跟何云旗互相探索、互相了解,多半时间是让何云旗更加了解他。 以往那个冷峻嗜血的杀神现在没有一点儿冷酷之气,不仅没有,偶尔还会露出淡淡地微笑,这个样子让伺候了欧阳厚仪多年的人,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我们伺候都督多年,你什么时候见过都督这么开心过,可见都督是真心的,我还是那句话,你就放弃吧。若你担心以后的生活没人照顾,大不了我跟都督说一声,我跟你一块儿出去,我拉照顾你过下半辈子。”反正她也没有家人,跟姐妹搭伴过日子也不错。 董姨娘不由地沉默片刻,“我怎么能让你你背上我这个拖累。”她低喃,“都督好狠的心,我掏心掏肺地,他怎么就看不见呢。” 兰若叹了一口气,抓住她的手说:“虽然我没有嫁人,也没有跟谁有国过情谊,但现在我看着那个何小姐跟都督,两个人都是真心对待对方,这情爱一事,总不能是单方面的,双方都有情,那才幸福美满,你这充其量就是单相思。而且,不是我贬低你,我们这种身份,怎么可能嫁给都督这样的伟岸男子,虽然何小姐现在家里官职不高,可祖上可是出过高官的,人家是正经八百的官家小姐,跟我们是云泥之别,就算不是何小姐,也有可能是李小姐张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董姨娘只有在午夜梦回时分,才敢肖想那个位置,可梦醒了也知道不可能,她所求的是在都督府的后宅一人独大。 “你不用劝我了,我是不会出去的。” 兰若是抽空出来的,看在姐妹的情分上,才耐心地劝劝她,见她冥顽不灵,心中也有怒气,“好,我不劝你了,你好自为之。” 见兰若甩袖子走了,杜鹃上前说:“姨娘,兰若姐姐也是好心,您怎么这么跟她说话,要是不给我们传递消息了怎么办?” 董姨娘冷哼一声:“我看她这是被何云旗收买了,她传过来的消息全都督府的人都知道,再多的她也不肯多说,得罪不得罪无所谓。” 说到这个,董姨娘就咬牙,“我真是小看她了,不过几天的功夫,就收买了府里不少的人,这功夫不浅啊。”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说实话,董姨娘现在也无计可施,现在的她根本接触不到欧阳厚仪。之前她的确病重了,可后来抢救过来之后,她就在装病,为的就是想博取欧阳厚仪的怜惜。然而,白眼都抛给了瞎子,只要她一出院门,就有好几个丫鬟跟着她,美其名曰照顾她,实则是在监视她,而且,等闲人等不得进出她的院子,就怕她再跟外边的人联手。 这些天的日子如同软禁,让人身不如死。 “你去外边跟那些看守的人联络联络,看看有没有突破口。” 杜鹃已经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效果,不过她更不愿意伺候在阴晴不定的董姨娘身边,福了一福就退出去了。 兰若是趁着何云旗在、欧阳厚仪不会找她们的时候跑出来了,她这也是一肚子的气,当年那个温柔善良的姐姐去哪里了,怎么变成现在这个冥顽不灵的样子。 进了院子,兰若问下边的小丫鬟:“都督可有什么吩咐?” 小丫鬟摇摇头:“没有。” 兰若点点头,就往房间里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笑,“这东西真好玩。” 随后是欧阳厚仪的声音,“这是我托人从上海弄来的,据说现在的姑娘太太们都喜欢,想来你也会喜欢的。” “喜欢,谢谢你。”随后,房间里就响起了动听的音乐声。 兰若知道这是昨天才到的留声机,原以为会留在过年的时候再送,谁知道就过了一夜就送了出去。 房间里,何云旗摸着光滑的留声机爱不释手,眼神中流露出兴奋地光芒,一副稀奇得要死的样子。 “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回家,你愿意怎么听就怎么听。” 何云旗摇摇头,“送到学校吧,让孩子们也听听。”学习的过程是非常枯燥的,但凡有些点缀,都是美好甜蜜的。 她说什么都行,“没问题。” 何云旗趴在桌子上,安静地听着留声机发出动听的声音,“你说,是多么聪明的人才能发明这种东西啊,要是我们中国也有这样的人才就好了。“ 欧阳厚仪摸摸她的头发,这些天他特别迷恋这种感觉,“你现在做的事情,不就是在为以后中国出现这样的人才而准备吗?” 何云旗道:“其实,我创办振华女校的初衷并不没有多么崇高的理想,当初我想的是,造物主只创造了男人和女人两种性别,这就说明女人和男人都是同样的地位,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为什么男人能出门上学、经商、做官,而女人就得窝在方寸大的地方,哪里都去不得?创办振华女校,就是给更多渴望有广阔世界的女孩们一次机会。能有现在这么多的学生,就说明并不是女人不想出门,而是没有机会。给了她们机会,她们会比男人更加努力。” “你做到了。” 何云旗坐起身来,笑笑:“是啊,我做到了,女孩们比我想象的还要渴望自由,渴望平等。” “你不用妄自菲薄,救国救民,是很多中国人的志向,可实现理想的途径不一定就是打打杀杀,你比我们这些当兵的都强。” 兰若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就走了,无怪乎都督能看上何小姐,除去一声身份,他们还是站在一样的高度。都督可以跟何小姐聊外边的事情,还能给出独到的见解,也能一起赏花作诗,两个人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 而姨娘们呢?她们跟都督在一起,最多的是恭维、恭敬,聊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 最重要的是,何小姐是以平等的身份对待都督,夫妻之间,若是一方自动矮了一截,那这样的婚姻不但不会美满,还处处有危险。 “马上就要过年了,你有什么安排?”欧阳厚仪问。 何云旗道:“跟往年一样呗,年年如此,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外边还在打仗呢。”说到这个,何云旗就叹气:“这几年年年都在打仗,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艰难,学校好多学生都在靠着奖学金才得以留下来,有的学生家里支撑不住,只好让孩子们小小年纪就出去挣钱养家,实在苦的很。”说完,瞥了欧阳厚仪一眼:“只要你们这些军阀少打几次仗,老百姓会感谢你们的。” 欧阳厚仪苦笑一声,“人在局中,身不由己,全国局势如此,单靠我一个人的势力,是不能成事的。”就是他不打了,若是被别人占了浙江,那估计将百姓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何云旗自然知道,欧阳厚仪的军队在浙江省还是好的,其他地方的句法,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留,她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欧阳厚仪勾勾嘴角,“跟我,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更何况,我也不无辜。”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中国千年的历史告诉我们,大小诸侯、军阀的出现,必然会导致战争。但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尽我的努力改变现状的,哪怕是微小的改变。”这就是他对她的承诺。 爱,说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千难万难。爱不是给她金银珠宝,不是给她尊贵地位,而是给她一个她想要的世界。 她想所有人活得安定美好,那他就端起手中的枪,为她扫平脚下所有的障碍。 第164章 霸占 又过了几天,振华女校的期末考终于结束了。何云旗送走所有的学生,准备去一趟何氏诊所。自从欧阳厚仪受伤以后,她就如蜡烛两头烧,现在终于腾出时间来,就过去看看。 刚走进何氏诊所,就看见孙佳佳嘟着嘴在外边收拾东西。 何云旗问:“这是怎么了?嘴撅的这么高?” 孙佳佳见是她,才露出了一个笑脸,“还不是因为那个郭玲,她又不是我们诊所的人,一天能往这里跑好几趟,不是送饭就是送茶,就好像我们天天饿着渴着何医生一样。” 何云旗好笑,这浓郁的酸味也只有当事人闻不到。孙佳佳今年才十八岁,比何云旗还小,她都是将孙佳佳当做妹妹看待的。 “她来给我哥哥送东西,似乎跟你没什么关系吧,你这么大的醋劲干什么?难道?”何云旗挑挑眉,一脸的揶揄。 孙佳佳脸上一红,反驳道:“我吃什么醋,她一来就缠着何医生,连何医生给病人看病,她就恨不得在旁边守着,这叫什么事!” 何云旗皱皱眉,她早就从郭玲眼中看出来了,对此,她不鼓励也不反对,由哥哥自己去处理。可之前她的所作所为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现在连哥哥看病都要在一旁,这就有些过头了。 “我进去看看。”何云旗抬脚进了何云旌的办公室。 一进去,何云旗就看到郭玲在忙前忙后的泡茶,而何云旌正低着头不知道写着什么。 “哥哥。” 何云旌写的正入神,听见声音抬头一看,是妹妹来了,笑了一声:“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是啊,学校放假了,我就过来看看,一会儿一块儿回家。” “你今天不用去·刚要说都督府,就眼角扫到了郭玲,“郭姑娘怎么还在这里,我以为你走了呢。” 郭玲笑笑,“看何医生写东西写的入迷,就去厨房烧了点水,给何医生泡杯茶提提神。” “怎么老麻烦你,这些我自己做就行了。” 郭玲看了一眼何云旗,笑笑:“大小姐曾经救过我和妹妹,现在能为大小姐和何医生做些事情是应该的。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向何云旗点头示意,然后就走了。 等人走了出去,何云旗就问:“哥哥,你对她有什么看法?” “什么什么看法?”何云旌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就是郭玲喜欢你的这件事啊。” “什么!”何云旌一口茶水呛了出来,“她喜欢我?”他怎么不知道。 何云旗冲着木头哥哥翻了一个白眼,“不说傻子,连孙佳佳都看出来了。” “你不是在逗我吧?” “谁有功夫逗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她是不是出现在你眼前的频率有些高?” 何云旌虽然在情事上迟钝了些,但他不是傻子,稍微想一想就想通了,“不会吧?我没做什么吧?” “你没做什么就迷得小姑娘七荤八素的,你要做什么,还不让小姑娘为你要死要活的。” 何云旌摇头笑道:“就会打趣你哥哥我,我对她没有那个意思,下次来了,我会跟她说清楚的。”以前是他没察觉到,以后不会再耽误人家小姑娘了。 “对了,你不是一直去都督府吗,怎么,今天不用了?” 何云旗道:“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刚拆了线就去军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胳膊上的伤刚好,腰上的伤还没好呢,就要出去拼命,她有些不乐意,但也知道,有几十万的军队要他主持呢。 “我和父亲还没答应呢,你去照照镜子,一脸的怨妇样。”何云旌打趣妹妹。 “好啊,哥哥都变坏了。” 兄妹两个打闹一番,何云旌就收拾收拾准备跟何云旗一块儿回家。 刚出了办公室,两人就见到孙佳佳正坐在凳子上抹眼泪。 “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何云旌看见她的眼泪,一阵心疼。 孙佳佳转过身抹了一把脸,“没事。何医生下班了吧?路上慢点。” 何云旗坐在她身边,扳过她的身子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 孙佳佳抬头看了一眼何云旌,何云旗立即就对何云旌说:“哥哥,你在外边等我一会儿。” 何云旌又看了一眼孙佳佳,转身出去了。 看着何云旌出去了,何云旗为孙佳佳擦掉眼泪,说:“好了,现在能说了吧?” 孙佳佳哽咽地说:“云旗,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嫉妒啊?” “没有啊,何出此言?” “刚才郭玲走的时候,对我冷嘲热讽一番,话里话外都是说我妒忌她,还霸占着何医生。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霸占着何医生了!我已经将你当做姐姐一样看待,所以我今天就跟你说实话了吧,我的确是喜欢何医生,但我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她这么说,让我以后怎么在这里待下去啊!” 何云旗的脸已经冷了下来,若真的喜欢她哥哥,就该跟人公平竞争,她最讨厌的就是这样耍心眼,孙佳佳本来就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出门的,她这样说人家,让这姑娘无地自容了,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何必为了别人一句话让自己难受?而且,我哥哥他对你,”说到这里,何云旗停顿了下来。 孙佳佳仰着小脸急切地问:“什么?” 何云旗促狭地笑了一声,“而且,我看我哥哥对你也并非无意,他只是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而已。” “真的?”孙佳佳急切地问。 “自然是真的,所以你不用这样,若你们真成了,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说的孙佳佳的脸都羞红了,“你就会胡说八道。” “还有这事?我怎么没看出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吓得两个姑娘急忙转头看。 一见是张习宇,何云旗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还听起墙角了?” 张习宇无辜地说:“我只是路过而已,是你们两个说的入神了,没注意到我。云旌他真的喜欢佳佳这个毛丫头?”上下打量了一眼孙佳佳,嘴里啧啧有声:“云旌的口味也太淡了吧,有云旗这么漂亮的妹妹天天看着,这审美登记怎么就降低了?” 他一开口就得罪人,何云旗没好气地说:“不会说话就给我闭上嘴,一张口就没好话!” 孙佳佳也恼的不行,“以后就让陈大姐给你打下手吧,别找我!” 张习宇连连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噗嗤!”何云旗笑了,“你还真是能屈能伸,这话要是陈大姐听见了,看她不揍你!”陈大姐虽然也会基本的护理,但却不如孙佳佳这种专业出身的,工作的时候就没有孙佳佳利索。 见天色不早了,张习宇说:“佳佳,你也提前下班吧。” 孙佳佳对何云旗道:“那你们快回去吧,我换了衣服就下班。” “好,你自己小心点儿。”等孙佳佳进了更衣室,何云旗警告张习宇:“刚才你听到的可别出去瞎说啊,别让佳佳难堪。” “那你哥哥哪里呢?他就是个木头,不点拨他一下,他还不开窍呢。”之前在东京的时候,有个女留学生借着互相学习的名义接近他,可这呆子还真以为人家是为了学习呢,补习的时候下了好大的功夫,愣是将人家补进了年级前二十名。 “哥哥那里我去说,你就闭上你的嘴,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张习宇捂着嘴,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瞎说。 何云旗好笑地看着他耍宝,摇摇头出去了。 见妹妹出来了,何云旌问:“佳佳她怎么了?” 何云旗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说了什么闲话,我劝了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何云旌呼出一口气,“那就好,这姑娘就是爱掉眼泪,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犯不上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生气。” “哥哥,你觉得佳佳这个姑娘怎么样?” “她啊,虽然只比你小两岁,但感觉还是个孩子呢,不过饭做的不错,工作专业也比较细心,是个非常棒的护士。” “我也觉得这姑娘挺不错的,除了孩子气了一些,人是非常好玩的。” 说到好笑,何云旌就笑了一声:“习宇平日就喜欢逗她,经常将她逗得泪眼汪汪的,这姑娘斗嘴都不过,就想其他的办法,不是在他茶里放一大把糖,就是一大把盐,弄的习宇每次都抢我的茶喝,不过还是次次中招。” 何云旗笑道:“他次次中招,里面有哥哥的手笔吧?” 何云旌摊摊手:“谁让他那么欠,这不过是个小教训。” 何云旗看着哥哥微笑的脸,心道:回去一定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说不定明年家里就有喜事了呢。 果然,何明哲一听高兴的很,“那你过完年就让人准备着,你哥哥都二十四五了,能赶早不赶晚。” “父亲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何明哲对于这个可能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姑娘特备感兴趣,找个机会去何氏诊所看了一眼,回来就跟何云旗说:“你哥哥眼光不错。” 第165章 相约 何云旗笑道:“那是,哥哥的眼光向来不错,您就等着抱孙子吧” 何明哲拉着何云旗,感慨道:“一转眼,你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等你们都成了家,我就是去了地下,也能给你母亲一个交代了。” 说起亲生母亲,何云旗脸色也暗了一暗,不过马上就将这种情绪遮掩过去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您今年打算请什么人来做客,我现在就拟请帖。” 于是,父女两个就转移了话题。 何氏诊所。 到了年底,何氏诊所并没与因为要过年了病人就少了,相反,因为过年的时候不宜看病,所以就赶紧将病治好了,不然新的一年都不吉利。 孙佳佳忙得焦头烂额的,还要时不时应付上门挑衅的郭玲,心中火气大的很。 自从知道郭玲的心意之后,何明哲就找了个机会隐晦地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一番,郭玲是哭着跑出去的。 他们都以为这姑娘以后不会再来了,谁知道郭玲调整好情绪后,跟没事人一样,又上门来了。而且更加变本加厉,连手帕香包都送上了,吓得何明哲一看见她就躲。 对待何明哲笑脸相迎,转身对着孙佳佳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话里话外都是说孙佳佳背后说人坏话,将孙佳佳气个倒仰。 还是陈大姐时不时地开导她一番,不然她真的在这里干不下去了。而且,又不敢让何明哲看见,免得再节外生枝。 郭玲觉得自己心中苦的很,自从第一次见何明哲,她的一颗心就全挂在他身上了,看他忙碌,她就跟着心疼,一日不见他,心中就想的很。 于是,她天天往何氏诊所跑,给他做饭给他泡茶。可他要不是看病,要么目光就放在孙佳佳身上。这让她又妒又恨,恨不得将人给赶出去。 她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妒火烧得她失去了理智,见了孙佳佳就忍不住出口讽刺几句,看着她开始抹眼泪,她心中才会舒服几分。 自从何明哲拒绝了她之后,她回去哭了半宿,好多相好的姐妹来劝她,她一概不理。她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放下脸面去追一个男人,却如此收场,她怎么能不伤心? 可到了下半夜,她又想通了。孙佳佳不就是仗着近水楼台嘛,只要她多跟何医生相处相处,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好,这事也不一定就不能成。 郭玲这些年带着妹妹在惠绣坊过活,从小姑娘长成现在的大姑娘,着实不容易,若是没有坚强的性子,恐怕早就过不下去了。 于是,郭玲擦干眼泪,又出现在了何氏诊所。 这一次,她改变了策略。何医生不是觉得她孙佳佳是个得力助手不可获取嘛,不就是给人上上药伺候伺候人嘛,她也照样能做好! 只是,她不过跟着韩娘子学了一些常用的字记账用而已,至于那些医学术语,听不懂也看不懂,只能给陈大姐打打下手。 “小玲,绣坊里没事了吗,你天天在这里不好吧?”陈大姐也非常的为难,这姑娘看着挺好学的,她不忍心拒绝。可护理并不是简单的伺候人,她还是这么多年逼不得已才懂一些皮毛,跟孙佳佳这种专业出身的没法比的。 郭玲拧着眉看着密密麻麻地药名,真是要命,闻言笑了笑:“我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不相干的。” 陈秀芬道:“那也不能让你在这里白帮忙,到年底了,绣坊里肯定忙得很,你回去看看吧,别让人说闲话。” 郭玲的手顿了一下,笑道:“我想跟您多学学护理的本事,也算多一个技能傍身。” “护理没那么简单,你看佳佳,她学了三年才学成,我就是个半吊子,跟我能学到什么本事。” “您不用自谦,您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能跟你学一些皮毛,就够我用了。” 陈秀芬暗自皱了皱眉,这护理看似简单,可若是一知半解的,严重的可能会出人命的,这姑娘看着好学,可并没有真心真意地喜欢这一行,想学护理,不过是找个由头留下来。 一转身,看见陈秀芬的脸色不太好,郭玲心中咯噔一声,讪讪地说:“我出来有一会儿了,这就回去了。” “嗯。”陈秀芬点点头,就让她走了。 见郭玲走了,张习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她走了?” “嗯,说绣坊里有事,就走了。” 张习宇啧了两声,“这姑娘不简单啊,云旌都拒绝她了,还能若无其事的过来,真是人才!” 陈秀芬道:“的确,忍常人不能忍,而且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样的人其实挺可怕的,你不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因为她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云旌他什么事都没做,就有两个妹子为他争风吃醋的,大姐您看看我,一个都没有呢,我大伯每天都看我不顺眼,恨不得我立即就结婚生孩子,您看看我,整日里都耗在诊所里,哪里有妹子可以接触?” 陈大姐好笑地点点头:“你少在我跟前装出这幅样子,我可是知道你大伯给你介绍了不少的大家闺秀,是你一个都看不上,现在还好意思跟我哭诉。” 张习宇笑嘻嘻地说:“这您都知道?您是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大家闺秀啊,要么扭扭捏捏说话跟蚊子叫似的,要么就是满脑子珠宝首饰,逛街听戏的,没意思的很。” “大家闺秀不就是这样的吗?” “云旗就不一样啊,你看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无聊的事情。” “怎么?你是看上云旗了?” 过了好一会儿没回应,陈秀芬转身一看,就见张习宇愣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宇,你怎么了?”陈秀芬推了他一把。 张习宇如梦初醒,急忙说:“大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然后,转身跑了。 陈秀芬摇摇头,不再管他。 前边,何云旌正安排着过年期间值班的事情。虽然他们不关门,但也不能所有人都不放假,只留一个值班的医生就行了。 孙佳佳见了,问:“怎么没有我?” 何云旌说:“需要不了这么多人,我们另个轮流值班就是了。” “可,你们都要值班,陈大姐留在这里也能帮上忙,只有我一个人不干活,总归不太好啊。” 何云旌笑笑:“无妨的,你也忙了快半年了,期间连假都没有请过,这个年你就好好去过,不用担心这里。陈大姐是住在这里,值班不过是搭把手的事情。” 见他主意已定,孙佳佳就不再坚持,“那好,不过若是有事,就去我家叫我,我除了初二那天去外婆家,其余时候都在家。” “好的,我不会客气的。”何云旌突然说:“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情。云旗她跟你比较投缘,就想邀请你初四去府上做客,你可有时间?要是这天不方便,其他日子也使得,她整日闲在家里,时间方便的很。” “可以啊,到时候我一定准时赴约。” 等回到家里,何云旗就赶过来,“跟佳佳说了吗?” 何云旌好笑地说:“约好了,为什么你自己不去约,偏偏让我去约?” 何云旗道:“我这不是走不开嘛。” 转眼就到了大年初四。 孙佳佳一大早就起来试穿新做的衣服,试过来试过去每一件满意的。 孙母进来看女儿这个样子,问:“你不是跟何家大小姐有约嘛,都是姑娘家,用得着这么在意穿着吗?” 孙佳佳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跟丫头说:“就这件了。”然后转头跟孙母说:“这不是第一次上门做客嘛,总得衣着得体才不失礼数。” 收拾停当,孙佳佳就带着一个丫头和礼物上门了。 何云旗带着书墨在大门口迎接,见她的马车到了,急忙迎了上来,“可算来了,快请进。” 孙佳佳扶着她的手下了马车,跟着何云旗进了何家。 这个时候,何家父子都在,孙佳佳先跟何明哲行了礼,然后又送上礼物,“区区薄礼,还望何伯父不要嫌弃。” 何明哲乐呵呵地说:“就当在自己家,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就跟云旌说,然他跟你们弄去。” 何云旌道:“她是妹妹的客人,怎么还让我招待啊?” “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您老说了算。” “噗嗤!”孙佳佳忍不住笑了出来,平日里最爱绷着脸装严肃的何医生,原来跟家人是怎么相处的,可以看出来,他们一家人感情非常好。 “好了,你们年轻人去玩儿去吧,不用陪着我。” 何云旗带着孙佳佳往自己的院子里走,走到大厅门口,见何云旌没跟上来,就叫了一声:“哥哥,走啊!” 何云旌指指鼻子,“我?” 何明哲道:“你不跟着去,怎么知道她们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 何云旌想想自己今天也没什么事,就跟着去了。 路上,还跟两个姑娘说:“你们可别给我出难题啊。” 两个姑娘相视一笑,牵着手走在前边,一路上说说笑笑的,非常亲密。 何云旌跟个小厮似的,跟在两个姑娘身后。 第166章 叫出来 这还是何云旗私底下第一次跟孙佳佳相处,两个姑娘家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吃上边,一时说的性起,还跑到小厨房捣鼓起吃的来。 何云旌摇头失笑,跑到何云旗的书房里随意翻出一本书来看。 午饭是在何云旗的房间里吃的,吃完了怕积食,三个人就去花园里转转。 刚转了一圈,书墨就送来一个纸条:“这是孟叔送来的。” 何云旗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已归,速来。 她将纸条握在掌中,心中砰砰直跳,不用落款也知道是谁送来的。不想理会他,可有控制不了自己心中将见他的欲望。 “佳佳啊,让我哥陪你随意走走,我有些急事要出去一下,若是你走之前我回不来,就让我哥送你回家。” 孙佳佳道:“那你快去吧,一会儿我自己回家就行。” 何云旗又道了几次歉,就匆匆跑了。 剩下孙佳佳跟何云旌相对无言。 “咳咳,”何云旌咳嗽一声:“这孩子就是毛毛躁躁的,你别介意。” 孙佳佳摇摇头:“我没介意。” 两人一时又没话说了,何云旌道:“那边有一棵白梅树,现在开得不错,要不要看看去?” 孙佳佳也觉得现在非常的尴尬,于是就跟着他去赏梅花了。 不说这两个人如何的别扭,何云旗丢下客人后连衣服都没换就往后门跑。 孟叔正在后门等着,“他现在回家了?” 孟叔笑着说:“大小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一走出后门,就见巷子口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 何云旗的心突然间就乱了起来了。 而车里的人见她出来,打开车门冲她招招手。 爬上汽车,刚坐稳了,汽车就发动了。 “云旗,我回来了。” “嗯,我看见了。” 欧阳厚仪失笑,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掌中把玩着,“你就这个反应?” 何云旗眨眨眼,“你想让我怎么反应?” 欧阳厚仪非常期待她能投怀送抱的,只可惜这种行为何云旗是做不出来的,他也只能想想。 “没良心的小丫头,亏我还给你带了新年礼物呢。” 何云旗伸出手讨要:“那拿来吧。” 欧阳厚仪从口袋里闹出一个盒子递过去,“我看你一直没有手表,就买了一块儿送你,以后你上班的时候方便。” 何云旗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块非常精美的女士手表,她欣喜地说:“真好看,我喜欢。” “喜欢就好,我给你带上。”欧阳厚仪拿出手表给她带上,又调了调表带,说:“还挺合适的。” 何云旗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喜欢,突然间情绪又低落起来,“你送我这么多的东西,我都没什么拿出手的礼物送你。” “怎么没有?你送了我一件最好的礼物。”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欧阳厚仪凑到她的耳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子上,让她不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最好的礼物,就是你。” 最冷清的声音却能说出最动人的情话,何云旗双手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欧阳厚仪调戏够了,伸出手来,说:“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 何云旗一眼,他的左手腕上待着一块跟她的手表差不多的男士手表。 “这在国外叫情侣手表,这一块儿就当是你送我的新年礼物了。” 何云旗翻转纤纤玉手,与欧阳厚仪十指相扣。 不一会儿,汽车就到了都督府的大门口。 “云旗,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处理,你先去院子里等我,我一会儿就来。”欧阳厚仪刚回杭州城就去找何云旗了,还没来得及处理公事。 何云旗点点头:“好。” 柳副官也跟着去了,是王叔亲自来接她的。 “王叔,您身子可好?”王叔前两年身子不好,欧阳厚仪请了好多医生才将他救了回来。 王叔乐呵呵地说:“多亏了都督给我请了医生,我现在身子都好了。一别经年,跟何小姐已经有十几年了没见了,何小姐可好?” 何云旗扶着他的胳膊道:“我也好得很,之前一直没机会跟王叔道谢,多谢您当年出手相救。” 王叔摆摆手,“这都是都督吩咐的,不用谢我。” 两人寒暄着,就到了正院。 “何小姐先歇着,我去让人安排安排。” 何云旗忙道:“我喝茶就行了,您别忙活了。”虽然看着王叔身子大好了,看这一路走过来,还是能看出来身子是虚的。 王叔摆摆手,“我闲不下来,你先歇着,我让兰若过来伺候。” 兰若此时正在董姨娘的院子里,听说欧阳厚仪回来了,急忙问:“都督可有什么吩咐?” 小丫头道:“都督去办事厅处理公事了,是王总管让姐姐你过去伺候何小姐。” 兰若站起来,道:“好,我这就回去。” 刚要走,就被董姨娘拦住了,“你可是专门伺候都督的,她不过是个客人,怎么就用得着你了,快坐下,派个丫头过去就是了。” 兰若扒开她的手道:“我算是什么东西,就算是都督的丫鬟,那也是丫鬟,还能越过主子去不可?” 董姨娘眼珠子一转,道:“你且等一等,我过去会会她。” 兰若不耐烦地说:“我可等不起,这就走了。我还是那句话,老实接受吧。” 董姨娘道:“我就想见见她,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勾的都督全心全意为她一个人。若她真的特别的出色,我就退出。” 这话让兰若犹豫了一下,董姨娘再接再厉,“都督也给了你任务吧,若我这次见了她,说不定真的死心了,不就皆大欢喜了。” 兰若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何小姐光风霁月的人物,董姨娘看见了说不定就能看到两个人的差距,死心了呢。 “那你想怎么做?都督的院子你恐怕进不去。” “你只要引着她去花园,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兰若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说:“那好,一会儿我引她过去,不过我提前提醒你,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董姨娘笑道:“放心,我就是要做什么,不也得顾忌着你。” 然而,兰若最终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等兰若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其他丫鬟已经将茶水点心都上齐了,何云旗正拿着一本书看,这本书还是她上次淘来的话本给欧阳厚仪打发时间用的,谁料欧阳厚仪连养病都不得安生,这本书他根本就没有翻动。 “何小姐好。”兰若上前行礼。 何云旗点头笑道:“兰若姑娘新年好。” 兰若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何小姐也新年好。” 两人不咸不淡地客气了几句,兰若就说:“何小姐还没有好好逛逛府中的花园吧,现在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何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何云旗现在就想等着欧阳厚仪赶紧回来,但又不好驳了这个大丫鬟的面子,于是说:“好啊,我们过去赏一赏。”等转一圈回来,估计大忙人就回来了。 兰若悄悄地呼出了一口气,她还怕何云旗不去呢。 一行人慢慢向花园走去,一路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路两边放着诱人的金桔盆栽,“这金桔长得真好。” “是啊,这是王叔让人从南边买来的,说寓意好。”颜色红红火火的,而且结的果子又多,可不是好寓意。 正说着,董姨娘就迎面而来。 何云旗见她的打扮就大约猜到她是谁了,遂不懂声色地打量。 而董姨娘也在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眼前的姑娘,虽然头上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发型也是为了图方便,只在身后编了两个麻花辫,身着一件藕荷色的旗袍,外边再是一件深蓝色的大衣,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皮鞋。 应着阳光,她有些看不清何云旗的表情,但她却在老远的地方,就能感受到她的淡然的气质,这种气质让她自惭形秽。 原来,都督喜欢的是这样的女人。 兰若急忙介绍道:“何小姐,这是董姨娘。” 何云旗点头,“董姨娘好。” 董姨娘咳嗽一声,上前浅浅地福了一福,“何小姐好。” 何云旗忙上前虚扶了一把,“董姨娘不用客气。” 董姨娘淡淡一笑:“这是应该有的礼数,不然都督该怪我没有礼数了。” 何云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笑笑不张口。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还是董姨娘最后说:“既然遇上了,就是有缘分,若是何小姐不嫌弃,不妨我们过去坐一坐?” 何云旗心中一万个不乐意,不是她觉得不好意思,而是觉得没必要。不过她也不会驳了她的面子,“好。” 坐到凉亭中,董姨娘接过杜鹃手中的暖炉,对兰若说:“这里有些冷,你去给何小姐拿个手炉吧。” 何云旗连忙说:“不用,我不冷。”实际是不打算多待,坐一坐就走,还拿什么手炉。 兰若知道董姨娘是有话说,不顾何云旗的阻拦走了。 一下子,凉亭里就剩下何云旗和董姨娘,杜鹃带着其他人退出凉亭。 欧阳厚仪派的人也在外边候着。他们的命令是跟着董姨娘,不让她跟外人接触。可何小姐是准都督夫人,见一见应该没关系吧? 第167章 跪求 “何小姐,我知道您是都督心爱的人,以后您将是未来的都督夫人,我不过是个姨娘,按理说,我不该跟您说这些的。”董姨娘率先开了口。 何云旗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知道并不是什么好话,于是直接打断她:“既然你知道不该说的,那就别说了。” 董姨娘一噎,顿时捂着帕子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知道我身份卑微,跟您是比不了的,可您大人有大量,就让我留下来吧。我保证以后一定安安分分地,绝不跟夫人争宠。” 气得何云旗蹭地就站了起来,“你如何,跟我说什么关系!”转身就要走。 “噗通!”董姨娘双膝跪在地上,哭求道:“我在这世上无父无母的,只有都督一个亲人,您不能赶我走啊!” 何云旗脸色铁青,“你这话说的真没道理,我还有事,先走了!” 董姨娘扑过去抱住了何云旗的大腿:“求求您了,您别赶我走啊!” 何云旗挣脱了几下没有挣脱开,看着董姨娘的脸色,又不敢用力推她,只好劝道:“你有话跟欧阳厚仪说去,跟我说毫无道理。” 董姨娘哭道:“都督还不是听您的,只要您开口,都督什么都会听您的!” 杜鹃急忙上前拉着董姨娘:“姨娘,你快起来,地上凉,您要是再生病了可怎么办才好啊!” 董姨娘摇摇头,“夫人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何云旗的脸像挂了一层寒霜:“董姨娘请慎言,我尚未成亲,也没有定亲,你称呼我为夫人毫无道理!” “您是都督认定的夫人,就是我的主母!” 何云旗忍无可忍,掰开她的手,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一声惊呼:“姨娘,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然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何云旗停顿了一下就继续走了。 早在董姨娘跪下的时候,就有人飞奔跑去报信了。 柳副官一听说这个消息,吓得魂飞魄散,大过年的这是闹得哪一出啊!他不敢耽误,急忙进了办事厅去禀告欧阳厚仪。 一时间,欧阳厚仪也顾不得公事了,急匆匆往后花园走。刚走到半道上,就有丫鬟飞奔来报,“何小姐怒气冲冲地正往府外走呢!” 欧阳厚仪立即转了方向,往大门口走。 何云旗刚踏出大门,就被一股重重地力道拉回去了。扭头一看是欧阳厚仪,她一巴掌打过去:“放开我!” “跟我回去!” “我不!我要回家!” 欧阳厚仪也不废话,直接将人扛了起来往里走。 吓得何云旗哇哇大叫:“放开我,放开我,你的腰!” 欧阳厚仪好笑,都这个时候还记得他的腰,“我放下你,你欧阳乖乖地跟我回去。” “好,好。”何云旗胡乱地答应。 欧阳厚仪将她放在地上,还为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大衣,“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又怕她跑了,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何云旗甩了几下没甩开,噘着嘴跟他回去了。 进了房间,何云旗转过身不理会他。 欧阳厚仪找来人,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将兰若叫进来。” 兰若也听说了董姨娘的所作所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这个时候正在院子里跪着呢。进了房间,兰若老老实实地跪着。 “说说吧,都怎么回事。” 兰若低着头,刚要开口,就被何云旗打断了:“你先起来吧,跪在地上伤膝盖。” 兰若抬头偷偷看了一眼欧阳厚仪,欧阳厚仪道:“何小姐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吧。” 江南地区气候湿润,哪里都是水汽,她不过在外边地上跪了一会儿,就觉得地里的湿气一点点渗进了骨子里,难受的很,就是她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受过这种罪啊,真是被董姨娘给连累惨了。 “谢都督,谢何小姐。”扶着大腿站了起来,兰若说:“明月她说想见一见何小姐,然后她就死心出府去了,奴婢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啊!” 欧阳厚仪还跟何云旗解释:“明月就是董姨娘的名字。”转头又问:“你真不知道她的企图?” 兰若连忙摇头:“奴婢是真不知道啊,若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她出现在何小姐跟前的。” 欧阳厚仪道:“我相信你,可你不能再在我身边伺候了,我会让柳副官给你在军中挑一个上进的少年,你就嫁出去吧。” 兰若“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都督,您别赶奴婢走啊,奴婢再也不敢擅做主张了。” 欧阳厚仪道:“我知道你的初衷是为了我,可既然你将云旗带出去,就应该守在她身边,而不是将她一个人扔在那里。”若是董姨娘心存歹念,将这单纯的姑娘推到池塘里怎么办?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都督让奴婢留下来吧!”兰若满脸是泪。 何云旗看着不忍,开口道:“这事跟她又没有关系,你冲她发什么火啊。” “虽然不是她做的事情,但却跟她脱不了关系。” 何云旗道:“你这样让她出去,让她怎么做人啊,正经到年龄出去的,跟主子撵出去的不一样。” 这一点上,欧阳厚仪并不清楚,不过既然何云旗都开口求情了,于是说:“本来你到了年龄也该嫁出去的,既然何小姐为你求情,这件事就算了,过一些日子再嫁出去吧。” 兰若感激不尽,冲着欧阳厚仪磕了一个头,又要向何云旗磕头,被何云旗拦住了,“你别这样,快起来吧。”她最见不得这种了,一见有人磕头,她就头皮发麻。 “好了,你下去吧。” 兰若擦掉脸上的泪水,恭敬地退了下去。 顿时,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须臾,欧阳厚仪咳嗽一声:“这事是我没处理好,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何云旗冷着脸,道:“她说的有道理,她一个全身是病的女子,你将她赶出去,让她怎么活?而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我的丈夫有姨娘妾室的,这事没得商量。所以,我们还是不合适。”说完,就要将自己身上带的玉佩和手表摘下来放在桌子上。 欧阳厚仪静静地看着她,见她要出去了才开口:“云旗,你始终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可以将事情办的周全,不相信我真如你期盼的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只要有一点儿障碍,你就翻脸走人,你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和处境?” 何云旗哑然无语,良久,才说:“你说得对,我的确对你有些不信任,因为你位高权重,身边从来不缺少莺莺燕燕,就算你不想,这些莺莺燕燕也会往你身上扑。说实话,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你了解我的生活,可我不了解你的世界,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遇到另外一个女人,让你奋不顾身地爱上她。到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该如何自处。”说白了,就是患得患失。 欧阳厚仪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我这人说到做到,对我有点儿信心好吗?” “我之前也是对你有信心的,可我看到董姨娘之后就没有了,她对你有救命之恩,她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你的责任,你是无法摆脱她的。”何云旗有些绝望,若是别的男人,只肖将人一脚踹开就算完事了,可她知道,欧阳厚仪是个非常有责任感的,必然就将他觉得亏欠的人安顿好的。 可那个董姨娘明显就不是省油的灯,她没有信心。 “云旗,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保证一定会处理好的。”声音里透着哀求。 何云旗转过身,深深地望着他。欧阳厚仪抱着她的肩膀,与她对视。 良久,何云旗叹息一声:“好吧,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欧阳厚仪将人抱在怀里,“你再等我一段时间,等我彻底将事情处理好了,就去你家提亲,到时候你可不能拒绝啊,我都三十的人了。” “噗嗤!”何云旗忍不住调侃:“你这可是标准的老牛吃嫩草。” 欧阳厚仪暧昧地一笑:“那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老牛吃嫩草!” 望着他渐渐接近地脸,何云旗一只手按在他的俊脸上,“走来!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欧阳厚仪将脸往旁边一偏,躲过她的“魔爪”,“何校长,您才刚来多久啊,要不给在下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赏脸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何云旗摇头:“不行,我都出来一下午了,家里还有客人呢。” “什么客人?男的,女的?” 何云旗好笑地说:“有你这么盘问的嘛,是我哥哥诊所的一个护士,两个人彼此有情,我就想推上他们一把,也好了却我父亲想抱孙子的愿望。” “其实,我们也可以让何伯父先抱上外孙子的。”欧阳厚仪暧昧地说。 何云旗脸上一红,推开他,“老不正经的!” 欧阳厚仪脸一黑,“走出去谁不夸我年轻有为,怎么到你这里就成老不正经的了!” 何云旗眨眨眼,“那是看跟谁比较,跟那些七老八十的比,你自然是年轻有为,跟我比嘛就比不过了,而且,你会永远比我老。” 第168章 自私 欧阳厚仪只觉得会心一击,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还没成亲呢,你就开始嫌弃饿我了。” 何云旗瞪大眼睛,严肃冷酷的人都会开玩笑了?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何云旗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腰。 欧阳厚仪任由她摸着,道:“我身边一直有军医,没事的。”当初他受了重伤没人救治愣是拖着伤痛煎熬了一天一夜才等来了救兵,这次的伤不过是打透了肉,没伤到要害部位。 何云旗心中有些愧疚,净顾着跟他生气了,都忘了他有伤在身,“你脱了衣服我看看。” 欧阳厚仪从善如流地开始解着扣子,脱掉军装扔在一边,然后才一颗颗解着衬衣的扣子。 何云旗就站在他对面,看着他慢悠悠地动作,紧扣的衬衫慢慢露出性感的锁骨,她不由地咽了口口水。 “满意你看到的吗?” 何云旗撇开脸,“啰嗦什么,快脱!” 欧阳厚仪轻笑一声,将衬衣也脱了下来,然后转过身让她检查伤口, 何云旗弯下腰,看了一下包着伤口的纱布并没有血渗出来,然后解开纱布看,看见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遂满意地点点头:“你这恢复能力真够快的,差不多再有一个多月就能痊愈了。” 欧阳厚仪猛得转过身,何云旗猝不及防,差点撞到他的前腰上。她吓得往后一退,生气地直起腰来:“你做什么!” “不是已经看完了?我转过身来跟你说话啊。” 何云旗百分百地肯定,这厮就是故意的。她拿起扔在椅子上的衬衫递给他,“快穿上吧,别着凉了。” 欧阳厚仪又慢悠悠地系着扣子,这次何云旗学乖了,坐在椅子上喝茶,并不看他。欧阳厚仪见没有了观众,索然无味地胡乱地穿上衣服坐到了她的身边。 “现在气消了吧?”欧阳厚仪亲自给她斟满茶水。 “没有,有些事情,不解决了,就如鲠在喉。” 欧阳厚仪默然:“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其实,何云旗心中已经原谅了他一半,只是心中的那道坎,怎么都过不去。原谅她的自私,在爱情里,谁都是自私的,若是太大公无私,那只能说明并不爱。 “好了,天色真的不早了,我该走了。” 欧阳厚仪不舍得她厉害,拉着她的手,“我都走了这么多天,你都没有想我?就留下来陪我吃一顿晚饭吧?” 何云旗面露难色,“毕竟是我请来的客人,总不能真把人家晾在一边?再说,这不都怨你,谁让你不早点通知我呢?”说完又后悔了,“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个的。” 欧阳厚仪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是我做的不对,以后我要是能通知你,一定会通知你的。” 何云旗手指一麻,急忙抽出自己的手来,“做什么呢,多脏啊!” “你在我眼里是最洁白如玉的,怎么会脏呢?” 何云旗翻了个白眼,“真肉麻!行了,我真不能再待了。” “那好吧,我送你回去。”欧阳厚仪率先站了起来。 何云旗也跟着站了起来,刚走到门口,就被拉住了手。 “怎么了?”何云旗满露疑惑。 欧阳厚仪点点自己的唇,“这里。” “没正行!” 然而,欧阳厚仪并不放弃,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不松开。 何云旗无奈,只好踮起脚来,轻轻地吻上一下。 欧阳厚仪虽然对这蜻蜓点水式的吻不满意,不过也不敢做的太过活火,不然前边的功夫都白做了。 见欧阳厚仪只穿着单衣就要出门,何云旗急忙拦住他,“你干什么呢!快回去吧,我自己能走。” “我送你到大门口。” “不行,你这样会着凉的。” 欧阳厚仪随手拿过外套披在身上:“这样不就行了。” 何云旗拗不过他,只好等他穿好衣服再出去。 刚回到家,就看见何云旌正准备送孙佳佳回家。何云旗歉意地说:“真对不起,我这个做主人的把你扔在这里。” 孙佳佳这天在何家过得非常的愉快,先是跟着何云旌去赏花,后来两人不知怎的料到一些医学的问题,聊得太过投入,两人就转到何云旌的书房,两个人钻到书房里翻起医学著作来了。在丫鬟们眼里,这些话题对于他们来说,就像听天书一样,悄悄凑到3窗户底下偷听了一会儿,听不懂就渐渐地散了。可这两个人却聊得非常投机,一时间就忘了时间。 见天色暗了,孙佳佳才起身告辞。 何云旌不放心她,正准备送她回家。 孙佳佳笑道:“你有急事嘛,我又不怪你,而且我跟何医生聊得非常愉快,也不虚此行。” 何云旗的眼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逡巡了一圈,哦了一声,说道:“那好吧,今天天色不早了,今天就让我哥哥先送你回家,等过了年我再请你吃饭赔礼。” “用不着跟我客气,我这就回家了。” 何云旗接过书墨递过来的礼物,“这是回礼,你别嫌弃。” 孙佳佳身后的丫鬟急忙接过来,“那就多谢你了。” “哥哥,你一定要将佳佳送回家啊。” 何云旌道:“你放心,我看着她进家门再回来。” 到了孙家门口,孙佳佳邀请他进去坐一坐,何云旌拒绝了,“快回去吧,别让你父母等急了。” 孙佳佳冲她笑了笑,然后就带着丫鬟回家去了。 孙母已经在家里等着了,见女儿回来了,急忙进来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孙佳佳踢掉鞋子,每个正行地趴在床上,“一时聊得兴起,就忘了时间。”她耍了一个心眼,没说跟谁聊。 “那就好那就好,何小姐是何医生的妹妹,她请你说明何医生看重你。” 孙佳佳心中有事,忙爬起来跟孙母说:“妈,我饿了,饭做好了没有啊?” 孙母没好气地拍拍她的后背,“你啊,过年都十九了,还这么憨吃憨睡的,也不会自己的事情好好想想。”她的意思也简单,既然张省长家的公子他们高攀不起,那这个何科长家总能够得上吧,而且,何医生的职业虽然不至于以后走的多高多远,但至少是个非常受人尊敬、赚钱又多的职业,跟他们这种中医世家相配的很。 饭桌上,孙母又提了提何云旌这个人,孙父孙国良也非常的感兴趣,“这个何医生照你这么说,是个踏实的年轻人,跟咱们佳佳也非常相配,比之前那个什么张公子强多了。” 孙母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人家张公子可是省长的侄子,而且是唯一的后辈,比寻常的儿子还值钱,只可惜我们家家境一般,高攀不起,不然就凭张省长的本事,随随便便给个官职,都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你懂什么!站得高,摔得恨,你以为省长是好当的?能爬到这个位置,不知道结下了多少的仇人,若是张省长在位还好,若是张省长不在位了,他若是自己立不起来,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还是何医生好,工作体面又受人尊敬。” 孙佳佳就静静地听着父母两个讨论两个同事,若是以往,她早就不耐烦了,不过听到她爹爹在夸何医生,心中美滋滋的。 等饭后,丫鬟送上来何府的回礼,孙母看了一眼,问:“这是哪家的点心?” 孙佳佳拿了一块儿递给孙国良一块,说:“我听何医生说,这是何家自己做的,味道跟外边的不一样,爹爹快尝尝。” 孙国良咬了一口,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嗯,味道不错,比外边甜的发腻的点心要好吃的多,他们用心了。” 孙母也急忙挑了一块儿山楂糕,咬了一口,也不住地赞叹:“真不错,饭后吃块儿山楂糕,解腻消食。” 孙佳佳颇为自豪,好像在夸奖她一般。 孙家父母相视一眼,都微微一笑。 等歇下的时候,孙国良感叹一声:“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孙母道:“我看佳佳这是喜欢上那个何医生了,以往我说张公子的时候,她都一脸的不耐烦,可今天说起何医生,她就满面春风的。” “是啊,只要她喜欢,管他是什么高官还是显贵!”他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又是最小的孩子,自然希望她能过的幸福。 “只是,”孙母蹙着眉,说:“也不知道何家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我们女方上赶着吧?” 孙国良说:“这事你不用操心,我看何家跟我们一样是乐见其成的,我们再等等。” “但愿如你说的,佳佳这孩子过了年就十九了,看我满头的白头发,都是操心操的。” 孙国良看了老妻一眼,“怎么,不准备将女儿嫁到省长家了?” 孙母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那种卖女求荣的人吗?我之前不是以为他们两个有情?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提张公子了。” 省长的官邸,张习宇这一晚上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喃喃地嘟囔,”这是谁想我呢?” 伺候的丫鬟殷勤地从厨房里端来一碗姜汤,“少爷大约是受凉了,喝一碗姜汤大约就好了。” 第169章 归期 1916年3月22日,袁世凯被迫取消帝制,恢复“中华民国”年号。全国举国欢庆,更有人跑到大街上,放了一挂千响的鞭炮。 何云旌护着何云旗穿过大街小巷的鞭炮,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头,不让鞭炮炸到她的身上。 “看来,老百姓对称帝这件事挺反感的。” 何云旌道:“是啊,有民主有自由,谁愿意去做皇帝的奴才?” “走历史倒退的路子,连老百姓都不答应。” “好了,不说这些了,快回家去吧,父亲应该等急了。” 兄妹两刚从诊所回来,何云旗问:“你跟佳佳的事情怎么样了?”自从那次之后,何云旌似乎开了一些窍,又有何云旗在旁点拨着,两个人也渐渐从暗到明了,两人还在互相了解对方的过程中。 “我准备端午节之前去她家提亲。” 何云旗算了算,“到端午还有好几个月呢,我估计父亲不会同意。” 何云旌道:“我们才相处了几天啊,总要让人家多了解了解我,急吼吼地订了亲,万一她反悔了,岂不是麻烦?对我而言无所谓,可对她的名声就不好了。” 何云旗笑道:“就你想的多,你们相处了大半年,怎么就不了解了?更何况,就是咱们不着急,孙家也得着急了。”之前跟孙佳佳闲聊的时候,听说孙家二老对她的婚事特别着急。 “等我跟她商量商量再说吧。”毕竟两个人真正交往才一个月不到。 果然,回去跟何明哲一说,何明哲就极力反对,“你都二十五了,孙家姑娘也十九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何云旌哭笑不得,“我也没有拖着啊,不都是今年嘛。” 何明哲掰着手指头给儿子算着时间,“准备聘礼至少两个月吧,然后收拾婚房,准备婚礼至少又是两个月吧,这都半年过去了,这事我来定,清明节后就去提亲,端午节后成亲。” 何云旗听得喷笑,她家老爹这是恨不得明天新媳妇就能过门。见哥哥苦着脸,急忙上前打圆场,“父亲这时间安排的也太紧了些,不如我们先跟孙家约好了,四月提亲,六月办婚礼,毕竟人孙家也得给女儿准备嫁妆不是?” 何明哲想了想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要查查黄历去,看看前半年有没有什么好日子,若是有的话,也别计较那么多 ,尽快办了是正经。” 第二天去了诊所,何云旌就将昨天商量的事情跟孙佳佳说了一遍,“这个是我父亲初步的想法,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孙佳佳早就羞红了脸,“这些事情我也不懂,等我回家跟我父母商量商量。” “好,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办到。要不我登门拜访一下伯父伯母?”毕竟是提亲,要显得有诚意。 “先不用,等我问了父母再说。” 何云旌点头,“这样也行,冒然登门的确有些失礼。” 两人刚说定,张习宇就不知道从哪里 冒了出来,“你俩真成了?这速度够快的啊?” 何云旌一拳打过去,“就你八卦,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喝喜酒啊。” “那是肯定的,你就是不请我,我也去。” 话音刚落,郭玲就拎着个篮子进来了,“张医生是要去哪里啊?有没有我的份儿?” 顿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张习宇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孙佳佳咬咬唇,正准备开口解释,就被何云旌拦住了,“我来说。” 郭玲看着何云旌抓着的孙佳佳的胳膊,神色暗了暗,同时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何云旌说:“我跟佳佳要结婚了,到时候也请你喝喜酒?” “真的?太好了,恭喜你们,婚期定了吗?” “还没有,大约在下半年。” “哦,那挺好的。”郭玲脑袋空空,将手里的篮子递过去,“这是我抽空做的一些点心,你们尝尝吧。绣坊还有事情,我先回去了。” 不顾身后张习宇大喊:“篮子!篮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 张习宇拿着篮子,有些手足无措,“这都叫什么事啊!”然后拎着篮子去找陈秀芬了。 刚刚还满脸喜气的孙佳佳,愁着脸说:“怎么办?我们好像伤害到她了。” 她的手有些凉,这是一双极白的手,何云旌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你不用自责,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总归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太迟钝,也不至于让郭玲越陷越深。 陈秀芬正在做午饭,听了张习宇说了前边的事情,叹道:“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等我忙完了过去劝劝她吧。” “那感情好,我看郭玲有些钻牛角尖,您可要好好劝劝她,不然他们三个谁也别好过。” “我晓得的,不用你操心。” 张习宇嘿嘿一笑,“这不是觉得云旌他都二十五的大龄青年了嘛,再不娶媳妇就晚了。” 陈秀芬白了他一眼,“你还操心别人,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四个人一起用了午饭,何家突然有人过来叫何云旌回去,何云旌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连白大褂都没脱,就跑出去了。来传信的小厮在他后边死命地追也追不上。 孙佳佳也非常揪心,不过她却不能也跟着跑了,陈大姐去了惠绣坊,现在诊所里只有她和张习宇两个人。 张习宇看她都无心工作了,就说:“放心吧,你还不知道他们兄妹,个个有本事的很,而且你个小厮虽然着急,但表情并不紧张,说明是急事而不是什么坏事,你要是没心思工作,我就放你半天假,你回家跟伯父伯母说说你俩的婚事。” 孙佳佳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管那些,频频站在门口往外看。 最后,张习宇说:“要不这样吧,现在诊所就关门,你回家我去何家,有什么事我让人通知你,如何?” 孙佳佳想想,这个主意不错,于是点头答应了。 何云旌一口气跑回家里,问门房:“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门房茫然地说:“没发生什么啊,不知道啊。” “那可有人来过?” 门房说:“还真有一个,说是来送信的。” 何云旌见问不出什么,就往听雨轩大步流星地走去。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何明哲从信纸上抬起头,笑道:“你姑姑要回来了。” “真的?”何云旌欣喜不已,“姑姑她现在到了哪里,我去接。” “你姑姑说,她是临时决定要回来的,所以没顾得上给我们写信,到了上海才给我们写了这封信,你快去准备准备,去上海将你姑姑接回来。” “好,我这就去准备马车。” “不忙,等明天一大早再去。” 杭州离上海不远,但也不近,现在都要下午了,肯定来不及。 正说着,何云旗进来了,“坐什么马车啊,那多慢,不如汽车快。我去借一辆。” 何云旌咳嗽一声,“这还没结婚呢,你收敛着些。” 然而,她这句话却惹得何明哲不高兴了,“不说你们没定亲,就是定亲了,借别人的东西也不能如此理所当然。,让别人以为我们贪图别人什么。” 何云旗乖乖低头认错,“对不起,我错了。” 何云旌急忙上前打圆场,“妹妹也是好心,好了好了,我还是去准备马车吧。” 见女儿低着头不吭声,何明哲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我知道你想早点将你姑姑接回来,这事我去说去。”他出面总比女儿出面要好些。 给欧阳厚仪写了一封信,不过一个时辰,柳副官就亲自上门了,”我们都督说,何科长太客气了,正好明天我们有人要去上海公干,到时候直接将何医生带上就是了,不过回程的时候,可能需要何医生等上一天半天的,等我们将事情办完了再一块儿回来。“ “如此甚好,只是会不会耽误你们的事情?” “不会不会,就是一般的公干。” 见他如此说,何明哲也放下心来,让人准备了谢礼,让柳副官带回去。柳副官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都督府的车就上门来接了。何云旌告别父亲妹妹,坐着车走了。 等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时候,那辆汽车缓缓地停在了何家门口。 门房陈叔赶紧迎上去,“姑奶奶,您可回来了。” 何惠馨笑着说:“陈叔,你身子可好?” 陈叔就差抹眼泪了,“我身子好着呢,快进去吧,老爷和小姐等着呢。” 何云旌从车上拿下来两个行李箱,其中一箱看着异样沉重。 司机也是军人出身,力气比何云旌大多了,他接过何云旌手中的行李箱,一言不发地拎了进去。 何惠馨过意不去,道谢道:“多谢您一路的照顾,喝杯茶再走吧。” 司机说:“多谢何女士,只是我们还要回去报到。” 何惠馨这一路上,早就知道他们纪律严明,也不强求,再三道谢,看着汽车从眼前消失后,才对何云旌说:“进去吧。” 早有人去里面通知何明哲父女了,何惠馨才走到一半,就被人猛地抱住了。 “姑姑吗,你可算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第170章 教育 何惠馨笑着拍拍身上的人的后背,“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说着,就哽咽了起来,她这一走就是好多年,连老父在这世上走的最后一程也不能陪着他走完。 何明哲扭过脸擦掉眼中渗出的泪水,笑着说;“好了,快从你姑姑身上下来,你都多大的孩子了,别压着你姑姑” 何云旗嘟着嘴佯装不高兴,“姑姑回来了,父亲就不疼我了。” “刁丫头,就会编排你爹我。”一手一个,何明哲拉着他最心爱的两个女人,往里边走。 何惠馨神色黯然,“我想先去见见父亲。” 一下子,众人中见的喜悦淡了些,何明哲叹道:“本来想先让你歇一会儿的,罢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一行人都沉重地去了祠堂,尤其是何惠馨,当年她执意要走,当初也想到了父亲的身体,可她到底是高估了父亲的健康,这一生的遗憾将如何弥补。 跪在蒲团上,何惠馨痛哭流涕,何云旗默默地将帕子递上去,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 良久,何明哲道:“行了,都回来了,以后能天天见到父亲了,你这舟车劳顿的,先回去洗把脸,一会儿一块儿吃顿团圆饭。” 何云旗将何惠馨扶起来,说:“今天让姑姑跟我住一起吧。” 何惠馨拭掉眼角的眼泪,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那个院子冷冷清清的,住着没意思。” “行,随你怎么住,我不管了。” 何云旗带着何惠馨回到警醒堂,一众丫头都上来见礼,何惠馨看了一圈问:“秋香呢?” 书墨快人快语:“秋香姐姐嫁人了,现在女儿都有了呢。” “原来如此,等什么时候我去看看她。” 何云旗亲自拧了一条热毛巾,“你想见她也容易,她跟她丈夫跟振华送菜呢,方便的很。” 何惠馨擦了一把脸,问:“回来的路上我听你哥哥说了,你创办了一所女校,而且还办的如火如荼的,我想起没出国前我们还讨论过这个,没想到到让你个小丫头抢到我前头去了。” 何云旗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小打小闹,没成想就办成了,也出乎我的预料。” 正说着,有小丫头进来问:“老爷让问问姑奶奶休息好了没。” 何惠馨放下放下毛巾,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说:“这身衣服在美国没觉得如何,回来了感觉有些格格不入,取一套我以前的衣服换了吧。” 书墨急忙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常服给她换上,何惠馨笑着说:“以前觉得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没想到我走这几年,你到立了起来,不错不错。” 书墨笑嘻嘻地说:“当初不是有秋香姐姐顶着嘛,我能偷懒一天是一天,现在没人顶着了,小姐身边的事情又多,我再不立起来,小姐还不把我打出去?” 何云旗戳戳她的额头,“就你伶俐。” 书墨大言不惭地说:“别家我不知道,但在咱们家,我肯定是第一伶俐。” 说的众人都笑了。 等两人去了前厅的时候,何明哲父子早就等待多时了。 众人坐定后,何惠馨问:“嫂子人呢?”在路上,何云旌已经跟她说了何云泽去北京上学的事情,所以只问了陶氏。 何明哲面露不虞,对身后的丫鬟说:“去看看夫人在做什么,怎么还没来?” 丫鬟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夫人她说身子不适,就不出来了,等身子好了,再跟姑奶奶相见。” 何明哲对自己这个夫人实在无力地很,挥挥手说:“行了,我知道了。”然后对何惠馨说:“既然她身子不舒服,我们就吃我们自己的。” 没了陶氏这个败兴致的,一家三口倒是其乐融融,一顿饭下来,何明哲又醉了,何云旌也有些微醺。 “姑姑先回去,我将父亲送回听雨轩。” 何惠馨说:“我跟你一块儿吧。”听雨轩是她父亲生前住的地方,她也想看看。 将何明哲安置好了,姑侄两个就在听雨轩转悠了一圈。 “当年你祖父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我每次回来,大部分时候都会看到他在窗前作画,我这一手好画技都是他亲手传授的。只可惜,物是人非,他已经走了好几年了。” 何云旗也有些低落,“当年祖父走的时候,我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走出来,不过人已经走了,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 何惠馨叹息了一声,“走吧,时间不早了,咱们也回去休息吧。” 只是回去之后,两个人都睡不着,于是何云旗就给何惠馨讲讲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从秋瑾说道天足会,从天足会说到振华女校,她说的平淡,但何惠馨却听得心惊胆战,她做的任何一件大事都阻力重重,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她能力出众,愣是将这些事都办成了。 转过身,何惠馨搂住了身边的姑娘,当年她走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现在已经长成了比她都高的大姑娘,“云旗啊,姑姑该早点回来的,这些事就是一个寻常的男人去做,也阻力重重。” 这些话何云旗听了不知道有多少遍了,心中有些不以为然,“难做我不也做了下来?只要我想做,总有做成的一天。” 何惠馨只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不过她抓不住一闪而过的想法,于是就放下不去想了。 “等明天我想去振华女校看看。” “好啊好啊,咱们,明天一块儿去吃一顿鲜虾小馄钝,然后再去学校。” “好啊,在美国要么吃汉堡,要么是肉,实在馋中餐了,就去找个中餐馆吃一顿,可味道总不如家里的好。” 何云旗笑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胸怀大志的,可都没有我这个井底娃有口福。” “这倒是,走到哪里都没有家乡的饭菜香。” 两人絮絮叨叨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何惠馨是被鸟叫声吵醒的。不过醒来了,也不想起来。还是何云旗精神抖擞,叫醒何惠馨,让人跟何明哲说一声,两人就手拉着手上街去了。 两人也不坐车,就步行在街上逛着,走到哪里就吃到哪里,等到了振华女校的时候,两人已经撑得不行了。 刚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何云旗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何惠馨扶着撑坏的胃,懒洋洋地问。 “我们学校有个老师,可能跟你有些瓜葛。” 何惠馨想了想,“我走了这么多年,能跟谁有瓜葛?”难道是那个姓梅的,一想到这个,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想起他来了。 何云旗道:“是跟谢家有关,这个老师是谢子浚的侄子,叫谢研闰的。” 何惠馨暗自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研闰这孩子。当初我在谢家的时候冷眼看着,虽然别人都说他又呆又老实,可在我看来就数这孩子最有出息了。” 见姑姑对谢研闰的评价挺高的,何云旗也放下心来了。 她们到的时候,学生们已经开始上课了,两人就在学校转了一圈,何惠馨看得赞不绝口。 “我这些年在美国学的就是教育学,学了一整套的教育理论都不如你这实干家强,何校长,要不你赏我口饭吃,也来这里当个老师如何?” “那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姑侄两个相视一笑。 等下了课,何云旗就让人将谢研闰叫了来,何惠馨想见见这个孩子。 谢研闰一进来就问:“何校长,你有什么吩咐?” 何惠馨笑着站起来,“研闰,还认识我吗?” 谢研闰这才发现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美妇,三十多岁上前,温柔可亲,看着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是谁来了。 “你好好看看。” 谢研闰又看了一会儿,才欣喜地说:“二婶,你是啊?”说完了,才觉得自己的称呼有些不合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叫顺口了,一时间没改过来。” 何惠馨笑着说:“没关系,叫我何老师吧,咱们以后就是同事了。” 谢研闰问:“那何老师,”刚叫出口自己先笑了,“这个称呼太别扭了,要不在私底下我跟着何校长叫您姑姑吧。” 不过是个称呼,何惠馨并不在意,“好啊,你随意叫。” 两人又续了一会儿旧,不知不觉间就到了中午。 三个人又转战到食堂继续聊,一路上,何云旗向遇到的老师们介绍了何惠馨。总会有人心中不忿,觉得何云旗开了后门给自家人,可听说何校长这位姑姑是美国哈佛大学教育学毕业,都闭上嘴了。 实力不如人啊。 吃饭午饭,何惠馨想再转一转,就带着何云旗离开了。 走之前,何惠馨说:“虽然我回来的消息不是秘密,但我希望你不要随你跟人说你见过我。” 不等她说完,谢研闰就承诺:“姑姑放心,我现在跟方朵一旬回老宅一次,也不会胡说的。”当年的事情闹得那样大,他这个谢家人当人比别人更了解事情的始末。 何惠馨点点头:“你是个好孩子。” 当年在谢家的时候,何惠馨自己没有孩子,对这个侄子是最好的,谢研闰还是她给启蒙的。 第171章 吃醋 “云旗,你实话跟我说,你跟那个叫欧阳厚仪的男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出了振华女校,何惠馨就盘问了起来。 何云旗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一个朋友。” 何惠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什么朋友这么大方,连汽车都借给你了。”要知道,这个年代虽然汽车不再是稀罕物,但能用得起车的非富即贵,更何况,那是一辆军车。 何云旗抱着姑姑的胳膊撒娇道:“是不是哥哥跟你说什么了?” “你哥哥什么都没说,让我自己开问你,你还是乖乖交代吧。” 见躲不过,何云旗只好将自己跟欧阳厚仪的事情说了一遍,“其实,我现在还有些摇摆不定,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若是嫁给他,恐怕就不那么自由了,我的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看在眼中,这样的日子我不想过,而我也无法要求他抽身而出。” 何惠馨静静地听着,听她说完了,才开口道:“你是害怕改变现状?或者害怕自己无所适从?” “或许是无所适从吧,姑姑你是知道我的,我最害怕跟人客套了,两个不认识的人假装很亲热的样子,或者为了丈夫儿子与自己讨厌的人虚以委蛇,只要想到有一天我可能成为那副样子,我都想吐。” 何惠馨好笑地拍拍她的胳膊,“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说的这些,有没有跟他说过?” “说过了,他说随便我想做什么,他是不会管的。” “他都这么说了,你还担忧什么?” 踢了一脚路边的小石子,何云旗叹了一口气:“身处其中,身不由己。现在说的好好地,谁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而且,先不说外边多少莺莺燕燕想着要嫁给他,就是他府里,还有个有救命之恩的姨娘,我可以相信他,可相信不了外边的人。” 何惠馨道:“你只是口头上相信了他,心里并没有相信。唐小婉当年也相信陆游是真心爱她的,只要享受了相爱的过程,这已经是世间最难得的事情了,以后的日子会如何,何必在意它。看看我,当年是我自己选的人,后来闹成那个样子,过不下去不过了就是,若是一开始就想着,我以后会过不好,整日在惶惶不安、患得患失中,人生会失去很多乐趣的。” 话虽如此,可身在其中的人总会患得患失。何惠馨见侄女苦恼的模样,暗叹一声,毕竟年纪还小,让她多经历经历一些也好。 “我还没有见过他呢,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是否肯见过一面。” 何云旗还是前两天见过他一次,“我让孟叔去问问吧,这些日子他似乎有些忙。” “没关系,不着急。” 若是孟叔走了,只剩下她们两个女人,孟叔有些不放心:“要我我先将你们送回家?” “不用了,我想去看看西湖。” 见青天白日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孟叔就先将她们送到西湖,然后再去都督府通报。 不过半个时辰,欧阳厚仪就赶到了。 “见过何女士。”欧阳厚仪恭敬地行了一礼。 何惠馨点点头,“都督好。” 欧阳厚仪道:“您是长辈,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听到长辈这个词,何惠馨看了一眼侄女,笑了一声说:“不敢当,有劳都督特意跑一趟。” 欧阳厚仪道:“本该昨天就去府上拜访的,只是有些急事要处理,还望何女士见谅。” 何云旗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欧阳厚仪看了一下表,“一个半小时前。”也就是说他才刚回来一个钟头,就被她叫了出来。 “那你忙完了没有。” “忙完了。” 柳副官的嘴角直抽搐,什么叫“忙完了”,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决断呢。不过鉴于都督现在是爱美人不爱江山,他就老老实实做个小跟班,不去拆老大的台。 “何女士今后有什么打算?” 何惠馨道:“我已经说好了,过两天去振华任教。” 欧阳厚仪道:“何女士是留学归来的高材生,窝在这里有些大材小用了,不如我写一封举荐信给上海的朋友,让他给何女士找一份上海学校的职位,您意下如何?” 何惠馨摇摇头:“多谢你的美意,我觉得这里挺适合我的。而且,离家多年,我不想再漂泊了。” 欧阳厚仪点头表示理解,越是离家久,越是思念故乡的明月。一转头,看见何云旗气鼓鼓地瞪着他。 “怎么了?” “我们学校哪里不好了,什么叫大材小用啊!” 欧阳厚仪无语,这不是夸赞之词嘛。 何惠馨笑了,“你这丫头不知好歹,人家是在夸我,你生什么气啊。” “他想让我们分开!”大约是有人撑腰了,何云旗有些无理取闹起来。 “好了,人家是为了我好,你不要无理取闹。”何惠馨安抚一下侄女,就跟欧阳厚仪攀谈起来,她想了解眼前这个男人更多的事情。 欧阳厚仪有问必答,态度异常恭敬,他知道这是何云旗最敬爱的长辈,不敢得罪。 何云旗百无聊赖的跟在后边,一会儿看看风景,一会儿跟柳副官聊两句。不一会儿,她就又步高兴起来。盖因来游湖的人群中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认出了欧阳厚仪,一步三扭地朝着这边走来。 只要家中有人做官的,就没有人不知道欧阳厚仪这号人,就算没见过,看看他们这个阵势和欧阳厚仪的年龄,就能猜得到。 只是那小姐并没有走近就被卫队拦住了:“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那小姐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立即说:“我是财政司司长顾成的女儿顾华。” 卫队才不管你是谁家的闺女,用枪当着顾华的身子,不让她靠近。顾华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一脚踩到卫兵的脸上。 端着端庄的微笑:“若是家父知道我见了都督没有行礼,肯定要骂我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打个招呼就走。” 卫兵心说:谁管你会不会被父亲骂,拦不住你我就得被骂。见欧阳厚仪已经慢慢走过来了,卫兵用枪推着顾华,“快让开!” 顾华被推了一下,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幸好被丫鬟扶住了,气的她隔了老远就喊:“都督!都督!” 正跟柳副官说笑的何云旗被这百转千回的叫声吓了一哆嗦,转眼一看就见一个身着石榴裙的女子,还挥着手帕冲这边喊,她顿时脸色就不好了。这又是哪里惹得风流债! 欧阳厚仪突然觉得背后一冷,转身一看何云旗的脸阴沉地跟要下雨似的,急忙解释道:“我不认识她。” 何云旗语气不好,“不认识都叫的这么荡气回肠,若是认识,还步把人肉麻死?” 欧阳厚仪摸摸鼻子,为自己辩解:“我真不认识她,要不叫她过来对峙?” 何云旗转过脸不理他,欧阳厚仪就让卫兵将人放进来。 “你是何人,我叫何事?” 顾华脸色绯红,没想到这一声叫的还挺管用,都督果然注意到她了,“我父亲是财政司司长顾成,我是他的二女儿,我叫顾华。刚远远看着是都督,就过来打个招呼。” 欧阳厚仪问:“那之前可见过我?” 顾华摇摇头:“我是猜到都督的身份的,以前并没有见过。”没见过也无所谓啊,现在不就认识了。 只是她没想到,欧阳厚仪转过脸跟一个年轻姑娘说:“你听见了吧,我并不认识她。” 那姑娘嘀咕了一句:“招蜂引蝶。” 看不见欧阳厚仪的表情,他转过头对顾华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之后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卫兵恭恭敬敬地请到了一边,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渐渐离去。 “那个女人是谁?” 身后的丫鬟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大约是哪家的小姐吧。” 顾华冷哼一声,“凭她是谁,难道还能尊贵的过我?去,找人给我查查她的来历,还有她跟都督的关系。” 丫鬟乖巧地说:“是,奴婢马上就去安排。” 走远了的何云旗脸色还有些不好,只是比刚刚要好多了。 何惠馨冷眼看着,不是人欧阳厚仪多花心,分明就是自家侄女陷得太深了。 而欧阳厚仪还在哄:“别生气了,一会儿带你吃好吃的。” “哼!谁稀罕!要不你去带刚才那位姑娘去吃吧,我见你看人家看的眼睛都直了。”如今的杭州还有些春寒,可那姑娘却直穿一条丝袜,旗袍的叉开的特别大,看着都替她冷。 “你哪只眼睛看我看直了眼。” “我两只眼睛看见你两只眼睛都看直了!” 女人一旦无理取闹起来,再多的道理都是废话。欧阳厚仪举手投降:“好好好,是我看直了眼,行了吧。” 何云旗顿时恼了,“行啊,那你去找她吧!” “云旗!”何惠馨出声制止她,“多大的人了还闹脾气,我走的累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 欧阳厚仪面带笑意,看着何云旗吃醋的样子,觉得特别的好看。要不是有何惠馨在旁边,他一定好好逗逗这个小性子的姑娘。 “不如我们去西湖茶庄吧,我在那里包了个包厢,在包厢里坐着就能欣赏到西湖的美景。” 第172章 送礼 何云旗咂舌,“有钱就是任性。” 欧阳厚仪解释道:“就是为了行事方便,不然有事想找个僻静的地方一时间找不到,耽误事。” 何云旗好笑地说:“在西湖你能找到僻静的地方,我服你。” 走近包厢,何云旗才知道刚才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知,这个包厢跟徐家包的包厢要大上好几倍,可以同时容纳五十人也不会显得拥挤,而且里面干净讲究,一看就知道是日日打扫的。包厢在三楼,外边的人推开窗户,一眼就能看到西湖,但外边的人却看不见这里,的确是绝佳的赏景位置。 “有权有势就是好,我以前觉得徐家能包上一个包厢,偶尔用一用就已经很浪费了,没想到你比他们家更浪费。” 欧阳厚仪拉着她坐下来,“也不算浪费,我不用也可以借给别人用。”比方说,借给革命党人用。 不一会儿,茶庄的于老板亲自带着人过来了,“都督大家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欧阳厚仪道:“于老板不用客气,将你们的好茶好点心都来一份。” 于老板一招手,小二就捧着托盘将茶水放下了。 “知道都督要来,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备好了,一会儿就会送上来,若您还有其他的要求,尽管吩咐。”于老板点头哈腰的。 欧阳厚仪嗯了一声,说道:“行了,暂时不用了,你去忙吧。” 于老板很想跟欧阳厚仪谈谈干股的事情,不过见到他身边还有两个女眷,只好将要说的话都咽了下去。转头一看是何云旗,他顿时就笑了:“原来是何小姐,何小姐近日可好?”做他们这一行的,记性要好,尤其是进出包厢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何云旗他见过几次,见她跟欧阳厚仪坐在一起,也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面无别色地打招呼。 “劳您挂念,我一切都好。” 寒暄了几句,于老板就退下了。 “你跟于老板很熟?” “并不熟,大概是看我跟你在一起才特意打招呼的,说起来还是沾了你的光。” 若是知道于老板想送给他一些干股,这姑娘估计会目瞪口呆吧。 能在西湖边上开茶庄的,黑白两道的势力都有,而于老板的做法最为简单粗暴,送给每一任高官二成的干股,这个干股只在高官任期内有效,若是高官下马或高升,这份契约都算失效,以钱财利诱他们给予庇佑。 这个方法确是精妙,不够自从欧阳厚仪上任浙江省都督之后,他手里的干股无论如何都送不出去。以往的高官们自己不出面,让底下的人来跟他谈,可这次都督府压根不接他这一茬,连出来跟他接洽要租用包厢的小兵都不理会他,一切公事公办。 越是不收,于老板心中越是忐忑,他的茶庄能开的如此红火,还没人敢来找事,就是因为与高层有着密切地联系,若是没有了这层庇佑,他们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上来咬一口。 以前的都督府严实的跟一块铁板似的,但现在却似乎有了突破口。于老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去吩咐下边的人好好伺候着。 于是,当何云旗收到于老板送来的一堆贵重礼物的时候,她是懵逼的。 “于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于老板脸上端着笑,“何校长不用想太多,这都是在下的一点小小的心意。” 书墨在旁边看得只留口水,这还是一点点儿心意,那就没有大礼了。 “无功不受禄,于老板还是带回去吧。”何云旗将桌上的东西又推给于老板。 于老板再将重礼推回去,“您看,我都送来了,怎么好再带回去?” 何云旗心中冷笑:你好意思送,我为什么不好意思拒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何云旗问:“于老板还是说说此行的目的吧。” “何校长果然是爽快人,在下的确是有件小事相求。我那个小茶庄这些年也算赚了点小钱,但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我们生意人总想找个庇佑。” “所以,你想让我去跟欧阳厚仪说,让他庇佑你。” 于老板连连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当然了也不会让都督吃亏的,我分出两份的干股给都督,希望您帮我去跟都督说说这事。” 何云旗问:“那你自己直接去找他好了,我没资格做别人的主。” 于老板心说,这不是直接找没用嘛! “这种事,总不好直接跟都督谈,您跟都督是朋友,若是事成了,谢礼这这些的两倍。”说完还拍拍礼物。 书墨倒吸了一口气,这个的两倍,那是有多少啊!果然是土豪。 然而,何云旗并不为所动,“于老板,你是从哪里看出我们家穷酸的,难道还稀罕这点钱?” 于老板急忙说:“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想说,谁还嫌弃钱多,是不是?”何云旗替他说出下边的话。 于老板有些讪讪地,“这事只有何校长办才能办成,若您瞧不上这些俗物,事成之后,条件由何校长提,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全部满足。” 何云旗坐这么久早就不耐烦了,站起来说:“于老板,您这次找错人了。书墨,送客。”然后转身走了。 书墨一伸手:“于老板,请吧。” 于老板知道这事不是一次就能成的,也不强留,带着礼物走了。不过,他却没有死心,又来了两次。直到第三次上门的时候,何云旗终于不耐烦了:“孟叔,去都督府传个话。” 于老板欣喜若狂,果然是他之前许诺的东西少了,现在又添了很多,这事不就眼看着就成了? 只是,美梦只做了一会儿,就被柳副官打破了。 “于老板,听说你有事要找都督,都督没空,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之前于老板见的都是小喽啰,连柳副官都见不着几次,更别说讨论这件事。于是他噼里啪啦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件事啊。你早去找我啊,怎么找到何校长门上了?” 于老板激动地连脸都红了,“这不是柳副官日理万机的,一直没有机会嘛。” 何云旗看着架势,似乎生意就要谈成了,刚要开口制止,就见柳副官冲她一摆手,说道:“不过呢,你要是先找我,什么都好说,可现在你将何校长惹毛了,都督是不会饶过你的。” 这番话顿时将于老板吓得心惊胆战的,“柳副官,这从何说起啊!” 柳副官四周看了看,“你都上门三次了,何校长烦不胜烦,你还锲而不舍的,真是感人啊。难道何校长不帮你办这件事,你还一直纠缠何校长不成?” 于老板都要给他跪下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啊!”这种事不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磨的双方都满意了事情就成了啊!他也不知道何校长是真生气了啊! “你行贿的行为被我当场撞破,这就让人送你去监牢,有什么要说的你自己跟法官说去吧!”一挥手,身后的士兵如狼似虎地冲上来,抓住于老板的胳膊往后一拧,就将他制服了。 “何校长,何校长救命啊!”于老板脸贴着地,冲着何云旗求饶。 何云旗看得有些于心不忍,不过他的这种行为的确是犯法的,“好在行贿的的事情没有形成事实,若你老老实实做生意,就是法官来查,你也不会有事的。” 于老板真的要绝望了,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等于老板被带走后,何校长说:“警察局不会屈打成招吧?” 柳副官笑了一声:“就是吓唬吓唬他,这人背景深厚,给他点儿教训就是了,没必要赶尽杀绝。” 何云旗这才将心放进肚子里:“那你去叮嘱一声,别让人以为是你们要整人,将人往死里打。就那帮警察的德行,我是最了解的了。” “好,我这就过去一趟。来的时候都督说了,再遇到这种情况,何校长直接让人打出去就是,若是打不过,就派人去都督府,我们会立即过来的。” 何云旗笑道:“就你们现在的阵仗,就是以后我想赚钱都没有机会了。” “这点儿钱算什么,若是你嫁给了都督,整个都督府都是你的。” 何云旗笑笑,送他出去了。 柳副官决定为何云旗卖个人情,亲自去了一趟警察厅。警察厅长点头哈腰地表示:“放心,属下一定让他脱一层皮。” 于是,于老板在警察厅被关了三天后,交了一大笔的“赎身钱”,这才回到家去。 回家沐浴更衣一番,就要去何府。 气得于太太气急败坏:“就是她害你进去的,你监狱还没做够?” 于老板说:“你懂什么,我在里边的时候,听人说是何校长给我求的情,这才只脱了一层皮,不然说不得得掉一块肉。不管这事是真是假,既然跟我说了这件事,我就得知她的情。” “那,要不要备一些谢礼?” 于老板一甩袖子,“就是这礼闹得,我一个人去就行。” 于是,于老板孤身一人去了何府,也不说进去,只在何府门口冲着里边深深地鞠上一躬,自然有人会进去跟何云旗说。 第173章 阴谋 等于老板回到家厚,提心吊胆了好几日,见何府和都督府都没有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这件事在杭州城里跟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只引起了一点点涟漪,就恢复了平静。只有几个有心人将眼光转向了何府。 这头一家就是顾家。 何云旗在杭州城里算得上风云人物,有很多人都认识她,所以并不难打听。顾华派出去的人不过两天就打听出来了。 顾华跟丫鬟雪燕说:“我当是谁,原来是她。” “小姐认识她?” “不认识,她父亲不过是个小小的科长,还不值得我去结交,不过没想到她竟然能搭上都督这条大船,而且都督对她一味的讨好,看来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雪燕说:“那小姐打算怎么办?老爷之前不是说过想将您嫁给表少爷吗?” 顾华嗤笑一声:“就他那副德行,还想娶我?也就我爹爹觉得他好,我可看不上。” 雪燕劝道:“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奴婢听说老爷都跟姨老爷商议婚事了。” 顾华脸色一变,“你听谁说的?” “就是正院的香草姐姐,是她听老爷和夫人前两天在用饭的时候说的,想来是不会有错的。” 顾华咬牙切齿,“娘她都不跟我说这事!” 雪燕低着头,心中腹诽,当初没有见过都督的时候,你不也挺想嫁给表少爷的,你又没跟老爷夫人说,他们自然还以为你是愿意的呢。 “要不,您跟老爷说说,不然老爷真把您定给了表少爷,那就什么都晚了。” 顾华虽然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却没有胆量跟她爹去说,只好瞪了雪燕一眼,“你说的简单!”然后烦躁地挥挥手,“你去找一找香草,让她多留意留意这方面的事情,若是有消息,让她第一时间送过来,我有重赏。” “是,奴婢这就跟香草姐姐说去。” 欧阳厚仪还不知道自己就是别人眼里的一块鲜肉,不过他才如今顾不得去理会外边垂涎他的人,他正为董姨娘的事情焦头烂额。 “明月,之前我的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也给了你足够的时间考虑,可你竟然耍心机做出那样的事情来,都督府更不能留你了,我在外边给你买了一座宅子,你收拾收拾搬出去住吧,在外边的一应用度都从都督府支出,你安心过活就是,若是想嫁人,就派人跟我说一声,我自然会派人安排。”撂下话,欧阳厚仪转身就要走。 “都督,您这是要将我扫地出门了?” 如今胡梅在外边连儿子都生了,董姨娘这里还没有解决掉,又因为那天的时候,欧阳厚仪的耐心早就磨没了,“你愿意这么想就这么想吧,你应该早就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以前你害得那些女人,的确心术不正又来历不明,所以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你不该手伸的那么长,她不是你能动的了的。” 董姨娘跪在地方浑身发抖,原来她做的事情他都知道,只是那些人他不在意才没有管。她痛哭流涕:“都督,奴婢从十二岁就到您的身边伺候,如今已经八年了,这八年来,我心里装的全是你,我爱的人是你啊,我爱了你八年啊,我可以为你洗衣服做饭,可以为你连命都不要了,可她呢?她才认识您几年,而且上次还为了她伤到了您!这样的女人,不配做您的妻子!” 欧阳厚仪冷着脸,“既然今天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把话说清楚,我跟她认识已经十五年了,比你还要早上七年,我在十年前就爱上她了,我们在一起心意相通,有着说不完的话,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我无法控制地爱上她,不能自拔。所以,跟别人,不可能。”说完,抬脚走了。 董姨娘面色灰败,萎靡在地。 杜鹃急的不行,连忙上去搀扶董姨娘,“姨娘,别争了,我们是争不过的。到时候出去了,奴婢还陪着您,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董姨娘的反手一巴掌,“谁稀罕你个奴婢的陪伴!”她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他。 杜鹃挨了一巴掌,心已经冷了,“是奴婢不自量力了,姨娘还是快起来吧,地上凉。” 董姨娘扶着杜鹃的手站起来,又将杜鹃抱进怀里,“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我们搬了出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杜鹃想挣脱开,到底是放弃了,“姨娘快别这么说,我去给您端一碗莲子银耳汤来。” 出了门,眼泪就掉了下来。院中的小丫头都噤若寒蝉,见到她脸上鲜明的手掌印,头低的更低了。 由于董姨娘长年累月的吃药,所以院子里有个小厨房,炉灶日夜不熄,预备着给董姨娘熬药煮汤喝。 进了厨房,杜鹃强忍着泪意,对她的干娘马厨娘说:“干娘,还有莲子银耳汤没有,给姨娘盛一碗。” 马厨娘看见她脸上的巴掌印吓了一跳,“这是谁打的?”不等杜鹃回答,她就猜到了:“是姨娘吧,这次为什么打你?” 瞬间,杜鹃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还不是因为董姨娘出府的事情,上次姨娘她做的那么过分,虽然何小姐的确跟都督生了一场气,可出府的时候,都督已经将人哄好了。现在都督忍无可忍要将她送出去,她却将气撒到我身上!” 马厨娘叹了一口气,“她这是魔怔了,而且这脾气越来越怪,等过两天我就上门提亲,早点把你娶进门吧。”马厨娘的儿子马全心悦杜鹃好久了,早就想将她娶回家了,奈何杜鹃舍不得董姨娘,婚事才拖到了现在。 杜鹃先是脸色一红,随后又低落了下来,“还是等等再说吧,这个时候提这件事,不是扎她的眼睛嘛。” 马厨娘想想也是,给杜鹃盛了一碗莲子银耳汤,说:“今天你受委屈了,先喝一碗汤再去吧。” 杜鹃从善如流地接过了碗,喝完了汤又仔细擦了擦嘴,这才端着莲子银耳汤走了。回到正房的时候,董姨娘正靠在床边闭目养神。杜鹃轻手轻脚地走向桌边,打算将银耳莲子汤放下。 “杜鹃。” 突然身后响起了董姨娘的声音,吓得杜鹃手中的托盘差点扔出去,“奴婢还以为姨娘睡着了呢,姨娘有什么吩咐?” “你去跟都督说,我同意搬出去,不过走之前,我想跟都督再吃一顿饭,你问问都督什么时候有时间。” 直觉告诉杜鹃,董姨娘肯定又有什么阴谋了,不过董姨娘不说,杜鹃也不好问。 过了一会儿,杜鹃就回来了,“都督说,后天晚上有时间。” “那好,那就后天晚饭,我列个单子,你让小厨房去准备准备。” 杜鹃迟疑了一下,问:“那我们的行礼什么时候收拾?” 董姨娘闭着眼睛,良久,才开口道:“明天就开始收拾吧。” 杜鹃领命而去,但心中的疑惑却没有降低半分。 等杜鹃出去了,董姨娘睁开眼睛,自己穿上鞋子走到梳妆台旁,伸手在梳妆台上摸索了一下,“啪”的一声,打开了一个暗格,里面静静地放着一包东西。董姨娘小心翼翼地拿出纸包,打开看了看,见颜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又小心翼翼地将纸包包好放了回去。 “但愿药效还没有散。” 转眼就到了那天,马厨娘看着菜单只嘀咕,“怎么都是这些?” 杜鹃问:“干娘,有什么问题吗?” 马厨娘道:“没什么,你个姑娘家不要问。” 等菜都端了上去,马厨娘终究是没有忍住,拉着杜鹃问:“董姨娘她究竟有什么打算?怎么这次给都督做的都是壮阳的菜?” “什么?”杜鹃唬了一跳,虽然她还是个黄花闺女,但平日里也偶尔会听见成了亲的姐姐婶子们会说一些这样的话题,所以她自然明白壮阳的意思,“干娘怎么这么说?” 马厨娘拿过菜单说:“你看看这上边,不是羊肉就是猪腰,要么就是牛肚鸡肝,可不都是壮阳的?” 都督府里的人都知道,董姨娘虽然挂了一个姨娘的名分,但跟都督从来没有圆过房,都当是董姨娘的身子不行,可只有杜鹃知道,对于这件事,董姨娘是多么的懊悔。 难道她是想跟都督那样? 可若男人不愿意,女人也没有办法啊,除非给男人下药。 下药?! 杜鹃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到了,董姨娘她不会胆子这么大吧,若是事后都督恼怒,董姨娘不会如何,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恐怕就要遭殃了。 想到这个可能,杜鹃就待不住了,“我过去看看姨娘有没有吩咐。”然后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走到正房门口的时候,就见柳副官在门外站着,见到她过来,还温和地说:“都督跟姨娘叙叙旧,暂时不用你伺候,你找个地方歇会吧。” 杜鹃已经急出了一身的汗,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开了口:“柳副官,奴婢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什么事情啊?看把你急的。”柳副官走下台阶,朝着杜鹃走来。 第174章 下药 杜鹃知道,只要她今天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那她就再也不能伺候董姨娘了,但她不后悔,不能怪她卖主,董姨娘要怪就怪她自己不把她当人看。 于是,杜鹃趴在柳副官耳边,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边。 柳副官一听,瞬间变了脸色,他自己是个男人,自然知道这些壮阳的东西只能起辅助作用,那么若是董姨娘若是想算计都督,肯定还有另外一手,这一手是连杜鹃这个贴身丫头也不知道的。 想到这个,柳副官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真被董姨娘得逞了,那何校长那边就真的没戏了,而都督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 转身,踹门,一气呵成。 欧阳厚仪正吃着饭,见柳副官踹门进来,并没有责怪他,而是平静地问:“有什么事?” 柳副官看了一眼董姨娘说:“这顿饭里恐怕有料,我估计是春·药。” 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也变了颜色,欧阳厚仪转头问:“柳副官说的可是事实?” 见被人拆穿了,董姨娘也不狡辩:“是,我跟都督夫妻一场,连房都没有圆,连个孩子都不能给都督留下,都督都三十的人了,可那个何云旗还吊着都督,既然她推三堵四的,那都督不如先生个继承人,我是都督的姨娘,也是现在唯一的姨娘,这事自然就由我来做了。” 这番话说的非常的不要脸,柳副官早就被她的厚脸皮惊呆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而欧阳厚仪的反应却直接,一巴掌扇过去,董姨娘就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董姨娘抹掉唇边的鲜血,笑道:“都督先别着急,一会儿就有药效了,这种烈性的春药只有与人交·合才能解,若是将我打死了,都督可怎么办呢?”说完,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看你是疯了!” 董姨娘大笑:“是,我的确是疯了,我爱你爱疯了!你知道这包春·药是从哪里来的吗?当年我们在北京的时候,我从八大胡同买来的,若是那一会儿就下了,说不定我们的孩子都满院子跑了,还有她何云旗什么事!”只是,当初她还没来得及下手,就遇到了那件事,后来她的身子又不行,就算她下了药,最后都督也有可能去找别的姨娘,她才不干这种给别人做嫁衣裳的事情。 就在她骂何云旗“贱·人”的时候,欧阳厚仪已经暴怒了:“给我抓起来,绑到监牢里去!” 杜鹃一看事情闹得这么大,急忙跪下来求道:“都督,姨娘她的身子受不住啊!求您饶了她吧!” “我饶了她,她可曾想过饶了我?就在她下药的那一刻,就辜负了我对她的信任,这次能下春·药,下次就能下毒药!” 柳副官出去叫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让人将董姨娘带下去。 “慢着。”欧阳厚仪突然叫住了婆子们。 “算了,还是让她待在这里吧,不过所有伺候的人都退出去,换几个人轮番看守。”吩咐完,欧阳厚仪强忍着心中翻动的悸动,带着柳副官走了。 出了院子,柳副官担忧地问:“都督,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啊?” 黑暗中,欧阳厚仪的脸已经变得潮红,“大概药效发作了。” “那怎么办?要不要我去找何校长过来?” 欧阳厚仪摇头:“不行,不能让她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 柳副官都急出一身的汗,“若是不找何校长,难道还要去找妓·院的妓·女?若您真找了,何校长那一关就别想过了!您可不能在这件事上糊涂啊!” 在女人心里,这种事无论你有多么的不得已,都不能被原谅。 走到自己的院子这一会儿的时间,欧阳厚仪已经满身大汗了,“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这样做太不尊重她了。” 柳副官在暗地里翻了个大白眼:“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这些?反正你们早晚都要成亲的,就当提前入洞房了!”说完,不等欧阳厚仪反驳,继续说:“一会儿厨房送些降火的东西,我这就去接何校长!” 第一次,柳副官没有听欧阳厚仪的命令,替他做了决定。 因为是月底了,何云旗有好多的账目要算,于是就留在了振华女校,刚要上床睡觉,孟叔进来说:“柳副官来了,说有急事找大小姐。” “什么事啊,怎么这么晚来找我?” 孟叔摇摇头:“我问他,他死活不说,只说要亲自跟大小姐说。” 何云旗穿戴整齐就出去了,见到柳副官就抱怨道:“什么事情不能等明天再说?” 柳副官心说,这要是到了明天就出人命了,他俯首过去在何云旗耳边说了几句。 只见何云旗脸色一变,对孟叔说:“我跟柳副官出去一趟,你锁好门不用等我。” “我跟大小姐一块儿去吧。” 何云旗摇头:“不行,你留下来看好门,这些孩子们的安危都靠你呢。” 见她如此说,又知道柳副官向来靠谱,于是孟叔等一行人走后,关紧大门去睡觉了。 汽车上,何云旗坐卧不安,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详详细细地说一遍。” 于是,柳副官就将前两天要将董姨娘迁出去和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气得何云旗咬牙切齿:“这个董明月真恶毒,连这种肮脏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不是所有人都如何校长这样清风朗月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解了都督身上的药性。” 他一说这个,何云旗脸色一红,“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暂时没有,这种药一般是助兴用的,但董姨娘下的药量太大,而且药性强,若是不解了药性,最后可能血脉喷张而死。” 何云旗吓了一跳,“真有这么厉害?” 柳副官严肃地点头:“有!”就算没有也得往严重里说。 接下来的路程,何云旗一直低着头,绞着手指头思考。 走进门口的事情,何云旗刚要伸手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呻·吟。 何云旗老脸一红,正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柳副官已经将门推开了:“都督,何校长来了。” 何云旗没有了退路,只好低着头红着脸进去了。 柳副官贴心地将门关上了。 何云旗背靠着门,见欧阳厚仪脸色潮红异常,问:“真的会要人命?” 欧阳厚仪心说,你这么晚在我的房间里,就能要了我的命了。 见他不回答,何云旗咬咬唇想豁出去一般,“好,我可以那什么,不过,你不能拿这件事要挟我非得嫁给你。” 欧阳厚仪见她答应了,早就迫不及待地上前将人抱起来,往床上走去。 至于后边她说的,他根本没有听进耳朵里。 此处省略一万字。 作为神助攻的柳副官,一开始还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后来的动静太大,连他这个老司机都受不了,于是离卧房远远的守着。 望着天上的月亮,柳副官感慨一声:“他倒是艳福不浅,而我的命就惨喽,不仅没有媳妇抱,还得吹着冷风。“ 屋里的动静到半夜才停了下来。柳副官凑着月光看了看手边,对来接班的人说:“好好守着,有事去找我。” 第二天,何云旗一睁眼,就发现天色大亮,吓得她蹭地一下就弹了起来:“完了完了,今天姑姑第一次上课,我答应了她要去听课的!”只是一坐起来,就浑身酸疼,尤其是某个地方。 昨晚发生的事情如电影一样一幕幕闪现在眼前,何云旗哀嚎一声,捂住了脸。 从床的另一层伸出一只强健有力的胳膊,一用力就将她又拉倒了,“你不累啊?再睡一会儿吧。” 何云旗现在才知道懊恼,一巴掌拍过去却摸到了一片光裸的肌肤,吓得她急忙又缩回了手。 欧阳厚仪一声闷笑,“反正都已经晚了,不如多睡一会儿,吃了饭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何云旗想了想,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倒头又睡了过去。 而欧阳厚仪却睡不着了,他每天都是定时起床,今天因为有她,才睡到了现在。撑着胳膊,仔细地端详着睡在身边的人,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唐明皇“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受了,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外边那些纷纷扰扰根本没心思理会好嘛。 听着外边一声轻轻地敲门声,欧阳厚仪轻手轻脚地起了床,自己穿上扔掉满地都是的军装、衬衣、皮带,然后将何云旗的衣服一件件也捡起来,看见有的衣服已经被他撕破了,皱了皱眉,还是整整齐齐地将衣服叠好,放在了床边。 走出房间,不得柳副官说话,就吩咐道:“去准备一些合适的女装。” 柳副官一想就知道昨天的战况十分地激烈,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见欧阳厚仪瞪了他一眼,急忙收住情绪,说:“刚才有婆子来报,说董姨娘又病了。” 欧阳厚仪眼眸暗了暗,“她的事情以后别再跟我说,你自己看着办就行。那所宅子收拾好了吧?” “已经收拾好了,人进去就能住。” 欧阳厚仪点点头:“以前无所谓,现在这个情况是再容不下她了,你让人收拾收拾,今天就将她送出去吧。至于日常用度,请医买药还继续走府里的帐。” 第175章 大舅哥 “是,卑职一会儿就去办。” “对了,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 柳副官道:“是何医生找你。” 欧阳厚仪一挑眉,“他知道这件事了?” 柳副官道:“看他情绪平静,应该是不知道,可能是有别的事情。” 不由地欧阳厚仪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一定会负责,但被大舅哥抓个正着,还是有几分尴尬。整整仪冠,吩咐一句:“别让人打扰她。”然后就去了办事厅。 何云旌这次来是为了陈秀芬的事情。 大约这次洪桥真的遇到了真爱,在两个相处了半年之后,不顾外界的议论和党·内战友的阻拦,他在前两天终于和那个女秘书结婚了。 何云旌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不可能改变党·内第二把交椅所做的决定,更何况那是人家的私事。可他们又心疼陈大姐,就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可纸包不住火,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可以瞒得住的,更何况,那个女秘书根本就没有打算瞒人,不仅不瞒,还特意写了一封信,表示愿意冰释前嫌,跟陈大姐做朋友,还邀请陈大姐参加他们的婚礼。 无疑,这就是压断陈大姐的最后一棵稻草,接到信的陈大姐气急攻心晕倒了,把他们都吓到了。 好不容易将人救醒过来,陈大姐第一句就是:“我要去南洋。” 两人不知劝了多少话,费了多少口舌,陈大姐心如死灰,不做任何回应。 他们在南洋自然有战友,可陈大姐不愿意跟那些人联系,她不愿意看到别人怜悯的眼神,想孤身一人出发。 何云旌如何放心,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欧阳厚仪。 欧阳厚仪听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赞叹道:“这位陈大姐坚韧不屈,我非常乐意帮她一把。恰好,我有一位朋友在南洋做橡胶生意,现在正好在国内,等我给他写封信,大约事情就成了。” 何云旌站起来拱手道谢:“多谢都督出手相救,只是,那边恐怕还有动作,若是被他们知道了陈大姐的打算,恐怕出国就没有那么容易。” “放心,我那位朋友不是普通人,定然不会泄露了陈大姐的行踪。” 何云旌感激不尽,又问道他和自己妹妹的事情,“虽然云旗今年二十一岁,比其他女子出嫁都要晚,但她是我家的掌上明珠,只要她不愿意,我养她一辈子都是可以的。” 欧阳厚仪知道这是在敲打他,想想正在自己卧房睡的人,有些不自在的摸摸自己的鼻子,“你放心,我肯定会全心全意待她” 正说着,何云旗人为至声先道,“欧阳厚仪,我睡饱了,这就走不吃饭了。” 顿时,办事厅安静地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何云旗一看下首坐的人,吓得脸色瞬变,扭头就要跑,却被后边的人站住了,“站住!” 何云旗苦着一张脸,转过身就是一脸的笑,“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何云旌冷哼一声:“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怎么会一大早在这里?” 何云旗绞着衣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云旗,你饿了吧,我先让人给你准备些吃的,你吃了再走。” 何云旗现在巴不得赶紧逃离,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跑了。她现在可管不了什么义气不义气的了,这事真是太尴尬了。 欧阳厚仪心中暗骂一声小丫头没良心,硬着头皮将昨天发生地事情解释了一遍。 然而,何云旌并不相信他的解释,冷笑一声:“你我都是男人,这些话也就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想骗我可没那么容易!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你说能护住我妹妹,你就是这么保护的!?”越说越气,骂完欧阳厚仪,额头的青筋都冒出来了。 欧阳厚仪摸摸鼻子,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对,只好乖乖低着头承受着大舅哥的怒火,不过若是再重来一遍,他肯定还会这么做。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妹妹成婚?” 欧阳厚仪一喜:“什么都是现成的,只要云旗点头,随时都可以。” 听他如此说,何云旌的怒火稍稍下去了一些,“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承诺我都会记得,若是你敢做一件对不起我妹妹的事情,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替我妹妹讨回来!” 欧阳厚仪就差点头哈腰了,连连承诺:“她是我的爱人,我辜负谁也不会辜负她的。连这戒备森严的办事厅都让她随意出入了,难道还不够表现我的诚意吗?” 何云旌来过几次这里,知道这是全都督府最为机密森严的地方,而自己的妹妹就这样大大咧咧、咋咋呼呼地闯了进来,就知道他所言非虚,脸上比刚才缓和了许多,“这次我暂且信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慢着。”欧阳厚仪叫住了他。 “你还有什么事?” 欧阳厚仪说:“这件事是我的错,她是被我蒙骗了,所以我希望你回去之后,不要再教训她。” 何云旌道:“这是我们兄妹之前的事情,不用你插手。”然后甩袖子走了。 欧阳厚仪回到卧房中,就见何云旗焦急不安地等着,见他回来,急忙问:“怎么样了?我哥哥呢?” 欧阳厚仪温柔地牵着她的手,“放心,我都跟他解释清楚了,也让他不要为难你。” 何云旗太了解自己的兄长了,“那他肯定灭有答应你,我哥哥的脾气我知道。” 欧阳厚仪道:“大不了被大舅兄打一顿就是了,你会帮我的吧?”眼睛里全是希冀。 何云旗见不得他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仅我哥哥要打你,我父亲也要打棍子打你呢。” 欧阳厚仪抱住她的腰,“那夫人到时候一定要护着为夫啊。” 何云旗脸上一红,伸手拍在他的胸膛:“好了,别闹了,我真的要走了。”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厨房已经准备了,你要是不吃,他们会伤心的。”每次何云旗来,厨房的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准备讨这位未来的都督夫人的欢心。 “咕噜咕噜”何云旗的肚子响了起来,她尴尬地说:“那好吧。” 候在外边的兰若立即就去厨房通知了,不一会儿各色吃食如流水般送了上来。由于现在不早不晚的,厨房就早饭午饭都准备了些,随主子自己挑选。 看着桌上满满当当地饭菜,欧阳厚仪道:“你都做了什么,怎么这些人伺候你比伺候我还惊心。”他都要吃醋了。 何云旗夹了一个蟹黄小笼包放在碟子里,笑了:“谁让你天天板着脸,阴沉不定的。” 欧阳厚仪摸摸脸,他一直都是这样,虽然没有表情,但也不是阴沉不定啊。不过他知趣的认下了何云旗对他的评价。 “烫死我了!”何云旗咬了一口小笼包,里边滚烫的汤汁烫到了舌头,疼得她差点扔了手中的碟子。 欧阳厚仪无奈地拿过她面前的碟子,小口地吹着气,让小笼包尽快地凉下来。何云旗最爱吃刚出笼的蟹黄小笼包,又不爱放醋,每次都被烫跳脚。自从欧阳厚仪知道她这个喜好之后,他都不知道训了多少遍,可这姑娘执拗,还是次次都被烫,无奈只好他接过降温的这项工作。 就在他吹凉小笼包的过程中,何云旗已经吃了一小碗馄钝了,昨天晚上她真的累坏了,体力早就耗没了。 一顿饭吃下来,欧阳厚仪就没吃多少,敬伺候人了。 “吃饱了。”何云旗放下筷子。 欧阳厚仪风卷残云般将桌上剩下的东西都倒进了肚子里,当下筷子,说:“好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她心中有鬼,所以不愿意让他送。 欧阳厚仪叹了一口气,“我们都是这种关系了,你还不给我一个名分。” 何云旗失笑,捧着他的脸说:“那多难为情啊。” 知道她脸皮薄,欧阳厚仪只好将她送到大门口,“聘礼早就准备好了,后日我就上门去提亲。” 何云旗唬了一跳,“别,先等我跟父亲说清楚了,这事不急、不急。” “你不急,我急,更何况,”欧阳厚仪摸摸她的肚子,“万一现在已经有了小宝宝呢。” 何云旗满脸黑线,“哪有这么准。” 欧阳厚仪笑得一脸猥琐:“那可说不定,我枪法好,百发百中。” 要不是在大门口,何云旗一定上手掐他一把,“臭流氓,你等我消息吧。” 欧阳厚仪一脸的失落加期待,“可不能让我等久了啊。” 他这幅样子,让何云旗感觉自己就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又安抚了他几句,承诺了好几遍,才得以脱身。 坐上汽车,何云旗抹了抹脸上不准在的汗,她怎么之前没有发现这个男人这么粘人啊。 粘人的让人想揍他。 欧阳厚仪看着心上人的汽车离开,转身就吩咐王叔:“王叔,将之前准备的聘礼再清点一遍,对了,以前的还是有些薄,再加些东西进去。” 王叔都无语了,那些聘礼早就备下了,除了绫罗绸缎需要在跟前买之外,其他的大件都准备好了,还年年往里添东西,这要还是薄了,可让别人怎么活啊! 第176章 长情? 何云旗在距离振华女校有一段路程的地方下了车,步行回去了。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孟叔急忙硬了上来:“大小姐,你可回来了,姑奶奶都问了好几次了。” “你怎么说的?” 孟叔道:“我就说大小姐今天一大早有急事出去了,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何云旗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孟叔担忧地看着她,“大小姐,事情要紧吗?” 何云旗笑了笑,“事情倒不是多重要的,就是急了一下,现在都办妥了,您不用担心。” 见她的确是放松的样子,孟叔这才放心下来。 刚回到办公室,何惠馨就进来了,“一大早的,你去哪里了?” 被问的人有些心虚,“我一朋友,有件急事让我去帮忙。对不起啊,没去参加你的第一节课。” 何惠馨道:“这都不重要,你出去也要带上孟叔啊,你孤身一人出去,我怪担心的。” “我那个朋友派人来接的我,没事。”敷衍过了何惠馨,何云旗问:“第一节课怎么样?” 何惠馨道:“孩子们都挺乖的。” “那就好,我还担心几个调皮的学生会捣乱呢。” 何惠馨笑道:“的确有几个孩子过于活泼了,不过不是什么大毛病,好好引导,也照样能成才的。” 姑侄两个又谈了一会儿,就去食堂吃饭了。刚进厨房就碰到了谢研闰,他见了何惠馨,道:“何老师,一会儿有事找你。” “好,那你一会儿来找我。” 何云旗两个先坐了下来,不一会儿谢研闰就带着方朵过来了。 “对不起。”谢研闰先行道歉。 何惠馨笑道:“你做了什么事情要跟我道歉?” 谢研闰道:“是我二叔,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了你回来的事情,正商量着要找你麻烦呢。”这其中自然有他祖母和母亲的事情,所以他才一上来就道歉。 何惠馨道:“这是我们这一辈人的恩怨,你不用跟我道歉。我回来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是觉得太麻烦,所以才叮嘱你一句。不安心工作,我自己会处理。” 谢砚闰愧疚地说:“是我家对不起您,我也没脸要求您原谅,别气到自己不划算。” 何惠馨笑道:“我气什么,早在十年前我就跟谢家断了,他们做什么跟我没关系,若是惹到我,我也不会客气的。”这就是在告诫了。 谢研闰点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去劝家人的。”其他人他顾不得,只要将自己的亲娘劝住了就行。他实在不理解,当年何惠馨是谢家媳妇的时候,她们就奈何不了人家,现在都十几年过去了,还回头找人家麻烦,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苦吃嘛。 然而,谢老夫人可尹氏却不这么想。谢老夫人认为自己的小儿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何惠馨害得,谁家媳妇不是好好伺候着丈夫,就算受了委屈花了些嫁妆,忍忍不就过去了,谁家媳妇会将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她拍拍屁股走了,害得她的小儿子没有了行市,到现在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以前没办法,现在人回来了,怎么样也得给她些教训。 而尹氏想的就非常简单了,她图的就是钱。若是那次赔偿何惠馨的只是掉了一层皮,那么跟谢子浚分家就是元气大伤了。谢老夫人的心是偏的,若是是谢道公允的分了家,大半家产都得分给谢子浚。虽然看着分家是一人一半,但谢老夫人这些年攒的私房钱都贴补了二房,这让她如何不咬牙切齿,之前联合对付何惠馨的联盟就这么土崩瓦解了。 若是谢子浚老老实实过日子,他分到的家产够他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了,可他虽然在谢道的高压下戒了,但又染上了别的恶习,而且还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多少家产都能挥霍光,最后只好又回来依附兄嫂过日子。 这更让尹氏恨之入骨,为此跟谢老夫人不知道吵了多少架。这次为了坑何惠馨,婆媳两个又联手了。不仅联手了,还让谢研闰给他们留意何惠馨的行踪,谢研闰这才知道了她们的意图。劝也劝过来了,还跟祖父说了。但谢道这两年精神不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睡,早就管不了这两个丧心病狂的人了。谢研闰只好先跟何惠馨打招呼,让她有所防备。 午休时间,何云旗问:“姑姑,你说她们会怎么做?” 何惠馨冷笑一声:“我太了解这对婆媳和姨甥了,无非就是谣言勒索威胁,不用在意。” “我听谢研闰说,这些年谢家一直走下坡路,我怕她们狗急跳墙。” “这也有可能,等我回去跟你父亲商量商量再说。”她从来不会高估自己,未雨绸缪才是她们何家人的风格。 “一会儿我打算去哥哥的诊所看一看,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看看?” 何惠馨下午没有课,于是两人就带着孟叔去了。 一进何氏诊所,何云旗就觉得里边气氛有些不对。 “怎么了?”何云旗问孙佳佳。 孙佳佳小声说:“你这两天没来不知道,陈大姐的那一位要跟别人结婚了,陈大姐心灰意冷,准备出国去呢。” 何云旗大吃一惊,“这是怎么说?他们认识有一年吗?陈大姐可是跟了他二十来年。” 孙佳佳叹息:“这男人要是变了心,管你是二十天还是二十年。你看看陈大姐的面相,跟同龄的女人都要老一些,哪里别的上鲜亮的小姑娘,更何况小姑娘是带着财来的,还对男人一脸的崇拜,任哪个男人也不可能经得起这种诱惑的。” 何云旗默然,孙佳佳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光她之前接济的女人中就有不少这样的事情,有的是一纸休书,有的是宠妾灭妻,好一些的还能作为正妻,只是个空架子而已。 “陈大姐现在怎么样了?” 孙佳佳道:“那个女人真是恶毒,抢了别人的男人不说,还写信给陈大姐,‘大度’的邀请陈大姐去参加他们的婚礼,这不是往陈大姐心里戳刀子吗?陈大姐看了信就晕倒了,醒来就说要去南洋,现在正在里边修养呢。” “那我过去看看她。” 何云旗带着何惠馨去了里边探望了一番陈秀芬,何惠馨知道她们有话要说,就站起来说:“你们聊着,我去惠绣坊看看。” 陈秀芬脸色苍白,笑了笑说:“多谢您来看我,您自便。” 等何惠馨出去了,何云旗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大姐,你,” 陈秀芬苦笑:“我现在也想通了,任何男人都靠不住。当年我被他心怀天下的报复感动,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边,我以为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可我现在才明白,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他当年不娶我,我就应该明白的,若是他爱我,又怎么会拖延了二十多年也不娶我,大约,他是将我当成老妈子了吧。” 其实,或者连老妈子都不如,老妈子只洗衣做饭就行了,可陈秀芬不仅付出了青春,还付出了自己的前半生。 用二十年看清一个人,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爱别人不如爱自己,那些让你不高兴不愉快的人,都只是生命中的过客,您都看清楚了,何必再在意那些人。我听佳佳说你要去南洋,我觉得真的没有必要,我们就在这里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不去想不去听不去看,就当自己失忆了二十年,以后你还有好几个二十年呢。” “你还年轻,不知道爱情这种事,若是你爱的人跟其他女人就算只是说几句话,心中是撕心裂肺的难受,只想着逃离。我决心已定,你不用再劝我了。” “可你孤身一人的,太不让人放心了。” “你不用担心,我娘家早些年就下南洋做生意去了,我是舍不得离开他,才自己留了下来。这次去南洋,其实是去寻亲的。” 见她心意已决,何云旗只好说:“既然大姐决定了,我也不再劝了,只愿你多待些日子。” 陈秀芬笑道:“我二十多年没有见亲人了,这次去探亲,是好事,你不用如此多愁善感的。我娘家在南洋生意做的不小,回去了就能做千金小姐,说不定在那边还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呢,到时候再生一个女儿,这日子就红红火火地过起来了。” 何云旗揉揉眼睛,“大姐,好好歇着,我出去看看。”跑出去后就捂着嘴无声地哭泣,陈大姐说的是门当户对,而不是心意相通,她是对爱情失望了。 孙佳佳刚好忙完回来,就见何云旗蹲在合欢树下,叹息一声过去拍拍她的后背,“走了也好,不然离得这么近,那个女人随时能找上来,倒时候难堪的就是陈大姐了。” “道理我都懂,可就是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可毕竟是陈大姐自己的人生,总不能为了我们那点儿不舍,让陈大姐在这里煎熬。” 擦掉脸上的眼泪,何云旗道:“你说的有道理,你待会儿过去看看大姐有什么需要,我去找哥哥说说话。”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大姐的。” 第177章 夫人 何云旌刚好有个病人,何云旗就站在外边等着,见哥哥将一个婆婆亲自搀扶着出来,边走边说:“阿婆,这些药一天一顿按时吃,三天后再过来。” 那婆婆乐呵呵地说:“多谢你了何医生,你真是个好人,有没有娶亲啊,婆婆给你介绍一个好姑娘吧。” 何云旌满脸黑线,“多谢婆婆,我已经定亲了。” 那婆婆满脸失望的走了。 送走婆婆,何云旌转向妹妹的脸色就不太好,“你跟我进来。” 何云旗知道这顿训斥是少不了的,耷眉臊眼睛跟着进去了。 见妹妹这幅小媳妇的样子,何云旌突然间就不舍得训斥了,说来说去还是妹妹对男人不了解被人骗了,“行了,欧阳厚仪都跟我解释清楚了,这事儿不怨你。不过,我想问问你打算以后怎么做?” 何云旗绞着手指头,“他说过两天就去家里提亲,我给拦住了。” 突然间,何云旌有些心疼欧阳厚仪,“你们都这种关系了,还是尽早成亲的好。” “我不是说不成亲,就是觉得有些仓促,等过些日子再说吧,哥哥还没成亲,妹妹先成亲的。” 何云旌知道妹妹是个执拗的,也就不再说这件事了,“你是个大人了,自己有打算就行了。见过大姐了吧,我今天去找欧阳厚仪就是让他帮忙送大姐去南洋。” 何云旗点点头:“我看大姐这次是真的伤透了心,离开也好,有家人在身边照顾着,说不定过两年就能从伤痛中走出来。” 然而,何云旌却并不乐观,“南洋有很多华侨,我们现在的事业的一部分经费就是南洋的商人提供的,我怕大姐过去了,也不能彻底清净。” 何云旗冷笑一声:“都躲着他们了,还想如何?等陈大姐走了,难不成他还能追到南洋去?到时候有家人庇佑着,他就是找过去了又如何,难道还想接陈大姐回去做妾?就是陈大姐愿意,那个女人也是不会同意的。更何况,他就是想表达一下他的愧疚之心而已,既然都不要脸的做了这件事,还想让大姐给他做脸?想的真美!” 何云旌道:“他们的婚事在党·内也受到了不小的阻力,很多党·内人士都反对,这两天就有好多人给大姐写信,我怕她看了闹心,就将信都扣下来了。” 正说着,外边就有人进来了。两人听着孙佳佳问:“这位先生,哪里不舒服。” 一个男人说:“我找何云旌。” 何云旌听着声音脸色一变,“怎么是他?” 何云旗问:“是谁啊?” “是那位原配生的儿子。”话音刚落,孙佳佳就将人引了进来。 “云旌。”那个男人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何云旌站起来迎接:“你怎么来了?” 洪敬苦笑一声:“我是为了夫人的事情。”洪桥的原配夫人早就病逝了,洪敬就是陈大姐从小带大的,别人可以称她为“大姐”,但洪敬自小就是将陈大姐当做自己的母亲尊敬的。 “夫人能有什么事?” 洪敬看了何云旗一眼,欲言又止。何云旗便说:“我去惠绣坊看看。” “嗯,一会儿跟姑姑再回来,我们一块儿回去。” 何云旗点点头,又冲着洪敬点头致意就走了。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找大姐什么事?” 洪敬道:“我想见见大姐。” “大姐现在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洪敬黯然,“难道夫人连我都不见了吗?” “注意你的称呼,大姐还是未婚之身,你这么称呼她不合适吧?” “无论父亲娶谁,她都是我心中的母亲。”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大姐已经被伤透了心。” 洪敬叹息一声:“我知道,所以这次我来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想见见她,父亲的婚事我劝了又劝,可父亲是铁了心的要娶新夫人。” 何云旌也是一叹:“洪大哥做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我现在只盼着那边的消息不要传到这边来,不然陈大姐又该伤心了。” 正说着,陈大姐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过来,“是小敬来了吧?” 房间里两个人急忙站起来,陈秀芬进来一看,笑道:“我刚听佳佳说有人来找云旌,相貌举止都跟小敬相似,果然是小敬。快过来给我看看。” 洪敬过去将人搀扶着坐下来,“夫人,我听云旌说你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陈秀芬摸摸自小照顾大的孩子,“大半年没见,小敬越来越有大人的样子了。不过这夫人的称呼以后就别叫了,你跟着云旌叫我大姐吧。” 洪敬的眼泪唰得就落了下来,“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夫人,我的母亲。” 陈秀芬感慨万千,“看你现在这么懂事,我走的也放心了。” 洪敬脸色一变,“大姐要去哪里?” 陈秀芬不欲多说,“我想去南洋寻亲,对了,你午饭吃了吗,我给你做好吃的去。” 洪敬擦掉眼泪,笑道:“好啊,我好久没有吃到大姐做的饭菜了呢。” 何云旌刚要说什么,陈秀芬摆摆手:“无碍的。”转头对洪敬说:“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饭就好了。” 这顿饭不早不晚的,洪敬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但还是假装很爱吃的样子,“真好吃,云旌哥真有口福。” 只是这种口福以后也没有了。如是以前,何云旌是看不惯洪桥的做派,才将陈大姐接过来的,后来跟陈大姐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是真真正正地将她当做自己的亲人了。 等吃完饭,陈秀芬说:“小敬,你晚上住在哪里?” 洪敬说:“刚来,还没有安排好呢。” “那你也别去别的地方了,今天就跟我住在这里,明天我让云旌送你回去。” “好,我听大姐的。” 到了晚间,等洪敬睡着后,陈秀芬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他的房间,走在他床边看了好久,在黑暗里叹息一声,又给他盖了盖被子就走了。 黑暗中,本来应该沉睡的人睁开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渗透到枕头里。 第二天一大早,陈秀芬给洪敬准备了丰盛地早餐,就想以前一样掀了洪敬的被子,“快起来吃早饭。” 洪敬一晚上没睡觉,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揉着眼睛做起来,“夫人,让我再睡一会儿吧。”就像以前一样撒着娇。 陈秀芬一愣,随机笑了一下,第一次顺了他的意,“好,就容你再睡半个小时。” 等陈秀芬出去了,洪敬却睡不着了,在床上跟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地,最后还是起床了。 刚坐下准备吃早餐,何云旌就来了。 “云旌来的正好,快走下来一块儿吃早饭,吃完了就把小敬送回去吧。” 何云旌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三个人心里都很沉重,不过都努力地找着话题,不让场面冷下去。 吃的再慢,也有吃完的时候。洪敬跟在陈秀芬身后,看着她将碗筷都洗干净擦干净手,又跟着她回到了房间。 陈秀芬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儿怀表递给他:“这是你父亲当年送给我的金怀表,如今我跟你父亲已经走到了尽头,这块表再留着就不合适了,你带回去帮我还给你父亲吧,若是他不要你就送进当铺了换了钱,当做你们活动的经费。” 洪敬接过怀表,上边刻着“洪”字的英文,打开一看,表盖上是他们两个人的合影,那是五年前他们在日本一块儿照的。 “大姐留着做个念想吧,若是看得碍眼,我现在就去把它送进当铺去。” 陈秀芬摇摇头:“这不是我的东西,我无权做主。” 见她执意不要,洪敬就将怀表收进口袋里,“大姐,你到了南洋,记得给我们写信啊。” 陈秀芬一遍一遍地摸着他的脸,眼泪迷糊了她的双眼,近在眼前的孩子模样渐渐模糊了,“傻孩子。”别的却不肯再说了。 “走吧。”何云旌拎着陈秀芬给洪敬准备的吃食说道。 “快走吧,再玩到就要赶晚了。” 看着洪敬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陈秀芬觉得,她在这里唯一的留恋也没有了。 何云旌半个时辰后就回来了,“已经将他送上车了,大姐放心吧。” “嗯。”陈秀芬点点头,“这大半年麻烦你了。” 何云旌笑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您当初照顾我颇多,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陈秀芬感慨,这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就因为当初她随手照顾了他一下,这孩子就能全心全意地帮她、照顾她。 正说着,又有人过来找何云旌,不一会儿他回来跟陈秀芬说:“我的那个朋友送来了信,说他那个朋友如今正在北京,大约半个月后会来杭州,然后从香港转道去南洋。” 陈秀芬点点头:“多谢你了,我这就去收拾收拾。” “不忙,还有大半个月呢,到跟前收拾也行。” 陈秀芬笑道:“我的行礼不多,收拾好了也不至于到跟前手忙脚乱,倒是你这里怎么办?等我走了,你就少个帮忙的人,你跟佳佳成亲后,生活的重心可能就偏向家庭了,她要是再怀孕了,就剩你们两个人了,恐怕忙不过来。” 第178章 袭击 “家里暂时不用她操持,而且就算成亲了,我也不打算太早要孩子,等佳佳大些再说,这中间有一两年的时间,我们慢慢找。” 陈秀芬笑笑:“佳佳真是好福气,你也是个好丈夫。” 何云旌道:“既然她嫁给我,我自然会疼她爱她。” 男人的承诺不在于他跟你说了什么,而是为你做了什么。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何云旗跟着何惠馨去了惠绣坊,却被气得半死。 底下,韩娘子正盘问着郭玲,“你说说账上的钱到底去哪里了?” 郭玲支支吾吾地所不出所以然来,只推说:“是我没有查出来这笔亏空,估计是被下边的人糊弄了。” 她这么一说,下边的管事们都炸了,“郭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在惠绣坊这么多年了,账目从来没有出过问题,而且我们的帐都是一笔笔有来处有去处的,这和在总帐上才出的问题,怎么现在把屎盆子扣在我们头上!走走走,我们现在就报官,让官老爷们好好查查到底是哪个黑了心的贪污了去!” 原来,何惠馨到了惠绣坊之后,跟韩娘子聊起了郭玲,韩娘子满口地称赞郭玲的账目做得好,引得何惠馨让人拿过账本来,好好见识见识。只是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有几处帐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可何惠馨却是从小就跟着母亲打理家事的,这些小帐在她眼里跟玩儿似的,于是她跟韩娘子将账目重新一算,账面上竟然亏空了二百圆。 这下子整个绣坊都炸了,韩娘子的脸色非常的难看,自从她接管惠绣坊之后,何惠馨只有一个要求:账目清楚。若是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提,无论是谁也不许贪污。 何惠馨走了十年从来没有管过,何云旗也是撒手不管,任由韩娘子自己经营,这是对她莫大的信任。韩娘子大手一挥,将所有涉及到的人都叫了来,让她们自辩。 首当其冲的就是郭玲。然而韩娘子最信任的郭玲却支支吾吾地连个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还被下边的人几句话就挤兑住了,任谁能觉得问题出在郭玲身上。 “行了,都别吵了!”何云旗积威甚重,一句话就镇住了场面,“将三个月的账目都拿出来,大家当场核算一下,谁对不上账,问题就出在谁那里。” 这些管事们一辈子都在惠绣坊工作,现在巴不得赶紧撇清自己的关系,忙不迭地将账本都拿了来。 何云旗让她们交换着账本核算,避免徇私舞弊。何家人对账目异常敏感,所以所有的账目一笔笔记得非常清楚,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所有的账目都算清楚了。下边的账目并没有错,那么出错的就是郭玲了。 想到这个可能,韩娘子气得脸都红了,“郭玲,你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玲见事情败露,低着头就是不吭声。 何云旗道:“各位管事这次受委屈了,大家今天先回去,稍后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将人都撵了出去,何云旗转头问郭玲:“现在人都走了,你可以说说原因了吧。”她对郭玲的观感还是不错的,只是没想到这姑娘表里不一,竟然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郭玲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何云旗的耐心已经耗完,冷声说:“你若是真有苦衷,就说出来,我若是能帮你,就一定帮你。可你若是执迷不悟,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可以不报官,但你是不能留在这里了,补上亏空,你就可以走了。” 郭玲蹭地抬起头,“大小姐,您要赶我走?” 何云旗冷笑一声:“你辜负了我和韩娘子的信任,还想留下来?” 韩娘子已经被郭玲伤透了心,“你从小就机灵,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在刺绣上没有天赋,我就将你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导你,准备将你培养成我的接班人,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郭玲被她说的无地自容,讷讷地说:“对不起。”其他的却什么都不肯说。其实她现在毁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何惠馨回来,她就把这件事往后挪一挪了,谁料想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就撞在枪口上了。 正说着,外边响起了懦懦地声音:“大小姐,韩娘子,我可以进来吗?” 郭玲一听是妹妹的声音,脸色当即就变了。 “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郭琳低着头进来了。 何云旗问:“你来有什么事?” 郭琳抬头看了一眼何云旗,又赶紧低了下去,“我刚才听别人说了我姐姐的事情,我知道这件事是姐姐做的不对,我们愿意将亏空补上,还望大小姐不要把我姐姐送官去。” 何云旗问:“你知道你姐姐亏空了多少吗?” 郭琳道:“我听人说了一句,似乎是二百银圆。” “那你能还的上吗?” 郭琳道:“这些年我也攒了一些银子,大约有一百多圆,我想先还上一百二十圆,剩下的八十圆我写个借条,还望大小姐容许我们一点点还,放心,我们给利息的。” 郭玲脸色一变,“不行,这些钱是给你留着做嫁妆的,你都还了怎么嫁人?” 郭琳笑笑:“姐姐,没关系的,我还小呢,过两年再嫁人也不晚。大小姐和韩掌柜对我们不薄,我们不能对不起她们。” 见郭琳已经拿定了主意,何云旗道:“我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你们钱不凑手我也不会硬逼着你们姐妹俩立马就还,就按你说的办。” 郭琳急忙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欠条,她都准备好了,“大小姐看看有没有问题。” 何云旗冲着她这份担当,看都没看就收了起来,“就按你说的办。” 看着两姐妹出去了,何云旗叹道:“当初觉得大的机灵聪明,小的老实怯懦,现在看来,这大的还没有小的有担当呢。” 韩娘子这次丢了大脸,闻言也说:“是啊,关键时刻才能看出人品来,我自认阅人无数,这次却看走眼了。” “你也不用自责,知人知面不知心。”何惠馨劝道。 只是,何云旗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我们问了她好多遍,她就是不说自己把钱用到哪里去了,她应该还有事情瞒着我们。而且,郭琳轻轻松松就能拿出一百多圆,说明姐妹两个并不缺钱,就是给郭琳准备嫁妆,一百多圆也够了,没必要冒着风险做出贪污的事情来。” “你是怀疑她贪污掉的钱用途不光明?”何惠馨问。 何云旗点点头:“除了这一个原因,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那可得好好查查了,你却找个人跟踪她几天,看她会跟什么人接触。”何惠馨道。 “这件事我让孟叔去办。” 只是,孟叔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就出事了。 这天,轮到张习宇值班,只是到下午的时候有下人过来找他,让他早些回家,跟着张省长去参加一个舞会。 于是,张习宇就跟何云旌调了班,何云旌看着外边天色暗了下来,怕一会儿有雨,就让孙佳佳也提前回家了。 回孙家有一条必经之路,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子,不过虽然比较僻静,但还算安全,两个人也没有在意,急匆匆地往孙家赶。 谁知道刚到一个拐弯的地方,突然窜出两个大汉来,抡起棍子就冲了过来。张习宇一见棍子要落下来,急忙将孙佳佳扯到身后,往旁边一躲,就躲过了一棍子。 那两个大汉一见多了一个男人,两人对视一眼,抡起棍子一个冲着张习宇过来,另一个冲着孙佳佳过来。 吓得孙佳佳都呆住了,她何曾经历过这种场面,连躲都不会躲了。 “佳佳,快跑!” 张习宇跟他们交手了几下,就知道这两个人是冲着孙佳佳来的。 孙佳佳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转身拔腿就跑,边跑边喊:“来人啊,救命啊!” 两个歹徒脸色都变了,想赶紧摆脱张习宇去追孙佳佳,但张习宇虽然挨了几个闷棍,还是坚强地缠着两个人,不让他们【跑了。 孙佳佳一路狂奔,吓得大街上的人都纷纷躲开,生怕被她撞到了。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何氏诊所,把陈秀芬吓了一跳,“佳佳,你是怎么了?” 孙佳佳喘着大气说:“有人攻击我们,习宇将两个人缠住了,我这才跑了出来,快,快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眼前就闪过一道白影,是何云旌跑了出去。刚跑了几步,又转回来,“你们是在哪里受到袭击的?” 孙佳佳说:“就在那条窄巷子里。” 然后,何云旌像一道闪电一样飞奔了出去。 等孙佳佳喘完了气,说:“不行,我要去看看。” 陈秀芬不放心她,就关了门跟着一块儿去了。 两个女人脚步匆匆,刚走没多大一会儿,就看着何云旌背着张习宇过来了。 “他怎么样了?”孙佳佳焦急地问。 何云旌道:“我刚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不要紧,不过后脑上有被打的痕迹,我估计他晕倒也是因为这个,你快回去准备准备,争取我到了诊所就给他做检查。” 第179章 人性 孙佳佳又是一路狂奔,没办法,都是要命的事情。 好在张习宇身上的伤都只是皮外伤,只是打在头上的伤无法辨别,“现在只能等着他醒过来了。” 孙佳佳双眼红肿,听他如此说,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愿他能早点儿醒过来。” 陈秀芬拍拍她的肩膀,“快别哭了,他这不是没事嘛!” 何云旌皱着眉问:“你是不是得罪人了,为什么会有人针对你?” 孙佳佳摇摇头:“我没有得罪过人啊。”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不过快的连她自己都抓不住,“或许是我们家得罪了什么人,我回家问问父母。” 何云旌道:“现在那两个歹徒还没有找到,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埋伏在附近,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让人给你家送信去,让你的家人来接你。”然后又歉意地说:“本来该我亲自送你回去的,可习宇还没有醒过来,我不能就这么离开。” 孙佳佳点头表示理解,“这是应该的。” 陈秀芬说:“你们在这歇着,我让韩掌柜派人去通知两家。” 既然惊动了惠绣坊,何云旗自然也知道了,振华女校离这里是最远的,她却是最先到达的。而孙家和张家却表示怀疑,对报信的人盘问了一番才将信将疑地派人来了。 孙母是哭了一路过来的,见到孙佳佳完好地站着,扑过去搂着女儿就是一顿大哭,“报信的人说你在回家的路上遭受了袭击,可把我吓死了。” 孙佳佳拍着母亲的后背,温柔地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快别哭了。” 何云旌上前想孙家二老道歉:“伯父伯母,实在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佳佳。” 孙父连忙扶住他的胳膊,“这事不怪你,是那些歹徒太猖狂。我听报信的人说是张医生救了佳佳,他现在如何了?” 何云旌道:“后脑挨了一棍,只能等他醒了才能知道情况,不过想来情况并不严重。” 于是孙父和张府的谢管家一块儿进去看了看张习宇,见他平稳地睡着,稍稍松了一口气。 孙父是一名中医,他给张习宇把了把脉,说:“正如云旌说的,看脉相问题不大。” 谢管家道:“既然两位大夫都这么说了,我现在就回去跟省长复命。” 孙父歉意地道:“这次多亏了张公子,等张公子醒过来了,在下一定带着全家登门道谢。” 谢管家道:“我来的时候,省长说了,这都是他应该做的,您不用觉得歉意。”转头跟何云旌说:“省长现在有要紧的事情要处理,等处理完了再来看少爷,这段时间就拜托何医生好好照看我们家少爷了。” “这是应该的,请谢管家转达省长,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送走了谢管家,孙父对孙佳佳说:“你带着你娘先回去,我在这里照看张公子。” 何云旌连忙说:“不用麻烦伯父,我一个人就行了。” 孙父道:“你这里现在只有两个人,恐怕忙不过来,我还待懂一些医术,权当尽我的一点儿心意吧。” 他都这么说了,何云旌也不好再阻拦了,只好让他留下来了。 等张习宇醒来的时候,外边的天已经黑了。他呻·吟一声,摸着后脑勺坐了起来,一抬头就看见好几个脑瓜子凑在他头顶上,“我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何云旌问:“你醒过来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张习宇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双手揪住被子,退到墙角,一副被欺凌的模样,“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张云旗不雅地翻了个大白眼:“哥,不用问了,他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张习宇泫然欲泣:“好歹我是个病号,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不这么说要怎么说,难道要配合你演一出强抢民男的戏码?”一想到这个,何云旗浑身恶寒了一下。 何云旌和孙父中西医轮番给他诊断了一下,都得出他没有大碍的结果,大家这才放心下来。 陈秀芬恰好将饭做好了,于是几个人边吃饭边分析着歹徒的身份。 “孙伯父,家里可得罪过什么人?” 孙父皱着眉想了半天,才说:“我可以确定没有,我们是行医的,向来是与人为善,是不会得罪人的。” 何云旌面色发沉,“既然不是家仇,那就是佳佳在外边得罪了什么人,可她每天就是上班下班的,对人又和善,怎么会得罪人?” 孙父听着他如此夸赞女儿,心中得意的很,不过也认同她的想法,“佳佳肯定不会主动与人结仇的,最有可能的是她无意间做了什么事情让人记恨上了。” 何云旗踢踢埋头苦吃的张习宇,“让你伯父派人去查查啊。” 张习宇从饭碗中抬起头,说:“这个不可能的,我大伯肯定会嫌弃我没本事,不打我一顿就是好的。而且,我觉得吧,这种事大约是女人做的,你往这个方向查查。” “为什么这么说?” 张习宇看了孙父一眼,说:“我曾想套那两个歹徒的话,其中一个歹徒说漏了嘴,说是买主让他们将佳佳玷污了,然后卖到妓·院里去。这种报复手法,大部分都是女人的嫉妒心作祟。” 何氏兄妹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一个人选。 既然要娶人家闺女,最起码的就是坦诚,何云旌急忙站起来向孙父道歉:“这次佳佳的无妄之灾大概是因为我,伯父请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孙父听他们说,也能猜到个大概,“我相信你,不要辜负我的女儿。” 何云旌郑重其事地说;“伯父放心。” 等将孙父送走后,三个人又凑到了一起商议事情。 “我猜这事八成是郭玲做的,前两天她从账上挪了二百圆,又说不出缘由,现在看来,应该是给歹徒付酬金了。”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何云旗点头:“知道,当初我就怀疑她挪用公款可能不是用在正当的地方,所以我派孟叔去跟踪她了。孟叔说这几天她们都安分守己地在租赁的宅子里待着,想来这件事是她一早就谋划好的。” 张习宇啧啧称奇:“都说红颜祸水,我看你这蓝颜也够祸水的,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为了你,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啧啧,祸水啊祸水!” 要不是看他今天受伤了,何云旌一定会动手教训他的。不理会他,何云旌跟妹妹说:“那你让孟叔盯紧了,他们肯定会有接触,只要将人抓住了,她就跑不了了。” 何云旗点头:“放心吧,我这就跟孟叔说去。” 何云旌道:“天都晚了,我跟你一块儿回去吧。” “哎哎哎,那我怎么办啊,你们不能将我这个病号扔在这里啊!”张习宇哀嚎一声。 何云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将云旗送回去再回来,这总行了吧。” 张习宇高兴地揽住何云旌的脖子,“这才是好兄弟呢!” 刚出了诊所门口,柳副官就来了。 “你怎么来了?”何云旗诧异地问。 柳副官道:“张公子的事情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了,都督不放心您,让我接何校长过去,了解一下情况。”最后一句刻意地加重了一下,希望大舅哥不要误会。 果然,何云旌的脸色不太好,“已经没事了,现在都夜深了,不方便,你回去吧。” 柳副官心道:果然这趟差事不好办。正思索着该如何对付未来舅爷的时候,何云旗开口了:“哥哥你放心,那件事我们恐怕做不下来,我去跟欧阳厚仪说说,让他帮帮忙。” 何云旌心中特别的憋屈,未来的妻子差点被歹徒劫走,妹妹为了他们的事情还得大半夜去见一个居心叵测的男人,憋都要憋死了。 何云旗也看到了兄长的脸色,急忙撒娇道:“好哥哥,我说一句话就回来,我保证只说一句话就回家。” 何云旌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会让人查岗的,若是被我查到了什么,哼!”这就是同意了。 何云旗笑道:“放心,你随便查。” 一进正院,欧阳厚仪就迎接了过来,“怎么回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的。” 何云旗叹着气将三个人的恩怨情仇说了一遍,最后说:“郭玲这姑娘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够机灵够聪明,就是有些执拗,我原以为这不是什么大毛病,现在看来,当初真的低估了她。” “你打算怎么做?”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既然她敢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就应该明白,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我们也不想私底下如何处置她,就按法律来吧。” 若是换做欧阳厚仪,敢打他女人主意的人,他肯定要将人碎尸万段的。不过想想何家一家子都是心善的人,就算受了伤害,也不会私自报复回去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何云旗说:“那两个歹徒似乎武功不低,连张习宇都在他们手下吃了大亏,我手里的人恐怕制服不了他们,所以想让你派两个武功高强的人,跟孟叔他们一块儿去查找歹徒的下落。” 第180章 抓获 “这个好办,你手底下的那几个人恐怕追不上他们,我让柳副官去安排,你等着结果就行了。” 何云旗想想,的确,孟叔年纪大了,肯定没有欧阳厚仪手底下的兵好使,于是也不跟他客气了,“那就让孟叔给他们打下手送送信什么的。” “好了,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快说说,这些天有没有想我?”欧阳厚仪将何云旗抱在自己腿上紧紧地抱住。 何云旗挣扎了一下,就听到背后欧阳厚仪闷哼一声,屁股底下似乎有个炙热的东西,吓得她再也不敢动了,“我天天忙得跟陀螺一样,没功夫。” 欧阳厚仪紧紧胳膊,“臭丫头,亏得我对你日思夜想的,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少来,你天天忙得见不着人影,还好意思说我!” “那我们赶紧成亲吧,这样我回来之后,能马上见到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得看大舅哥的脸色。” 何云旗乐了,“什么大舅哥,少攀亲戚。”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何云旗就要走了。虽然欧阳厚仪非常想让她留下来,可他也知道,若是何云旗不回去,何云旌真的会冲进来一枪毙了他。 两个都是大忙人,欧阳厚仪争分夺秒地跟何云旗相处,烦的何云旗恨不得将他凑过来的俊脸推开。将何云旗送到何家门口,欧阳厚仪说:“你快点儿跟何伯父说咱俩的事情啊。”语气里全是哀求。 何云旗忍不住捧住他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唇,“好,我尽快。” 回去的路上,柳副官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家的都督一脸傻笑的样子,忍不住捂住了眼。 蠢的不忍直视。 果然是训练有素的情报官,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就查到了两个歹徒的行踪。 “我们一直都在郭玲姐妹租的宅子附近守着,郭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这几天一直没有露面,要不是晚上里边有烛光,还以为里面没人。今天凌晨,郭玲带着她妹妹郭琳一人背了一个包袱急匆匆地往城门口走,于是我们就一路跟了过去。就在出了城门没多久,她们就被人追上了,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那两个男人就把她们姐妹劫持了。我们悄悄地跟过去,就听见为首的那个男人给郭玲要剩下的钱,郭玲就说事情没办成不给,双方就掰扯起来了,被我们一并拿下了。” 何云旗点头:“多谢你了,你们辛苦了。” 情报官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那人现在在哪里呢?” 情报官说:“现在将人都关押在都督府了,您随时可以过去审。” 于是,何云旗叫上何云旌,兄妹两个就去了都督府。 走到关押众人的地方,就听见男人的怒骂声和女孩子低声地抽泣声。 “将人都带出来。” 看守的士兵将屋里的人都带了出来,两个男人被绑了手脚,郭玲姐妹两个倒是没有被绑住。 郭玲抬头看见何云旌兄妹,就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了,不过她还有妹妹要照顾,所以就算被人抓住了,她也不能认账。 欧阳厚仪扥了扥手中的马鞭,冷声问:“你们谁先把事情说说,谁先说,说不定我高兴了就将你们放了。” 两个男人中块头较大的那个,急忙开口道:“都督,小的先说。小的叫沈三,这个是我兄弟沈五,我们兄弟两个自小跟人学了些武艺,后来生活艰难,就帮人报个仇消个灾什么的,这个叫郭玲的就是我们一个客户,她找到我们兄弟两个,说有个女人不要脸抢了她的丈夫,让我们教训教训这个女人,先玷污了她的清白,然后将她买到那种地方去,卖的人也归我们兄弟两个。我们一合计,这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于是就接下了,还说事先给我们二百银圆,事后再给我们二百,谁知道这个女人却赖账,说当初说的是事成之后给钱,现在没有完成,这二百银圆不能给我们,正给这个臭娘们儿要钱的事后,我们就被抓了。小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都督您就饶了我们一条贱命吧!” 刚还姿势挺拔的郭玲,听他叽里呱啦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气得身子都晃了晃,“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想打劫不成想诬赖我!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你叫郭玲,以前在一家绣坊工作,这两天才从那里出来,后来搬到宁家巷子最里边的一所宅子里住着。” 郭玲还是死咬着不松口,正要反驳沈三,就听何云旌大吼一声:“都别吵了!” 正在打嘴仗的两个人都闭了嘴,沈三低下头,而郭玲抬起头希冀地看着他,“何医生,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对了,一定是孙佳佳想除掉我,所以才嫁祸给我!” 何云旌脸色铁青,“都现在了,你还不承认!就从你踏出家门一步的时候,就有人跟着你了,你跟沈三在城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一清二楚!” 瞬间,郭玲脸色灰败,萎靡地坐在地上,倔强地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有什么好的,你心心念念地就知道护着她,我做的一切你都看不见!不就是她家里比我家有钱嘛,不就是她有文化我没有文化嘛,这些不都是她有一个好爹,哪一样是她自己挣来的?而我的,连一个馒头一碗米饭,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挣,若是挣不来,我们姐妹两个就要挨饿受冻,我妹妹为了多挣些安身立命的钱,现在不过小小年纪,眼睛都有些看不清楚了,我们也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而何医生你,是我遇到的家世最好、人才最好、相貌最好的男人,所以我深深地爱上了你。可我天天给你端茶倒水的,你从来吝啬看上一眼,好像我就是你家的丫鬟一样。我盼着你有一天会看到我,发现我的好,可你第一次正式跟我说话,就是告诉我,你对我没有意思,让我打消这个念头,哈哈,多么可悲,多么可笑!” 何云旗看着她癫狂地样子,忍不住怒声道:“你说这话就没良心了,当初从赌坊里将你从你亲爹手里救出来,就是想让你摆脱无望的人生,自从你们姐妹进了惠绣坊,韩娘子怜惜你们姐妹,给你们找师傅,让你们学本领,哪一顿饭蹭饿到过你们?” 郭琳急忙说:“大小姐,您别生气,我知道您对我们姐妹非常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您对我们的恩情我们铭记在心。我姐姐她,她是气糊涂了,您被生她的气。” “这不是我生不生她气的问题,是你姐姐现在做了违法的事情,就是我们不追究,孙家也是会追究的。” 郭琳一听“违法”两个字,吓得腿都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两步到何云旗跟前:“大小姐,您是个好人,我姐姐她鬼迷心窍了,你高抬贵手饶了她吧!”虽然她胆小懦弱,但并不是傻,前两天姐姐就心神不宁的,今天天还黑着,就打好包袱带着她出城去,后来又有与沈三的对话,她可以确定,事情就是姐姐做的。 欧阳厚仪见何云旗的脸色变了,冲着两边的士兵一使眼色,士兵一把就将郭琳拎了起来。 何云旗道:“这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而且,你姐姐的做下的事情不是一句话就能抹掉了,这次是孙佳佳运气好,若是他们得手了,你说孙佳佳会遭遇什么?” 说的郭琳惭愧地低下了头,她也知道姐姐做的不对,可姐姐是她相依为命唯一的亲人啊! “别为难我妹妹,事情是我做的,有什么冲着我来!” 何云旌一直盯着她,这时候方张口道:“你若是为了你妹妹好,当初就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情?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孙佳佳而不是你吗?因为孙佳佳她善良,她连路边的流浪狗都不舍得伤害,而你却为了一己私利却要伤害一个鲜活的性命!我的妻子应该是一个与我志趣相投的女人,而不是一个丫鬟!再者,认识你是因为云旗,我以为你来帮我是因为看在云旗的面子上,后来你频频来诊所跟陈大姐学护理,我以为你是真的想学,我从来都没有给过你任何信号,在我知道你的心意后,也明明确确的告诉了你,我不喜欢你,你要报复也应该报复我,佳佳她哪里惹到你了?”一想到佳佳有可能受到的伤害,他就浑身发冷,这是怎样的一个可怕的女人啊! “我怎么舍得伤害你?你是我爱的人啊!都是那个孙佳佳,要不是有她,我肯定有机会的,就是因为她,你才看不见我,都是她,都是她的错!”说到最后,郭玲已经有些癫狂了。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也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何云旌疲惫地跟欧阳厚仪说:“麻烦都督将她送到警察局吧。” 说的郭玲姐妹脸色大变,她们以为这句话不过是吓唬她们而已,谁料想这真的是何云旌的想法,而郭玲犯的事情证据确凿,怎么着都要判个十年八年的。连男人进了监狱,都要掉一层皮,更何况是女人。 第181章 下聘 “何医生,求求你,放过我姐姐吧,我不敢奢求您和孙小姐的原谅,只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做牛做马偿还我们坐下的业障。”郭琳吓坏了,她虽然不谙世事,但也知道监狱对于女人而言,比下地狱都痛苦。 已经有人上前去抓郭玲,她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郭琳挣脱开士兵的手扑向姐姐,边哭边喊:“姐姐,快求饶啊!” 郭玲冷冷地说:“求饶有用吗?” 郭琳大急:“姐姐!何医生是好人!” “好人?”郭玲冷哼一声:“他要是好人又怎么会这么待我?” 把何云旗都气笑了,“不接受你的爱意就是坏人?郭玲,你未免太将自己当成一回事了。你喜欢我哥哥,完全可以跟佳佳正当竞争,谁输了就自己退出。可你却想着将人毁掉,就算是将佳佳毁掉了,也没有人会喜欢你这种心肠歹毒的人!” 欧阳厚仪见她都气到了,急忙挥手让士兵将三个人带走,“证据确凿,别跟他们废话了。” 只剩下郭琳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哭的一脸眼泪,在春寒料峭的清晨随风摇曳。 叹了一口气,何云旗说:“我知道你是个好的,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要是愿意回惠绣坊,我回去跟韩娘子说说,依你的手艺,养活自己没问题。” 郭琳睁着迷迷糊糊地大眼睛,说:“我姐姐她。” 何云旗抬手拦住她,“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谁欠下的帐谁还。” 见何云旗不高兴了,郭玲急忙擦掉眼泪,说:“我愿意回去。”不回去她又能去哪里呢?他们租赁来的那个院子,她自己是不敢去的,而且,这么多年她出门的时候一个巴掌数得过来,让她自己跟人去打交道,她会吓死的。回到惠绣坊后,她只管绣花就成了,不仅能挣来自己的花用,还能接济接济姐姐。 “那好,我会跟韩娘子说的,你什么时候回去?” 郭琳从关押她们的房间里拿出两个包袱来,这是她们唯一的家当,当初被抓来的时候,那几个人顺手就给她们带过来了。冲着何云旗福了一福,“多谢大小姐,我现在就想回去。” 何云旗派孟叔将她回去惠绣坊。 见人都走了,何云旗忍不住叹气:“这都是什么事,她作恶想害别人,谁知道到头来害的却是自己的亲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就是有很多人当初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暴露的自然会暴露。” 何云旗问:“你说,像她这种会判几年?” 欧阳厚仪想了想说:“她这算未遂,而且也没想着杀人,估计两三年吧。你要是不解气,我跟警察厅长说说,让他多加几年。” “别,”何云旗急忙说:“就按法律判吧。” 何云旌急着跟孙家报告情况,对欧阳厚仪感谢了一番就走了。 欧阳厚仪道:“饿了没,先吃点儿东西吧。” 郭玲是凌晨出发的,连抓捕到审讯,现在已经九点多了。何云旗摸摸肚子,道:“你一说,还真有些饿。” 很快,下人们就送上来一桌丰盛的早餐。欧阳厚仪熟练地吹着蟹黄小笼包,等到不烫嘴了,就递给何云旗。 何云旗不客气地接过来,刚要咬上一口,突然愣住了,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是小笼包太烫了吗?” 何云旗摇摇头,问:“我突然间想起一个传闻,说进监狱的女人,都会被那个,是真的吗?” 欧阳厚仪说:“这种情况的确存在,不过那都是清政府腐败治理下才会如此,现在的警察厅厅长还算正直,这种情况比以前少很多。” “少也是有,你说我坚持把郭玲送进去,是不是害了她?”现在的女子对贞操看的特别的重要,若是被玷污了,就等于要了她们的命。一想到这里,何云旗就有些坐不住了,“那要是这样,我也成了坏人了!” 欧阳厚仪抓住她的手,安抚道:“别自责,这不是有我嘛,等会儿让人去说一声,我保证她在里边不会收到欺负。”若不是怕心上人自责,他才没功夫管这些烂事呢。 然而,她的承诺并没有让何云旗开怀,“你能保证一个,能保证所有吗?据我听说,有一些女子并没有犯法,她们只是被人诬陷,或者被人抢夺财产,才将她们送进监狱去,进了监狱还得承受着非人的折磨,她们连堂堂正正地活着的机会都没有,更别人做人的尊严了。” “云旗,这不是你个人就能改变的。” 何云旗颓然地低着头,“我知道,现在的政府比清政府还要腐败,不过好在有革命党的存在,中国还是有希望的。” “那你就应该好好吃饭,争取活成个老妖精。” “哈哈,我一定会活动那一天的。”还没有看到希望,她怎么会离开呢。 “好了,小妖精,快吃饭吧,都快凉了。” 何云旗拿起筷子咬了一口蟹黄小笼包,“也祝你活成个老妖怪。” 外边阳光灿烂,院子里种的丁香开花了,随着微风慢慢地吹进房间里,淡淡的甜味在两个人中间流淌。 吃完了饭,何云旗说:“我昨天已经跟父亲说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欧阳厚仪心中一揪,“伯父怎么说?” 何云旗垂头丧气地说:“我父亲他,” 欧阳厚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听她继续说:“我父亲说,还要考虑考虑。” 瞬间,欧阳厚仪的心又放回肚子里了,要不是需要注意形象,他都要拍拍胸口了,“考虑考虑是应该的,”不考虑那就不是何明哲的风格了,“我等得起。” “噗嗤!”何云旗忍不住笑了出来,“逗你玩的,我父亲说让我自己做主。” 欧阳厚仪面上一喜:“那太好了,我马上上门提亲。” 何云旗嗔了他一眼,“着什么急,我哥哥还没成亲呢,等我忙完哥哥的婚事,再说我们的事情。” 欧阳厚仪大叹一口气:“别人家都是哥哥照顾妹妹,咱家倒反了过来。”心里想着,一定要催着何云旌赶紧成亲。 “没办法,你是知道我们家那位夫人的,只看得到她眼前的事情,其他的对她没有利益的,她是一点儿都不上心的,我父亲又不适合办一些事情,只要由我来办啦。” “那你跟你哥哥准备聘礼的时候,也给自己准备些嫁妆。” “哈哈哈,你想什么呢,怎么,现在就开始嫌弃我的嫁妆少了?” 欧阳厚仪继续逗她,“我这不是担心你都将好东西给你哥哥准备了,到时候你的嫁妆不好看,丢我的脸不是?” 何云旗哼了一声,“那太好了,正好我不想嫁呢。” 欧阳厚仪笑道:“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想跑都跑不了。” 两人又腻歪了一阵,何云旗就走了,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她处理呢。 为了表示歉意和诚意,何明哲做了一回东道主,请孙家人一道吃了顿饭,何云旌和孙佳佳的婚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由于两家都着急着赶紧结婚,所以两家迅速地走了各种礼节,就等着当五月初十成亲了。 本来该陶氏出面的,但大家都知道她是不会上心的,而且说不定趁机贪墨银子,而何惠馨觉得自己是和离之身,侄子的婚事是大喜事,怕女方嫌弃,也没有出面,所以一些的事情,包括整修房子到下聘,都是何云旗出面的。 孙家人暗暗纳罕,觉得这位亲家姑娘太过掐尖好强了,不过孙父孙母对何云旗满口地称赞,那些亲戚们也不好说什么了。 就在何云旌婚期刚定没几天,欧阳厚仪就急吼吼地上门提亲了,倒让何云旗哭笑不得,不过人已经上门了,又不好将人赶回去,于是她的婚事也定了下来。 欧阳厚仪的婚事一定,杭州城里一片哗然,两个当事人都是杭州城赫赫有名的人物,可平时似乎并没有什么交际,怎么就凑到一块儿去了呢? 而有的人却暗自叹息,觉得欧阳厚仪是个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如今袁大总统已经病危他最大的靠山快没有了,不想着借着联姻找到更大的靠山,却娶了对自己一点没有助力的妻子,真是目光短浅。。何云旗固然在杭州城里名声大,但她父亲不过是个小小的科长,能有什么用?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欧阳厚仪从来靠的都是实力。 这就有一个不知道他这一点的上门了。 顾成坐在下首,对欧阳厚仪说:“是都督同意了这么婚事,我就将都督引荐给段总理,这门婚事只赚不赔。” 欧阳厚仪后背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闻言问:“这算是令媛的嫁妆?” 顾成一听有门,忙说:“若我们两家联姻,嫁妆自然不止这些,我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小女儿,自然希望她能嫁个如意郎君,只要夫君爱重她,就是陪送再多的嫁妆,我也心甘情愿。”若不是太过疼爱这个小女儿,他也不会舍掉老脸亲自上门提亲,而且还是在人家已经向别的姑娘下聘的情况下。 第182章 婚前 “顾司长难道没有听说,我已经向何家小姐提亲了?” 顾成道:“似乎听了一耳朵,不过男人嘛,三妻四妾不是理所应当的,到时候我女儿做大,何家小姐做小,允许她带嫁妆进来。” 一旁的柳副官听的特别的无语,这都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经病,没看见他家都督的脸都阴了嘛,他家都督为了娶上媳妇,都耗了多少年了,也不知道这老头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还他女儿做大呢,就是做小也没资格! “原来顾司长都已经替我安排好了,多谢。” 顾成笑呵呵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都是为了儿女啊。”当然,他也不光是为了女儿,更大一部分是为了欧阳厚仪的军权。若是袁世凯死了,身为嫡系的欧阳厚仪手里的兵,就成了一块各方争夺的肥肉,若是能为段总理把这股势力争取过来,日后段总理做了总统,他一个副总理总是跑不了的。 只是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响,别人也不是傻子,“那既然顾司长都这么大方了,我也不客气了。” 顾成面上不露,但心中早就乐开了花,这要是成了欧阳厚仪的老丈人,他在江浙一带那还不是太上皇的待遇?自然,欧阳家还有人,亲爹也还活着,但谁不知道欧阳家被欧阳厚仪打击地抬不起头来,他就是实际上的长辈,他想做什么,欧阳厚仪还不得听着? 只听欧阳厚仪道:“我想要顾家所有的家产。” 刚还端着笑的人现在笑不出来了,他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都督,你刚才说什么?” 欧阳厚仪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想要顾家所有的家产。” 这下子,顾成再也端不起笑容了,勉强扯了扯嘴角,“都督真是爱开玩笑。” 欧阳厚仪认真地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若是还听不出欧阳厚仪的意思,那他这些年的官场都白混了,顾成拉下脸问:“都督,你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厚仪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了,“顾司长,我已经决定跟何家小姐结为连理,你在知道我们两家有婚约的情况下,还上门提亲,是不是觉得我无情无义见利忘义?” 这话就说的严重了,顾成擦擦头上的汗,慌忙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清楚,我今天不妨明确的告诉你,我这一辈子只会娶何家小姐为妻,其他庸脂俗粉一概看不上。” 说的顾成脸色难看的很,他一抱拳,“是在下不自量力了,就此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是心有不甘,撂下一句狠话:“但愿都督此生顺意,别遇到什么沟沟坎坎的。” 这句话威胁性十足,但欧阳厚仪并不放在心里,“多谢顾司长提醒。”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这一年阳历五月,实际掌控了中国多年的袁世凯病逝了。有人欢喜有人忧愁,袁世凯不过才去世几天,就有人将主意打到了欧阳厚仪的头上,最难的一次是几路军阀同时发动袭击,准备将欧阳厚仪包了饺子,但打了一个多月,这些军阀们愣是没有从欧阳厚仪手里讨到一点儿的便宜,反而被刮下一层皮来。军阀们这才见识到了欧阳厚仪的本事,这就是一块石头,你想啃了他,咯掉的是你的牙,若你想一个炸弹炸了它,那碎石头就能把你的眼睛崩瞎。 战争持续了一个多月,就逐渐结束了,众军阀通过这次战争都打成了一个共识:对于欧阳厚仪这种硬派人物,只能拉拢不能打压。 于是,连欧阳厚仪大舅兄的婚礼,各路军阀也都派人送了礼来。婚礼当天不好将人拒之门外,何云旗就命人将礼物收起来,按照等值的价钱回礼,若是礼物里夹杂着银元或者票子的时候,何云旗就让人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那些人将礼送不出去,就将主意打到了董姨娘身上。知情人自然知道董姨娘算是被赶出来的,但是在外人眼里,董姨娘就是因为何云旗善妒,才想方设法将人赶出去的,不过在都督心里,这个姨娘还是有分量的,你看看那些山珍海味流水一样进了小宅子,还有城里最顶尖的外国医生给她看病,你告诉我董姨娘失宠了,我是死也不信的。 就这样,在欧阳厚仪不注意的情况下,董姨娘已经收了好几拨的礼物了。这种事情之前她也做的不少,所以现在做的很得心应手,也懂得将话说的模棱两可,让人以为她答应了,实际上她什么都没有答应。以前她还是欧阳厚仪的贴身丫鬟的时候,很懂的狐假虎威,利用欧阳厚仪对她的信任,向他的手下施压,如此一来,别人求她的事情也都答应了,而办事的人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问题,更不会亲自去向欧阳厚仪求证,上欺下瞒,她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还培养了不小的势力。 现在她行事比以前还方便,由于都督府的人都忙着欧阳厚仪成亲的事情,并没有功夫搭理她,而柳副官也认为自己将她的臂膀都砍掉了,一个病弱的女人掀不起大风浪来。但他实在低估了董姨娘的本事,等后来发生事情的时候,他无比地佩服董姨娘空手套白狼的本事。 虽然大家都想从董姨娘这里撕开口子,但董姨娘的身份在哪里,所以上门的都是各家得宠的姨娘,对欧阳厚仪要娶妻而将姨娘赶出去的事情都同仇敌忾,都帮着董姨娘骂何云旗,而董姨娘每次都是端着端庄的微笑,从不说何云旗一句好话。 她的这番做派,倒让重姨娘都有些心疼她,她们的处境是相似的,都是在大老婆手底下讨生活,好在家里主母没有这么强势,又有丈夫疼爱,才能出来交际,帮丈夫做重要的事情。 何云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扣上了一顶善妒的帽子,若是她知道了,估计也是一笑置之。 顾成那天受到了深深的恶意,回到家后就狠狠地摔了一个茶碗,溅了丫头们一脚的茶水,这还不解气,提笔给段总理写了一封告状信,将欧阳厚仪写的狂妄自大又野心勃勃。只是,段总理忙着争权还来不及,哪里顾得上这种小事,更何况,他比顾成更清楚欧阳厚仪的性子,若是老老实实跟他商量,开诚布公地将利益关系说清楚,倒还有可能,想借着其他的关系压他一头,那想都不要想。 段总理只扫了一眼信件,就丢在一边不管了。 顾成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段总理的指示,泄气地放弃了报复欧阳厚仪的想法。 不过顾家有一个人却不死心,那就是顾华。自从那天顾成铩羽而归,顾华就跟父亲闹腾起来,恨不得立逼着顾成去求欧阳厚仪答应这门亲事。 顾成烦不胜烦,最后甩了最疼爱的小女儿一巴掌,顾华这才安静下来。 顾成烦躁地跟顾夫人说:“都是你惯得,看看华儿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就这幅德行,就是嫁进都督府,也笼络不住丈夫的心!好在我们跟她姨母有共识,你赶紧跟她姨母商量商量,尽快把她嫁出去,让她祸害别人去吧。” 顾夫人也对小女儿的教养很头疼,顾华自小就聪明可爱,全家人都宠着,等她发现女儿性子歪了的时候,已经扳不回来了。不过顾成说的话也够伤人的,“什么叫祸害别人去,那是我姐姐家!” “就是因为是你姐姐家,所以我才让将华儿嫁过去的,亲姨母做婆母,有着一层血缘关系,想来会多多包容她的。”最重要的是,马家现在生意做的这么大,靠的都是他的关系,女儿嫁过去算是低嫁,只要他不倒,谁也回去欺负了女儿去。 这都是一片慈父之心,但是顾华并不领情,哭着闹着非欧阳厚仪不嫁,闹腾来闹腾去,终于将顾成最后的一点儿耐心耗没了。 于是乎,在欧阳厚仪和何云旗的婚礼前,顾华算是半被绑着成了亲。之后鸡飞狗跳的日子,除了马家后悔以外,其他人根本就被有将眼光放到他们身上。因为大家的眼光都被都督府这场盛大的婚礼吸引了。 不怪大家这么八卦,盖因婚礼的两个当事人都算的上杭州城里知名的大龄剩男剩女,而且都是万众瞩目的人物,就算他们想低调,别人也不答应。 不过欧阳厚仪的朋友、战友,何云旗的朋友就来了一大帮,出了徐谦章、江千山这两个铁杆,连多年没回来的韩春江接到消息后也匆匆赶回来了。还有她当初帮过的女人们,一块儿给她绣了一件精美的嫁衣,而郭琳绣了一块儿喜帕,连多年没有拿针的何惠馨都拿起针线来,给她绣了一双鞋头镶了珍珠的喜鞋。 于是,何云旗将欧阳厚仪派人从上海定做的婚纱丢在了一边,选择了众人亲手给她做的嫁衣。 在别人眼里,这些绣娘们不是丧夫就是丧子,没有一个是家庭美满的,但那又怎么样?这一针一线都是她们的心意,是她们对她的情谊,她不能辜负。 至于欧阳厚仪嘛,大不了婚纱就留在晚上单独穿给他看喽。 第183章 爱而不得 最让何云旗高兴的,就是韩春江终于回国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何云旗。 何云旗正在房间里试嫁衣,听到下人来报,急忙迎了出来,“你不是说去年就回来吗,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如今的韩春江已经褪去了少年的羞涩和窘迫,连身上阴冷的气质都消失了,他笑着说:“我的确是打算早点儿回来的,可我老师却请求我给他做一年的助手,于是就耽搁了一年。” 两人边往里走边聊,“那你还回去吗?” “不回去了,早就想回来了。”只是,终究是回来晚了。 何云旗开心地说:“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 韩春江笑道:“这话可别让你夫君听见了,不然我们就遭殃了。” 何云旗撇撇嘴,“我又不是他的私有物,他也管不着我交友。” 正说着,徐谦章一阵风似的进来了,“好你个韩春江,回来第一件事就跑到这里来,也不等等我。” 韩春江道:“在国外的时候,就见过你好几次了,也没什么稀罕的,倒是云旗,明天就出嫁了,以后再见可就难喽。” 何云旗往后看看,问:“张姐姐怎么一块儿来?” 徐谦章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随机说道:“她在家里看孩子呢,走走走,我们再叫上江千山,一块儿去喝酒去!” 何云旗道:“出门我是出不去了,你要想喝酒,我让人准备一桌酒席,咱们就在我家后花园喝。” 第二天就要出嫁的人,不说不好抛头露面,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呢。 不一会儿,酒席上桌了,江千山也来了。 四个人再次聚首,都纷纷感慨,徐谦章道:“分别多年,我们终于又聚在一起了,我们分别时还是个少年,现在都娶妻生子了,连云旗这个老姑婆都嫁出去了。” 笑的何云旗用新长成的莲子丢他,“你才是老姑婆,我正当年华好不好!” 徐谦章伸手将莲子接住,莲芯也不剥直接丢进嘴里吃了,“说实话,我还真以为你要做老姑婆了呢,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能拿的住你的男人,也不知道该祝贺他,还是该同情他。” 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何云旗佯装生气地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将你扔进池塘里喂鱼!” 徐谦章不理会她,继续说:“你们两个说,我说的对不对?自小想占她便宜,想欺负她的人都没有落到好,她那个丈夫,手握军权,若是两个人打起来,你们说谁会赢?” “我赌十块钱的,云旗赢。”韩春江无条件地支持好友。 徐谦章翻了个大白眼,“以前遇到的人,实力太过悬殊,现在这位可是旗鼓相当,我压欧阳厚仪赢。” 然后转头问江千山,“你压谁?” 江千山笑道:“你只看到了表面,又怎么知道他们私底下是如何相处的?说不定那个欧阳厚仪在没人的时候会受家法呢,所以我赌云旗赢。” 何云旗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这个主意好,那就再陪嫁一块儿搓衣板吧。”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四个人仿佛又回到了愉快的求学时光。 吃完一顿饭,众人有喝的有些醉醺醺地,韩春江扶着已经喝的烂醉如泥的徐谦章说:“你事情多,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明天我们会早点来拦门的。” “那这家伙有劳你了。” 韩春江笑道:“怎么,还没有跟人结婚,就跟我们生疏了?放心吧,我会将他送回家的。” 何云旗将三个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的马车渐渐离去,才回去了。 江千山是自己走的,而韩春江现在还没有落脚的地方,于是就跟着徐谦章回徐家了。 韩春江扶着烂醉的徐谦章上了车,将他扔到车里边问:“你究竟是怎么了?平时没见你这么失态过。” 不知道是被韩春江摔得这一下磕到了头疼的,还是因为别的,徐谦章迷蒙的眼神里都是受伤。 韩春江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跟那个女人有关了,“你跟她还没有断?” “断了。” “那不是挺好的,弟妹是个好女人,你别伤了她的心。” “我们能一样吗?”徐谦章哽咽道:“我跟她能一样吗,再如何,我还在她身边,可我却再也不能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了。” 韩春江皱皱眉,问:“你和那个女人究竟怎么了?” 突然,徐谦章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她跟京城名流沈志成的公子沈云订了婚了,而且明天就一起去美国留学了。” 闻言,韩春江冷哼一声:“这才符合她无利不起早的性子,瞧瞧你现在这幅德行,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她的为人吗?之前在欧洲的时候,我就早跟你说了,她的朋友不止一个,而且在她的那些朋友里,你的家世是最差的,对她最没有助力,所以她并不是因为你结婚了而对你若即若离,而是想吊着你,满足她的虚荣心!” “不!不!”徐谦章哭喊着:“她就是一朵洁白的莲花,怎么会是你说的这么污秽不堪!”实际上心中已经有些信了,只是口头上不想承认而已。 韩春江耐心地说:“当初你们相识的时候,你就已经结婚,万不该在婚内跟别的女人厮混。就算你真的不爱静怡,也应该好好地跟她说,给她安排好后路,可你是怎么做的?你对静怡冷言冷语,用一个才女的标准去要求她一个普通人,你知道她曾给我写过一封信,说她快要活不下去了,让我帮忙照看你们的孩子吗?你当真将她逼上了绝路!当时当时吓得我立即给英国的朋友打了电报,让她过去劝劝,不然你的孩子早就没有了亲娘了!” 徐谦章似乎被这个事实吓到了:“她真的如此跟你说过?” 韩春江想到那封绝望透顶的信就心里堵的慌,“我没有必要拿这种事情骗你,你现在的这点痛苦算什么,对于她来说,这些苦痛都是小儿科。静怡虽然不是才女,但她努力学习,就想能跟你多说几句话,你大概不知道吧,她的英文早就说的很流利了,而且德语说的也不错,她的本事才能根本不比那个女人差。我不是劝你非要跟静怡过一辈子,但若是你真的不爱她,就放手让她离开,而不是两个人互相折磨。” 说的徐谦章静默了许久。马车轧在青石板上,人也跟着摇摇晃晃,等快到了徐家的时候,徐谦章才开口说:“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我会好好想想的,那么你呢?” 韩春江一怔,“我怎么了?” “我早就知道你喜欢云旗,可她现在却要嫁给别人了。” 韩春江苦笑一声:“我能如何?这些年我一直在国外,为了省钱一次都没有回来过,而她的人生过得如此精彩,在她长成的这些年里,我不曾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现在失去她,也是我活该。”他错过了她许多,他现在只能默默地祝福她。 徐谦章叹了一口气,“我们四个人,看着都过得不错,可真正顺心如意的却没有,但愿云旗她能一辈子幸福美满,就当是她替我们将所有的美好都拥有吧。” 爱求而不得,那种痛苦似剜心掏肺,让人痛不欲生。 越是临近欧阳厚仪的婚期,董姨娘越是暴躁不安,宅子里伺候的人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可又躲不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伺候。 董姨娘梳着眉毛斥责杜鹃:“你究竟有没有出去找人?” 杜鹃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姨娘,奴婢早就上门一遍了,可那些人根本没见奴婢,连您的信都没有接,就将我赶出来了,奴婢也没有办法啊!” 董姨娘将一个茶碗扔过去,茶碗落在杜鹃的面前,碎渣子崩的满地都是,还有一个细碎的碎片扎进了杜鹃的胳膊上,瞬间血就流出来了。杜鹃疼的差点叫出来,却生生忍住了。 董姨娘看得心烦,挥挥手让她退下了,杜鹃抱着胳膊刚要退下,又被叫住了,”你去让人准备一辆马车,我晚上出去一趟。” 忍着泪水,杜鹃抱着胳膊走了,只是心中到底意难平。 如今杭州城的宵禁早就解了,董姨娘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兜住整张脸,坐上马车对车夫说了一个地点,就上了车。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董姨娘扶着杜鹃的手下了车,抬头一看周围,顿时脸色大变:“这是哪里?” 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正是柳副官。 “董姨娘别来无恙,这大晚上的轻车简从是想去哪里啊?” 到底是经历过无数风雨的,董姨娘看到柳副官的一瞬间,就冷静下来了,“原来是柳副官,我接了霍家姨太太的邀约,也不知道这个狗奴才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还好有副官在,不然说不定我就要吃个大亏了呢。” 柳副官今天真是开了眼了,他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能若无其事地睁着眼说瞎话的,“董姨娘,都督让我转告你一声,从此以后,他跟你恩断义绝,您要有什么打算,可千万别再打着都督姨娘的名号,我们都督承担不起。” 第184章 成亲 董姨娘看着他的神色,知道这次还真逃不过了,于是也不再狡辩了,“好,都督既然说出这么狠心的话,我也不再说什么了,不过我有最后一个要求,将都督承诺给我的嫁妆换成银元,存到银行里去,那个宅子里的一草一木我都不再拿。” 柳副官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但有一个条件。” “你说。” “拿着钱离开杭州,永远不要再回来。” 董姨娘一口就答应了,“不过我今晚还要回去收拾收拾贴身的东西。” “没问题,阿江,送姨娘,哦不,送董小姐回去。” “杜鹃,我们走。”董姨娘叫了一声没要回马车。 然而,杜鹃站在原地并不动。 “杜鹃!”董姨娘厉声喊道。 “董小姐,杜鹃是都督府的人,等您走了,这些人都会回到都督府的。”意思就是,她别想带走任何一个仆人。 如是还看不清事情,董姨娘这些年也就白混了,她冷哼一声:“杜鹃,我还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你竟然有一天会背叛我!” 柳副官闲闲的说:“董姨娘记性不太好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杜鹃是都督府的人,也就是说是都督的人。”换言之,人家现在做的事情才是忠心为主呢。 “好,是我不自量力了!”说罢,也不用人搀扶,就自己上车走了。 杜鹃还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下午的时候,她鼓起勇气,回了都督府一趟,欧阳厚仪这才知道董姨娘还没有安分下来,不过现在他正忙着成亲的事情,就让柳副官全权处理了。 刘副官见杜鹃这个可怜的模样,上前说:“不用自责,你这次做得对,不然若真让她做出什么来,到头来你也要跟着遭殃的,而且你干娘之前也求过我想把你调回来,只是当时我考虑着你是她身边得力的人,而且是她点名要让你跟去的,倒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好了,这就跟我回去吧。” 杜鹃心里苦极了,当初她就告了一次秘,才让董姨娘的打算落空,当时董姨娘恨她入骨,可若是办事情又离不开她,这才非要将她带到身边,一边折磨她,一边奴役她,而这一次,她真的是受不了了。董姨娘要发疯,可她还有干娘有心爱的人,不能陪着她去死。 要怨就怨她自己吧,想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这只不过是欧阳厚仪成亲前的一个小小的插曲,他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等待天亮的这段时间里,欧阳厚仪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等天亮了,她就是他的妻子了,想想就激动。 当初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六岁的小孩子,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小袍子,在地上不知道滚了几圈,浑身又是土又是泥的,可小脸却干干净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希冀地看着他。 当时,他的心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有种叫温柔的东西,顺着破裂的心房慢慢地流淌出来,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在征战地这些年,欧阳厚仪除了想着如何生存下去,脑子里就没有想过别的事情,等他身边出现了女人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世上想那样镇定自若的女孩并不多见,后来听到别人传来的消息,他最先觉得她是个最佳的妻子人选,家世不错,人品上佳,能力不凡,相貌秀丽,连北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都比不上,他下了决心,要将人留在身边。可越是了解的多,越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就是他回到杭州的这几年,两个的发展并不顺利,若不是他使用了卑鄙的手段,她也不可能这么快答应她的。 可他不后悔,他认准的人,就一辈子都会不离不弃。 好不容易天刚蒙蒙亮,欧阳厚仪再也睡不着了,他叫来柳副官,“去将我的喜服拿来。”这套喜服还是何云旗命人送来的,跟她的那身嫁衣是一套的。 “都督,你真的要穿喜服吗?”很傻啊。 “嗯,去拿来吧。” 伺候着欧阳厚仪穿上喜服,柳副官直喊辣眼睛。 欧阳厚仪踹了他一脚,说:“去,看看外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而柳副官却不出去,“放心吧,昨天都已经准备好了。话说,都督你真的要穿这身喜服出去吗,何校长,不是,夫人不是夸过您穿军装好看吗?” 欧阳厚仪说:“这套喜服跟云旗的嫁衣是一套的。”所以,就算看着蠢点又如何,她高兴就好。 柳副官摇摇头,真是受不了都督这幅蠢样子,不过,只要他过得舒心,就是蠢点也没关系。 本来定的吉时是上午十点出发,二十点之前返回都督府,可欧阳厚仪心急如焚,九点半的时候就等不及了,让人立即出发。一路上,都是围观的百姓,对着长长的迎亲队伍评头论足。最前边汽车就是欧阳厚仪平时的座驾,如今车头也别了一朵大红花,跟它的主人一样傻。 幸好柳副官早就派人通知了何府,不然等欧阳厚仪到了的时候,何家肯定一顿忙乱。 有着柳副官的通风报信,等欧阳厚仪上门的时候,早就有好多人在前门拦着。而真正的大舅兄站在旁边笑而不语,可大家都知道他是心最黑的,好多主意都是他出了。 何云旌早就看这个妹夫不爽了,不趁着这个机会报复一下,更待何事? 于是,欧阳厚仪就遭遇了百年不遇地一次刁难,一会儿吟诗一会儿作画,要么就是琴棋书画,百般武艺轮番上阵,要不是他带着一大帮的幕僚帮手,这才堪堪应付了过去。 等最后,大家的主意都用完了,红包也拿的足足的,正准备让开让欧阳厚仪进去,却听何云旌说:“慢着。” 大家心说来了,于是很愉快地闪到一边看着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何云旌从丫鬟手里拿出一个苹果,在手里颠来颠去的,“本来呢,我想让我妹妹嫁个普通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过现在我妹妹选了你,我也不说什么了,可我还是要考考你的能力,若是你保护不好我的妹妹,那今天就请你回去吧,等什么时候有能力了,再来娶我妹妹吧。” 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看着欧阳厚仪,只听他说:“舅兄打算怎么考我?” 何云旌举起手里的苹果说:“这个就是你的考题,一会儿我让人拿十个苹果来,若是你全部击中,就娶走我妹妹,只要有一个没有击中,就算你输了。” 欧阳厚仪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好。” 于是,何云旌一挥手,就有小厮端着一盘苹果送了上来,大家一看就笑了,这些苹果根本不像他手中拿的那般大小,而是只有核桃大小的青果子。 徐谦章笑道:“何家大哥,你这难为人的办法真精致。” 何云旌一抱拳:“过奖,过奖。” 众人都无语了,这是在夸你吗! 等小厮将苹果都摆好后,欧阳厚仪掏出手枪,毫不涩滞地啪啪啪五声枪响,就打碎了五个青果子,然后换了弹夹,啪啪啪又是五声,所有的青果都碎成了沫子。 众人一阵叫好,而何明哲也派人来说,时辰差不多了。 于是,欧阳厚仪率先带着人冲了进去。 此时的何云旗正盖着盖头,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 何明哲在上首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让他们走了。 欧阳厚仪上前一把抱住何云旗,将她抱出了房间。 后边又是一阵哄笑,都纷纷夸赞着新姑爷懂得疼爱妻子。 路上,何云旗双手搂着欧阳厚仪的脖子,小声地问:“听说你在外院亮枪法了,我还没见过你开枪呢。” “这有何难,等过两天,我就叫你用枪。” “真的?太好了!我早就想要一把枪了。” “我的枪挺多的,不过都是男人使用的,等我给你淘换一把女士用的枪,你带在身边防身用。” 等上了车,夫妻两个还讨论着枪的问题,坐在前边的柳副官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对夫妻还真是奇葩呢,别人说吉利话都说不急,他们竟然讨论这凶器。 等进了都督府新房,何云旗还有些意犹未尽,对要离开的欧阳厚仪说:“你快点儿回来啊。”说完,又觉得这句话不妥,急忙捂住了嘴。 欧阳厚仪嘴角勾出一个笑,“好,我很快就会来。”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才不愿意跟那些臭男人们应酬呢。 等欧阳厚仪走了,何云旗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书墨,“行了,想笑就别憋着了。” 话音刚落,屋里的丫鬟们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何云旗是跟她们相处惯了的,一个个翻过白眼过去,到最后她自己也笑了。 兰若上前道:“好了,都别笑了,快给夫人准备些热水,让夫人洗洗,松散松散。” 何云旗道:“准备些热水吧,我想洗个澡。” 如今还是七月盛夏,穿着换一身厚厚地嫁衣,她早就出了一身的汗了。 兰若犹豫了一下,按理说,现在都督还没有回房,新娘子是不好卸妆的,不过又想想夫人在都督心中的地位,于是就亲自下去吩咐了。不一会儿不仅准备了热水,还准备了一碗白粥和小咸菜。 第185章 怀孕 为了表达心中的喜悦和对新夫人的重视,都督府大摆流水席,无论你是达官显贵还是乞丐,都可以来讨一杯水酒。于是,都督府外的那条大街比往日要热闹百倍。 欧阳厚仪想着赶紧将客人都打发出去,他好回去找妻子,奈何到了前边,徐谦章几个拉住他不让走,非得让他连喝五杯酒不可。 江千山笑道:“这喜宴刚开始,你就想将新郎官灌醉,也不问问新娘子答不答应。” 徐谦章嘿嘿直笑:“要我说你们都傻,平日里你们什么时候能有资格灌都督酒,就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不能把我们如何,今天不灌醉他,更待何时啊?” 然而,欧阳厚仪平日里积卫甚重,就是徐谦章蛊惑人心一番,也没人敢上千,他嗤了一声,道:“你们这些没胆子的,看我的!”然后转身对欧阳厚仪说:“我这五杯酒是有讲究的。” 欧阳厚仪挑挑眉,示意他继续。 “这第一杯酒恭祝你新婚大喜。” 这本肯定要喝的,欧阳厚仪一仰头喝掉第一杯酒。 “第二杯是祝贺你们早生贵子。” 真是说到他心里了,于是第二杯酒也干了。 “第三杯是祝贺云旗的,她不在你就代劳吧。” 有事丈夫担着,喝了。 “第四杯,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照顾云旗,被欺负她,不然我们也不会饶了你的。” 那是自然的,这一点根本就不用他说。 “第五杯,我对你深表同情,云旗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你以后有的受了。” 这一点,他比任何人体会都深。 “这第六杯,” 韩春江急忙拦住还要敬酒的徐谦章,“不是说敬五杯酒吗,怎么还第六杯,真把他灌醉了,小心云旗收拾你。” 徐谦章一个机灵,有些迟疑地说:“不会吧,今天可是她的大喜的日子,哪有空收拾我?” 正说着,书墨带着何云旗的吩咐来了,“夫人说了,让都督少喝些酒。” 众人一愣,都看向欧阳厚仪。 只见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对书墨说:“好,你回去跟夫人说,我不会喝多的。” 书墨带着一个满意的回复走了,剩下的人都面面相觑,这后边的酒是敬还是不敬? 之后,欧阳厚仪带着柳副官一桌一桌的敬下去,只是都略沾一沾唇,其他的酒都让柳副官代替了。柳副官心中无限地怨念,脸上端着笑,替老大喝掉一杯又一杯的酒。 将有头有脸的人都敬了一圈之后,欧阳厚仪就向众人告辞去新房了。 还没有走到新房,就听见里边一阵阵地笑声。 欧阳厚仪摸摸心口的位置,空了三十年的心终于填满了。大步跨过去,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众丫鬟一见他进来了,急忙顿身行礼。 欧阳厚仪一看桌上,只有一份粥和几样小菜,随机皱着眉说:“怎么吃这种东西?” 吓得众丫鬟都不敢喘气,还是何云旗道:“我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吃东西了,现在喝点白粥先垫补垫补,不然吃了油腻的东西胃不舒服。正好我也饿了,让人上些饭菜来,我陪你吃点儿。” 兰若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张罗了一大桌子饭食。何云旗先给他添了一碗白粥,“你也先喝点粥,刚才喝酒喝的不少吧?” 欧阳厚仪想到徐谦章牵强的劝酒,就跟何云旗说了。 何云旗好气又好笑,“这个徐谦章,都多大的人了,还是大学教授呢,这么促狭,等我腾出手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欧阳厚仪道:“不过他有一点说对了。” “哪一点?” 欧阳厚仪正色道:“早生贵子。” “哈哈!你真是脸皮厚,他就是随口胡诌,你还当真啊?” 此时,伺候的丫鬟们也都出去吃饭了,欧阳厚仪将人拉到自己腿上,认真地说:”我们快点儿生个孩子吧,生一个像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何云旗摸摸他的脸,“你喜欢孩子?” 欧阳厚仪将人又紧了紧,“嗯,我喜欢。” “那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欧阳厚仪想了想,说:“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何云旗拉过他的大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喏,你梦想成真了。” 一时间,欧阳厚仪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梦想成真了?”说完就反应过来了,他欣喜若狂:“你说的是真的?” 何云旗好笑地说:“自然是真的,我还能拿这种事骗你?” “多大了?”欧阳厚仪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肚子,轻声问道。 何云旗的手覆在他的大手上,“一个多月了,日子还浅呢。” 欧阳厚仪大手一反,将何云旗覆在手下,一家三口贴的紧紧的,“这么说,是上次的事情了?” “嗯,我小日子一向都准,上一次没来,就去看了看大夫,这才确定了。”都怨你,我说不行你非不听。” 欧阳厚仪亲亲她的耳垂,“若是时间能倒流,我还是会做的。” 气得何云旗拍了他的胸膛一下,倒震得自己的手疼。 “被动手,我自己来。”说完,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拍的砰砰响,“以后你想做什么跟我说,我替你办。” 何云旗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可都得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欧阳厚仪正沉浸在喜悦中,自然是万事皆应。 外边的宾客有柳副官招呼这,夫妻两个就躲在新房里耳鬓厮磨。 “你不用出去招呼招呼客人?” 欧阳厚仪的大手一直没有离开何云旗的肚子,“有柳副官呢,不用我一直陪着。” 何云旗就笑:“那柳副官肯定又要抱怨了。” 欧阳厚仪哼了一声:“他才没有资格抱怨你,你是不知道,为了今天的事情,这家伙敲诈了我不少好东西。” “他还敢敲诈你?” “怎么不敢?而且还敲的毫不手软,这次为你置办聘礼,他还顺道给他老婆置办了些金银首饰,怎么也得有个一两万块大洋。” 何云旗好奇地问:“那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欧阳厚仪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柳副官跟了我好多年了,我们比亲兄弟都亲,做弟弟的想要哥哥一点儿东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都是他应得的,而且,他这样大剌剌地说出来我才放心,若真有心,就算他偷偷地贪墨了,我又如何知道?” 何云旗想想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柳副官看着是个好的,你相信是有理由的。等事情完了,我再请他们夫妻。” 柳副官两口子,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将都督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她是应该感谢他们。 等半下午的时候,重宾客要离开了,欧阳厚仪不得不放开妻儿,出去送客了。 府中又是一番忙乱,不过跟何云旗没有关系,欧阳厚仪已经吩咐她不能做任何事情的。 这边,曹倩倩也送走了各位夫人小姐,然后马不停蹄地去了新房。 “姐姐,快坐。”何云旗急忙将人硬了进来。 曹倩倩还是第一次进正院,以前这里没有女主人,她来也不合适,有事也是柳副官去传达,她一求见,何云旗就将她引进来了。 里边果然富丽堂皇,不过富贵中还带着雅致,她匆匆扫了一眼屋里的摆设,就将带来的账本放在桌上,“这些是内宅里这两年的账册,我都带来了,这就跟夫人交接。” 何云旗道:“多谢你这些年的操劳,不过我以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恐怕有心无力,还得劳烦姐姐帮我管着。” 曹倩倩见何云旗的次数不多,对于何云旗的认识都是通过柳副官传达的,不过她认为,男人看女人,跟女人看女人是不一样的,所以对于柳副官的评价只能对半听,这时候也不敢拿大,“夫人以后就是都督府的女主人,自然应该主持中馈,之前我不过是代劳了一段时间,现在夫人进门了,我怎敢逾越?” 何云旗道:“我是真没有功夫管,好姐姐,就帮帮我吧。” 正说着,欧阳厚仪大步地进来了,随口一问明白事情始末后,就说:“以后还是你管着,夫人没空。柳副官喝醉了,我让人送回去了,你也快去看看吧。” 听他如此说,何云旗才真正相信何云旗是在说实话而不是以退为进,于是带着账本又走了。 “之前没跟你说,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跟你讲讲家里的事情,柳副官跟着我什么事都管,王叔则负责外院的事情,倩倩就负责内院的事情,现在你有了身孕,不宜操劳,等生了孩子你再管吧。” 何云旗道:“可千万别给我,你是知道我的,我是最不耐烦管这些事情的,还是谁管着依旧是谁管着吧。” “其实我是有私心的,以后用家事将你拴住,你就不会往外跑了。” 何云旗笑:“你就不怕我撂挑子不干了?” 欧阳厚仪上去将何云旗抱了起来,”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跑了我就再把你抓回来。忙活了一整天,累了吧?上床睡一会儿吧。” 他一说,何云旗就觉得困了,一被放下,她在床上滚了滚,嘟囔了一句“真热”,滚到床里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186章 回门 何云旗这一觉就睡到了太阳西斜,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地俊脸,吓了她一跳,“你做什么呢!吓我一跳。” 欧阳厚仪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坐起来,“我是看看我夫人到底有多美。” “噗嗤!”何云旗笑了,“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么油嘴滑舌地一面。”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就一直这么看着我?” “嗯,看多久都看不够。” 这种情话任谁也招架不住,何云旗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没想到你这么会说情话,是不是经常跟别的女人说?” 欧阳厚仪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嗯,的确不少,光我记得的就有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还有梨园戏子,青楼花魁,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 听得何云旗笑得直不起腰来,“就你?还环肥燕瘦?去了还不给人吃干抹净?“ “此言差矣,我只被你吃干抹净。” 两人又调笑了几句,就有丫鬟进来伺候,欧阳厚仪道:“这会儿柳副官应该醒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你不是说柳副官喝醉了吗?他现在能起得来吗?” “他早就将酒换成白水了。” 何云旗失笑,“原来他这么滑头。” 欧阳厚仪说的家人,也就柳副官夫妻和王叔,至于跟他有血缘关系的那些人,在他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亲人。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柳副官端着酒杯就要敬何云旗,却被欧阳厚仪拦住了,“她现在不能喝酒。” “为什么?” 何云旗拽拽欧阳厚仪的袖子,有些不好意思。然而,欧阳厚仪却觉得这是件好事,于是说:“告诉你们也无妨,云旗她怀孕了。” 顿时,饭厅里静悄悄地,三个人面面相觑,有些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王叔最先反应过来,他喜道:“真的?太好了!老爷子底下有知一定高兴坏了。” 曹倩倩也连忙说:“恭喜恭喜,这的确是不该喝酒,等着我去厨房让大厨做些孕妇吃的。” “不用不用,”何云旗急忙拉住她,“我吃这些没关系的。” 柳副官愤愤不平地说:“我跟倩倩都成亲好几年也没也怀上,怎么你们就,”话没说完,脚就被人踢了一脚,他立即就闭了嘴,然后转头向欧阳厚仪敬酒:“那你总能喝吧,你总能喝吧。” 欧阳厚仪将酒推过去,“我也不能喝,会熏到孩子的。” 柳副官无语凝噎,自己默默地喝掉了杯中的酒,心中暗自下了决心,等一会儿就回去好好努力,就不信努力不出一个孩子来。 虽然没有喝酒,不过大家吃的还算愉快。吃完了还去后花园乘了一会儿凉,然后才各自回房休息了。 欧阳厚仪心心念念想将人娶进家门,却只能看不能吃,心中的促卒是别人无法理解的。何云旗躺在里边暗自发笑,这个男人的精力她是见识过的,幸好她早早将有孕的事情说了,不然不知道怎么被折腾呢。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她的手突然被抓住了,睡的迷迷糊糊地问:“你做什么拉我的手?” 听不到人回答,她的手就被按在了某处,滚烫滚烫的,她不耐烦地捏了一下,那人闷哼了一声,然后就带着她的手包住了某处。 之后做了什么,何云旗好像记得,又好像忘记了。第二天一大早,何云旗起床后就问他:“你昨天做了什么了?” 欧阳厚仪的的耳朵都红了,“什么也没干,你饿了吧,我们快吃饭,吃了饭就认识认识管事们。” 虽然何云旗还是有些狐疑,不过见他说没事了,也就不再去想了。 欧阳厚仪年少的时候也求助过五指姑娘,不过后来权势越来越大,身边最缺的就是女人,尝过滋味后就兴趣索然了,是以在女色上一直淡淡的。昨晚佳人就在身边,他躺在旁边心猿意马的,于是鬼使神差地做了那等事情。幸好何云旗不太懂这些,又睡得迷迷瞪瞪的,这才没有计较,不然丢脸就丢大了。 吃完早饭,府里的管事们就在院门口候着了。何云旗知道他不愿意让闲杂人等进他的院子,于是跟人说:“等我出去见他们吧。” 欧阳厚仪拦住她:“不用,以后你就是这个院子里的女主人,你想去哪里都行,难道有什么事情,还让你去找下人们?” 于是,一众大小管事就井然有序地进来了。 其实欧阳厚仪对府里的人也认识不全,于是跟着何云旗一块将人认识了一遍。 “以后你们只需记住一条,夫人的话就是我的话,若是被我发现有谁忤逆夫人,就尝尝我的家法。” 众人都齐声称是,欧阳厚仪这才满意地让人都退下了。 等人都退下了,欧阳厚仪问:“你的那些嫁妆产业都收拾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我派个人给你?” 何云旗说:“这个不用担心,有书墨带着呢,我的那些产业还是以前的人管着,出不了岔子。”说道嫁妆,何云旗就叹气:“当初姑姑出国前就说将嫁妆赠给我,可我没要就说给姑姑照看着,等她回来后,将这些年的收益也给了她,可她就是不要,这次还非要让我陪嫁过来,我在这里难道还能饿着我?” 欧阳厚仪道:“她不愿意你就先给照看着,等她再嫁人的时候再给她就是了。” 何云旗愁眉苦脸地:“我倒是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真心人,之前她出国前,有个男人看上我姑姑,可我姑姑那个时候刚和离不久,没有再嫁的心思,这次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又找上门来,原来他这些年一直等着我姑姑呢。可我姑姑的心肠硬的跟石头一样,死活不松嘴,我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那你姑姑是什么意思呢?” “在我看来,我姑姑对那个人也不是没有感情,或许是因为之前受的伤害,对男人没有信心了吧。我前边那个姑父跟我姑姑还算是青梅竹马呢,可该变心还是变心了。” 欧阳厚仪笑道:“原来这铁石心肠是你们何家的特产,那个男人才等了几年,我可是等了十几年呢。” 何云旗嗔道:“胡说什么呢,难道我十岁的时候你就惦记我了?那你不是恋童癖?” 要不是何云旗还有身孕,他肯定就要动手了,“什么恋童癖,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收拾你。” 何云旗撇撇嘴,“这都是你自己说的,怎么还教训我了?” 欧阳厚仪才不会说,在她小的时候他就惦记上她了呢。 等到三天回门的时候,欧阳厚仪命人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带着何云旗去了何府。 何明哲带着儿子儿媳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女儿的小脸红润有光泽,这才放下心来。 孙佳佳笑道:“快进来吧,父亲都等了好久了呢。” 欧阳厚仪歉意地说:“我们是小辈,怎好让父亲在门口等着我们。”他这声父亲叫的溜,何氏兄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就坦然地让兄妹两看着,然后扶着何明哲的手进去了。 孙佳佳在后边悄悄问何云旗,“这几天你过得怎么样,父亲和你哥哥担心坏了,要不是不能上门,他们早就上门看你去了。” 何云旗笑:“我过得很好,他对我也好,你们不用担心。” “你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你是不知道,你哥哥这几天,每天都得将都督骂上一遍,看得我笑得不行。” 何云旗脑补了一下哥哥骂人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我还没有见过哥哥骂人么呢,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 前厅里,欧阳厚仪奉上礼品,“这些是一些补品,给父亲补补身子。” 何明哲瞥了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欧阳厚仪道:“您是知道我的,我的亲生父亲从来没有管过我,也从来没有体会到亲情的温暖,是您让我感受到了父爱,孝敬您是应该的。” 何氏兄妹又齐身抖了抖,这马屁拍的,把人的牙齿都酸到了。 不过这番话却取悦了何明哲,“既然你这么说,我以后就把你也当做儿子看待,若是你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那是应当的,父亲肯指导我,是我的荣幸。” 何云旌凑到妹妹身边,窃窃私语:“这厮平时也是这么溜须拍马?”可声音却能让所有人都听清。 何云旗摇摇头,“他平时连话都不多,这次恐怕是谄媚鬼上身了吧。”声音同样不小。 何明哲拿两个孩子没办法,摇头笑道:“当事人还在呢,你们控制着点儿声音。说的大家都笑了。 “对了,云泽呢?”何云旗看了一圈问道。 “禀大小姐,二少爷在夫人院子里呢。” “姑姑呢?”怎么人不全。 “姑奶奶一大早就出去了,说大小姐来之前一定回来,不知道有什么事还没回来呢。” 何云旗变说:“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给绊住了,派个人去找找吧。” 欧阳厚仪道:“你不用管,我这就去派人,一准儿能找到。” 然而派出去的人还没出门,何惠馨就回来了。 第187章 什么时候生 “姑姑,你去哪里了?”何云旗迎接出去,抱着何惠馨的胳膊问。 何惠馨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不过很好地被她掩饰过去了,“我去外边想买本书看看,谁知道一时间看入迷了,就忘了时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的,外边晒得慌,快进去说话。” 进了前厅,又是一番见礼。何惠馨看着欧阳厚仪时不时瞥向侄女的眼神,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心中有你,才会无时不刻地关注着,若是心中没你,就是你将他拴在身边,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显然,这个姑爷对侄女是有心的。 正说着,何云泽一阵风似的跑进来了,“姐姐、姐姐,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啊?” 何明哲骂道:“成何体统,快去见过你姐夫。” “哦。”何云泽缩缩脖子,向欧阳厚仪行了一礼,“姐姐姐夫好。” 何云旗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把人拽了过来,“我都回来了这么久了,你现在才出现,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何云泽唉唉求饶。 刚进来的陶氏看到这一幕,脸色非常的难看,她生的宝贝儿子从来不舍得打一下,大小姐倒是说打就打,说拧就拧。不过,这对姐弟从小就是闹大的,看着何明哲乐呵呵的样子,陶氏嘴动了两下到底什么也没说。 何云旗将带来的礼物一一送到大家的手里,何明哲的是一方砚台,何云旌的礼物是一把枪,孙佳佳的礼物是一盆石雕,而送给陶氏的此时一套赤金的头面,金光闪闪的,差点亮瞎人的眼睛,看着价值不低,却并不走心。 而何云泽的礼物就是一个信封,陶氏眼巴巴的看着信封里装的是不是银票,却见何云泽抽出了一张信纸,陶氏一看当场脸色就掉了下来,“我知道我们母子两个不讨大小姐和姑爷的喜欢,可也不用这么下我们云泽的脸面吧。” “你胡说什么!”何明哲冷声训斥道,这个姑爷虽然冷心冷面,但对自己人还是很好的,断不会做出下人脸面的事情。 本来看到信上内容的何云泽还高兴来着,一听自己的母亲说出这种话来,急忙道:“母亲,您误会了姐夫了,这是一封引荐信。” 陶氏哼道:“一封信能值多少钱,难不成一封信还能比金银首饰贵重?” 气的何明哲抖着手指着她,“你,你个无知蠢妇,光知道金银首饰值钱,却不知道有的东西就是千金也买不来!” 见父亲被气到了,何云泽解释道:“姐夫给的这封信是给当代建筑大师梁拱先生的,梁先生有大才,却性子孤僻,不是谁都能见得到的,有了这封信,我就能去向梁先生请教一些问题,对我的学业非常有帮助的。所以,这封信的价值要比别的礼物都高呢。”进了大学后,他对建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在学了物理半年之后,就转到了建筑系。 陶氏只当儿子哄他,不过见何家的三个男人脸色都阴沉地看着她,也知道这不是闹腾的时候,只能不情不愿地收齐脸色。 等到了席上,其他人都其乐融融地,只将陶氏晾在一边,不由地又是一阵气闷。 散席之后,三个女人去了警醒堂说话聊天,几个男人留下来喝茶聊天。 等坐定之后,何云旗就问:“今天夫人是怎么了,这么大的脾气?” 何惠馨冷哼一声:“有两个原因,一个就是你出嫁后,她想接过管家大权,谁知道你父亲直接跳过她给了佳佳,第二个原因,就是她根本不懂得这封引荐信的分量,不过是个鼠目寸光的人罢了。” 何云旗问:“当初不是说好了,等我出嫁了就由佳佳来管家吗?” 何惠馨道:“还不是她欺负佳佳面嫩,想直接逼宫,逼的佳佳放弃大权,如此一来,就是你父亲不满意也不可能再将大权抢回来。” 孙佳佳苦恼地说 :“她还以为管家是什么好事呢,我这几天光看账本就看的头昏脑涨的,恨不得将它们都丢进火盆里,省的它们来折磨我。”她是家中幺女,自小娇生惯养的,后来又去香港上学,回来就进了何氏诊所,哪有功夫学过这些,还是何云旗出嫁前硬逼着她学了一些,不然她肯定是一点儿都不想学的。 何惠馨道:“这管家也有管家的门道,并不是说你事无巨细地过问才能管好家,只要你定下规矩,并且督促下边的人按照你的规矩来,这样就是有错也能一眼看出来问题出在哪里。之前云旗定的规矩就很不错,你按着之前的来就成了,只是你性子太软了,恐怕下边的人要欺负你。”这种奴欺主的事情并不少见,大部分都是因为主人家太软弱了。 突然,孙佳佳眼睛一亮,抓着何惠馨的胳膊撒娇:“姑姑,要不你来帮我吧,我听说之前也是姑姑管家的,肯定能管教住下人们的。” 何惠馨扒下她的胳膊,道:“别,你这丫头也太会偷懒了些,我能帮你一时,还能帮你一世?” 孙佳佳笑道:“要是姑姑嫁了人,我肯定不会硬留着姑姑,不让姑姑走。有姑姑在一天,且让我轻松一会儿吧。” 见她跟扭股糖一样缠着自己,何惠馨戳戳她的脑门,“跟云旗一样会撒娇,行了,我先帮你到年底,明年可就不管了,这一段时间里,你就跟在我身后好好学,不能再偷懒了。” 孙佳佳小鸡吃米一样点头,“好啊好啊,只要姑姑肯帮我。”这些日子实在忙得她焦头烂额的。 何惠馨叹息道:“原以为你们兄妹成家后,我就能享清福了,谁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不让我清闲。” 何云旗笑嘻嘻地说:“以后等我们都有了孩子,你且有的忙呢。” 说到这个,何惠馨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姑爷的岁数可不小了。还有你佳佳,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上侄孙子?” 孙佳佳小脸红红的,“云旌说我还小呢,等过了二十岁再生不迟。” 何惠馨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太早生孩子对身体不好,我在美国的时候,那边的女人成亲没咱们这边早,生孩子也晚,相对的,寿命也长。”中国的女孩大都及笄之后就成亲,十六七岁第一个孩子就出生了,这个岁数自己还没有长好呢,怎么能承受起生孩子的重担。 “那你呢,云旗?” 何云旗却大大方方地将怀孕的事情说了出来,“我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 听的两个人目瞪口呆。 见两个人呆愣愣消化不良的样子,何云旗笑了:“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们本来就定了亲,就算不定亲不结婚,我想生孩子也可以生的。”孩子的父亲幸好是他而已。 还是何惠馨经历的风雨多,她率先惊讶中反应过来,“这是大喜事,跟你父亲说了吗?” “还没有呢。”其实是不敢说,父亲对她倒是不会如何,可对欧阳厚仪就不会客气了。 三个女人都没有生育经验,摸着何云旗的肚子感到十分的惊奇,“这里扁扁的,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宝宝了,真是太神奇了。” 何云旗温柔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她刚来的时候,我也觉得很神奇呢,小家伙迫不及待想跟我见面呢。” 又聊了一会儿,何云旗觉得有些困了,何惠馨和孙佳佳就告辞离去。 在岔路口跟孙佳佳分开后,何惠馨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里去,而是决定去前厅看看。 刚踏进前厅,她就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这是怎么了?” 何明哲冷哼一声,“你问问他都做了什么!” 见欧阳厚仪神色有些讪讪地,就知道事发了,她笑着说:“原来是这事,这事大喜事啊,哥哥你不是早就盼着有孙子外孙了吗,现在拉着脸多扫兴啊。” 何明哲怒道:“这能一样吗,他在婚前就做出这种事情,就是对云旗的不尊敬,刚成婚就有孕,让云旗以后如何出门?” 何惠馨急忙扶住他的胳膊,“这有什么难得,等她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就说是怀了两个月,谁还能计较这个,等生的时候说早产不就是了?再说,别人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咱们是得了外孙子。” 其实,何明哲并不是多生气,而是恼怒欧阳厚仪的不尊重,再忍一个月又如何,这般猴急惹人闲话。等妹妹劝过之后,也就不生气了,转头对儿子说:“你抽空给你妹妹看看。” 何云旌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产科医生,让厚仪带她去大医院检查检查吧。” 欧阳厚仪急忙说:“我正打算带云旗去上海看看,那里有最好的医生。”要不是爱妻舍不得离开杭州,他还打算在上海住到孩子出生呢。 “上海就算了,她怀着身子不能舟车劳顿的,去圣玛丽医院检查检查吧。” 欧阳厚仪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着,让人寻一个好的产科医生过来,专门为爱妻服务。为了爱妻和孩子,让他做什么都行。 本来两个人在家的时候就商量好了今天坦诚,临到时候,何云旗很不讲义气的溜了,让他哭笑不得。 第188章 墙 不过,她跑就跑了吧,让她受委屈他也舍不得,暴风雨都冲着他来吧。 何云旗一觉醒来,舒服地伸了伸懒腰,还是在自己床上舒服,嫁给欧阳厚仪的这几天,每天晚上她都被缠的受不了,两个人抱在一起热的她出了浑身的汗,就这样欧阳厚仪也舍不得放开,直到她恼了踹他两脚,才会不情不愿地放开。 “你醒了?”欧阳厚仪从外边走进来。 何云旗坐起来问:“你怎么在这里,不是陪着父亲哥哥说话的吗?” 欧阳厚仪捏捏她的小鼻子,“没良心的东西,扔我一个人面对,你就不怕父亲打我一顿?” “你之前拍马屁的时候,不是说要将我的父亲当成你的父亲吗,父亲要教训儿子,难道有什么不妥?” 欧阳厚仪摇摇头:“就你有理,幸好我提前送了舅兄一把枪,不然我现在肯定被揍得鼻青脸肿了。” 想到他们昨天还为给家人准备什么礼物而争执呢,何云旗说准备普通的礼物就好,可欧阳厚仪执意要送一把手枪,争执半天最后还是何云旗妥协了,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呢。 “我看哥哥特别喜欢那把手枪,看来你是送对礼了。” “是啊,幸好我坚持了,不然一顿打跑不了。” 两人相视一笑,何云旗说:“我带你去逛逛我的院子吧,你还没有来过呢。” 欧阳厚仪单膝跪地,为她穿上鞋子。 何云旗看着她的头顶,心中想着,若是一个男人肯为你低头,那就是真的爱你吧。 “好了,走吧。”欧阳厚仪一抬头,就见何云旗直勾勾地看着他,“怎么了?” 何云旗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你真好。” 欧阳厚仪亲亲她的嘴唇,“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两个牵着手在院子里转了转,何云旗介绍道:“这个院子叫警醒堂,当初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想让自己时刻保持警醒,免得被富贵迷花了眼。” “这个名字好,要不你也给咱们的院子起个名字?” 何云旗想了想,“要不就叫致远院吧。” 欧阳厚仪将两个字在嘴里咀嚼了几遍,才说:“这个名字不错,以后咱们的院子就叫致远院了。”以前他的院子就是没有名字,别人也知道那是他的院子,他不开口起名字,别人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于是院名就一直空着。 然后何云旗又带着欧阳厚仪去了自己的书房,“平时我看书写字就在这里,等这里还有些书没拿走,一会儿走的时候将这些都打包带走。” 欧阳厚仪随意的拿起一本书翻看了看,笑道:“你也会看这种书。”原来他拿的是一个话本。 何云旗笑道:“看话本怎么了?闲暇的时候随意翻翻看些才子佳人的的也挺好的。” “那你有没有看出个门道来?” 何云旗当真跟他讨论了起来,“你说这话本里的事情是真的吗,就比如我家来说,我的院子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会挨着外墙,怎么就在绣楼里就看到了外边的路人了呢?就算是门户小一些的,在后花园荡秋千看到了,可若是大剌剌地溜出去,难道看门的门房和伺候的人都眼瞎吗?还有,那些佳人们也太没有见识了,见了一个男人就往终身上想去了,这也太草率了些吧。而且,西厢记里的红娘,似乎居心不良,正常的丫鬟不是应该劝着自家小姐不要见外男吗,她怎么还帮着外男跟小姐私会?” 欧阳厚仪笑了笑,“看来你看书不是一味的只看情节,不错,你质疑的有道理,书上的佳人根本不是什么大家小姐,而是暗娼,不过是用大家小姐的名号欺骗那些嫖客而已,要不然,就算是小姐怀了孕,她家的大人也不会同意他们的婚事的。至于红娘的行为,一种是为伺候的人拉皮条,一种可能就是她也看上了书生,所以才怂恿她家小姐跟人私会,等她家小姐嫁过去后,她就能捞一个姨娘当当。” 何云旗啧啧称奇:“原来还有这种人,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都有。” 将书放回书架上,欧阳厚仪扶着她坐下,“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穷酸书生的意淫。你快坐下来,别累着了。” 何云旗笑着说:“才一个多月,哪里就累到我了?” 欧阳厚仪正色道:“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一定要好好养着。” “那可养不了,过不了几天我就开学了。” “不行!”欧阳厚仪黑着脸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工作,好好在家给我养着,等三个月胎稳了之后再去学校不迟。” “不行,现在正是招生的时候,我不去盯着不放心。” “难道学校离了你就不能正常上课了?孩子才是我们最重要的!” 何云旗见他真的生气了,急忙讨好地说:“行,听你的。”然而心里想的却是:难道你还能绑着我的脚不成? 欧阳厚仪总觉得她答应的太快了,似乎有什么阴谋,不过看在她表现尚可的份上,就先饶了她,等以后若是有什么动静,他再动手收拾不迟。 两人又逛了逛,何云旗讲了许多自己小时候的趣事,欧阳厚仪坐在何云旗自小长大的院子中,觉得人生圆满了。 何明哲不舍得女儿早早离开,愣是将他们留下吃了晚饭再走。江南有个讲究,新娘子回门的时候不能在娘家吃晚饭,不然娘家会被吃穷的,不过何家人都不在乎。 在婚后的第十天,振华女校终于开学了。 这天早上,欧阳厚仪将文件都搬到致远院准备守着何云旗,不给她出门的机会。 “你这些都是机密,在这里办公被被人看去怎么办?” 欧阳厚仪一个眼神扫过去,吓得丫鬟们都悄悄地退了出去。何云旗没奈何,只好也拿了一本书看,反正她的事情不重要,看谁能耗得过谁。 之后,一波波的人进来汇报,又不敢进来,只好站在院子里汇报,有的事情欧阳厚仪当场就回复了,有的事情记录下来等他想好了再回复。 何云旗托着下巴看着他,欧阳厚仪头都不抬的问:“在看什么?” “你工作的样子真好看。” “那以后我工作的时候都带着你,让你看个够。” “不不不,”何云旗连连摆手:“千万别,我又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是独立的个人。” “你是我的妻子,我愿意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 “没想到你这么粘人,我真是后悔啊。”何云旗叹息着摇头。 “那没有办法,你都嫁给我了,货物出仓,概不退货。” “噗嗤!”何云旗忍不住笑了,“你知不知道你冷着脸说笑话特别的喜感。” 欧阳厚仪抬起头,“只笑了就好。” 终于忍不住了,何云旗趴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真是太可爱了。” 不等她退回去,欧阳厚仪将手伸到她的腋下,将人拎了过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劈头盖脸地吻了下去。吃不到肉,总能喝点肉汤吧。 不知过了多久,何云旗被憋的满脸通红,她大口地喘着气,“我喘不过气来,想去花园走走。” “嗯,我让人跟过去伺候你。” “不用,我带着书墨就行了。” 欧阳厚仪也不强求,“好,你有不舒服的地方马上跟人说,别藏着掖着。” “好了,知道了,啰嗦!” 何云旗只带着一个书墨去了花园,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你去摘几朵花插在瓶子里给都督送过去。” “好嘞!”书墨从伺候花草的下人那里拿来一把竹剪子,照着何云旗的吩咐见了一大把花,然后抱着花送回去了。 这院子里总是不缺人,书墨走了自然有被人上来伺候,何云旗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问伺候花草的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进来伺候的?” 那个丫头说:“奴婢叫花奴,奴婢的爹以前是给老爷子伺候花草的,自从老爷子死后,欧阳家的主子都不喜欢花草,我们就被派到别的地方伺候了,后来都督回来之后,就将我们买了过来,奴婢就跟着爹一起为都督打理这花园。” 何云旗笑道:“你倒是伶俐,我问你一句就噼里啪啦将什么都说了。这个名字也好,侍候花草的可不就是花奴呢。不过,我不喜欢别人自称是奴婢,你有你自称‘我’就行了。” “是,奴婢哦不,我知道了。夫人喜欢什么花,我搬过来跟夫人赏玩。” 何云旗道:“我也没有特别喜欢的花草,外边又晒,你陪我说说话吧。” “是,夫人想聊些什么?” 何云旗问:“这个花园通到哪里去的,可有什么后门小门之类的?” 花奴回到:“在花园东边有个小门,不过出了小门还有一条巷子,我们平时干活就是走那条巷子过来。” “那巷子通到哪里?” 那条巷子通到好几处地方,就是给我们做下人走着方便的,免得我们干活要运的水啊肥料之类的在府里乱走,让主子们看了不高兴。“ 何云旗暗自叹息,自己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夫人了。 第189章 独立的人格 “夫人,我这都督府可算的上铜墙铁壁,想飞出去可没那么容易。”欧阳厚仪人未到声先到,他收到花之后,心被撩的痒痒的,坐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于是扔下堆积如山的公文,跑出来找她了。 何云旗歪着头笑,“你怎么来了,不忙了?” 欧阳厚仪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石头上,“我来看看我的夫人是不是插上翅膀要飞走了。” 何云旗撇嘴,“你这里跟个鸟笼子似的,我翅膀太短,飞不出去。” 欧阳厚仪摸摸她的脸,“不是不让你出去,是现在你的胎还不稳,等满三个月了,你愿意去哪里我陪着你去。”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真的没什么,而且我又不再上课了,就算转转,医生不是说了嘛,多运动运动对身体有好处。” “不行,等过了三个月之后。”欧阳厚仪寸步不让。 何云旗又好声好气地求了一会儿,见欧阳厚仪一点儿松动的迹象都没有,她顿时就恼了,“欧阳厚仪,我是嫁给你了,可不是卖给你了,就算是卖身为奴,也不能把我关在这里吧?你这都督府我可住不起,这就回家去!”说完,怒气冲冲地就要往外走。 欧阳厚仪一伸手就将人抓住了,“你的脾气怎么这么暴躁,不过是让你在家修养一段时间,外边人多眼杂的,再冲撞了你怎么办?” 何云旗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桎梏,欧阳厚仪用力将人抱住,“别乱动,小心伤到孩子。” 何云旗一听,就停下了挣扎,她再生欧阳厚仪的气,也不敢拿孩子开玩笑,只是心中的气撒不出去,“你松开我!” 欧阳厚仪道:“你别闹,我就松开。” “好,我不闹。” 欧阳厚仪一松手,何云旗立即就往回走。他叹口气,对书墨说:“你快跟上你家小姐。” 书墨哎了一声,提着裙子就跑,边跑边喊:“小姐,你等等我!” 等欧阳厚仪回到房间的时候,就见房间里静悄悄地,书墨轻手轻脚上来禀告:“小姐她睡着了。” “嗯,好生伺候着。”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欧阳厚仪问:“夫人呢?” “回都督,夫人还在睡觉。” 欧阳厚仪皱皱眉,就算是跟他赌气,也不能饿着肚子。将人晃醒,“起来吃饭了。” 何云旗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翻个身又要睡。 欧阳厚仪扳着她的肩膀,“听话,先吃饭,吃完饭了再跟我生气。” “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儿,乖,快起来。”欧阳厚仪不容她再躺下,硬是将人抱了起来然后直接放在桌子前,低头一看脚上什么都没穿,再折回去将她的绣鞋拿过来,单膝跪地为她穿上。 一看他这个样子,何云旗就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快起来,堂堂一省都督,跪在地上给女人穿鞋子成什么样子。” 欧阳厚仪站起来,亲了她一下,“就是为你死,我也心甘情愿。” “什么死不死的,别以为你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好,你愿意什么时候原谅就什么时候原谅。”洗了一条帕子给她将手擦干净,“幸好我将你娶进门了,若是以往,你肯定就跑的没影儿了。” “你让你管头管脚的,你看看谁家的孕妇一怀孕就不动弹的?那些贫苦人家的女子怀着孕还要跟男人一样出去讨生活呢,怎么到了我这里就金贵的动都不能动了?”何云旗决定开诚布公:“我一向身体就好,连医生说都没有问题,若一有什么问题,你就把我关在这个金丝笼里,可想过我开不开心?” 其实,刚刚欧阳厚仪已经好好想过了,这事儿的确是他做的过火了,这事儿可以更委婉些,却让他弄成现在这幅局面,是他的错,“快别生气了,对孩子不好。你要愿意,就过两天再去,你怀着身孕不能出门,咱们就在家里就当度蜜月了。”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何云旗也知道他的脾气,知道他这已经算是让步了,这事儿得慢慢来,急不得,“这可是你说的,等孩子满两个月了我就去学校。” “行,到时候我派人跟去伺候你,一定不能让你有事儿。” 何云旗嗔笑一下,“你见过哪个当老师的去学校还带着随从的,也不怕人笑话。” “别人只有羡慕的份儿,谁还敢笑话你。”欧阳厚仪夹了一块儿排骨放在何云旗的碗里,“多吃点儿,你太瘦了,以后你就是两个人吃了,得好好补补。” 如今的何云旗还没有一点儿孕吐反应,吃什么都香,不自主地吃掉了两碗米饭吃完饭何云旗捧着肚子哀嚎,“要是以后一直这个饭量,我还不得胖成猪啊。” 欧阳厚仪捏捏她的小脸蛋,“离猪还有好大一点儿距离,好好养养,等九个月厚就能宰了。” 何云旗拍掉他不老实的手,“我要是胖了,肯定也把你拉下水,当时候你大腹便便的,看哪个姑娘还能看上你?” “没人看上正好,我就一辈子赖上你了。” 将欧阳厚仪从身上撕下来,推着他往外走,“你快去干正经事吧,别老一天天跟我在一起,看的心烦。” 欧阳厚仪叹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真不想走,我会尽快处理完了回来陪你的。” 何云旗点点头,“快去吧。” 果然,正如欧阳厚仪说的,他很快地处理好重要的军务,不重要的就扔给手下人去处理。 欧阳厚仪如今更不愿意出门了,夫妻两个没有别的事情,就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这种日子是欧阳厚仪前三十年从来没有过的,不由地就陷进去了。 “云旗,再等我五年,五年里我会培养一个接班人,然后将军队交给他,我们两个带着孩子,找一个人烟稀少地地方定居下来,好好的过我们的小日子。” 何云旗想了想,摇摇头,“不好,这样的日子肯定会很无趣,我更愿意让人生活得精彩一些。再者说,我也知道,你走到现在的位置,一定得罪了不少的人,若你手里没有了兵,不说我们,连你自己也保护不了吧。更何况,我知道你更愿意在军中,过你想要的人生。而且,我相信你,军队在你手里一定能护卫一方平安,若是给了别人,就有可能成了别人争权夺利的筹码。” 欧阳厚仪额头抵着何云旗的额头,“难道你就不害怕?”自古一来,军人的妻子并不好当。 “这是你的人生,我尊重你的选择,也相信你的能力。”她愿意给他最大的信任。 “好,有你这句话,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如此,才能保护好你们娘儿俩。” 夜深了,两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何云旗将手交叠放在腹部,“其实,你说的那种生活我也向往过,可我看得明白,如今的中国像一个怀抱金砖的胖娃娃,谁都想上来咬一口,只有到了真正和平的时候,我们才有可能过上男耕女织的生活。” “还是你看的明白,放心吧,总有真正和平的那一天,若是哪一天这里真的战火连绵,而我又无能为力,不如到时候带上父亲、舅兄他们,我们远走国外吧。”或许是他软弱无能,娶了妻子之后,以前的雄心壮志都消散一半了,唯有身边的爱人平安快乐,他的人生才算圆满。 “中国历史上遭受过多少次被外族侵略的事情,可华夏民族最后不都打退了侵略者重建家园了吗?我对中国人有信心。” “嗯,我也相信。”尽我最大的努力,不辜负你的信心。 “云旗。” “嗯。” “我爱你。” 黑暗中,何云旗慢慢地笑开了:“我也爱你。” “那你要答应我,以后说什么也不能离开我。” “那可以不定。” 蹭得一下,欧阳厚仪坐了起来,用控诉地声音说:“你这丫头也太铁石心肠了,你不再我身边,还想去哪里?” 何云旗侧过身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想去的地方很多啊,我想去广东尝尝肠粉,想去云南尝尝有毒的菌子,想去蜀地看看都江堰,想去陕西领略一下六朝古都的风采。” 欧阳厚仪拿她没有办法,“等有机会了,我带你将中国走个遍。” 何云旗也坐了起来,严肃地对他说:“欧阳厚仪,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我是个独立的个人,我不是谁的附属,就算是嫁给你我也没有失去独立的人格,若是我对你不满意了,我可以随时走人,而不是在你这个偌大的院子了枯萎。而你也一样,若是你爱上了别人,你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们好聚好散。” 就是在黑暗里,何云旗也能感受到男人的脸阴沉地可怕,不过她也不怕,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还有最后一句,我也爱你。” 就一几句话,欧阳厚仪满腹的怒气都消散了,他无奈地将人抱在怀里,“你就是个磨人的小妖精,真是拿你没有办法。我一定要好好表现,让你越来越爱我,越来越离不开我,然后给我生一大群的孩子。” 第190章 背后 “你当我是猪啊,还生一大群,其实要我说,生一两个就可以了,再多的我们也顾不过来,就算有丫鬟婆子伺候着,那跟亲生父母可不一样。” 只要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生男生女,生一个生两个,对于欧阳厚仪来说都是一样的,“好,听你的,就生两个,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你说生儿子就生儿子吗,要是生的都是女儿,你就不喜欢了?” “要是生两个跟你一样古灵精怪的女儿,我还不得头疼死,骂吧舍不得,打吧更舍不得,要是个儿子,我就直接上鞭子了。” 何云旗哼了一声,“这都是你重男轻女的理由,就是女儿也可以教训啊,你以为我就没有被父亲兄长教训过?” “那就先生个儿子吧,然后哥哥照顾妹妹,等以后我们走了,我们的宝贝也有人照顾。” 何云旗笑:“这还没影的事情呢,就你的宝贝了,你的女儿是宝贝,那我是什么?” 将何云旗扶着躺在床上,从背后搂住她,“你是大宝贝,女儿是小宝贝,你们都是我的宝贝。” “这还差不多。”打了一个哈欠,何云旗说:“不行了,太晚了,快睡吧。” 两个人像虾米一样拱着身子抱在一起,安安稳稳地睡了。 又过了十来天,他们结婚满一个月了,何云旗的的肚子也有两个月了,欧阳厚仪这才放人出来。 这天一大早,欧阳厚仪就指挥着丫鬟们收拾东西,何云旗好奇地问:“你这是收拾什么呢?” 欧阳厚仪道:“你在学校肯定没有在家里舒服,我让丫鬟们将你平时用惯了的东西收拾一份送到学校里,累了也能好好休息休息。” 何云旗好笑地拦住忙碌地丫鬟,“不用收拾了,这些东西都用不上。”然后转头跟欧阳厚仪说:“学校的东西都是我平日里用的,舒服的很,不用换了。再说,你这么大的阵仗,别人还以为我当了都督夫人之后,就都抖起来了呢。” 见她坚持,欧阳厚仪也不再坚持,“那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要是感觉不舒服了,一定要立刻跟人说。” “好了,我知道了。” “还有,之前一直是孟叔跟着你的,现在我再给你一队士兵,专门保护你的安全,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他们去做,他们做不了也会回来告诉我的。我还给你配了一辆车,以后你出门就坐车去吧。” 何云旗抱着他的腰,在他宽厚地胸膛上使劲蹭了蹭,“你真好。” “知道我好就乖乖的,别让我担心。” 将何云旗送上车后,欧阳厚仪就带着柳副官去军营了。自从他结婚之后,一直跟何云旗黏在一起,都有一个多月没有去了,这次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何云旗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往振华女校去,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到了振华女校,士兵们守在门口,何云旗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恰好何惠馨没课,见侄女终于来了,笑着问她:“厚仪终于舍得放人了?” “可不是?他再不让我出来,我就要翻墙出来了。” “就你现在还能翻的了墙?快老实些吧,不然不等厚仪收拾你,你父亲就要动手收拾你了。” 又闲聊了几句,两个人就开始讨论正事了,自从何云旗结婚之后,大家都默认她担任校长的时间不长了,于是就开始琢磨继任者了,之前何云旗有意培养谢研闰,可自从何惠馨回来之后,大家都觉得何惠馨更适合做校长这个位置。还有一点就是,何惠馨作为何云旗的亲姑姑,在某种程度上,这层关系更利于振华的经营。光这一点,谢研闰就比不了。 而谢研闰也知道自己能力不如人,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还是像以往一样上课。 “这次过节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何惠馨道:“我看了你去年的账目,根据去年的例准备的,过两天东西就能送到了。” “好,这几天辛苦姑姑了。” 何惠馨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跟我客气起来了。” 何云旗说:“以后我的月份越来越大,还有很多事情要姑姑去做呢。”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何云旗正打算去食堂吃饭,孟叔就送来一个大食盒,“大小姐,这是都督吩咐厨房给大小姐和姑小姐准备的。” 何云旗笑道:“还能饿死我不成,就他咋咋呼呼的,忒烦人。” 何惠馨接过食盒,“他也是担心你,再说,这食堂里的东西到底没有自家做的有营养,快坐下吃饭吧,孕妇不经饿。” 刚坐下吃了没几口,突然孟叔又冲了进来:“大小姐,不好了,都督中枪了!” 何云旗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撞翻了桌子上的茶杯,“怎么回事?他不是去军营了吗?” 孟叔跑的满头大汗:“听一个小兵说,就是在军营的时候,遭受了自己人的袭击,一枪打在了后背,正面就是心脏的位置。” 一听这话,何云旗的身子晃了晃,何惠馨连忙扶住她,“你先别着急。”又问孟叔:“现在厚仪在哪里?可有立即做手术?” 孟叔道:“军营里有军医,又从圣玛丽医院找了外国医生过去,回来的人一部分去医院了,另一部分就跑到这里来送信了。” 打在后背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何云旗强自镇定,“我现在要去军营看看,你快让车开过来。” 何惠馨担忧地说:“你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何云旗强笑一下,“我没事,姑姑不用担心。” 知道这个侄女倔强的很,何惠馨也只好妥协,扶着她上了汽车,又叮嘱司机:“路上一定要开得稳一些,被颠着你们夫人。” 可车一开,何云旗就吩咐司机:“开快点儿。” 司机为难:“可何女士是要开稳一些。” “听我的,快开。” 司机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从后视镜里看到何云旗焦急地神色,叹息着将油门踩到底。 颠簸的土路上,汽车快的跟飞起来一样,何云旗摸着隐隐作痛的肚子,强忍着不适,生怕被旁边的孟叔看过来。 军营其实就在城外,离城里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可在何云旗总觉得车开不到目的地,一路上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路。 好容易到了军营,何云旗一下车就有些腿软,还是柳副官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夫人,你没事吧?” 何云旗摇摇头,“我没事,都督他怎么样了?” 柳副官神色凝重,“情况并不乐观,军医说位置离心脏太近,恐怕有危险。” 何云旗眼前一黑,差点再次跌倒。 柳副官将她扶到椅子上做好,“夫人别担心,都督他大大小小的伤受了不少,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这次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何云旗双手合十,忍不住求起来观音菩萨:“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你一定要保佑他。” 突然,柳副官叫了一声,声音都变了:“夫人,你怎么了?” 何云旗低头一看,有一股鲜血顺着大腿流了下来,她呆呆地说:“我肚子疼!” “快!医生!快给夫人看看!”柳副官大叫一声,若是夫人有什么事情,他就可以以死谢罪了。 军医迅速地进来给何云旗看了看,“有流产的征兆,不过还好平时身子强壮,好好卧床休息,再吃些安胎药大约就能好了。”他抹抹头上渗出的汗水,幸好从军之前还给产妇看过,不然他们一群外科大夫,还真处理不了这种情况。 “快起抓药!”柳副官吩咐道,想了想又说:“快去城里将舅爷找来,让他来亲自照顾夫人。” 军医正巴不得呢,急忙出去吩咐了。 何云旗躺在欧阳厚仪平时在军营里休息的地方,脸色苍白地说:“柳副官,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你快去看看都督怎么样了?” 柳副官跟蜡烛一样两头烧,烧的她焦头烂额的,跑到手术室外边问了问出来的护士,被告知还在手术中。回来跟何云旗说:“这么长时间了,还在手术就说明都督生命没有危险。” 何云旗算听明白了,若是打到心脏上,人早就不行了,还在手术中,就说明抢救回来的几率很大。 这是一个令人开心的消息,何云旗只松了一小口气,然后问柳副官:“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到事情的经过,柳副官就叹息不已,开枪的人是欧阳厚仪卫队中的一个士兵,跟着欧阳厚仪有五六年的时间了,谁能想到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后袭击了呢? “是都督的一个卫兵叫乔中,平时都督待他也不薄,开枪后我怕他自尽,就卸了他的下巴,等着都督醒来审问。” 何云旗道:“你将他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她倒是想知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杀她的爱人!若是被她找到了幕后的主使,她一定要将人碎尸万段!她这还是头一次心中产生了杀意,这是她活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这种念头。 谁让那个人伤害到了她最爱的人呢。 第191章 救治 乔中是被五花大绑地带上来的,柳副官将人丢在地上,说:“夫人,刚才已经检查过了,嘴里没有藏毒。” 何云旗点点头,“敲掉他几颗牙,让他没办法咬舌自尽。” 柳副官暗暗地抖了抖,这女人狠起来,真是太让人害怕了,不过他还是听话的将桥中的大门牙敲掉了,让他没有力气咬舌,还不耽误说话。 “夫人,好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何云旗睁开眼,说:“扶我坐起来。” 柳副官担忧地说:“夫人,您还是在床上吧,我将人带过来。”现在这种情况,也没有什么忌讳了,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情,等都督醒过来还不扒了他的皮? “没事的,我就坐在床边。” 柳副官让人扶坐好了,让人将乔中带上来。 何云旗恶狠狠地盯着他,一开始乔中还敢跟她对视,,可被人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乔中原以为自己理直气壮的,现在却有些不确定了。 良久,何云旗开口问:“跟我说说吧,为什么偷袭都督?据我说所知,都督卫队的这些孩子们,都是都督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都督对你们并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后开枪?” 乔中梗着脖子不开口,何云旗淡淡地说:“你就是不说我也能查到,若现在说了算你自首,若是被我们查到,不仅是你,还有背后的人,都将受到都督的惩罚。” 一番话说下来,乔中的眼神有些躲闪,何云旗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也大概猜到乔中不过是被人当枪使了,真正的主谋还没有浮出水面。 柳副官说:“夫人不用这么麻烦,你交给我,我一定审个水落石出。“ 何云旗摆摆手:“这件事我亲自来。”然后转头对乔中说:“让我猜猜你背后府人,他肯定跟你说,他特别重视你,无时不刻地在关注着你,只要你事成了,就许你梦寐以求的事情,是还是不是?” 乔中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的?”从他开枪到现在,应该还查不到那边去吧。 何云旗冷笑一声:“他真是够聪明的,你也够蠢的,就算他许你再多,也得有名去享受?你自己动动脑子,若今天都督被你一枪打死了,你认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这个问题乔中还真没有想过,那人跟他哭诉的时候,他脑子一热就答应了,根本没有想到后果。听夫人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她根本就是让他去死的,心中不失望是假的,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睛后说:“好,我说,是明月让我这么做的。” “董明月?” “对,就是都督以前的董姨娘。自从那一那柳副官将她从宅子里赶出去,她第二天就去找我了,而我之前受她照顾,所以对她暗生情愫,这事她也知道,大概就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她第一时间去找了我。”说到这里,乔中苦笑一声,缺了两颗门牙说话还有些漏风,”她跟我说,当年嫁给都督就是个错误,她在都督府就是个被关起来的金丝雀,没有自由,没有自我,都督厌烦了就可以随时被打发走,她说她恨,恨不得让都督去死,只有都督死了方能解心中之恨。然后我们两个还可以带着都督的一些机密,去投奔都督的政敌。是我色迷心窍,被她一蛊惑,我心中的小火苗越烧越旺,这才做出了这等蠢事。夫人,我知道错了,您杀了我吧。”凭心而论,都督对他们这些卫兵是真好,不仅给他们的军饷比别人多,还给了他们更多的晋升机会。 “怎么处置你,等都督醒过来之后,让他亲自处置你。”何云旗转头跟柳副官说:“你去派人去抓捕吧。” “是。”柳副官将乔中带出去,然后吩咐下边的人去安排抓住,转身回来发现何云旗还是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夫人,你还是回到床上躺会儿吧,军营里没有保胎药,这药一会儿才能买回来熬上。” 何云旗摇摇头,“不躺了,还是扶我去看看都督怎么样了。” 知道她执拗的脾气,柳副官叹息着出去找了一个担架,让两个小兵将何云旗抬过去。 打到心脏的位置跟平常的皮外伤不一样,连最好的大夫都得小心翼翼地下每一刀。还没有等到欧阳厚仪从手术室出来,何云旌就风风火火地过来了,“云旗,你怎么样了?” 见到哥哥满头大汗的样子,何云旗终于撑不住了,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哥,你快去看看厚仪,他都进去好久了。” 何云旌摸摸妹妹的脸安慰着,“你先别着急,我听说你胎不稳,现在怎么样了?” 何云旗泪眼婆娑,“我没事,厚仪的命要紧。” 孙佳佳一把推开何云旌,“都什么时候了还说废话,云旗,这是我家炮制的保胎丸,你快吃一颗。”然后从盒子里拿出一颗药丸塞进何云旗的嘴里。 何云旗麻木地嚼着药丸,边嚼边说:“哥,你快去啊!”声音里全是哀求。 “行,我现在就去,你别激动,佳佳照顾好她。” 孙佳佳点头:“你放心,快去吧。” 迅速地消毒换上手术服,何云旌一进手术室,就一个小时没有出来。 “佳佳,要不你也去看看,别是有什么事情吧?” 孙佳佳抱住何云旗的肩膀安慰着,“没事没事,你要相信你哥哥。”想了想,孙佳佳将柳副官拉到外边:“你去让人熬一碗安神药,云旗现在这个状态根本撑不住,别等不到都督手术成功,她到先倒下了。” “这个有,你等着。” 不一会儿,柳副官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孙佳佳接过来对何云旗说:“这是安胎药,你快把它喝了吧。” 一听是安胎药,何云旗毫不犹豫地一口气喝了下来,根本没有在意药烫不烫嘴。只是,不一会儿就睡意袭来,她疑惑地问:“佳佳,你给我喝的究竟是什么,怎么我开始犯困了?” 孙佳佳将她轻柔地放倒,“安胎药就是这样,睡一觉就好了。” “不行,厚仪还没有出来,我不能睡。”不过,刚说完这句话,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见人睡了,柳副官终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终于睡了,要是都督看到了,不知道多心疼呢。” 等何云旗醒来的时候,外边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她刚一动,孙佳佳就上前扶住她,“你醒了?” “嗯,厚仪他出了手术室了吗?” 孙佳佳笑着说:“放心吧,手术非常成功,现在正睡着呢。你哥哥从手术室出来后,也是心有余悸,说妹夫运气好,那颗子弹只差一点点就打到心脏了。” “太好了。”何云旗一失力又跌回床铺中,眼泪随着太阳穴渗进枕头里,“谢天谢地,他终于没事了。”天知道那半天是怎么过过来的。 “你饿了吧,我让你哥哥回去带一些药品和你用的东西过来,你和妹夫现在这个样子,恐怕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就是让她睡大街上她也乐意。 “我现在能不能去见见他?” “不行,妹夫刚做了大手术,还要在病房里观察一晚上,而我们身上的细菌太多,暂时不能进去看他,不然他的伤口有可能恶化。” “好,我不去,我就在这里乖乖地等着他。” 正说着,何云旌带着东西回来了,“父亲和姑姑都很担心你,他们想过来看你被我拦住了。” 何云旗歉疚地说:“让大家担心了。” 孙佳佳正整理何云旗的行礼,见里边有一罐奶粉,先拿出来给何云旗冲了一杯,“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相互扶持,你说这些就见外了。” 接过牛奶喝了一口,何云旗觉得一下子就暖到心里去了,“有你们在身边,真好。”有他们在,她才能安心地睡过去吧。 大家忙了大半天都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柳副官进来说:“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大家过去用饭吧,只是不知道这粗糙地饭食夫人吃不吃的惯。” 孙佳佳说:“我们都无所谓,只是云旗现在这个身子要好好地养着,你这里有砂锅没有,我给她熬一锅粥喝。” “有的,舅太太跟我来。” 等两个出去后,何云旌坐在何云旗的床边,摸摸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脸,心疼地说:“以后有什么事情要跟哥哥说,你这样火急火燎的不说对事情没有用处,还容易伤到自己,父亲只有你一个女儿,我只有你一个妹妹,你要是出事了,让我们怎么办?” 何云旗一头扎进何云旌的怀里,大声地哭起来,恨不得将所有的委屈和惊慌都哭出来,“当时我听到他的事情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快点儿见到他,其他的什么也想不到也想不起来。” 轻拍着妹妹的后背,何云旌像母亲刚离开那会儿一样哄着妹妹,“傻妹妹,你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好人不偿命,祸害遗万年,欧阳厚仪他这个祸害且有的活呢。” “噗嗤!”何云旗破涕为笑,“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第192章 因爱 “好啊,有了心上人,就把哥哥扔到一边去了,小没良心的。” 兄妹两个又聊了一会儿,孙佳佳就进来了,“云旌,我吃完了,你也快点儿去吃吧,顺便看着点儿粥。” 何云旌点点头,“那你好好陪着云旗,别让她胡思乱想。” 喝完了粥,孙佳佳递过来一颗药丸,“保胎的,快吃了吧。” 何云旗接过药丸也不去问那碗据说是保胎药的药汤,接过来直接吃了。 倒是孙佳佳歉意地说:“之前那碗并不是保胎药,是我看你太过焦虑,怕你再伤到孩子,就自作主张给你熬了一碗安神药。” 何云旗笑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右手摸了摸肚子,“这个孩子是厚仪盼了好多年的孩子,若是伤到了,不知道他该多伤心。” 两个又聊了一会儿孩子,何云旗就困了,孙佳佳扶着她躺好,给她盖上薄被子,自己就躺在房间里搭起的简易的床上胡乱地睡了。何云旗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挪动,所以她们只能暂且住在这里,而何云旌就去柳副官的房间里住着。 一大早,何云旗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厚仪醒了没?” 孙佳佳边整理床铺边说:“醒了一回,听说你在这里,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那我现在能过去了吗?” “不行,现在是你不能随意挪动,要卧床保胎,反正现在人都醒过来了,你且等着就是,等他再醒过来,我一定来通知你。”而事实却是,欧阳厚仪醒来之后就问了何云旗知不知道他受伤的事情,得知何云旗不仅知道了,还动了胎气差点流产,气得他在病床上就要摸枪毙了柳副官,要不是他现在不能动,手边也没有枪,要不然这会儿的柳副官不死也得残了。这件事大家都默契地瞒了下来,若是让何云旗知道欧阳厚仪刚醒来就发了一场脾气,她现在肯定躺不下去了。 柳副官心里苦啊,这次的事情他两边不讨好,说了被都督毙了,不说被夫人毙了,总之是没有他的好。从欧阳厚仪那里受了气,柳副官将气都撒在了董明月头上:这个女人也太能折腾了,连离开了都能蛊惑都督的心腹枪杀自己的主子。 只是,等派去的士兵回来禀告:“乔中家里已经没人了,我们搜遍整个乔家,都没有找到董明月的身影,可能是跑了,属下已经派人去捉拿了。” “务必要将人捉拿回来,不然你我都没有好。” 士兵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拍着胸脯保证:“柳副官放心,属下一定将她捉拿回来。” 如今主帅受伤,夫人也动了胎气,军中起了不小的骚动,柳副官忙完这边忙那边,恨不得一个人分三个人使。抓了几个带头闹事的,直接拉到校场上枪毙,这才压制住了下边的骚乱。 就是办着大事,柳副官也没忘记将功折罪,命人去寻了一辆轮椅过来。何云旗坐在轮椅上,由着孙佳佳将她推到欧阳厚仪的病房里。 欧阳厚仪还在睡着,由于缺水嘴唇都干裂起皮了,何云旗要来棉棒,沾了些温水在他嘴唇上抹了抹。 睡梦中,欧阳厚仪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地气息,他费力地睁开眼睛,一见是何云旗,,艰难地抬起手抓住她的手,“云旗。” 何云旗惊喜地叫道:“你醒了?”然后眼泪就下来了,“你终于醒了。” 欧阳厚仪为她擦擦眼泪,笑着说:“这点伤算什么,看你哭得跟花猫一样。” 何云旗抹抹眼泪,“我也不想哭,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 看着甜蜜的小两口,孙佳佳笑着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我听柳副官说,你动了胎气,现在怎么样了?” “有我嫂子家祖传的保胎药,你放心吧。” 欧阳厚仪摸摸她憔悴的小脸,“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一定要顾好自己,万一我有个三场两短,以后也有孩子陪着你。” 何云旗的眼泪像开了闸一样,“你要是真有事了,前脚将你送走,我后脚就找个男人嫁了!” 欧阳厚仪的手里全是眼泪,听她这么说,笑了:“那我可得好好活着,一定不能让你嫁给别人,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我的女人。” 趴在病床边,何云旗将欧阳厚仪的手枕在脸下边,“你以后再也不能再出这种事情了,不然我和孩子都承受不住。” 他又何尝能承受的住? 两个人难舍难分的,柳副官索性在病房里又加了一张病床,让两口子住在一起,省得再折腾他们这些人。 “人在哪里?” 柳副官道:“人就在外边,都督现在要审问?” 欧阳厚仪看了何云旗一眼,说:“带进来吧。”等柳副官出去了,他对何云旗说:“待会儿人带来了,就交给你处理吧。” 何云旗看了他一眼,说:“她是你的人,还是你自己处理吧,该我处理的我已经处理完了。”她说的是审讯乔中的事情。 “那好,一切交给我,要是你对我的处置不满意,你尽管说。” 董明月是在逃跑的路上被人抓住的。自从她从那所宅子里出来后,左拐右拐甩掉跟踪的人之后,就径直去找乔中了。她早就知道乔中爱慕她,也因此得意过。从宅子里出来之后,她的恨意就越来越深,从恨何云旗到恨欧阳厚仪,她恨这个男人薄情寡义,恨他从来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女人的情感没有边缘地带,不是爱,就是恨。而董明月从来就不会让别人辜负她,既然他不爱她,那就杀了他,谁也别想得到。 于是,她哭诉,她哀求,终于求得乔中心软答应了。 事发当天,本该下值回家的乔中过了时间还没有回来,她敏感地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于是背上早就准备好的包袱,化妆成普通的农妇,悄悄地出城去了。等柳副官派人来的时候,自然就扑了个空。 欧阳厚仪手下的情报官也不是吃醋的,任她如何躲藏,还是被找了出来。 进了房间,她从从容容地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对欧阳厚仪说:“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 欧阳厚仪见她奔波躲藏了几天,而身子并不显疲惫,问:“你的身体没事。” 这句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董明月撩了撩头发,笑道:“我演的像吧?其实也不算全是在演,当初受伤是真的,只是后来其实好的差不多了,我怕你把我送出去,所以就一直谎称并没有病愈,连医生都被我买通了,若是你发怒了生气了,我就自己跑到院子里冻一晚上,发病的症状跟肺病一样,医生检查不出什么,又怕你说他医术不精,所以就帮着我将事情瞒了下来。” “你明知道我不爱你,你这又是何必?” 董明月愤恨地说:“要不是这个女人出现,我肯定能让你爱上我的。我除了家世我那一点儿比不上她?你怎么只看得到她,而我守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就不舍得回头看我一眼?” “就凭你做的这些事情,你连云旗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她心地善良,不会做出害人的事情。而你,得不到就要毁掉,真是蛇蝎心肠!” “我蛇蝎心肠?”董明月笑得眼泪都下来了,“当初我也是个善良的女人,是你,是你将我逼到现在这个地步的,这一切都怨你!” 突然间,欧阳厚仪没有了再审问下去的兴致,挥挥手让柳副官将人带下去,“交给警察厅,让他们按照法律来。” 柳副官一伸手,“董女士,请吧。” 董明月淡定地站了起来,“听说何云旗都怀孕了,这婚前苟合真是个好女人啊。” “你放肆!”欧阳厚仪训斥道。 “怎么?难道是我说错了?还是这孩子不是都督你的?” 欧阳厚仪不愿意再听她废话,直接让柳副官带人下去。 董明月拦住了柳副官的手,从脖子里摸出一条项链在嘴里含了含,对欧阳厚仪说:“这个项链是当初你升任将军的时候给我和兰若买的,这些年你送了我好多首饰,可只有这一件是你亲手买了送给我的,今天我就用它将这一切做个了断。”刚出完,就从嘴角里冒出一股鲜血。 柳副官大惊,急忙要将人脱下去。 刚才何云旗一直没开口,见突然间发生这等变故,急忙对柳副官说:“快去抢救!” 然而,董明月的项链浸了烈性的毒药,医生抢救了半天也没有抢救过来。 何云旗叹道:“她这又是何必!” “她知道自己怎么样也是死路一条,所以宁可选择自己死,而不是让别人枪毙。只是可惜了乔中,原先我觉得这孩子老实可靠,可现在看来,却是老实过头了,别别人蛊惑两句,边起了杀主的心,这人也留不得。” 正说着,柳副官进来禀告:“乔中听说董明月服毒死了,自己也在牢里触壁而死。” 何云旗叹息不已,一个因爱生恨要杀人,一个因爱被蒙蔽了双眼,做出了追悔莫及的事情,若是董明月能一早正视自己的感情,或许就能避免这场悲剧吧。 第193章 伤口 看到董明月死在自己眼前,何云旗觉得心里特别的堵,欧阳厚仪劝慰道:”这是她罪有应得,这次我找人调查了一下,这些年她瞒着我做了很多事,每一件都不可饶恕,她知道自己逃不了一死,所以才会选择这样一条路,她这么做就是想让你愧疚。可你无需愧疚,她做的那些事情,又不是你逼得她,她死也不是你亲手杀得她。你放宽心,好好养胎。” 他的一番宽慰的确让何云旗的心情好了一点儿,的确,这次的事情他们算是受害者,想通了,何云旗也就撂开手,专心照顾欧阳厚仪了。 之前她就有照顾病号的经验,现在照顾起来也算得心应手,上次欧阳厚仪只伤到腰还经常对她动手动脚的,这次他是直接躺在床上,所以何云旗只需要照顾好他的饮食就行了,其他的都交给医生去做。 “云旗,怪闷得,你给我聊聊天吧。” 何云旗问:“你想聊什么?” 欧阳厚仪想了想说:“就聊聊你上学时候的事情,还有你那几个朋友。” “他们啊。”一提到自己的几个朋友,何云旗就笑:“徐谦章家里最有钱,不过庶弟庶妹不少,每天家里都热热闹闹的,而且对家产一点儿都不在意,他随便写一首诗就有不少的稿费,完全可以养活他们一家人。而他老爹也是个有意思的人,以前是又想让他读书又想让他继承家业,现在谦章年级轻轻成了教授,自觉脸上有光,想将全部的家产都给他,可他偏偏一点儿都不稀罕,这次开学回北京,他老爹拖家带口的跟着去了北京,就想将所有家产留给嫡长子,若是嫡长子不要,就培养嫡长孙,把谦章烦的不行。”说完,她皱着眉说:“不过,我们结婚前见过他一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那个时候我们要结婚,就没顾得上问,一会儿我写封信问问。” “不是还有个韩春江在杭州吗,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昨天柳副官说,他上门找你了,若是你想见他,我就让人带他来这里。” 何云旗迟疑地问:“你这里是军事重地,他来这里不合适吧,要不我写封信问问他有什么事情吧。” “无妨。”就那么一个柔弱的书生,他还不放在眼里。 如此,到了下午,柳副官就将人接来了。 “云旗,你怎么样了,路上听柳副官的话,倒吓了我一条。” 何云旗笑笑:“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韩春江怎么可能不担心,不过见欧阳厚仪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只好将满腔的关切都压了下去,“我昨天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静怡?” “静怡?没有啊,我这几天一直在这里,没有见到她,她怎么样了?” 韩春江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谦章,你大约不知道,谦章在英国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女女人,这个女人明知道他已经结婚了,还天天吊着他,这次他回国,其中也有那个女人的原因,。” “他回来的时候,就提到过一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 徐谦章点点头:“就是她,她叫楚玉暖,父亲是国立北京大学的教授。自从谦章去了国立北京大学,就将静怡和孩子放在家里,他在北京天天和楚玉暖在一起。在英国的时候,静怡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之后,就非常的伤心,有一次竟然动了自杀的念头,当时把我下了一身的冷汗,立即写了封电报给我一个英国的朋友,好在静怡她舍不得孩子,所以没有自杀成,只是,对生活绝望了。” “那这些,谦章都知道吗?” 韩春江摇摇头,“在英国的时候,他就天天围着楚玉暖转悠,根本不在意家里的妻儿,夫妻两个一个月也说不了几句话,又怎么能发现妻子的反常呢?” “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之前楚玉暖回来的事情一直瞒着静怡的,这次老爷子死活要去北京,这才瞒不住了,静怡到了那里,发现谦章在学校的住所就挨着楚家,这下子积累多年的情绪爆发了,她连孩子都不要了,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银元就离开了,现在整个徐家都乱了,他们发动了所有的人手去寻找,可北京那么大,他们那几个人根本不顶用,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人,他想着可能是会杭州了,可杭州的娘家也没有人,张家甚至不知道他们家的女儿这些年遭遇了什么。其他人她也不认识,你跟她的关系还不错,我就想问问她有没有来找你,现在徐家和张家的人都急疯了。” 何云旗不知道这些天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忙问柳副官,“这些天可有人去找我?” “没有,若是有的话,一定会有人来跟我说的。” 何云旗也着急了起来,“她一个女人家,还孤身一人的,别再发生什么事情。” 欧阳厚仪道:“你们有没有她的照片一类的?” 韩春江道:“当初在欧阳的时候,我去英国找他们,曾经一块儿合过影,一会儿我回去将照片找出来。” 欧阳厚仪点点头,“有照片就好办,我派人去找。” 韩春江歉意地说:“麻烦都督了。” “云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用跟我客气。” 将韩春江送走,何云旗对欧阳厚仪说:“没想到我们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谦章也是,我早就跟他说过了,若是真的不爱静怡,就早些放她走,他一方面无法抗争父母的安排,却将这份痛苦转嫁到静怡姐身上。” “这些不会你该操心的事情,你现在先把自己的胎养好。” 何云旗摸摸自己的肚子,“佳佳她娘家的保胎药真管用,我觉得我现在好多了。”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等医生说好了,才是真的好了。”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欧阳厚仪自从醒了之后,就派人找了一个精通产科的医生,专门留在这里照顾何云旗。也幸好何云旗平日里身子强壮,养了几天就基本恢复了,只是欧阳厚仪却心有余悸,不肯让她多下地走动。 又过了十几天,柳副官进来禀告:“据情报官汇报,在上海见到跟徐夫人长得比较相似的女人,他们跟踪了几天,确认正是徐家夫人,而收留她的,是张家五少爷,如今在外交部供职。” “张家五少爷?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号人?” 柳副官解释道:“张家五少爷叫张君,是徐夫人嫡亲的三哥,张家老爷的弟弟一直没有孩子,就将他三哥过继给了她的叔叔,在族里排行第五,所以大家都称为五少爷,而五少爷曾经被派到法国大使馆工作过几年,他年前才回来,被政府派到上海工作。” “既然她在她哥哥那里,我也就放心了。有给徐家送信吗?” 柳副官道:“已经给徐家送信了。” “那就好,剩下的事情就是徐家和张家的事情,我们就不再管了。”欧阳厚仪道。 何云旗忧心忡忡,“我总觉得静怡姐这次心真的死了,我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将人搂在怀里,欧阳厚仪劝道:“她心死了也是一件好事,也省得两个人互相折磨,这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可她心受到的伤害,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愈合。” “云旗,你知道吗?有一次,我们跟另一路军阀打仗,当时我还是个小军官,被人两面夹击,腿上还受了伤,当时天气炎热,伤口都化脓了,等到援兵到的时候,伤口都已经烂了,若是再不救治,我的一条左腿就废了。当时我当机立断让人将腿上的腐肉剜下来,这才保住了腿。伤口只有将腐肉剜掉,才能长出新肉来。” 何云旗怔怔的,“可那样会留下伤疤的吧。” “留下伤疤总比伤口好不了强,你不用担心她,她能去找到她三哥,就说明她早就看透了。” “但愿如此吧。” 如此,两个人就留在军营里一个养胎一个养伤,直到九月九重阳节之前,两个人才从军营里回来。住的这一个月,何云旗都有些不想回来了,军营生活虽然单调,但却挺有意思的, 在她身体能承受的范围内,欧阳厚仪还让柳副官教给她如何开枪,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新奇体验。要不是身体不行,她都要练上一整天。 这下欧阳厚仪不开心了,于是强制停了何云旗的射击课,“等我的伤好了,我亲自教你,我的枪法比柳副官好多了。” 何云旗好笑:“连柳副官的醋都吃,你真是闲的。” 只是,两个人刚走到都督府门口,就看到了一个人。 “停车,我好像看到静怡姐了。” 司机停下车,何云旗打开车门一看,正是张静怡。 “静怡姐,你怎么在这里?” 张静怡回头一看,笑道:“云旗,我想来投靠你几天,可以吗?” “当然可以,欢迎之至。” 车里坐着欧阳厚仪,不太方便让张静怡上车,反正马上就要到了,两个人就并肩往都督府走,欧阳厚仪的车就在后边慢慢地跟着。 第194章 做客 “静怡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张静怡苦笑一声:“我回来有几天的,可家里一直逼着我回徐家,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所以就来投奔你了。” 何云旗问:“你的事情我都听韩春江说了,现在你跟谦章到底怎么样了?” 张静怡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我的心已死,再也不会回去了。我真傻,当初他要回国,我还以为他想通了要跟楚玉暖彻底断了联系,可虽知道他回国根本就是那个女人撺掇的。当初在英国的时候,我也是跟着过去的,可回来后他到不让我跟了,原来打的就是跟那个女人双宿双飞的主意。” 何云旗递过去一条帕子,说:“虽然谦章是我的朋友,虽然他对那个楚玉暖动了情,但我可以保证他们之间肯定没有什么。” “我自然知道这一点,他将楚玉暖奉为女神,自然不会亵渎了她。可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受不了跟我躺在一张床上的人,心里想着却是别的女人。” 何云旗叹息一声,换做是她,她早就受不了了吧。 “你先别想这么多,先在我这里住下来,等过了节再说。”过两年就是重阳节了。 张静怡急忙擦掉脸上的泪水,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不应该哭哭啼啼的,这不是做客之道。” “在我这里就当是在自己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好的,我不会客气的。” 将张静怡送到客院之后,何云旗吩咐下人好好伺候着,这才离开。 张静怡目送她离开,看着纤弱的身影扶着丫鬟的手离开,她极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当年她以为她嫁了一个好人家,现在她才明白,婚姻的基础就是要相互喜欢,若是没有这一层感情基础,公婆再和善,家境再优渥,也是个火坑。 “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你怎么不躺在床上去。” 欧阳厚仪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坐会床上去,“好,听你的。” 何云旗坐在床边,“不是要管着你,你这次伤的位置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养不好,对你的身体的伤害极大,我可不想让你年纪轻轻就一身的病。” 欧阳厚仪将她的手握在手心,然后放在胸口的位置,那里还裹着厚厚的绷带,“好,我听都听你的,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自己摸摸,我都好的差不多了。” “那也不行,你至少要养到年底,这段时间里有什么事情都交给柳副官去处理。” 欧阳厚仪亲亲她的脸,“那柳副官又要哭了。” 到了午饭的时候,何云旗让欧阳厚仪自己用饭,她就去客院陪张静怡用饭。 “饭菜还合不合胃口?” 张静怡道:“味道很好,我很喜欢。你要是有事就去忙,不用特意招待我。” 何云旗咽下嘴里的饭菜,“好,那你就好好在这里住着,我下午要回家一趟报个平安。”她说的是何家。 “那替我向何伯父问个好。” “嗯,多谢你惦记。” 只是,不等她出门,张家人就上门了。 “夫人,是张家夫人亲自来的。” “什么,祖母也来了?”张静怡惊讶地站了起来。 “是的,是张家五少爷陪着张老夫人来的。” 张静怡坐不住了,立即就要往外走,何云旗跟在后边,道:“你别着急,我陪你过去。” 刚走两步,张静怡意识到何云旗还怀有身孕,马上停住脚步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忘了你还怀着孕。” 何云旗笑笑:“我没事,我们快些过去吧。” 大厅里,欧阳厚仪正坐在上首招待着,张君现在是外交部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跟他打好关系对自己有益无害。 张君奉上礼物:“舍妹跟家里怄气,这才跑到贵府上,多谢都督和夫人的款待。” “徐夫人上门做客,我们荣幸之至。” 正客套着,何云旗带着张静怡进来了,双方见了礼之后,分主客坐下。 张静怡最先沉不住气,对张君说:“五哥,我是不会再惠徐家的。” 张君道:“都是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这么任性,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马克考虑考虑,他还这么小,你忍心让他没有了娘?”马克就是徐谦章和张静怡所生的儿子。 “孩子会跟着我,我自己可以将他抚养长大的。” “胡闹!”张老夫人一掌拍在桌上,“我们张家从来没有过被休回家的女子!” 何云旗道:“老夫人可能搞错了,如今已经是民国了,女子有婚姻自由,再者,错在男方,静怡姐这是离婚,并不是被休弃。” 张老夫人哼了一声,“就如同夫人姑母一样吗?我们张家是书香门第,不会出现这等有如门楣的女子的!” “祖母!”张静怡大叫一声。 张君急忙安抚暴怒的张老夫人,“祖母别生气,都督夫人不是那个意思。”然后转头对欧阳厚仪道歉:“祖母也是太过担心妹妹,所以说话冲了些,还望都督和夫人不要在意。” 而欧阳厚仪的脸已经冷了,“张老夫人若是想兴师问罪,也应该去徐家,而不是我都督府,二位请吧。” 见欧阳厚仪都下了逐客令,张君只好无奈地带着张老夫人走了。走之前还想将张静怡带走的,但张静怡死活不走,他也无可奈何。 等人走了,何云旗诧异地问:“看样子你五哥并不想让你离婚,他不是去德国留过学吗,怎么思想这么保守?” 张静怡苦笑:“我五哥虽然是留过洋的,可骨子里是个老迂腐,我就是受不了他的逼迫,才离开家的。刚才我祖母失礼了,还望你不要见怪。” “老人家也是担心你,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张老夫人一看就知道是家里的老封君,她最在乎的是家族的兴亡盛衰,不过这些都是男人们做的事情,女人们应该做的就是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出嫁的女儿更要担起张家的名声,不能让名声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张老夫人也是女人,她怎么能这么逼迫自己的亲生孙女?”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或许,她们一辈子都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所以以为别人都跟她们一样,这才不能理解别人的苦。” 何云旗默然:“就是自己没有过,才不能阻拦被人啊。静怡姐今年才二十多岁,她的一生还长着呢。”心下打定主意,一定要帮她一把。 第二天,张君就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张静怡看都没看就撕了。这算是跟娘家彻底决裂了。张君公务繁忙不能在杭州待太久,就将事情交给张二少爷处理。张二少爷却是支持张静怡的,他上门的时候,对何云旗说:“我们张家这一辈只有一个女儿,在家的时候教养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好看又贤良淑德,他姓徐的有什么不满意的!说起来这门婚事他们徐家还是高攀呢,他们竟然敢这么欺负我妹妹,这样的人家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张家兄弟多,而且个个能力不凡,而徐家只是有钱而已。 然后,张晋又叹道:“都怪我们将妹妹教的太好了,这些年徐谦章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还被那厮冷落,受了这么多的苦,都没有跟我们说过一个字,要不是这次她真的受不了了,我们还一直以为她在徐家过的很好呢。” 说到底,还不是娘家人忽视了她。 “是我们这些年忙忙碌碌,没有在意妹妹,是我们的错。妹妹要是想离婚,我第一个支持她,她愿意在这里住着,还望都督夫人多多照顾她,妹妹在府上的一切费用,都由我们来出。” 何云旗连忙说:“静怡姐姐能来我这里做客,我巴不得呢,怎么能让客人破费。” 张晋又让了几次,见何云旗说什么都不收钱,这才不再相让。 “请夫人转告静怡,一切都有哥哥,让她安心。” 张静怡在听到何云旗转述的话后,握着帕子无声地哭泣。 “自小二哥就最疼我,我这次给他添麻烦了。” “你们是亲兄妹。”亲人,就应该相互扶持。 因为有了张静怡做客,都督府这段时间有不少客人上门。这一天,终于迎来了徐家人。 何云旗以为是徐谦章来了,急忙让人将客人带进来。谁知来的竟然是徐家二老,最该来的徐谦章并没有来。 一见到张静怡,徐夫人就抱着她痛哭流涕,“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我们竟然不知道你这些年受了这么多的罪,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亲家母啊!”当初她跟张静怡的母亲是手帕交,两家这才结了亲。 张静怡为她擦掉眼泪,笑着说:“这都过去了,我都没哭,母亲您怎么就哭了呢。”而实际上,成亲的这几年,她几乎是日日流泪到天明,连枕边人都没有发现,更别说公婆了。 “徐谦章呢,他怎么没来?” 徐老爷有些不自在,“他还要上课呢,所以不能过来。” 徐夫人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帮那个小畜生瞒着!”转头跟张静怡说:“那个姓楚的女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从美国回来了,那个孽障在正围在她身边献殷勤呢。” 第195章 生气 之前若说张静怡还抱有一丝的希望,希望他能看在儿子的份上,回头是俺,可那个女人一出现,他们娘儿两就彻底沦落为空气。 “婆婆,马克呢?” “马克跟着我们舟车劳顿,早就累了,现在在家里睡觉呢。好孩子,这事儿是谦章做的不对,咱们以后就在杭州过日子,放心,你永远都是徐家的儿媳妇。” 张静怡绝望地摇摇头:“婆婆,他从来没有爱过我,连马克他都不在乎,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他愿意娶谁就娶谁吧,您就让我们离婚放过彼此吧。” 徐夫人捂着帕子哭道:“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也要为马克考虑考虑啊,孩子不能没有母亲啊!” 徐老爷也劝道:“你放心,我们是不会让那个女人进门的,回去之后,我就将徐家的一半财产都给你,等以后马克长大了,剩下的一半都给马克,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公公,我不是为了钱,我是真的跟他过不下去了,求二老放过我吧。马克现在还小,我就再带他几年,等他大了懂事了,我就将他送回徐家。” 徐夫人大惊:“你要将马克带走?” “马克还是徐家人,我先养几年,无论我以后如何,他都姓徐。” “静怡啊,你不能这么做啊,马克是我的命根子,不不能把他带走!”徐夫人哭得都要晕厥过去了,张静怡看得心里难受,可她知道,现在她不能让步。 “老婆子,算了,静怡这孩子心里苦,你就别逼她了。”徐老爷仿佛衰老了许多,他叹息着对张静怡说:“静怡啊,既然你去意已绝,我们也不好再拦着你,徐家的一半财产还是赠给你,剩下的一半我先替马克保管着,等马克长大了,我再亲自交给他。”他直接将徐谦章跳了过去,剥夺了他的继承权。 徐夫人拉着张静怡的手,哭道:“静怡,我舍不得你啊,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当初坚持让你们成亲,也不会让你现在这么痛苦,你怪我吧!” 张静怡心中也非常的难受,她将徐夫人扶到椅子上坐下,“我也舍不得您,您放心,就是我离开徐家了,我也会经常回去看您的。” 徐老爷在一旁开口道:“要不这样,我们认你做干女儿,这样我们就作为亲戚一样往来,你看如何?” 张静怡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我一辈子都是二老的女儿。” 徐家二老是互相搀扶这出去的,张静怡将他们送出去,回来跟何云旗说:“爹爹他最注重保养的,可这次我见他老了许多,心中特别的不落忍。”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决定了,以后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过日子了。”心里却将徐谦章大骂一顿,看看他做的这些事情,将家人们折磨成什么样了。 不等她写信过去骂徐谦章,徐谦章的信却到了,信中,他请求何云旗替他挽留一下张静怡,说他马上回来亲自解释。 将信给张静怡之后,她看完淡淡地丢在一边,“若他有心,无论如何都能过来,若是没有心,什么都是理由。或许他对我有一丝愧疚,可这份愧疚根本抵不上那个女人的一个手指头。” “反正他也要回来的,等他回来你们当面再谈谈吧。”两个都是她的朋友,她不愿意看到两个人两败俱伤。 左等右等,最后等来了徐谦章的一封致歉信,信上说,国外一个大文豪要来访华,他必须陪着,所以离婚的事情要拖到年底了。张静怡也不在乎,用自己的嫁妆在城里买了一个宅子带着马克住了进去,徐家二老也时不时上门看看孙子,一家人还算和乐。 “你有什么打算吗?”何云旗在参观张静怡新居的时候问。 张静怡椅子上扶着她坐在椅子上,“我在英国的时候自学过会计,所以想找一份会计的工作。只是带着马克,不必未婚的小姑娘自由方便。” “徐家二老不是给了你一半的家产吗,你将这些产业就够你们母子两个过活了。” 张静怡一笑:“当年我就是活得太没有自我了,所有的事情都围着徐谦章转,以至于没有自己的价值。既然选择离婚,我就不会再依靠别人,就是亲生父母我也不再依靠了,以后的日子就要靠我这双手养活一家子人了。”伸出一双纤纤玉手,自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就是在英国的时候,也雇佣一个佣人,也不知道这双手能不能撑起一片天。 “你想开了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尽管跟我说,别跟我客气。” 张静怡摸摸何云旗微微鼓起来的小腹:“现在有三个多月了吧,你以后生了孩子就明白了,为母则强,当了母亲,就是遇到再大的坎,也要咬牙迈过去。” 又聊了一会儿,何云旗觉得有些累了,就回都督府了。 刚一进都督府,欧阳厚仪就迎了过来,“回来了?” 何云旗笑问:“你是要出门,还是专门来接我的?” “自然是来接你的,你出门的时候吃的东西都吐了,我有些不放心,就让大厨琢磨了一些没有味道的饭菜,快跟我回去尝尝合不合胃口。” 何云旗前三个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过了三个月就开始孕吐,往往刚吃了就立马吐了出来,可把欧阳厚仪心疼坏了,恨不得天天守在她身边,端着饭碗喂她。 何云旗笑:“哪里就饿到我了,刚才车上吃了点儿点心,现在好受多了。” 欧阳厚仪立即问:“什么点心,我再让人准备一些。” “不用,你还不知道肚子里的小魔星,就算上一刻觉得好吃,下一刻就恶心的一口吃不下,你不用顾忌我,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话虽然如此说,可欧阳厚仪哪里舍得,这半下午的就让人准备了一桌子饭菜,下人送上来的时候温度刚刚好。 何云旗不好抚他的意,随意夹了几筷子饭菜,就没有胃口了。见她不再动筷子,欧阳厚仪夹了一块儿鸡肉,“你尝尝这个,我尝着没什么味道,你再试试,这些日子你都瘦成一把骨头了。” 摸摸自己的手,的确有些硌手,就算是不为自己,为了孩子也要多吃几口。 “医生说,孕吐反应各人都不同,时间长短也因人而异,你不用这么担心,谁不是这么怀孕过来的,你净担心我,自己瘦了都不知道。”何云旗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欧阳厚仪碗里。 “我皮糙肉厚的,就是瘦两斤也无所谓。” 夫妻两个吃完饭发现何云旗并没有将吃的都吐出来,都欣喜不已。欧阳厚仪笑道:“这孩子以后肯定是个调皮的,在娘胎里都将爹娘折腾的人仰马翻的,等以后生出来,还不把都督府给拆了。” “他要敢拆,我就打他屁股!” 欧阳厚仪脸一拉:“你就是这么当娘的?你爹爹再你调皮的时候打过你吗?你怎么怎么动不动就要打孩子,难道就不能好好教吗?” 何云旗愕然,随机反驳:“我小时候根本就没有调皮,更不会调皮的拆了房子。这孩子有你的一半的遗传,说不定孩子的调皮都随了你。都是因为你,你现在还敢冲我发脾气!”说完,转身赌气不理人。 欧阳厚仪道:“你以为你不调皮?你将赌鬼扔进河里,将小痞子引到小巷子蒙上头一顿打,你还敢说你不调皮?” 何云旗愕然:“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些都是跟韩春江几个做的事情,家里人不可能知道的,她随机反应过来:“你调查我?” 说漏了嘴的欧阳厚仪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急忙为自己辩解:“我就是一开始的时候调查过,后来就没有了。” 何云旗能信他才有鬼,气得亲自打了个包袱要回娘家。 欧阳厚仪从她身后抱紧她,连连道歉:“是我错了,这不都是以前的事情吗,自从这次回到杭州之后,就再也没有派人调查过你了。” 何云旗信他才有鬼,听他这么一说,她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有一段时间我总感觉有人后跟着我,可又没有感觉到那人的恶意,原来都是你捣的鬼!放开,你这个变态!” “好好好,我是变态,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走行吗?” “不行!我要找娘家人给我撑腰,让他们打你一顿!” 欧阳厚仪失笑,听她如此说,就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生气,“是我错了,你别生气,要不我负荆请罪,让岳父打我一顿?” 何云旗摸摸下巴,“这主意不错,我要亲自挑一根刺多的,一定要把你抽的皮开肉绽!” “你愿意怎么抽就怎么抽,只要你不离开我。”欧阳厚仪说完,还用脸蹭了蹭何云旗的。 瞬间,何云旗的心就柔软起来,“只要我们还相爱,我就不会离开你,你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嗯,我爱你,从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你,以后的以后也依然爱你。” “以前如何我不在乎,以后如何我不奢望,咱们好好将现在的日子过好,将孩子养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第196章 有情人 两人莫名其妙地吵了一架,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好了,连他们当初为什么吵架都有些想不起来了。 兰若一直在外边候着,听见里边两个人吵了起来,还有些提心吊胆的, 不过也不过绊了几句嘴,两个人又好了,听动静,似乎比之前的感情还要好。她摇摇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爱人和被爱这种事情,只有用心,用真心才能最后走到一起。 想起当年,她跟董明月一起被人买来送给都督,当时都督身边就她们两个人伺候,有时候都督半夜回来,她们就披上衣服去厨房给都督做饭。那时候的北京,冷的滴水成冰,可几个人在一起,心是暖的。后来都督的权力越大,他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可人心却不齐了。直到后来听说董明月服毒自杀,她才明白,原来在董明月的心,已经变得满目全非了。 又往窗户里看了看,可什么都看不到。叹了一口气,兰若叫来书墨,将都督的事情都一一教给她。到了年底她就要出嫁了,都督让她致远院所有的事都交给书墨,以后书墨就是院子的主管。 都走了也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要活着的人越活越好,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何云旗满四个月的时候,跟欧阳厚仪一起回了一趟何家。一进家门,就见父亲喜气洋洋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高兴?” 何明哲一脸的喜气,“这可真是大喜事,你姑姑要结婚了?” 何云旗一惊,随机笑开了,“真的?太好了!男方是谁?” “你也认识,就是梅汝安。” “是他?” 何明哲点点头,“就是他,这两个人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当初你姑姑拒绝了梅家的婚事,还远赴重洋,多年不曾回来,这个梅汝安却非你姑姑不娶,愣是顶着家里的压力,这些年一直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活。他在绘画方面非常有才华,靠着一手好丹青,养活了一大家子人。听说你姑姑回来了,就来找你姑姑,这不,又磨了你姑姑好些日子,才让她松了口。现在两个人都说定了,过两天就下聘,年前就成亲。”两个人年级都不小了,也没有必要一拖二拖的。 何云旗欢喜不已,“我当初看着这个梅汝安就不错,只可惜当初姑姑没有再嫁的心思,不然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呢。” “你这孩子,还打趣起你姑姑来了。”何明哲笑着捏捏女儿挺翘的小鼻子。 “对了,不是说梅汝安有一个女人吗?他女儿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什么梅汝安梅汝安的,他以后是你的姑父!” 何云旗嘟着嘴,“这不是还不是嘛,等他什么时候真成了我姑父我再改口不迟。” 何明哲继续说:“梅家那个女儿叫梅若寒,这些年跟父亲相依为命懂事的很,家里家外都是她在操持,而且你姑姑这件事还是她促成的呢,想来你姑姑进了梅家,也能跟继女好好相处的。” “哦?”还有这种事,何云旗挑挑眉:“那还真是个好孩子了。”等有机会一定要结交一番。 只是不等何云旗想着如何结交,梅若寒就上门了。 “以前仰慕姐姐的风采,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结交,如今咱们两家即将成为亲家,所以我就厚着脸皮上门了。” 因为对方是姑姑以后的继女,何云旗客客气气地将人请了进来。梅家是耕读世家,女孩子的教养非常不错的。坐下来的梅若寒目不斜射,就是屋里的摆设再华美,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何云旗看着她的举动,暗暗赞叹,这孩子果然家教不错。 “你能来我很高兴,这些日子我一直待在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还要多谢你能陪陪我呢。” 两个客套一番,梅若寒窥着何云旗的脸色不错,就开口道:“其实,今天我上门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梅若寒心中忐忑,拧了拧帕子,才开口道:“大约何姨跟你说过一些事情,当初我爹爹能有机会接触到何姨,的确是我在其中做了什么,可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两个长辈在一起,我并没有想过从何姨身上得到什么。说我自私也罢,说我心机也罢,可是,夫人,您知道吗?在何姨离开杭州的这些年,我爹爹没有一天不想念何姨的,他一直是钟情何姨的,就是何姨离开的这些年,有好多人要给爹爹说亲,我爹爹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你爹爹是怎么知道我姑姑回来了的?” “就是在都督和夫人结婚的那一天,我爹爹在路傻女看到了送亲的何姨,那天他回家后,就高兴地跟我说,他的仙子回来了,又打听了一天,才知道何姨也在振华女校教书,第三天早上就去见何姨了。” 何云旗算了算,梅若寒说的那天正好是她回门的日子,怪不得那天姑姑有些反常呢,原来是遇到了故人。 “后来呢?” “后来何姨拒绝了爹爹,爹爹回家后就颓废了好久,连答应了别人的画都没有心思画了。我看得实在不忍,于是就找了个机会,假装跌伤了腿,让何姨送我回家,一来二去,我们就相识了。等到我们都熟悉了,我才跟何姨说了我的真实身份。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何姨多了解了解我们,也能给我爹爹一次机会。” 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何云旗一眼,“夫人不会怪我耍心机吧?” “我姑姑原谅你了吗?” “事实上,何姨真是又温柔又和蔼,她根本就没有生我的气,反而劝慰我不要想太多。虽然何姨如此说,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跟夫人说清楚。” 她是怕何家以为他们是在攀高枝,梅汝安自己想不到这一点,但梅若寒这些年掌管家务,自然比亲爹更懂得人情世故,若是想的多的人家,定然会对他们观感不好的。可经过她这么一番剖析,让人想怪罪他们也不忍心。 这种事,梅汝安不可能自己去跟舅兄说,而孙佳佳对何惠馨的感情并不算特别的深厚,那么,何云旗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何云旗想清楚这些,也非常喜欢梅若寒的光明磊落,“我不会怪罪你的,只要我姑姑过得好,这些都不重要。” 梅若寒欣喜不已:“太好了,夫人放心,我爹爹一定会待何姨好的。” “老是夫人夫人的叫怪生分的,以后我们两家就是一家人了,你叫我姐姐就好。” “好的,姐姐。”梅若寒从善如流。 有了梅若寒的话,何梅两家的婚事办的更快了,在腊月初六,何惠馨第二次嫁人了。 与其他二婚的人不同,梅家为了表示对何惠馨的尊重,一切礼节都是按照头婚的规格办的。与之相对应的,就是何惠馨众多的嫁妆了。 当初她回来的时候,死活不收回自己的嫁妆,可何云旗又怎么会贪墨她的东西?这次她出嫁,何云旗一手操办了亲姑姑的嫁妆。除了当年何惠馨留下的产业,还有何老爷子留给她的东西,加上这些年产业的所有出息,最后连何明哲又添了一份,到最后何惠馨的嫁妆比何云旗的只多不少。 这份嫁妆一摆出来,杭州城里的老百姓们都震惊了,之前有都督夫人的那份嫁妆在,他们以为这已经是何家的家底了,可哪知道何家宠女儿是不分辈分的。 这份嫁妆摆出来,让城里无数的大姑娘小媳妇眼红不已,让那些说何惠馨坏话的、嫌弃过何惠馨的,都统统羞愧不已。 何家才不管这些,欢欢喜喜地将人嫁了。 长兄如父,何明哲坐在上座上,对何惠馨说:“以后你要跟汝安好好的过日子,你过得好了,父亲就是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何惠馨哽咽地说:“哥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不会再让你操心的。” 何明哲又道:“我们何家的女儿是最受不了委屈的,若是你受了委屈,不要因为自己是再嫁之身就自己忍着,家里还有我呢,就是我不行,还有你侄子侄女呢。” 梅汝安急忙剖白:“舅兄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绝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开玩笑,他等了多少年的爱人,爱都来不及呢。 交代了又交代,见时辰不早了,何明哲才让他们离开。 何云旗是要跟着送亲的队伍去梅家的,不过她现在的肚子差不多五个月了,欧阳厚仪不放心,就全程跟在她身后,到了梅家该入席了两人才分开。 不仅梅家父女对这门婚事非常期待,梅家上下都高兴的很,知道何惠馨只有何云旗这一个侄女,梅家请的媒婆还硬塞给何云旗一个红包,“这是我们南边的风俗,要给新娘子的侄子侄女红包,就是个意思,你快拿着吧。” 何云旗哭笑不得,她都多大的人了,还有红包拿,扭头看到梅若寒拿着个红包冲她晃了晃,她笑了笑,就将红包收了起来。 不一会儿,梅若寒忙完了就悄悄让丫鬟将何云旗请到自己的房间里来,“姐姐怀孕身子不便,就在我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第197章 介绍 “多谢你了,你的屋子布置的很别致。” 梅若寒亲自端上一杯桂花蜂蜜水,“我平时没有什么事情,就爱在房间里瞎弄,让你见笑了。何姨那里我已经派人送去饭菜了,热水也都送过去了。”何云旗怀着身孕不好去新房,说这番话是为了让她安心。 何云旗端起桂花蜂蜜水喝了一口,夸赞道:“味道不错,是今年的新桂花吧?” “正是,就是我院外的那棵桂花树,每年秋天都开好多的花,你要是喜欢,等会儿带一瓶桂花蜜回去。” “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正说着,突然院子外边一阵喧哗,梅若寒皱皱眉,对丫鬟说:“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了,有什么事情先挡回去,别让客人笑话。” “呦,大姑娘还知道笑话不笑话的呢,我怎么觉得大姑娘这脸皮厚的跟外边的城墙一样!”不等丫鬟出去,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就闯了进来。 梅若寒阴沉着脸,喝道:“也不看看这是这么地方,也是你能大呼小叫的!有什么事情等过了今天再说。” “现在先赶我走?没门!我告诉你,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不会走的!” 何云旗端坐着笑问:“这位婶子是谁?想要什么说法?” 那个妇人见何云旗气度不凡,急忙挣脱丫鬟们的手,跑到何云旗跟前说:“看您这个样子,肯定是哪家夫人吧?您可要给我评评理,他们梅家欺人太甚,没这么糟蹋人的?” 见梅若寒都急出了一身的汗,何云旗笑笑:“看婶子这个样子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什么事情不能等喜事办完了再说?”脸上笑着,心里其实已经恼了,她姑姑的大喜日子,竟然有人闹事。 “那可不行,要是过了今天可就晚了!” 何云旗将茶杯放下,“那就说说吧。” “妇人我姓马,是梅家的邻居,我家死鬼死了好几年了,一个人辛辛苦苦将儿子拉扯长大,。去年儿子结婚了,还带着媳妇去外地谋生,就剩我一个妇人在家。梅先生天天在家里花园里画画,我也去后院里种菜摘菜,一来二去,我们就看对眼了,我儿子也同意我改嫁可梅姑娘却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还骗我去我儿子那里,这不等我刚回来,却发现梅先生已经娶了别人了,您说我是不是应该找他们理论理论?“ 梅若寒急忙解释:“我爹爹他并没有跟马婶子谈婚论嫁,我家后院的墙年久倒了一些,我没顾得上找人修,这才让爹爹跟嘛婶子碰了一面,我爹爹不过是礼节性的打招呼,真的没有什么的。当初马婶子上门说亲事的时候,我们父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何云旗了然,就是邻居之间偶然碰上了,女方却得了相思病。她站起来,对梅若寒说:“这是你的家务事,还是由你来处理吧,我出来的时间不短了,该回去了。” 走出房门之前,何云旗握握梅若寒的手,“我相信你。” 梅若寒点点头:“我一定会处理好,不会让何姨烦心的。” “我相信真爱,所以相信姑父跟她之间并没有什么,马婶子也是可怜人,你处理的时候温和一些。” 送走何云旗,梅若寒对马婶子说:“你知道刚才那位夫人是谁吗?” 马婶子撇撇嘴,“看着穿的是不错,难不成是都督夫人?” “正是,她就是都督夫人!” 马婶子唬了一跳,“不能吧?” “她就是,你知道我继母是谁吗?就是她的亲姑姑!你在她跟前胡言乱语,是想要害死我们吗?再者,事情真正如何,你比谁都清楚,若是被她查到了你在骗她,你猜猜后果会如何?” 马婶子不敢想。当年她孤身一人将儿子拉扯大,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直到那天看到梅汝安,她突然觉得,若是下辈子能有这么俊朗的人陪着也不错,于是就耍了个小心机先将两家要结亲的消息放出去,一般男方为了女方的名声,就会顺势将人娶了,而且她自信自己的相貌还不错,只要是进了梅家,她有信心赢得丈夫的爱戴。 谁知道,梅家并不接这一茬,直接拒绝了。她闹了几次,就接到了儿子的信,只能打了包袱去找儿子。等她回来,就看到梅家张灯结彩的,一打听才知道梅汝安结婚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怒之下就跑进来找梅若寒。 可梅若寒的几句话,就将她所有的气焰打压下去了。挣脱了丫鬟们的手,马婶子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急匆匆地往自家跑了。 后续的事情何云旗不关心,就算梅若寒处理不了,再由她处理也不迟。 等何惠馨三朝回门的时候,对何云旗说:“那天的事情,若寒这丫头都告诉我了,也亏得这些年她一个姑娘家家里家外的操持,你认识的人多,有没有合适的小伙子给她介绍介绍?以前家里没大人,汝安又是个大男人,她到现在还没有说亲呢。”梅家二老早就作古,所以梅若寒不说没有女性长辈,连男性长辈都没有。 何云旗想了想:“咱们学校里的老师怎么样?” 何惠馨摇头:“以前觉得咱们学校的男老师们还不错,可这一转换身份,就觉得他们哪哪都配不上自家的孩子,不是性格不好,就是家境不行,你再想想别人。” 何云旗想了想,道:“我还真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哥哥那个同时张习宇,一个是我同学韩春江。要说条件吧,自然是习宇哥好,可是他伯父是官场中人,宦海浮沉,他也难免会受到影响。春江他是个孤儿,不过是留洋回来的高材生,现在在北京搞学术研究。“ 何惠馨想了想,这两个算得上上好的人选,于是说:“那你帮忙问问这两个人吧,他们要是愿意,就让他们见见面,彼此了解了解。我也回去跟若寒说说,看她更中意哪一个。” 张习宇好说,让何云旌去问一声就行了,韩春江这里就由何云旗写信过去问一问,若是愿意,过年回来的时候就能见面。 虽然韩春江孤身一人,但他过年过节的时候还是会回杭州,他在杭州用这些年攒的积蓄买了个小院子,平日没人住的时候,就让何云旗时不时派人过去看一看。 何云旌跟张习宇说了之后,张习宇只说再考虑考虑。何云旗想想也是,那些危险的事情别人并不知道,想嫁给他的大家小姐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而梅若寒的家世在他眼里根本不入流。 这段日子,何云旗一直在孕吐,难受的她不用别人劝自己就不想去学校了,于是她的时间就空余下来了。这天,何云旗闲来无聊,就打算去何氏诊所逛逛。 一进何氏诊所,就看到张习宇正要往外走,她上去打招呼:“习宇哥,你要出去啊?” 张习宇不知道正在想什么,见到她惊了一下,立即就恢复了正常,他的眼神先落在何云旗的肚子上,然后又转到她的脸上,笑着说:“云旗来了,我正要出去一趟,你哥哥在里边呢,快进去吧。”然后又低着头出去了。 “他这是怎么了?”好云旗嘀咕着进去了。 正好何云旌现在没有病人,就帮她做了一番检查。不仅他要检查,连孙佳佳也上来检查一番。 何云旗笑道:“你真的会诊脉?你不是学的西医护理吗?” 孙佳佳道:“我爷爷在世的时候,我就天天跟在他身后学诊脉,因为我是女孩,所以我爷爷着重教我一些妇科产科的医术,这些年一直没有跟人看过,正好在你身上练练,不过最后还是要听你哥哥的。” 何云旌说:“没什么事情,好的很。你回去也跟厚仪说说,别老有事没事来找我,我都要被他烦死了。” 何云旗笑,“孩子越大,他越神经质,有时候大晚上偶尔醒过来就看到他瞪着眼睛看着我的肚子,把我吓一大跳。” 孙佳佳将她的袖子放下来,闻言笑道:“妹夫都到了而立之年了,盼孩子是人之常情,你别老嘲笑他。” “我哪里有嘲笑他,是他的样子本来就好笑。对了,刚才进来的时候遇到了习宇哥,看他情绪不高,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何云旌夫妻相视一眼,还是孙佳佳说:“没什么事情,你不用理他,他就这个德行。” 正说着,欧阳厚仪大步进来了,先看了一眼何云旗,然后问何云旌:“是做检查了吗,结果怎么样?” “你的都督府有个专业的医生,我并不擅长,你应该相信他。” “只有你说一切都好,我才放心。” 被无条件信任的何云旌并没有觉得欣喜,反而觉得压力重重,“一切都好,你别总是神经兮兮的,你这样会影响到云旗,进而影响到孩子的。” “有这种事情?” “有。”何云旌点头:“父母若是心情愉快轻松了,孩子在一个轻松舒适的环境中长大,比在紧张压抑的环境中要发育的更好。” “好,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控制自己的情绪。” 第198章 配对 送走妹妹妹夫,何云旌对孙佳佳说:“云旗跟厚仪的感情真好。” “是啊,妹夫是真的爱云旗,看到他们,我就觉得这世界上的爱情真是个好东西。” “只有在一起的人才能体会在爱情的美妙,至于那些失意的人尝到的都是苦涩。” 孙佳佳叹道:“习宇他隐藏的够深的,以前我没有看出来,还是云旗结婚之后我才偶然发现的,可是,晚了。” “是啊,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可真正有事情的时候,他会隐藏的很深很深,只是他老是这个样子也不是个事儿,等我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谈。” “那你委婉一些啊。” “我晓得的。” 第二天,何云旌就找了个机会跟张习宇谈。 “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有什么事情跟我说说。” 张习宇道:“没什么,就是又有人给我介绍女孩子,我不乐意。” “你之前又不是没有拒绝过,这次怎么情绪这么大?” 张习宇扭过头,“其实,我也想找一个合心意的,可找来找去,就是没有合意的。以前遇到一个钟意的,可她却嫁给别人了。” “你说的是云旗吧?” 张习宇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何云旌给他倒了一杯茶,“这个也不难看出来,可是,这件事我想劝劝你。” 张习宇有些排斥,“我不会做什么的,你放心吧。” 何云旌看着他,看的他有些不自在,“我真的没想做什么,我要真想做什么早就做了,还等到现在?” 何云旌道:“我知道你没有想做什么,可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跟你说几句我的心里话。若云旗没有结婚之前,你表露心迹,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可你却一直憋着不说,谁又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现在她跟别人结婚了,而且他们两个人感情特别的好,若是你的情绪表露出来了,肯定会给你们三个人造成不小的困扰。我不仅在乎我的妹妹,我也在乎你这个好朋友,我不愿意你一直消沉下去,你应该放下过往往前看。” 张习宇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她时不时地来一趟,我就愿意逗逗她,跟她聊聊天,后来陈大姐突然提到我跟她,我那时才明白,原来这种感觉是喜欢,但等不到我向她表白,她就要跟别人结婚了,我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这些日子,我一有空闲就会想到她,我想着若是当初明白了自己的心之后就向她表白,事情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我就是再后悔,也不会做出没品的事情。而且,说实话,我有时候又觉得挺庆幸的, 像我们这样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让她跟着我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她跟欧阳厚仪也好,至少欧阳厚仪有能力护住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仰起头,将眼眶中的湿意硬生生给忍回去。 何云旌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你的心,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保护好家人。” 终于将情绪憋回去,张习宇说:“之前她不是要给我介绍一个女孩子吗,让她约个时间吧。” “你想通了就好。” “我答应跟人见面,主要是为了让她跟你姑姑有个交代,我总不能说不忍心让她受伤害,就能忍心让别的姑娘受伤害了?我成什么人了!” 何云旌笑道:“若是遇到自己真心相爱的人,可千万不能放弃。人这一辈子有多少人根本就没有遇到过真正的爱情,遇到了是何其的幸运。” “行了,我知道你跟你老婆是真心相爱的,就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 只是,他才说了什么忍心不忍心的话,等见到真人之后,这些都抛在脑后了。 等两个人见过面之后,张习宇就跟何云旗说:“这个姑娘不错,不过我看她似乎对我并不感兴趣,性子真跟她的名字一样,够冷的。” 何云旗笑:“她是慢热的性子,等我回去问问她的意思,若是她也中意,你们以后就好好相处相处。” 反正闲着也没事干,何云旗就去了梅家。问了梅若寒对张习宇的感觉,梅若寒想了想,说道:“人温文尔雅的,挺不错的,只是他家世那么好,我就一平民女子,似乎门第并不般配。” “你先别考虑这些,他伯父为了他的婚事都愁白了头,若他真的想结婚,不管女方家家世如何,他伯父都会同意的。而且,他伯父是中国第一批留学生,对中国的那套门第之间并不在意,所以你只管考虑这个人你合不合意。” 难得的,梅若寒害羞了起来,“挺不错的。” 何云旗拍手:“那就好,那剩下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你们自己去处吧。” 回到都督府,欧阳厚仪已经换上了常服,见她回来,就问:“事情办的怎么样?” 何云旗将自己瘫倒椅子里,“结果非常好,两个人对彼此都很满意。等他们结了婚,我才真正放下心来。” 欧阳厚仪亲手拧了一条热帕子,给她擦了脸擦了手,然后将她的鞋子脱下来,给她揉着小腿肚,“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人,爱慕的人你都要给他们找好归宿,以前是谢研闰,这次是张习宇,下次该谁了?” 何云旗笑着摸摸她醋意满满的脸,“哪里有那么多的爱慕者?不过是正好遇到合适的了,就给他们撮合撮合,放心,以后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她这么聪慧通透,又怎么看不出来张习宇的心思呢?只是他不说她不说,注定长不成大树的小草,不如让它成为滋养其他树木的肥料。 通过这份暗恋,让他学会爱人,也是不错的。 “你给我从实招来,是不是还有别的爱慕者?” 何云旗摸摸他的脸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也没跟我说啊。” “对了,韩春江说什么时候回来,你要介绍的姑娘看上别人了,你怎么跟他交代?” 何云旗笑道:“谁让他老不回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等我遇到别的好姑娘的时候,再给他介绍吧。说起他,我就发愁,本来他就比我们岁数大,虽然留过洋,学问非常好,可他没有家人,家底又薄,这种家世恐怕不能如一些姑娘的眼。” “若那些姑娘只看到家世,我觉得你也没有必要介绍给他。” 何云旗歪着头看他,“你懂得还挺多的。” “我这只是站在男人的角度考虑的,若一个女人不看人品本事,只看到他的相貌家世,我若是那个男人,心里也不会舒服的,这也是对一个男人的侮辱。” 何云旗从软塌上起身,捧住欧阳厚仪的脸苦恼地说:“怎么办,我只看上你这张俊脸啊。” 欧阳厚仪在她的手心吻了一下:“被你看上,是这样脸的荣幸。” 何云旗绷不住笑倒在软塌上,“你这是赤裸裸的双标!” “只要是你,任何的原则我都可以抛弃。” 结婚的这半年,何云旗天天听情话,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可现在脸皮早就练出来了,面对他的情话还可以调戏回去:“只要是你,一切的原则都不能被打破。” 欧阳厚仪让人抱在怀里,“好,一切都按照你的原则办。” 等到了年底,韩春江也终于回来了。 因为有何云旗派人过去打扫房屋准备年货,他回来后在家歇了一晚上就上门做客了。 “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会儿说不定还在打扫卫生呢。” 何云旗道:“我们是什么关系,还用跟我客气?你也不用谢我,都是下人们去打扫的。” 韩春江又对去帮忙的一一谢过,才坐下来跟何云旗聊天。 何云旗歉意地说:“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姑娘,已经看上别人了。” 韩春江笑道:“我又晚了一步,不过还是要祝福他们。” 见他真没有在意,何云旗才道:“这个不成我还有别的呢,我们学校里有好几个年轻未婚的女老师,要不什么时候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韩春江刚想敲敲她的头,想到她已经嫁给被人了,立即又把手收了回来,“你以为是挑萝卜白菜呢,我想挑人家姑娘也得让我挑啊。我发现你结婚后,对别人的婚事也特别热衷啊。” “这不是闲的嘛,这些天有了肚子里这个小东西,我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不得劲,索性就在家歇一段时间,这一闲就发现周围单身的人还不少,就想给大家牵牵线,能成一对是一对。” 韩春江不愿意提这些事情,就转移话题,“要不你的孩子生出来之后,我给他当干爹吧。” “好啊,好啊,我还正担心她有个当兵油子的爹,这孩子要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怎么办,有了你这个干爹,我就可以将她扔给你,让你好好管教管教,该打的打,该骂的骂,千万不要顾忌我。” “你就不心疼?” 何云旗道:“就是因为自己不舍得,才扔给你管教啊,你是不知道,欧阳厚仪这家伙,一听说我要管家孩子,他就跟我翻脸,我真怕他将孩子宠的无法无天的。” 第199章 为你好 由于欧阳厚仪还有军务要处理,何云旗就单独招待了韩春江。 “他每天都这么忙?” “也不是,这不是到年底了吗,他得把积压的军务处理掉,士兵们也要发军饷过年。不用管他,我们吃我们的。” 吃完了饭,韩春江就扶着何云旗去花园里转转,顺带消消食。 “这些年,你有没有回过你舅舅家?” 韩春江道:“刚回来的时候回去看了一眼,见他们过的下去,就没有去打扰。”也只是能过的下去罢了,笑了笑继续说:“说 这些做什么,当初既然都已经说了断绝关系,我就不会再回头。” “我不是想让你回头,只是觉得你老是这样一个人不是事。看看我们四个,就你岁数最大,可就剩下你没有结婚了,以前我并 没有觉得结婚有什么好,可自从结婚之后,我发现,一辈子一个人太孤单了,有一个你爱的、爱你的人陪伴着,其实也是一件 挺不错的事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若真的遇到了,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段感情的。”当年曾经有过这个一个姑娘,可他畏首畏尾,觉得自己 配不上她,他想着先让自己强大了,有能力了,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她身边。可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她是这么的优秀,又怎么会 没有人爱慕呢。 有的人,已错过就是一辈子。 刚将韩春江送走,欧阳厚仪就回来了,“人走了?” “走了,你都忙完了吗?” “哪里有忙完的时候,先将重要的事情处理了,不重要的等过了年再说。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一定要好好过。” “说到这个,过年时要宴请的名单我都准备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欧阳厚仪将人一抱,“你还怀着身孕呢,让倩倩去做。” “倩倩姐都帮了你多少年了,这次柳副官可是在我这里磨了好久,说要是今年还让倩倩姐管,他就去跳河。” “那就让他跳去,三天不打吗,上房揭瓦,他还敢在你跟前瞎说了。” “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之前是我没嫁过来,没办法的事情,就让他们今年松快松快吧。” 欧阳厚仪摸摸她快六甲的肚子,“那你悠着点儿,觉得累了就让别人去干。” 何云旗拿着一张宴客单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这还没有下帖子呢,就有好几家说一定回来,你猜猜都是哪几家?” 见她促狭的样子,欧阳厚仪笑道:“无非是家里有女儿的,想进来跟你分担分担的” “那你是有目标了?是哪家小姐啊,长得如何,品行如何?跟我说说呗。” 欧阳厚仪捏捏她的小鼻子,“臭丫头这是想钓鱼呢,我当初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 何云旗嘟着嘴将单子扔在桌子上,“没意思。” “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调皮。” 转眼就是新年,大年初一头一天,是都督府惯例邀请宾客的日子,全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而且别往年到场的人都要多。之前几年,由于都督府没有女主人,而欧阳厚仪又明显不愿意跟女人有所牵扯,所以有眼色的人要么自己来,要么只带着夫人来。可今年有了女主人,有些人家就蠢蠢欲动了。有的人是想通过夫人外交给自己家争取来更多的政治资源,有一部分人则还是打着嫁进都督府的念头? 什么?你说都督已经有正妻了吗? 哪有什么关系,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况都督夫人还怀着孕呢,总不能怀着孕还霸着男人吧? 什么?你说都督结婚之前将妾室们都遣散了? 那还不是给正室的脸面,更何况,那些姨娘们都人老珠黄了,哪里能跟我家女儿/w我家妹妹年轻貌美?就连都督夫人过了年都二十二了呢,再生了孩子,哪里还有姑娘们水灵? 见劝不听,他们也不再劝了,他们愿意碰壁就去碰壁吧,光碰一鼻子灰都是好的,说不等碰的连脸面都没有了呢。 于是,何云旗正跟众夫人们应酬的时候,就有一个不长眼的开口了。 “夫人这肚子看着有六七个月了吧,看着真大。” 对外何云旗都是宣称是五个月,“五个月多一些,就是孩子个头有些大,所以显得肚子大了些罢了。” “那夫人刚成亲就怀孕了,两口子还真是挺恩爱呢。”楚太太忍不住酸了起来,她其实也才二十三岁,可自从嫁给现在的丈夫五年了都生不出来孩子来,眼看着前头生的孩子都十七八了,都能跟着丈夫去外边谈生意了,她如何能不着急,看到何云旗这个样子,嫉妒的眼睛都发绿了。 何云旗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眼带疑惑,还是旁边的赵夫人解惑,“这是盐商楚家的当家太太楚太太。” “原来是楚太太,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何云旗客套了一句。 楚太太见何云旗客气,急忙上前一步,“正是呢,我还是第一次来都督府呢,真是又大又气派。我听说后花园,就是走上一天都走不完呢。” 何云旗笑道:“哪里有这么夸张,不过是比其他地方稍微大了一些,宽敞了一些,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若是楚太太想看看,我这就让丫鬟们带你过去,只是现在是冬天,除了梅花也没什么看头。” 楚太太的目的才不是为了看什么花儿草儿的,见何云旗和蔼和亲的,急忙将身后的一个小姑娘推上前来,“这是我家的三姑娘,她在家的时候,就经常夸赞夫人是巾帼不让须眉呢,早就想跟夫人结交,就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可好,终于见到真人了。”说完还推了一下那个小姑娘,“快跟夫人见礼啊。” 楚三姑娘单名一个萱字,生母是楚杰的四姨娘,如今年老色衰又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只能依附着楚太太生活,连带着让女儿也天天去恭维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嫡母。 楚萱只是低着头盯着脚尖。 “快给夫人行礼啊。”楚太太用力推了楚萱一把,力气大的差点将人推到。 蚊子嗡嗡似的叫了一声:“夫人。”然后又低着头不吭声了。 楚夫人有些尴尬,急忙上前打圆场,“这孩子,平日满口的夸赞夫人呢,怎么见到真人就害羞了。” 赵太太笑道:“楚三姑娘真是文静呢,不像我家的那个,调皮的我都想打她。” 何云旗道:“活泼些好,小姑娘家正该活活泼泼的。不过文静的孩子也很惹人怜爱。” 一席话说的楚萱低着的头往上抬了抬。 在场的谁不是人精,看楚太太一直推销自己的庶女,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赵太太人好又诚心跟何云旗结交,于是叫来自己的女儿,“楚三姑娘第一次来,你带过去跟小姐妹们认识认识,别总是跟我们这些人混在一起。” 赵甜甜拉着楚萱的手说,“楚姐姐,快跟我来,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刚要走,就被楚太太拦住了,“赵姑娘尽管自己去玩儿,我们萱儿还有事情呢。”然后转头跟何云旗说:“夫人觉得我家萱儿如何?” “很好的一个姑娘。” 楚太太大喜,“若是夫人也觉得好,不如就让她留下来伺候都督和夫人?放心,我家萱儿乖着呢,肯定不会生事的。”潜台词就是,不会争宠的。 众太太面面相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棒槌,真是活久见。 而何云旗的脸已经阴沉了下来,“我家的丫鬟们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进府里干活都是被生活所迫,楚家应该家境还好吧,怎么能让楚三姑娘给我们做下人呢。”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做丫鬟,是专门伺候都督和夫人的。” 何云旗心说,是专门伺候都督的吧,这脸皮真够厚的。 “我家不缺伺候的人。” 楚太太有些不满地说:“自己怀孕了,就应该给丈夫准备几个姨娘妾室,也显得贤良淑德不是?我家萱儿看着就老实,肯定不会跟夫人争宠的,反正总是要给都督准备妾室的,不如自己挑个老实的,自己也安心不是?” “不是。有了妾室我才不会安心,楚太太大约是喝醉了,快扶楚太太去歇息一会儿。” 书墨早就听得心头火烧的老高,闻言立即伸手架住楚太太,“快跟我去客房休息一会儿吧。”连声太太都不叫了。 楚太太挣脱开书墨的手,“我说的这些话都是实心实意的,夫人可要考虑清楚了。” 回答她的是何云旗“哗”的吐了,唬得书墨急忙将楚太太扔下,上前扶住何云旗,“夫人,你怎么样了?” 何云旗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我没事,就是觉得一阵恶心。”楚太太的话真是将她恶心到了。 丫鬟已经送上来一杯温水,其他的丫鬟都利索地将底下的污物清理干净。 何云旗漱了口,歉意地对大家说:“真是对不住了,是我失礼了,这里味道有些大,我们还是去其他的地方吧。” 赵太太拂着她的后背笑道:“怀了孕的人都这样,我怀甜甜的时候,从两个月一直吐到六个月呢。” 第200章 自救 其他夫人都纷纷说自己的时候怀孕如何如何,然后一行人往往旁边的戏台子边走去,将楚家两个女人丢在原地。 大家心中都有一个想法:这楚太太是外地来的吧,谁不知道都督最为爱重夫人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不会这么大剌剌地上门要求别人收了自己家的女儿。 楚太太还真不是外地人,只是她嫁了人之后,就一直在后宅里打转,就是楚杰去了她房里,也是为了生儿子,不会跟她说外边的事情的,所以她知道都督夫人怀孕了,都督夫人就是怀孕了也霸占着丈夫。 而最近楚杰又纳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姨娘,她这个正室夫人还要退一射之地。她着急啊,如今楚杰已经四十多岁了,她又没有儿子傍身,若不找一个强大的靠山,以后在继子手下讨生活,能讨出个什么好生活? 虽然她的能力不强,但她心大啊,与其将庶女嫁给一个普通的商人,不如送给大官搏一搏前程,搏出前程了,她这个做嫡母的肯定有好处,若是没本事,过得不好,跟她又有什么相干? 她想的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只要她提出来了,都督夫人就是为了面子也会答应的。可她没有料到,都督夫人根本没给她好脸,还将她们撂到一边理都不理。‘ 楚太太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最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楚萱,骂了一声废物,就走了。 她还要想想其他的办法呢,若是能来个偶遇就更好了。’ 楚萱被众人扔在原地,头低的更低了。没有人看到她的眼泪啪啪地往下掉。‘ 而前边应酬的欧阳厚仪听说何云旗又吐了,大惊之下急匆匆地赶过来,见何云旗稳稳地坐着,松了一口气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不是不吐了吗,怎么又开始吐了?” 何云旗心说,我是被人恶心吐的吗?她摇摇头:“我没事,你怎么跑过来了?” “听说你不舒服,我就过来了,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会儿?” 众位夫人一见这情形,急忙说:“夫人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吧,身子要紧。” 欧阳厚仪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对不住各位夫人了,我带夫人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各位自便。”然后稳稳当当地走了。 见夫妻两个走了,夫人们都纷纷让下人去前边跟自家老爷说一声,他们也该走了。 因为主人都离席了,大家也都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心思了,都纷纷告辞。欧阳厚仪出来给大家道了个歉,一一将客人送走,然后就急匆匆回去了。 可一进院子,就听到书墨在咆哮:“我管你是谁家的,现在马上给我走!” “这是怎么回事?”书墨虽然性子风风火火,可从来没有大呼小叫过。 守门的士兵回道:“似乎是谁家的一个姑娘没走,夫人将她带进去问话了。” 进了房间,欧阳厚仪就看到一个姑娘瑟瑟缩缩地,低着头嘤嘤地哭泣。 书墨还在生气:“你难道不认识自家的路?就不会自己回去?想赖在这里?我告诉你,没门!” “怎么回事?” 何云旗半躺在软榻上,“书墨跟都督说说。” 书墨噼里啪啦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还扭头冲着楚萱吼道:“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没见过那个上门做客的客人赖在主人家不走的!” 楚萱哭泣道:“我不太认识回家的路,我平时都不怎么出门的。”楚杰不在意庶女,楚太太更不在意,所以她活动的范围只在自家和几个亲戚家,而且出门都是坐着马车的,她还真的不认识路。 “那我派人送你回去。”何云旗道。 “噗通!”楚萱突然跪了下来,“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吧,我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太太她一定会打死我的!”楚太太别人不敢惹,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却是愿意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的。 “你是觉得我可以分你半个丈夫?”真是笑话,她什么时候大方过,就是大方也不是在这种地方。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楚萱连连摇头,“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 何云旗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若是楚萱一上来就求欧阳厚仪,她一定不会饶了她的。好在这姑娘还懂事,自从欧阳厚仪进来,她一眼也没有看,就算是抬头说话,也是对着她,而不是欧阳厚仪。 “那你说说,我能怎么帮你。” 楚萱抹掉一脸的泪水,一横心,说:“我姨娘和我在楚家并没有什么存在感,连我爹爹都不怎么在意我们,更别说别人了,所以太太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将我送人。可我是人不是个玩物,我不愿意被人当成东西一样送来送去,我想堂堂正正地做一个女人。太太说的我仰慕夫人这一点是真的,我羡慕夫人可以自有自在的生活,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也知道夫人家有个绣坊,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令其自力更生,我想着,请夫人帮帮我姨娘和我,收留我们吧。” 这时候,欧阳厚仪突然开口,“书墨带她下去吧。” 等人都走了,何云旗揶揄地看着他,“怎么,怜香惜玉了,想留下来给自己做姨娘?” 欧阳厚仪坐在她身边,摸了一把她的肚子,“若是她是普通人,我肯定不会插手,可你知道楚杰的身份吗?” “难道不是盐商?” “这只是明面上的身份,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就是军火商,目前军中需要的军火,有一部分就是从他手里买的。” 何云旗好奇地问:“军中的军火不是都有正常的渠道供应吗?怎么还要找军火商人?” “政府拨的那些军火不仅质量不行,数量也不行,所以各军中都会私下购置一些军火,自己补给。” 何云旗点点头,“原来如此,那就是这个楚杰不能得罪了。” “那倒不至于,楚杰这个人最是好色,可也薄情的很,这个姑娘一看就是在家不受宠的,可也不能直接就将人接走。若是你愿意,我去跟他交涉,想必他不会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得罪我的,你想到什么程度?” 何云旗想了想,说:“既然我遇到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等我派人问问楚姑娘,看她还有没有什么要求。”说完,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爱管闲事的?” “嗯,是。”从之前将周凡从家里带出来,到现在这个楚萱,她这种事情做的还真不少。 何云旗往后一躺,“那没有办法, 我就是看不了这些可怜的女子受到不公平待遇,对于这种自己有志气的姑娘,我愿意伸一伸手。” “好,只要你觉得自己做的对,我都无条件地支持你。” 休息了一会儿,何云旗就亲自过去问问楚萱的意思。 楚萱感激地说:“多谢夫人伸出援手,我们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些随身的衣物就行,我和姨娘都有手艺,饿不死我们的。” “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你还是楚家小姐,以后一定也能嫁一个差不多的人家做富太太,若是你这一走,全靠自己的双手,或许你再也过不上现在的富贵日子了。” 楚萱坚定地说:“这种牢笼一般的日子不过也罢,就是锦衣玉食又如何?还不是个待价而沽的货物?” “好,你想清楚了,我这就替你去谈。” 欧阳厚仪亲自出马跟楚杰谈了一谈。一开始楚杰还有些犹豫,他在杭州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别人知道了自己的女儿破门而出,他的脸也丢尽了。 “楚老板,听说楚三小姐平日也不怎么见过外人,而且她还在长身体,再过个一年半载的,谁会在意她的真实身份,就是遇到了,也觉得不过是长得像而已。” 楚杰想了想就答应了,一来他从没有在意过这个女儿,二来,欧阳厚仪是他最大的客户,他得罪不起。不过是一个丫头,就当讨都督夫人欢心了。 于是,不过几天,楚家的四姨娘就悄无声息地没了。而楚三小姐太过悲痛,去城外尼姑庵为姨娘祈福,不过一个多月后也病逝了。 这杭州城里有着无数的人无数的故事,谁会在意一个不起眼的小庶女。 而在楚萱“病逝”一个月后就又回到了杭州城。 这三个月来,她吃得好睡得好,脸蛋圆润了许多,身子也抽条了,的确比过年时候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太不一样。 而楚萱更名为林欢,带着姨娘在惠绣坊住下了。 又帮助了一个人,何云旗心情愉快,一愉快就想去花园走走,她如今已经九个月了,随时都有可能生。欧阳厚仪不放心她,就派了一大帮的人跟在她屁股后边伺候着。 如今正是春花烂漫的时候,古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这杭州的景色并不比扬州差,而且江南的人有了钱就想修建园林,都督府的后花园就是清朝一个乡绅花费半辈子的心血建成的,景色自然美不胜收,而且,无论什么时候,这里都会有不懂的景色,让人百看不厌。 “书墨,我想吃点水果,你去取一些来。” 第201章 发动 “唉。”书墨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去吩咐了。 何云旗摇摇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稳当。” 扶着丫鬟的手,何云旗在园子里又转了转,昨天刚下了一场雨,路面上的鹅卵石被雨水打湿后还没有干,她一踩上去就被滑了一下。 “啊!”何云旗吓得大叫一声,急忙护着自己的肚子。 身边的丫鬟急忙上前去扶她,好在身边的人多,一个丫鬟机灵地垫在她身后,这才没让她直接跟地面接触。不过这一惊也非同小可,她被人扶起来后就觉得自己肚子特别的疼。 “快扶我回去,我肚子有些疼。” 丫鬟们七手八脚地将人扶上一个肩椅上,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抬起来就往致远院走。因为何云旗刚被滑了一脚,她们也不敢走的太快,若是再摔了夫人,都督肯定会将她们的皮扒了的。 等何云旗回到了卧房,医生也匆匆赶到了,张医生本来就是欧阳厚仪请来专门照顾何云旗的,身后还带着一个助产士。 张医生检查了一下,对何云旗说:“夫人不用担心,这是提前发动了,我刚检查了一下,胎位也正,可以生了。” 何云旗还有些担心:“这孩子还没有满月吧,真的没有问题?” 张医生说:“孩子六七个月就已经可以生了,就是身子弱了一些,好好养也能养活,夫人这胎只差不到一个月,是没有问题的。” 听他如此说,何云旗这才放下心来。 “快去给夫人准备些吃的,吃完再洗洗澡,坐月子的时候可不能洗澡。 书墨恨不得拿个小本本将张医生说的都记下来,张医生笑道:“你这丫头怎么比夫人还要紧张,先准备这些吧,等需要背的我再告诉你。” 书墨“唉”了一声就要往外走,可又不敢离开,于是就站门口左右为难。正为难着,曹倩倩听到消息赶过来了,见书墨呆愣愣的样子,赶紧推她一把,“快去吧,这里有我呢。” 何云旗撑着身子坐起来,“你怎么来了,这里这么多人呢,被把你再累到了。”曹倩倩在结婚后五年终于怀孕了,如今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曹倩倩急忙按住她,“快别起来,保存体力,生孩子可是件累人的活。我已经派人去追都督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听人说有的生孩子生了三天三夜呢,这会儿叫他回来也没用啊。” “那可不一样,我想都督肯定愿意在你生产的时候陪着你的。” 这边厨房很快就做好了一碗鸡汤面,何云旗坐起来连着吃了两碗,平时她从来没有吃这么多过,这次为了保存体力,第一次吃这么多。 王叔在外边也帮不上忙,就安排人去通知何家,最先赶到的就是何云旌。他对产科只是略懂一些皮毛,跟张医生了解了几句,就宽慰何云旗:“没事的,一会儿可能会疼,忍忍就过去了。” 何云旗如今只是偶尔会疼一下,闻言笑道:“我怎么感觉你们比我还要紧张,放心吧,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吃完了两碗鸡汤面,丫鬟们已经将洗澡水准备好了,何云旌和张医生退出去等着,将房间让出来。 曹倩倩小心翼翼地让人扶进浴桶中,何云旗不习惯别人看着洗澡,于是说:“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曹倩倩不放心:“我还是留在这里吧,你这么大的肚子,要是磕到碰到怎么办。” “将东西放在身边就行了,我要是有什么需要会叫你们的。” 曹倩倩无奈,只好带着丫鬟们退下来了。 洗了有半个多小时,何云旗觉得洗的差不多了,就喊人:“书墨,进来扶我出去。” 。 门开了,一双大手穿过何云旗的腋下将她扶了起来。 何云旗察觉到不对,扭头一看,笑了:“怎么是你?” “我接到消息后,就马不停蹄地回来了。”他听到何云旗摔了一跤要早产的消息,让司机将车开得飞了起来,这才这么快的赶回来了。 “你先站着,我去拿毛巾。”欧阳厚仪先拿着一块小毛巾将她的肩膀盖住,然后迅速地将人从浴桶里抱出来,裹上浴巾,然后将人扶坐在椅子上,细细地将何云旗身上的水珠擦掉。 擦到肚子的时候,欧阳厚仪手停了下来,然后俯身过去,亲了亲何云旗的大肚皮,“这孩子真够心急的,这么快就想出来见父母了。对了,我还没有问怎么摔倒的呢?” “没什么,就是鹅卵石上有些水,没踩稳罢了。” “等你生了孩子,我就让人将鹅卵石都起出来,换成别的。” 何云旗道:“鹅卵石多好啊,你起了干什么。” “它们把你摔了,就已经说明他们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我就是不小心罢了,等我生了孩子卸了货,肯定能走的稳稳当当,就算是摔了也没事。” “不行,以后我们的孩子要是在花园里玩耍再摔了怎么办,还是起了的好。” 何云旗失笑:“行,随便你吧。” 欧阳厚仪拿出一套新衣服给何云旗穿上,“你现在觉得怎么养?” “偶尔阵痛一下,不是很强烈。” 穿好衣服,欧阳厚仪将人抱起来走出浴室,丫鬟们已经在等了。 曹倩倩说:“先把头发擦干吧,别得了风寒。” 将何云旗放在床上,欧阳厚仪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毛巾,说:“现在还没有开始生,你们也都下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吧。” 生孩子累的不仅是孕妇,还有亲人们。何云旗是头一胎,一般头一胎都不会生的太快,于是大家也都退了下去,该吃饭的吃饭,该休息的休息,他们也要保存体力啊。 于是,房间里就剩下欧阳厚仪和何云旗夫妻两个。 “害不害怕?”欧阳厚仪让人放在自己的腿上,一点点给她擦干头发。 “有什么可怕的,生个孩子而已。” “可是我怕。” 何云旗自然知道他怕什么,她艰难地坐起来,跪在床上捧住了他的脸,“不要怕,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将人揽在怀里,欧阳厚仪说:“以前我想让你为我多生几个孩子,可现在我一点儿都不想让你生,等生完这一个了,我们就不再生了。”越是临近产期,欧阳厚仪的神经就崩的越近,他还从别处打听到了很多关于生孩子的事情,什么一尸两命的,什么弃大保小的,不要太血腥,他宁可没有孩子,也不想让心爱的人有生命危险。 “那要是个女儿呢?就不想要个儿子?” 欧阳厚仪满不在乎地说:“女儿又怎么样?不照样是我的孩子?说实话,我就是被重男轻女害苦了,不想再让我的孩子承受这样的痛苦。”若不是欧阳家非要生个儿子,也不会强迫他娘去给人做小妾了,不仅没有享受到富贵,还扎了人的眼,自己的孩子一天没有抱过,就=就撒手而去了。 “你啊,就是想太多,我平时身体这么棒,张医生也说了我胎位很正,没事的。”如今她也也只能多多开导他了。 夫妻两个就在房间里絮絮叨叨的聊天,不让任何人打扰。张医生进来看了一下,说生孩子还早着呢,然后人就出去了。 这期间何云旗的阵痛时间越来越短,等到半下午的时候,疼的满头大汗。 张医生看了看,“快生了,准备进产房吧。” 王叔一早就准备好了产房,东西早就准备妥当。可欧阳厚仪却不同意了,“产房哪里能有这里舒服,就在这里生吧。” “这不太好吧?”女人生孩子脏的很。 “不,就在这里生。”欧阳厚仪坚持。 其他人也无可奈何,只好将准备好的东西都搬到这边来。 等东西都准备好了,曹倩倩对欧阳厚仪说:“都督,我看夫人快生了,你先出去吧。” 欧阳厚仪抓着何云旗的手不松,“不,我就守在这里。”另一只手温柔的为何云旗擦掉额头的汗水。 张医生道:“不出去也使得,还能给夫人鼓鼓劲。” 于是,欧阳厚仪就留在了产房里。 阵痛越来越频繁,何云旗强忍着不喊出声来。 欧阳厚仪握住她的手,“你要是觉得疼就喊出来。” 何云旗摇摇头,“不用,我还能忍受。” 张医生站在房间中间说,“夫人不用忍着,边喊边用力,孩子才好生出来。”到底欧阳厚仪有些顾忌,就让张医生在外场做指挥,真正上手接生的是城里有名的产婆。 或许是因为欧阳厚仪的话,或许是因为疼的实在受不了,何云旗开始断断续续地呻·吟,过一阵就开始叫出声。 欧阳厚仪的脸上也渗出一层层汗水,他比何云旗都要紧张。 一见到欧阳厚仪的样子,何云旗“噗嗤”一声笑了,“又不是你生孩子,怎么出的汗比我还多。” “我宁可是我生,也不愿意你受这么大的罪。” 接生婆接了一辈子的生,还是第一次遇到守在产房里的丈夫,更是第一次听说男人要替女人生孩子的。都督夫人真是好福气。 而欧阳厚仪却觉得,他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大德。 第202章 产女 心爱的女人愿意给自己生孩子,是莫大的幸福。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不少,可真正能算得上是他亲人的,只有何云旗和他们即将出生的孩子。 最后,何云旗实在疼的受不了了,一口咬在欧阳厚仪的胳膊上。 曹倩倩惊呼一声,急忙说:“夫人,快松口。” 欧阳厚仪一抬手阻止了她,然后温柔地让另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便于她能使上力气。 三月十六凌晨一点,何云旗顺利产下一女。 据说,在孩子生出来的那一刻,征战沙场多年的硬汉潸然泪下。 欧阳厚仪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又怕自己手上的茧子划到女儿娇嫩的皮肤。 何云旗半靠在床边,说:“快抱过来我看看。” 欧阳厚仪将孩子抱在她面前,高兴地说:“你看咱们的女儿跟你长得多像啊。” 何云旗认真地端详了一番,“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哪里像?” 产婆笑道:“刚长出来的孩子皱皱巴巴的,等满月的时候长开了才好看呢。都督将孩子给我吧,我去给小姐洗洗。” 欧阳厚仪不舍地将女儿交给产婆,还叮嘱道:“水别太热别太凉,被让孩子动到了。” 产婆笑道:“都督放心吧,我们都有丰富的接生经验,一定不会让小姐冻到的。” 见产婆的确专业,欧阳厚仪也不小气,“今天伺候的人一律伤三个月的月钱,产婆给一百块。” 要知道,一般女工在工厂里工作十几个小时,才挣两三块钱而已,这一百块算得上是巨款了。 产婆大喜,连声感谢,伺候小姐更加尽心了。 丫鬟们已经送上了月子餐,欧阳厚仪不让何云旗动手,一定要亲自喂她。 何云旗好笑:“我又不是手伤了,我自己能吃。” 欧阳厚仪躲过她要拿碗的手,“医生说你坐月子期间不能操劳,还是我来喂你吧。” 何云旗无奈,只好任由他一口一口的喂自己。 吃完了饭,何云旗就累的受不了了。 “这里血腥味太重,让书墨给你准备另一个房间,你去那里睡觉吧。” 欧阳厚仪道:“你睡你的,我去洗个澡就回来陪你。”他在何云旗生孩子之前就已经沐浴过了,不过他也出了一身的汗,还是洗一洗干净。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何云旗早就睡了过去。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欧阳厚仪的心温柔的似一摊春水。 亲一亲她的脸,然后躺在她身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何云旗是被哭声吵醒的,她睁开眼没看到欧阳厚仪,就叫了一声:“书墨。” 书墨立即就进来了,“夫人,你醒了?” “醒了,孩子怎么老是哭?” 书墨急道:“小姐她饿了,可就是不肯吃奶娘的奶,就是将奶水几处来用勺子喂,她也一点儿都不吃。现在都督正抱着哄呢。” 何云旗气道:“孩子饿了哄能哄好吗,快将孩子抱过来。” “唉。” 孩子的房间就在西厢房,中间只隔了一个客厅。 欧阳厚仪抱着孩子进来说:“你醒了?” 何云旗伸出手来,“快将孩子给我。” 小婴儿一落在母亲的怀里,就闭着眼睛往何云旗的怀里拱。何云旗仪掀开衣服,小婴儿毫不犹豫地咬住了奶·头。 嘬了两口,什么都嘬不出开,她就扯着嗓子号上两声,然后又低着头嘬两口。 何云旗只觉得似乎哪里顺畅了,小婴儿也满意地吃了起来。 见此,欧阳厚仪抹抹额头上的汗,“咱们的女儿真是难哄。” 何云旗笑道:“小孩子饿了,哪管你说什么。你也是,怎么能任由孩子哭不叫我?” “我这不是看你实在累了,想让你好好歇歇。” “你这当爹的也够心狠的,就看着自己女儿哭也不管管。”何云旗嗔他一眼,不过心里甜甜的。 等小婴儿吃饱了,一歪头又睡了过去。 何云旗失笑,“这小家伙跟猪一样,吃饱了就知道睡。” “哪有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夫妻两个围在小婴儿身边,摸摸手摸摸脚,玩的不亦乐乎。 何云旗不愿意老是在床上躺着,就起床跟欧阳厚仪一起吃饭。望着桌子上丰盛的早餐,何云旗吩咐道:“去准备些下奶的东西吧,这孩子嘴太挑了。”原本他们是准备了两个奶娘的,奈何这孩子就是不肯吃奶娘的奶,所以喂孩子这项大任就落在了亲娘头上了。 其实何云旗倒是无所谓,只是奶孩子是一件很累人的活儿,欧阳厚仪不舍得她受苦,这才找了两个奶娘。 江南地区的月子餐比别处都要丰盛,何云旗这个吃吃那个吃吃,桌上的东西不见少,她就已经饱了。 欧阳厚仪还特意将厨娘叫过来,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番。厨娘以前是准备给奶娘用的,现在却给都督夫人做饭,诚惶诚恐地。 “你别吓到她。”何云旗瞪了欧阳厚仪一眼,然后和颜悦色地对厨娘说:“吕嫂子是吧,你只管按照自己的主意去做,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吕嫂子点头哈腰:“都督和夫人给了那么多的报酬,我一定会好好伺候夫人的。” 刚送走吕嫂子,书墨就进来禀告:“老爷和姑太太来了。” “快请进来。” 何明哲昨天听说何云旗要生了,就已经坐不住了,只是想到都督府肯定都在忙着给何云旗接生,他要去了,又要分出人来照顾他,倒是添乱了,于是就在家里等着,过一段时间就让人去打听打听如何了。 等听说何云旗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他才放下心来。 而何惠馨昨天跟着梅汝安去了城外采风,还是都督府的人今天一大早去通知的,她也顾不得梅汝安了,急急忙忙地从城外回来了,正好在府门口碰到兄长,于是兄妹两个就结伴进来了。 “快让我看看孩子。”何明哲一进来就要抱孩子。 何云旗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这幅急不可耐地样子,笑着说:“孩子正睡呢,一会儿醒过来就给父亲抱。”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在这里吵到孩子睡觉,咱们出去说话。”然后也不管欧阳厚仪依依不舍的样子,拉着他出去分享有外孙女的喜悦了。 看着翁婿两个出去,何惠馨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哥哥这个样子呢。” 何云旗也笑:“就是,你是没见到厚仪他昨天的样子,抱着女儿就跟抱着个大元宝似的。” “大元宝有什么稀罕的,这么好的女儿,换成是谁,睡觉也得笑出声来。” 又闲聊了几句,孩子就醒了。 何惠馨将孩子抱在怀里,爱的不要不要的,“这孩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何明哲急吼吼地,“快给我抱抱。” 何惠馨一转身躲过他的手,“我还没有抱够呢,你先等一会儿。” “你都抱多大一会儿了,我还没抱过呢。” 奈何何惠馨就是不松手,气得何明哲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其他三个人都笑得不行,何惠馨将孩子放在他的怀里,“喏,这是你的宝贝外孙女,快抱紧了。” 小小的一团终于落在怀里,何明哲这才眉开眼笑,又是逗又是亲的,爱的不行。 “这孩子有名字了没有?” 何云旗说:“还没有呢,要不父亲给取一个吧。” 何明哲想了想说:“小名就叫笑笑吧,笑口常开,大名等我回去将我取得几个名字拿过来,你们挑选一个合意的。” 奈何欧阳厚仪等不及了,“父亲说说都取了什么名字,我们现在就将名字定下来吧。” 何明哲道:“那也行,云旗的名字就是取自楚辞‘驾龙輈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所以我也从就翻了翻书取了几个名字,如佩琼、灵均、芳菲等。还有如怀德、思成、绥之之类的,不过这些都是男孩子的名字。” 然而,欧阳厚仪却喜欢上了“怀德”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不错,反正我们以后也不准备生别的孩子了,就算用了也没关系。” 何云旗在嘴里咀嚼了几遍也说:“这个名字好,我之前听过说一个女子的名字叫‘长达’,跟这个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见两个人都喜欢,于是这个小女儿的大名就叫欧阳怀德了。 午饭也是在都督府吃的。何明哲有了孙子辈,高兴地要喝上几杯,于是翁婿两个就去外院喝酒,何惠馨就留在内院陪着何云旗。 “我怎么刚听厚仪说,你们不生了?” 何云旗一脸地笑:“他看我疼的不行,就一叠声的说不再生了,只要这一个孩子就够了。” “他真这么说?” “当然了,他说儿子女儿都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会一样疼爱的。” 何惠馨点点睡得呼呼地笑笑,笑道:“看来厚仪是真的爱你的,姑姑真为你高兴。” “难道姑父就不爱你?” “臭丫头,都当娘了,还不稳重。”不过想到梅汝安的黏糊劲儿,心中跟打翻了蜜罐一样。 “看你过的这么好,你祖父在天有灵也会为你高兴的。” “是啊,要是祖父还活着,看到笑笑一定会高兴的。”在何云旗的心中,生母的样子早就模糊成一团看不清楚了,而祖父是教养他长大的最亲最亲的亲人。 第203章 爱枪 若是祖父还活着,一定会将这臭丫头宠上天的吧。 吃过午饭,见何云旗累了,何明哲就依依不舍地走了。而何惠馨却留了下来:“云旗身边连个长辈都没有,我在这里住几天,照顾她一段时间再走。” 何明哲妒忌的连眼睛都绿了,可他一个岳父却不好留下来,只好约定了等洗三的时候再过来。 笑笑的洗三礼办的十分的盛大,许多达官显贵都上来了,喜得产婆的嘴都裂到了耳朵后边。这些夫人太太们都出手不凡,扔到盆子里的洗三礼都会归了她,她怎么能不心花怒放? 何云旗在产房没出来,她跟这些太太夫人们实在结交不起来,关系最好的就是赵夫人了。其他人不过是在外边坐席,赵夫人带着女儿赵甜甜进了产房。 将笑笑抱在怀里,赵夫人眉开眼笑:“这孩子长得真好,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 何云旗笑:“什么美人不美人的,我只盼着她能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没生之前吧,想着给孩子这样安排那样安排,可生了孩子之后,就盼着她平平安安的。” 赵甜甜把着母亲的胳膊去瞧小孩子,见笑笑粉粉嫩嫩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笑笑的小脸,“妈,这个小妹妹长的真好。” “别乱动手动脚的,小孩子皮嫩,你指甲长被伤到孩子。” 吓得赵甜甜急忙将手背在身后,还往后退了一步。 她这个样子把何云旗逗笑了,“哪里就这么娇贵了,没关系的。” 只是赵甜甜却只远远地伸着脖子看,不敢再上前了。 “对了,今天上门还有一件事想求夫人帮忙。” 何云旗道:“赵夫人不用跟我客气,有能帮上的一定帮。” “本来我想早点给甜甜找个婆家嫁出去,可你看看她这个样子,都十六岁了,还天真烂漫的,就连嫁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把我们都愁的有白头发了。后来我跟我家老爷一合计,与其让她这样稀里糊涂的嫁人,还不如让她出去学点儿东西,等明白了世事之后再说。自从结识了夫人,我就觉得,女人家也不能天天闷在后宅里,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于是我就想,不如将她送到北京上几年学,就是没有别的本事,上了学之后身家也能高些。” “没想到赵夫人思想这么超前,夫人是想让我找个人照顾她?” “正是,我听说夫人的朋友都是饱学之士,若是能得到他们的指点,我就不发愁了。” 何云旗想了想,道:“这个好办,我的一个朋友在北京大学,一个在燕京大学,你打算送她去哪个学校?” “就是我们想让她上她也没有这个本事上,我想着先送她去女中学几年,若是学的好就继续学,若是成绩不好,就回来。我们家有个亲戚在北京,甜甜过去了就在亲戚家住着,在学业上还望夫人的朋友指点一二。” “这个好办,等我写信给他们,到时候甜甜的功课就交给他们了。” 赵夫人大喜:“多谢多谢,甜甜快过来向夫人道谢。” 赵甜甜福了一福问道:“夫人,你的朋友严厉不严厉啊?” 何云旗道:“我没听过他们的课,不知道,你过去了不就知道了?” 赵甜甜愁眉苦脸的,“其实我也挺爱上学的,可夫子一上课我就打瞌睡,这个毛病怎么也改不了,要是你的朋友打手板怎么办啊?” 何云旗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笑得不行:“他们要是打你手板,你就给我写信,我替你撑腰如何?” 赵甜甜眼前一亮,“真的,太好了?” 赵夫人扶额,对何云旗说:“夫人看看,就她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啊!” “个人有个人的福气,夫人不用这么担心,她以前打瞌睡可能是学习方法不对,我的朋友都不是死板的人,你放心吧。” 如此说定之后,赵夫人也不久留,带着赵甜甜去外边坐席了。 等到了笑笑过满月的时候,场面更加盛大,都督府一连开了四十席专门招待客人。于是,全城的人都知道都督爱女如命,若是说别的都督肯定不理不睬的,可若是你夸赞他的女儿,他就比平时好说话。 于是,在商量军务的时候,一见欧阳厚仪要发火,底下的人立即就夸赞起小姐如何如何漂亮乖巧,欧阳厚仪的气就消了。 几次三番下来,欧阳厚仪也回过味儿来,骂了一声“臭小子”笑一下就过去了。 笑笑这孩子也是性急的,才八个月就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等九个月的时候,就能颤颤巍巍地走两步,等周岁的时候,都能走稳当了。 笑笑的抓周只请了亲近的亲人,其他人都没有请。何云旗摆了几本书,何明哲放了一个印章,这是他最近迷上的东西,何云旌放得是一个听诊器,何惠馨放了一个教鞭。 而欧阳厚仪搜罗了一大堆的东西,像算盘啦、马鞭啦、笛子啦,还有胭脂水粉等等,最后还放了一把没有弹夹的手枪。 “你怎么把这个东西放上来了?” “她老子是当兵的,不会玩儿枪怎么行。” 欧阳笑笑坐在桌子上看看这个玩玩那个,最后拿起马鞭看了看,然后将马鞭坐在屁股底下,拿过枪在手里把玩起来。 气得何明哲胡子一翘一翘的,“你怎么给她玩儿这种东西,难道还让她一个姑娘家去带兵打仗不成?” 欧阳厚仪道:“做个女将军也未尝不可。” “你自己说说你受了多少伤,敢让我的外孙女当兵我就打死你!”何明哲已经气坏了。 欧阳厚仪急忙安抚老丈人,“一定不让她当兵。”心里却想着,当初我自己是靠着一刀一枪的拼出来的,可他女儿就不一样了,他打下了这个家业,以后不就是要给女儿继承的? 到了晚上,何云旗忧心忡忡地睡不着,将欧阳厚仪晃醒:“你说,笑笑不会真的会走从军这条路吧?从军多辛苦啊,我舍不得。”这一年里,欧阳厚仪跟其他军阀大大小小也打了不少的仗,她有一个当军人的丈夫,还要有一个当军人的女儿?还要不要她活了? 欧阳厚仪将她抱在怀里,“我知道你的顾虑,其实我有,可我更愿意女儿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孩子还小呢,等她大了再说吧。” 有了孩子之后,何云旗感觉日子过的飞快,一眨眼,笑笑就六岁了。 自从笑笑能走能跑能说了,何云旗就觉得自己好累。这孩子精力旺盛的很,一不留神她就跑的老远,叫都叫不回来。有一次她发现这丫头偷偷地摸她爹的枪玩,吓得她魂儿都没了,这要走了火,可怎么办。 欧阳厚仪也吓得一身冷汗,后来就不敢再带枪回来了。谁知道这丫头对枪有着莫名地执着,没看到枪就大闹一场,气得何云旗脑仁疼。 欧阳厚仪是宠孩子没边的,于是找了一把一把小枪卸了弹夹给她玩儿,谁知道她一转头就将枪给拆了。欧阳厚仪也来了兴致,手把手地教女儿拆枪、安装枪。 何云旗见父女两个玩儿不亦乐乎,摇摇头也不再管了。 “妈、妈!”笑笑一脸汗的跑了进来。 何云旗从桌案上抬起头,问:“你这又是去哪里疯了,看着一脸的汗。” “爹爹带我去骑马了,还说要将那匹枣红小马送给我呢。”笑笑一脸的兴奋。 “那条件呢?” 瞬间,飞扬的小脸就耷拉了下来:“爹爹说,让我这次考第一名,才能骑马。。” 何云旗给女儿洗干净脸,说:“上次你才考了第二,那这一次就要努力了。” 这是他们夫妻两个讨论了许久才定下来的育儿方案,用奖励的方式鼓励孩子去学习,如此,得来的东西才懂得珍惜。 笑笑低着头嘟囔:“我上次就是大意了,这次一定会考第一的。” “那就是你粗心,下次可不能粗心了。” 笑笑这孩子比寻常的孩子要聪明许多,于是在她五岁的时候,何云旗就将她送进学校里了,这样也能就近照顾她。 “妈妈,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 “我想去军营里看看,可爹爹说要我来问你,你答应了我才能去。” 何云旗突然想到女儿周岁的时候抓到的手枪,问:“你真的喜欢去军营?” 歪着头想了想,笑笑说:“也不是喜欢吧,就是觉得好奇,想去看看。” “当兵可累了,你看看你爹爹,天天不着家不说,还落了一身的伤,有什么可看的。” “我就是好奇嘛,妈妈让我去看看吧。” 何云旗知道,你越是不让她如何,她越要如何,与其女儿偷偷摸摸地去,还不如让她光明正大的去呢。 于是,何云旗说:“那你期末要考年级第一,这样我就让你爹爹带你去军营里玩儿。” “好,成交。”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笑笑就老实了许多,下了学也不去淘气了,就躲在房间里学习,为自己争取去军营的机会。虽然她比同龄的孩子聪明,但也算不上最聪明。 第204章 结局 若是要打败别人,那自己有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到了年底,笑笑以一分之差屈居第二名,为此一向开朗的孩子躲在房间里哭了好久。 欧阳厚仪心疼坏了,对何云旗说:“笑笑还小呢,你别老逼她。” 何云旗都气笑了,“怎么就是我逼她了,难道她这一生能一直顺风顺水?谁不是有输有赢,有胜有败的,与其她一直顺风顺水的,不如现在受点挫折,也让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欧阳厚仪知道她说的对,可就是心疼。 何云旗好笑:“行了,你这个女儿奴也太宠孩子了,这事儿你别管,她哭过就好了。” 于是,欧阳厚仪就只能看着女儿哭泣而不能做别的。这也是他们夫妻定的规矩,一方在教育孩子的时候,另一方就不能插手。 果然,知女莫若母,笑笑哭了一场之后,心情平复了就没事儿了。 还是何云旗不忍心,说:“其实,你的实力是有的,不如这样吧,这次就让你跟着你爹爹去军营玩儿两天,这次先欠着,以后补上。” 而笑笑却摇摇头:“不了,我没有做到,就会按照规矩来,等我下次考了第一再去。”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别后悔。” “我是不会后悔的。”小脸一脸的坚毅。 第二天,何明哲就上门接外孙女了,见到一向活泼的外孙女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学习,一问才知道有这么一处,气得差点将何云旗揍一顿。 “你小时候我可曾要求你一定考第一?” “没有。” “那你怎么就被要我外孙女非要考第一?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要是我外孙女做不到,你是不是还要打手板啊?” 何云旗哭笑不得,为自己争辩:“这孩子太浮躁,所以我用这个法子让她沉下来。她爹在那个位置,若是不将她的性子加个框,以后会害了她的。” “我的外孙女我知道,她比你还聪明,难道就不懂这个道理?” 见跟父亲说不通,何云旗只好先认错,“是我的错,父亲不是接她去玩儿,快接了人走吧。” “你这是嫌弃我啰嗦,要撵我走?” 何云旗无语,又被父亲喷了个狗血淋头,才被放了。 笑笑一看到外公来了,欢欢喜喜地牵着外公的手走了,她好久没有见到小表弟了,那小子正是好玩的时候,这次又能带着他去玩儿了。 何云旌的儿子何若飞今年已经三岁了,长得娇憨可爱,圆圆软软的像个糯米团子,谁见了都上前去咬上一口。 笑笑之所以喜欢他,是因为何若飞最爱跟在她屁股后边玩儿,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话的很。而且,还是个背锅侠,很多事情是笑笑做的,怕被大人责罚,就将锅甩给小若飞,小若飞也乐呵呵地背了。为此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可打过之后,他还是照样跟在笑笑后边玩儿。 这么合格的小跟班,谁不喜欢呢。 “姐姐,姐姐,我妈妈说,我要有小弟弟小妹妹了,什么是小弟弟小妹妹啊?” 笑笑说:“小弟弟小妹妹就是比你小的小弟弟小妹妹,就像你是我的弟弟一样,比你小的小弟弟就是你的小弟弟。” 一番话说下来,将小若飞都说晕了,咬着手指头捋着其中的关系。 孙佳佳捧着肚子笑得只哎呦,何云戳戳蠢萌的儿子,“傻小子。” 这句他听懂了,嘟着嘴不高兴,“姐姐说我最聪明了,一点儿都不傻。” 孙佳佳更是笑得不行,“傻儿子,就你这智商,你姐姐几句话就将你绕晕了,还不傻呢。” 何明哲也笑:“若飞还小呢,等大了就好了。” 孙佳佳摸摸肚子,“要是这里边是一个跟笑笑一样聪明的女儿就好了。”见一次笑笑她就羡慕一次。 笑笑将脸贴在孙佳佳的肚子上,“我听见小妹妹在里边打拳呢。” “好孩子,借你吉言了。” 到了年底,韩春江也回杭州了。不过这次他不是一个人上门的,还带了一个姑娘。 “春江,这位姑娘是?” 赵甜甜笑眯眯地说:“夫人,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甜甜啊。” 何云旗仔细辨认了一番,笑道:“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以前还一脸的稚气,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我也好几年没见你了,你怎么跟着春江一起来了?” 赵甜甜害羞地拉住韩春江的手,“夫人,我跟韩老师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有些太震撼,何云旗一时反应不过来,“韩老师是谁?” 赵甜甜笑得一脸甜蜜,晃了晃韩春江的胳膊,“他就是韩老师啊。” 原来,自从赵甜甜去了北京之后,韩春江谨遵何云旗的吩咐,每个周末都去给赵甜甜去做辅导,别的女孩都是去逛街啊逛公园啊,就她苦哈哈地在家里学习,当时真是恨死这个死板的韩老师了。 “夫人,你是不知道,韩老师当时有多严厉,我偷一会儿懒他就板着脸,跟我欠他多少钱似的。可后来,慢慢的就觉得他这种性格还挺可爱的,慢慢地我就喜欢上了。可他躲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后来我就想,若是真的当了他的学生,不就能天天看到他了?于是,我就发愤图强,终于考上了他教的数学系,成了他的学生。” 何云旗真心为好友高兴,“没想到你们的爱情这么浪漫,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等我毕业之后吧,不然对他的名声也不好。”这几年在外求学也不是白过的,她到底如她母亲所愿,学到了许多。 “那你父母?”会不会反对。 赵甜甜笑的更欢了,“我妈妈觉得有个能管得住我的人,欢喜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到时候我一定要去喝一杯喜酒。” 进门之后,韩春江只打过招呼之后,就一直没开口,而是温柔地看着赵甜甜跟何云旗交谈。 何云旗暗叹,这就是爱情吧,多么硬冷的心都能被捂热了。 两人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了,何云旗将两个人送到门口,问:“这几年谦章都没有回来,我跟他只是书信来往,他现在怎么样了?” 韩春江道:“他知道静怡在杭州生活,为了怕他尴尬,就一直没有回来,怕她尴尬。现在他过得还不错,有一个刚刚开始交往的女友,不过那女孩是爱慕他的才情,若说爱恐怕没有多少。” 何云旗叹道:“难道他们两个真的没有感情了?其实两个人都是好人,而且,静怡姐一直爱着他的。” “谦章又如何不后悔?可就算是再爱,被伤的遍体鳞伤也没有爱人的力量了,两个人不在一起,情还在,不过伤痛却轻了。若是在一起,时时想起当初的事情,再互相伤害,那就真的不可能了。” 何云旗道:“静怡姐这些年做的不错,年后就要带着马克去上海了。” 韩春江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跟他说的。” 其实,她还是愿意看见两个人破镜重圆的。他们离婚前,她以为徐谦章对静怡姐没有感情的,可他们离婚后,她发现,徐谦章不过是被美丽的皮相迷住了,他心里还是有静怡姐的。 而徐谦章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后悔不迭。 欧阳厚仪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何云旗一副呆愣愣的样子。 “不是今天见好朋友了,怎么不高兴?” 何云旗抱住他的腰叹道:“我是在想谦章和静怡姐的事情,他们都离婚六年多了,两个人也六年不曾见面,我想想就心酸。当初静怡姐爱人爱到疯狂,奈何谦章没有回应,等他们离婚了,两个人正视了彼此的情感,可还是别别扭扭的,也不知道这些年的心伤好了没有。” 抚摸着她光滑的头发,欧阳厚仪道:“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一方面是靠缘分,一方面靠的是两个人一起经营,就好比两口子,一个勤劳能吃苦,一个好吃懒做,最后也不能过得长久。要我说,徐谦章这种男人不要也罢,文人都是风流的性子,今天有楚小姐,明天就有林小姐,后天就有许小姐,总有不同的女人会出现在他身边,若是他性子不坚定,就是张静怡再跟他复婚,也很快就会离了,还不如就这样彼此远远的看着对方,给彼此留一些念想。” “什么念想,又不是要死了。”何云旗锤了他一下,“我就是看着心酸罢了,静怡姐这些年真是吃了不少的苦,若是可以,谁不愿意跟心爱的人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 “是不是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欧阳厚仪偷了一个香。 何云旗推他,“说正事呢,别动手动脚的。” 欧阳厚仪举起双手,“动手动脚的可不是我。”然后还低头瞄了瞄何云旗环着自己的腰。 何云旗刚要松开,就被欧阳厚仪抱住了,“这才是动手动脚,别人的人生我们没有权力指手画脚,若你愿意,就推上一把。” 何云旗狡黠一笑:“我已经推了一把了,你就等着看后续吧。” 再问,她就不说了。 “臭丫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将人一把抱起送进了床帐内。 一室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