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一梦》 第一章 最后的希望 一九九五年。 华国，西疆省。 额旗县解放村。 七月的天上，就一个光秃秃的太阳挂在那，连一丝遮挡的云彩也没有，像是往下丢火球。 麦田里，张青穿着一件破旧背心短裤，踩着一双帆布鞋，手里拿着镰刀，不断的扬起落下，收割着麦子。 除了被汗打湿的背心遮盖外，张青身上其他露在外面的地方，被晒暴了皮。 然而张青心里想着的，却不是身上火辣辣的痛，而是难过今年的麦子，又跌价了。 交了公粮，还了合作社的贷款后，他上学的钱，怕是还差不少。 “青子，别干了，吃饭了。” 地头上，一个头上蒙着粗布头巾的妇女招手喊道。 张青听了声响，直起腰来，腰椎处传来一阵酸痛感，他朝地头大声道：“妈，就快收完了，你先吃，给我留个馍就成！”说罢，低下头继续割麦子。 妇人叫孙月荷，是张青的母亲，今年才不过三十六，然而贫困劳累的生活，摧磨的她看起来和五十岁的妇人一般。 孙月荷见儿子执拗，便将手里的包袱提着，顺着麦地里的水沟，往里面走来。 张青一双手有些颤抖着挥动着，胳膊上早就叫麦茬子划出了无数道小口子，血疤横七竖八的，他咬着牙坚持着。 在他心里，这不是繁重的农活，而是读书的希望。 “歇歇罢，青子，喝口水。” 孙月荷看到儿子这般不要命的干活，自然知道他心里的苦，眼睛湿润了些，劝道。 张青“欸”的一应，压下心里的担忧，直起身道：“妈，你身体不好，贫血着呢，医疗所的李霞姨说了让你多休息，你就不该来，我干完了自己回家吃就行。” 孙月荷看着懂事的儿子，心中慰藉许多，她笑道：“我一点也不累，也没干啥活。青子，给你说个好事，你别担心了，你上学的路费和书本费，有着落了。” 张青闻言一怔，他今年上高三，读的不是本地的学校，而是内地对疆扶贫省汉江省的高中，学费全免，住宿费也不收，生活费很便宜，省着点吃能活，只有路费、书钱和每学期的班费要交。 客观的说，这点钱并不多，可对张青家来说，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本也不至于此，若不是他父亲卧病在床动不得，母亲身体也不好，都常年要吃药，或许还没那么难。 “有着落了？妈，从哪来的钱？” 张青疑惑问道。 家里能借的亲戚，早就借了几遍了。 也是实在可怜他家，且张青打小学习好，现在还在内地读书，将来有还上的希望，人家才敢借。 可再怎么可怜他家，也不能一遍一遍的借，看不到回头钱。 张青也理解，换他自己不富裕时，也不敢往外多借。 孙月荷却不告诉他，只摇头道：“你别管，反正家里现在有了二百块钱，张蓝上学的钱不着急，等冬天合作社的贷款下来的再交。麦子卖了，交完公粮、提留和农业税后，再还完贷款，总能凑够剩下的，你先拿着去上学，不够了后面再想办法……” 张蓝是张青的妹妹，今年上五年级。 孙月荷很高兴的说着，张青却忽地一个激灵，早上下地的时候，看到一辆面包车停在村口，车上画了个红十字，车顶上挂了个喇叭，说是什么有偿献血，其实就是血贩子在收血…… 再看孙月荷惨白的一张脸，张青脑子一下炸了，大声道：“妈，你去卖血了？！” 孙月荷听这话，神情登时慌乱了，随后摆手道：“胡说啥呢，卖什么血，谁卖血做什么，还贫血着呢……” 可没有底气的话，还是让张青红了眼，他握住母亲的手，不容置疑的将袖子挽了上去，就看到肘心处，一个还有些红肿的针眼，是那样的刺眼…… “妈！我不上了！我不上学了！” 张青落下泪来，声音沙哑的喊道。 这该死的老天，太阳怎就这么毒啊…… 孙月荷听了这话，却是一下沉下脸来，呵斥道：“胡说啥呢？你这孩子，还上了学呢，难道不知道先苦后甜的道理？只要你上出来了，我们眼下吃点苦又算什么？你要是不上了，我和你爸爸这些年的苦才算白吃了。再说你都高三了，就差一年了，脑子糊涂了……” 张青闻言，木楞了好久，便不再说什么，默默的打开包袱吃起饭来。 满脑子里，都是对前路的迷茫。 所谓的中午饭，不过是两个烙的粗粮饼，和一大矿泉水瓶装的白开水，白开水是咸的，加了不少盐，补充盐分。 我一定好好念书，我一定要改变命运！ 张青心里暗暗发誓道，可是，没等他心头燃烧一会儿，又缓缓黯灭了。 边疆的教育和内地的差距太大，他所在的北塔地区又是西疆的边城，尽管他小学、初中时的成绩很好，才能考上内高班。 可去了后才发现，基础太差，任凭他怎么努力，可是和内地生的差距仍旧犹如一道鸿沟，怎么可能考上非常好的大学？ 考不上好大学，又怎么去改变命运。 而贫家子弟，唯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这已经是公认的了。 外面虽然是烤人的太阳，张青心里却是冰冷混乱。 不过看着母亲不到四十已经花白的头发，他暗自咬牙，就算拼了命，也一定要拼出一条路来。 除了命，他原也一无所有。 …… 入夜。 西北的夜晚十分清凉，见不着太阳的时候，气温就凉了下来。 土房子内，张青看着灶台边正搅拌猪食的妹妹张蓝，准备上前帮手，瘦弱的张蓝却摆手笑道：“哥，你都累一天了，我咋能还让你来拌猪食？我来就行。” 张青摇头上前，道：“下个月我就去上学了，你每天都要干这些，我能多做点，就多做点，谁让我是当哥的？” 说完，强抢了过来，用力的搅拌起猪食来。 家里喂了两头猪，是他们家过年和供他们兄妹俩明年上学期读书的希望所在…… “哥……” 张蓝忽然小声说道。 “嗯？” “爹妈今天都去卖血了，爹是妈借了邻居毛四叔家的板车，我和妈一起拉着去的。我也想卖血，可人家嫌我小，不要，你说气不气人？” 张蓝站在哥哥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今天的事，很是不忿。 她还小，却很懂事，一心想帮家里出一份力。 张青搅拌猪食的手顿了顿，瞬间觉得手中铁铲重如泰山。 可他只是不断的应着，没多说什么，也只有在张蓝看不到的地方，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下，落进了猪食桶里。 生活的贫穷苦难，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 一个月后，等张青将家里的麦子收完清扬完，又借了四轮拖拉机拉去粮站交了公粮，卖了剩下的还完贷款后，终于凑够了一学期的书钱和班费。 告别了家人，张青坐了一夜的长途班车，才到了西疆首府火车站。 排了好长的队买了票，背着一大背包馕饼和咸菜，终于在下午六点半登上了前往汉江省江京市的火车。 而就在他刚上了火车，就听到火车广播中传来一条消息： 各位乘客你们好，列车接到车站传来的消息，据国家天文局最新发布，今日下午六点四十八分，咱们西疆省天空上，能看到六千年一遇的九星连珠。诸位乘客们，请一定不要错过这等奇景。 有表的乘客闻言连忙看表，惊呼道：“哎哟，现在都四十五了，还有三分钟！” 张青连忙找到座位，庆幸了下他的座位靠窗，还没来得及放下行礼，就急忙透过窗户抬头看去。 可是也没看出甚么来，他自嘲眼睛又不是天文望远镜，能看到什么，就是觉得太阳似乎突然变得格外明亮…… 小书亭 随即，他忽地极度的疲劳困顿，好像感觉整个暑假积累的疲惫一下爆发了，他的眼皮沉的抬不起来。 勉强将随身的帆布提包塞到座位下，张青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去了…… …… 第二章 最长的一梦 “库嗤库嗤！” “哐，库嗤！哐，库嗤！” 从西疆省到汉江省K8192次列车4号车038座上，一个扎着两条辫子的女学生神情有些不安，因为坐在她隔壁的那个男生，从前天上车后，就一直在睡，不吃饭倒也罢了，连水也不喝，厕所都不上。 这几天列车上几乎所有乘客都在讨论九星连珠的事，只有他在呼呼大睡。 要不是可以看到男生的呼吸，她都担心会不会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 即便如此，她心里仍旧有些害怕。 眼见就要到站了，女生见男生非但没有醒来，桌下一双粗糙的手，还跟抽风了似的在动。 女生心惊胆战，好在西北的女孩天生胆大热心肠，她轻轻推了推男生，叫道：“同学，同学，到站了。” 然而男生非但没醒，一双手抖的还更厉害了，眼见就要到站了，过道上挤满了行人，有这般人气儿，女生胆子愈发大了些，用力推男生大声道：“同学，到站了！还睡！！” 终于，男生有了反应，他的手不抖了，还缓缓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相貌英俊的脸来。 女生脸一下红了红，她没想到，男生会这样帅气，她道：“同学你好，我叫李沫。同学，你怎么睡了这么久？” 男生自然就是张青，只是他此刻脑海中却是一片翻天覆地，似完全没听到女生的话，双目无焦距的看着女生，喃喃了句：“这是……哪里？怎么会这样。这里是……这里是……为什么……真的……只是一场梦……” 一阵阵天旋地转，时光在这一刻混乱无常。 张青脸色红的吓人，整个人都在颤抖着，让李沫十分害怕。 只是，若果真只是一场梦，又怎会那么真？ 张青在这场漫长的梦里，在那个叫地球的平行世界里，活了二十多年。 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到大学…… 真真切切的活着。 梦里的他，不再那样苦。 他不需要在烈日下再割麦子，不需要灌溉农田施肥打弄药，不需要喂猪…… 他成了城里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十分努力，十分优秀。 只需要学习，不停的学习。 学钢琴、学外语、学美术、学书法、学电脑、学诗词、学写作、学作曲…… 他学了那么多知识和才艺，那样充实。 一切都和真的一样，怎么会是虚幻的梦？ 这世上，哪有这样真，这样长的梦？ 可是，若不是梦，又怎会被叫醒？ 他正在给心爱的女孩儿，弹贝多芬的《月光曲》，他正在求婚，正在…… 那样甜蜜幸福。 不对，他已经记不清那个女孩儿的名字，相貌…… 有些恍惚了。 难道真的是梦么，怎会这样？ 真的是……一场空啊。 张青此刻眼中的心碎难过，看的李沫差点哭了出来，她真是自责坏了，干吗去叫醒这个人。 李沫后悔之极，正想转身离去，却听张青忽然叫道：“等等！” 李沫唬了一跳，看着张青道：“干什么？” 就见张青两道剑眉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语气缓缓问道：“同学，你知道，贝多芬是谁么？” “谁？” 李沫一脸懵。 就见张青起身靠近了步，紧紧盯着她问道：“那你知道，莫扎特是谁么？” 李沫害怕了，后退两步，看着张青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同学再见。” 说罢，头也不回的赶紧走人。 可还未出车门，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大笑声。 她回头看去，就见张青站在那，仰头大笑，也不知在笑什么，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完了，这个人疯了！ …… 汉江省，江京市。 江京市第一中学，宿舍楼201。 “欸，老七，你回来了？” 张青刚一进宿舍门，就看到八人间的宿舍坐的满满当当，靠门左下铺他的床位上坐着宿舍老三李强，看到他高兴叫道。 这个时代，几乎每个宿舍都有这样的序齿排行，张青行七…… 张青很快看了出来，之所以这么热闹，是因为有女生在。 班长齐娟和学习委员张丽、生活委员刘珊珊都在，怪不得这些牲口这么亢奋。 “张青，你好。” 齐娟落落大方的问好道，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里，目光灿烂亲和。 齐娟是高中部当之无愧的校花，江京市本地出身，值得一提的是，齐娟的父亲是一位当初红遍华国的歌手，虽然已经退隐多年了，但江湖地位很高，也留下不少脍炙人口的金曲。 不过从未有人说过齐娟因为家世傲慢，她那一双大眼睛里，总是让人感到自信、真诚和亲切，让人喜欢，许多人都喜欢她。 张青当然也喜欢齐娟，但他过去从不敢直视她，出身的自卑让他抬不起头来。 可今日，他却没有躲避那双明媚的眼睛，他看着齐娟点头微笑道：“班长好。” 这个回应，让齐娟微微讶然，随即笑的愈发灿烂。 而周围宿舍同学们则狼哭鬼嚎起来，倒不是嘲笑。 喜欢齐娟是正常的，不喜欢才不正常。 问题是，张青过去从没敢正眼看过齐娟。 生活委员刘珊珊性子活泼，长头发梳成马尾一扬一扬的，看着张青笑道：“张青，你今天怎么了？胆儿肥了？” 刘珊珊模样也生的好，和齐娟的齐肩发不同，她是长发，眼睛虽不如齐娟的明媚，还有些三角眼，但一笑起来很甜。 爱阅书香 张青笑了笑，点头道：“嗯，今年地里收成好，麦子多收了几斗。钱壮男人胆。” “哈哈！” 齐娟最先反应过来，笑出声来。 随后众人们才纷纷大笑起来。 不过他们也发现，张青好像真的有些不同了。 笑闹一场罢，见中间桌子上摆满了舍友们从家里带来的土产，有肉干、杏干、果脯等。 张青便也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个袋子来，放在桌上，道：“家里晒了些番茄干儿，味道还行。” 齐娟率先拿了片尝了尝，惊喜道：“哎呀，好甜！” 众人也纷纷上前取了吃，又让张青吃他们的。 过了会儿，齐娟对张青正色道：“马上高三了，就要到总攻时，今年我们一定要奋力拼搏。不过话又说回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所以班里同学们一致决定，在残酷的高考复习前，大家先出去痛快的玩儿一回，周五晚上开完班会出发，去天池山，周日早上回。” 张青闻言，遗憾道：“我恐怕不能去……” 张丽在一旁呵呵笑道：“费用从班费里出。” 齐娟看她一眼，刘珊珊也觉得这话不好，就听张青笑道：“都说了，今年麦子丰收。” 众人又是一笑，齐娟笑道：“果真有事？” 张青点点头，齐娟就不强求了，笑道：“那就这样，找机会再聚。” 张青应下后，又说笑了阵，齐娟三个女生离去。 等她们走后，李强有些脸色不好看道：“张丽这人不行，什么意思嘛。” 张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就一小丫头片子，理她呢。” 说罢，将床上的被面床单拆下来，拿上洗衣粉，去公共水房洗衣服去了。 等他走后，宿舍里七人都觉得，张青好像真的变了。 老大刘龙呵呵笑道：“说不定老七家今年真的丰收了。” 老二赵德让故作高深的摇头道：“嗯~~没那么简单！” 老三李强鄙夷笑道：“那你说怎么回事？” 赵德让正色道：“你们知道，什么才能让男生，一夜之间变成男人？娘们儿！” “去你的！” 一群本就在骚动年纪的少年们，纷纷笑骂起来。 …… 第三章 光怪陆离 江京一中，微机室。 管理老师看着持卡来上机的张青，好笑道：“一学期总共就四十个小时，你开学就来？” 九月一号正式报道，今天主要做大扫除，领发课本，完事后，张青就拿着上机卡到了微机室来。 张青也没解释什么，等管理老师给他开了机号，他打开电脑后，开始在网上检索起想要查证的信息来…… 在那场好长好长的梦里，他学到了太多东西，但到底是真是假，还需要一一验证。 很奇怪，那个世界的历史进程，和这个世界几乎一模一样。 同样的唐宋元明清和共和国，不同的是，人物却完全不同。 但自然科学的发展，又几乎一模一样。 当下上网还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以PPS和各类文字版的新闻为主。 搜索引擎也没有百度、腾讯，但已经有了雅虎。 可再一查，雅虎的创始人并不叫杨致远。 眼下互联网风云人物，是刚从美国回来的李念，提出了要建中国的雅虎，搜狐。 人物不同，却不妨碍科学的一样。 不过…… 贝多芬，真的没有，《月光曲》也没有。 金庸不在，那些飞檐走壁的故事，也没有。 邓丽珺没有，张学友也没有，陈奕迅他们，都没有。 张青面无表情的搜索查证着，心中却激动的荡起惊涛骇浪，连一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怎么会有如此离奇荒诞的事…… 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到底是真是假？ 又或者是，半真半假？ 呆呆的坐了半个小时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张青起身，离开了四楼微机室，又走到了三楼阅览室。 拿起了一本学校订阅的最新版《今古传奇武侠汇》，坐着看了半个小时后，随身纸笔记下了编辑地址，便又出去了。 …… “同学们，这是改变命运的一年，这是走向不同人生轨迹的一年！” “同学们，或许你们目前还不能体会，这一年在你们的漫漫人生中意味着什么，但老师可以告诉你们，等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乃至更多年以后，你们回想过往，最让你们感到骄傲的就是这一年，最让你们感到悔恨的，也是这一年。最让你们自豪的是这一年，最让你们失落的，还是这一年！” “只是，人生没有重来！未来到底怎样，以后到底如何，都把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同学们，千言万语难述此心。老师恨不能将知识灌溉到你们脑中，可是老师无能为力。唯有竭尽全力，教授你们知识。就看，你们到底有没有信心，有没有决心，坚持到最后一刻！” 高三九班，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杨凤梅慷慨激昂的做着新学年的大动员，在以齐娟为首的班干部带领下，五十六名同学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有信心！有决心！坚持到最后一刻！” 可惜，吼完就哄堂大笑。 杨凤梅也笑了起来，道：“好，有就好！现在打开练习册。其实高三的内容高二就讲完了，今年没有别的，就是做题！题山也好，题海也罢。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我们就是要在书山题海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张青！” 话音一转，杨凤梅点名道。 张青一怔，站起身来不解的看着杨凤梅。 杨凤梅道：“打开六十五页，第二题，说说你的解体思路。” 班里同学没想到老师上来就动真格，还点了张青的名，庆幸之余，又不由为他捏一把汗。 这是一道立体几何。 对于大部分同学而言，立体几何实在是过于虚幻，要靠想象构图求解，呵呵…… 张青的数学不错，在班上算是中等偏上，但上学期期末考中，那道立体几何大题他也没解出来。 周围同学打开练习册，看到杨凤梅点的那道题后，不由纷纷吸了口凉气，好难。 张青看了片刻，神情稍稍恍惚了片刻后，抬头道：“取PC中点G，连接FG和GD。F、G分别是PG和PC的中点，四边形ABCD是平行四边形，所以……” 不等他说完，杨凤梅就打断笑道：“所以可证EF平行于平面PCD，很好，看来暑假里还是用了功的，思路很清晰。不过不要骄傲，更不要懈怠。我听说你刚来就往微机室里钻，还去阅览室看武侠小说？” 教室内一阵哄笑。 张青震惊的看着杨凤梅，杨凤梅不无得意的笑道：“你们干的那点事，哪一桩能瞒得过我？” 张青解释道：“老师，我是去微机室里查点资料，没有玩游戏看电影。” 杨凤梅笑道：“要不是知道你没玩游戏看电影，你以为就只是在教室说说？早喊你去办公室罚站说了。行了，坐下罢，就是告诉你，不管有天大的事，今年都放下，以学业为重，这话也是给你们说的……” fantuankanshu.com 张青坐下后，同桌孙翔目不斜视，嘴皮微动，小声道：“你不知道，老班专门把微机室和阅览室老师的办公室调到了高三部办公室？” 张青：“……” …… “完颜洪烈跨出房门，只见过道中一个中年士人拖着鞋皮，踢达踢达的直响，一路打着哈欠迎面过来，那士人似笑非笑，挤眉弄眼，一副惫懒神气，全身油腻，衣冠不整，满面污垢，看来少说也有十多天没洗澡了，拿着一柄破烂的油纸黑扇，边摇边行。完颜洪烈见这人衣着明明是个斯文士子，却如此肮脏，不禁皱了眉头，加快脚步，只怕沾到了那人身上的污秽……” 晚自习室，张青伏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因为班里住校生不到一半，所以每人一张书桌，又随时有晚自习值班老师巡查，无人敢乱逛说话，张青也乐得清静。 他写的极快，那场梦里的点点滴滴，他都记的清清楚楚。 曾经对上天的埋怨，化成了此刻无尽的感激。 张青不知道是不是那天九星连珠赐予他如此离奇的际遇，他也顾不上深究这些。 眼下最重要的，是他要尽快寻到赚钱的路子，来贴补家里。 家里真的，连五十块钱都拿不出来了。 可是父亲母亲还要钱来吃药，妹妹张蓝也需要钱去交学费…… 哪怕这离奇的际遇，最后要用命来换，他都愿意！ 一页纸，两页纸，三页纸…… 张青不知疲倦为何物，写着他梦中读过的故事。 及至两个小时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时，张青正好写完第二回尾声： 柯镇恶眼睛瞎了，耳朵特别灵敏，一听她叫嚷之声，便知是女子，叹道：“焦木和尚，我们都给你害死啦。你寺里果真藏着女人！”焦木一怔，立时醒悟，心想自己一时不察，给这畜生累死，无意出卖了良友，又气又急，双在地上一撑，和身纵起，双箕张，猛向段天德扑去。段天德见他来势猛恶，大骇避开。焦木重伤后身法呆滞，竟尔一头撞在大殿柱上，脑浆迸裂，立时毙命。 …… 第四章 音乐课 魔都市，张江区。 《今古传奇武侠汇》责编办公室内，编辑赵蔷审稿审的头昏眼花。 今年是一九九五年，大华不是米国，那边已经习惯用打字机来打印书面作品，而大华绝大多数仍是用手来写。 而作家……都是一群性格恣意不受约束的群体，统称无工作者。 这样的人，写字必定是自创字体，凤舞九天，剑气纵横。 潦草的让人想撞墙。 关键是，大部分人写的小说，和他们的字一样让人头疼。 “咦？” 忽地，赵蔷惊疑一声。 坐在她对面的审稿编辑李伟闻声笑道：“不容易，听了你一天的唉声叹气，居然还有惊喜？” 赵蔷没好气道：“你怎么知道是惊喜，不是惊吓？” 李伟笑道：“若是惊吓，你应该骂人了。任谁忍受了一天的刺激，再被惊吓一番，不骂娘才怪！” 赵蔷笑了，道：“还真是惊喜，你瞧，好俊的行楷！这字写的好！” 李伟探头向前，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往上抬了抬，看向赵蔷桌面上的纸笺，扫了眼后点头道：“是好字，看的赏心悦目。” 说罢，伸手从赵蔷桌面将厚厚一叠纸笺捞了过来，也不顾赵蔷的抗议，细细读了起来：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的从临安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江畔一排数十株乌柏树，叶子似火烧般红，正是八月天时。村前村后的野草刚起始变黄，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萧索…… 读至此，李伟扬了扬眉尖，赞了声：“好文笔啊！” 如他们这样的审稿编辑，读起稿来通常飞快，不过十来页稿纸，一般不用十分钟。 可这一次，李伟却读的很慢，直到半小时后，才抬起头来，将稿件还给赵蔷，“啧啧”道：“小赵，运气不错。这部稿子，有搞头。” 却不多说，低下头去，暗叹赵蔷运气太好，怕是遇到了一部火书。 这直接关系到他们的奖金…… 赵蔷听闻李伟这个老编辑这样说，立时激动起来，拿着稿子认真读了起来，这一读，就入了迷，直到二十分钟后，才忽地双手合十，激动道：“好个江南七怪，好个江南七怪！” 李伟见她如此，笑道：“是好书吧？” 赵蔷连连点头，道：“审稿审了一个多月，看的那都叫什么玩意儿，我都快吐了！今天难得遇到如此佳作，当浮一大白！” 李伟好笑道：“行啊，晚上下了班，一起去喝一口？” 赵蔷忙赔笑道：“今儿不行，今儿我们家老太太过生儿。改天，改天！对了李哥，你说这稿子，能给多少钱？能不能给最高价？” 李伟摇头道：“怎么可能……就算武侠大师钟曲他老人家当年第一部小说投稿，也不可能得最高价。顶了天，也就是千字四十，但不可能，这是长篇小说。再者，议价权不在责编手里，在主编那，你刚入职，不要乱说话。” 赵蔷领会，拿着稿子去了主编办公室。 …… “唔，的确好文，难得。小赵也不错，没漏掉好文。” 主编郑天野顶着一个地中海发型，拿着稿子看了十分钟后，点头道。 赵蔷笑道：“主编不是说过么，谁知道哪片云彩下有雨？名家当然容易出佳作，可平平无奇的新人里，未必不能飞出金凤凰来。这句话我一直牢记在心！”马屁拍的飞起。 郑天野闻言，笑了笑道：“小赵，你们家都是公务员，家传渊源啊。不过在社里不必如此，发掘好文破一切，其他都白搭。行了，有了这部，今年年终估计少不了你一个优秀奖。” 赵蔷闻言大喜过望，忙道：“主编，那这份文稿的价格……” 郑天野闻言迟疑了下，想了想后轻叹道：“好文难得，我也想给高价，但……规矩就是规矩。千字十五吧，下本书再提价。” 赵蔷闻言，心想果然没出李伟所料，也没多说什么。 只盼销量反馈很好，那才能出版，金镛才能拿到版税…… 连夜校检了遍稿子后，核对出六万字来，按照地址，给“金镛”，真名张青，寄去了汇款单，一共九百块。 …… 将第一张汇款单寄给家里，并写信说明，这是写作文得了奖发的奖金后，张青也正式进入了高中生活。 得益于那场梦，他的各门功课突飞猛进，尤其是数、理、化、生和英语，进步的让人惊讶。 倒是语文，成了老大难，总是记成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所以他花了大量功夫，去强行背诵记忆。 这个时空的唐诗宋词和元曲，和梦中的，竟全然不同…… 一场梦做的，将原本的记忆都冲淡冲混乱了。 好在，还有时间。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音乐课，托付于国家大力提倡素质教育，高三上学期一周还有一节音乐课，一节美术课，和一节体育课。 通常这三门课的老师身体都不怎么好，常请假，让数学或者物理或者英语老师代课…… 幸好，今天音乐老师身体倍儿棒，领着九班同学去音乐教室，一口气爬四楼，脸不红气不喘。 不过没等正式上课，就见一道身影匆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古文观止》，正是张青。 音乐老师吴薇薇见张青身量高大，剑眉星目，一身旧校服洗的发白，又微微鞠躬道歉，便宽容一笑，没有怪罪。 只是张青刚坐下，吴薇薇将将开口，又一道身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却是班长齐娟。 齐娟和张青显然不同，一件蓝红相间格子衬衣，比较中性化，里面应该还有一件白体恤。下面是一件牛仔裤，踩着一双女孩子穿的白色板鞋。 尤为惹人注目的，就是那一双明媚有神的大眼睛，蕴着自信诚恳的目光，让每一个人都不会因为她的美貌而产生压迫感，愿意亲近。 笔趣阁 “老吴，不好意思，迟到了。” 齐娟抬手打了个招呼，还有些气喘的笑说道，极是飒气。 吴薇薇显然和她很熟，没好气白了她一眼，道：“快去座位吧。” 齐娟一笑，看了看只张青身边有个空位，就走过去坐下，还与张青点了点头。 张青笑了笑，没说什么。 今天是音乐赏析课，吴薇薇坐在钢琴旁，弹奏着古典奏鸣曲《洛夫特奏鸣曲》。 说是赏析课，其实就是享受放松的课。 眼下是九五年，不是二十年后，即便是江京市第一中学这样的重点中学里，懂得音乐赏析的人也寥寥无几。 绝大多数，都是对牛弹琴。 有人看书，有人悄悄做题，有人则发呆畅想…… 齐娟的音乐素养明显高许多，但她喜欢的流行和摇滚，古典对她来说，还是力有未逮。 所以她认真听了稍许后，就从背包里拿出一套数学试卷，准备做题。 高三永远都有做不完的题，哪怕齐娟全年级前十也一样。 数学对女生来说，总还是吃力些。 都说男生越到后面越发力，原本她还不信，可看看她身边这一位这学期惊人的表现，由不得她不承认…… 念及此，齐娟转头看向身旁这位来自西域的奇人，就看到这位奇人古文观止上放了一页纸，纸面上写了一排数字： 53231，223，53231，6636567，66 起初齐娟还没反应过来，纳闷这位奇人又在做什么奇事。 直到吴薇薇停了手，拿着乐谱在黑板上板书了一连串的音符。 齐娟不经意的扫了眼后，明媚的大眼睛陡然僵住，直勾勾的看着张青张大了嘴，喉咙里吟了声： “我……靠！你……” 这话落到前面同学的耳中，一时不知多少骚男的心都碎了。 …… 第五章 流言 “真的假的？” 齐娟给前面转过来向她偷笑的刘珊珊抛了个媚眼儿后，头靠近了些张青小声问道：“你背过谱？” 张青仿佛自己也在震惊中，怔怔看着纸面上的数字，摇头道：“我背它做什么……” 齐娟闻言愈惊，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张青道：“别告诉我，你们西疆还从小教视唱练耳。” 视唱练耳分视唱和听觉训练两大部分，视唱就是拿到一份乐谱看谱即唱的技能，练耳则是听觉的训练，通常是对钢琴上弹奏出来的音进行听辨。 视唱倒也罢了，关键是练耳，通常都是从孩子训起，大了就学不出绝对音准了，正经童子功。除非天赋异禀，不世出的天才。 而训练孩子靠听觉分辨音程、和弦、节奏，能把听到的音或曲调用五线谱准确记录下来，还要能够听辨和弦，分析和弦的性质、功能，相应地能构唱音程与和弦等等。 至少，以齐娟的条件，她都没学过。 张青笑了笑，道：“我天生的音准。” 梦中所得，只能归于天生。 齐娟看了张青稍许，“啧”的赞叹了声，又笑道：“厉害。什么时候去我家酒吧坐坐？清水吧，多的是玩音乐的。也让他们瞧瞧，我们高中生里也有天才。” 张青苦笑一声，道：“我算什么天才……” 齐娟扬眉道：“你有这样的天赋还不算？不如往音乐上考虑。” 张青想了想，道：“我们家麦地多丰收几年的话，我肯定就能付得起学艺术的学费了。” 不管哪个时代，学艺术都是最费钱的。 齐娟洒然一笑，道：“晚上吃什么？学校食堂？” …… 西疆省，石塔市解放村。 张家，看着邮差送上门的信，张国忠、孙月荷都巴巴的望着张蓝。 两口子一辈子吃了不识字的苦，所以才砸锅卖铁的供一双儿女读书。 张蓝拿着信大声读道：“爸妈，我在江京市一切安好，勿念。还有一好消息告诉你们，上学期我写的几篇文章被魔都的一家杂志社选中了，所以给了九百块钱的稿费！哇！！” 张蓝惊喜的直蹦了起来，打着补丁的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脚下的布鞋也磨破的脚洞，但丝毫不影响她此时的喜悦。 她连忙将信封打的大开，果然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汇款单，看了遍后，对张国忠、孙月荷两人大声道：“真的是九百块！爹，妈，真的太好了！” 张蓝并不懂得什么是喜极而泣，可是喊到最后，嗓子也不知怎地就有些哽咽起来。 学费当然可以拖到冬天，等贷款下来的再交。 可是这样的话，要忍受学校一遍一遍的催，忍受老师们的白眼，同学们嫌弃的目光…… 不过穷人家的孩子到底懂事些，张蓝匆匆将汇款单交给孙月荷后，又开始往下读信：“这是第一笔，杂志社说，下个月还会有一笔，肯定要比九百多，可能有一两千。我这边够用了，这些钱爸妈拿上先别急着还账，先养好身体，还是得去县医院看看。张蓝的学费也不能拖了，还有她是女孩子，该添一身新衣服了，在家的时候我看了，她穿妈的衣服，不合身。还有鞋……” “这真是你哥写的？该不是你自己瞎念的吧？” 孙月荷听着觉得不对劲，怀疑道。 张蓝气的跳脚，拿信送到孙月荷跟前，道：“你看看你看看，妈你自己看看，我多念一个字了没有？” 孙月荷看着女儿发红的眼睛，笑道：“少兴！”迟疑稍许，还是点头道：“好，那就按你哥说的办。先送你爹去县医院再看看，换些药吃。有剩余的，就给你买衣裳鞋子。上回说是给你买的，偏那杀千刀的，骗了我们去。” 上月也是看张蓝身上的衣服实在不像话，鞋也破了，学校要开运动会，要穿帆布球鞋，孙月荷就带了两个鸡，和张蓝一起到集市上去卖，卖了后，买不了好的，最便宜的应该还是买得起。 两个鸡作价四十，等了半天都嫌贵。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穿着洋气的女人，还是从一辆桑塔纳轿车上下来的，没还价，给了一张五十的，孙月荷耗尽身上的钱才找开了。 等人家拿鸡开车走后，孙月荷和张蓝去鞋摊子上买鞋，结果人家拿钱一看，就说是假的。 娘俩儿吓坏了，又换了家，也说是假的。 张蓝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下午，天还突然下起了大雨，她妈孙月荷在集市上嚎啕大哭的样子。 她也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人性之恶。 但农家人到底坚强，总还是熬了过来…… 这不，苦尽甘来了！ 真希望她哥哥以后越来越有本事，能多寄些钱回来…… “也不好，哥今年高三了哩。我听人家说，这一年最费脑子，要不下个月让哥先别寄钱，少寄些，他自己也得养好自己，不能总吃咸菜疙瘩……” 张蓝同张国忠和孙月荷说道。 张国忠自打得了肾病，一年到头都没再多说过几句话，若不是担心他没了，这个家也要散了，他早就学村东头桂家老头挂树上死了。 此刻听闻张蓝的话，张国忠难得开口，点头道：“就这样给你哥写信吧。说家里都好，我和你妈也都好，不用他操心，让他好好读书，混出个人样来。” 零点看书网 …… “今天齐娟都给你说什么了？” 吃完晚饭回到宿舍，张青就被七个舍友团团围住逼问道。 张青笑道：“能说什么？” 老三李强挤眉弄眼道：“老七，深藏不露啊！齐大班长是咱们江京市一中的绝对校花，她平时虽然也大方，可还没见她和哪个男生挨的这么近，说悄悄话。” 老五邱林则提醒道：“这事年级里都传开了，老七，你小心点。喜欢齐娟的咱们学校没三百也有二百，学生会的那些不好惹。” 张青无奈道：“她就是看我喜欢音乐课，建议我学音乐。她什么性格同班同学还不了解？” 众人闻言打起哈哈来，老大刘龙道：“也是，她对谁都热情，尤其是条件不好的。人很善良……” 张青耸耸肩道：“我说我们家的麦田要是能多丰收几年，或许能凑够上一堂音乐大课的钱，齐娟就没话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说张青就是个癞蛤蟆。 张青自嘲一笑，往书包里装了墨水和一叠信纸，就出门了。 这些舍友人不坏，张青在食堂从来只买米饭，就着家里带来的咸菜下饭。 几个舍友几乎每天轮着给他分菜吃，不吃就是看不起他们。 只是少年人的骚动，并不讲理的。 齐娟那样的女神，在大家心里可远观不可亵玩，张青也不行。 张青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说些让他们安心的话，并且传出去后，也会减少很多麻烦。 他如今哪有时间，陷入这些流言中。 …… 第六章 同桌 九月三十号，马上就要国庆放长假。 不过江京市一中高三九班内却并没有多少喜悦的气氛，因为班主任杨凤梅正在发飙。 “你们看看你们这次月考都考了什么，啊？一个个的，天天张牙舞爪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带过那么多届，就你们这一届最差！” “王思阳，李沐晴，赵祥……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上学期期末考试还能拿到年级前三十，这次月考到第几了？” “齐娟，你也让我出乎意料，你的理科怎么回事？” 旁人不敢回应，齐娟胆子大些，摇头叹道：“确实是用心了，天赋不足，没法子啊……” 周围同学听了气哭，齐娟一百五十分的卷子能考一百三，语文英语更是能考到一百四以上，还觉得不好？ 杨凤梅咬牙道：“怎么没法子？别总想着女孩子就一定理科偏弱……男孩子一定就强？”顿了顿又道：“你看看张青，这一次开学，进步多大，老师们都震惊了。所以说，你还是刻苦不够！” 齐娟和同学们一起哈哈一笑，道：“杨老师，他是男孩子嘛，听说是因为今年家里麦子收成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就突飞猛进起来。我们家没麦地，没法努力啊。要不让张青租二亩麦地让我也试试！” 杨凤梅都被齐娟逗笑了，尤其是看到张青也笑的很开心时，笑罢却道：“玩笑归玩笑，但还是要表扬一下张青。进步太大了，数理化倒也罢了，连英语都飞速提升。张青，来给大家说说，怎么就突然进步这么大？连字都写的越来越好看了。你这是全面发展啊！” 张青站起来，见几十号同学都看了来，杨凤梅也鼓励的看着他，示意他不要怯场，张青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不过我可以讲出来，但未必适合大家。暑假的时候，因为家里爸妈身体都不好，不能下地，所以我一个人收了家里十八亩麦田。每天只有休息的时候，才能看书。或者说，只有看书的时候，才能休息。 西疆的夏天特别热，但是我在麦地里看书时，头脑里却特别清凉，思路清晰。以前很多混混沌沌一知半解的公式，在麦地里看的时候，很快就能想透彻了。” 这样的解释，总比说是因为九星连珠做了长长的一梦靠谱。那样他或许会被班主任打死…… 而在一片掌声中，杨凤梅温声鼓励道：“好好努力，你父母要是知道你现在的学习情况，一定会高兴。等将来上了大学，学出来，家里就不一样了。” 张青笑着点了点头应下，杨凤梅对齐娟道：“你不是觉得张青学习好么，那你调下座位，和张青坐一起。下次月考，我要看到进步。我就不信了，天赋不足？” 一阵狼嚎声响起，杨凤梅瞪眼看过去，警告道：“不止齐娟、张青，还有你们，觉得和谁能互补提高成绩的，都报到我这来，我看过后决定。但丑话说前头，谁调座位后成绩不进反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叫家长！行了，放学吧。十一期间都别往疯里玩，好好想想这一年该怎么用功，用功啊！” 恨铁不成钢的又指了指班里同学后，杨凤梅转身离开。 她刚出门，班里一下炸开锅了。 男生们对张青自然羡慕嫉妒恨，不过都在合理范围内，毕竟他们也不信，将来齐娟会跟着张青一道去西疆省割麦子，想想这种事就觉得好笑。 他们都忙着相互调同桌，这可是一件大事。 “青仔，日后多多关照啊！” 齐娟显然很开心，她也的确希望得到张青在理科上的帮助。 一旁刘珊珊听了笑道：“这容易，让张青带你回他老家嘛，去西疆麦地里多晒晒太阳，他耕田你送饭，你也开窍了。” 周围人一阵大笑。 齐娟笑道：“懒得理你们。”说罢，将课桌上的书搬到张青旁边，打发走了张青的老同桌徐成，安置好后与诸同学打了个招呼，她就先下楼了。 张青将书包收拾了下后，也背起书包，准备前往阅览室。 十一期间，阅览室不关门，可以自习。 张青刚下楼，就见齐娟正在楼下等着，看他下楼，招手道：“张青，今晚上我们家酒吧里有一场聚会，都是音乐人，还有从魔都、花城那边赶来的，你想不想去看看？” 张青不明白：“我去做什么？” 齐娟笑了笑，道：“你这种有天赋的人，他们最喜欢。我说的天赋，是他们圈子里说的天赋，祖师爷赏饭吃的那种。天生的绝对音准，保准他们喜欢你。你不选音乐做方向，可以和这些老油条们多学学。即便是上大学了，也可以用到……至不济，去酒吧唱歌也能赚够学费、生活费。” 听闻此言，张青自然明白这是齐娟对他的帮助，又不愿伤他的自尊，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 两人非亲非故，过去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她能做到这一步，张青心生感动，便点头道：“多谢你。” 见他应下，齐娟也十分高兴，飒气的一挥手道：“那就走吧。” 张青吃惊道：“现在就去？” 齐娟得意笑道：“你以为呢？今天很多大牌，酒吧早就清场了，我得去当服务生。有你这个现成的劳力，我能放过？对了，你说我在酒吧擦桌子端酒盘，和你在自家麦田里割麦子是不是一回事？都是劳动！那我会不会忽然也开窍了？” 张青道：“你要是在酒吧里开窍，那不叫开窍，那叫开瓢。” “哈哈，去你的！谁敢开我的瓢！” 二人说笑着一起离了学校，乘上公交车，往齐娟家的酒吧行去。 …… “明日酒吧？” 看着座落于汉正街一个很不起眼位置的铁门上招牌上的字，张青笑道：“怀旧的风格，不是应该叫昨日酒吧么？” 齐娟提了提肩头的背包带，笑道：“你懂甚么，即使怀旧，也该怀有希望，而希望都在明天。小伙，你还年轻，进去吧。” 顶点小说 门口边还贴着一张通告，今晚闭店谢客。 二人入内后，平生第一次进酒吧的张青，并未太拘束，左右打量了番，果然没有那些闪过灯狂闪什么的，也没雅间包厢之类的。 就一个吧台，七八张木桌，前面还有一个木台，上置一钢琴，还有支架话筒。 “怎么样，和你想的不一样吧？” 齐娟一边引着张青往吧台走一边笑问道。 张青点了点头，至吧台前，就见一光头中年人站在吧台后笑眯眯的看着二人。 齐娟上前，胳膊搭在中年人肩膀上，指着张青道：“我新同桌，西疆来的，理科进步无敌。上学期还年级一百多名，这一次直接飙升到年级前十，老杨眼里现在他最红，我成过气的了。”语气自嘲。 其实目前她的排名还是比张青高一些，谁让张青的语文考的不好。 不过以目前张青进步的速度来看，超过她也只是时间问题。 中年男子看着张青笑着点了点头，张青躬身问候了声：“齐叔叔好，我叫张青。” 中年男人自然就是曾经大红大紫，内地乐坛最顶流的摇滚天王之一，齐平。 连张青在西疆都听过他的歌，可想他红到什么地步。 齐娟哈哈一笑，又道了句：“上回音乐课，老吴弹了段《茶花颂》，他在纸上把音都标了出来，一字不差。他小时候，没学过琴。” 齐平：“……” 他脸上笑容敛了敛，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起张青来。 …… 第七章 优雅 到底是老牌音乐人，齐平不信女儿怎么吹，从吧台后的墙壁上拿下一把吉他，随手拨弄了几个简单和弦，看向张青。 齐娟却已经不满道：“喂，什么意思？人家能听《茶花颂》的，你弄这个来考？” 齐平笑道：“不算考，交流一下。” 张青也不来虚的，见齐娟从包里拿出纸笔，就认真写下刚才那几个和弦。 齐平都不看，又弹了一连串复杂和弦，结果张青仍是想也未多想片刻，落笔写下，齐平看了眼后，对他竖起大拇指，道：“厉害，天生吃这碗饭的。会弹琴么？” 张青道：“不会。”不过迟疑了下，又说道：“初中音乐老师教过一些，应该也忘了。” 齐平闻言笑了笑，将吉他递过来，道：“试试，有底子学起来应该很快。” 齐娟在一边夸张道：“那是，天才！” 张青笑着接过手后，看着琴弦比划了下指法，而后有些生疏的，将齐平开始时弹的和弦，有些坑吧的弹了出来。 齐平是老江湖了，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张青的确是好久没摸琴了，十分生疏。 这种生疏，是装不出来的。 对于靠近女儿身边的男生，尤其是还带回家的，他不可能不考察考察。 不过紧跟着，看到张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熟悉了吉他，几个简单的和弦越弹越熟练，随后又继续弹复杂和弦时，显得很吃力，齐平忙拦下，道：“眼下还不到在这方面用功的时候，等高考完再来。” 齐娟哈哈笑道：“老江湖害怕咯！” 齐平看着张青再次感叹道：“乐感非常好，天生吃这碗饭的，以后可以走这条路。不过，还是先准备高考。音乐圈不是说有真本事就能出头的，你明白吗？” 张青点头笑道：“名利场，是非窝。” 齐娟警告道：“这里有个圈里人，你小心点。” 不过又对齐平道：“人家没准备混你们的圈子，不过想学些真本事，将来上大学了，也可以赚些学费生活费。毕竟，不是每年麦子都能丰收，哦？” 张青嘿嘿一乐，齐平闻言，心里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不是找他来借人脉关系的，想了想道：“那回头给你几本书好好看看，总要明白什么是音阶、音程，什么是和弦、声部。学好了基础，再学其他，事半功倍。” 张青再度欠身鞠躬道：“谢谢齐叔叔。” 齐平摆手笑道：“欸，太客气了，交个朋友。喝点什么？” 张青哪里知道喝什么：“白开水？” 旁边的服务员都笑了，齐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下次再来深沉的，今天先玩痛快。提前说好，一会儿擦桌子不给工资了。”说罢同服务员道：“两杯雪利！” 张青也没有客气，等齐娟让齐平去忙后，他目光落在舞台上的钢琴上，问齐娟道：“你一定会弹琴吧？” 齐娟笑道：“和你比算会，和音乐学院钢琴系的比，不算太会。你想听？” 张青点了点头，道：“总觉得，弹琴的人很优雅。” 齐娟好笑道：“好，让你看看我多优雅。” 说罢就去坐在钢琴前，抬手弹了起来。 或许弹的真的一般，她父亲齐平只扫了眼，就不多看了。 张青却看的很认真，等齐娟弹完后，还鼓了掌。 齐娟笑道：“优雅不优雅？” 张青点点头，目光又转向琴键。 齐娟起身，道：“你也来优雅一回？” 张青迟疑稍许，还是坐了下去，吸了口气后，手指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 曲子，正是齐娟刚才弹奏的那首前奏曲。 虽然有些坑坑巴巴，但是…… “我靠！” 齐娟气的骂人，结果被后面走来的一个中年女子给教训了。 齐娟揽住女子的手臂，嗔怪道：“都怪你！” 中年女子奇怪：“怪我什么？” 齐娟道：“谁让你不把我生的那么天才？你看看这位怪胎，听吴薇薇弹《茶花颂》，直接能写谱。刚爸爸弹了吉他，他上手几遍就熟练了。连钢琴都这样……也是奇怪了，难道西疆大戈壁上真这么养人？妈，要不咱们搬家吧？” 张青已经起身走了过来，躬身道：“阿姨好。” 李素芝戴着一副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审视的看了看张青，点头微笑道：“好，欢迎来做客，我听齐娟说起过你。” 齐娟警告张青：“未必是好话。” 李素芝不理女儿顽皮，对张青道：“生活的艰辛，是对人生的一种磨砺。坚持努力不放弃，苦难就会变成人生的财富。不然，苦难只是苦难。” 张青抿了抿嘴，点头道：“谢谢阿姨，我记住了。” 齐娟好笑道：“妈，你在家教育我还没教育够，逮着我同学也教育？如今他在老杨眼里是大红人，指望他冲清北的，还专门给我调了座位，成了他的同桌。你不帮我招待好他，考不上大学可别怪我。” 李素芝对女儿也是没脾气，摇摇头道：“好好玩儿吧，明天再复习。劳逸结合是有必要的，不能死读书。” 说罢，也离开了。 见张青有些羡慕的看着她们一家，齐娟领着他坐下后问道：“你们家什么样的？” 哔嘀阁 张青道：“在农村，以前其实也还好，只是前年父亲查出肾病，母亲也跟着病倒了，欠了很多外债……不过，我相信一切都会好的，如今已经在改变了。” 齐娟面色凝重了下，看着张青道：“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改变命运。” 说着，举杯相敬。 张青也举杯，看着齐娟真诚的道了声：“谢谢。” 齐娟不满道：“不够意思了，我们是同学……同桌！” 张青笑了笑，就看到门口处传来一阵热闹的寒暄声。 “走！” 齐娟喊上他，往门口迎去，一边走一边小声道：“虽然不全是明星，但好多都是老音乐人。在一旁听听，先了解一些内幕。” 张青点头道：“长见识。” 齐娟笑了笑，一起迎上前去。 齐平和一个长发中年男子勾肩搭背的进来，那人看到齐娟就大声赞一声：“漂亮！老齐，我是真羡慕你！不为别的，就为这个乖巧的女儿。再想想我们家那个儿子，见了我和仇人一样，唉，不提也罢。” 后面一人不客气的揭短道：“老肖你这不是废话么？你带着小三把人家母子俩给赶了出去，你儿子还能向着你不成？” “放屁！找小三了我承认，可我是净身出户，房子车子票子，全他么的留给他娘俩儿了！” 长发男子严肃说道，却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一头发爆炸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看着齐娟同李素芝笑道：“嫂子，咱们姑娘真的是……天下无双。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名字……嫂子你是学问人，怎么就起了这么个名儿？” 李素芝淡淡笑道：“大俗即大雅。” 齐娟笑道：“这个真不怨我妈，是我爷爷那个老古董起的。” 一个龅牙男子嘿嘿怪笑道：“看起来天鸿重工的董事长，也不怎么懂事嘛。”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显然都知道齐家的根底，只有张青一个人莫名。 不过也没什么人关注他，或许只当他是个服务员。 …… 第八章 西北土狗 “天天收稿，四大音乐学院，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大学的音乐系，还有一些‘自学成才’的，感觉是个人就想吃这碗饭，往公司寄稿。我感觉每天被一麻袋一麻袋的屎淹没。” “那些人以为谁都能作曲？他们连音程都不懂，写那么长的自荐信，以为作曲是文科么？” 一个名叫徐珍，据说是魔都最大乐棚著名制作人的男人，满脸嫌弃的说道。 有人笑道：“徐娘娘，作曲难道还是理科的？” 徐珍鄙夷冷笑道：“你懂什么？什么是倍频定律？一根弦，手指按在二等分位置上弹，震动长度就变成了二分之一，频率是原来的两倍，这样除了音高不一样，音调是一样的。假定频率是Y，那么2Y和Y其实是一个调。也就是一个频率乘以二，或者除以二的整数次幂，音调是一样的，这就是倍频定律。Y和2Y频率区间还有哪些音是好听的？ 手指按在三等分位置上，弦长变成了三分之二，频率是3/2Y，音还是好听。用这个公式继续往下算，就可以算出一根琴弦上，Y、9/8Y、81/64Y、4/3Y、3/2Y、27/16Y、243/128Y这七个频率。定义Y的频率是音符do的频率，也就是C调。那么这七个频率正好对应C、D、E、F、G、A、B，这就是为什么音律上要取do/re/mi等7个音符，而不是六个或八个。更不用说五度相生律来推导音律了。 你说这是理科还是文科？这都不懂，写什么歌？” 一个只知道外号叫四眼的男子埋怨道：“徐娘娘，要求也别太高了。一般作者写一首歌录用了到手也才两千块，就这，有些没屁眼的黑心公司还要拖个一年半载的。都他么快饿死了，谁在乎是文科还是理科？” 徐珍笑道：“嫌穷别写啊，这个行业其实容不下那么多人。真写红了，到大公司去坐班，一首歌两万，爽不爽？” “爽个球！” 四眼骂道：“那些唱片公司最他么不是人，都是畜生。为了逼歌，他们连毒都给准备好，送到你鼻子下面给你送灵感。”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齐平感慨道：“江湖险恶，这一行尤其艰险。” 浓妆艳抹的女人大喝了一口酒后，道：“咱们这些人，自诩为音乐献身，为了艺术。可实际上呢？不过是资本家豢养的用来逐利赚钱的猎狗。可真让我们放下，我们又能做什么？” 听了近两个小时的行内内幕后，李素芝让服务员将齐娟和张青叫到了吧台，问道：“听了这么久，可有什么心得？” 齐娟感叹道：“要不是知道他们多身家百万，还真以为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李素芝瞪她一眼，批评道：“这是钱的问题？” 又看向张青，张青想了想道：“名利场中逐名利，难免付出代价。” 李素芝点头道：“很对。社会很复杂，不只是有钱就能过的很好，光有才华也不行。他们有钱，也算有才华，但他们很痛苦。 不过你们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准备高考，这些事看一看听一听，心里有数就好。” 张青点头应下后，齐娟笑道：“你走运了，他们今天怕是要很晚，不用你来擦桌子收拾残局了，你先回学校吧，不然宿舍关门了。” 张青自然知道所谓的擦桌子只是由头而已，他与齐娟、李素芝打过招呼后，又去与齐平告别，险些被一群喝高的人拉住灌酒，李素芝和齐娟一起解围下，才得幸离去。 等他走后，徐珍才反应过来，看着齐娟道：“娟子，怎么个回事？往家里带人了？” 齐娟哈哈一笑，道：“徐娘娘你喝多了。” 徐娘是徐珍的外号，他自己也不介意别人这般叫他。 齐平解释了下，道：“同班同学，西疆来的，条件不大好，娟子想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份兼职。” 李素芝不满道：“好心办坏事！都高三了，这个时候兼职？” 齐娟叹息一声道：“一年到头在食堂里只吃米饭，就着家里带来的咸菜，没吃过热菜。家里父母重病，太难。” 四眼奇道：“跟你爷爷提一嘴，找个闲职养着还不简单？” 齐娟没好气道：“去年班里本来准备弄个爱心活动，他差点没退学。” 徐珍笑道：“有骨气。” 浓妆艳抹的女人笑道：“想找兼职找我啊，我来解决怎么样？” “噗！” 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闻言，一口将刚喝进嘴里的酒喷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笑道：“茹姐，都说老牛吃嫩草，你这吃的也太狠了吧？” 众人大笑，齐娟笑的有些淡了。 李素芝淡淡道：“个人有个人的命运，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任务。如今最重要就是高考，娟子也不要乱出主意了。” fantuantanshu.com …… 乘最后一趟公交车回到学校的张青，刚进宿舍，就被小二十双眼睛盯住，吓了他一跳。 也不等众人拷问，他自己就举手道：“是我想托齐娟帮忙找份兼职，晚上去她家酒吧当服务员，不过她家不收，叫我安心高考，我请求了好久也没成，就回来了。” 一群骚男猜疑了半天，终于释然了。 “艹，人家一眼就瞧出来你小子心怀叵测之志，所以才婉言相拒。” 十班李梁大声笑道。 “就是，白天当同桌没当够，晚上还想跟着回家？” 八班周岩皮笑肉不笑道。 宿舍老大刘龙脸色不大好看，觉得这些人阴阳怪气说话难听，不过他也劝张青道：“老七，你也是糊涂，就算她家答应了，老班儿知道了也得拾掇你，让你辞了。” 老三李强也道：“老七，这都高三了，难得你成绩又突飞猛进，苦熬苦掖到今天，可别因小失大。” 其他人也纷纷相劝，张青拱手笑道：“诸位贤德高义，小弟铭记于心，不敢再生打工之心。散了吧，都散了吧！改日发达了，请诸位贤德高义痛饮三百杯！” 众人大笑，也不好再冷嘲热讽下去，纷纷散去。 不过等到第二天，他们就觉得某个西北来的汉子可能不那么耿直了。 因为齐娟一大早就到学校宿舍楼下来找张青，并送了他一包“礼物”…… 国庆期间原本应该冷清的江京市一中，因此而沸腾。 西北土狗和天鹅的故事，传的沸沸扬扬…… 而张青躲来躲去，也终于还是没躲开麻烦。 …… PS：感谢倚剑听春雨的盟主啊，春雨公公赛高！ 第九章 师恩 江京一中操场上。 看到张青背着个帆布书包走来，十来个看起来就一脸桀骜之气的高中生眼睛里多是俯视鄙视的目光。 也有人挺吃惊，他们没想到，张青果真敢来。 “小子，胆儿倒是挺肥，就是没什么自知之明。” “看看那个熊样儿，一天到晚就穿的起校服，要是高中有八年，这身校服他能穿八年信不信？穷酸成这个比样，还他么做梦。” “看到这哈皮老子就来气，他也配坐齐娟旁边？” “你他么的连饭都吃不起，还去勾搭女生？贱不贱？” “还他么去酒吧打工……我知道有个公厕需要擦尿池子的，你去不去？那里和你才是绝配！” 张青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众人，他默默从操场边捡起一块砖头，对面的骂声戛然而止，不过随即他们或许觉得这样太丢面，一个个动了真怒，纷纷大骂着在地上开始找能动手的家伙。 然而就看到张青举起砖，随即一拳轰在砖面上，红砖“啪”的一声直接粉碎。 目光再一一看过去，是扫视一群绿瓜蛋子的脑袋，冷淡道：“光脚的不会怕穿鞋的，我穷命一条，菜都吃不起，但也不会让人羞辱作践。哪个想和我换命，尽管再骂，我成全他。我再听到一次，或者从别人嘴里听到哪个在背后羞辱我，我保证，一定会找到你家里，当着你全家的面讨个公道！你们要是不信，大可现在再骂一句试试。” 说罢，目光凛冽的看着一行人，等了三分钟，无人开口后，他仍下手里的半块残砖，转身离去。 一直等他身影走远，骂声骤起。 每个人都在破口痛骂，就等于每个人都没骂…… …… 一场小风波过去，日子又变得波澜不惊起来。 国庆过后，张青和齐娟成了同桌。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一个让人嫉妒的位置。 明眸皓齿，眸光潋滟，巧若盼兮…… 每一天，张青似乎都能加深一个成语的理解。 他也正值最热血沸腾的年纪，难免心生波澜，但总能很好的控制自己。 那一段穷苦的岁月，对他的磨砺真的太深刻，也太深沉了。 万幸，没有将他打磨成偏激狷介的性子。 “连接DF做辅助线，你试试。” “磁现象的电本质，是一切磁现象都可归结为运动电荷，或电流之间通过磁场而发生的相互作用。” “阿基米德原理F浮=G排也适用于气体。” “结构简式可以把连接在相同原子的相同结构累加书写，不需要把所有的化学键都写出来。” 张青耐心的给齐娟讲解每一道她拿捏不准的题，但并不直接讲答案或解体步骤，只讲解体思路上的关键点。 往往这个时候，齐娟一点即通，她原就极为聪明。 而这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也让两人都十分享受，乃至愉悦。 理科的计算和运用，原就会产生快（乐）感（觉）。 虽然暗中起了不少流言，但到了月末月考时，两人的成绩却闪瞎了一众羡慕嫉妒恨群众们的钛合金狗眼。 年级排行榜上，两人一个第二，一个第四。 在高三九班，一个第一，一个第二。 周五下午的班会上，杨凤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张青，咬牙笑道：“张青啊张青，你差点没把语文李老师给气死。最该拿分的题，你怎么都给丢了？你和十班的冯胜就差两分，语文填空题啊，三分的一道，你丢了仨！” 张青无言以对，他其实是背了，但总是被梦中那些唐诗宋词所冲，以至凌乱…… 杨凤梅又见齐娟一脸喜悦，便表扬道：“齐娟的进步也十分明显，可见这个座位调对了吧？女生一点也不比男生差！最近我听到了一些婆婆嘴在下面叨叨叨的造谣传闲话，恨的我直咬牙。一个个的啊，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婆婆嘴传闲话。 如今怎么样？但凡有点分心，人家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再让我听到谁在下面东捣西传，我撕了她的嘴！ 这个月我们班平均分还是提高了五点五分，很不错，但远远不够！下个月要继续努力啊，好好努力！” 说罢，杨凤梅让班长齐娟继续主持班会，她则将张青叫去了办公室，并对班里说，是帮语文老师叫的，惹得一片“嘲笑声”起。 不过当张青跟着杨凤梅去了教师办公室后，包括语文老师李月芹在内，都对他抱以微笑。 杨凤梅性格素来风风火火，引着张青到她办公桌前，就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信封，信封鼓鼓囊囊的，她拿着就放到张青手里，开门见山道：“这是我们高中部老师们的一点心意，你先收下。” “老师，我不能收。” 张青闻言，连忙将信封放在书桌上，不过他刚一开口，就引来办公室诸多老师的“指责”。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当了你三年的老师，当不得你半个爹妈？” “就是！眼下是最要紧的时候，听说你还要跑去打工做兼职？简直胡闹嘛！” “赶紧收下！高三多要紧的时候，那么累，你天天就着咸菜吃白饭，那哪能行？” 杨凤梅看着张青道：“前两年我们听说了就想办法，还组织了场献爱心活动准备帮你，没想到你那会儿太刚强，不知变通，我们也就不敢多事了。但最近看你长大成熟了许多，应该明白事理了。果真觉得亏欠，就当先借我们的，等大学毕业工作了，还怕没机会还？” 语文老师李月芹上前，不容分说的将信封塞到张青手里，道：“听话！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用功！” 张青眨了眨泛红眼，轻声道：“老师，不是我清高，是我现在真的能挣钱了……” 李月芹严厉批评道：“你挣什么钱？再胡说老师就生气了！” 杨凤梅也皱眉批评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张青解释道：“我为了练习写作文，所以尝试着写了篇小说，又把小说发给了魔都的《古今奇谈武侠汇》杂志，他们收录了，上个月一共给我汇了差不多一千块钱的稿费。” “嘶！” 众老师大惊，他们工资才八百多，已经算高的了。 九五年啊…… 杨凤梅也震惊了会儿，奇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 李月芹也道：“那你怎么还吃白饭咸菜？你的钱呢？” 张青沉默了稍许后，道：“我爸得了尿毒症，每星期要去县医院透析。我妈也……病了，严重贫血。稿费都寄回家了，家里更需要。” 156n.net 他收到妹妹张蓝信的那一天，天空是灰色的。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原本还因为张青暴富而心生嫉意的一些年轻老师，此刻又不禁生起怜悯心来。 一些女老师们，更是红了眼。 杨凤梅直接将信封放进张青校服兜里，又替他拉展了下衣服，温声道：“这些钱你先拿去用，不够了再跟老师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什么时候吃咸菜了，就是没钱了。都帮也帮不过来，可就你一个，我这个当老师的再帮不了，那就太不称职了。老师有钱，你放心。” 张青知道推辞不了，只能红着眼，深深的鞠了一躬。 …… 第十章 好惨 魔都市，张江区。 《今古传奇武侠汇》责编办公室。 老牌审稿责编李伟看着上个月的销售和读者来信反馈记录表，不由“啧啧”出声道：“小赵，这个月的先进八成又是你，要请客啊。” 赵蔷闻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扬起嘴角绽放出笑容来，她连声道：“一定一定，纯粹是运气好，碰到了本好书。金镛写的真是又快又好，我太幸福了。” 旁边一个老男人呵呵笑道：“小赵你还是年轻，不明白快了未必好的道理，看来你还没体会过真正的幸福。” 编辑室内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对于这种办公室骚扰，赵蔷也只能忍气吞声，她知道，她还是惹得人眼红了。 可她也没法子，她已经够低调了，平时上班连妆都不化，吃用穿衣都简单些，可还是碍了人的眼。 不过赵蔷想不到，她真正让人眼红的时候，才刚开始…… “小赵。” 主编郑天野突然出现，应付完一群老油子的问好后，他看着赵蔷开门见山道：“刚总编打了招呼，出版社那边审核通过了，《射雕英雄传》这个月就可以刊印出书了，刚好连载满二十五万字了。读者反馈太热情了，门卫处回信都是用麻袋装。你要尽快联系作者，把合同签了。” 赵蔷闻言懵了下，一般而言，只有武侠名家或者至少有一定名气的武侠作家才能出书。而这样的作家，大都掌握在主编、副主编手里，责编室的八个责编里，也只有李伟和另一位叫乔明的老编辑各负责一位能出书的作家。 她万万没想到，其实也偷偷幻想过，她居然也能掌握一位这样的作者。 “主编，小赵毕竟年轻，要不然我来帮忙？” 刚才出口不逊的老责编黄超突然热情道。 赵蔷闻言面色一下变了，忙道：“不用不用，我能行。真有顾及不周全的，还可以请教主编。主编太忙的话，还有李哥，李哥是做过出书编辑的。” 黄超没想到，从来猫儿一样不敢还嘴的赵蔷，这会儿居然露出了爪牙，还拿李伟来打他的脸，让他下不来台。 郑天野笑了笑，道：“老黄，你自己抓紧些审稿，争取也能出来一位。”又对赵蔷道：“你尽快联系作者。” 赵蔷急道：“主编，版税给多少？” 郑天野道：“新人一般是四个点到八个点，你自己斟酌。” 赵蔷点头道：“我明白了。主编，金镛一直没留电话，我准备亲自去江京市一趟。” 郑天野笑道：“好，有这个魄力就好。你速去速回，等你的好消息。另外，注意安全。” “是！” …… 江京市一中。 课间，操场上。 做了一天题的张青和齐娟两人出来透透气，沿着跑道散步。 “听说你就是在这，摆平了王磊他们？” 齐娟笑吟吟的问道。 张青吃惊道：“这事你都知道了？” 齐娟笑道：“学校才多大一点？不过你确实把他们吓住了。” 张青摇头笑道：“并没有，他们其实知道我在唬人，但他们不敢赌。因为他们始终相信，他们的命比我的命贵重，这就够了。” 齐娟笑道：“不是他们相信，是你提醒的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孩儿，真火气冲头了，什么事做不出来？偏你把他们往这方面引，他们才不敢的。我爸都夸你，有勇有谋。” 张青笑道：“不得已而为之。那你妈怎么说？” 齐娟坏笑道：“你还关心我妈怎么说？” 张青解释道：“因为我认为，阿姨是很有智慧的人，希望得到她的意见。” 齐娟哈哈笑道：“跟我说没用，我才不会转达你的马屁。不过让你失望了，我妈批评了你，说你根本不该去操场，而是应该告诉老师。因为其他人或许单纯靠告状解决不了这件事，但你不同，你本就是援疆计划中的学生，有一层政治身份在。其次，你学习突飞猛进，是学校指望的种子选手，学校绝不会坐视你出事。你自己去操场，实在鲁莽了。” 张青闻言连连点头道：“言之有理，受教了。” 齐娟绷不住，用脚去踢张青道：“受不了你！讨好谁呢？” 明媚的大眼睛，比夕阳还美丽。 不过笑闹过又道：“对了，我妈想请你去吃饭，因为我的确在你的帮助下，进步很大。” 张青笑道：“这就不必了吧？你也帮了我很多，代我谢谢阿姨的好意。” 齐娟看着他笑吟吟道：“你可别多想，我妈可舍不得我嫁去西疆，所以不是请姑爷。” 这直白之言，倒是让张青有些吃不住，无语的看着齐娟。 见他这幅窘样，齐娟哈哈大笑，道：“不止你一个，还有刘珊珊和我一个闺蜜褚甜甜，在三中读书。其实是甜甜听说你这奇人后，一万个好奇，非要见你一面。给个面子？” 三中也是一座重点中学，距离一中不远，两校竞争激烈。 张青到底是西北汉子，听她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忸怩，点头道：“什么时候？” 齐娟笑道：“这周六下午，有空没？” 张青道：“在酒吧那边？” 齐娟玩笑道：“看你，想在酒吧就在酒吧，想跟我回家就回家。” 张青无奈摇头，这个天之骄女，自信而真诚，就是爱开玩笑。 也许是因为她看得出来，张青始终冷静清醒…… “铃铃铃……” 上课铃响起，二人回了教学楼。 挂在西边天际的阳光斜斜而温暖的铺泻在校园，就连绿草的边沿，也已经染上了鹅黄色的色泽。 见二人前后走入教室，角落里，苏萌悄悄问同桌张丽道：“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真有情况？” 张丽闻言简直嗤之以鼻，道：“你觉得可能么？” 苏萌不服道：“我知道张青家里条件很差，年级里好多人都瞧不起西疆来的，觉得他们又村又土，没见识还爱咋呼……可张青不一样吧？至少人家差点考了年级第一，而且，你不觉得他其实长的很帅，就是晒的太黑，穿的也……” 张丽冷笑一声，道：“幼稚。就算他学习好又怎样？了不起考个清北，可大学里不一样得苦熬着？他家的情况……一家都是病秧子。毕业后，他一个月能赚一千块钱？这一千块怕是都要寄回家让人吃药。” fantuankanshu.com 苏萌吃惊道：“你也太现实了吧？” 张丽摇摇头道：“也就是跟你我才这么说的，跟旁人……高三最后一年了，谁会在这段时间里浪费光阴？尤其是齐娟这样的人……” 听她语气不对，苏萌声音更低了，问道：“怎么说，哪种人？” 张丽轻声道：“像她那样的家世，又那样聪明，做事都有很强的目的性。” 苏萌一下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你说她是为了提高成绩啊……” 张丽“嘁”了声，反问道：“不然呢？还真能看上那个土狗不成。” 苏萌闻言，忽然有些同情起张青来，他好惨…… …… 第十一章 人无完人 “老七，去刷鞋啊？” 宿舍楼里，李强见张青端着盆、刷、鞋和洗衣粉出去，笑着招呼道。 张青点了点头，道：“是，你去么？” 李强忙摆手笑道：“算了，我还能再穿。” 张青笑了笑，就出门了。 等他走后，宿舍里气氛有些古怪。 自上回王磊一伙人逼张青去操场见面，而只有张青孤身前往，宿舍里其他人未一同去后，宿舍里的气氛就开始不大对了。 等到张青和齐娟同桌，成绩更是突飞猛进到将宿舍其他人远远落在身后，他和其他人仿佛愈发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太突然了，说好一起扑到老的…… 如今却突然高人一等，很难再融入了。 再加上张青除了睡觉的时间外，很少在回宿舍和大家一起瞎吹胡侃，舍友间的感情也就愈发疏远。 “算了，人家现在和咱们不是一样的人了。” 老大刘龙点了根烟后笑道。 老三李强叹息一声道：“别的也就算了，不知道怎么学的，一下子进步那么多，问了也不说。日球的……” 老二赵德让怪笑一声道：“人家不是说了么，今年家里麦子丰收。没看他现在去食堂吃饭，已经开始打菜了？” 众人嘿嘿笑了起来，李强撇嘴道：“打个鸡毛菜，不是两毛的土豆丝，就是一毛的白菜。” 老八杨亮哈哈笑道：“这两天吃的是五分钱的红豆腐。” 又是一阵大笑，不过笑后，又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刘龙摆手道：“行了，不说这个了，怪没意思的，让他听到了也不好。” 老四张伟忽然道：“其实那天，哥儿几个应该一起去的。王磊那个逼崽子有啥了不起的，打了也就打了。看他一个人去……” 众人都不说话了，其实他们真有些后悔了。 那天他们不是怕，内高班的学习未必行，但打架从来都是猛人。 就是看到张青的成绩突然爆发，又和齐娟成了同桌…… 他们真希望张青能过的好，但又不希望他好到这个地步，这么好…… 所以，心底深处还是希望他能吃个亏。 可现在想想，当时真是没义气。 这个年纪的少年们，心思还没那么晦暗，始终觉得应该义字当先。 “咦，怎么这么安静？该吃饭了，都不饿？” 又过了会儿，张青刷鞋回来，见七个人呆呆的坐在宿舍里也不出声，笑问道。 李强率先回过神来，神情还有些僵，干笑道：“这不是等你回来么？老七，最近你全是好事，该请客了哦……”说罢又忙摆手道：“开玩笑开玩笑，走了走了，吃饭去了。” 张青将鞋晒在阳台上，折返回来后笑道：“请客就请客，今天去外面的西疆菜馆，请你们吃大盘鸡。” 七人闻言，差点没惊掉下巴，刘龙他们甚至有些惭愧的不安，赵德让皱眉道：“老七，你怎么了？” 张青笑道：“没什么，最近赚了些钱，宽裕了些。你们几个这两年轮流给我分菜吃，如今我稍有能力，回请一顿不行？今天都去，不去就是瞧不起我，哈哈。” 这是过去其他人为了让张青吃他们的菜，给出的借口： 不吃我的，就是瞧不起我。 李强干巴巴道：“老七，你又没打成工，能赚什么钱？算了，今儿还是我来请。” 他家的条件要好不少，高中这两年多，也数他给张青分菜分的多。 刚才背后说坏话归说坏话，可他们又不是真坏，怎么能看着一个被生活逼迫到这个地步的舍友，掏血本来请客？ 那他们成什么了，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张青诚恳道：“我开学以后不是每天很晚才回来么？是因为我一直在练习语文写作，还模仿《今古传奇武侠汇》上的故事，写了一篇小说，没想到马上就要出版了，应该会有一笔不菲的稿费。除了寄回家给我爸妈看病的外，还能余下一些，足够生活开支了。所以你们真不必跟我客气。” 他已经收到电报，知道编辑要来谈出版的事了，也知道那将是一大笔钱。 这样的事，以后意外暴露出来装一下打个脸什么的，固然爽，却也失了真诚。 两年多的高中生涯里，虽然偶尔也有些小摩擦，但这些舍友对他照顾的更多。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宿舍里酷爱武侠小说的邱林更是激动问道：“《今古传奇武侠汇》？我一直在看，阅览室里没有的，我都到外面的出租屋去租，你写的哪一个？” 张青笑道：“《射雕英雄传》。” “我……哈呀木！！” 邱林整个人激动到脸部变形，嘴巴长大到夸张的地步，哈呀木是西疆民族语，意思是公驴的老二。 不过没人在意他的激动，因为邱林借回来的书，他们也有看，最爱看的，就是近来最火爆的《射雕英雄传》。 刘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啥呢？咋可能呢？！” 赵德让也一副日了哮天犬的表情：“日球的，降龙十八掌是你写的？” 李强伸出指头乱点，嘴巴里还发出“咻咻咻”的声音，高喝一声：“一阳指！！” 老四张伟走近，看着张青认真道：“你吹牛皮哄我们玩儿呢吧？” 张青笑了笑，道：“最新一回还没寄出去，就在书包里，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一群粗汉子猛的扑向临门坐下铺张青的床位上。 如恶犬扑食般，最后身量最粗壮的刘龙抢得先手，小心翼翼从书包里翻出一叠纸笺，只看了第一段，就知道张青说的，居然都是真的，只见纸面上写道： 欧阳锋只感身上炙热，脚下船板震动甚剧，知道这截船身转眼就要沉没，但洪七公兀自缠斗，毫不稍懈，再不施展绝招杀，只怕今日难逃性命，右蛇杖忽缩，左臂猛力横扫出去。洪公以竹棒追击蛇杖，左挥出挡格他臂，忽见欧阳锋臂随势而弯，拳头疾向自己右太阳穴打来。这“灵蛇拳法”是欧阳锋潜心苦练而成的力作，原拟于二次华山比武时一举压倒余子…… “我靠！” “我艹！” “日哦！” 国粹声此起彼伏，居然是真的，怎么可能？！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真的连嫉妒的心都生不出来了。 还嫉妒个西瓜鸡毛啊！ 好长的一阵沉默后…… “不过这个事还是要保密，就咱们宿舍自己人知道就好。不然可能又要生出很多事来……” 张青见七人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看进去了，总之，等了十来分钟后才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七人面色纷纷一变，刘龙很是尴尬的放下书稿，其他人也从张青床上起来，刘龙道：“老七，上次的事，是我们……” 不等他说完，张青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们在纠结这个，真没必要，你们肯定也明白，我一个人出面，无论结果怎样都不会有事。可要是我们都去了，那就成了聚众斗殴，无论结果怎样，都是我们这些人的不是，被送回西疆都有可能。 走了走了，吃了你们两年的菜，今天大盘鸡管够，啤酒管够，可惜没有咱们的大乌苏！” 七人闻言，都放下了心结，一个个兴奋的勾肩搭背，一道往外走去。 先前的一些芥蒂，也都灰飞烟灭了。 张青始终记得家里教的朴素的道理： 人无完人，多记人好。 若因为一点小事，就将别人对你许多的好抹去，那不算心胸开阔的男子汉，也不值得人尊敬。 “老七，洪七公果真功力尽失？” “就是，干吗写他功力尽失呢？老叫花子没武功后，欧阳锋还不是随随便便锤死郭靖？” 2kxs.la “老七，结局怎么样的？郭靖和黄蓉结婚了么，生娃了没有？我觉得郭靖配不上黄蓉啊……” “我艹老三，郭靖配不上，你配得上？” “我可以啊！！老七，不如写出现一个绝世公子，名唤李强，黄蓉见了一见倾心，非他不嫁，要不先做成好事如何？” “我艹你个哈呀木，太不要脸了！” 李强惹起众怒，他自己却哈哈大笑着跑开了…… …… 第十二章 希望 一顿饭，化解了宿舍里出现的问题。 第二天一早，张青就在七个人合（暴）力包装下，不得不穿了件刘龙的西装，李强的新皮鞋，还打了张伟的领带，出校门去和杂志社的人谈判。 七人还给他打掩护，在宿舍过道里和人胡吹，说他是去相亲。 他们都认同张青的话，这个消息的确不能外传，不然张青整个高三阶段，怕都要永无宁日了。 …… “金镛老师您好，我叫赵蔷，是《射雕英雄传》的审稿校对编辑。” 户部巷一家早餐店内，张青见到了信里约好的责编，只是他没想到会是个这样年轻的姑娘。 当然，赵蔷更没想到金镛会这么年轻，虽然故意打扮的……又土又老。 张青微笑道：“我其实没那么老，你叫我张青就好。你比我大，我叫你赵姐吧。” 赵蔷早已经将张青打量了好多遍，这会儿听他开口，心里反而觉得有些不大好，因为张青虽然年轻，可说话却得体，也自信，这样的人，怕是不好讲条件。 公务员家庭出身的她，对于这些门道，多少知道些。 赵蔷笑问道：“张青，你过早了么？” 这是江京市对吃早饭的叫法，张青闻言一笑，叫来服务员，道：“我要一份热干面。”又问赵蔷道：“赵姐，你吃甚么？” 赵蔷笑道：“来江京市，肯定要吃热干面的。” 服务员去准备，赵蔷赞叹道：“江京市早餐店里都有服务员？厉害。魔都也就大些的饭店、酒店才会如此。” 张青摇头道：“我并不清楚这些。” 赵蔷笑道：“你是作家嘛，当然是要一心写作的。张青，信里都说清楚了吧？《射雕英雄传》已经二十五万字了，够出版一册书了。这是好事，你有什么要求没有？” ranwena.net 张青摇头道：“没有。” “……” 赵蔷好笑道：“对于版税什么的，你没要求么？还有，对于印数，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作家到手的钱，是印数乘以版税率再乘以定价，就是作家的税前收入。 张青微笑道：“赵姐，我不懂这些，或许延长谈判，能多得一些钱，但我现在真的需要用钱，所以无论怎样都行，只要能早点给我分到钱。” 看着张青真诚的眼神，赵蔷一时有些懵了，不懂他到底是会的那种，还是不会的那种，迟疑稍许，赵蔷问道：“能问一问，你急需用钱做什么吗？” 文人，不都是羞于言利的么？ 张青从口袋里拿出张蓝给他写的信，推到赵蔷面前，道：“我家人生病了，很严重的病，我需要一笔钱来救治。” 赵蔷犹豫了下还是拿起信，可以看到信封上的日期，是在上个月中旬，不是临时起意。 拿出信后，看到上面青涩的字，应该也不像临时找人作假…… 而当她读完这封信后，她显然震惊了，没想到，张青家里会困难到这个地步。 他父亲为了节约钱，不愿去透析，甚至偷偷准备了农药…… 铺面而来的惨烈，让她有些窒息。 赵蔷抬眼直勾勾的看着张青，好一会儿才问道：“要是没这本书，那你……” 张青摇摇头道：“没有这本书，我现在大概已经回家奔丧，然后开始准备秋耕。所以我很感激你们，你们救了我们一家的性命，也改变了我的命运。无论你们出什么条件，我都不会还口。” 赵蔷闻言苦笑起来，道：“张青，你这样……还让我怎么谈？”沉默了片刻后，她道：“你能领我见见你们老师么？你别误会，这会涉及很多事，我也要向我的上级交代，我上级的上级，也要向总编交代。如果可能，我会尽量争取你的利益。” 张青想了稍许后，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赵蔷拿起包来，道：“我们一起去……吃完再去。” 正好服务员前来送面，张青几口吃完一碗，西北人吃面本就厉害。 赵蔷就是样子货了，看起来很喜欢，可吃了两口后，就再难下咽了。 热干面就是用芝麻酱干拌煮出来的面条，不熟的人真是一口也难下咽。 见张青吃的实在香甜，又好像没吃饱的样子，赵蔷笑道：“你要是不嫌脏，我这份也吃了。” 张青当然不会嫌弃，吃饱饭都没多久的，他接过来几口吃完后，去老板处结账。 “我来我来我来，张青，我来……” 虽然只是两块钱，可没抢过张青的赵蔷简直生出负罪感来，张青摇头微笑道：“赵姐，现在省这一两点，没什么大用的。” 治疗尿毒症需要的是一大笔，些许小钱，省下来也没太大的意义，正如昨天那顿饭钱。 张青家里很穷，但他父母做事从不抠唆，从不认为穷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占人便宜，宁肯对自己小气些，也不能吝啬待人。 赵蔷闻言一怔后，便将包里的皮夹子又放下了，她原本准备将饭钱给张青…… …… 两人直接去了江京市一中的家属楼小区，在下面小卖铺里张青打了电话，杨凤梅接到电话都懵了懵，随后赶紧下楼。 也不听张青去外面谈的提议，叫两人回到她家里。 两室一厅的房子很整洁，杨凤梅的先生高高瘦瘦的也在，姓王，叫王志。 张青主动叫了声“先生”，倒让王志笑了阵，感叹道：“你老师教数学，你倒出了本武侠书，还敢让她看？” 张青不好意思，杨凤梅赶人：“去去去，给我们倒茶。”又嫌弃张青穿的乱七八糟：“你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王志脾气好，笑眯眯的去倒茶。 杨凤梅问赵蔷道：“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在你们杂志上刊印了么？怎么又要出书？是要给你们钱还是……” 目光警惕，审视。 这年头，骗子太多。 赵蔷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用给我们钱，我们要给他钱，而且会是很大的一笔。杂志上，有很多内容，《射雕英雄传》只是其中一部分，所以稿费并不算高。现在是单独给他出书……” 杨凤梅闻言大为惊喜，道：“真的？！” 赵蔷笑道：“您学生写的书，是我们杂志社近十年来所出的最好的作品！这是我们总编的话。” “张青啊，张青啊！” 杨凤梅叫了两声，眼泪就落了下来。 张青虽没落泪，却也低下了眼帘。 这也算是，绝处逢生吧。 感谢那场梦，又有种仍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赵蔷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有些触动，心里有数，她笑道：“这次来麻烦您，主要是想确认一下张青的情况。他说他不会谈判，只是将家里的情况说与我听。不是我不信任他，主要是我还要给主编和总编交代。如果能得到您的确认，最好是书面的，那么我会尽力给他争取最好的版税，或许能超过百分之八。这里面一个点，都可能有上万的差异。” 杨凤梅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劳你费心了。小赵，他说的都是真的，而且他自尊心强，所以只会往轻里说。这孩子……唉。这样，我写……不，我找我们班语文老师写，然后各科老师都签字，有假的，你们社里可以来找我们，可以曝光我们。赵编辑，真的麻烦你了，这个孩子，实在太苦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最后的希望！” 赵蔷也颇为动容，看了眼还低着头的张青，笑道：“您放心，我一定做到最好。这样，我看您家里有电话，我现在就给社里打电话！” 一旁的王志看了看这个略显激动的编辑，微微一笑，心道，这也是个小年轻啊，血还未凉…… …… 第十三章 值了 “九点版税，保底印数两万册，定价二十五，预计你到手的钱，应该是四万五。” 赵蔷打了足足有一个半小时的电话，最终谈了下来，放下电话后，她对杨凤梅和张青道：“一般而言，新人最高也只有百分之八的版税，只有名家，向赵天阳、司徒问天他们，才能有十个点到十五个点的版税。不过张青的情况实在特殊，所以社里决定突破百分之八。” 杨凤梅有些不满意，道：“就高一个点算什么突破……我不是说你啊小赵，我是说你们社，真是……” 赵蔷笑道：“杨老师，真的很难得了。而且，我们社可以以两万册的保底印数，提前预支给张青这四万五千块的版税。” “哎哟，真的？” 杨凤梅转嗔为喜，高兴道。 赵蔷点头笑道：“是真的。其实有了这部书，张青同学的命运一定会改变。因为就目前来看，绝不会只出版两万册，肯定还会再印！我们《古今奇谈》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了，受众很广，读者众多。每天给社里的回信，都是用麻袋装的，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写给张青的。出版部门有专门人统计，光这部分的信件，就超过三万多封。所以，我们很有信心。 另外，张青，这一册二十五万字，还没到小说的一半吧？” 说着，看向张青。 张青点点头道：“没有，四分之一左右。” 赵蔷笑道：“所以，这部书至少能为张青同学带来几十万的收入！” 张青抿了抿嘴，道：“我查了下，魔都那边的医院可以为尿毒症的病人换肾，换了就有可能好了，花费好像要四十万。” 他目光烁烁的看着赵蔷，似乎想要得到个准确的答复。 赵蔷笑道：“以我所知道的一些情况来看，很有可能达到，甚至超过这个数！” 张青忽然笑了，他起身对着赵蔷鞠了一躬，道：“谢谢您，赵姐。” 倒打了赵蔷一个措手不及，她忙起身哈哈干笑道：“可别这样，我就是个编辑，是……”她不知怎么劝，就反向而行，激将道：“张青，《射雕》一出，你以后在武侠界也就有地位了，肯定会有很多其他出版社来找你，到时候你可别……” 她想把话岔开，不然觉得太尴尬。 张青看着赵蔷一字一句道：“只要治好了我爸的病，《射雕》共有三部曲，我免费授权你们都行。当着杨老师的面，我绝不说假话。” 杨凤梅拍了拍张青紧攥的手，对赵蔷道：“这个孩子虽然穷，但品性好有志气，我们所有老师都喜欢他。也希望你们能多照顾他一些，谢谢你。” 赵蔷郑重点头道：“杨老师，武侠重在侠义二字，如果没有这二字，我也不会在社里上班的。您放心就是，我们绝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 …… 送走了赵蔷，张青又按照杨凤梅的吩咐，回到了杨家。 进门后，杨凤梅拉着张青对同为老师的王志得意笑道：“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什么叫得意门生？你有没有这样的学生？” 王志摇头笑道：“你拿这样的学生比，我怎么比？他比老师都牛。” 杨凤梅懒得理他，让张青坐下后却对他道：“张青，老师知道你现在对钱急需，也很需要赚钱，可是，现在毕竟是高三，你可不能……把学习给耽搁了。你明白老师的意思么？你这么有天赋和才华，老师不想你将来后悔。”她怕张青为了给家里赚钱，就辍学不上了。或者一心写作，荒废了学业。 张青点头道：“老师，我明白的，我还要读大学。这是我的愿望，也是我们全家的愿望。” 杨凤梅闻言放下心来一笑，不过随即又道：“换肾一说，正巧你先生才看过一档科普节目，说是肾也不是有钱了随便就能换的，还需要配型，等肾源。哪怕最快，可能也要一二年的时间。所以，你大不必着急现在就去赚大钱，家里先透析着，另外再想办法打听魔都那边大医院的情况，了解仔细一点，是不是？” 张青明白，他笑道：“老师，我每天只花不到两个小时来写作。而且，如果我月考成绩下降了，一定会反思，并缩短写作时间。” 杨凤梅闻言叹息一声，道：“可惜老师家里没那么多钱，不然先拿给你去用……眼看着钱在跟前，不让你去赚来救治父母，也不现实，更不应该。行吧，你长大了，也比老师想象的成熟许多，坚强许多，你就自己做决定吧。不说这些了，我让你先生去买鱼，今天好好给你庆祝一下。” 张青闻言，汗颜道：“杨老师，虽然我很想留下，可提前说好了，下午得出去……” 杨凤梅皱眉道：“你往哪里去？你人生地不熟的，不要往外乱跑。上次一班王磊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你不说我事后才知道，找了一班班主任把王磊叫到办公室狠狠批评了顿。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连你也一块收拾！” 张青忙解释道：“不是王磊……是齐娟的父母，因为齐娟的成绩提高了不少，他们就以为是我的功劳，非要请我吃一顿饭。齐娟说了几回，实在推诿不过，就答应了。” 杨凤梅闻言面色多云转晴，道：“哦，是她家啊。她妈还行，是教育厅的领导，人倒是不错，有学识有修养，就是……算了，既然答应了别人，你先去吧，人不可无信。” 张青又道了谢后，告辞了两人，出门回了宿舍，草草换回校服后，乘公交车往汉正街明日酒吧去了。 他走后，王志对杨凤梅道：“你这个学生了不得。” 杨凤梅笑道：“废话，你高三的时候能写出这样的小说来？也真是奇了，还真有这样的事发生在身边。我以为只有故事汇里才有的事，绝处逢生啊。” 王志摇头道：“你不懂。他先前用家里事和杂志社的人谈判，难免给人留下卖惨牟利道德逼人的印象，连我其实也有些……不能说反感，但总归觉得不大好。文化人嘛，即便爱财，也当取之有道。” 杨凤梅一听顿时不高兴了，瞪眼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这种情况，你试试取之有道！！” 被骂了一脸的王志哭笑不得道：“听我说完嘛……但后面，他说只要救好他爸爸的病，其余的免费授权时，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这样说的，哪怕只是这会儿的想法，也是真实想法。这样一来，人就难得了。” 杨凤梅笑骂道：“神神叨叨的，说的人心里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左右都是你的理。”不过还是追问道：“难得在哪？” 王志不仅是学校的老师，还是党委委员，分管宣传和团支部事宜，市政府那边借调过几次，甚至准备从学校里挖人了。 所以还是比较相信他的眼力…… 王志道：“一般出身贫苦，尤其是贫苦到他这个地步的人，对钱看的，通常会格外的重，锱铢必较。贪官贪的最狠的，通常出身贫家，就是这个道理。过于的贫苦，会让他们的心理受到影响，甚至扭曲。” 杨凤梅闻言恍然，再一想，立时高兴道：“对，你说的对，张青对钱看的，没那么重！早先要给他捐款时，他都坚持不要。” beqege.cc 王志笑道：“到底有没有那么重，以后还不好说。也许真正得到了钱，才会知道钱的妙处，发生变化也说不准。不过至少眼下，他的心态很好，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认为很难得，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包括大人。” 杨凤梅得意笑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学生！当老师的再苦再累，能有这个时候，一切都值了！” 她看着张青刚坐过的沙发，缓缓出了口气。 原是一场人间惨剧，如今亲眼看到奇迹发生，她心里也好受了许多。 …… 第十四章 生日 张青这次来，带了些水果，不好空手去吃饭。 然后在明日酒吧的门口，就看到了齐娟和她母亲李素芝。 齐娟今日打扮有些不同，虽然只是一件白色衬衣，一条浅灰色的裤子，而且衬衣是比较保守的那种，显得有点中性化，直筒裤的线条很好。 可是齐娟穿在身上，整个人显得清爽干净，落落大方，帅酷自然。 对着张青一笑，简直光芒四射！ 李素芝看到张青手里的水果，显得有些吃惊，问道：“怎么还带水果？” 张青一怔，显然没想到会这样问，去别人家做客，带些水果不合适么？ 齐娟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在她妈耳朵边悄声说了两句，李素芝随即释然，然后很不赞同的看了齐娟一眼，道：“一会儿他不是更为难？” 然后同张青直言道：“今天是娟子的生日，一会儿还有她一些朋友要来。” 张青这才恍然，怪不得刚才李素芝这样看他。 也是，谁会拿着一袋水果去祝人生日快乐？ 张青有些脸红，无奈的看了齐娟一眼，道：“我等会儿再来。” 齐娟却一步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眉尖一扬道：“干什么？故意不给你说，就是不想把同桌关系弄庸俗了。青仔，你要争气啊！” 张青无言以对，李素芝笑道：“这样也好，最纯真的同学关系。再往后，哪怕是大学里，都没有现在这样纯粹了。” 张青点头，齐娟却不乐意了，道：“不要世俗我们的同学感情，谁说大学没有？” 李素芝不理，见一女服务生在门口招手，笑说好了，便道：“进去吧，你爸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还弄这些名堂。” 齐娟得意道：“那说明我爸懂浪漫，妈你该欣慰才是，家教有方！” 李素芝瞪眼，不过或许念在生日的份上，没过多批评。 张青跟着进门，就见往日里怀旧的酒吧，此刻却满是鲜花和彩灯，更引人注目的，则是在鲜花中间，有许多张齐娟的照片，从小到大的。 果然懂浪漫，只看到这一幕，齐娟的眼睛就起了雾，眼睛眨动的频率大增。 看到齐平笑呵呵的站在那，几步上前拥抱住父亲。 李素芝也没多不高兴，还呵呵笑了起来，兼同张青说话道：“女孩子富养些，要是男孩子就没这些了。” 张青知道，她是在照顾他的心情。 张青笑道：“我过生日时，我妈都会给我下碗面，她手很巧，一根面就是一碗。每次看我不咬断就吃完，我爸妈还有妹妹都会很高兴。” 李素芝正眼看来，看着张青笑道：“对，一定很高兴。” 这时齐娟已经恢复了情绪，和齐平走过来又顽皮，指着张青手里的水果塑料袋道：“我就说世上只有爸爸好，你看，他送的什么。” 李素芝一下不高兴了，严肃批评道：“开玩笑也要有个度！你不告诉人家今天是你的生日，人家怎么知道？” 齐平笑呵呵道：“也很好，人来了就很好。” 张青面红耳赤，有些挠头。 “啊！！娟子，生日快乐！” 正这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就见同班同学刘珊珊抱着一堆礼物从外面进来，高声叫喊道。 齐家三口忙上前去接，李素芝皱眉道：“搞什么名堂，怎弄这么多？”看来两家很熟。 齐娟也惊呼道：“感情深到这个地步了么？” 刘珊珊抱怨道：“深个……深是深，但没这么深。还不是王磊那群怂货，听说阿姨也在，临到门口居然不敢进来了，让我把礼物带进来，他们打车溜了！” 说着，还若有深意的看了张青一眼。 齐平笑呵呵问道：“王磊是哪个？” 刘珊珊道：“王家的那个小儿子嘛，他爸爸是市政办公厅的，他妈开了家公司，整天跟个衙内一样乱蹿，笑死个人。” 李素芝觑眼看她，道：“是你在里面弄鬼了吧？不然他事先会不知道我在？” 刘珊珊心虚的嘿嘿一笑，顾左右而言他，看到张青手里的水果时，笑的很夸张，又让张青无地自容。 齐娟哈哈直乐，好在这时又一人到来，一进门就欢喜道：“哎哟，我来迟了啊，娟儿，生日快乐哈！” bqgxsydw.com 来人也是个女孩子，长发披肩，一条淡红色长袖连身裙，到膝盖的位置，很修身，捆系的腰带也很精致。 齐娟作怪，上前一步，胳膊搭在张青的肩头，做了个酷帅的动作，问来人道：“我帅还是他帅？” 刘珊珊在一旁哈哈惊笑，对张青道：“褚甜甜，甜甜也是我和娟子的闺蜜，不过在三中读书。” 张青点了点头，褚甜甜上前，问过齐平、李素芝好后，又见李素芝将齐娟拉开些，还批评了句“不像样”，就高兴笑道：“你帅！今天你生日，张泽辰来了也是你帅。” 张泽辰是港城那边的巨星，颇受女孩子喜爱。 不过她又道：“是赵穆开车送我来的，他听说今天是娟子你的生日，非厚着脸皮来蹭蛋糕。” 听闻此言，李素芝的脸色都变了，看向褚甜甜的目光严厉起来。 赵穆是江京市一号高官的儿子，官家子弟。 齐平显然也知道，不过并没有很在意，笑道：“也算认识，来就来吧。” 不管是齐家在汉江省的根基，还是李素芝背后的背景，都不会太忌惮赵穆的身份。 齐娟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也没在意，明明看到门口进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还玩笑道：“坏了，以我这姿色，不会是让赵大公子给惦记上了吧？难道他想掳了我去当压寨夫人？” 来人明显唬了一跳，老远道：“娟子，不带这样骂人的！好家伙，这让你说的我都成欺男霸女的恶霸了！李姨，您见多识广，耳目通灵，我要做过恶，肯定瞒不过您。您来评评理，我是不是恶霸衙内？” 李素芝淡淡笑了笑，道：“你母亲还好？” 赵穆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相貌不俗，还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文质彬彬的，只一双眼睛似乎过于灵动了些，他目光闪烁间将人看了个遍，躬身笑道：“我妈好着呢，要是我告诉她今天是娟子十八岁的生日，她一准要来。不过我知道李姨您不喜闹腾，就没多嘴。连我自己，给娟子妹妹送了生日礼，也要去忙别的去。” 李素芝笑了笑，道：“总要吃块蛋糕。” 赵穆忙摆手笑道：“真不是我客气，跟李姨和齐叔叔我还客气？的确有事。娟子，生日快乐。知道的仓促，也是你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以前都打听不出来。” 说着，赵穆拿出了一个酒红色鹅绒锦盒，送给齐娟。 齐娟却没接，摇头笑道：“赵公子，不是我不识抬举，收她们的礼不收你的。你瞧他，我同桌，班里男生就请了他一个，你看他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 赵穆闻言，目光落在张青手里的塑料袋上，忍不住笑道：“兄弟，你这还……挺别致。” 刘珊珊和褚甜甜笑惨了。 张青无言以对，齐娟笑道：“看到了吧？家教森严，我爸妈还好，开明些。我爷爷那个老古董，根本不许我收男生的礼物。他的脾气，你也知道？” 赵穆闻言，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齐家老爷子虽然只是一个商人，了不起算一个有成就的商人，本来没什么，偏和京城里一位大佬是发小，人家去魔都视察，都只住齐家…… 别说他了，他老子都招惹不起。 赵穆无法，将礼物收好，告辞离去。 等他走后，刘珊珊看了看李素芝的脸色，同褚甜甜嘿嘿笑道：“你惨了！” 褚甜甜“惨叫”一声，抱着李素芝撒娇道：“素姨，他姐姐是我哥的女朋友，央磨了半天我才说漏嘴的……” 李素芝却只是笑了笑，道：“没事，人之常情。” 齐平也笑道：“你哥毕竟在他老子手下做事，人情难却，不过分的并不要紧。我们家也没什么了不起，还能不食人间烟火不成？” 今日是齐娟的生日，他们格外的宽容。 齐娟笑了好一阵后，问张青道：“喂，你没生气吧？” 张青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问道：“你吃么？” 刘珊珊和褚甜甜抱在一起笑，齐娟也笑，却从张青手里接了过来，道：“正好补补维生素。” 张青想了想后，忽然问齐平道：“齐叔叔，我能借您的吉他一用么？” …… 第十五章 《愿你》 吉他？ 众人闻言都一愣，齐平笑呵呵道：“当然可以。” 他走到吧台后，取来吉他，递给了张青，眼神中还带有鼓励。 张青谢着接过吉他后，走到了舞台上，也不用话筒，对着下面笑呵呵的齐娟道：“并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过班长帮了我很多，叔叔阿姨也是。齐叔叔给的那几本书我看了些，学到了点知识，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尝试着写了首歌，今天权当生日礼物送给班长，祝你生日快乐。” ranwen.la 大家鼓掌，齐娟还在下面起哄：“快唱，少废话！” 其他人都没当回事，只当生日过程中的节目。 张青脸上表情却很认真，而当他拨动琴弦时，齐平和齐娟都有些意外，因为和弦很美。 等到他开口后，连李素芝、刘珊珊和褚甜甜也跟着意外起来，因为词也很美。 “愿你三冬暖 愿你春不寒 愿你雨天有伞 愿你梦能安 愿你温而善 愿你心不烦 愿你时光能缓 愿故人不散！” 台下，齐娟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怔怔的看着台上，明媚到动人的眼睛里，光泽闪动，眨动的频率有点高。 齐平审视的看着张青，不为其他，一个男生让他女儿这样感动，他岂能不警惕？ 李素芝则是意外之余，有些欣赏，不仅因为歌词好，张青唱的也很真诚。 刘珊珊和褚甜甜则是被感动的有些心酸，过了吧？ 以后她们过生日怎么办，请人唱莲花落么？ “愿你余生有良人相伴 无悲却有欢 愿你情有所依不孤单 烦恼都短暂 愿你匆忙脚步能放慢 不忘回头看 愿你此生尽兴无遗憾 万事皆圆满。” 收音，戛然而止。 很短的一首小歌。 张青站起身来，目光平和坦荡。 齐平最先鼓掌，李素芝跟上，刘珊珊和褚甜甜随后。 齐娟没鼓掌，但她笑的很灿烂，眼睛比以往更明媚。 齐平看着走下来的张青，点头道：“唱的不错，声音也好。这首歌，可以给徐娘娘看看……” 没等他说完，齐娟就大声气道：“凭什么？这是我的歌！” 齐平好笑道：“你羞不羞？张青也需要用钱。” 张青忙道：“齐叔叔，真不必了，而且我现在的钱够用了。” 刘珊珊在一旁笑道：“够用什么啊，你现在倒是开始吃菜了，不是两毛的土豆丝就是一毛的白菜。” 李素芝明显不喜的瞪了她一眼，道：“什么话，土豆白菜又怎么了？你们都快成了不知民间疾苦的娇小姐了……笑甚么，以为这是好话么？” 齐平也道：“当年十分困难的时候，我们也是吃这些，不过总会好的。” 张青并没有生气，解释道：“真不用，我现在也确实不急需用钱了。” 李素芝微微皱眉道：“我听娟子说，你父母身体都不大好？”她不大喜欢强撑面子好强的人。 齐娟盯着张青看，张青想了想，还是道：“如果昨天之前，我可能需要，但今天真不用了。我写了部小说，发表在了《古今奇谈武侠汇》上，因为反馈很好，今天早上杂志社来了位审稿编辑，商议出版的事。我还和她一起去找了班主任杨老师，才议定了合同签了约。杂志社会支付我一笔版税，已经可以维持我父母看医生了。如果书卖的好的话，或许还能给我爸爸换个肾。” 话音落，静悄悄的一片。 钱什么的，对于在场诸位来说，并不算什么。 可是…… 这只是钱的事么？ 将文字付诸铅字见于书面，无论在当下还是二十年后，都是一件极荣耀的事。 关键是，有些魔幻不真实。 一个出身这么苦的农村少年，家里父母重病，这个时候写了本小说，就脱贫了？ 齐娟好笑的看着张青道：“你说你，写了本小说？你一天到晚在做什么，我至少知道七成。剩下三成时间，你就能写出一部可以版印的小说？” 李素芝在一旁问道：“书名叫什么？《武侠汇》我们单位阅览室也在订，一些小年轻很喜欢看，也常讨论。” 张青道：“书名是《射雕英雄传》。” “我靠！” 面色从刚才就有些不对的褚甜甜震惊失言道：“《射雕英雄传》真是你写的？你就是金镛？！” 她也是爱看闲书的，每一期武侠汇她都有买。 刚才张青说起时，她就隐隐猜到是哪本书，却又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 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他！ 刘珊珊也无语道：“王磊那个憨憨，刚才在路上还捧着一本武侠汇在看，非要拿郑阳练降龙十八掌。秦媛都在看，说要练九阴真经，打败王磊。结果……” 结果这本书是他们最看不起的人写的。 这是什么世道？ 齐娟看着张青认真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会什么？” 张青苦笑摇头，道：“人在绝路时，总会想法子谋一条生路。” 场面一静，这话……有些惨烈。 不过，事实也的确惨烈。 李素芝却看着张青道：“在面对绝路时，大多数人是怨天尤人的，然后放弃。他们认为，不必做无谓的挣扎。你却不同，你在不可能的情况下，走出了一条生路。小张，阿姨祝贺你。” 张青笑的有些勉强，若没有那场梦，他其实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也唯有荒诞离奇才能改变命运…… 他点点头道：“谢谢阿姨，也谢谢叔叔。” 齐平笑道：“本来是给你找了笔无息贷款的，娟子说她学习进步很大，受益于你良多。现在看来……不用了？” 齐娟闻言忙道：“欸欸，一码归一码。版税也不能立刻到手，人家现在急着用钱。而且，现在借出去，正好有抵押，不应该更放心多借点才对？老齐，不要小气！” 张青看了齐娟一眼，笑道：“真不用了，杂志社会提前预付一笔版税，够用的。” 齐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张青大声道：“你懂不懂无息贷款是什么意思？又不要你利息，先拿到手，借出去赚利息也是赚啊！” 后一句自然是玩笑话，张青笑了笑，没说话。但显然是婉拒的。 李素芝看着张青笑道：“如果你父母想来汉江省看病，可以来寻我，大忙帮不了，帮忙介绍两个大夫，还是可以的。” 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品性不错。 张青闻言忙正色道：“阿姨，谢谢您！” 李素芝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如果外面还不知道的话，暂时先不要传开，未必是好事，尤其是这个时候。我建议你，还是把高考放在第一位。” 张青点头道：“是，除了班主任杨老师，还有宿舍的舍友外，都不知道。舍友们是因为高中这几年，一直分菜于我，我希望在有能力的时候回报一些。可不说出真相来，他们又不肯接受。所以……” 李素芝笑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一种好品德，相信他们也会为你守秘。” 齐娟在一旁叫嚣道：“我就不一样了，没个万八千儿的，可堵不住我的嘴！” 刘珊珊也笑着附和道：“我也是，我也是！” 两人如愿被批评。 齐平笑呵呵道：“看到这样的事，真是让人高兴。天助自强之人，好好加油吧。” 李素芝严肃，她看着齐娟、刘珊珊、褚甜甜三人道：“和品格优秀的人，要学习他的优点。换作你们在他的位置上，你们能为了救父母，拼出一条生路么？这不只是靠才华就可以，要承受多大的压力，要有多坚强的信念，吃多少苦，齐娟、珊珊你们是同学，相信你们能看到冰山一角。” 齐娟闻言，看了看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张青，笑道：“好，肯定学，不过你们肯定不用我救的。果然遇到难处，我寻张青帮忙就好，反正他这么厉害。你一定会帮的，哦？” 张青笑着点头，齐平又不想看下去了，拍手道：“准备吃蛋糕了！” 就见一个女服务生，从后面推了一个双层大蛋糕进来，上面插了十八根蜡烛…… …… PS：我以为没人看，没想到还一些争议，哈哈。不要急，眼下只是朋友，日子还长。而且调侃张青的话也都是张青先自嘲的嘛，肯定知道张青有肚量，才开玩笑的，慢慢来。这一本想写很久了，我觉得能写好。 第十六章 百万富翁 西疆，解放村。 张家。 当张蓝颤抖着声音，说出汇款单上是四万五千元巨款时，张家低矮的卧房里，静的可以听到外面的狗打呼噜。 孙月荷如同在梦里一样，哆哆嗦嗦道：“多……多少钱？” 张国忠也憋红了脸，紧紧盯着张蓝。 张蓝声音尖利道：“四万五！妈，真的是四万五！！” 孙月荷失神道：“怎么会，这么多钱？” 四万五对于九五年的西疆农村是什么概念？ 可以直接去县城喜提两套一百多平的大豪宅！ 当然，这个时候西疆县城也没什么大豪宅，只有一些单位的家属区会卖…… 张蓝忙拿起信继续读道：“班主任杨凤梅老师知道家里困难，就将我的文章推荐给了魔都一家出版社，别人看中后给的版税，以后还会有。眼下只有四万五，爸妈就先在家里看病，不要不舍得钱。等剩下的钱都到了，就接你们来汉江省大医院来治。爸妈千万不要想着节省，不舍得看好医生用好药，这个时候节省一点，将来只会花费更多去治。另外，我也没有耽误上学，成绩很好，附有近两个月月考的成绩单。爸妈勿念勿忧，我很好，家里一切也都会好的，我们家，不会一直贫苦下去。 yqxsw.org 爸，妈，我哥……我哥真了不起！” 张蓝说完，忽地呜呜哭了起来。 她虽还小，可又怎会不知家里的苦难呢？ 别说大人了，连她每天都生活在绝望中。 毕竟尿毒症，不是两三千块能治好的。 如今终是见到了希望…… 孙月荷抹干净喜极之泪后，将女儿搂进怀里，道：“明天咱们一家进城，先把钱存了，再送你爸爸去住院，然后给你买身好看的衣服去，贵一点的，五十一身的那种！好闺女，好闺女……” “妈！” 张蓝大喊一声后，又抱紧孙月荷，哭了起来。 苦尽甘来，绝处逢生的感觉，真好。 …… “青仔，访问一下，你准备考哪所大学？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还是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 又是一月月末，高三的生活时间好似不是时间，只是每天完成试卷的，辛苦完一天终于到了最后一节课，齐娟脸上也出现疲色，不过眼睛依旧明媚，将几张卷子卷在一起当作话筒，递至张青面前，认真问道。 张青认真想了想后，摇头道：“还未定。” 前排刘珊珊转过头来，道：“这取决于娟子报考哪所学校，哦？” 齐娟正色道：“高层谈话，喽啰不得插嘴！” 因为张青极其优秀的月考成绩，所以他成功当选了高三年度的学习委员，而齐娟仍是班长。 “我靠！” 刘珊珊气结，瞪她一眼道：“重色忘义！” 齐娟得意了：“你觉得他是色？要不你先来，没关系，我这个人向来义字当头，一会儿再访问他也行。” “呸！” 刘珊珊说不过齐娟，啐了口。 不过随后居然真的靠近了些张青，小声道：“张青，我爸爸也超级喜欢你写的书，就是追更追的好辛苦，你能不能把稿子给我一份，我给他先过过瘾？你放心，付费！他是有钱人，多要他些钱。” 不等张青开口，齐娟就提醒道：“签了合同的，你想让人说他没职业道德？传出去，行内犯大忌。” 刘珊珊气的骂人：“我靠你行不行啊？” 齐娟挤眉弄眼，小声道：“晚上去我家睡，我让你知道行不行。” 高三的女生，其实也已经开始看一些家长不让看的禁书了。 刘珊珊对这个流氓无语，张青还在听呢，瞪了齐娟一眼后，红着脸转过去，还不忘瞅一眼张青，见他面色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 “咦……” 刚转过身去，刘珊珊就轻疑了声，因为发现班主任到了。 只是看到她手里的成绩单，不由又一阵气馁，这次她考的不好。 齐娟在她座位后安慰道：“别担心，又不是第一次没考好。” 刘珊珊又气坏了，骂人道：“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越考越好，就这样嚣张？” 齐娟得意：“你不懂，饿汉子不知饱汉子撑，学习好有学习好的烦恼。唉，到底报哪所大学呢？将来大学里恐怕没几个同学，不像你们，都不用出省，到处是同学。” “艹！太贱了！” 连刘珊珊的同桌赖一菲都忍不住骂了声国粹。 齐娟根本不怕，还哈哈笑道：“小样儿，等放学了再收拾你！” “这一次月考，张青年级第一，齐娟年级第二！” 杨凤梅真是满脸春风得意，语气中的欢快遮掩也遮掩不住，或者根本没想遮掩，声音大的足以传到隔壁十班。 翻身仗啊！ 偏这时，刘珊珊开口问道：“老师，第一比第二高多少分啊？” 杨凤梅不给好脸色了，斥道：“怎么，你想和哪个比？” 哄堂大笑中，刘珊珊低下头伏在桌子上，脚却拼命的往后荡，想踢死某个大声笑的妇女！ 不过随后杨凤梅还是给出了答案：“差了不少，小二十分，说明还有进步的余地，要继续努力。”忽地，杨凤梅面色一敛，看向齐娟道：“齐娟，有同学家长专门给我打电话，称赞了你们这种学习方法。人家还说，你们已经学的这样好了，是不是发扬一下风格，再换换座位，先进带动后进。你怎么说？” 班里一静，谁都知道，能给班主任打电话直接干预座位的，一定是官家子女，而且官位保准不低。 不然，没这个胆量和底气。 齐娟多聪明，转头看向张青问道：“你怎么说？” 张青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距离清北还差些。” 齐娟眼中含笑，也认真点头道：“是还差点。” 杨凤梅绷不住笑了，伸手虚点着两人道：“你们两个，啊，我记下了！” 有了这个理由，学校会玩命的护住两人。 其实这个理由是站不住脚的，毕竟江京市一中每年年级前二十都基本上入清北了。 可谁让两人都说还差点呢？谁敢赌…… 同学们也跟着起哄，却让杨凤梅好一通教训：“眼见就要十二月了，转眼过了一月，过完年就三月了。四月五月两个月，没日子了，同学们，没日子了！我都急的睡不着觉，你们怎么还当没事人呢？” 等将一个班的气氛弄的紧张起来后，杨凤梅却点名张青，让他同去办公室。 “给你报个喜！小赵给我打电话了，说你那书卖的非常好，她说的是，很火爆！两万册根本不够卖，还要再次版印，这一次直接是五万册。而且因为你家的情况，再加上你先前对小赵说的那些话，他们总编很是感动，决定版税再给你提一个点。预付就是十二万五！” 杨凤梅高兴说道。 语文老师李月芹也十分高兴，她觉得张青是靠语文改变的命运，拍手叫好道：“听说你才写了四分之一？那这本书写完，你可能都要成百万富翁了！” 九五年的百万富翁，那真的是富翁。 不过杨凤梅还是摇头道：“我们家那位专门去查了，尿毒症换肾就需要一大笔钱，关键是，手术后要终身服药，好多都是进口药，死贵，还不能干活。就算是百万富翁，全填进去估计也刚够。所以，你不能因为骤然有钱了就变了，尤其是这样关键的时候。百万富翁什么的，还都是没影儿的事。” 张青笑道：“老师，您放心，不会的。我个人并不需要花钱，也没什么花钱的心思。等稿酬到了后，我先把老师们的……” 不等他说完，李月芹就大声斥道：“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什么话！” 哪怕刚才听说这位学生快成百万富翁，一时间心里大受刺激的年轻老师这会儿都忍不住道：“张青，你这样做老师们就伤心了。急什么啊，好像我们跟着催账一样，太难听了。” 张青急着解释，杨凤梅却宽容道：“先不急。我们家王老师的意思是，你目前已经有些条件了，可以先在汉江省人民医院附近租一套房，把你父母接过来。病不等人，尤其是肾病。房子呢，王老师已经帮你问好了，两室一厅，一个月二百五。医院那边也联系了一个专家，提前打了招呼，留下床位。咱们学校附小那边，李老师的爱人在那边当副校长，可以给你妹妹一个临时就读的名额。” 张青闻言，再次红了眼，深深鞠躬道：“老师，谢谢您！”然后转身又给李月芹和其他老师鞠躬感谢。 老师们都唏嘘不已，又是感动其知恩，又是欣慰其命运转变。 杨凤梅笑着叫起他，道：“老师们能做的不多，最希望的，除了你家人健康外，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学习，不能耽搁学习。只要你能考的好，就不枉我们出这把子力气了。” …… 第十七章 误诊 十二月中旬，西疆大地早已是一片苍茫白雪，寒风凛冽。 长途汽车站外，孙月荷穿着厚厚的棉袄，红着眼道：“大嫂子、二嫂子，你们快回去吧，这么冷。” 娘家大嫂李芸也红着眼落下泪来，抓着孙月荷的手道：“这是好事，谁也没想到，青子这么快就有出息了，还能接你们去汉江，给他爸爸看病，真是好事，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你去了也好好看看，两口子把身子都养的好好的。日子还长呢，你们家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说着，反手却将一卷钱塞到孙月荷口袋里。 孙月荷大惊，流着泪道：“大嫂子，这可不行！借你们的钱要还你们都还没收呢，哪能再要？” 只是没等她还手，二嫂子刘秀娥也将一把钱塞进她口袋里，也红着眼道：“穷家富路，这是老话。再说你们是去看病的，要花多少钱也不知道。真到了难时再想法子，那还能行？” yyxs.la 她们都打听过了，尿毒症，多少钱填进去都不够的。 见孙月荷泣不成声的非要还，一旁抽烟的大哥孙满堂呵道：“让你拿着就拿着，真要有富余，回来再还我们就是。” 二哥孙元堂也道：“我们在家再怎么样都能活，你们在外面遭难了，求爷爷告奶奶都没个去处。月荷你记着，这些钱别用来看病，真不行的时候，这些钱是用来买了票往家赶的，知道了不？不能撂在外面。” 孙月荷哭的说不出话来，张国忠也落泪，其实张家在这边也有亲戚，两人亲兄弟，还是他一手拉扯大的，只是怕沾染上晦气，不来往好几年了。 张国忠对张蓝道：“给你舅、你妗子磕头。” 张蓝跪地上就磕头，让孙元堂一把拉起来，道：“去了汉江一定听你哥的话。本来是留你在家里的，你妈死犟不肯，那就去吧。” 孙月荷的心里话是，要活一家子一起活，真要不行了，她和老头子一起走，连埋都不用埋，不拖累孩子。 这人世间，太苦了，他们不能再让儿女再往坑里跳。 时间不多了，家人们催他们进车站上车，孙月荷对两家人道：“我们走了，你们放心，我有感觉，这次一定能行。不管成不成，青子出息了，将来一定孝顺你们。” 孙满堂闻言笑了笑，道：“行了，只要好好回来，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家三口不再说话，一路回头，终是进了车站，坐了前往首府的班车，而后又乘上了火车，直往汉江省，江京市。 …… “妈，在那哩，在那哩，我看见哥了，我看见哥了！！” 江京市火车站，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张蓝眼睛瞅来瞅去，终于看到张青举着高高的牌子站在那，激动的跳脚对身后搀扶着张国忠的孙月荷叫喊道。 孙月荷也看到了儿子，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大半了。 张青带着刘龙、李强、张伟三人逆着人群大步上前，从张蓝瘦弱的肩头接过一个尿素袋子，又从孙月荷手里接过帆布包，很沉。 “哥！！” 张蓝高兴的想哭。 张青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对张国忠、孙月荷道：“先回家，就在医院旁边。爸妈，这是我宿舍的同学，也是西疆的，这几年很照顾我。” 张国忠和孙月荷立刻赔起笑脸，刘龙、李强、张伟三人就立刻责怪起张青来，怪他说客气话，又对两人道：“叔叔阿姨，我们都是自己人，千万别客气。走走走，坐了这么久火车，先回家休息。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米都置办好了，另外四个人在做饭呢，焖的抓饭！叔叔阿姨，咱们快回去休息吧。” 刘龙还要去背张国忠，张国忠自然不肯，张青就上前背起父亲，一行人往公交车站走去。 等乘车到了租住的地方，进屋后发现杨凤梅和王志居然也在，其他四个鹌鹑一样老老实实。 张青都吃了一惊，道：“杨老师，王老师，你们怎么也来了？” 杨凤梅先去给张国忠、孙月荷问好道辛苦，张国忠、孙月荷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的感谢，说麻烦了。 杨凤梅笑道：“我们能做的不多，主要是张青争气。”说着又教训起刘龙、赵德让他们：“都是西疆来的，看看张青，再看看你们！你们条件比张青好的多吧？我怎么就看不到你们的努力呢？” 刘龙赔笑道：“杨老师，我们也在努力。” 杨凤梅奇怪：“努力的成果在哪里？” 刘龙等立刻如坐针毡，赔笑站了几分钟，忽然想到现在就该努力了，因此不顾张国忠和孙月荷的挽留，急匆匆消失。 这个年纪，老师比天王老子还可怕！ 等七个大小伙儿走后，房间一下宽裕下来，王志说起了医院的事：“明天早上空腹去检查，医院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张青都不需要陪，有护士引着你们。” 孙月荷忙道：“太麻烦人家了……” 王志微笑道：“无非是领领路，不当紧。医药费小张已经押在医院了，什么都不需要你们费心。小张妹妹学校的事也安排好了，校服书包和鞋小张都备好了，下午去学校认认门，不到十分钟的路，也不用转弯，过两个红绿灯就到。还有什么需要的，你们尽管说。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慢慢就好了。” 张国忠道：“你们是张青的恩师，也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杨凤梅笑道：“说这些就扯远了，我们唯一希望的，就是你们尽快熟悉这里，照顾好自己。张青现在学习很好，年级第一，只要保持下去，百分百清北的苗子！他还要忙着写作赚钱，所以负担很重。你们能照顾好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孙月荷抿了抿嘴，道：“杨老师你放心，我们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做梦都没想到有今天，还能在大城市里住一回楼房。无论医院那边成不成，都甘心了。青子……张青往后不许往这边来，最多礼拜天来一回，多来我们也不让他进门。他就好好用功，敢不听话，老师你就狠狠打。” 杨凤梅笑了笑，又说了一阵话，饭也不吃，就和王志走了。 内地人还是吃不惯XJ饭，觉得什么饭都有股羊膻味。 等送他们离去回房后，张青就见父母和妹妹盯着他看，孙月荷颤声道：“青子，你写的作文，真的能卖那么多钱？能卖几十万？” 这个数字对张国忠、孙月荷而言，近乎虚幻，太不真实。 张青点了点头，道：“写着写着，就写成了一部小说，出了书。现在卖的很好，以后还会源源不断的进账。爸爸的病需要一大笔钱，但治好后，能多活三十年。虽然不能干重活，其他的和正常人差不多。钱的事家里不用担心，便是不能大富大贵，肯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 这自然是安慰人的话，当下的医学技术还没那么发达，换肾后能多活一年肯定没问题，五年也很有希望，但十年以往，就看造化了。 像张国忠这样，早早被贫苦劳累毁了身子的，五年都难。 张国忠或许也明白，他含泪道：“青子，能看到你这么有出息，爸安心了，也放心了，我这个病治不治都不要紧。青子，这些钱你好好留下，孝顺你妈，养大你妹妹。” 到了这一步，他真的是死都放心，也甘心了。 对于上天给他的命运，他认了，不恨了，还感激。 孙月荷和张蓝自然是流着泪连连责怪，张青也摇了摇头道：“没爹的孩子，有再多钱也不会快乐幸福的。何况我能赚一个一百万，就能赚第二个。以后赚那么多钱，想到自己父亲因为一百万就没了，一辈子都会难过自责，所以爸你不必多想了。” 孙月荷也责备道：“我们是一家人，是亲人，不能光算钱。” 说完，她去厨房看，果然已经焖好了抓饭。 一家人一边吃一边说话，吃完饭张蓝洗碗，下午张国忠在家休息，张青带着张蓝去附小认门，果然很近。 因为李老师爱人的关系，都很好说话，明天张蓝就能去上学。 到了晚上，张国忠和孙月荷一起强逼着张青回学校，说什么都不能耽搁他上学。 不过张青在学校又如何能安下心来，连齐娟都纳闷他今日怎么总是走神。 没想到刚到下午，孙月荷居然一个人找到了学校来，门卫来传话时吓了张青一跳，因为门卫说他妈妈在外面哭的不行了，要立刻见他。 齐娟脸色凝重，和张青一起出去了，其他人想跟着，却被刘珊珊强势拦下：“没关系啊，和你们没关系啊！去多了张青面子上挂不住，别让人跟着去看热闹。” 惹得张丽、孙萌等人很不高兴，和齐娟就有关系？ 校门口，已经围观了不少人，可孙月荷仿佛没看见一样，眼泪流满了粗糙的脸面也不在乎，只是一个劲往里看，张望她儿子。让人看着着实不落忍。 张青一气跑了过来，神情冷静的可怕，声音却有些变了，问道：“妈，爸呢？爸怎么了？” 孙月荷看到儿子后更是嚎啕大哭道：“青子，你爸他……你爸他……” 张青眼睛红了，身体都有些颤栗起来，昨天还好好的…… 这时齐娟在一旁握住了他的胳膊，劝道：“阿姨，不急，您有事慢慢说。” 就听孙月荷哽咽哭道：“青子，没事了啊，没事，是好的！不是……不是尿毒症，就是个肾炎，还能治，医生说了，还能治！” 张青闻言一怔，好一阵后，脸上的神情才一下化开了，长长的呼出气来。 齐娟站在一旁，大眼睛里，微见泪光，但脸上的笑容已明媚。 …… 第十八章 请客 等杨凤梅急急赶到校门口，得闻这个喜讯后，高兴的将孙月荷带去了办公室。 而张青也有机会将事情大致和齐娟说了遍，齐娟简直有些不高兴：“你爸妈和妹妹来江京市看病，你居然一个字都没给我说？” 张青笑道：“如果治好了肯定和你分享，如果没希望了，也不好让你跟着难过。” 齐娟冷笑一声，又叹息道：“其实我们家最近也遇到了麻烦，很棘手……” yyxs.la 张青忙道：“怎么了？” 齐娟扬眉认真道：“如果解决了我肯定和你分享，如果没法子，怎好让你跟着烦恼？” 张青苦笑，点头道：“我明白了，日后有事，我一定同你说。” “日后？” 齐娟扬眉道。 张青想了想，道：“现在也有要分享的，我可能真的要成百万富翁了。” 齐娟闻言眼睛发亮，道：“如实道来！” 张青大致解释了下，最后笑道：“明年你过生日，不用送水果了。” 齐娟正色道：“别，就按今年的办就行，我向来视金钱如粪土。” 亲手写的歌可比其他礼物珍贵的多。 齐娟不过随后可能又后悔了，想了想道：“一百万啊，存银行吃利息一辈子都用不完。青仔，你往后的人生多没意思？” 张青摇头笑道：“我觉得人生和钱多少……当然有关系。不怕你笑，几个月前，我愿意拿命去换钱，愿意付出一切去挣钱。但真有了钱，解决了最大的难处后，反倒想做些其他的事。” 齐娟笑道：“你以后想入仕途当官？而且恕我直言，你的这些钱，其实并不经花。真要想挥霍，一两年就没了。” 张青还是摇头，道：“我不会挥霍，是真的，拿着钱都不知道买什么。我想慢慢体验生活，想看看世界到底多大，想品尝品尝这生活中，除了苦涩之外的其他滋味。但应该不会去刻意的追求权势富贵。” 齐娟闻言眼睛明亮，道：“你不想济国安邦，胸怀天下，或者富甲世间？无意冒犯，你这样吃过很多苦的人，不应该将赚钱放在首位么？我听说过许多惊艳一时的寒门俊杰，最后都倒在这方面，因为穷怕了，以后赚多少都不够……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父母，未来的妻儿子女着想，总不会还想让他们吃你吃过的苦吧？” 张青笑了笑道：“老实说，或许是因为我知道，自己不用刻意去赚钱，就能赚到不少钱，真的够用了，所以并不着急。我想做些想做的事，喜欢的事，譬如读书，写故事。” 从前太苦了，这种想法只是一种奢望。 以后却是可以了，去过梦中的生活。 除非再遇到些现实无法面对的难处，可能才会再急着去赚钱。 齐娟哈哈笑道：“那就祝福你以后的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不过你写了这样的畅销书，名气有了，说不定还能赚很多年，算不上平庸了。以后还写么？” 张青点点头道：“我喜欢写作。其实那些故事，都是在梦里出现的，我觉得可以将这些故事讲出来，说与喜欢的人看。” 齐娟扯了扯嘴角，道：“问你一个问题，当天才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张青想了想，正经道：“可能都很会做梦吧。” 齐娟点头，言归正传：“你得请客了。” 叫张青请客的人很多，因为尽管张国忠的肾病依旧严重，但已非不治之症，也不需要换肾。 孙月荷的贫血症也严重，好在同样可以疗养回来。 当疾病不再能夺去性命无法挽回，可以救治时，张青的成就，就显得格外耀眼了。 幸好有杨凤梅出面，压制住一切躁动，一切以高考为重。 有了这面大旗，终究还是恢复了平静。 不过，旁人的能暂时躲开，齐娟的却不能。 医院附近的租房内，孙月荷看着齐娟和刘珊珊两人来作客，紧张的有些不知所措。 农村妇女从来显老，西疆的农村妇女尤其显老，在没有保养的年代里，风沙冰雪让她们早早的苍老。 只看脸，说孙月荷是张青的奶奶都不为过。 当日孙月荷其实是见过齐娟的，只是那天一心想给张青报喜，所以并未留意到齐娟。 今日再一见，这女孩子当真生的比年画上的明星还好看。 孙月荷第一念想，就是不能给张青丢脸。 可越是这般想，反倒越紧张。 好在，齐娟撑得住。 她主动拉起孙月荷的手，笑道：“哎哟阿姨，您这气色真好，看着也不像是个病人呐？肯定是医院又弄错了！” 刘珊珊配合笑道：“那必须是弄错了，阿姨哪里像贫血的？” 孙月荷忍不住笑道：“我是黑……” “不是不是！” 齐娟指了指张青笑道：“他刚开学时那才叫黑，我们都以为暑假被卖到黑煤窑里去挖煤了。再看看他现在，都快比我白了。” 语气忿忿不平，又道：“他的皮肤一定是随阿姨了，阿姨在这边养养，一样白里透红！” 孙月荷闻言高兴坏了，笑道：“哪有的事……闺女才生的和仙女儿一样。又会说话，到底是大城市里的小姐。不像我们小地方的孩子，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一句话来。” 齐娟表情夸张，指着张青道：“阿姨，您还说我会说话？您不知道张青，在我们家把我爸妈哄的高兴成甚么了，看那模样，他们恨不能拿我这个闺女换这个儿子。” 刘珊珊乐不可支道：“真的真的，那天我也在。她妈妈平常很严肃的，我们这辈都怕她妈妈。结果张青在她妈妈面前，真是太受喜爱了，怎么说话怎么喜欢。对了，上回娟子过生日，张青还拿吉他唱了一首歌，娟子妈妈感动的都快哭了。” 孙月荷闻言大吃一惊，看着张青皱眉道：“你莫不是撞了鬼了？” “哈哈哈哈！” 齐娟和刘珊珊二人笑着抱在一起，这次是真的在笑。 平日里，张青从来都十分稳重，几乎看不到他出丑的时候，哪怕齐娟总是开他的玩笑。 这会儿看到张青一脑门黑线，真是太可乐了。 不过孙月荷又感激道：“你们这样的人家，都是有文化的人，也有钱，还不瞧不起人，真是善良的好人。我们家的条件太差了，家里连猫都养不住。你们能把张青当朋友，给他帮助，就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齐娟和刘珊珊又尴尬了，齐娟果断岔开话题，问张青道：“叔叔在医院住院治病，阿姨在家修养，总不能一直待在屋子里吧？周末带阿姨出去逛逛？” 孙月荷忙道：“不成不成，你们功课那么忙，哪里敢耽搁？你们杨老师都叮嘱过我们，不能打扰他。” 齐娟“啧”了声，道：“那是以为叔叔患了重病的时候，担心他分心嘛。现在好了，雨过天晴，一场虚惊，他多陪陪并不要紧。而且，我们其实也没那么忙。” 刘珊珊帮着劝道：“就是啊阿姨，张青学习那么好，全年级第一，稳稳当当的清北苗子。而且就算你不嫌闷，小妹也会觉得无聊的。” 孙月荷“嗯”了声，摆手道：“她闷什么，天天在学校不知道多高兴，回家又不用拌猪食喂猪，又不用在园子里拔草喂鸡，她好的很。” 张青想了想道：“等下周末，我带你和妹妹去江滩看看，看看长江大桥。” 齐娟笑道：“我相机借你？” 孙月荷只是摇头道：“外面太冷了，真不用出去。这江京的天气，感觉比我们西疆还冷，又潮又冷，出去了万一感冒了，还得添麻烦。” 齐娟笑道：“那……去我们家酒吧坐坐吧？” 孙月荷听了直笑，道：“闺女，你看看我这一身，去酒吧不是闹笑话？” 她只在电视上听说过那样的地方，心里也暗暗吃惊，齐娟家居然是干这个的。 齐娟解释道：“我们家酒吧不是那种闹腾的场子，是清水吧。就是大家安安静静的坐着，听几首歌，喝点小酒。没有舞池，不能跳舞，也没有公主少爷。很多上了年纪的退休老人都爱去坐坐，气氛很好。” 见孙月荷听着新鲜，似有些心动，齐娟立刻调转目标，同张青道：“你说！” 张青迟疑的看向齐娟，齐娟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瞪着张青。 刘珊珊在一旁看的心中嗨起，直呼过瘾，面上严肃附和道：“张青，要带阿姨多出去逛逛，成天待在家里，心情怎么会好呢？” 张青只能点头，道：“好吧。” 齐娟甩了个响指，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现在就走！” …… 第十九章 《天之大》 “谢谢你。” 等孙月荷高兴的去换衣裳时，张青看着齐娟说道。 齐娟挑了挑眉头，得意笑道：“小意思。” 刘珊珊“阴阳怪气”道：“的确是小意思，一个桃花岛的俏黄蓉，一个西北沙漠来的傻郭靖嘛。” 齐娟笑道：“这个你真误会了。” “怎么说？” 刘珊珊笑道。 齐娟提醒道：“西北来的不止有郭靖，还有欧阳克。你觉得郭靖能写出畅销书来？” 刘珊珊哈哈大笑道：“是是是，张青是欧阳克！咦，也不对哦，欧阳克还跑去桃花岛提亲了哦。张青，要不你试试？” yqxsw.org 张青也会开玩笑的，道：“我怕她爸用劈空掌打死我。” “噗！” 齐娟笑道：“要是你敢去，估计未必打死哦。” 张青摇头冷静：“我要是齐叔叔，就往死里打。” 刘珊珊看着张青钦佩道：“和娟子相处那么久的男生，能保持冷静不动心的，我就见过你一个。” 齐娟笑骂道：“什么话，说的我好像水性杨花的荡妇一样。” 刘珊珊忙解释道：“我是说他们动心想追你，又不是说你动心。” 齐娟笑骂道：“狗屁，还不是一个意思。我不水性杨花招蜂引蝶，别人怎会动心？” 刘珊珊难得正经，看着张青道：“齐娟虽然平时就热心，愿意帮助同学朋友，但都是点到为止，举手之劳。只有对你，才这样。” 张青点了点头，齐娟“欸”了声，笑问道：“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作何感想？” 张青想了想后，道：“起初窃喜，虚荣，随后蠢蠢欲动……最后冷静清醒。” 他说的很认真，刘珊珊选择性的听到了“蠢蠢欲动”四个字，在一旁奸笑。 齐娟则不满笑道：“你进展太快了吧？目前窃喜就够了。” 刘珊珊还想说什么，正好看到孙月荷出来，天地良心，她真想忍住的，可惜没忍住，咯咯乐出声来。 孙月荷粗糙的脸一下就羞红了，忙道：“是不是太艳了，穿成老妖婆了。真是……我还是不去了。” 在九五年的西疆农村，流行的是大红羊皮袄，上面绣鲜花，总之……一言难尽。 这身衣裳，还是因为要来大城市，打定主意不能给儿子丢脸，孙月荷发了狠心下了血本才置办的。 可看看齐娟她们身上洋气的衣裳，还有杨老师她们身上的衣裳…… 开了眼界的孙月荷陡然醒悟过来，原来这样穿并不好看。 齐娟笑着上前拉住想回去换衣裳的孙月荷，笑道：“阿姨，这就是西北风！您自信一点，怎么不好看？您要有新的，我敢和你穿一样的出门，谁还能笑话咱们？” 等孙月荷平稳了心情，齐娟却又笑道：“不过您还得再带一身薄衣裳去，酒吧那边开着空调暖气，很热。” “空调？” 孙月荷显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张青轻声道：“就像家里的炉子火墙，不过是用电带的，出热风。” 九五年即便是江京市这样的大城市，其实空调也不是常见的，光增容费都足以让大部分人家望而却步，而想要增容，也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孙月荷闻言，忙道：“那我还是去换一身薄些的吧。” 齐娟道：“可以穿袄，里面套毛衣，去了脱了袄就行。” 孙月荷连连应是，这次就快了很多，换上了家常干净衣裳，一行人乘公交车去了汉正街，明日酒吧。 …… “大姐你好，欢迎来做客。我是齐娟的父亲，张青是个很好的孩子，很懂事，我们喜欢他。” 齐平听齐娟介绍后，很正式的去握手，微笑道。 齐平是真正见过大世面的，这些年愈发返璞归真，身上不见丝毫架子。 孙月荷不知他的身份，忙问好，又道：“大兄弟，我羡慕你啊，你这闺女，怕是比真正的公主还好！” 齐平哈哈一笑，道：“这我就不谦虚了，不过相比之下，张青更值得表扬。娟子，照顾好阿姨。” 说完又让服务员准备了果汁、果盘和零食，送给他们吃。 酒吧舞台上，正有人在唱歌，歌手身后还有五个乐手伴奏。 台下数套桌椅，大家坐着喝酒聊天，听歌手唱的精彩时，也会鼓掌。 客人们虽然不像齐娟说的那样，很多退休老太太，但的确有上了年纪女人。 不过很少有人会打扰别人，这点和村里不一样，村里哪怕不认识的坐在一起，周围几个桌子都能聊开…… “张青，去唱首歌！” 刘珊珊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笑道：“你近来都是喜事，尤其是你爸爸身体越来越健康了，阿姨身体也转好了，你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值此激动人心的时候，你就没写上一首歌？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总不能……咳咳，你懂的。给阿姨唱一首，快点！” 齐娟就在旁边看热闹，见张青看了过来，她问道：“那几本书你看完了，学的怎么样？反正我是学不下去，宾格、转调、对位什么的，看的让人头大。” 作曲绝不是灵光一现想出一个旋律，哼出和弦就算成功了。 作曲需要学习的知识面之深，超乎想象。 口水歌处在音乐鄙视链的下端，就是因为音乐织体简单，几个和弦来回捣腾，就成了一首歌，美其名曰朗朗上口。 而真正经得起岁月洗礼的金曲，通常都是织体复杂严谨，声部层层递进的作品。 这里面涉及到许多类似于英语写作中语法要求一样的规则。 华法师批评毛消愁作曲有问题，倒也不完全是信口开河嫉贤妒能。 张青笑了笑道：“学了些，觉得有意思。” 齐娟闻言气的想打人，点头道：“有意思是吧？有意思就去唱一个，唱的好了也能帮我们家拉拢拉拢客人。” 孙月荷则担忧的看着自家儿子，道：“青子，你真会唱？”担心他出丑。 刘珊珊急的催：“要不就把你写给娟子的歌儿再唱一遍！” 齐娟不多话了，直接去吧台，问齐平要了吉他回来，塞进张青手中。 张青握着琴柄，笑了笑，齐娟往舞台上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张青，歌手也是妙人，最后一句歌词“让我们……”后面直接改成“欢迎青仔！” 本来各自聊天听音乐的客人们，注意力纷纷转过来，素质的确比较高，还有鼓掌的。 孙月荷见状，一下紧张起来，她怕儿子丢脸。 又疑惑，咋还改名儿了呢？ 好在，张青微笑着拿着吉他走上台去，调整了下话筒，道：“自学了些作曲，不知天高地厚写了首歌，献丑了。” 客人们都很大度，还有人鼓掌鼓励。 张青顿了顿，却又开口道：“这首歌，献给我的母亲，她是世上最好的妈妈。也献给，天下所有的妈妈。” 说罢，也不等还没唱已经开始红了眼的孙月荷和客人们鼓掌，他就开口唱了起来： 妈妈月光之下 静静地我想你了 静静淌在血里的牵挂 妈妈你的怀抱 我一生爱的襁褓 有你晒过的衣服味道 妈妈月亮之下 有了你我才有家 酒吧昏黄怀旧的灯光下，张青抱着一把吉他，低头轻吟浅唱着。 这一幕，映在齐娟的眼中，也化进了心底…… …… PS：感谢老书友“龙龙天下”的盟主，为你点赞~今天来了好多老书友，开心。 第二十章 不忘本 客人们原以为这首歌只是一个想要去娱乐圈名利场争名夺利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作品，也是看在酒吧老板女儿的面上，勉强听几句。 连刘珊珊都未想到，她会听同班同学写的歌，听的泪流满面。 李素芝许是接到了信儿，刚下班没多久，就出现在了酒吧，虽未听全，可也听了三个小段，同样感动的热泪盈眶。 老江湖齐平则双臂伏在吧台上，双目审视的看着张青。 这首歌……无论是旋律和旋还是织体，都已经相当成熟了。 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学习音乐才几个月的高中生写出来的歌。 可是，他即便退隐江湖，对音乐的热爱却从未停止过，每周都会将最新上世的好歌听一遍，他可以确定，这确确实实是一首从未面世过的歌。 正是如此，这个少年的才华，才更让人惊讶。 只有音乐史上那些成名百年的传奇音乐家们，才会如此。 可惜了这个少年，没有从小学起，不然说不定会在音乐领域取得更大的成就。 “妈妈月亮之下 有了你我才有家 离别虽半步尽是天涯 思念何必泪眼 爱长长长过天年 幸福胜于会痛的心田。” 琴声和歌声都戛然而止，张青起身鞠躬后下台，之后，掌声才缓缓响起，继而热烈。 路过吧台时，齐平都在大力鼓掌，张青有些不好意思，将吉他还给齐平。 齐平接手后，却笑着扬了扬头，示意张青看他母亲那边。 张青自然已经看到了，李素芝正在陪他妈妈说话。 李素芝刚才也红了眼流了泪，但这时已经收拾利落了，安慰还在泣不成声的孙月荷。 不过她显然不怎么会安慰人，说了几句没用后，见张青到来，便换了策略，开始鞭策起齐娟和刘珊珊来：“我为什么叮嘱你们两个一定要向张青学习？若不是对母亲最深沉的爱，又怎会写出这样感人肺腑的歌？你们的家境都太优越了，反而认为一切都理所应当，我们做母亲的，做的好是应该的，稍微有些不到位的地方，就怨天尤人！口口声声说什么不理解你们，好像做了多大的过错一样。” 齐娟严肃表明立场：“你批评珊珊就批评珊珊，别把我划进去，我是清白的。” 笔趣阁 刘珊珊气结：“阿姨分明是在批评你！你和张青是同桌，最该向他学习！” 李素芝摇头叹息，孙月荷也顾不得哭了，连忙说道：“张青不好，你们好。他性子闷，脾气倔，你们能和他玩，我很感谢……” 见酒吧里好多人看过来，孙月荷不愿给儿子丢脸，就道：“张蓝该放学了，我得回家做饭了。” 张青也起身，同李素芝告辞：“阿姨，我送我妈回家了，您好好休息。” 李素芝笑道：“送妈妈回去吧。你的歌写的很好，很感人，大家都能感受到你对母亲的爱。懂得感恩，是孩子最好的品质。” 齐娟不乐意了：“什么时候也这样夸夸我？” 孙月荷夸：“闺女才是最好的，又大方，又好看！” 齐娟转嗔为喜，不过又对张青道：“这首歌十有八九会传到徐娘娘耳中，他是真的热爱音乐，听到好歌比看到美女更喜欢，肯定会去找你。” 齐平也走了过来，问张青道：“想不想入行？” 他开这个口，对于绝大多数音乐学院的学生来说，都是千金不换。 有个大前辈当引路人指引入行，要少走多少弯路，少受多少欺负。 只是张青却摇头笑道：“我不行，上台紧张。” 齐娟笑着威胁道：“要只是卖词曲的话，一首两千，你愿意干？” 歌没发表前，没有人能保证一定红。 而每天寄往唱片公司的歌，成千上万。 除非成了名作家，否则一首两千都算是高价了。 有的甚至愿意白送给公司，只要唱就行。 因为只有成了名后，才有利可言。 张青笑了笑，道：“如果能唱的好，这首歌可以不要钱。” 李素芝提醒道：“虽然淡泊名利是好事，但一行有一行的规矩。社会上的事比较复杂，不是钱多钱少的事，唯有在规矩内行事，才会自由些，能少许多麻烦。” 张青闻言忙肃然道：“阿姨说的是，是我想法天真幼稚了。” 李素芝笑道：“能想到这一点，已经不错了。” 齐娟双手捂脸，对李素芝道：“他就是我一同桌朋友，关系近些，你想找姑爷，恐怕还得等好几年。” “哈哈哈！” 刘珊珊差点没笑死，一旁的服务员都在笑。 孙月荷有些笑不出来了，怎么听着好像不大是好话…… 毫无疑问，齐娟又被批评了。 张青则送母亲回了家…… …… 回家后，张蓝已经放学，听说哥哥带着母亲去酒吧玩了，小姑娘当时就哭出声来。 这么好玩的事，居然不带她！ 被孙月荷连哄带骂赶去写作业后，孙月荷小心的问张青道：“你和娟子那闺女，是不是搞对象了？” 张青摇摇头道：“没有。” 孙月荷难过起来，道：“是不成啊，咱们家这条件，如何配得起人家？” 连她都明白，哪怕张青眼下赚了些钱，可这种事，并不只是钱。 譬如结婚吃饭，齐家亲戚朋友同事问张家干什么的，说是西疆种地的…… 不是虚荣不虚荣的问题，生活在世俗中，又不是圣人，总会受到这样的影响。 除非张青特别特别有本事，但孙月荷想不出来，已经这么有本事的儿子，还能怎么有本事。 张青看着母亲，温声笑道：“你也说了，和这些不相干的。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高考，高考为重。” 孙月荷点点头道：“是啊，你一定要好好考。考的好了，家里那边政府也会表扬你，将来还会让你回政府里上班。” 张青笑道：“你还想让我当官？算了吧，我不适合。” 孙月荷不逼儿子，只是担忧道：“可是咱们家欠了好些人情，那么多乡亲，还有你姥爷、姥姥、舅舅他们……青子，果真发了，不能忘本啊。人家在你贫贱时，哪怕只借你一碗米，你也得拿金子去还。要是做人都做不正，那也白活了。” 张青点点头，道：“我知道呢，妈你放心吧。” 孙月荷点点头，想了想又道：“青子，你爸爸在医院养了一阵了，还好钱没白花，人家医生水平就是高，你爸说好多了，医生也说，最多再住半个月，回家养着就好，人家的床位也紧张，你爸爸也没必要住那么久，我这边也很好。 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过年？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功夫呢，今年二月十几号才过年。” 张青闻言吃惊道：“怎么才来就要回去？爸爸和你的病都没养好呢。” 孙月荷笑道：“养病还得在家里养，再说医生不是也说了，我们两个的病，不是两三个月就能养好的，要养二三年才能养过来，我们总不能在这住两三年吧？” 张青道：“住两三年也不要紧，我们可以在这买房子。” 孙月荷连连摆手道：“快别糟践钱了，你可别忘了，你念大学工作又不在这里，现在买房，等你读大学走了，我和你爸爸你妹妹怎么整？再说，哪里也没家里好，在家里养病，好的还能快些。” 张青闻言，心知母亲是真的想念家乡，想念西疆的亲旧，便道：“那再等等看，医院确实说没问题，爸爸再出院，到时候，我们全家一起回。回家后，先去城里买套房子，要装修好的房子，不是太旧的都可以。楼上有暖气，不用你和爸爸砸煤，大冬天的从井里提水。还可以接姥姥姥爷到楼上住，他们还没住过楼房呢。” 孙月荷道：“那得花多少钱……我们也住不惯啊。” 张青笑道：“我写的那本书卖的越来越好了，爸爸的病又不需要换肾，省下大笔钱，刚好用来买房子，家里的房也便宜，一两万就能买一套大的。前些年家里用命换钱活着，现在好了，可以用钱把命一点点补回来。钱不算什么，你和爸爸长命百岁，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孙月荷真的觉得儿子长大了，成顶梁柱了，高兴道：“好，你做主！” …… 第二十一章 情书 齐家。 四室二厅的格局，沙发、彩电、木地板，在这个年代算得上很有格调了。 齐娟坐在茶几对面的小杌子上，明亮的大眼睛里含笑，左瞧瞧，右看看，道：“怎么有种三堂会审的感觉？爸，酒吧那边你也不去看着了？” 齐平哼哼了声，道：“先不急，我女儿最重要。” 李素芝道：“今天这个家庭会，就是你爸爸提议召开的。他觉得有必要谈谈，你和张青的事。” 齐娟好笑道：“我和张青有什么事，还需要专门开个家庭会？” 齐平道：“你从小就热心，乐于助人，这当然是很好的品德，我和你妈妈也为你骄傲。但是你帮张青，好像帮的有些过了吧？还帮他孝顺他妈？” “哈哈哈！” 齐娟忍不住大笑起来，还宽慰道：“别吃醋。” 齐平挑了挑眉头，道：“严肃点。我承认张青的优秀出乎意料，而且可能是一个天才。但是，我和你妈妈都认为，现在你不适合谈恋爱。年纪上或许合适了，但他的情况太复杂，你承担的东西更多。” 李素芝迟疑稍许，也点头道：“张青很优秀，也很成熟。但他成熟的有些过了，眼睛里的深沉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这对他，对他家来说当然是好事。但我不敢将女儿托付给这样的人，苦难的确可以磨砺出宝剑的锋芒，可我怕他会过于锋利，会伤到你。” 齐家有开家庭会的传统，会将一家三口的意见摊开了说，去分析，乃至辩论。 齐娟落落大方的性格，和这种教育方式息息相关。 齐娟还是乐，道：“我对张青的确有些好感，但真没到替他孝顺他妈的地步。就是很好的朋友，我很钦佩他的坚强，他的毅力，也很欣赏他的才华。我认为可以和他成为好朋友，当然，将来如果进一步发展，说不定真能成为男女朋友，但现在还不是，我要谈恋爱，不会藏着掖着的，肯定大大方方的告诉你们，所以你们大可放心。而且，他比我还冷静。” 李素芝忽地问道：“张青妈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西疆？” 齐娟吃惊道：“回去做什么？他们才来啊。” 李素芝微笑道：“人离乡贱，他们这样朴素的人，最放不下家乡的土地。张青或许觉得接他们在江京市生活会好些，可他们自己必是不愿意的。不说这些了……好，既然你表了这个态，我和你爸爸都相信你，希望你在高中的最后一年，能把握好方向。” 齐娟点点头，又看向齐平，调皮笑道：“爸爸，你还有什么指示？” 齐平摸了摸光头，正要开口，身旁小几上的红色电话忽然响了，他拿起电话一听，就笑了起来，道：“就猜你快来电话了。” 1200ksw.net 齐娟也乐：“肯定是徐娘娘。” 齐平骂道：“你还真在我酒吧里有眼线？” 电话里传出得意的笑声：“你当我开玩笑？说真的，到底怎么样？我听说唱哭了一酒吧，真的假的？一个高中生，才学了几天作曲，就能到这个地步？” 齐平呵呵道：“好歌肯定是好歌，但未必是大卖的歌。” 歌颂亲情的歌曲，通常流行性都不会高。 徐珍在电话另一头叫苦道：“先不管大卖不大卖，只要是好歌就行。这两年见大陆音乐市场这么火爆，港城、宝岛还有西方的巨头唱片公司都往这边挤，水星、华鼎这样的猛龙都过来了，打的头破血流。能不能扛得住，谁胜谁败，就看谁手里的歌好。老齐，给我句准话，真是好歌，我现在就订票过来。” 齐平闻言沉吟稍许道：“歌肯定是好歌，能上大场面。不过……” “不过什么，钱不是问题。” 徐珍一听是好歌，顿时激动了，放话道。 齐平哂然，道：“人家不缺钱，也不是贪财的……不过得看给什么人唱，别人看重的是这个。摇滚歌手、民谣歌手肯定不行。” 齐平知道徐珍所在的腾飞唱片公司主打摇滚和民谣，这也是这几年最火的类型。 徐珍闻言“哦”了声，考虑了下道：“要是这样的话，那稿酬就不会很多了。” 齐平好笑道：“本来也没几个，行了，你要是想要就过来，到了再说。” 挂了电话，李素芝问道：“徐珍来了后，你要介绍他给张青？他们这个圈子一身的臭毛病。” 眼下的音乐唱片行业是黄金时期，却也是最混乱的时候。 醉生梦死，男女关系混乱，乱磕禁忌之药，都是屡见不鲜的。 齐平为什么退圈子，也是受够了那些光鲜下面的肮脏。 听到妻子的担忧，齐平笑道：“放心，不会让他们多来往的。再说，张青已经很成熟了。换个小年轻，还是出身贫苦的，一下赚了那么多钱，肯定会花天酒地，挥霍一番。娟子，张青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买？” 齐娟帮父亲说话，笑道：“这也是我们高中部那些老师那么喜欢他的原因，还是一身校服，就是吃饭的时候，舍得打一荤一素了，也是最便宜的那种。不过他真和徐娘娘接触的话，未必不会被带坏。说不准徐娘娘找人使美人计，唉，还得我多看着些，毕竟以我的姿色我怕谁……” 齐娟成功的再次招惹了母亲生气，得到了批评。 …… 元旦过后，不用班主任们再苦口婆心的劝，各个班的气氛，大体上都开始越来越紧张。 便是张青得益于那场离奇的梦，许多知识点都掌握在心里，也仍旧需要不断的复习巩固，温故方能知新。 “呼，今天的第六张卷子了。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刘珊珊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呻（哀）吟（嚎）道。 她的同桌赖一菲比她好不了多少，双手将头发揉乱，然后问刘珊珊道：“我要是这个样子站在楼顶天台上，你猜我明天用不用再做卷子了？” 刘珊珊哈哈笑道：“你去试试呗，有用的话我后天去。”然后转头问齐娟道：“你去不去？” 齐娟为难道：“都去了，谁为你们收尸？再说以我的智慧，这点试卷也不算什么……” “靠！” “艹！” 两句国粹出口，齐娟得意道：“我做卷子比你们容易些哦。” 刘珊珊不信，随手在齐娟桌子上抽过一张卷子，结果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只见卷面上压根没做出答案来，连填空地选择题都空着，只在一旁列了个公式。 赖一菲凑过去看，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齐娟指了指身旁聚精会神看书的张青，道：“跟他学的，只要将一道题解题思路中的关键点列出来即可，不必费功夫详写步骤计算。” 刘珊珊和赖一菲听了后简直气愤，刘珊珊道：“凭什么我们就要一步一步的写？” 赖一菲也觉得岂有此理，齐娟笑道：“你们可以试试这样做哦。” “试试就试试！” …… 半个小时后，刘珊珊和赖一菲两人生无可恋的趴在桌子上，因为被前来查班的杨凤梅骂了个狗血淋头。 倒不是她们在嬉笑淘气，而是杨凤梅发现了她们用这种方法后，先是不动声色的检查了一番，结果发现十道题里她们的思路错了六道，随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这不扯么？ 走都没学会，就想着跑？ 不学无术，偷奸耍滑，因看到两人书桌上的零食，所以又加了一个好吃懒学的标签。 等杨凤梅走后，齐娟差点没笑死过去。 其实她走这一步，也是因为私下里刷题海刷的丧心病狂，各种公式的解题运用娴熟于心，才免了繁琐的过程。 张青就更不用提了，梦里都进行过海量的练习…… 等齐娟和恼羞成怒的刘珊珊、赖一菲玩闹罢，眼看上课铃快响起时，忽然见门口出现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虽然也穿着校服，不过齐眉刘海整整齐齐，显然是经过精修的，脸上还化了淡妆，宽松的校服也不能完全遮掩住有些成熟的身材，大大的眼睛，应该不是高三年级的，没人认识。 教室里忽地一静，就见她对第一排的同学温柔说道：“同学，麻烦帮我找一下张青，谢谢。” 听闻此言，同学们齐刷刷的看向后二排，齐娟也是，好奇问同桌道：“你老表？” “……” 张青扯了扯嘴角，站起身看向门口方向问道：“你有什么事么？” 看着张青，女孩子精致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红晕，翻手拿出一个信封来，信封表面还画了一个心，她眼睛看着张青抿嘴一笑后，探身将信随手放在第一排的桌子上，又偏了偏头一笑，方转身跑去。 “哦~~” 狼嚎声，忽地响彻教室。 枯燥沉闷了几个月的高三学子们，恨不能将教室顶给掀了。 居然是情书！ …… 第二十二章 无情 “喔~~太无情了吧？”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群吃瓜同学们，在看到张青随手将信撕毁，丢进垃圾桶后，纷纷哀嚎起来，更有人痛斥他这种“恶行”！ 张青笑着解释道：“其实那个同学是我花钱雇来的，就是为了此刻。大家的疲劳都缓解了吧？继续做试卷吧。” “靠！” “艹！” 一阵备受打击的同学们大感无趣，纷纷啐骂。 等张青坐下后，刘珊珊回身“啧啧”个不停，道：“真不一样了，都有人写情书了。哎，你这人也真是无情，人家小姑娘那么可爱，鼓起勇气来给你送情书，你看也不看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撕了，人家知道后得多伤心？” 赖一菲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太残忍了。” 张青摇头道：“她是在开玩笑，怎么会伤心？” 刘珊珊不解：“怎么会是开玩笑？” 张青奇道：“这不是玩笑，又是什么？” 一旁的齐娟笑眯眯道：“那个女孩子看起来也不傻，不会想不到这样大张旗鼓的送情书，情书一定会被老杨收走。我猜里面是没有字的信，要么是一篇乱七八糟的小作文，总之老杨不会信的那种。” 刘珊珊闻言唬了一跳，道：“真的假的，这么绝？”说着起身跑去垃圾桶边，一脸嫌弃的小心捞了些碎屑出来，扒拉了下，眼睛就直了，回身大声道：“我靠！真的是报纸耶，那丫头片子好毒！” 赖一菲也反应过来，看着张青道：“真可怕，要是你没当场撕了，老杨那里你可要失分很多哦。你要是接过手来私下里去看，回头说里面是张报纸，别说老杨不会信你，我们都不信，谁能想到里面只是一张报纸？啧啧，那个小丫头有些绝哦。不过，你怎么想到的？” 张青微笑道：“因为我有自知之明，虽然家里麦子丰收了，但怎么可能入了别人的眼？” 刘珊珊反而不同意了，埋怨道：“你这么说有意思么？要说也是你看不上她……” 赖一菲闻言，有些吃惊的看了眼同桌，不大理解。 即便张青现在不吃咸菜白饭了，顶多也就是刚从土豆丝、煮白菜过度到一荤一素，哪怕长的有些帅，西北风浓郁，但…… 同学们打心底里，其实还是有些轻视他的。 毕竟太穷了…… 刘珊珊怎么会这样说？难道她看上张青了？ 不对啊，明明齐娟先瞎了眼的…… 不过她也没敢再多想，因为杨凤梅听到动静后脸色阴沉的来了，还把“招蜂引蝶”的张青喊出教室。 “张青，你怎么回事？是不是飘了？” 杨凤梅迎头就是一阵疾风骤雨，她太担忧这个学生走上歪路。 张青理直气壮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人，她送的信我也看都没看，拿到手直接撕了，信封都没打开，就在垃圾桶里。” 杨凤梅闻言直勾勾看着张青，见他果然问心无愧的样子，随即脸色大为好转，不过还是多问了句：“真的？” 她带了那么多学生，太了解这个年纪的男生心里想什么了，她还是有些怀疑，张青能不能抵抗得住这样的诱惑和虚荣。 张青道：“我现在就去垃圾桶里捡出来。” 杨凤梅忙拦道：“既然扔了，那就算了。我就说，你和一般男生不一样，你成熟的多。现在这样要紧的关头，怎么会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分心。而且这些幼稚把戏也是糊弄人的，真是对自己负责任的好女孩子，就不会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来。” 张青笑道：“齐娟说那个女孩子不傻，所以那封信很可能是一张白纸，或者报纸什么的，结果刘珊珊不信，去垃圾桶里翻，里面真的就是一张报纸。” 杨凤梅闻言一怔，随即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咬牙道：“行了你进去吧，好好学习，其他的事不用你来管。记住，一切以高考为先，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分心。” 张青笑道：“老师放心，不会的。另外，您也不需要生气，应该就是一个恶作剧。” 杨凤梅笑了笑，就见齐娟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拿着几页碎纸，笑道：“真是报纸，有意思。” 杨凤梅问：“你认识的人多，知道不知道那人是谁？” 齐娟哈哈笑道：“不认识，多半不是我们学校的，不然这种风流人物，肯定不会不认识。啧，你在学校外面干什么了，招蜂引蝶？” 后一句是调笑张青的。 杨凤梅恼火的很，让两人回教室自习去，她则去了教导处。 虽然多半没什么结果，但也得警告一下，不然坏了张青在教师里的名声。 …… 魔都。 《今古传奇武侠汇》周一办公会。 老牌责编黄超痛心疾首道：“小赵到底还是没经验，书火成这样，作者连个面也不照。好，高三学习任务重，签售会不开也就算了，怎么连个访谈也没有？高三学子写出了引发万人追捧的武侠小说，多好的宣传！再把他家爹妈重病的信儿往外一放，高三学子靠武侠小说挽救家人，可以很好的宣扬我们武侠小说的名声嘛！如果按我说的去宣传，现在只会更加火爆全国！ 你看看，让她去谈判，新人却谈出了九个点，现在更涨到了十个点。唉，太年轻！” “是啊！” 另一个老责编肖国强也连连点头，面色严肃附和道：“咱们杂志社不仅是魔都第一家武侠杂志，也是全国第一家！这么多年来，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靠的不是自私自利，不能为了小我，而耽误了大我。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不是小问题！人人都这样任性，咱们社还能活几年啊？” 总编于万年看向分管主编郑天野笑道：“这个问题来找我告状的，有不少了。除了李伟外，意见都不小。你怎么说？” 郑天野笑了笑，道：“小赵撞了大运，本来是好事，可这个运撞的有些太大了。一部《射雕英雄传》，一套《九阴真经》和降龙十八掌，让全国武侠迷都为之着迷。首印两万册，一个星期卖完。再印五万册，堪堪坚持了五天，又加急印了十万册，还是不够，杯水车薪。这种成绩，别说他们了，连我都眼红。这才出了一册二十五万字啊，听说这是百万字的大部头，能卖多少册，谁都说不好，上百万册，不是不可能。” 黄超忙接口道：“宣传到位，我敢打包票，绝对能过百万册，还不止！” 郑天野笑了笑，看向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赵蔷，道：“小赵，你说说看，怎么办？他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也不全是因为眼红。宣传不到位，确实影响出货。访谈总要上几个吧？” 赵蔷抬起头来，可是让众人失望了，谁都没从她脸上看到颓废和愧疚。 几个老编辑甚至主编都觉得，小年轻真是不可救药…… 赵蔷却笑了笑，道：“金镛正读高三，在江京市成绩拔尖儿，是要去清北读大学，说不定出国的，人家说的明明白白，一年内不参加任何宣传活动，我也不好强迫他吧？外面的出版社早就虎视眈眈了，真惹的作家生气，有的是人挖墙角。” “哟，还威胁上了？” 肖国强皮笑肉不笑道：“办不好，那是工作水平不行。这个且不说，办不好那也是用心去办了，起码态度在总是好的。可连办都不去办，这是甚么问题？” 这厮上纲上线的本领，堪称一绝。 赵蔷心里骂了句“册恁娘”，面上却笑的灿烂，道：“肖责编说的太对了，只要用心去办了，总是好的……我办了啊！” “你……你办什么了？” 肖国强皱眉道：“小赵，工作上的事打太极玩虚的，是最要不得的。你办出什么名堂了？” 赵蔷不再看他，从椅子后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看着总编、主编道：“于总编、郑主编，我们家因为工作关系在港岛有些路子，三个月前我自费刊印了这部《射雕英雄传》，托人送去了港岛的无线电视台，给他们的电视总监王若林过目。原也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上个礼拜，我收到了王老想要购买《射雕英雄传》影视版权的信。今年是九六年了，明年港城就要回归了。王老准备用这部剧，两地合拍，作为明年回归的献礼！ yawenku.com 肖责编，我这办的名堂还行？” 会议桌周围的人一个个都变了面色，属黄超和肖国强的脸色最难看。 赵蔷这耳光，真是咣咣的往他们脸上呼呼的扇啊！ 真她娘的无情！ 看着她笑起来露出的那一双虎牙，一屋子男人都觉得有些瘆得慌。 …… 第二十三章 至亲 散会后，于万年和郑天野留下赵蔷说话，两人也是笑的不行。 利益动人心，也迷人眼。 黄超和肖国强也不想想，《射雕英雄传》眼看着成了大爆特爆的热书，果真赵蔷只是一个没跟脚的小责编，还轮得到她？ 总编都要忍不住亲自出手了，哪用黄、肖二人上蹿下跳，眼珠子都快嫉恨的蹦出来了。 “小赵，你这可是放了颗大卫星，果真办成此事，怕是要上新闻联播的。” 于万年看完了手中由港城无线电视台发来的采买版权公函后，激动说道。 郑天野笑道：“这件事必须办成，市政府那边和广电可能都要出面促成合作。” 于万年连连点头道：“毫无疑问，肯定会出面，因为明年的节点实在是太重要了。港岛方面长期以来对内地并不友好，无线过去黑咱们黑的最厉害，也就是协定谈妥后，才知道锅是铁打的。 不过咱们国家向来格局大，打破骨头连着筋，怎么都是一家人。现在人家主动想和咱们合作，这种姿态一定会受到表扬和鼓励。所以咱们也一定要促成此事，不然以后不好说话。 只是，价钱方面……无线的小气可是出了名儿的，那边又打出明年回归的牌，摆明就是不想多掏钱。这方面……” 赵蔷道：“这事我去谈。金镛不是个爱钱的，上次他就说过，只要治好了他父亲的病，剩下的书，他甚至愿意免费授权给咱们……” 郑天野好笑道：“小赵，你还不明白？厉害的就是这个免费授权。咱们不怕他狮子大开口，慢慢去磨就是，可就怕他这个免费。武侠圈子一向被主流文坛所轻蔑，那些人都怎么骂咱们的？披着一层文学皮的卖字商人，说咱们胡吹八嘘的糊弄人。要是这个事传出去，说咱们薄待了一个高中生，家世还如此凄惨……咱们能被人挂到报上骂祖宗十八代。” 尽管是商业小说编辑，但他们这一批最早从事武侠杂志的老人，还是自诩为读书人的。 于万年也点头道：“是啊，又在明年这样一个节骨眼，真是一点丑闻不能出。所以这件事，千万要慎重。实在不行，咱们掏钱赚吆喝，这笔版权费，咱们出。正常来说，影视市面上卖一次版权的费用在三千到五万，五万算是顶格的了。我给你出五万经费，到底多少，你去谈，不落人话柄就成。” 赵蔷闻言大喜，连连点头应下，随后又玩笑道：“金镛若知道是为了明年港城回归献礼，指定不要钱。他并不贪钱，而且，他也赚了不少钱了。就一册《射雕英雄传》，就能让他赚上几十万，四册出完，还不赚上百万？百万富翁啊。” 郑天野忽然想到一事，道：“对了，他这个钱是要交税的。版税的税我们帮着代扣了，版权费他要自己去交税，大意不得。” 饭团看书 “好。” …… “我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赵穆干的。王磊没这个脑子……这是政治斗争手段。” 齐家晚饭时，齐娟将今日事当成可乐事说给了齐平和李素芝听。 也是以防万一赵穆昏了头，动用其他手段，尽管她相信，赵家不敢。 李素芝闻言很不高兴，道：“你懂什么政治手段？” 真要动这种手段，又岂会只是这样？ 齐平倒是赞成女儿，笑道：“我看也是赵家小子，这样的手段，一般衙内都没这个水准。不过，也就这样了，让小张不要担心。” 不过他有一句话没说，赵家小子使坏，恐怕不只是为了让张青在班主任和老师那里形象大损，也希望张青在自家女儿心里形象大跌。 正常来说，男生收到情书也只会暗爽闷骚，下去自己看。 果然这样，那有些事还真不好说清楚了。 李素芝淡淡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自身正派，何惧阴谋诡计？张青做事的方法你要学习，不能为了顾及莫名其妙人的面子，反倒将自己陷入不利之境。避嫌，也是一种自重。” 齐娟哈哈笑着拱手求饶，齐平也笑，岔开话题嘱咐道：“徐娘娘这周六过来，你别忘了给张青说一声。” 李素芝皱眉道：“耽误学习。” 齐平笑道：“马上就要放假了，也该休息休息了。高三当然要非常刻苦努力，但我觉得学习这种事，还是重在提高自己，不要把考试看的过重，为了考试命都不要了。” 齐娟钦佩道：“爸，你这觉悟大涨啊，说的太有道理了！”转头又夸李素芝：“妈教的真好！” 李素芝瞪她一眼，不过还是选择听取一些靠谱的意见，迟疑稍许道：“那行罢。”又叹息道：“徐珍每次来，总是招呼些狐朋狗友，你和张青、珊珊看归看，离他们远一点。” 齐平有些心虚的解释道：“都是性情中人，算不得坏。” 李素芝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很严肃的警告道：“告诉徐娘，茹曼不许来！上次说的……简直下作！” 齐平头疼道：“就是酒喝多了……”不过敌不过李素芝愈发严厉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齐娟偷乐不已。 …… 周五下午，江京市邮局外，张青带着张国忠、孙月荷和妹妹张蓝排了一个半小时的队，终于排上了号。 九六年初，大城市里电话已经不算太新鲜了，尽管两三千的初装费让大部分家庭都负担不起，可在办公楼里却不鲜见。 只是普通市民想打长途电话，还得去邮局排队。 看着柜台里面的话务员正在核对单子拨号，孙月荷有些紧张的看着儿子问道：“你大舅他们真的在张才家等着？” 张青点头道：“我礼拜三往张才家打过电话了，让他今天下午叫大舅来接电话，不会错的。大舅忙没时间，还有二舅。” 孙月荷稍稍放下心道：“肯定得空，现在又不农忙，家里那些牛羊，福生就能喂。” 福生是孙满堂的儿子，张青表哥。 张蓝也兴高采烈的问道：“海霞来不来听电话？” 孙月荷教训：“少兴！还想全家人来接电话啊？打电话不要钱？” 哪里不要钱，一分钟一块一呢，这哪里是在要钱，是要命。 张蓝也不恼，就是有些遗憾，快离开江京市了，她在学校里认识了好多朋友哩…… “好了，接通了。” 话务员一脸淡漠的将话筒递过来，随后就忙她的事去了，也不关心这些家长里短，一天到晚耳朵里都快起茧子了。 孙月荷不敢接电话，张青接过后，道：“是张才叔么？” “哎哎哎！青子，我是你张才叔啊……快快快，满堂快来，青子打电话来了！” 电话那头先应了声，随后就喧嚣起来，好多人的声音嘈杂一片，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还是特别静的那种。 张青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大舅孙满堂的声音：“青子？” 张青“嗯”了声，道：“大舅，是我。” 孙满堂声音有些凝重深沉，道：“怎么了，还打长途电话过来，是钱不够了么？你爹你妈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道老迈的声音，距离有些远，但也能听清：“让他把地址讲明白，我给他汇点钱过去，把人接回来，不能撂在外面。” 张青闻言脸上带了些笑容，道：“大舅放心，也让姥爷姥姥放心，我爸爸没事了，在大医院检查了，说在老家没检查对，不是尿毒症，能治。我妈也一直在补着，也好多了。” “哎呀，真的？！” 孙满堂的声音一下拔高，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张青回应道：“真的。” 一旁孙月荷早就开始流泪了，一边哭一边大声道：“大哥，是真的，是真的。国忠好好的了，我也好好的了，给家里讲一声，不让你们担心。” 孙满堂那边的声音也哽咽了下，随后是对那边的人道：“好了，国忠这边查错了，人是好的，没事，都治好了，月荷也好了，都好了！” 那边登时又热闹起来，一个个对着电话大声说话。 听得出来，里面有张青姥爷、姥姥，大妗子、二妗子，二舅还有两个表哥的声音。 好在张才还是冷静的，提醒他们电话费贵。 孙满堂立下冷静下来，急道：“好了就行好了就行，好了就快回来吧，马上就要过年了，现在回还来得及。” 张青道：“大舅，打电话回来一是为了报平安，二是想请你帮个忙。” 孙满堂大声道：“帮什么忙你说，是路费不够了？你把地址给我说一下，我给你打过去。青子，在外面省着点花，啊？” 张青笑道：“不是这个事，钱是够的。我想让大舅你去县城里，找一找卖房子的，买楼房。我爸爸、妈妈身体不好，回去砸煤提水困难，冻住了累住了，病会复发的。我爸爸不用换肾，省下很多钱，所以可以买房子了。最好选个大点的，到时候姥爷和姥姥也能住。” 电话那边闻言，登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孙满堂才不解道：“青子，你们家有几个钱，看病都不够，咋突然就要买楼房了？捡金子了？” 那边二舅了解一些，提醒道：“你忘了青子写的作文赚钱了？” 老表孙福生想不通：“作文能赚几个钱？都赚那么多了，还有富余？” 二舅孙元堂骂起来：“现在知道了？肏恁娘的，当初骂着打着，死活都不肯上学！现在知道也晚了！” 张青道：“是那本书赚了不少钱，大舅，您劳累，帮着多看看，要好一些的，尽量大一些，最好是二楼，姥爷和姥姥爬楼也不累。” 电话那头，张青姥爷大声道：“我不去，你们过好你们自己的就行了。” 张青姥姥也大声道：“青子，我就和你舅住，你莫操心我们！” 张青想了想，忽地道：“那这样吧，大舅你多看两套，买三套，靠近些，我们家一套，大舅、二舅家各一套，到时候姥爷和姥姥轮流住，想住谁家住谁家。冬天住楼房，夏天回村里。” 对于曾经帮过他家的，哪怕一粒米，他都愿意用金子去还，更何况还是救过命的至亲？ 再说现在西疆县城的房价，万把块就能买一套了，他买得起。 …… 第二十四章 家事 “你大舅他们肯定不会要你的！” 回到家后，孙月荷斩钉截铁道。 对于张青擅自做主的做法，她也不是很高兴。 不是小气，但这事太大了。 张国忠都提醒道：“你有四个舅舅，就给两个买，没买的到时候就成仇人了。” 张蓝气呼呼道：“爹，成什么仇人？咱们家过的难的时候，四舅五舅都不认得咱，瞧不起咱们，那时候咋不想我们把他们当仇人？” 张国忠笑道：“他们那时候巴不得我们把他们当仇人……对他们怎么样不说，可不能让你姥爷姥姥家不得安生，闹起来咋办？” 张青摇头道：“岂能事事周全？再说，有大舅在，也不怕他们闹。” 张国忠道：“你大舅看着厉害，其实心最软。倒是你二舅，有他在，确实不怕闹。” 张国忠病好了大半后，话也多了起来，脸上也见着笑了。 孙月荷当然希望娘家能过的好，他见儿子主意定了，就高兴起来，道：“买了也好，挨着近些，冬天不遭罪！” 张国忠笑道：“你看好吧，弄到最后肯定还是让福生、海江他们去住了。大哥、二哥他们也放心不下牛羊。” 孙月荷霸道：“他们敢！回去后买房子，名字写咱们家的，就让爹娘和大哥、二哥住。等他们都百年了，再转给福生、海江。孝顺了就给，不孝顺的毛都没有！” 姑奶奶的威风已经拉满。 张青不管这些，道：“我给家里的存折上打了十万，足够用了，你们回去后不要省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孙月荷笑道：“我们还用你说？你把你自己招呼好就行。” 张蓝却忽然道：“还得小心二叔、三叔他们，知道给大舅、二舅买房了，保管来闹。” 孙月荷变脸道：“我再借给他们三个胆！一群臭不要脸的，他们大哥都快病死了，别说借钱了，连个过来看一眼，送碗饭的都没有，还敢登门？” 张蓝继续煽风点火，看着张国忠道：“他们到时候保准说，长兄如父，做大哥的就该管他们。” 张国忠闻言，一下就沉默了。 孙月荷瞪眼冷笑道：“你想管，那你自己去管。我和你离婚，带着闺女来找儿子。我儿子一夏天在地里割麦子，晒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你们家老二老三的地就在旁边，他们找收割机收，就看着他们亲侄子在那一镰刀一镰刀的割，别说帮忙，你儿子问他们要口水都不给，还笑他。 张国忠，我跟你说清楚，我对得起你也对得起你们张家了，我儿子更对得起你！儿女没跟你这个爹享过一天福，你再弄一堆累赘来，我们就散伙。” 这些年要不是为了拉扯张国忠的两个兄弟长大结婚，张家绝不至于过的如此艰难。 张国忠闻言，终于冷静下来，看着一脸恼恨红着眼落泪的妻子埋怨道：“你看你，好好的说什么呢。我还不知道个好歹？你放心，还管他们，我门儿都不让他们进，以后权当不认得。他们不管我这个快死的大哥我都不怨他们，可他们连亲侄子都不管，水都不给一口，我就当没这两个弟弟。以后爹娘问我，我也这样说。” 张青看了张蓝一眼，没想到这个妹妹这样早慧，见张蓝看过来，一脸讨好的笑，张青道：“你是跟爸妈回西疆，还是想留在这？” 也不等张蓝双眼放光就要开口，孙月荷提前堵死：“说什么怪话呢！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留在这做什么？” 张蓝不依了，大声道：“妈，我想留在这上学哩！” 孙月荷骂人：“你上屁！你看看你考那几分，还有脸说上学。”见张蓝眼睛里包满了泪，好歹语气平缓了些，道：“你哥今年就要考大学了，下半年都不在这了，你一个人留在这？” 张蓝难过的低下头落泪，出来后见识了大城市的同龄人是怎么样的后，她很难再回到那个偏远苦寒的学校念书。 张青温声道：“妈，要不张蓝就留下，这个学期的借读已经办好了，不读也浪费了。等我上大学后，先买套房，让妹妹把户口迁过去转学。大城市里读书，总比在家里好些。这些年妹妹才是被家里耽搁的，我出来读书了，家里的饭和猪、鸡、狗都是她喂得，她才多大点？” 这番话说的张蓝悲从心来，大声哭了起来。 孙月荷也红了眼，难为道：“可她才十二，咋敢把她一个人放这里？” 张青笑道：“她们学校是我们学校的附小，离的很近，这处房子离学校也近。过了年下学期我也不准备住校了，就住这。” 知道他是金镛后，宿舍里虽然没了之前的龃龉，可终究还是难自在，老是捧着他。 气氛古怪，张青不愿给舍友们带来不便，分开点可能更好相处。 而且他也需要安静的环境继续读书、写作。 孙月荷还想说什么，张国忠摆手道：“青子大了，就让他做主吧。” 孙月荷只好作罢点头，最高兴的却是张蓝，一下跳起来欢呼道：“哥哥最好！” 窗外万家灯火，虽然仍旧寒冷，可张家一家人此刻，却是那么的温暖，幸福。 …… “下周就回，怎么这样急？” 周六中午，张青如约去了明日酒吧，和齐家一家人见了面，当然也没少的了刘珊珊，听闻张家的打算后，齐娟吃惊道。 李素芝笑道：“你懂什么乡愁？”又对张青道：“晚上走之前到家里坐坐，拿些东西给你爸妈，都是江汉市的土产，让他们带回去送送亲戚。年底了单位太忙，就不请他们来家里吃饭了。” 张青忙起身道谢，又道：“阿姨，太麻烦了，不用了。” 李素芝不给他多说的机会，摇了摇头继续道：“你让妹妹留下是对的，这边教育资源和条件，当然比那边好的多。不过是不是可以请个阿姨做饭收拾家务？你马上到了高三最要紧的时候了。” 张青笑道：“我妹妹很懂事，很早就开始在家里做饭做家务了，她能照顾好的，我也不要紧。其实该学的知识点，已经复习很多遍了。到了这个时候，调整心态，多看，比多做要合适。” 刘珊珊立刻附议，并且提出宝贵建议：“麻烦青仔去和老杨说说，不要再逼我们做试卷了，求求你，做回好人！” 齐娟哈哈笑，李素芝批评道：“张青说的是他的情况，你和他比？” 刘珊珊无力的倒在沙发上，李素芝也不理，对张青道：“今天你叔叔有很多朋友来，比上次来的要靠谱的多。他们很尊重你叔叔，你叔叔也尊重他们。你们小一辈今天多学习，要懂礼貌。” 张青点了点头，顿了顿道：“其实那首歌，直接卖给他们就好，我不需要见的。” 李素芝笑道：“你不要多心，对你的要求，和对齐娟还有珊珊是一样的，我对你还更放心些。你是吃过苦的孩子，更成熟些。吃苹果。” 张青接过苹果后，问齐娟道：“你吃么？” 齐娟摇头叹息：“没胃口，不如人啊。” 齐平从一旁递她一个，齐娟方笑眯眯的接过。 刘珊珊在一旁悄声骂了句“靠”，见李素芝看过来，忙作哭脸道：“没爹没妈的孩子最可怜。” 饭团探书 李素芝忍不住笑着责备道：“让你爸妈听到了，非教育你不可。” 不过还是给她也拿了个苹果。 等大家吃完苹果，就见一服务员在门口招呼了声：“来了！” …… 第二十五章 尊重 “齐大哥，打扰了！” 一个烫着发戴着墨镜的三十来岁男子向齐平双手合十鞠躬问好道。 刘珊珊在后面同张青小声道：“赵恺，认识么？江京人。” 张青无语，这是前几年最红的歌星，大街小巷放的多是这人的歌。 除了赵恺和徐娘娘，张青还认识一个女人，叫李曼伊，也是江京市人，出道即巅峰，唱了首《三十岁的女人》，很火。 tsxsw.la 其余几个，看穿着风格应该多是幕后经纪人之类的，都比较稳重，和上次的不同，连李素芝都上前应酬了几句，说了些官面欢迎话。 大家落座后，齐娟、刘珊珊和张青一起帮着上茶倒酒，端水果，拿烟灰缸。 赵恺对齐平道：“早就想来拜见齐大哥，只是一直不得缘法。正巧徐哥说要来见齐大哥，我就厚颜请他带见一下。” 齐平笑道：“哪里话，太客气了。如今我是圈外人，开了这家酒吧，来的都是客。” 李曼伊满是惋惜的说道：“当初一支烟乐队火遍全国，那么多金曲现在都让人着迷，齐大哥退圈，真是太可惜了。” 齐平笑道：“那会儿实在太累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四十天在外面，女儿都快不认识我了。” 李曼伊目光落在齐娟面上，笑道：“娟子这形象，天生当明星的。” 齐娟笑了笑没说话，齐平摆手道：“算了，我都吃不了这个圈子里的苦，她更不行。” 一直没说话，进来就在吧台拿到稿子的徐娘娘这时插了句：“闺女就是他的命，怎会让她往火坑里跳。” 这话就得罪人了，一群人指责他言过其实，因为有齐平在，有徐娘娘和他们这些人在，娱乐圈便是一个火坑，他们也能在火坑上盘个炕不是？ 徐娘娘笑了笑没理，表子无情戏子无义，这一行又是出了名儿的牛皮无义行，他倒是能做到，其他人纯属扯淡。 便是齐平江湖名望高，可涉及到利益时，名望算个屁！ “好歌！” 徐珍从头看到尾后，目光落在一旁站着的张青脸上，笑了笑道：“你不愿自己唱？你这形象不错，其实可以自己登台的。” 张青摇头笑道：“农家子弟，上不得台面，紧张。” 徐珍扯了扯嘴角，也不强求，道：“你想让谁唱？听说你就这么个要求？” 张青正色道：“并不是要求，只是希望看得起这首歌的人唱。” 徐珍了解了，点点头，一旁人要歌看，徐珍将稿子给了赵恺，不过却说道：“不是你的风格，你唱不了。” 旁边人凑热闹：“唱一遍啊，作者唱一遍，看看徐娘娘是不是在吹牛。他说老齐这里有首好歌，连老齐都说好，那一定是好歌。还大张旗鼓的从魔都老远赶过来，到底真好假好？” 齐平看向张青，笑道：“合适不合适？” 说完给众人介绍道：“我女儿的高中同学，同桌，很有才华。” 众人笑，刘珊珊在一旁补充了句：“年级第一，清北苗子。” 众人肃然了些，对于学霸，还是给予了些尊重。 刚才倒不是不尊重，只是当成小孩子。 齐娟从吧台后的墙壁上取来吉他，笑吟吟的交给了张青，不过还是认真说道：“想唱就唱，不想唱也可以不唱。” 张青点点头，齐娟又问：“那想唱么？” 张青笑道：“想。” 齐娟白他一眼，将吉他给了他，张青拿琴上台，没有多说什么，开始拨动琴弦…… 三分钟后，掌声热烈。 到底是音乐人，感情丰富，红了眼眶甚至落泪的都有几个。 不过也有质疑的：“小伙子，怎么写出这么……感人深沉的歌？” 李素芝用极精简的话大致讲了讲张青的身世，众人再度肃然起敬。 还有人想找酒，要敬张青一杯，眼下当然不合适…… 李曼伊感性些，对徐珍道：“徐娘娘，这首歌不能便宜了，不然良心上过的去？！” 徐珍苦笑点头，道：“好！不行我就自己补足，为了良心。” 张青却微笑道：“真不必，我爸爸现在已经好了，出院了，马上就要回西疆修养了。” 齐平也道：“张青很有才华，还有其他赚钱的路，这首歌就按行规来吧。” 李曼伊还在感动中，泪流不止，众人知她身世，母亲早逝，因此纷纷安慰。 好一会儿后，李曼伊才收敛了情绪，给大家道了歉，最后道：“这就是我为什么爱音乐，换个其他行当，或许更有成就，但到了年纪后，一颗心早已麻木。但音乐不同，不管什么时候，总有人能使你感动，证明你的心还未死。” 众人鼓掌，以表赞同。 李曼伊犹豫了下，问徐珍道：“徐娘娘，这首歌能让给我么？我出两万。”顶格的价钱了。 徐珍脸色不好看了，道：“我从魔都跑一趟，就是为了资敌？” 众人大笑，因为李曼伊不在腾飞唱片，而在港城水星唱片，赵恺在华鼎，不过并不影响大家的交情，都是一个圈子。 可两万的价钱都说出来了，他倒难办了。 行内规矩，新人价远没有这么多。 他本来准备给个八千，这都属于破例了，还是破大例。 正常来说，一首新歌，词曲加一起能给五千都是良心价。 李曼伊央求道：“我真的太喜欢这首歌了，徐娘娘，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徐珍被缠的头疼，看向张青道：“小伙子，看看都是你惹出的麻烦，你说怎么办？” 李曼伊忙道：“对对，这首歌还没卖，给我，给我，我要！” 见李曼伊目光火热的盯着自己，张青惭愧道：“事先说好的，不能变卦。” 李素芝表扬道：“言而有信，好品格。” 李曼伊无奈苦笑，又看向徐珍。 徐珍目光在张青脸上转了转，道：“那你就再写一首嘛，你再写一首好的给曼伊？” 齐娟鸣不平：“徐娘娘，你也是写歌的，你怎么不写一首？”真是说得轻巧！ 徐珍闻言一怔，随后“噢哟噢哟”的笑的奸诈起来，目光简直同情怜悯的看向齐平，幸灾乐祸。 齐平摸了摸光头，面色有些复杂。 女生外向啊。 其他人也都在笑，不过仿佛又觉得不可思议，纷纷再度打量起张青来，好像刚才看的人不是他。 但，这次不同，目光中多了些审视，还有不解。 齐家，不是普通人家啊。 也许是多想了…… 张青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下沉吟稍许，开口道：“确实还有一首，但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徐珍笑道：“合适不合适，唱了才知道嘛。” 齐娟已经有些后悔，今天带张青来了。 名利场中人，眼神思维都是带着名利色的。 张青却没有啰嗦，在众人注视下拿起吉他就上台，坐稳后，拨动了琴弦…… …… 第二十六章 要强 夕阳河边走举目望苍穹 渺渺炊烟飘来了思乡愁 多少回朝夕晨暮思念着你哟 清清河水是我流淌的泪 …… 张青唱歌毫无台风可言，面上的表情也丝毫不像那些成熟歌手那样自我陶醉，他很严肃。 但是这样，似乎也能让人更注重于歌曲，更纯粹些。 其实在座的人，并不认为他还能写出一首好歌来。 事实上圈子里大部分歌手，一辈子都难碰到一首好歌，还有一些，一辈子都靠一首好歌撑场面。 这样，才显得金曲的可贵。 然而张青眼下唱的这首歌，无论是曲还是词，都出人意料的堪称上品，至少对九十年代的内地歌坛来说是如此。 “分不清是梦与醒 忘不掉是你身影 穿过岁月春与秋 尝尽世间爱与愁 何顾此时别离与拥有” …… 即使没开话筒，张青清澈的声音依旧能感动人心。 齐娟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紧紧的盯着张青，不肯移开分秒。 “曼伊，这首歌不适合你，这是乡谣，你是唱苦情歌的，港城那边流行不起来的。” 张青还没唱完，徐珍就忍不住抢先开口，想堵住李曼伊的嘴，心里差点没后悔死，明知道今天来收歌的，呼朋唤友来做什么…… 只是如何可能拦得住，这是大陆金曲啊！ 这个年头，大陆音乐还远没有脱去乡土味，而且那么多外出打工的人，数以千万计，哪个没有乡愁？ 尽管歌曲没发表前，没人知道到底能不能大卖，但对于金曲来说，他们这些老牌音乐人一听就知道好坏。 可是一首足以当主打歌的歌曲，无论从音乐性还是流行性来看，都亮眼的让人无法忽视。 李曼伊也不是圈内小白，她唱不了公司里有人能唱，这种立大功攒人脉的机会怎么可能随便放过，反驳道：“徐娘娘，你不要太贪心，《天之大》你们事先约好了我就不多说了，人要有诚信。可刚才分明是你说的，让张青再写一首给我，这会儿又要抢，你的诚信在哪？” 徐珍恼火道：“今天是我来收歌！” 李曼伊却得意：“这就要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齐娟此刻，浑然不知周围人在说话，她怔怔的看着舞台上。 那歌声，似乎穿越了空间，让她感到心疼。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张青心底坚定如磐石，没想到，也有这样柔软的时候。 他居然也会思乡，那时的他，内心一定很孤独吧…… “好！” “好歌！” 掌声响起，人虽不算太多，但掌声十分热烈。 张青却有些不好意思，鞠躬道谢。 李曼伊一直看着张青，待他近前忽然道：“小兄弟，说好的，这首歌一定给我！要诚信，对不对？对了，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张青微笑道：“《望乡》。” “好名字，好歌！” 李曼伊赞道：“真没想到，小兄弟这样年轻，就这么有才华，了不起。想不想去水星？” 徐珍都懒得和她争，好笑道：“人家清北苗子，跟你去水星？” 李曼伊冷笑道：“我带他去港城读大学，比清北差？” 徐珍“艹”了声，无言以对。 这个年代，去港城读大学，当真不比清北差…… 张青摇头道：“多谢李小姐的厚爱，只是我还是想在内地读书。” 李曼伊惋惜的摇头，随后露出真面目来：“还有没有好歌？这首歌是偏乡谣的，可能未必适合我，当然歌我肯定要。不过我知道作曲家往往会在一段时间内高产爆发，你这个年纪，最是火力凶猛的时候。” 一群老男人嘿嘿笑了起来，李素芝还是想错了，玩音乐玩艺术的，哪个不是道貌岸然的人渣。 张青摇头道：“没有了，刚学没多久。” “咯咯咯！” 齐娟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边徐珍已经开骂了，嚷嚷道：“没这样骂人的啊，你才入行没多久，就写出了两首金曲，那让孙立、刘群他们还怎么有脸活？” 沙发上两个男人一起骂了声“艹”，显然就是他们两人。 赵恺也来精神了，凑热闹眼热道：“小兄弟，可别忘了我，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吧？” 李素芝微笑道：“还是个高中生，今年上高三，可能没有那么多精力。” 赵恺激将道：“我在他这个年纪，连唱三天三夜！这个岁数最是精力旺盛，又没谈女朋友……还没谈吧？” 张青笑着摇头，赵恺一拍大腿道：“看罢！” 徐珍骂街：“册侬老姆，拍你自己的腿啊！” 赵恺不管，问张青道：“还有没有？看得起，就交个朋友。” 张青惭愧笑道：“还不会写情歌。” 他知道赵恺有情歌王子之称。 众人大笑，赵恺忙摆手自嘲道：“只要是好歌就行，我也该转型了。给个面子？” 张青闻言沉默稍许，不多话，拿着吉他又上去了。 齐娟的脸色却不大好看了，她知道，今天张青一反常态的上场，只是为了给她家，给她争面子。 让他们知道，她带回来的人，虽然出身不好，但才华足够。 可是，她何曾在意那些人的眼光？ 李素芝都有些后悔，之前不该说那句话，她也没想到，张青这样要强…… …… “小赵，这次来寻张青是什么事？他的书又需要版印了么？” 江京市一中教师家属楼内，杨凤梅看着登门拜访的赵蔷，倒茶问道。 赵蔷笑道：“版印权张青已经托付给我了，倒不需要再跑一趟。这次来，是一桩大好事。”说着，将《射雕英雄传》被港城无线电视台看中，更准备和内地一起拍摄，作为明年港城回归献礼的事说出。 “杨老师，我这次来，就是前来采买版权的。” 赵蔷说完此句，杨凤梅惊喜道：“哎哟！这样的好事，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张青的小说，还能拍成电视句？” 赵蔷点头道：“可以。” 杨凤梅高兴了好一阵后，感觉又有些不大对，道：“这种好事，你可以直接去找张青啊，可是还有什么事？” 赵蔷笑道：“有一事我必须给杨老师您说明白，里面有利有弊。” “什么事啊，这么重要？” 杨凤梅都觉得有些紧张了。 赵蔷道：“港城虽富，无线台也是闻名天下的大台，可毕竟小岛子上发展的，天生小气，所以给出的版权费很少……” 杨凤梅笑道：“我当什么事……放心，张青那里我去说。” 赵蔷笑道：“港城无线台虽然给的不多，可我们社总编、主编给了我五万的经费，作为改编权的费用。” 杨凤梅迷糊了，道：“这不挺好么，怎么……小赵啊，有什么你就说什么，我都弄迷糊了。” 赵蔷正色道：“我希望张青能以一块钱的价钱，把这一次的改编权卖给港城无线台，作为对明年港城回归的献礼！” 杨凤梅闻言，一下明白过来，笑道：“好家伙，真难为你这般为张青着想，你这是想叫他名扬天下啊！” 赵蔷笑道：“名扬天下不用我来多事，只要他想，很容易。但名扬体制内，让上面知道他是个有爱国心的作家，才重要。杨老师您是过来人，当知道我们国家经历过许多挫折和磨难，也催生出一大批各式各样的批判文学，譬如伤痕文学，暴露文学。而这些作家，对国家通常都一味的持批判态度。如果张青……” 不等她说完，王志从里面书房出来，正色看着赵蔷微笑道：“小赵，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张青眼下不适合走这样的路。太招摇了，不是好事。就算不和光同尘，也不好标新立异。便宜卖版权的事可以商议，不过也别一块钱，人家给多少，我们就要多少。多一块不要，少一块，也大可不必。你说是不是？” …… PS：昨天看了条章说很感动，也一下明白了自己到底为什么写这本无论编辑还是同行都不看好的书。书友说，有温度的文字怎么看都不够。是了，我一下明白过来，我是想写一篇有温度的文字。希望能写好，不让大家失望。 cxzww.com 第二十七章 光明 当灰烬查封了凝霜的屋檐 当车菊草化作深秋的露水 我用固执的枯藤做成行囊 走向了那布满荆棘的他乡 当大地铺满了悲泣的落叶 当杜鹃花化作远空的雾霭 祝福我吧我最思念的亲人 那就是我向你告别的身影 …… 齐娟一双明媚的大眼睛，不掩欣赏的望着台上面色冷静高声歌唱的张青，他的每一句歌声，似乎都是他人生的写照，也唱进了她的心底。 tsxsw.la 有一瞬间，她心中居然十分渴望，渴望陪伴他走过那段路途…… 不过正当她沉醉歌声时，服务生却悄然前来寻她，说是班主任杨凤梅来明日酒吧寻张青了。 齐娟闻言唬了一跳，忙出去见人。 “杨老师，您怎么来了？” 齐娟笑着问道，只是脸上的神情还未归置好，面色有些潮红，还有些惊慌不安。 杨凤梅狐疑的看着她，未回答，而是问道：“张青在里面？” 齐娟点头道：“在，老师您……” “他怎么不出来？” 杨凤梅愈发狐疑道。 以张青对她的尊重，断不该如此，除非…… 果不其然，就听齐娟“心虚”道：“现在不大方便……” 话音刚落，又见刘珊珊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酒吧里有空调暖风，所以进去后都脱去了棉大衣，这会儿出来的匆忙，两人都是将棉衣披在身上，双手抱于身前。 杨凤梅面无表情的看了两人一眼后，一言不发往里面进。 两人没明白怎么回事，不过齐娟还是给赵蔷打了招呼。 …… “也许迷途的惆怅会扯碎我的脚步 可我相信未来会给我一双梦想的翅膀 虽然失败的苦痛已让我遍体鳞伤 可我坚信光明就在远方 我用翅膀掀起那天边的排浪 我用身躯托起那血红的太阳 就在这刺骨而凛冽的大风中 你会听到我 赞美未来的呼喊……杨老师！” 刚好唱完的张青看到杨凤梅黑着脸进来，突兀的收声，让众人一副意犹未尽的不甘神情，张青却顾不得，他将吉他放下，从舞台上三两步跳下走了过去。 其他人也都唬了一跳，李素芝先一步起身迎上前去：“杨老师来了。” 见一屋子的人，杨凤梅才知道误会了，又看到齐平、李素芝满面笑容相迎，还有其他人，知道齐平身份的杨凤梅忙寻了个借口下台阶：“张青的编辑有急事来寻他，说是港城无线电视台找他买影视版权，催的急，我就带人直接过来了。” “港城无线……买版权？是不是弄错了……” 李曼伊简直怀疑起自己耳朵来，今天是愚人节么，怎么可能？ 她虽是江京市人，可这些年一直在港城发展，但在那边立足有多艰难太清楚了。 港城人对内地人有发自骨子里的蔑视，虽然他们当了百年的洋奴才，吃的水盖房用的沙都靠大陆运过去，可始终都居高临下俯视北地。 从内地过去的女人有不少在娱乐圈混的，混的最好的那位，至今还留有“北姑”的称号。 而她之所以没有，不是因为人家对她好，而是歌手的地位远不如影视，连留名号都不配…… 内地的名著人家都不屑一顾，会跑来这边邀剧本买版权？ 更离谱的是，还是跟一个高中生买！ 这和歌曲不一样，歌曲多是一点灵感生出一段旋律，配着和声就能出一首好作品，妙手偶得之。 有的科班作曲家一辈子都写不出一首金曲来，而那么多金曲，多出自非科班，有灵感足矣。 可剧本小说，那是一点灵感就够的么？ 原本以为今天已经够震惊了，没想到还有更离奇荒诞的…… 赵蔷自然也认出了这些明星，不过她家世不同，所以并没有紧张，笑道：“我是《今古传奇武侠汇》的编辑赵蔷，这是无线电视台总监制王若林王老给我们社发的合作函。其实港城虽是公认的文化荒漠，没什么文化底蕴和精神，但对武侠小说，他们还是很偏爱的。” 嚯！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责编，敢硬怼李曼伊，今日当真有趣！ 徐珍差点没笑死，拍着沙发大笑着起身，对赵蔷伸手道：“我是腾飞唱片的音乐总监徐珍，你好。” 赵蔷略显激动的笑道：“徐总监您好，您写的《盛夏》、《我们当年》等金曲，陪我度过了最怀念的青春，谢谢您！” 徐珍扬了把长发，指了指张青道：“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怎么，听说他还写了武侠小说？哪本小说？” 赵蔷很有深意的看了张青一眼，道：“《射雕英雄传》。” “哈？！” 赵恺惊呼一声，一下站起来道：“开什么玩笑？《射雕英雄传》是他写的？怎么可能……” 不是这本书好到瞬间火遍全国，而是因为《今古传奇武侠汇》在内地火了十多年，本身质量绝佳的《射雕》才能借助这个载体，在短短半年时间内爆火。 齐平笑呵呵道：“小张就是靠这本书，才凑齐了他爸爸妈妈的医疗费，救了父母的命。我空闲时也翻了翻，写的很好。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张青骨子里还是有英雄气。” 齐娟和刘珊珊在一旁嘿嘿直乐，因为她们私下里认为，张青虽也从西北来，可未必是郭靖，更可能是欧阳克。 旁人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了，赶紧让杨凤梅、赵蔷入座，张青更是被安排在正中那组沙发上，一群人盯着他看。 “都道英雄出少年，可你这少年英雄也太厉害了吧？” 作曲孙立看着张青感慨道，到了这个地步，他连嫉妒的心都提不起来了，没办法嫉妒。 张青摇了摇头，道了句：“运气好，我也没想过能成。” 李素芝表扬道：“有心人，天不负，天助自强之人。张青，你要继续努力。即便是高考完，考上大学后也不能放松。” 齐娟惊呼道：“惨了，大学也不能放松？” 一群人笑，李素芝郑重道：“现在好些学校不负责任，告诉学生只要高考完，大学就能很轻松了。是，大学是能活的很轻松，课都可以不去上。可是对自己不负责任，就不要怪毕业后混不出人样了，更不要抱怨社会不公平。” 齐娟提醒道：“我班主任老师在这呢，师恩如山，你不怕得罪我老师？” 杨凤梅笑道：“李主任的话也是我常说给你们听的，难道说的不一样？” 李素芝也道：“你以为杨老师每年的市级优秀教师是白得的？今年申报的省级优秀教师也下来了，我在省厅办公会上明白的说，举贤不避亲，不是因为杨老师在教我的女儿，而是因为我了解杨老师。如果连杨老师这样教学严谨，生活中关怀学生的老师都不能得这个优秀，那这个优秀的门槛未必太高了吧？” 杨凤梅闻言惊喜道：“哎哟，李主任过奖了！谢谢了，谢谢了！” 李素芝笑了笑，道：“给予优秀的人民教师应得的荣誉，是我们这些教育系统的公务员应尽的责任。再者说要说谢，也该是我来说。杨老师能让齐娟和张青坐同桌，让齐娟的成绩提高那么多，我们家才真正要感谢杨老师。” 齐平笑道：“这些话等谢师宴上再说，齐娟得了杨老师许多帮助，不管是学习上还是做人上，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今天先说张青的事，他父母不在这，我们既然有这个缘分，可以帮忙出出主意。港城无线的人向来小气，别叫人诓了去，吃个大亏。” …… 第二十八章 土狗 原本准备帮张青举刀对无线的众人，听完赵蔷所言后，都沉默了。 便宜相赠有便宜相赠的好处，可以在相关部门那挂个号，落个香火人情。 这个不是万把块钱就能买到的好处…… 但坏处就是，会得罪不少靠卖本子为生的作家。 七八十年代还好，那会儿没什么电视剧的市场，靠国家拨款拍摄，利益相关方不多，那会儿也纯粹的多。 可到了九十年代，经济热潮大受追捧，电视剧市场蓬勃发展，相干从业人员数量也与日俱增。 这里面利益大了去了，包括爱国题材作品。 要是连《射雕英雄传》都免费为祖国献礼，那其他爱国作品再收费，岂不成了卖弄爱国情怀以牟利？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不敢说国家的舆论掌握在这些人手里，但文坛上，肯定是这些人说的算。 李素芝都不建议便宜相授，正常就好。 张青沉默片刻后，道：“就一块钱卖吧。不是为名利，而是为国家大事，尽一份绵薄之力。若没有国家举办的内高班，我也不可能到此，受到很好的教育。至于别人怎么说……暂且不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怕沽名钓誉之嫌。我认为，应该做有意义的事，哪怕以后会有损失，但他们能损失的，也就是我的名利而已，我并不以此为重，问心无愧。” “好！！” 赵蔷激赞，大声叫好后，走到张青面前严肃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张青，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伟大的作家，因为你有伟大的人格！” 张青都不好意思了，道：“赵姐，你这……不必这么夸张。” 徐珍许是刚才被赵蔷收买了，此刻帮她说话道：“并不算夸张。这件事其实不大，但管中窥豹，可见你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能说出这句话的人，一定是高尚的人。小兄弟，了不起。” 齐娟提醒道：“徐娘娘少说漂亮话，你买歌钱一分也不能少。另外，第二首歌、第三首歌，都不可能是新人价了。一码归一码，我爸在呢，你们别欺负老实人。” 众人闻言大笑，徐珍又是挤眉弄眼的看着齐平。 李素芝当什么也没发现，齐娟理直气壮道：“怎么了？我们高中同学，相互关心不行？我们还没到你们这么油滑的年纪呢。” “齐娟！” 李素芝觉得自家闺女有些放肆了，不悦的呵斥了声。 徐珍却连忙劝阻，还感动不已，用咏叹调的语气赞道：“是啊，这是最纯真的年纪，也是最美好的年纪。娟子，张青，还有这位姑娘，你们要珍惜这段岁月，珍惜你们的友情。等你们也四五十油滑起来时，一定会格外怀念这段时光，不要后悔，也不要留下遗憾。用力的去爱吧！” “徐娘娘！” 李素芝皱眉叫了声，让他别瞎扯。 齐娟看着热泪盈眶的徐珍哈哈笑道：“你放心，我们永远不会油腻，永远青春貌美！” 徐珍或许来了感觉，很是动情，又叮嘱张青道：“你还年轻，路还很远，不要因为眼前的名利，就遮挡住了本可眺望星辰的眼睛。刚才小赵说你是伟大的作家，我也认为你可以做到。看看那些改变人类历史的人吧，其实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好好读书，好好写作，不为名利所左右，成为名利的犬马走狗。” 张青道：“我没想过成为伟大的人，也成为不了，只做有意义的事。逐名追利非我愿，但也不会故意排斥名利。” “好！不清高更好！” 李素芝赞赏道。 李曼伊咯咯笑了起来，道：“张青还真是入了嫂子的眼了，的确是良才美玉。” 杨凤梅对张青笑道：“这么多长辈前辈支持你鼓励你，你要好好用功，更要好好做人，不让他们失望。等真正走上社会你才会发现，今天他们的话对你有多大的作用，又多么的无私。除了自家儿女外，平日里没人会这样教导别人。” 张青点头，并鞠躬道谢。 李素芝让他们小一辈去外面走走，不多留了，徐珍一伙子已经开始倒酒了。 在一片抗议声中，三个小辈离去。 …… 江滩。 一月的冬季，是江京市最冷的时候。 长江大桥上火车隆隆，江边的行人却很少。 刘珊珊看着一句话都不说，只静静散步的两人，有些无语，总觉得自己脑壳在发光发热，照亮了别人的眼…… 不过她觉得今天很有意思，故意在张青面前透露些八卦：“连续几次月考成绩下来，娟子你的分越考越高，张丽、苏萌那几个贱人阴阳怪气的风向都变了。” biquge.name 齐娟看了眺望江面的张青一眼，问道：“怎么变了？” 刘珊珊嘿嘿一笑，一双三角眼笑起来居然很甜，道：“刚开始她们笑张青，说他是西北农村来的土狗，说你饥不择食，想尝尝土腥味儿。结果现在又变了，说你是心机阴沉的毒女，在玩弄张青，利用他的土狗心思，榨干他的学习方法。” 齐娟闻言居然不气，还哈哈笑起来，然后看着张青惋惜道：“我亏了，白担个恶名，哪里玩弄榨干过你？” 说罢，齐娟和刘珊珊抱在一起大笑。 张青无语：“女孩子，你这……” 齐娟闻言得意，看着张青道：“管早了吧？”刘珊珊惊笑她脸皮厚。 张青笑了笑，岔开话题将妹妹要留在江京市读书的事说了遍。 见他说正事，齐娟便不再玩笑，却也没给什么意见，遗憾道：“我现在要避嫌了，不能过多掺和到你们家事里。” 刘珊珊鄙夷的白她一眼，嘀咕了声“虚伪”，随后问张青道：“张青，你马上就特别特别有名，也很有钱了，你以后想做什么呢？我要是你，就什么也不做，想到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张青笑道：“这些很容易就做到了，然后呢？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再说，这些名利都是虚的。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别说江京市，就是我老家的县城里，那些民族商人的家底都不比几本书的收益少，这点钱还不至于让我迷失。而且我也还没什么名利，我又不登台唱歌，也不做访谈露面，没谁认识我的。” 刘珊珊不解道：“是啊，你怎么不愿当明星，光芒万丈不好么？你唱歌很好听的。” 张青摇头道：“上了台，就是在表演。不成名还好，一旦成名，就要演一辈子，不只是在台上，台下也是。活的一点自我也没有，我还是希望能做自己，从容一些。” 刘珊珊钦佩道：“你真的好有理想。张青，你的那些歌都是你自己写的么？太天才了吧？” 张青想了下，如实道：“都是在梦里听到的。” 刘珊珊无语了，道：“行吧，天才都这臭德行。歌不是我写的，是上帝把着我的手写的。” 她阴阳怪气的学了句知名音乐人乔泽涛的名言。 张青无奈，说实话没人信。 齐娟笑道：“等这几首歌放出去，前来找你的人会更多。尤其是徐娘娘他们公司，老总都要亲自出面。” 张青笑道：“他们也不好意思耽误我高考吧？等高考完，他们未必能找的到我。更何况，每年都出那么多好歌金曲，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这并非谦虚之言，因为音乐市场的火爆，不仅CD唱片渐渐兴起，卡带市场更是火爆到一塌糊涂，动辄数百万张的正版销售，即使卡带便宜的多，但量大也能带来足够的利益。 有了利益，就能催动行业的发展，便是梦中世界，这个年代也是金曲倍出的黄金年代。 所以即便张青能写出几首好歌，也远没夸张到影响整个音乐界的地步。 除非他一次性将大量梦中世界的名曲金曲写出来，但那又怎么可能…… 齐娟的关注点也不在这个，而是好奇道：“高考完你就人间消失了么？” 刘珊珊在一旁劝道：“放心吧，他和谁消失，也不会从你面前消失，你还没玩弄榨干他呢。” 说罢，自己嘎嘎奸笑着跑开。 落日的余晖染红了江面，江京市的冬季，少见的晴天。 长江大桥的铁轨上传来火车的汽笛鸣声，桥下，一艘江船在江面上缓缓的游弋着，沐浴在夕阳的照耀下。 张青和齐娟沿着江滩继续散步。 晚舟夕照，人间至美。 …… 第二十九章 送别 “爸妈，你们放心吧，我肯定照顾好哥哥！” 江京市火车站，张蓝不见丝毫离别凄苦，信心满满的对张国忠、孙月荷保证道。 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没有那么多离愁善感。 孙月荷恼火道：“你还照顾你哥？你老老实实的，要是敢调皮捣蛋胡来耽误了你哥，就赶快给我滚回家喂猪！” 张国忠也道：“可一定要听你哥的话，别玩疯了。” 对于张蓝能在附小内混的如鱼得水，也是两口子没想到的。 张青笑道：“也就再过半个月，我们两个就回去了，过完年再来，你们先回，路上小心。” 孙月荷如今的精气神简直不要太好，身上的衣裳也不是来时的红色皮衣能比的，鹅黄色的长羽绒服，脚下是一双时髦皮靴，还烫了头，很是洋气。 张国忠也很精神，大厚棉袄换成了羽绒服，里面穿着羊毛衫，脚下也是皮鞋。 主要是回家这件事，太让他们高兴。 在他们的朴素观念里，人生再没有比衣锦还乡更神气的事了。 素来俭朴的他们，这一次在江京市罕见大方的买了很多土产，吃的穿的戴的老人用的甚至还有小孩子玩的，几大包东西，先用邮政托运给运回去了。 “你们回去吧，等放假了也赶紧回来，今年咱们家，好好过个年。” 虽然很高兴，孙月荷语气里，多少还带着一丝酸楚。 张国忠安慰妻子道：“前几年都是我拖累了家里，今年好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快要检票了，张青和妹妹张蓝送父母去检票口。 看着人山人海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张蓝却羡慕道：“爹妈这次回家可痛快了，睡卧铺。咱们来的时候坐可把人坐熊了！等我们回家的时候，也坐卧铺！” 孙月荷这次不骂闺女了，靠近些叮嘱道：“一定要听你哥的话，知道不知道？” 张蓝点点头，也还是红了眼。 张青笑道：“就半个月，你们快进去吧，看好包别让人划了。” 这个要紧，里面有存折，十万呢，孙月荷立刻顾不得伤感，和张国忠一道排队到了检票口，检票后进了月台。 直到人影不见了，张蓝才忽地落下两滴泪来，倚在哥哥怀里，抽噎起来。 张青笑了笑，道：“走吧，回家了，再去给你买身衣服？” 张蓝摇摇头，一抽一抽道：“妈才买过，都没穿完。哥，爹妈回去后，肯定能过好，对不对？” 张青笑道：“当然，对咱们老百姓来说，只要没大病，手里还有钱，怎么会过不好日子？” 张蓝难过道：“可是我不回去，家里的猪就得妈去喂，她还得自己去提水拿煤，也没人帮她烧水了……” 在她看来，自己可能成了逃兵。 张青听着有些心酸，笑着宽慰道：“你怎么忘了，都说好了，猪、鸡都送给大舅、二舅，过年杀猪时给咱们家一条前腿、一条后腿、两个猪蹄就行。回去后，爸妈都要住楼上了，不用提水，也不用烧火，楼上都有煤气罐。” 张蓝闻言，这才放心下来，嘿嘿乐了起来。 张青问妹妹：“晚上想吃什么？今天不做饭了，咱们在外面吃。” 张蓝忽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道：“哥，那个……我想……我想吃……” 最后两个字说的太轻了，火车站里又嘈杂。 张青笑道：“你想吃啥？” 张蓝忸怩道：“我想吃麦当劳汉堡，喝可乐。我们班张佳佳说，可好吃了……我不是和别人比吃比穿，就是想……就是想闻闻，看看她是不是吹牛。” 听着妹妹强行解释，张青笑道：“好，那就去吃麦当劳。往后每个星期给你二十块钱零花钱，你想吃自己就可以去，也可以和同学一起去。吃了同学们的请，你也要请回来，礼尚往来。” yawenku.com 张蓝忙道：“太多了，我可不敢花那么多，妈知道了还不把腿打断！妈说咱们家是从苦井里熬出来的，都靠哥你，所以要惜福，不敢糟践钱。” 两人出了火车站，往公交车方向行去，张青对张蓝道：“我知道你不会糟践钱，所以才给你那么多。不过女孩子就该富养，将来才不会被人用小恩小惠所骗。咱们不浪费钱，也不吝啬小气。” 张蓝崇拜的看着哥哥，道：“哥，你现在咋这么劳道了？” 西疆话，劳道就是厉害的意思。 张青笑了笑，说了句善意的谎言：“只要你好好用功努力，将来比哥还劳道。” 张蓝也不是那么好哄，摇头笑道：“那可不敢比，我哥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了。而且，我学习不好……” 见妹妹惭愧的低下头，张青揉了揉她的刘海，笑道：“咱们在西疆读的书，教育资源比不上口里，差点没关系。我托朋友去师范大学请个家教，过年来了后，从头教你。我妹妹最能吃苦，又懂事，一定能学的好的。” 张蓝重重点头，保证道：“哥，我一定不会让你的钱白花！” …… 九六年，元月二十号。 江京市一中高三九班。 在学期的最后一天，杨凤梅难得没有高声鞭策，而是温声笑语道：“这是你们中学时代最后一个新年，也将是最后一个学期了。过了年，不仅意味着你们高中时代即将结束，也意味着同学们大都成年了！同学们，人生很漫长，但这个阶段，却是最宝贵的。人的一生中，一定要努力学习，但又不止是学习。老师衷心祝福大家，过好这个意义特殊的年。期末成绩单，我做一回主，先不发了，等过完年回来再发。” “老师万岁！” 一瞬间，九班教室内爆发出一阵直冲云霄的欢呼声。 不过也有同学目光微妙，觉得有些诡异。 好一阵闹腾后，齐娟炸了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杨凤梅笑道：“杨老师，您怎么忽然就立地成佛，成了大慈大悲的菩萨了？” 整个班级里，也就齐娟敢这么同杨凤梅开玩笑。 其他同学也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就听杨凤梅感慨道：“国家提倡素质教育几年了，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可实际上咱们没几个拿这个当回事。素质教育再好，考不上大学有什么用？可最近有些事，让好多老师都很震撼，才觉得国家政策到底是国家政策。好了，不说这些了，总之，希望你们过个好年，将心态调理稳当，复习别落下，玩累了翻翻书，做几道题。等到过完年开学来，我要看到你们一个个都没了疲倦怠惰，没有厌学，咱们高三九，发起最后的总攻！！” “老师万岁！！” …… 第三十章 回报 高中部教师办公室。 看着张青送上的《射雕英雄传》精装书册，扉页上还都留有他写的赠尊敬的某某老师的字，一应老师们都十分高兴。 《射雕英雄传》的版权都卖去港城了，可见将来一定会大火特火，到时候他们手里的书就值钱了。 倒不是为了卖钱，光这份作者亲书的敬语，也是一份足够的谈资。 “张青，越来越出息了！” 体育老师都表扬他。 语文老师李月芹则关心道：“过年回家不回家？要是不回家，就到老师家过年。” 对于门下弟子能写出《射雕英雄传》这样大火的小说，李月芹觉得她与有荣焉。 张青笑道：“谢谢老师，要回家的。” 杨凤梅叮嘱道：“语文老师的爱人和附小那边说妥当了，你妹妹下学期继续借读一学期。等过年回来后，要去李老师家拜年呢。” 张青郑重的向李月芹鞠躬，道：“李老师，谢谢您。” 李月芹笑的灿烂，道：“你是我的学生，叫我一声老师，还跟我客气？我们家要是个姑娘，就让你妹妹住我们家了，偏偏是个淘小子。” 大家都笑了起来，英语老师关心道：“张青，你那部书电视剧什么时候拍好啊？”又对杨凤梅道：“我们家那位真是太喜欢那本小说了，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金镛会是我学生。” 杨凤梅笑道：“术业有专攻，张青哪里知道人家的事，他就一个写书的，也别把他捧的太高。他现在，要紧的还是考上大学。”说着，又对张青道：“你还是冷静的，自己不愿出名，也知道就算闹的沸沸扬扬，炒出来的虚名终归是虚名。至于钱方面，现在也是衣食无忧了，可和人家做生意的比，比得过？” 张青笑道：“比不过，我们县大屠宰场的老板，还收大瓜子，一年收入几百万。” 房地产还没兴起的时候，一样有人在闷声发大财。 煤老板起来后，更是赚的丧心病狂。 杨凤梅笑道：“对嘛，所以你自己要明白，这才到哪啊，不要放松自己停止努力。” xiaoshutingapp.com 旁边教文科的政治老师笑道：“你们班杨老师真是为你操碎了心，你的情况和普通学生不一样，真要半途夭折，谁不心疼，谁不可惜？” “张青，想好考哪所学校了么？” 生物老师笑问道，又惋惜的同杨凤梅道：“可惜了，之前没蹿起来，不然参加竞赛保送了。” 生物老师姓姜，是十班班主任，班里有四个保送的，清北中科都有。 杨凤梅笑道：“可惜什么？能走到张青这一步，什么保送也难比。” 一众老师都笑了起来，语文老师李月芹格外赞同，道：“不敢说张青将来能留名青史，但他的作品至少能流传五十年，甚至更久。要是他能不忘初心，继续保持创作下去，前途不可限量，一般的清北孩子，成就不能相比。” 见姜老师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张青觉得有些不对了，忙道：“老师，祝你们新年快乐，我先走了。” 姜老师可能也觉得刚才言语不妥，这会儿笑道：“明天的火车？” 杨凤梅道：“后天的飞机，正好老王有个同学在机场工作。现在春运，张青他妹妹还小，我担心他给带丢了，就让老王给弄了两张机票。” 物理胡老师好笑道：“杨老师，你亲闺女都没这个待遇吧？” 杨凤梅笑道：“那是没有，梓桐今天晚上坐火车到家。”说着想起什么来，对张青道：“明天带妹妹到家里吃饭，不要拿东西。非要带，就带两册你这书给你师姐吧。” 李月芹忽地想道：“老杨，梓桐今年中戏毕业吧？能不能参加《射雕》拍摄？她要是进那个剧组，事业应该有好处吧？” 杨凤梅笑道：“想什么好事呢？这种大戏，筹拍又带着那么浓厚的政治色彩，有名有号的都抢破头，她一个还没正式毕业的，怎么可能？” 李月芹笑道：“有张青啊！” 杨凤梅摆手道：“你真高看他了，我们家丫头非要混那个圈子，我和老王就专门了解了下那个圈子的规矩。张青要是港城武侠大师钟曲的地位，可能就是一句话的事。可现在……人家拍他的小说，钱都不想给，还指望他能往里面塞人？张青，你也不要想着去求人，小赵也没法子。你真想帮你师姐，就好好努力吧。什么时候成了钟曲那样的大师，再帮也不迟。现在低三下四的去求人，你师姐去了也是受气的。” 一旁姜老师笑道：“杨老师，这是你们家老王说的吧？就你那爆脾气，能想的这么周到？” 众人都大笑起来，杨凤梅笑道：“还真是老王想的，我哪明白这些？张青，好好努力，老师以后就指着你了！” 张青郑重点了点头，不过出了校门，他就给赵蔷打了个电话。 …… 赵蔷接到张青的电话，并对他开门见山的要求感到吃惊，她劝道：“张青，对于选角，我们没有话语权的。人家无线有那么多演员，就算从内地选，也是有数的几个，都是大明星，不可能的。” 张青笑了笑，道：“赵姐，《射雕》一共是三部曲，《射雕》之后是《神雕侠侣》，《神雕》之后是《倚天屠龙记》。如果无线能够给我师姐一个靠谱的角色，譬如穆念慈，那么后两部曲，我仍愿意和无线合作，而不是亚视。这不是威胁，是请求。” 赵蔷闻言，沉默了好一阵才道：“张青，何不等《射雕》播出之后再提这个要求？你应该明白的，在没出成绩前，许多事办起来很被动……” 张青笑道：“说了不是要挟，是请求嘛。这一段，可以如数告知港城方面，以表达我们的诚意。” 赵蔷被逗笑了，想了想道：“这样也行，尽力为之吧。不过你对你师姐还真好，穆念慈虽然角色不重，却很出彩。刚毕业就上这种两地合拍的大戏，还是这么重要的角色，她一定红。” 张青道：“我老师帮我太多，我能回报的不多。” 赵蔷啧啧羡慕道：“这回报率还不高啊……张青，我帮过你没？” 张青笑道：“正要和你说此事。赵姐，有没有兴趣做我的作品经纪人？” 赵蔷闻言一怔，随即严肃道：“张青，你知道经纪人意味着什么吗？” 张青道：“了解一些。经纪人会打理我作品版权的相关事宜，譬如选择出版社，和出版社谈条件，以及和电视台或者电影公司谈判版权问题。当然，经纪人会从中收取一定比例的分成作为回报。” 赵蔷提醒道：“以你的成绩，这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里面还牵扯到许多重要的利益。” 张青道：“我明白的。但我并没有处理这些事的经验，也没有精力去扯皮。即便不找赵姐你，也会找其他专业人士来打理。既然如此，我何必去选别人，我也更相信赵姐。” 赵蔷沉默稍许后，道：“这件事我要仔细想想，尤其是你的利益某种程度上，和杂志社的利益有冲突……其实我建议你，最好开一家文化公司，这样一来行事方便些，而且在税收方面，也会再低一些。” 张青道：“如果赵姐愿意做我的经纪人，这些事自然由赵姐来操心，开公司你是总经理。” 赵蔷一下笑开了，道：“我看你还真是赖上我了……好吧，我可以答应你。我替你处理好这些，你就专心学习创作吧。衷心祝福你，创作出越来越好的佳作！成为一个伟大的作家！” …… 第三十一章 亲弟弟 “老师，先生，师姐。” 第二天中午，张青带着妹妹张蓝前往杨凤梅家做客。 师姐王梓桐高挑个，模样秀美，毕竟是能上中戏的。 她性子和杨凤梅有些像，大剌剌的拍了拍张青的肩膀，上下打量了好几番，直到杨凤梅呵斥后才放手，颇为想不通道：“上天真是不公平，怎么会让一个人天才到这样的地步？师弟，师姐我羡慕你！要是咱俩能换一换就好了。” 王志好笑道：“你和你师弟交换人生？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连三天都坚持不下来。” 杨凤梅则是冷笑道：“西疆七月天上都能往下丢火球，你师弟光着膀子在地里割麦子，身上没一块好皮，你去试试？” 王梓桐觉得形势有些不大妙，目光不善的看着张青道：“你是不是提前就给换了？怎么感觉我成后爹后妈了？” 张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杨凤梅笑着打开自家女儿，骂道：“都要毕业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说罢将张蓝拉到跟前打量了番，笑道：“真是个好孩子，乖巧懂事。在江京市上学，要好好用功，不要辜负你哥哥的一番苦心。” 张蓝乖巧应下，杨凤梅又给王梓桐道：“小张蓝五岁开始帮家里打猪草，六岁会做饭烙饼，父母病后更是大事小事都她在管。” 王梓桐看着张蓝道：“我不如你，差远了。不过你也算苦尽甘来，有一个这么有才华的哥哥，以后一定一帆风顺，事事如意。” 张蓝咧嘴笑：“谢谢姐姐。” 王梓桐看着喜欢，摸摸她的刘海，道：“走，姐姐送你点东西。你这皮肤，该好好护理一下了。” 等王梓桐带着妹妹进去后，张青将他和赵蔷商议的事说了遍，惹的杨凤梅很不高兴，道：“都给你说了，不急这一时！” 王志也提醒道：“人家这个时候，未必会买你的账，毕竟还没出成绩。” 张青道：“港城无线总监王若林以目光精准著称，电视台老总乔北严也十分老道，他们不会看不出《射雕》的潜力。一个穆念慈而已，绝对值得他们下决心。” 王志笑道：“你倒是自信，不过也是，你的书我看的都津津有味。港城影视号称东方好莱坞，最重武侠。所以你说的，基本上没错。” 说着，他看向杨凤梅。 对于妻子这般照顾班里的一个学生，他起初也是有些不大同意的。 因为学校里困难的学生太多了，即便没有张青那么难，但也不会好太多。 帮这个，不帮那个，怎么办？ 你帮了，别的班主任帮不帮？ 人家求上门来怎么办？都是问题。 可现在看来，还真应了那句老话：好人好报！ 不然别说是老师，即便他的工作很快会调入市政府，可是对王梓桐事业上的发展也不会有多大的帮助。 2k小说 没想到会在这里有意外之喜。 杨凤梅也看着张青笑道：“没想到，老师还得谢谢你。不过这件事暂时先不给你师姐说，等落实了再说。” 张青笑着点点头，杨凤梅看了看他，忽地问道：“你和齐娟怎么样了？我看她爸妈倒是特别喜欢你，尤其是她妈妈，是市教育局的领导，很难说话的人，夸起你来头头是道。” 张青想了想道：“或许正是因为知道，我和齐娟不会有什么，才会这么放心？” 杨凤梅又不高兴了，道：“你这也太妄自菲薄了？她家闺女就是金子做的？” 王志在一旁观察了下张青的脸色，见其面色无异后，提醒妻子道：“那真是比金子还贵重。天鸿重工是国家有数的民营重工集团，齐天海是个很厉害的人，平京那边都挂上号的。又只有齐平一个儿子，齐平只有齐娟一个姑娘，金子打造出来的人都没她值钱。张青的心态很冷静，也很成熟，挺好。” 杨凤梅听了都有些生气了，心疼张青道：“你们现在不必想那么多，就算她家是金子堆的，你也不比哪个差。眼下你才多大，等二十年三十年后，天鸿重工也没什么了不起！” 张青嘿嘿笑道：“这个话我可不敢说，也没想和他们比。” 杨凤梅没好气道：“你和齐娟要是没想法，那才见鬼了！不过你们成熟，没有因此耽误学习，我就放心了。等等看吧，等你们都考上了大学，都去了京城，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你们！” 张青汇报一个不好的消息：“我听说齐娟考上大学后，他们家也会搬去京城，或者魔都。就看齐娟报哪了。” 杨凤梅吃惊道：“齐平那个店好说，可李素芝的公职不容易吧？” 张青不知道，王志倒是了解一些，道：“我隐约听说过一点，李素芝背景好像不比齐家差，调动工作对寻常人来说千难万难，她可能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可越是这样，张青的难度也就越成几何倍增。 也许张青说的对，人家之所以这般磊落，或许正是因为不担心会发生什么。 以他们家的能量，很少有事能脱离他们的意愿…… 说了一会儿话，就见王梓桐带着张蓝出来，这一出来，客厅里三个人都震惊了。 张蓝底子好他们都知道，看张青就知道了，可没想到，会这么惊艳。 “张青，你妹妹以后适合演艺圈哦。” 王梓桐显然也很满意自己的成果，看着一双丹凤眼抿着嘴唇含羞站在那的张蓝，她羡慕道：“老爹老妈生的好，给饭吃啊。” 这下王志、杨凤梅两口子都黑了脸，杨凤梅大骂道：“老娘把你生成丑鬼了？” 王梓桐哈哈大笑上前，抱住杨凤梅就在脸上狠狠亲了口，随后被杨凤梅嫌弃的推开，又是一阵笑骂：“疯，天天就是疯！马上就要毕业了，我看你能找到什么工作。当初怎么劝你都不听，还想不想当明星了？” 王梓桐笑容淡了淡，不过随即还是笑道：“慢慢熬呗，反正你们两又不用我养老，哦？” 杨凤梅和王志对视了眼，都看出些名堂来，显然，自幼就培养出强大自信的女儿，这一次碰了钉子。 杨凤梅笑了笑，道：“梓桐，你听说过《射雕英雄传》了没有？”她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刚还叮嘱张青，这会儿自己就忍不住了。 王梓桐满脸无语道：“老妈你在电话里给我炫耀八百遍了……” 杨凤梅又道：“那你知道不知道，港城无线电视台已经买了你师弟的小说，要拍成电视机，还会从内地、港城一起选演员？” 王梓桐闻言扯了扯嘴角，道：“这件事也早就在圈子里轰动了……不过老妈你要以为这件事小师弟能说上话，还是熄了这个心思吧。等小师弟熬到钟曲的地位，我再靠他也不迟。你现在说这些，这不是让人家为难吗？” 杨凤梅叹息一声道：“本来想晚些告诉你……算了，先给你说一声。你师弟听说你毕业了找不到活，就扯下面子来，和人家港城那边联系，给你求个角色。” 王梓桐吃惊后皱眉道：“不该的，可别影响了你的名声。你是靠文笔才华获得的名望的，娱乐圈里那些混水可别踩。赶快收了这个心思，没必要。” 张青摇头道：“杨老师待我恩重如山，和此相比，所谓的名声微不足道。更何况，也不算求。我以《射雕》后两部曲的版权作为交换，给师姐要一个穆念慈的角色，不算占他们便宜，他们还得感谢师姐你。师姐，你有看《射雕英雄传》么？” 王梓桐已经乐开了花儿，她算是行内人，自然知道如今《射雕》的本子有多火，故事性有多适合拍电视剧，拍出来肯定大火，人家也肯定想要后两部的拍摄权。 念及此，心中狂喜之余，眉眼间也全是笑意，激动道：“怎么会不看？我们学校男生就没不看的。就算先前不看，无线要拍电视剧，我们也一定会看一遍。好师弟，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了，来，姐姐亲一个！” 说罢，竟真抱着张青的脸，“叭”的亲了口。 随后在杨凤梅的追杀下，四处乱跑逃命。 …… 第三十二章 不留遗憾 “来，青弟，这个鸡块好吃，咱妈的拿手好菜！” 饭桌上，王梓桐对张青的关怀无微不至。 杨凤梅都受不了了，笑骂道：“瞧你那狗腿子模样！你也别觉得就十拿九稳了，港城那边到底给什么答复还不知道。本来是想等到那边有了答复再告诉你的，看你像是受了打击的模样，才提前给你说。不过丑话说前面，万一那边有什么变故，你可别再没出息。” “谁没出息了！” 王梓桐不乐意还了句，然后眉飞色舞道：“我根本就不怕，如今有了这么个大作家弟弟，日后还怕没戏拍？就算这部不行，不行更好。等《射凋》播出大火后，青弟的话语权立马大增，下部戏我当女二，下下部直接女一，哇哈哈！” 王志好笑道：“你这梦做的，还真美。” 王梓桐摇头道：“爸你不知道，如今这部戏在圈子里有多火，好多明星艺人都是这部书的书迷。里面的武功写的传神也就算了，关键是女主角黄蓉写的，那叫一个灵动鲜活，集俏皮可爱美丽于一身，简直就是描着我来写的，怎么可能不火？咦，对了青弟，你以前又不认识我，那这女主角描着哪位姑娘写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杨凤梅恍然大悟道：“我说看着有些熟悉，原来是齐娟！” 王梓桐显然也知道齐娟，随后也哈哈笑道：“青弟是从西北来的郭靖，哦？” 张青摇头道：“齐娟说，郭靖是北边草原来的，欧阳克才是西北来的。” “哈哈哈！” 杨凤梅一家都大笑起来。 王梓桐啧啧道：“青弟看起来像是郭靖，本分老实，可内心还是很活泼的，齐娟慧眼识人呐。” “胡说八道！” 给张蓝添了碗汤的杨凤梅笑骂道：“我看你就是傻姑！” 王梓桐也不恼，还和张青约饭道：“晚上我请，去锦江！豁出去了！” 张青遗憾道：“只能下次了，晚上要去齐娟家。” 王梓桐吃惊道：“都上门了？” 王志都忍不住笑着责怪道：“说什么呢？齐家父母因为张青对齐娟学业上的帮助，又见了他的品性，所以对他很喜欢，也颇为照顾。” 杨凤梅道：“你师弟的才华哪里是你能知道的，他不仅小说写的好，歌也写的好。赵恺、李曼伊还有徐珍都跟他邀歌，那天在齐家酒吧里，叁个人为了张青写的歌，都快打起来了。” 王梓桐愈发吃惊的看着张青道：“师弟，你这……看看师姐我，像不像影视歌叁面发展的天皇巨星？” 张蓝被逗的咯咯直乐，王志笑道：“就你那嗓子，五音不全虽不至于，但唱歌就有些过分了。” 等吃完饭走时，杨凤梅又给张青兄妹两人各自拿了许多东西，其中甚至还有两人的衣服，王梓桐送二人下楼。 小区内，王梓桐一边走一边笑道：“小师弟，谢谢你了。” 身在圈子里的她，才明白这一次机会何等珍贵，堪称一步登天！ 相比于同班的那几个资源丰富的女生，尤其是那位和她不对付，背后却有人硬捧的女生，她的这一步，会让她们惊掉下巴。 张青摇头道：“成不成且两说，即便成了，能不能演好也全凭师姐你的真本事，我不过牵个线而已。” 王梓桐哈哈一笑，送两人出了小区门口后，替张青理了理衣领，道：“总之，以后我就拿你当亲弟弟了。我妈是我妈，我承的这份情，我自己认。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下半年加油，我在平京等你。” …… 回家的路上，张青看张蓝一直笑，就问她怎么了。 张蓝笑道：“城里人真好，梓桐姐姐和她爸妈相处，就跟朋友一样。要是我这样跟爹妈说话，估计皮都被揭掉叁回了！” 张青道：“你还小，以后就好了。而且你看她一直在玩笑，其实里面是有分寸的。下午去了齐家，齐娟姐姐比梓桐姐姐还活泼些。不过你现在不要和她们学，等多读些书，多经历些事才行。否则就是纯粹找揍。当然，活泼还是有必要的。” “为啥？” 张蓝笑嘻嘻问道。 张青笑眯眯答道：“因为快乐。” …… “哇塞！张青，你妹妹比你好看太多了吧？” 明日酒吧，齐娟和刘珊珊在靠近门口的一组双人沙发上正说话，看到张青、张蓝二人进来后，刘珊珊跳起来惊呼道。 齐娟也哈哈笑道：“完了完了，被比下去了被比下去了。” 张蓝羞的满面通红，小声解释道：“是中午梓桐姐姐给我化的。” 其实是回家后张青让她洗了，她舍不得。 “好看！” 齐娟赞道，就听张蓝笑道：“你是齐娟姐姐！” 齐娟笑问道：“我好看不好看？” 张蓝嘿嘿乐着点头，道：“好看，我妈说跟仙女儿一样。” 齐娟高兴的眉尖扬起，道：“那我就是齐娟了，要是不好看，就叫张丽。” 张蓝听不明白，刘珊珊在一旁笑死，张青也无语。 张蓝跟着嘿嘿了两声，问道：“不是说这里很热闹么？怎么没人？” 齐娟道：“晚上六点才开始，到十二点关门。” 正说话间，张蓝就看到一光头走来。 张青忙领着她一起起身问候：“齐叔叔好。” 齐平笑的温和，早年的锋芒毕露早已内敛，他笑着点头道：“好好。这是张蓝吧？比你哥生的还好。” 张蓝害羞道谢，齐平对张青道：“你阿姨在后面厨房里下厨，明天早上的飞机？” 张青点头道：“明天早上九点。” 齐平道：“到家还要一个晚上的班车？” 张青笑道：“也买的机票。首府到北塔市机场，从北塔市到家就近了，一个小时。” 齐娟在一旁竖起大拇指笑道：“款爷！” 打趣完，又从吧台里端来一杯果汁一杯清水，问张青道：“师姐怎么样了，好像今年毕业？她是中戏的，没说让你帮她在《射凋》里找个角色？” 张蓝喝了口果汁，甜的眯起了眼，笑道：“我哥哥找了，穆念慈。” 齐娟眉尖一扬，看着张青好笑道：“人家搭理你？” 张青将赵蔷的事说了遍，最后与齐平道：“我以为，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打理更好。” 齐平点头笑道：“我本来也是建议你找个经纪人，没想到你已经找了。小赵不错，也有些背景，人也还没油滑。” 齐娟则关心问道：“老杨怎么说？这次她可欠了你好大一个人情。” 张青笑道：“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齐平也点头道：“知恩图报是好事，师恩如山，杨老师对你也格外照顾。” 刘珊珊小声提醒道：“张青没展露才华前，也没这样，哦？” 李素芝从后面走来，听到这话批评道：“不要把人情想的太市侩，即便张青开始展露了些才华老师们才对他另眼相看，可半年前杨老师会想到张青能有今天？没人能想得到。 天助自强之人，他有了能起来的苗头，老师们就花费气力拉扯他一把。要是他自己不行，老师们就是想费力气都不知道往哪使，无用功。学校那么多贫困生，老师们倾家荡产也帮不过来。” 齐平也点头道：“人要懂得感恩，张青做的不错。”说着，他掏出一个信封，同张青道：“这是徐珍给你歌的稿费，词曲加起来，一共是八千，新人价里的顶格了。赵恺和李曼伊的要高一些，那天齐娟替你说话了。” 张青看向齐娟笑道：“我们平分？” 齐娟自然点头道：“够义气！” 李素芝白她一眼，对张青也严肃道：“金钱上面一定要慎重，好朋友间也要明明白白。” 齐娟问张青道：“这点钱现在对你来说，毛毛雨，洒洒水了哦？” 张蓝咯咯笑，李素芝不理她，对张青道：“过完年后，徐珍他们老总估计会来找你，赵恺、李曼伊那边估计也少不了来人。” 饭团探书 张青摇头道：“下半年谁也不见，只复习高考。” 刘珊珊受不了，道：“你和娟子的分都这么高了，还复习？你想考到月亮上去？” 张青微笑道：“不是为考多高，就是觉得现阶段，该努力一把，做有意义的事，不留遗憾。” 张蓝觉得，她哥说出这番话后，齐娟姐姐的妈妈看向她哥哥的眼神，真的好像在看新姑爷，但为何好像还有些惋惜…… …… 第三十三章 歧视 “让你叔叔帮你解决这件事吧，你们就安心高考，一切等考完再说。” 李素芝说道。 齐娟笑道：“老爸，你准备怎么解决？眼下音乐圈争榜争的腥风血雨，拼的就是好歌。虽然他也就叁两首，可架不住都是好歌，人家不会放过他的。” 齐平老江湖了，风轻云澹道：“直接和他们说，小张要分成就好。” 齐娟、刘珊珊一下就笑开了，张青也笑。 理论上，词曲作者都应该拿分成。 但也只是理论上，即便叁十年后，内地能拿分成的词曲作者，都是凤毛麟角。 和歌好不好没关系，人家不会坏这个规矩，唱片公司定的规矩…… 齐平这般和他们说，想来那些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偌大一个行业，缺一两个天才，连点风浪都荡不起来。 一起吃了顿丰富的晚饭后，酒吧陆续开始进人了。 李素芝道：“张青带妹妹早点回去吧，明天一早的飞机。” 齐娟却叹息道：“唉，真想去西疆旅游啊。” 刘珊珊坏笑道：“跟着一起去啊，现在买机票还来得及！又不是没去过他家。” 齐平冷笑道：“试试看。” 齐娟哈哈笑道：“放心吧老爸，我舍不得你，不会去西疆的。”顿了顿又补充道：“现在肯定不会去。” 刘珊珊快笑死过去了，道：“娟子你真是滴水不漏！” 齐娟用手指勾了勾鬓间头发，平澹道：“人太聪明了，只能如此，本能而已。” 张蓝忽地道：“哥哥老师还有师姐都说，齐娟姐姐就是黄蓉。” 齐娟明媚的眼睛看了张青一眼，道：“你哥哥是郭靖？” 张蓝嘿嘿笑道：“我哥哥说，你说他是欧阳克。” 齐娟、刘珊珊又大笑起来，张青则带着妹妹告辞，带走许多祝福。 …… “哥，齐娟姐姐喜欢你。” 回家的公交车上，张蓝十分肯定的说道。 张青笑了笑，没说话。 张蓝继续道：“她看你那一眼，好温柔！就是我说她是黄蓉的时候。” 张青摇头道：“她本来就是这样的眼神，真诚、亲切。再说，你懂什么温柔。” 张蓝不恼，还嘿嘿笑道：“我就懂，我敢打赌，她就是喜欢你。不过……” “不过啥？” 张青呵呵问道。 张蓝苦恼道：“按说齐娟姐姐她爸妈对你也很好，可是我又觉得，不像是那种好。开始我觉得是相中你了，可后面觉得，不大一样……” 张青摇头道：“我都没想那么多，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人生那么漫长，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做父母的，都想让那些事发生在他们能掌控的范围内，不让意外出现在他们在意之人成长过程中。即便有一天发生意外，也是他们能控制的意外，将伤害变成最小。可怜天下父母心。” 张蓝完全听不懂，张青摸了摸她的头发，道：“等你长大的时候，我也会这样保护你。” …… 港城，五台山。 无线电视台总监办公室。 王若林看着赵蔷，面色凝重道：“穆念慈？赵小姐，我们不是不通情达理，作为小说作者，想要一个角色我们完全能理解。但是穆念慈是剧中很重要的一个角色，交给一个完全没有表演经验的新人来演，这是对这部戏的不尊重，也不严肃。” 赵蔷微笑道：“王老，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王梓桐是金镛先生最尊敬的老师的女儿，是中戏毕业的高材生，演一个配角，问题应该不大。” 见王若林和其他几个港城人连连摇头不留余地，赵蔷心里一叹，道：“王老，金镛先生所创作的《射凋英雄传》，其实是叁部曲。《射凋》只是第一部，接下来还有两部，故事是一贯性的。如果王老能答应我们这个小小的请求，那么后两部，我们仍愿意和无线合作，而不是其他。” 燃文 王若林闻言脸色就不好看了，这算什么，威胁么？ 另一人则直接嘲讽道：“现在《射凋》成绩是好是坏都不知道，你们就开始拿捏起后续了？” 还有人质疑道：“既然是《射凋》的后续，我们当然有权利拍摄吧？我们签的合同里没说么？没说的话那就该默认。这里是港城，港城就是这个规矩！” 赵蔷冷笑一声道：“这位先生，放在前几年，港城或许的确是这个规矩。但是从明年起，港城的规矩就要改改了。除非钟曲大师那里的小说也是这个规矩，否则你大可试试看。” 这位才想起来，明年港城就要回归了，一时间脸色难看起来。 赵蔷不再理他，看向王若林道：“王老，金镛先生十分尊重你。我也曾告诉他，何不等出了成绩，谈后续合作时再提要求？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直接定女主角。即便第二部时不行，第叁部也差不多了。 但金镛先生说，若是那个时候提，就真的成了威胁，而不是请求了。 金镛先生更看重微末时的交情，那更真挚。金镛先生出身祖国西北边疆，极为贫苦清寒，是他的老师，给予了他许多无私的关怀和爱护，所以他希望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回报他的老师一些，希望王老能够体谅成全。” 王若林沉吟稍许后，点点头道：“难得一片赤子之心，知恩图报……好，这件事我们可以成全金镛先生的一片心意。穆念慈这个角色，可以给她。我会让电视台给她发一份合约，让她尽快来港岛签约吧。” 赵蔷闻言，脸上一片笑容，站起身鞠躬道：“真是太感谢王老了。” 王若林笑道：“你的话打动了我，尊师之情，回报之德，应该尊重和理解。赵小姐，不知你说的第二部、第叁部，什么时候能够上市？钟曲先生对这部小说，也十分期待。” 赵蔷笑道：“金镛先生创作的速度很快，应该不会太远。下一部，应该会同时在港城和内地出版，到时候，王老还有钟曲先生，就能一睹为快了。” 王若林笑道：“好好，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钟老封笔后，很多年没看到这么好的书了。” 事了，本该告辞，赵蔷却顿了顿，又道：“王老，我知道港城对内地人多有误解和歧视，娱乐圈内，尤其如此。北姑之名，连我都有所耳闻。但我希望王梓桐小姐在剧组时，不要发生被人欺辱霸凌的事。 《射凋》能以一块钱的费用卖给无线，并且希望遮掩此事不加以大肆炒作，以全金镛先生的爱国之心，就足以证明金镛先生对名利的澹泊。 果真出现了王梓桐小姐被欺负的事，金镛先生一定会十分生气。王老是圈内德高望重的前辈，我个人希望，王老能对王小姐稍加看顾。这个人情，金镛先生和我个人，都会记住的。” 王若林闻言哈哈笑道：“如今的江湖真是越来越了不得了，小姑娘，你很厉害。好，你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不过你也告诉金镛先生，请他合适的时候尽快来港城，我们几个老家伙，真的很想见见他。” …… 第三十四章 回家 翌日清早，张青、张蓝兄妹二人提前两个小时到了机场。 一路上，张蓝都很紧张，抓着张青的衣角不放。 直到换了登机牌过了安检后，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人终于登上了飞机。 九十年代，民航局规定每公里的飞行费用是七毛五，江京市到西疆首府距离两千七百公里，票面价是两千零二十五。 这个数字，几乎是绝大多数农民一年的收入了，还得是丰收之年。 而即便进了九十年代后，城镇职工的工资涨了许多，但月薪能到两千的，仍是凤毛麟角。 所以能坐飞机的，都是有钱人。 “哥，这就是飞机啊。” 张蓝感觉和做梦一样，趴在小小的窗户边，兴奋的望着外面的飞机翅膀。 不过等飞机开始起飞时，她的脸就变的煞白了，害怕的死死抓住张青的胳膊，眼泪都快要包不住了。 这要掉下去，还不得粉身碎骨？ 尤其是，飞机难免遇到气流颠簸起来时，更是直接哭了起来。 张青努力让她放下心来，可是效果不大。 好在，前来送饮料的空姐看到这一幕后，建议张青和张蓝换了下座位，然后将张蓝抱在怀中，轻声细语的宽慰起来。 果然，劝人还是要靠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这个西疆族姑娘，五官精致的不像话。 “谢谢您。” 等张蓝不再那么恐惧了后，张青放下心来，对空姐致谢道。 空姐微笑着点点头，道：“先生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 等空姐走后，张蓝对张青小声道：“哥，她好漂亮，好温柔哦。” 张青点了点头，抚了抚她的发梢，道：“等你长大了也会很优秀的，睡一会儿吧，再过几个小时就到首府了。” 张蓝“嗯”了声，靠在张青胳膊上，看着窗外的云层，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四个小时后，飞机停落首府机场。 在江京市时，还可看到四处的绿意，甚至有冬梅绽放。 可在西疆，此时却是一片冰雪世界。 兄妹两人寻了处饭店，一人吃了份拌面，再次登机，两个半小时候后，终于到家。 …… “爹，妈！我们回来啦！” 矮矮的土墙，中间连门都没有，庭院里积累着厚厚的雪，只中间扫出了一条人行道。 还是那样的穷，但又那样的亲切。 尤其是，摆脱了那种绝境后，再看这座小院，别是一番滋味。 张青看着很满意，因为说明父母回来后，并没住在这边，不然此刻院子里肯定不会有这么厚的积雪，鸡狗猪也不会一个也看不到。 但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还是那样晕黄，烟囱里也在冒烟，愈发显得屋子幽暗陈旧。 “哎哟！青子和蓝蓝回来了！！” 里面陡然传来欢呼声，没一会儿，就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张国忠和孙月荷的身影从里面出来。 不仅他们，还有大舅孙满堂、二舅孙元堂、大妗子李芸、二妗子刘秀娥，大表哥孙福生、大嫂子李莹、二表哥孙海江、大表姐孙海萍、二表姐孙海燕、表妹孙海蓉等，都急急忙忙出来。 张蓝最是开心，尖声叫笑着扑向了父母，张青则拉着两个大箱子上前，依次叫人问候。 “死妮子，快到一边儿去！” 孙月荷打量了女儿一番，见她看起来好像又胖了些白了些，就不理她，推开后看儿子，道：“路上累坏了吧？” 孙海萍哈哈笑道：“小姑你也太重男轻女了吧？给青子说话的声音都温柔那么多。” 大妗子李芸道：“生了这样的好儿子，谁不看重？一个人起来了，一家子都跟着过好日子！” 孙满堂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番后，道：“行了行了，先进房子……也别进这个房子了，直接去我们家。你姥爷、姥姥等着呢，这几天就盼着，天天往外面望。路上走了几天？” 张蓝已经按捺不住炫耀起来：“今天早上出门的！” 孙月荷骂道：“放屁，今天早上出门，你飞来的？” 张蓝嘴巴咧的合不拢，包不住的得意笑：“哈哈哈！妈，我们真的坐飞机回来滴！从江京市坐了四个小时到首府，又做了一个小时到北塔。从北塔到咱们家还用了一个半小时哩！” “噢哟！” 一家子都惊叹起来，孙海蓉羡慕的眼珠子都绿了，道：“蓝蓝姐，你可真牛皮，连飞机都坐了！” 张蓝等的就是这一刻，笑的差点没抽抽过去，让孙月荷抽了几下才没乐极生悲。 张国忠看着儿子那张沉稳的脸，道：“咋坐飞机回来的？虽是挣了些钱，也不能糟践。” 孙满堂、孙元堂也纷纷点头，道：“勤俭些，啥时候都不会错。” 张青道：“我们老师的爱人在机场有认识人，所以买票便宜许多……爸妈，舅舅妗子，进屋说吧。” 孙满堂摇头道：“走走走，赶紧走，去看姥爷、姥姥。你爹妈回来后就在我那住着，这边多少天没架炉子了，被褥都是冰冰凉凉的。” 大妗子李芸见张青迟疑，便激将道：“怎么地，小时候打都打不走，现在有出息了，不想登门了？” 张青无奈一笑，道：“我是想把带回来的东西准备一下，重新包一下再给姥儿他们送去。” 李芸笑道：“还送什么？你爹妈快把江京市买回来了，让你姥爷骂了好几天，你还送？” 二妗子刘秀娥则笑道：“真是出息了。去年还在地里干熬着，你大舅和二舅几次给你妈说，收的时候给我们说一声，一起过来帮一天也就完了。后面才知道你自己给收了，你舅还骂你犟驴。你看看，人家犟是人家有本事，真是不一样。” 零点看书 张青闻言不知说什么才好，那是因为先前看着二叔叁叔用收割机收完，他厚着脸去求助，帮他家也收一下，结果别说收割机了，水都没求到一口。 书生气犯了，谁也不用帮，就一个人死扛着收完。 如今却成了亲人们眼中的与众不同。 孙福生将拖拉机发动着，车兜子里铺着麦草，垫着被子，一群人呼啦啦上去，让张青坐最中间，四轮拖拉机“咣咣咣”的冒着黑烟上路了。 四十分钟后，拖拉机到了八一队大舅家。 一车人又呼啦啦的下车，冻的吸熘吸熘的，却仍掩不住高兴。 “姥，姥爷。” 下车后，看到听到动静迎到门口的两个老人，张青几步上前笑着问候了声。 “好好！青子，真是青子！” 姥姥赵菊香握住张青的好，仔细看了看后高兴道。 众人都大笑道：“不是青子是谁？” 赵菊香严肃道：“那天我做了个梦，梦见有一条青龙从咱们家井里飞出来……” 不等她说完，姥爷孙清石就喝断道：“你瞎咧咧个啥！你梦到从国忠家的井里飞出来才准，咱们家井里飞出来头猪都了不得了，还龙呢。” 这一辈人，孙子和外孙分的很清。 孙福生、孙海江还有四舅家的海军、五舅家的海涛都低下了头…… 赵菊香骂道：“老煳涂东西，青子从小在我们家吃饭，不从我们家飞出来，还从他张家飞出来？张家那两个老东西，给他吃过一口馍没？” 一群人劝架，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怎么能吵架？ 进屋后，热腾腾的很舒服，奶茶香气彷佛浸透了屋子。 姥姥赵菊香将张青按在姥爷专属的狗皮椅子上，又让二妗子刘秀娥赶紧端上奶茶。 一家人就这样齐齐看着张青笑，张青脸都臊红了，转移话题问道：“大舅，房子看好了么？” 听闻这话，热气腾腾的房子里却是忽地一静…… …… 第三十五章 不买房买车？ “青子，真的要买楼房？” 姥姥赵菊香似仍不敢信，问道。 张青点头道：“买，我爸妈身体都不好，不能再住老屋了。” 姥爷孙清石摇头道：“农村人，去住哪门子楼房？他们住不惯，有那钱重新修个宅子不是更好？” 张青笑道：“要修的。老房子四面漏风，也不保暖，等明年开春了，就让人重新修，修好一点。但楼房也要买，冬天要舒服的多。” 孙清石还是摇头道：“让你爹妈住我这，不用买楼房。” 孙满堂也笑道：“你爹妈住这，保准比住楼上还方便。” 孙家人都低着眼，气氛有些安静下来。 张青看着虽强撑着，但眼中尴尬难掩的孙家人，忽地笑了起来，道：“姥爷，小时候我家穷，一年吃不上两回肉，下那么大的雪，你背着一塑料袋子牛肉趟着雪走十几里路来给我家送肉。后来你送不动了，就让大舅送。一送就送了那么多年。咱们这的规矩，外家分家，没有分闺女家产的道理。可你老分家的时候，硬是给我家分了两头牛四只羊。虽然这牛羊我家没养住死了，可这份恩情，怎么敢忘？ 后来我爹妈都病了，你和姥姥哪次去我家不贴补几十一百？ 姥爷你现在是不是有用钱的地方，有你就说，多少都给。不够了，我再去想法子。” 孙清石好强了一辈子，哪个儿孙在他跟前都规规矩矩的，这会儿被张青一番话说的心里又是感动，又觉得臊的慌，老脸都红了，嗓子有些堵，道：“我给你家肉，是给俺闺女给俺外孙外孙女儿吃的，说这些干啥？我要什么钱，我都快死了，棺材钱都有！” 可声音到底还是低了下去，很难启齿的难过神情，叹道：“就是这一窝子不争气的，总要有条路，有点奔头。” 也只能说到这了…… 姥姥赵菊香接着说道：“青小儿，听你妈说，你想买楼房，把我和你姥爷都接上去享福，我们不去，也享不了城里的福。你老表说，现在开大车赚钱的很，一年能赚个一两万还多。你福生哥还有海江他们想跟你家借钱买车。你爹妈就住俺家，俺伺候他们，保准叫你放心！” “姥儿，你说啥呢，哪有让你伺候的道理。” 张青无语哭笑不得，大妗子李芸忙道：“青子，你心疼你姥儿，我们也不会让她来伺候啊。还有我，还有你二妗子，还有你嫂子，那么多人，还能累着你爹妈？” 一群女人纷纷应下，孙福生脸色也不大好看，低着脸愧疚道：“青子，哥知道……哥不该想这个钱。那么多钱，是你孝敬姑姑姑父，还有爷奶和我爹妈他们的，就是……就是……我一定还你，算利息，少一分我都不是人！” 张青道：“福生哥，你这事办的是不对……” 张国忠皱眉道了声：“青子！” 他们家欠这边的，实在是太多了。 张青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说，福生哥他们想干事跑车，缺一些买车的钱，可以直接来找我就行了，不必绕那么大一个圈子。买房的钱是买房的钱，买车的钱是买车的钱，不搭边。我爸妈也没有让姥姥和妗子们伺候的道理，他们受不了，也不像话。 我们是一家人，是亲人，都过的好才好，光我们一小家人过的好，又有什么意思？ 目前先这样，福生哥你们买车的钱，我会出的，过完年就转给你们。 你们好好干，果真是这块材料，以后还可以干大。 只要我能帮得到，就一定出这个力。” “好！好青子！真是我的好小叔子！” 大嫂子李莹素来豪爽，抱住张青就往脑门子上亲，惹得满堂大笑起来。 孙满堂、孙元堂一众大人们彻底不会了，孙满堂迟疑道：“青子，你这又买楼房又借钱买车，开春还要起房子，你有这么多钱？这才几个月……” 张蓝这会儿大声道：“我哥哥写的小说卖了好多本，好多万本，还被港城的电视台相中，买了去拍电视剧呢！” 张青摇头道：“那个就卖了一块钱，没赚钱。我的钱并不多，还比不上县城冯大头，不算发达了。但我觉得，钱就是拿来用的，用完还能挣。我一个人留下，家里亲人都穷着，这日子过的也不痛快。我把钱都拿出来，该尽孝的尽孝，该让大家一起赚钱的一起赚钱，全家都高兴，这才是赚钱的目的。” “哎哟，到底是读了书有学问的！” 大妗子李芸感动坏了，表扬完张青后又骂道：“现在才知道谁是一家人，马勒戈壁的，福生想买车，我回娘家去借，借叁天借他妈皮的八十！” 众人又笑，孙清石反倒劝道：“你们家也难，行了，多记好，少记孬。再不好，那是你娘家。” 李芸听老公公这么一说，笑道：“爹说完，我心里还舒服点。” 孙清石又道：“青子，你有这个孝心就好，不过买楼房你买你自家的就行，没有外甥给舅买房的，又不是绝户没儿子。你给他们买房，福生他们在村上都抬不起头来。都让你尽孝心了，还要他们干啥？” 孙满堂也沉声道：“你姥爷说的对，哪有舅舅住外甥房子的道理？天底下没这样的笑话。” bidige.com 张青奇道：“那小时候我住舅舅家一住半年又咋说？” 孙满堂满脸欣慰，却还是摇头道：“你住俺的行，俺不能住你的，让人笑话。” 张青笑了笑，道：“先买了再说吧。买了房，阳阳他们去县上读书也方便些，能进得去。” 这话，登时让孙家全家人都动摇了。 读书好不好？ 以前他们不知道，左右身边人不是种地的就是放羊的，最有出息的也就是开车修车的。 读书能干啥？不睁眼瞎就行。 可眼下张青半年赚的钱，比他们几辈子加起来还多，谁再说读书没用，非大耳刮子抽他不可！ 今后砸锅卖铁都要儿孙们读书，不读往死里打！ 见娘家人动摇了，孙月荷高兴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买叁套房，都搁在我们家名下，算是借给你们住的。你们从闺女家借套空房子，给孩子读书，这谁也不能说闲话吧？” 李莹听了眼泪都下来了，拉着孙月荷的手道：“我的亲姑欸，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你，保证跟孝顺我爹妈一样！” 孙月荷笑道：“你们好好干，你们过的好就是孝顺我们。” 张青道：“那就这样，先吃饭，吃完饭明天去看房，尽快搬，过年上楼上去过！” 这些人，便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 “青子哥，我们也能去？” 四舅的儿子孙海军有些不自然的问道。 张家落难的这些年里，姥爷和大舅二舅都是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四舅、五舅则是躲的远远的，见面先一步哭穷，孙月荷几乎没向两人张过嘴。 唯有一次，也是张国忠病后，家里实在找不到钱给张青、张蓝兄妹两人上学了，大舅、二舅的钱都借过几遍了，实在没脸再借了，就去寻四舅、五舅，结果…… 倒是没有冷脸相对，只是两家可能商量好了，都笑吟吟说了句“亲戚之间不谈钱，谈钱伤感情”，婉拒了。 此事孙家也都知道，可是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即便是孙清石和赵菊香，也不能逼着儿子去借钱给闺女，让两家吵架闹离婚，确实都不富裕。 只是骂了几回，也没甚用。 此刻孙海军开口，张青笑道：“姥爷、姥姥在楼上，你们自然也可以去的。” 大家听明白了，楼房还是没有老四、老五家的。 但即便偏疼小儿子的老两口，都说不出什么来。 大妗子李芸则很快转移开话题，说起今天晚饭来。 孙海军和孙海涛两人，则闷闷不乐的回家去了…… …… 第三十六章 恩怨分明 “凭什么？凭什么给老大老二买楼房，给福生、海江买车，我们就是外人？” 听闻儿子转述了老宅的热闹后，四舅孙春堂的妻子刘春花差点没气死过去，冲着孙春堂大声喊道。 孙春堂事事听妻子的，如今被刘春花指着鼻子骂，也只是闷声不吭。 倒是孙海军，怏怏不乐道：“妈你骂我爹干啥？当初小姑来借钱，说姑父病的厉害，家里实在没钱了，想借点钱送青子哥去上学。爹当时都要给了，你说爹要敢借，你就抓花他的脸，还说上学有个屁用。现在人家读书赚到钱了，来回报爷爷奶奶和大爷二大爷他们，你当时又没帮人家，凭什么给你买？” 孙海军比张青小一岁，早就懂事了。 “放你妈的屁！” 刘春花被说的恼羞成怒，一巴掌扇在孙海军脸上，骂道：“家里就那几个骚钱，借给你姑，地里怎么办？你们不吃不喝了？” 孙海军许是从小被打习惯了，挨了一巴掌也不觉得了不得，还恼火道：“咱们家吃的酱油和盐，都是我从爷爷奶奶那‘借’回来的，馍也是叁天两头去借，能花几个钱？你就是看小姑家太穷，觉得他们还不上，所以一分钱不借。既然以前行不下好，现在也别想沾光。不过青子哥说了，我过年是可以上楼上去，和爷爷奶奶一起过年的。” “去你妈了个X！” 刘春花差点没气死，追着儿子捶了一顿后，对孙春堂骂道：“还死在那干啥，去拿几个鸡蛋，到大哥那去，看看你姐和青子。我就不信，你是她亲弟弟，她能真不管你！” …… “海军他们回去了？” 摆方桌时，李莹发现人数不对，一点才知道孙海军和孙海涛回家了。 李芸听了笑道：“一会儿老四家的老五家的就该来了。” 张国忠担忧道：“不会闹一场吧？” 孙清石哼了声，道：“一会儿他们说啥，你们别说话，我来说，他们闹什么？” 张青轻声笑道：“要是不买车的话，给他们凑凑也能买得起房，本来也是预防着他们来闹，姥爷开口后用的。不过现在不行了。” 孙清石发狠道：“我能开这个口？青子你这是瞧不起你姥爷，我人虽然老了眼也花了，可心还不瞎！买得起也不能买，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当初不行好，这会儿见着好了再来闹，天下没有这样的理。” 二妗子刘秀娥口不对心的笑道：“他们两个小嘛。”其实她最烦的就是这个。 赵菊香忙点头道：“就是就是，他们两个小的，不懂事。”小儿子可是她的命根子。 李芸笑道：“娘，他们还小？都快四十还小？他们再小也没青子小吧，别说他们，海军也就比青子小一岁，还让青子照顾他们，比他们懂事？” 孙月荷笑道：“咱们家和张家那边都不大好，就这两个小的，和那边说的来。” 赵菊香一下说不起话来了，因为她知道自家闺女恨张家那边都快恨毁祖坟了，这会儿只能叹息。 疼了一辈子小儿子，可眼下实在没话说。 众人说笑着落座，孙满堂还拿出了张国忠从江京市带回来的名酒稻花香，打开后，醇香四溢。 这个年代的西疆农村，基本上不可能喝到这样的好酒。 几个好酒的眼睛都有些红了，譬如福生媳妇李莹…… 还好孙家家风正，好酒归好酒，没有酒闹子，喝醉后多是倒头就睡的。 其实喝醉的人都知道，喝醉后心里还是明白的，只是将许多心思放大了，手脚不怎么听用而已，不然怎么不见喝醉酒的去跳楼，只是偶见失足落水？ 满满一大桌子人，菜有牛羊鱼兔狗，菜有萝卜、白菜、土豆和一些干菜。 绿菜基本上不大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的西北农村，城里有，吃得起的人也少。 但依旧丰盛美味。 张青不喝酒，便以奶茶代酒，敬了姥姥姥爷后，开始大吃。 “看看，看看我们青子。刚才我们都快不认识青子了，这会儿看他吃肉，这才是我们的青子！” 大妗子李芸见他吃的香，高兴坏了，哈哈笑道。 二妗子刘秀娥也高兴，笑道：“能吃好，那么能干，费脑子，不多吃些怎么好使？” 姥姥赵菊香怎么关心道：“小儿，你妈说你写的东西卖了大钱，啥东西这么挣钱？你老表也认字，你教教他们？” 不用张青开口，姥爷孙清石就骂道：“人家有手有脚（jue），你也有手有脚，怎么人家冯大头能赚几百万，你怎么赚不了？他们还识字，你问问他们，当着青子他们敢不敢说识字？” 孙福生这会儿心事得成，还没丢了尊严，自然最是维护张青，笑道：“奶，爷说的对，搁青子面前，我们谁敢说识字？放过去，青子就是状元，我们连秀才都不是。” 孙海江也笑道：“奶，你可饶了我吧。看到书本我头都大了，你还指望我们写书赚钱？” 赵菊香闻言也不恼，就随口骂了句：“奶奶个X！” 众人大笑，李芸笑道：“娘你也真敢想好事，这种本事都是天生的，我都不敢想。” yawenba.net 赵菊香叹息一声道：“也不全是天生的，青子这些年读书吃的苦，你们又不是没看到。一般人谁吃的了这苦？也该他发了。” 张青看着赵菊香笑道：“姥，不说这个。我能挣钱，和福生哥他们能挣钱是一样的。等我上了大学，接你们去燕京、魔都逛逛，看看故宫、长城。姥爷不是说人家大领导可以去北戴河享福么，咱们也去，明年就去。” 赵菊香听了却笑的不行，道：“我怎么听着，和做梦一样。这都哪跟哪啊，那些地方也是我们这样的人能去的？别叫人当盲流给抓起来了！” 众人哄笑，孙元堂忽然问道：“青子，张家那边怎么办？前天我还碰到你二叔叁叔，他们也听说了你的事，说等你回来要找你呢。” 张青似乎有些不明白道：“找我做什么？” 孙满堂看了眼孙月荷，有些无奈道：“你家把这么些年的老账一下还完了不说，你妈从江京回来，还挨家送礼，说要去城里买楼房住。你们村的人能不告诉你二叔叁叔？我们村的人也都是长舌头，把你要给我们买楼房的事又传到那边去，都在看他们的笑话。你二叔叁叔生气的很，当着我的面说，你姓张，不姓孙。” 孙月荷装没听见，几个孙家媳妇也纷纷低头，好像事不关己，不是她们炫耀出去的。 张青倒没所谓，呵呵笑道：“天下姓张的多了。我和他们是亲戚，不是亲人。亲人才需要相互关照，亲戚之间不行。亲戚之间不谈钱，谈钱伤感情。我又不是烂好人不分好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学会了恩怨分明四个字。” 说着，张青起身，朝刚进门之人招呼道：“四舅、五舅，四妗子、五妗子。” 只是进门之人，一个个脸色却僵硬的很，听到张青招呼，也只是尴尬的笑着点了点头。 张青那句“亲戚之间不谈钱”，让他们实在下不来台…… …… 第三十七章 三五年后再说 “哟，老四老五来了，快来快来，这还没过年，倒是先团圆了！” 大妗子李芸高声笑着招呼道。 对于公婆平日里偏帮两个小的，李芸心里当然也有火，只是没法发作。 刚才张青那番话算是当着他们的面，把他们的脸给扇肿，她心里别提多过瘾。 孙春堂不吭声，孙水堂最小，也最得老人偏疼，笑呵呵上前坐下，还招呼张青道：“青子回来了？这下你爹妈可高兴了，真出息！” 张青笑着点头，没多说什么。 四妗子刘春花看着孙月荷道：“姐身体好些了没有？我天天让春堂送些鸡蛋过来，他一天到晚瞎比忙，刚我还把他骂了顿。牛羊再贵重，还能比自家亲姐要紧？都是至亲呢。” 孙月荷倒没那么些花花肠子，有话直说道：“等你们送鸡蛋，饿死拉倒！亲戚间不谈钱，谈钱伤感情。我也没钱买你们的鸡蛋。” 孙春堂对自家媳妇不敢说话，对亲姐声音倒不小，吼道：“姐，你说谁呢？” 孙月荷哪里是好脾气？一巴掌就上去了，骂道：“我说的就是你这个王八狗东西，猪狗不如的孙春堂。从你小时候我就带着你，爹妈地里忙，是我把你背大的。你娶媳妇，我再难都不亏你，十床被子我几晚上不睡给你缝好。你生孩子我借钱给你媳妇买猪蹄子炖汤，还不行，非要喝鲫鱼汤，让你姐夫去草湖那么冰的水里给你们抓鱼熬汤下奶。他身子怎么坏的，就是给你们抓鱼抓坏的！ 等我们病倒了快死了，你们倒冒出来一句‘亲戚不谈钱’，你个王八孬种还有脸给我喊？我让你喊！”骂罢又是一巴掌上去。 孙清石在一旁气的发抖，骂道：“打！狠狠打！我怎么养出这么两个熊玩意儿，惯成狼心狗肺的畜生了！” 孙春堂被骂的脸皮臊红，刚站起来，一旁孙元堂一下起身，一巴掌又给他盖下去了，老大孙满堂也站了起来骂道：“老四，你想翻天？” 孙春堂眼泪都下来了，吼道：“我起来给姐赔不是不行，你打我干啥？” 赵菊香一迭声道：“别打了别打了，老四老五给他姐赔不是呢！” 孙满堂摇头道：“嘴上说说轻巧的很，不看他们怎么说，要看他们怎么做！” 老五孙水堂吼道：“还能咋，逼死我们不成？” 孙元堂骂道：“哪个逼你们了？不爱待就滚！丧良心的东西。” 刘春花道：“二哥你说啥呢，这不是我们家？我们是小的，做错了你们大的打归打骂归骂，还不认一家人了？总不能如今你们都沾上富贵了，就不认穷亲戚了吧？” 张青忽地笑道：“四妗子你也说了，大家都是亲戚，维持面子上的光鲜就好了，又何必闹呢？” 刘春花瞪眼道：“啥叫面子上的光鲜？当初我们也是没有，没有给你家借钱的人多了，都成仇人了？” 张青摇头道：“话就是该这样说明白才好，别人家不借，自然没有恨人的道理。借一分的，我都能拿金子去还。可亲人之间，看到落难了不搭一把手，还说风凉话，就是往心里面扎刀子了。你们薄凉自私，自然想不到我妈那天回家是怎么哭的。不过看在姥爷姥姥的面子上，我不记你们的仇，也没什么恨，以后就当亲戚就好，多的也不要想。 我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估计你们也知道，以为打完骂完也就过去了，但这件事我爹妈都做不了主，我说的算。 我明白的告诉你们，在我这里，这件事永远过不去。 我亲舅舅一样，我亲叔叔也一样。” 孙春堂大怒道：“以后就不认这个舅了是吧？” 张青很奇怪：“我爹妈快死在屋子里的时候，我和我妹上不起学的时候，我认你这个舅啊，是你先不认我的。再说我也没不认你，还认你这个舅，过年还去给你拜年呢。”他笑了笑。 “老四老五，你们要是再继续闹下去，这门亲就走绝了。你们不为你们自己想想，也该为海军、海涛想想。以后福生、海江他们干什么，过什么样的日子，海军、海涛过什么样的日子，你们心里一点数都没有？还是你们以为，他们以后能指着你们两个孬货？” 2k小说 孙月荷见孙春堂和孙水堂还想张口，便冷言说出这番话来。 这话一出口，两人登时不敢开口了，连刘春花和老五媳妇赵芹都闭上了嘴。 他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赵菊香反应慢些，这会儿才一边落泪一边骂：“我和你爹虽然偏心你们点，也是看在你们小的份上，可没想你们这么不争气。当初没行下好，这会儿就该硬气些，一句话不说。怎么还敢和你姐吵？还难为你外甥？你们也真有脸，惦记起你外甥的东西了？” 孙春堂闷声闷气道：“大哥、二哥都有，俺没有。” 孙满堂道：“我们也没脸要，都是借的，算利息，最多五年，必须是要还的。爹娘都在，他们作证。” 孙春堂道：“那俺们也借。” 孙清石气的把拐杖拿起来，骂道：“借你娘了个X，想都不要想，青子应下了我都不能应！这个事不要再说了，恶心人还嫌恶心的不够？你们回家去吧，啥时候想明白怎么做人，啥时候再来。也别光说，得让我们见着你们真的改了。要是见不着，我死都不用你们上门磕头。” 见老爷子发火了，孙满堂、孙元堂两个大的更是准备要动手了，孙春堂和孙水堂就算想耍赖动手，不怕两个老哥哥，可福生、海江还有张青都长起来了，真动起手来，怕是要打死他们。 两人只好灰着脸，和两人媳妇一起走了。 孙清石气的直喘，张青给他倒了杯酒，笑道：“姥爷，短时间看，这样做家里不顺。可果真这一回他们想明白了，改过来了，那往后孙家才是真正厉害的。齐心协力，真的能成大事。” 是孙家，不是张家。他这里，这件事就是过不去的。 孙清石也不想再提这一茬，看着张青道：“就他们那个熊样，能成什么事？连点文化都没有。” 张青笑道：“姥爷，我爸妈这次去了江京市，算是开了些眼界，看得出来咱们西疆比起老家来，差的太远。可差的远是坏事，也是好事。因为早晚能发展起来，国家不会让西北一直这么穷下去。发展的过程中，就有很多机会。只要咱家肯干，绝不会比冯大头差。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我敢担保。” 老一辈还好，年轻的听了这话就太上头了。 孙福生激动道：“青子，咱们连文化都没有，还能赶过冯大头？” 张青笑道：“冯大头有文化？” 孙元堂笑骂道：“他有个狗屎蛋子的文化，比俺也强不了多少。” 张青道：“眼下还是经济发展的草莽阶段，谁有胆量，谁眼光好，谁有本钱，谁就能赚到大钱！我们家也不去想着去暴富，赚下金山银海，只要不再受穷，老人有钱养老，小的有钱读书，城里有房子，有小汽车就行，是不是？” 李芸笑道：“老天爷，青子，你说的都是神仙日子了，你给的不算，凭他们自己能干成这样，那就心满意足，一天念一万个阿弥陀佛了！” 张青笑道：“大妗子，福生哥他们一定能干成的，就从跑车开始。明年过年的时候，你就能感觉到不一样了，日子红红火火！” 李芸笑的合不拢嘴，道：“别等明年了，今年我就觉得红红火火了。托俺外甥的福，还能住到楼房上，我到现在还跟做梦一样！” 冷下来的气氛，终于又热闹起来。 这时姥姥赵菊香又犹豫问道：“青子，你说你四舅、五舅他们要是改了就好……可咋样才算改了？” 张青笑道：“姥，别急，一时半会儿怎么改得了？总得叁五年后，且看他们如何罢。大舅二舅他们过的越好，赚的钱越多，给你和姥爷盖起洋楼别墅的时候，就是他们改正的时候。” 赵菊香相信了，但其他人却都明白，张青心里已经绝了那两家的亲了。 即便叁五年后，也不过为了面子上的光鲜。 赵菊香闻言，都顾不上心疼小儿子们了，咧起嘴大笑起来，道：“真要有那一天，当时闭眼都高兴了。小儿，姥可真没白疼你这个外孙！” 张青笑着点头，看着他的笑，让孙家人大都感觉到，这个外甥是真的厉害了。 …… 第三十八章 忠犬 “青子，你到底写的啥书，这么赚钱？” 入夜，张青和孙福生挤一个屋，屋里也是暖炕，因为是结过婚的人，倒也整齐干净，孙福生实在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张青笑了笑，道：“是小说。明年电视里应该能看到，你到时候再看吧。” “我滴乖乖，青子你真行！” 孙福生羡慕的夸赞道。 张青摇头道：“各有各的长处，论拉磨种地我就比不过你。” 孙福生笑了，道：“听着跟夸我一样。” 张青哈哈一笑，孙福生又问道：“青子，你说住楼房是啥感觉？”语气中充满向往。 张青摇头道：“也就是冬天舒适些，有暖气，有自来水，有卫生间。老人们不怕出去冻着了，也不怕路滑，不用担心夜里火灭了，或是煤烟中毒。夏天的话，还是村里舒服。” 孙福生连连摇头道：“城里有房子，谁还稀罕村上的土房子？” 张青呵呵笑道：“等我们家把房子修起来，你就知道稀罕了。” 孙福生闻言登时来了精神，道：“青子，修在我们村啊！我们家旁边就有一片空的宅基地，两亩半，够用了。别修你们解放村，那边太穷，盲流多民族人也多，一天到晚不是打架就是偷鸡摸狗的事。你们家穷的时候就算了，现在富了，保管乱七八糟的人都去你家借钱。你又不在家，万一有事，我们这边听到信儿都晚了。修我们这边，借他们八个胆敢到咱家闹事。” 孙家是大家族，孙满堂那一辈亲弟兄四个不说，又有表亲堂亲还有各家姻亲，加起来好大一家子，倒真不怕人欺负。 张青有些意动，他身在农村，最清楚农村的风气。 说不上坏，当你家极穷苦时，村民们但凡能伸手的，都会送些吃的。 但你要说善良，那就天真了。 不过…… “此事我做不来主，得听你姑姑、姑父的。毕竟，是他们要住。” 张青摇头道。 孙福生高兴道：“那肯定能行！姑当然希望和娘家近一些，姑父也烦那边的张家人，明天我去给姑说，保证没问题。” 张青笑道：“那就要起个大宅子了，一大家子都能住。” 孙福生忙摆手道：“你可饶了我们吧，老一辈愿意亲近，他们就住一起。我们小辈要是都住跟前，那还不家里是个人都能骂来骂去？” 张青笑道：“我就这么一说。” 孙福生还是睡不着，挫着手道：“青子，我们真能赚到钱？我咋还觉得跟做梦一样，要不你捶我一拳，让我醒醒？” 张青笑了笑，道：“不用捶，是真的。” 孙福生想不明白，道：“青子，钱多难挣啊，你怎么有把握的？” 张青道：“你都想着买车了，还没把握赚钱？” 孙福生嘿嘿笑了起来，道：“真没想到，俺也能买得起车。那种五十五马力的铁牛拖拉机，得劲的很！拉煤也能拉，拉麦子也能拉，糖萝卜、苞米都能拉！” 张青笑了笑，道：“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先不管，只负责出钱。” 孙福生严肃了些，道：“青子，这钱我们保证还，没有让你往里头贴钱的道理。你也别说亲人帮衬是应该的，帮衬是应该的，可我们要是伸着手要，就容易养成赖子，阳阳也看着我们呢。” 张青笑道：“行，我知道了。就凭你这番话，福生哥你一定能成大事。” 孙福生乐出声来，道：“哎呀，不能再说了，再说睡不着了。睡觉睡觉，不能耽搁了你睡觉，你脑子最重要，不能熬坏了。” 张青笑了笑，道：“好。” …… 翌日清晨，虽冬日寒气凛冽，孙家院子里却满是欢声笑语。 张青起来后，大嫂子李莹已经准备好了洗脸刷牙的热水，连牙膏都挤上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洗漱罢，出了门一股寒气一下铺面而来，一激灵下，人也彻底清醒了。 院子里的苹果树上，每一根枝丫都被霜凌所包裹，晨曦的照耀下，散发着光芒。 东南角的狗窝处，一条土黄色的看家狗甩了甩头，看着张青呜呜叫了声。 这是条老狗，张青上小学时就在了。 他上前逗弄了下，老狗仍活泼着，虽有些不那么灵动，却还是上蹿下跳的高兴。 孙满堂看张青在逗狗，上前笑道：“这条狗岁数不小了，你家那条狗还是它下的。你家的狗绑在后面羊圈，你去看看不？” 张青点点头，和孙满堂一道往后面走去，孙福生正在羊圈里打扫羊粪烂草，准备上新草，看到张青过来高兴道：“好家伙，大学生也来干干这个？” 在孙满堂斥骂福生的声音中，张青接过钢叉，用力将羊圈边缘骚臭烘烘的稀泥烂粪给挑了出来。 “行了行了，快给我吧！让爷奶看到，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眼见孙满堂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孙福生笑着从张青手里抢过钢叉。 张青摇头道：“又不是没干过，哪有那么娇气。” 孙满堂笑道：“那会儿是那会儿，这会儿是这会儿，不一样了。再让你在家干这些，人家看到了说我们老孙家没点礼数。” 张青笑了笑，看着白杨树下栓着的自家灰黄色土狗，神情有些感慨，道：“那年家里穷狠了，大舅送来的肉吃完后，后半个冬天就没再见过肉。结果有一天下了大雪，一开门，就看到门口放着一个尿素袋，小灰脖颈上的项圈不知道怎么挣脱了，它就趴在旁边。我爸打开一看，居然是半袋羊腿！后来隔叁差五，小灰就叼些肉回来。不过后来叼不着了，听说庙里面的喇嘛丢肉丢恼了，把肉都锁起来了。” 孙满堂和孙福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事我听你妈说过，她本来还有些担心，后来一想，这说不定就是菩萨送给你家吃的，就吃开了。” 张青蹲了下去，摸了摸灰狗的脑袋，道：“往后多给你些好吃的。” 孙福生笑道：“不能光有吃的，还得找条母狗来给它配，日子过的才有奔头。” 张青都忍不住笑喷了，给这位大老表竖起了根大拇指。 正说笑着，见孙元堂急急走来，还未近前就大声道：“打听着了，黄叁说，县上还真看到有贴广告的，说有房子要卖。粮食局的，好像是什么官儿要调走了，集资的房子在这，他小舅子在县上卖。最巧的是，还正好是叁套。那个官儿一套，他小舅子一套，小姨子一套。现在官儿走了，那两个也要跟着一起去。” 孙满堂闻言担忧道：“那人家的房子肯定好的很，价钱不便宜吧？” 孙元堂道：“问清楚了，大的那套一百四十个平方，带装修和家电，二十一寸的大彩电，看电影的VCD，连冰箱都有，一共是叁万八，两套小点的东西也差不多，一百二十个平方，便宜些，一套两。好好谈一谈，一共七万块钱应该差不多。” 是不便宜，燕京的房价，叁环偏一点的现在都不到两千一平，也就亚运村那种爆火的楼盘才过万，而额齐县是祖国边疆的边疆。 bidige.com 张青从小灰边站起身来，道：“那就先吃饭，吃完饭去城里，果真合适，今天就买下来，回头就搬家。” …… PS：狗叼肉是真事，我们家的灰狗，很是想念。这本书的数据一点都不好，但是我怎么写的这么舒服过瘾，跟老婆说了，这本书不指着挣钱了，我好好写，过一把瘾。 第三十九章 买房 一家子听说果真有了信儿，还是这样好的房子，登时草草吃了早饭，孙福生用摇把子发动着拖拉机后，一家老小十几口子，在刺骨寒风中，兴高采烈的一起往县城出发。 额齐县，北塔市下面的一座县城，人口有五六万。 西疆并非内地人想的那般，尽是戈壁沙漠，还是有不少盆地绿洲，而且土壤十分肥沃。 额齐县有煤矿，有牧场，有大片大片的土地。 可惜这些年，煤并不值钱，牛羊都不值钱，粮食更不值钱。 但这些，是百姓的事，官儿们肯定会因为这些资源受益。 当张青和一大家子赶到粮食局家属院时，这般动静着实惹的不少人侧目。 在从孙元堂口中得闻，他们要买前副局长的房时，更为吃惊。 因为他们实在看不出，这些满身泥土渣子气的农民，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你们真买？要是不买的话，张梁的脾气可不好，二球的很，闹起来你们要吃亏的，一大家子有老有小的，别闪失了。” 家属院一个男人似在探根底，审视着问道。 “买，真买，房子合适，今天就买。” 孙满堂笑着说道。 那男人还是将信将疑，不过到底没说什么瞧不起的话，留了句“等一会儿”，转身进了楼，过了十来分钟，才领着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年轻人下来，看起来应该刚从被窝里起来，发型如鸟巢。 “你们要买房？” 年轻男子看到这一群满脸土气不安的农民，语气中难掩失望和恼火。 日他么的，当是买窝棚呢！ 张青上前一步，点头道：“对，要现房，越快越好。” 嗯？ 张青站在后面时不显，这一步跨出来开了口，气质就不一样了。 首先，他说的是普通话，标准的普通话。 张梁狐疑的打量了遍，问道：“你又是哪个？你能做主？” 张青点头道：“我能做主，只要房子好，证件齐全，今天就能转账过户。” 张梁看着张青澹然的神色，终于信了，心情也一下好了许多，高兴道：“那没说的，能做主就好。房子肯定是好房子，要不是得跟着走，这房子说什么都舍不得卖，费了多少心思才置办好的。不是我跟你吹，整个额齐县北塔市，你们找找，比我家房子还好的不多了！” 张青笑了笑，道：“先进去看看吧。” 张梁看着张青，眨眨眼道：“小兄弟从外地回来的吧？” 张青点点头，道：“如果房子合适，今天能办手续么？” 张梁拍着胸口保证道：“绝对没问题，房管局的周强是我铁哥们儿，分分钟的事。走，去看房子！” 说着，又顿了顿，招呼张青道：“兄弟，你先进去看怎么样？人太多了，转一圈不买，地上踩的脏兮兮的，回头我还得自己拖……” 张青摇头道：“就是给长辈们买来住的，他们不看怎么知道好坏？其实你不需要顾虑，只要房子不破旧，手续上没有问题，今天就可以交房。我们是诚意来买，张哥你看起来也是体面人，不会斤斤计较的。” 张梁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咱们县城，像你这样会说话的人不多。行，小伙子，哥哥给你这个面子，咱们走！叁楼是大房子，二楼两套稍微小点，都是最好的楼层。” 他引着十几口子男女老少，上了楼，楼下好多围观看热闹的人在那嘀咕“人不可貌相”“农民这么有钱”之类的话…… “看看，是不是好房子！” 先进二楼，开了两扇门后，看到里面洁白的地砖，墙面贴有墙纸，边角多用金黄色的木头包着，一应家电齐全，皮沙发，玻璃茶几，都是这个年代里只有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装潢。 张梁语气中不掩得意的说道，尤其是看到孙家人一个个目瞪口呆，满脸热切时：“不是我吹，就算内地大城市，也就这样了。” 孙海霞是知道张蓝见过世面的，这会儿问她道：“蓝蓝，你才从江京市回来，那边人家里就是这样装的？” 张蓝闻言，看了看室内装潢，摇摇头道：“不是，那边人家里墙上挂着字画，还有一些照片。齐姐姐家房子里有很多花，冬天也开花，因为有空调……就是插上电，就能有热气的那种东西。还有钢琴……” 嗯？ 张梁脸色变了变，没想到还真有见过世面的。 空调钢琴，他都只是听过没见过。 小一些的孙海蓉好奇问道：“蓝蓝姐，那飞机上是不是也是这种房子？” 这套房对农村女孩子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房子了。 张蓝还是摇头，道：“飞机上都是铺着地毯的。” 张梁鸟巢一样的头发彷佛都慢慢落了下去，他虽然有个粮食局副局长的姐夫，可他也还没坐过飞机啊。 这个年代，内地九成九点九九的人，都没坐过飞机。 这到底是村里土狗，还真是过江勐龙啊？ 张梁愈发好奇起这些人的路数，倒没什么坏心思，纯粹是闲的蛋疼。 张青问孙清石、孙满堂道：“姥爷，大舅，你们看这地儿可好？” 孙清石“唔”了声，道：“那能不好？屋子里热乎乎的，也亮堂。” 孙满堂也点头道：“挺好。” 张青看向张梁笑道：“另一处也看看？” 张梁笑道：“中！其实那边和这边几乎一模一样，都是我跑腿置办的，看不看都行。” 说着，还是把对面一户也打开，众人在门口一看，果然布局陈设都一样。 张青对孙月荷道：“妈，你和姥姥、大妗子到里面看看，看看卧室、厨房和卫生间，看看要是搬进来，要搬多少东西。” 听他这么说，张梁都笑了，道：“对对对，看好了，搬些被褥就能来住，方便的很。” 孙月荷、李芸、刘秀娥她们原本根本不敢进，害怕踩脏了人家的瓷砖，不过孙月荷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胆子大些，对赵菊香、李芸等道：“进去看看怕什么，真弄脏了咱们给他拖！要是看中了，就买下来。” 一群女人才壮着胆子，怀着兴奋激动憧憬的心情，挨个房间看了遍，脸上的喜欢藏都藏不住。 等她们恋恋不舍的看罢，张青又道：“叁楼的那套，也是这样装修的么？” 张梁笑的神秘了些，道：“那怎么能？小兄弟，你们占大便宜了，上面那套房子才真正是好房子，走，带你们开开眼去。” 说罢，领着十几口子上楼，楼梯声咚咚作响，回荡在单元楼里。 等张梁打开了门后，张青等才明白为何这样说，因为叁楼地上铺的根本不是瓷砖，而是木地板。 各式家具，也明显高档很多，有些显然是进口的。 这个年代的粮食局，还是肥差中的肥差。 而副局长，啧，又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好位置。 张青看着得意洋洋的张梁，问道：“这个房子，手续齐全，真的能交易么？” 张梁听明白了，登时不高兴道：“我姐夫是去升官，又不是进去了，怎么不能交易？” 张青闻言放下心来，既然是升官，至少叁五年内不会有大问题，眼下并不是梦里世界那后十年，官员随时落马。 beqege.cc 等叁五年后，家里应该早就是另一番局面了，住不住在这都两说。 见张青点头，张梁挑起眉毛提醒道：“相中了没有？” 张青笑了笑，道：“房子是不错，能问一下，为什么房子条件不错，一直没出手么？” 张梁“嘿”了声，道：“我不想单卖，一般人家谁一下拿得出这么多钱，一次买叁套？单卖我又嫌麻烦。也就做生意的有这份闲钱，可那群孙子，宁肯去买新房，也不懂得咱这房的好处。小地方的人就是没眼力劲儿，傻不拉几的。”又夸赞张青道：“小兄弟看起来就不一样，问问题都问在点子上，不像个别来看房的，开口就问能便宜多少，我便宜他爹个哈呀木啊！又不是急用钱卖房，已经是贱卖了，还能便宜多少？” 张青看着房屋装修陈设，那一水的高档家具，点头道：“价钱是合适，不用再低了。” 在月工资只有叁百的县城里，想一下拿出六七万买房，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做生意的，自然又不愿买二手房。 但平心而论，这叁套房这个价钱，确实不高。 张梁高兴坏了，看着张青道：“好小伙！够爽快！叁套房一共七万八，你这么爽快，拿七万就成，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你要是觉得可以，咱们现在就可以过户。你这一大家子也别跟着跑了，去买些锅碗瓢盆，中午直接在这开火，喜庆！” 一家子本来还埋怨张青连价钱也不会还，没想到人家一下就免了八千，又一听这跟电视里的房子一样的楼房，马上就能入住，心情一下就兴奋的炸开了，一大家子都看向张青。 张青点头微笑道：“好，那现在就去过户罢。”说完转头对孙月荷道：“妈，把身份证和户口簿给我。” 孙月荷脸上满是激动，一迭声应下，忙从提着的布兜兜里拿出身份证和户口簿，交给了张青。 张青又对孙清石、赵菊香等人道：“姥爷、姥姥，你们进屋休息一会儿吧。大妗子、二妗子和我妈、大嫂子她们去买锅碗瓢盆和肉、菜，中午在这开火！” 孙清石、赵菊香两个老人，哆嗦着嘴唇，还有些懵然，只会点头道：“好，好，好！” …… 第四十章 不傻 “小兄弟，做哪一行的？” 出了门，张梁开始盘问根脚，沾染过官家门道的，都好这个。 张青也没瞒着，道：“我就是一个高中生。” 张梁好笑道：“高中生可以给家里买叁套楼房？” 张青道：“我写了本书，被魔都一家杂志社出版了，赚了些钱。” 与人相处，不可炫耀，但不能过于低调，低调是需要很大本钱的，他还没有。 “嚯！好家伙！” 别看张梁是个纨绔子弟，姐夫二代，可却是正经教师家庭出身，父母是当年支边的知识青年。 常年熏陶下来，骨子里始终有一股隐晦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情节。 而对于能将文字付诸于铅印，在这个时代也绝对是一件提高身份的事。 张梁高兴道：“得亏我姐夫不在，不然他一定拉着你一起看他的酸诗。当年他那模样能娶到我姐，全靠会写几首小诗。不过和小兄弟比不了，他自费出版人家出版社都懒得理他。小兄弟真是了不得，写小说都能赚出几套房来，厉害，厉害！今晚上，今晚上我做东，豪客来摆酒！” 张青遗憾道：“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现在不能喝酒。等高考完，毕业回来的时候，若张哥得空，倒是可以聚一聚。” 张梁听了还是高兴，乐道：“到底是文化人，拒酒都拒的好听，不像我姐夫他们那些假知识分子，不喝酒就不喝酒，说他么的酒精过敏。他那群朋友也忒孙子，忒能装，官儿没他们大的就不举杯，艹！” 张青笑了笑，这话他不适合接。 张梁忽地一拍脑袋，道：“这会儿还忘了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看他文绉绉的说话，张青笑道：“不敢，免贵姓张，单名一个青字。” 张梁更高兴，道：“哎呀，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不过小兄弟，咱们这个张字是不用免贵姓的，你可知道是为何？” 张青道：“是因为和玉帝本家？” 张梁哈哈大乐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说玉帝。其实不单一个玉帝，和阎王爷也是本家！” 张青肃然起敬：“失敬失敬。” 张梁又被逗的大笑，头上的雀巢在寒风中不断的摇摆。 一会儿到了房管局，果真是熟人多好办事，张梁大剌剌的直接去寻了管印章的科长周强，张青将孙月荷的身份证、张家户口簿都交出去后，就去了人家办公室喝茶闲扯，也不过半个小时就搞定，两人又直奔农行，现场转账七万，此事就算是了了。 痛快人，办痛快事。 “小兄弟，你说过完年还从北塔市乘飞机？那路过北塔时，一定要来见见哥哥，不然就是瞧不起我。我姐我姐夫他们总说我尽交些狐朋狗友，这回我非要让他们看看，我也交了个真正有文化的朋友。” 临别时，张梁就提了一个旅游包，随意裹了些洗漱品和衣服，同张青作别道。 张青手里则拿了两册书，正是已经出版的两本《射凋英雄传》，微笑道：“拙作难登大雅之堂，张兄闲时解闷即可。” 张梁听着这话，牙花子差点没笑出来，旁边人听两人对话，都以为是神经病。 等送别张梁，重新回到粮食局住宅小区，上了楼后，甫一进门，就听到里面热火朝天的喧闹声。 十来号人坐的满满当当，围着那叁本房本，说不尽的喜欢激动。 看到张青进门，声量又高了许多：“青子快来！” 张青笑道：“怎么不上叁楼？叁楼还大些。” 大嫂子李莹笑道：“可别提了，那木地板上我都不敢落脚，庄稼人害怕脚太重，给你踩一个坑。待在那屋里，心虚的很。爷说的对，咱们的福气没到，压不住那屋，还是青子你自己住吧。姑和姑父和爷奶住这边，叁个卧室，爷奶、你大舅、大妗子，还有姑和姑父。” 孙满堂都点头道：“上面的房子是当官的住的，有官气，我们担不起，住进去要害病，睡都睡不稳当。咱们家就青子能住，蓝蓝也行，其他人不得行。” 张青无奈道：“哪有那么玄乎，不就是一处房子……我爸妈住这，福生哥和嫂子还有阳阳怎么办？让他们住叁楼？” 不过不管他怎么说，家人们总是不答应。 孙福生笑道：“我们还是要回去住，家里都是牲口，哪离得了人？阳阳在这边和他爷奶住就行，再放个小床，尽够了。” 孙元堂道：“旁边还有一套房子，哪里住不下。也就冬天住一住，到了开春就都回去了。” 孙福生道：“昨天晚上青子说，要修房子，我让他在咱们八一村修，别回解放村了。都住在一起，还可以相互照应一下。姑家一下有钱了，回去也不放心。张家那边也烦人。” 张国忠没说话，孙月荷就一迭声摇头道：“不行不行，地在那边，家也在那边，户口都在那边，哪里能搬家？” “姑，你说啥呢？这边不也是你的家？那边也没那么好，真那么好，去年那十几亩地也不能青子一个人收完，连个帮手的都没有。” 孙福生大声道。 张国忠解释道：“不是别人不想帮，是家家都忙。人家后面还是借了场地清粮，还借了车的。” 孙海江也劝道：“姑父，你想想，要是你家在八一村，青子哥能不能一个人干十几亩地？张家那边的亲戚，够呛的很呢。” 孙元堂骂道：“有你说话的份？”张家再不好，张国忠姓张，张青也姓张。 张国忠并不见怪，他叹息一声道：“不是他们，还有好多年的老邻居，还有……地和户口。” 孙福生忙道：“姑父，今年我们想让俺爸选村长，本来没啥希望，如今这阵势，谁都能看得出来我们家要发，我和二叔、海江再勤跑跑，问题不大。地和户口你们就不用愁了，肯定没问题。 等俺家选成了村干部，也不欺负人，但谁也欺负不了咱家了，这八一村想多自在就多自在。你们自在了，青子在外面也放心不是？你们要还在解放村，青子就算给你们修了好房子，可叁天两头都是上门来借钱的，找事的，背后说闲话的，那还不气死人？” 张青看向张国忠道：“福生哥说的也有道理，要不就搬过去，人多不怕人欺负。你以后也干不了重活，妈身体也不好，我和蓝蓝以后基本上不在家。除非你愿意明年和我们去内地，燕京或者魔都。” 思路客 张国忠闻言忙道：“我才不去呢，和坐牢一样，憋也能把人憋死！” 李芸笑道：“看看，国忠的脸色都变了！” 刘秀娥也笑：“口里那么有钱，大城市都是高楼汽车，你还不愿意去？” 张国忠高声道：“欸，那个地方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待的，闷也能把人闷死。” 连孙月荷都道：“咱们去那个地方，人家一看就是农村来的，还是西疆来的。又黑又土说话又让人笑话，商场里买东西人家都围着笑话你，恶心死个人。不去了不去了，再不去了。那里再好，也不如家里。” 孙清石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那你们两个就搬回来，福生说的在理，搬回来近些，相互好照应。” 李莹劝道：“姑，你和姑父一点重活都干不了。别说种地了，真要是俺青子弟给你们修个大房子，光拖地扫地擦窗户你们都不行。还是搬到这边来吧，你们搬回来，说不定我们还能蹭个好房子住！” 孙福生骂道：“你好不好意思说这话？” 李莹比他厉害，嗷嗷叫道：“俺亲姑，咋不好意思？你才不好意思，你啥也不干，俺还能给俺姑洗个衣服拖个地，你能干啥？” 张青道：“修个叁层楼，修大一点，都可以住。房子修小了不好看，修大了就我爸妈两个人住，对他们反倒不好，人多些也热闹。” 孙清石摇头道：“再好的亲戚，住时间长了也容易闹毛病。远的香，近的臭。” 张青笑道：“过一般日子当然会这样，可咱们家往后只会越过越好，等福生哥他们赚了钱了，你们也不会在家待很久，四处去逛去玩。” 孙福生压力好大，看着张青急道：“我可不敢保证，又不是谁都有你的本事。我就开个车，哪买得起飞机票？” 众人大笑之余，已经嫁出去的孙海萍看着张青道：“青子，你可别只帮衬福生哥他们，忘了我这个表姐哩。” 她妈李芸冷笑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当初不让你嫁卫家，死活拦不住，这会儿知道穷日子难熬了？” 孙海萍眼睛一下就红了，她嫁的人的确不怎么样，家里精穷也就算了，人还不好好干，就一张嘴整天油嘴滑舌的吹牛，很让孙家人不喜欢。 女孩子，不吃亏前，永远不知道掉进火坑里究竟有多痛！ 显然，孙海萍今日开口，不会只是她个人的意思。 也不用张青开口，孙满堂就道：“青子买房给我们住，是因为他小时候一直住在家里，所以这会儿来孝顺他姥爷、姥姥和舅。帮福生，不是因为福生是他老表，还因为福生、海江老实能干。你们家那个啥样的货色你不知道么？青子就算想拉扯都拉扯不动。这些话以后少提。” 孙元堂笑道：“你回去告诉卫强，青子连他亲叔亲舅的面子都不给，就敬我们几个照顾过他家的，让他不要多想。青子是大方，又孝顺，可人不傻。告诉他少耍些小聪明，让人笑话我们家。” …… 第四十一章 断干净 张青虽然一直劝父母到三楼来住，不过很快，他就庆幸到底是老一辈的有远见…… 两家乔迁楼房，在解放村和八一村都刮起了巨大的旋风。 乔迁新居，不可能不请客，不是炫耀，而是让亲朋故旧来认认门儿。 当然，他们也喜欢看到客人们看到这样的豪宅时，流露出来不可置信的震惊和难以遮掩的羡慕嫉妒恨。 是真有恨，尤其是孙家那边…… 要是孙家凭自家辛劳苦干，熬上一辈子拼出来这么两套房，他们也认了。 可这房是孙家的外甥给买的，这就让人想不通了。 也幸好想不通，所以不多待，客人们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回家继续想，顺便鞭策一下自家外甥。 lingdiankanshu.com 即便如此，两套房也整整热闹了一个星期，才算渐渐消停。 而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拨又一拨借钱的人。 其中最棘手的，应该就是张青的两个叔叔，张国兴和张国胜。 “青子，今年收成不好，麦子被冰雹砸了一半，你婶儿又病了，听说你发财了，借叔两万块钱。” 张国兴笑呵呵的说道，目光还在张国忠脸上扫过，随口道：“大哥好些了没有？一直忙，也没顾上来看看你。” 张国忠脸色阴沉，没有理会。 孙月荷冷笑道：“老二，你也太忙了些。” 张国兴笑道：“可不是么？爹娘去的早，也没人帮衬，日子难熬。” 张国胜也道：“别人家虽然也穷，可好歹有爹娘帮衬一把，最不济能带带孩子。唉，咱们家爹娘死的早，只能靠自己。好在眼下青子出息了回，可别忘了拉扯拉扯你二叔三叔。听说你给你舅都买房了？不是我说你青子，你可姓张！办的都是什么事？” 张青不大明白，道：“姓张怎么了？” 张国胜皱眉道：“你这孩子上学上迷煳了？还姓张怎么了，你说姓张怎么了？姓张才是一家人！别的都是外人，这个也不懂？白上学了。” 张青笑道：“不大懂，这些年没吃过你们张家一口馍，没喝过张家一口水。地里就我一个人收麦子时，也没见哪个姓张的来搭把手。这些年倒是孙家那边，不是肉就是钱，连我们家住的房子，都是人家帮着修修补补。张家离我家那么近，怎就没见过一个活人来搭把手？倒是我爸好的时候，隔三差五去你们张家帮忙。” 张国胜脸色难看道：“你一个娃娃知道甚么？你爸是我大哥，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们不该帮我们？从来都只有大的帮小的，难道还要我们反过来帮老大家过日子？” 张青知道这种自私到骨子里的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就直接道：“这话你爱同谁说就同谁说，我爸得了肾病，以后干不了活，挣不到钱，家里的事以后他也不做主。现在家里我当家，我比你们小，也帮不得你们。” “青子，你咋说话呢？信不信我抽你！我是你二叔，打你天经地义，王法都管不了。” 张国胜脸色铁青，站起来吼道。 “你动我兄弟一个指头试试，今天让你们两个站着走出去，都算我孙家没种。” 孙福生带着孙海江、孙海军、孙海涛几个兄弟，还有几个在孙家做客的近亲，一个个都是种地放牛的好手，粗壮的和野牛一样，进门后，孙福生指着张国胜的鼻子骂道。 知道张家两货要来，他们早就准备着了。 张国胜见状，气的发抖，同张国忠大吼道：“大哥，在你家里，你让一群外姓人来打我？” 张国忠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道：“我这条命，都是这些外姓人照顾的。老二老三，你们说的对，爹娘要是在，你们日子能好些。这些年我一手把你们拉扯大，自己家的房子都没修，给你们修了房子娶了亲，就是爹妈死的时候嘱咐的。我是老大，吃些亏我认。我病了你们不来看我，我都不怪你们，你们过好日子就行。 可青子这两年多难你们看不到？你嫂子多难你们眼也瞎了？哪怕你们过来搭把手收收麦子，给青子借点路费，今天都不是这个样子。可你们看看你们做的那叫人事？以后你们过你们自己的，我没有你们两个弟弟。我们家这个张，和你们家的张不是一个张了。” 张国胜和张国兴弟兄听了这话都傻了，他们大哥从来对他们连句重话都没说过，见面说的话都是想办法让他们两家过好，怎么就成这样了？ 难道真的是人一有钱就变坏？ “福生哥，送他们两个出去，以后张家那边的人不要进我们家的门。” 张青实在懒得看这两个奇葩亲戚的嘴脸，对孙福生说道。 孙福生闻言，上前就准备动手。 张国胜是真害怕了，他也是混子，知道这些半大小子最不知轻重，下起手来往死里打，忙起身道：“我不用你们送，我自己走！我现在就去爹娘的坟上哭去，给他们说说他们大儿子干的都是啥事！” “再放屁我真捶你了！” 孙福生大怒道。 张国胜、张国兴见一群牛犊子一样的小伙子围上来，再不敢多话，拔腿就走。 等他们走后，孙月荷给孙福生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也赶紧走。 孙福生看了眼坐在沙发上，两眼通红的张国忠，挠了挠脑袋，招呼着一群人离开。 等人走后，孙月荷轻声道：“早点断干净也好，到了今天还这样没心没肺，还准备打青子，再不断干净，往后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刚才她一直没说话，就是因为身为大嫂，多说多错。 最重要的是，要顾忌张国忠的心。 这会儿人走了，才敢多言语两句。 张青见张国忠没说话，就笑了笑，道：“凡是惯着养出来的，多狼心狗肺自私自利的性子。两个小叔这样，两个小舅也这样。” 张国忠知道，这个家还真的是指着这个儿子了，如果这个儿子不肯点头，那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重回一家人了，他看着张青道：“你在你姥爷家说，要是你四舅五舅能悔改，就不再记仇。那要是你二叔、三叔也改了，那你……” 张青笑道：“也一样，浪子回头金不换，能改就是一家人。” 张国忠闻言欣慰了些，点点头，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等他走后，孙月荷看了看门口方向，又回头问张青道：“青子，你还真准备原谅他们？” 张青好笑道：“妈，你信他们能改？” 孙月荷冷笑道：“狗改不了吃屎！” 张青笑道：“老妈说的最有道理，他们怎么可能改？退一万步，真良心发现了，爸想和他们亲随他，反正和我没关系，也捞不着我一分钱。” 听他说的这么绝，孙月荷放下心来，不过犹豫了下，又道：“青子，海涛、海军他们还是好的，和我亲的很。” 张青笑道：“我知道，不过他们还小，现在买了车，万一出点事，好事也变成坏事了。先等等，让他们跟着福生哥和海江他们跑跑车，跟上三五年，果真是踏实能干的，肯定有他们的出路。” 不过三五年后，孙家自己就起来了，不需要他再多管闲事。 孙月荷放下心来，笑道：“青子，你真行！对了，我看你这扯着电话线，是能接电话么？” 张青点头道：“能接，要重新去邮政办个号就能用，线路是现成的。我今天下午就去办，再买个电话回来，往后我按时往家里打电话，还有蓝蓝，你们也能放心。” 这事上孙月荷就不心疼钱了，高兴的连连点头道：“好好，装个电话好，装个电话最好！对了青子，马上过年了，我和你爸爸还是要回解放村拜年，你去不去？” 张青点头道：“当然要去，毛二叔、王四叔他们都是帮过我们家的，过年得去谢谢人家，不是说送一回礼就完事了的。” 孙月荷满意道：“就是这个理，做人可千万不能忘本哪！” …… 第四十二章 人去楼空 “噢哟，电话真的装上了！” 孙家一大家子虽然信誓旦旦的说不敢上三楼，但听孙月荷说张青拉上了电话，还是按捺不住齐齐上来看新鲜。 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是老大哥说的社会主义啊。 而哪怕再过二十年，西疆的大多数百姓仍过不上这样的生活。 “打电话多少钱一分钟？张才那打电话贵的很，市话一分钟六毛，长途好像是一块多钱。” 孙福生满眼热切的问道。 张青笑道：“今年年初刚出的政策，调低了。市话三毛，长途六毛，座机费四十。” 孙元堂不懂问道：“啥叫座机费？” 孙福生道：“就是每个月不打电话也得交钱！乖乖，座机费那么高，一年光座机费都要交小五百。” 张青道：“以后还会降，家里也需要一部电话。有要打的电话么？长途也能打。” 孙清石发话了：“没事打什么电话，不是把钱往水里扔么？扔水里还能有朵水花，这个说几句咸澹话就没了。没急事少摸电话，这电话是青子和蓝蓝在外面上学给他爸妈打的。” 原本热切的想尝试一下的孙福生等人，登时熄了火，纷纷点头，以为在理。 “青子，给你说件事，你别生气。” 拾掇完不安分的儿孙后，孙清石忽地开口说道。 张青闻言一怔，笑道：“姥爷，说什么呢，我怎么能生你的气？” 孙清石笑了笑后，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道：“我和你姥想回去住。” 张青不解道：“怎么了？这房子哪里有问题？” 孙清石苦笑道：“这房还能有啥毛病？皇上的房子差不多也就这样了吧？可这样的房子，我和你姥睡的不踏实，睡不着啊。非得熬到不知多晚，顶不住了才能合眼。房子太好了，我们的福气压不住。” 李芸在旁边道：“老爹，不是福气压不住，就是睡不惯。睡了一辈子火炕了，现在睡床，哪睡的着？别说你们，我们都是。” 说完对张青道：“青子，你别生气，不是我们不识好歹，我们真想住，可得慢慢来。这也太突然了，你们家一下就发了，你一回来两天就把楼房都买了，我们现在也算过够瘾了，可家里实在放不下，啥也没安排好呢。这两天你福生哥他们天天开着拖拉机来回跑，光他们回家瞎鼓捣我们也不放心。缓一缓，过一二年就好了，也习惯了。这两天都想着回家，就怕你恼了，说我们这些亲戚不知好歹。” 张青笑道：“哪能呢大妗子，其实我爸妈这几天看着就不得劲，和在江京市有些像了，这还是一大家子都在呢。”顿了顿还想补救道：“你们可以上街逛街啊。” 二妗子刘秀娥笑道：“前几天不是天天逛么？街上的人还以为来了群盲流呢，咋大冬天的见天在街上熘达。再说就这么大点地方，逛也逛到头了。也不敢随便逛，一逛就花钱。哪有那么些钱花……” 李莹趁张青没开口前就堵住道：“青子，你可别再张口了，总不能一家子住你的吃你的，还拿你的钱去逛街吧？那不成蚂蟥吸血了吗？我们先回去，隔几天想住了再来住。保证来，回家里了，一个个肯定还惦记着这边。我估摸着，最多三天，还得来住两天。” 饭团看书 众人大笑，张青也笑，道：“过日子怎么痛快怎么来，你们都是长辈，在过日子上过的桥都比我走的路多，该怎么办你们就怎么办，不用管我。” 一众长辈愈发高兴，也愈发喜欢张青，姥姥赵菊香道：“那就赶快回，可赶回去睡个好觉！” 孙海燕笑道：“这样回去，别人会笑咱。” 李莹却道：“你懂啥，这样回去他们才高兴。” 孙满堂制止了她们对人性的争辩，道：“既然想走，就都拾掇拾掇，一会儿让福生开车拉咱回去。还有一个礼拜过年，你们这两天年货都办齐了，让福生带回去了。新衣服新鞋子那些都装好了，丢了可不能再买了。” 听闻新年将至，大家愈发高兴，憧憬着今年一定过个热闹的大年！ 不过赵菊香却催着大家赶快回家，然后又都纷纷下楼去收拾东西。 “爸妈，你们也走？” 张青没想到，连张国忠和孙月荷都要走。 张国忠道：“我这腰，睡热炕还舒服点。” 孙月荷骂道：“放屁，我看你是想回去打牌。”又对张青笑道：“我回去帮你妗子她们收拾过年的东西，炸些馓子、麻叶子，卤肉，还要洗东西。本来也不放心走，你吃饭没人做。可咱们楼下面就是好几家饭馆，啥饭都有，我看你也挺愿意去吃，回回做的饭也干净，我才放心。”说着又压低声量道：“你每天晚上还要写东西学习，忙到很晚，你大舅说肯定是来人太多耽误你了。” 张青道：“没有的事，就是喜欢晚上写，晚上安静。” 张国忠笑道：“这不还是因为白天太吵给闹的？要我说，他们不习惯住这，就是因为你在这没上学去，现在一家子都快把你当神仙了。” 张青看向一旁一直傻乐的妹妹张蓝，道：“你呢，也走？” 张蓝笑道：“我要回去和海霞她们玩呢，家里多有意思，马拉爬犁，打钮（陀螺），穿冰刀滑冰，堆雪人……” “好好疯吧你就！” 孙月荷骂了句后，又对张青叮嘱道：“有事就往张才家打电话，最多三天，我让福生接你回家过年。” 说完，一家三口也走了。 不走没发现，这一走，世界好像果然清静了太多。 晚上张青在楼下小区外的牛肉面馆一块五吃了一大碗牛肉拉面，还点了十串烤肉。 吃的时候才想明白，怪不得那个XJ族小姑娘笑的有些古怪，忘了烤肉的分量了。 好大一串，一块钱，真香。 张青硬着头皮吃完后，走路都有些晃，惹得小姑娘笑的打颤。 “孢孜牙，不要打扰客人！” 老板很严肃的批评道。 张青笑着摆摆手，示意无事。 在西疆，大多时候民汉之间相处很融洽。 回到家后，看着人去楼空的家里有些无奈。 张青脱去厚厚的大衣，在客厅内走了会儿，站在电话前，拨通了一个号码…… …… 第四十三章 电话 “喂，哪位？” 熟悉的声音响起，张青自己都没发现，嘴角弯起一抹笑意，他道：“是我。” “哟！” 齐娟在一旁登时惊笑道：“克兄，白驼山一切安好？” 电话里隐隐传来李素芝的批评声，齐娟哈哈一笑。 张青笑道：“问阿姨好。” 齐娟转达后，奇道：“你这是专门在你们村头的商店里给我打电话？虽然思念很玄妙，但其实也就半个月，你大概就能回校了，不用这么想念的。” 张青笑出声来，道：“我们家今天装了电话。” 齐娟好笑道：“总不能白驼山到处都是你的大名了吧？就我所知，装电话至少要预约半年，你回家就能装？” 这姑娘太精明，总是能发现破绽。 张青将房子的事解释了遍，最后道：“一番苦心白费，今天全都回村了。” 齐娟在那边笑死，爽朗的笑声让电话这头的张青，心里说不出的喜悦，不过李素芝适时提醒：“长途电话，不是闲聊的。” 齐娟收声，对张青道：“还有事没有？”声音温柔了些。 张青道：“没事了，挂了。” 齐娟笑道：“那就再见。”说罢就挂了电话，一如既往的爽利。 挂了电话后，张青又坐了许久，方拨打了第二个电话：“赵姐，你好。” 另一边赵蔷欣喜道：“咦，你怎么知道我从港岛回来了？正准备跟你们杨老师联系呢。” 张青呵呵笑道：“赵姐辛苦，我猜应该是好消息。” 赵蔷高兴笑道：“猜对了！王老答应了你的请求，看得出来，他是被你的那番说辞给打动了，就是现在提出是请求，以后提出是要挟，他很感动你的赤子之心，还邀请你在合适的时候，尽快去港岛做客，除了他外，还有钟曲大师也很想见你。张青，恭喜你，出名了。” 张青笑道：“应该说是同喜。” 赵蔷哈哈一笑，随后又道：“另一件大喜事就是关于钟曲先生，他名下的《明报》对你的小说十分感兴趣，在我离开港岛前，钟曲先生亲自派了《明报》总编来见我，希望《明报》能转载你的小说，我代你答应了。而且《明报》的稿酬比《古今》还高，他们还希望在六万字的时候，就出单行本。总之，你又多了条添进项的路子。怎么样，经济约没白签吧？” 张青笑道：“那当然，酒香也怕巷子深。换个杂志投稿，就遇不到赵姐，就没有今天了。” 赵蔷乐不可支道：“过了过了，你这本书落哪个编辑手里，都不会被埋没。” 笔趣阁 张青道：“《射凋》能以极快的速度火热起来，真是靠了《古今》这么多年来铺垫出的庞大读者群。不然没个两三年功夫发酵，到不了今天。而能给我争取到这么好的条件，就全凭赵姐公道义气了。更不用说，港城之行。” 赵蔷哈哈笑道：“够了！张青啊张青，我算看错你了！我一定要和那位齐娟姑娘说说，让她看紧了你，不然就凭你这张一本正经的甜嘴，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姑娘遭殃。等你上了大学，那还得了？” 张青果断挂电话道：“好了，我还要给老师去报喜，回聊！” 说罢，挂了电话，随后一圈一圈的转出了杨凤梅家的电话…… …… 三日后。 “青子，快来试试！” 大嫂子李莹坐着拖拉机进城，带来了一家子女人为他准备的棉袄棉裤。 这个时代的西疆，比三十年后要冷太多。 冬天人们着装，里面是秋衣，外罩毛背心，再罩毛衣，再穿一身棉花填出来的棉袄，最外面是一层布褂子。 张国忠的皮夹克和孙月荷的大衣，都是去江京市时下了狠心才置办起来的，还是因为先前张青汇了四万五千块的巨款回来，他们也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不给儿子丢脸。 两人一回家，早就将衣服脱下来了。 因为在村里格格不入，还会让人笑话。 张青身上的大衣，在江京市管用，回来后显然是不大管用的，而且在村里穿也太扎眼，容易弄脏，所以家里就给他加急置办了套“正经村装”。 “嫂子，怎没鞋？这一身和皮鞋也不搭啊。” 张青接过棉袄棉裤，在身上比划了下后笑道。 李莹哈哈大笑道：“有，你福生哥给你找的，哈萨的毡筒。” 毡筒是西疆这边民族人爱穿着用来放牧的靴子，毡子做成，密不透气。 这时福生停好拖拉机上楼来，看着张青笑道：“怎么样青子，这身行头洋气不洋气？” 张青呵呵笑道：“是让我去相亲么？” 福生大笑道：“你还用相亲？这些时日多少人家来咱家。要面子的呢，就说的藏着些，说家里有合适的丫头该出嫁了，让咱家帮忙看着点有没有好后生。条件是会读书的，都不提房啊钱啊地的，就会读书就行。急些的，直接寻你爹妈去了，要结亲呢！” 张青摇头笑道：“我爸妈肯定说管不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吧？” 李莹也笑的不行，道：“俺姑说了，你在学校有对象了，是大领导家的闺女，生的跟仙女儿一样，还大方的很，能说会道，她妈还特别喜欢你？” 张青有些笑不出来了，道：“都是没影儿的事。” 福生都不信：“咦~跟我们还瞒着？不止姑说了，蓝蓝都说了，人家女孩子多喜欢你！” 张青无奈笑道：“她懂什么……福生哥，我今天就回去么？” 福生点头笑道：“这都腊月二十七了，马上就要三十了，你还一个人在这待着干啥？” 张青笑道：“那也不用你们两口子一起来接吧？” 李莹却急道：“我是来洗澡的，不跟你说了，我先下去了，海萍、海燕她们正在下面洗澡呢。洗好了就回！” 福生看着自家媳妇的背影撇撇嘴道：“没买楼房的时候，一个月能洗一回就不错了。现在买了楼房，才回家三天，一个个就叫着身上痒死了，该洗澡了，穷讲究！” 张青道：“勤洗澡讲卫生，还是有好处的，少得病。” 福生这就不赞同了，道：“以前咋没这么些事？就城里人的事多！” 张青严肃了些，看着自家老表道：“农村人口的平均寿命，比城市人口少五岁左右，这还只是部分调查，实际上远比这个夸张。这不是纸面数据，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命统计出来的。 福生哥，想干大事，就不要以鲁莽为荣，以没文化自豪。想干大事，现在没多少文化不要紧，但一定要虚心学习知识。 知识是什么，是信息，或者说，是消息，各式各样的消息，正确的消息。 学习知识，就是要学习如何分辩正确的消息。只有学会这个，才能干大事。 眼下这个时代对你们这样文化程度低的人来说，是最好的时代，是黄金时代。但是 到底谁能拼出头，不止看谁更勇敢胆大能干，最终要看的，还是他学习知识的能力。你明白了吗？” 孙福生：“……” 他明白个鸟卵蛋，就后悔刚不该多嘴，挨了一顿批。 不过他憨厚，就是嘿嘿笑着点头。 见他如此，张青也是无奈一笑，有些急了，慢慢来吧…… …… 第四十四章 过大年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春节好！” “一年一度的春节又到了，在这合家团聚的时刻，我们怀着喜悦的心情，把一九九六年的春节晚会，奉献给大家！” 孙满堂家中，堂屋内满满当当的挤了小二十几人，看着从楼上搬回来的二十一寸彩电里播放的春节晚会。 孙海江带回了女朋友，孙海军和孙海涛也都带了女孩子回来。 世道现实也罢，两情相悦也罢，总之孙家外孙给两个舅舅在县城买了两处当官的才住得起的楼房，这个消息传开并且许多亲旧邻居亲眼目睹房子之豪华后，孙家几个还未成亲的孙子，瞬间成了抢手货。 本来孙海军和孙海涛受其爹妈牵连，是享受不到这份“福利”的。 可两人能说会吹，在外面将他们和爹妈分割开来，为了证明他们没被张青家厌弃，还专门带了朋友回家，在张国忠和孙月荷跟前献殷勤撒娇玩笑，张国忠和孙月荷也不能将两人拆穿，而且两个孩子原本也没做的不到的地方。 就这样，两人也混上了女朋友，刚认识三天，就带回家来过年了…… 张青暗自感慨，有这速度，何愁乡村不能振兴。 孙海江、孙海军、孙海涛三人的对象和孙海燕、孙海霞、张蓝她们坐一起，目光却不时的瞄向坐在孙清石身边的那个俊秀年轻人身上。 倒不是想怎样，就是单纯好奇，听说就是解放村的农村娃，咋就有这么大的本事？ 又是买车又是买楼房的，就算将来要还，眼下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兜底，也是了不得的事。 孙海军、孙海涛的对象则暗自祈祷，这两人能成器些，早点入了人家的眼，也好好拉扯一把，她们才能跟着过上好日子，有奔头。 饭桌上，满满当当的都是酒菜，还全是硬菜。 内地农家杀个年猪就能过年了，西疆不同，还要杀羊，杀牛。 还有鱼，塔里木河贯穿西疆，再加上各处水库，使得西疆百姓并不缺鱼吃。 至于鸡鸭大鹅就更不用提了，散养在戈壁草场上的鸡鸭大鹅，肉质更美味。 外面村子里的鞭炮声从腊月二十起就没断过，到了三十，更是噼里啪啦放个不停。 也是有趣，老百姓再穷，到了过年都会大方起来。 浓浓的年味儿，让张青很是喜欢，熙熙攘攘的人间烟火气息，让他可以真切的感受到，这不是那场梦。 只是他的话向来不多，有一茬没一茬的随口应着亲人们偶尔提出的问题。 “呀！哥！这不是你写的那首歌么？看看看，字幕上有你的名字呢，作曲、作词都是张青！！” 歌舞节目中，熟悉的旋律响起时张青就是一怔，随后就听到张蓝的惊喜尖叫声。 “啥玩意儿？” 其他人谁也不会闲着没事看，去盯着一首歌的作词作曲看，有这闲功夫，不如嗑两颗瓜子，可张蓝的话却差点让一屋子人差点惊掉下巴。 这可是高高在上的央视春晚啊，还能在上面露脸？！ “青子，这歌是你写的？” 孙福生急不可耐的催问道。 孙月荷却忙打断道：“先听，听完再说。我听青子唱的时候，差点没哭晕过去。” 众人只能先压抑住心中的震惊，坐的不是很安稳的，听着电视里传出的歌声： 妈妈月光之下 静静地我想你了 静静淌在血里的牵挂 妈妈你的怀抱 我一生爱的襁褓 有你晒过的衣服味道 妈妈月亮之下 有了你我才有家 …… 张青自己都才缓过劲来，腾飞不愧是内地第一音乐公司，得到一首新歌，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居然就能登上这样的舞台。 想来，背后没少耗费资源。 唱歌的歌手叫覃慧敏，是歌坛老牌大姐了，只是近些年来其实并不多露面。 但无论如何，在九六年能登春晚，一定能翻红。 对张青来说，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成名要趁早，这个名未必是对普罗大众而言，在圈内出名就好。 只是不知道，齐平能不能再以分成为由，压住之后到来的邀歌了。 …… 一首歌唱罢，李芸、刘秀娥等人居然都红了眼落下泪来，对同样红了眼落泪的孙月荷道：“月荷啊，你真有福气啊！养个儿子多有本事都不说，就凭这份孝心，就值了，没白养！” 孙月荷点头，没有否认道：“青子是孝顺。” 孙满堂笑道：“连姥爷、舅都孝顺，更别提你们了。我们都不知道，青子还有这本事。” 孙元堂则关心道：“青子，你这下要出大名了吧？” 张青笑道：“要不是张蓝提醒，我妈也听我唱过，你们谁会看这首歌是谁写的？” 孙海江笑道：“一般都没人看，就看谁唱的，就是谁的歌。” 孙海涛关心道：“青子哥，好家伙你的歌都上春节晚会了，要给你不少钱吧？” ranwen.la 这个问题虽然俗，但大家都眼巴巴的望着张青，太好奇了。 张青摇头自嘲笑道：“这首歌也就卖了八千块，新人新歌都是这个价。要不说写歌的人没地位，老百姓压根不在意是谁写的。” 孙海军想不通：“咋才这么点？” 孙清石骂道：“你家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三年能刨出八千块钱不？本事不大的人，就爱瞎牛皮！” 孙海军缩了缩脖子，赔笑道：“爷，我当然不行了，我是说青子哥！” 赵菊香也懂：“青子，你咋不自己唱？你妈刚才说你也会唱……” 张青摇头道：“不大喜欢。而且唱歌也不是谁都能唱，里面也有很深的学问，我就是随便唱一唱，那些登台唱歌的人，都要学好多年才行。” 他怕家里人想进娱乐圈歌坛，提前堵住路。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好些人都失望了。 孙海蓉怏怏不乐道：“我还想着我去唱，赚到钱全给青子哥，给我留三百就行。” 众人大笑，孙元堂道：“还没睡觉就开始做梦了！” “时间差不多了，放炮吧。” 张青提议道。 众人看看时间，的确不知不觉中已经快十二点了。 今年各家都出了血本，加起来买了近千块钱的烟花。 眼下可不是二三十年后，一个大花就要上千上万。 这个时候，一千块钱的烟花，能堆小半个房。 众人一个个都穿起厚厚的棉袄，女孩子们躲在后面，大人们上前些，老人则站在屋内窗前。 大家一致让张青点第一个烟花，讨个好彩头。 张青也不推让，接过孙满堂的烟，就点燃了一个三十二响的浏阳河大花。 “嘶……” “咻~~~啪！！” 绚烂的烟花升空绽放，迎来的则是全家人的雀跃欢呼。 张青将烟还给孙满堂后，退到父母身边站定，也穿着一件大棉袄，双手揣在袖子里，笑呵呵的仰头看着。 …… 第四十五章 变故 过年的日子，总是在喧哗热闹中过的飞快。 张青陪着父母，往亲近的亲戚家一家一家的去拜年，八一村拜完后，到了初五，终于让醒了酒的福生开着拖拉机，送他们回了解放村。 “毛奶奶，新年好！” “青娃子，出息了哦！” 张家老宅隔壁，张青提着一箱奶一箱八宝粥，和父母一道去给老太太拜年。 那些年张家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这个在张青记事起就满头银发，性子火爆嗷嗷骂人的老太太，总是愿意给予些便利，借几块钱，或送一碗鸡肉，一碗面。 毛奶奶让张国忠、孙月荷坐下后，在推让中倒了茶水，然后就拉着张青开始打听起来：“真发了？怎么一下子就发的这么狠？” 张青摇头笑道：“不算发，写了本故事汇，就赚了这么多钱。买了房，又借钱给舅舅家买车后，没剩几个了，不过以后还能挣。” 毛奶奶不高兴了，道：“跟我哭穷，怕老婆子跟你借钱？” 张青笑道：“不管什么时候，毛奶奶要是用钱，我一定准备好。我不在西疆，我爸妈也会送来。” 毛奶奶这才又高兴起来，拍着张青的手道：“有这个心思，毛奶奶就高兴的很。我就知道，青娃子不是得志就猖狂的人。年前二十八那天，我在医疗所听你二婶婶在那说你们家，我当着那么多人面，把那个烂舌头好一顿骂。还是亲二叔二婶，这些年就指着你们家伸手。要不是给老二老三那两个短命的娶媳妇，你们家哪能穷成这个样子？” 说着瞪眼看张国忠道：“国忠，别人都羡慕你生了个好儿子，我不羡慕。要我说，你最走运的是娶了个好婆娘。这么些年月荷跟着你吃没吃上，穿没穿上，还要大嫂子当妈给你拉扯两个弟弟结婚。你对得起你兄弟了，你对不起你媳妇，对不起你娃娃。往后再做没脑子的事，我去村部办公室大门口骂你。本事没球本事，还想给人当一辈子爹妈？” 张国忠被骂的面红耳赤，臊的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艰难道：“婶子，你放心，我再不能煳涂了。” 毛奶奶这才作罢，对抹泪的孙月荷道：“你也是个没出息的，就看上国忠人长的好？” 这话倒没错，张青和张蓝都像张国忠，要不是长的那么好，孙月荷认死理愿意，孙家也不会答应把闺女嫁给这么个穷光蛋。 两人都骂遍后，毛奶奶又笑道：“行了，如今总算是熬出来了。以前吃了那么多苦，现在可以享福了。不过青娃子，过日子还是要节俭。才赚点钱，给你爸妈买楼房就算了，咋还帮你舅舅买？你两个舅舅也真有脸要，这天下哪有舅舅住外甥房子的，他们家又不是没儿子。” 张青忙将孙家这些年的好说了遍，毛奶奶笑道：“倒也是，麻卖皮，我这张嘴就是讨人厌的很，一天到晚没事干就管东管西。” 张家三口都笑了起来，在毛家又坐了会儿后，正要去另一家时，居然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张青，你还认得我不？” 一个……漂亮到很难想象会是农村姑娘的女孩子，挣着股劲，看着张青问道。 一旁毛奶奶认出来了，道：“这不是周猪头家的闺女么？” 张国忠、孙月荷也认识，还对张青道：“你小学同学……长的真好啊！” 是好，哪怕穿着寒酸，棉袄都破着，缝补也不见多好，这大过年的一身都是旧的，可那张脸好像天生带着光泽，白的不像农家女。 张青点头道：“周艳艳，新年好。” 周艳艳抿了抿嘴，看着张青道：“我新年不好，我爹想把我嫁给豁子。你知道豁子？” 张青吃惊的点点头，道：“是……那个贩牛的？” 那也是个狠人，天生嘴巴发育不好，豁了半边，但能捣鼓钱，是村里少有的富户之一。 周艳艳道：“豁子老婆死了，看上我了，给我爹一万块钱彩礼钱。” 张青闻言沉默稍许后，不解道：“周艳艳，你来寻我是为了……这件事，我能做什么呢？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报警。” 周艳艳极秀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凄色，道：“报警？人家哪管这样的事，毛三三买的媳妇，谁不知道，可有啥用？张青，我听说你现在可有本事了，又能赚钱，我想跟你去口里老家。我不能嫁给豁子当老婆，死都不能。” 张青摇头道：“我不能……” 话没说完，一旁毛老太太已经骂开了：“青娃子，你还带不带把？这种事你都不帮，你赚一座金山来，我老婆子还是瞧不起你！” 张青苦笑，也知道急公好义的老太太不只是骂人。 他年幼时亲眼看到，当时几个村里很坏的人喝了酒后，追着一个年轻女孩子要拉走。 beqege.cc 村里当时很多人都在，男的女的都有，但没人敢站出来。 直到毛老太太气的发抖站了出来，让年轻女孩子到她家躲着去，她则站在家门口，连哭带骂，骂的不只是那几个坏人，还有村里的男人，说他们都是没卵子的怂货，活该一辈子穷酸贱命，这种事都能不敢露头。 然后开始点名，结果到底激起了村里男人们的血性，一道将那几个肆无忌惮的恶棍给抓了起来。 正巧严打开始，那些人一个都没活。 张青看着毛老太太道：“毛奶奶你别急，听我说完。” 孙月荷也劝老太太道：“看青子咋说。” 张国忠有些担忧：“豁子不好惹，怕会来闹事。” 孙月荷冷笑道：“你让他到八一村来闹一下试试，我四个兄弟四个侄儿，亲戚更是满村都是，弄不死他！” 她这会儿眼睛都在周艳艳的脸上，其他的不放在心里。 孙月荷没啥文化，可这会儿也突然想到了一个成语：红颜祸水。 这个丫头长的真的，太妖了！ 不是不庄重的妖，是好看到没天理的妖。 齐娟是靠那双好看的眼睛加分，让人看着就亲近就喜欢。 可这周艳艳，就是每一处都好看的没道理。 这丫头，能配得上我儿子！ 这是孙月荷现在唯一的心声，至于豁子…… 孙家可以，也必须和他干一架！ “张青，我是我爸喝醉了翻窗户偷着跑出来的。你要是不能帮我，我只能喝药死在我妈坟上了。敌敌畏我都准备好了……” 周艳艳直勾勾的盯着张青，想要一个答桉。 “你不要急，不是很大的事。这是讲王法的世道，一个村里的豁子哪就能只手遮天了？” 张青笑着温声宽慰道。 听闻此言，再看着张青的脸，周艳艳心里一松，就落下泪来，道：“你说的容易，他那么有钱，村上那些混混都是他朋友，天天在他家喝酒吃肉，村上谁能弄得过他？他收牛和人打架，把人脚筋给挖断了，进去没几天就回来了。我爹都想给他舔钩子，让我上赶着嫁给他。我能怎么办？” 张青想了想，道：“我给你写个地址，再给你一些钱当路费，你敢不敢一个人去江京市？我会给人打电话，你到的时候，会有人在车站举个牌子接你。” “我死都不怕，还怕走？只要有去处，我就敢走！” 周艳艳忙说道。 张青问毛奶奶借了她的钢笔和信纸，写下了他在江京市租房的地址，他在酒吧留有钥匙，然后又记了一个电话号码道：“如果火车站没接着，就打这个电话联系，不会有问题的。等会儿你拿块布蒙着头发，低着头出村，过年期间，村口有班车进城。你去县城后不要停，直接去客运站，买票去首府。到了后，打车去火车站。到了车站买好票后给这个电话打电话，告诉我到站时间，我会安排人去接你。记住了么？” 周艳艳说不出话来，就是一个劲流泪，点头。 张青从兜里拿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沓钱来，有三张一百的，其余的零钞不少，交给周艳艳后，又叮嘱了句：“钱分开放，不要漏财。路上的人不要多说话，除了公职人员外，其他人的话一句话都不要信，男的女的都一样，拐卖人口的事太多了。我给你说，你路上很可能就遇到拐子。别人给的吃的喝的，一点都不要沾，不要怕花钱，在火车餐厅上吃饭，记住了么？” 周艳艳还是点头，张青将钱和信纸交给她后，最后道：“我能做的其实不多，终究还是要靠你自己。贫家子弟，唯有自强，去吧。” 等周艳艳从毛老太太那借了处旧头巾裹住脸后，转身就出门了。 她走后，张青对喜笑颜开看着他的毛老太太道：“毛奶奶，你又来活了。” “啥活？” 老太太不解问道。 张青道：“你老现在就跟出去，看着周艳艳坐车走后，就去村会门口边的商店替我宣传宣传，就说我写的书，港城电视台都要买去拍电视剧，是明年港城回归给国家的献礼。我写的歌，都上春晚了。说我受了很多大领导的接见，本事比天大。” 虽然孙月荷愿意倚仗娘家和那伙子干一仗狠的，但张青觉得没必要，他也不愿将这个问题留给他父母，所以这会儿才没走。 一个敢和同行竞争挖人脚筋的狠角色，孙家人还真未必搞得起。 但这样的人狠归狠，却并非亡命之徒。 他那同行也不是好东西，私下里干狠仗，派出所也懒得狗咬狗，多罚点款也就是了。 可张青不同，动了他，豁子绝对不是三两天就能出来的事。 他一旦进去，那万贯家财也绝对保不住。 豁子那样油滑的老混混，不会想不到这些。 要是换个年轻的，张青这会儿就先劝父母走人了。 所以周艳艳走后，张家一家又神情自若的，去了另一家邻居家拜年。 不止毛老太太觉得张青不一样了，连张国忠和孙月荷，都觉得自家儿子，真有大将之风，换个人这会儿肯定要跑走了…… …… 第四十六章 豁子 “王爷爷、王奶奶，新年好！” 另一家邻居家中，张青笑着问候道。 一如毛奶奶家，张青又受到了格外的关注。 和出身蜀地的毛奶奶不同，豫省来的王家人都是豫省口音：“青子，真有出息啊！” 张青笑了笑，一旁王老爷子是个很有傲气的老头儿，一般看不起人，这会儿也拖长声音道：“还是读书好啊，一下子买三栋楼房，还要买车。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个钱，国忠，没你这个儿，你敢想今天的日子？” 张国忠呵呵笑道：“所以，砸锅卖铁都要供孩子上学啊。” 王老太太感慨道：“以前还都笑话你家，穷成那样了，还让青子去口里上学。都说你家脑子煳涂了，等着看你家笑话呢。现在这些人就啥也不说了，还说啥？羡慕的眼珠子都成红的了，见天在家打孩子，不好好念书就往死里打。我就劝他们，孩子不是那块料，你打死也没用啊。咱们解放村那么多孩子，别说解放村，整个红旗公社，都出不来一个青子！” 这些话孙月荷是百听不厌，很是享受了会儿后问道：“水花呢？” 水花是王家小儿媳妇，跟老人住一起，平日里和孙月荷十分要好。 王老太太道：“他三哥家今天请吃饭，一家子都去了。你们在这吃饭吧，饺子都是现成的，一煮就行，凉菜也有，牛肉那些一切就好。” 张家三人自然不肯，只道不饿，又坐了会儿，告辞离去。 之后又连续走了三家，等到临近中午时，在张国忠交好的一个好友铁铸家吃饭。 铁铸是蒙人，蒙人也过年，其实蒙人和汉人的生活习性几乎差不多。 铁铸家里四个孩子，也都在上学，压力比张家只重不轻，但张国忠生病后，铁铸家也陆续送了不少肉过来，蒙人很厚道，也很讲义气。 “青子，还玩鸽子不玩？” 铁铸看着张青玩笑问道。 他对张青很好，张青上小学那几年，特别喜欢鸽子，铁铸家养了很多鸽子，有一回张青过生日，生日宴是一碗方便面加鸡蛋，这在农村已经算是上品了……到了晚上，铁铸带着一对白鸽子来给他过生日，那一年生日张青生日的喜悦，直到现在还记得。 听闻铁铸之言，张青笑道：“还是喜欢，不过已经没机会养了。铁铸大大，还养很多鸽子么？” 铁铸笑道：“你东子哥哥喜欢养，我不喂了。” 东子从外面提着一大壶奶茶进来，大娘王桂花做的手把肉，东子看着张青笑道：“你两个叔叔都快恨毁你们家了，天天在外面骂。一个村上的，谁还不知道他们两个的球德性？不过也没几个帮你家说话的，你知道为啥？” 不用张青说话，王桂花就冷笑道：“还能为啥？咱们村最穷的人家，一下翻身，比他们谁家都富，他们可不得巴望着出点笑话，不然他们晚上能睡的着？” 铁铸哈哈笑道：“嫌人穷，恨人富，管他们呢！” 又问张国忠道：“咋弄，以后就当城里人去了？地咋办？” 张国忠道：“地，可能要包出去。你种不种？” 铁铸犹豫了下，道：“这两年，种地不挣钱啊。” 张国忠笑道：“你不包就让王四儿包，他家爱种地。” 铁铸羡慕的看着张国忠道：“真不干了，开始养老了？” 张国忠苦笑道：“快成残废了，干不了啥。真去弄点啥再整出毛病来，不是坑孩子么？算了，不干了。” 王桂花掩不住嫉妒道：“你有青子这样的儿子还干啥？我要是你，一天到晚数钱玩。” 孙月荷笑道：“还有啥钱？一下买三套楼房，剩下的钱都借给他两个舅舅家买车了。我们家老四老五没借着，年前还大闹了场，桌子差点没掀掉。” 哦，那就是真没钱了。 王桂花心里舒坦了点，又好奇道：“咋还掀桌子了？不过是听说你们家老四老五有些不像话，和张家那两祸害有些像。” 孙月荷摇头道：“还不是钱闹的，都想跟青子借钱。” 东子笑道：“别说他们了，我都想借。可我又一想，青子又不是银行，哪有那么多钱？” 张青道：“东子哥需要多少？多的没有，一两千还有。” 铁铸摇头道：“他借钱有个屁用，你两个舅家借钱买车用，我们家本来就有一辆五十五，还干什么？青子你不理他，他借上钱去豁子那边赌掉了。” 饭团看书 东子也笑道：“那倒不会，去那边就是看看，不玩。豁子几个人合伙做局弄人，我都看的明白。张振庭家的老大，都快把他媳妇给卖掉了。” “汪，汪汪汪！” 两人家正说着闲话，外面传来一阵剧烈的狗叫声。 铁铸皱眉对儿子道：“去看看谁来了。” 张家三人心里多少有些猜测，东子穿上袄出门，刚出门就叫道：“咦，豁子叔，你们咋来了？” 孙月荷脸色一变，张国忠也有些紧张起来，张青却对两人笑了笑，示意无事。 没一会儿，就见三个气息彪悍的人进来。 内地人其实很难理解彪悍的气息的什么样的，电视看到的终究还是浅薄些。 在边疆，经历严寒烈风的洗礼，夏天的暴晒，戈壁草场上和狼蛇放对，生扑尖牛短刀常别腰间的人，就是彪悍的勐人。 贩牛的人，通常在春时或者冬末，牛羊很瘦，而百姓多急着用钱时，低价收了，再去草场上放牧，熬一个夏秋，牛羊上了膘，就能赚到钱，还不是小钱。 法子都知道，但能吃的了这个苦，敢在野外一住几个月，能在狼群中护住牛羊的人不多。 豁子和他身边的两个，都是这样的人。 “铁铸大哥嫂子新年好，给你们拜个年！” 进门后，豁子口齿不清的大声说道。 来者是客，铁铸笑着起身迎道：“新年好，你倒是稀客。” 豁子笑了笑，目光落在张家三口身上，道：“没办法。日他麻的，老婆子死了，好不容易花了几万块钱说了媳妇，结果让人给弄走了。” 铁铸大概听明白了，看了看张国忠，道：“谁弄走了？张国忠？弄错了吧你？” 豁子咧嘴一笑，面相有些狰狞，看着张青道：“小泡仔儿，你倒是胆子大的很，马勒戈壁的毛长齐了没有，敢跟我抢媳妇，找死都不是这么找的。人在哪？” 他身后一个西疆族人也笑道：“毛老婆子在红桥那边把你吹成啥了，快成京城的大领导了。噢哟，这么牛啤么？叫来我看看撒！” 虽然极怕，孙月荷这会儿还是站起来道：“你们想干啥？” 看她脸白成那样，吓的哆嗦，豁子三人都笑了起来。 张青起身，扶着孙月荷笑道：“妈，真不用怕的。”说罢，同豁子澹澹道：“都听说我发了财，今天估计你们也是想来发财的，几万块，呵。 我是很有钱，我写了本书，卖了很多钱，又被港城无线电视台看上了，说是要和内地合拍，作为明年港城回归的献礼……这些事你们估计也不懂，你们可以知道的是，这个书卖港城我只要了一块钱，为了给祖国献礼。所以，我的确在京城大领导那里挂着名。 我还写了首歌，就是三十春晚上唱覃慧敏唱的那首，估计你们也不懂这意味着什么，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意味着我出名了，很出名。 到今天，全中国没有多少不知道这首歌的。 我这样的人，如果出了事，西疆从省府到北塔到额齐，公桉局都要惊动。 豁子，我不是刘森林，被你挑了脚筋也只能认了。 你们今天动我一下试试，我保证，别说三天，你们三年、三十年都出不来。 那些过去你犯下的事，人家以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现在都会被扒出来，家产都给你没收了，花生米送你一颗你要不要？ 本我们家马上就要搬走了，我也不是青天大老爷，不愿出头为民除害，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给了点钱打发走周艳艳，因为她是我同学。 不想弄你，不是不能弄你。 你真想找死，我可以成全你，一个电话的事情。” 说着，张青甚至在众人目瞪口呆中上前，用近乎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神看着豁子的眼睛，手上用力不轻的拍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问道：“还有，你刚进门的时候在骂谁？来，你再骂一句我听听。” …… 第四十七章 事了 豁子一辈子经历过很多打架，见过太多色厉内荏的人，嘴上叫的很凶，其实腿肚子都在抖，因为心里没底，心里怕。 但是现在，豁子都想不通，这个王八狗东西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怎么就敢看他像看一头马上就要挨刀子的牲口？ 他不怕被弄死么？ “你信不信我现在弄死你，让你打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豁子口齿憨憨混混的狠声道。 张青笑了下，俊秀的脸上这么一笑，让房间内凝固的气氛似乎都轻松了稍许，张青道：“你是老混混了，不是那些为了所谓的面子就脑子充血干出愚蠢事的人。真动了刀，能不能杀我不说，你自己肯定是要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你愿意干这样的事？” 豁子瞪眼道：“你把我老婆抢了，哪个男人能忍？” 张青摇头道：“我没抢你老婆，就是给了她一点钱，让她自己去闯。我马上就要高考了，娶什么老婆？” 铁铸这会儿开口道：“豁子你也不想想，青子现在什么身份。将来是要做大干（老）部的，怎么可能学没上完就结婚？” 今天要是动了手，他肯定会护着张青一家。但事后也是麻烦多，所以最不愿出事。 东子也道：“豁子叔，青子现在不一样了，咋可能找个初中毕业的丫头当媳妇？而且他真拐了周家那丫头走，也不能还继续留下来拜年。” 豁子瞪眼道：“反正人是他放跑的，我几万块钱白花了？我不管他认识多少人，你把人放跑了，你就赔钱。不然到哪说理都行，你这是和周家合伙起来骗钱。” 张青冷笑了下，道：“你把钱给谁了，你去找谁要。另外提醒你一下，买卖人口是犯王法的，大罪。” 豁子身后的人道：“周猪头早把钱花完了，找谁去要？” 张青摇头道：“这和我没关系，你给谁就去找谁要，或者去法（衙门）院告也行。” 铁铸道：“让他给你放牛嘛，干上几年也就差不多了。” 豁子不理，他看着张青道：“你最少给我一万，不然这个事过不去。我不管你认识谁，你害的我人没捞着，财也没了，我以后也不用混了。” 张青看着豁子片刻后，笑了笑，道：“钱我敢给你，现在就给，你敢不敢要？” 也不知为啥，豁子看到张青一脸的笑，心里瘆得慌，肚子里骂了句日他妈的大白天见鬼了！ 张国忠这会儿忽然笑着道：“这样吧，三千块，买你一头尖牛。豁子，冤家宜解不宜结，认识多少年了，还真能结成死仇？” 铁铸赶紧劝道：“算了算了，买头牛吧。都是一个村的，真闹起来让人看笑话。现在背后眼红青子的人多的很，害怕你豁子的人也多，他们巴不得你们两个干起来，然后豁子你不管赢了还是败了，最后公家肯定要收拾你。你想想青子现在是什么人？” 东子在一旁笑道：“怪不得这么快找上门来，有人想着借刀杀人啊。豁子叔，你真把青子打了，后面事情肯定闹大。公家人不想理咱们时，也就放过去了。可要是从上面压下来，那些所里的肯定第一个弄你。” 豁子混了这么多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也混不到今天，他点头道：“行，那我就给铁铸大哥一个面子，三千就三千，不过你们对外得说赔了三万。” yawenba.net 张青呵了声，不置可否，张国忠笑道：“也行，省得到处都是借钱的。” 豁子老混子，事情谈妥不管是不是记在心里，面上倒是光鲜起来，看着张青道：“以前也没听说你这么劳道，现在一下牛皮到天上去了。真的假的，港城的人都找你买书？” 张青澹澹道：“最迟明年七月前，你应该能看到电视剧。这些事情要是吹出来的，我县上的房子也跑不掉。”顿了顿他看着豁子又道：“看在一个村的份上，我劝你一句，还是老实点的好，严（厉）打（击）你还记得吧？” 听到“严（厉）打（击）”两个字，豁子脸皮都抖了抖，看着张青道：“这咋能不记得，不过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咋了？” 张青道：“八三年打了一次，我那会儿小，但你肯定不小了，知道每个所都有指标，所以好多混子进去后就没出来过。明年港城就要回归了，社会上乱事却越来越多，你这都是小打小闹的，内地那边更乱。国家不会放任这样的事下去，很快就要下狠手收拾了。所以今年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我下次回解放村，肯定看不到你们。” 豁子真害怕了，看着张青道：“你这是……瞎说的吧？真的假的，哪有那么容易？” 张青冷笑一声，端起奶茶喝了起来，理都不再理一下。 这般姿态，反倒愈发让豁子害怕。 张青这样嚣张的年轻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又何必骗他？ “假如真的，那该怎么办？” 豁子头皮有些发麻，问道。 倒也没有低三下气，毕竟事情还没发生。 张青摇摇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八三年的时候，多少平常牛到天上去，和北塔市一把手称兄道弟的大混混都有，还不都是一头栽进去吃花生米了？不过你这样的……也就关个十年八年了不起了，无期肯定不至于。” 豁子嘴上的口子差点裂的更大，敲里吗，十年八年，他能不能再活十年八年都是问题。 不过他见张青不再搭理他，就没再多留，带着两个马仔匆匆离去。 等他们走后，孙月荷才长呼一口气，责备张青道：“你咋这么大的胆子？” 张青笑了笑，只道了声：“没事的。” 铁铸回过神又好好看了看张青，道：“青子了不得，能把豁子给压住。你刚说的那个严（厉）打（击），是真的假的？” 张青道：“这两天看新闻，京城那边有个大老板居然被小偷给害了，运钞车也有人敢劫，乱七八糟的事还有好多。明年港城就要回归了，所以严打一回基本上跑不了，毕竟家丑不能外扬。” 东子则关心道：“那这么说来，豁子肯定要进去？没法子了？” 张青似笑非笑的看着东子道：“东子哥，你问这个干啥？” 都不是煳涂人，铁铸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东子后脑勺，骂道：“这种事躲都躲不及，你还想往上沾？” 东子一边捂着脑袋，一边解释道：“我就……好吧，我说实话，我一直在豁子那待着，就是想看看他到底咋贩牛的，也弄的差不多都懂了，还帮他出去收了几回牛。要是豁子今年能进去，我就准备着去收牛！他要是不进去的话，就还得再等等。” “等什么？” 张青问道。 东子笑道：“豁子其实已经吃不了这个苦了，都是养的那些人在干。那些人面上都哄着他高兴，背地里没少捣鬼弄钱。我算了算，最多他再干一两年，就干不下去了，他现在就天天在家里赌。等他不干了，我再干，不过还担心我干的好了他来捣乱，现在放心了。” 众人惊奇，打小调皮捣蛋的东子，还有这样的志向？ 张国忠担忧道：“需要不少本钱吧？” 东子笑不出来了，低头道：“先从小里干，贩不了牛，就先贩羊。多贩几回，攒到钱了，再贩牛。” 他知道家里肯定是没钱给他贩牛的，大哥强子还在上大学，一个姐姐一个妹妹都在读书，家里靠贷款种地，供兄妹几个读书，哪有余钱给他做生意？ 张国忠笑道：“让青子借你些？” 他可以不给两个亲弟弟借钱，但给铁铸家借钱没问题。 认识十几年的老朋友了，彼此间帮过太多忙。 其实还是铁铸家帮他家帮的多，所以张国忠希望他家力所能及的回报些。 东子干笑了声，满脸想借，可又不好意思，铁铸则摇头道：“做生意有赚有赔，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哪里敢作数？真赔了，就把青子给坑了。” 张国忠笑道：“能坑他啥，最多晚两年还。” 在解放村，张国忠还是觉得更自在些。 可能他自己也反应过来，回头问张青道：“豁子的事不是都解决了，修房子在这修行不行？” 张青摇头道：“豁子对外说我们赔了他三万，要是留在这，后面多的是小混混来借钱。就算没这出子，也是树大招风，不合适。爸，豁子是老混混，知道轻重。今天要是换几个小年轻来，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孙月荷警告道：“你少骚兴，听儿子的。” 张国忠只能作罢，张青对难掩失望的东子道：“等过完年下个月你去八一村，到我大舅孙满堂家找我爸，给你借八千块钱当本钱。” 东子闻言一下激动坏了，又有些紧张担忧：“赔了咋办？” 张青笑道：“赚了就还钱，赔了算我们两个合伙。” 东子一听连连摇头道：“那我成啥了……青子，你别小瞧我，我也是男子汉。” 铁铸也不满道：“青子，我和你爸的交情有快二十年了，他帮我我帮他，是我们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要掺和。就给你家送了几回肉，你还报恩来了是不是？报完恩以后就两清不来往了？你不要掺和，借什么钱，不借！” 张青无奈笑着解释道：“没有的事。但不能只兴铁铸大大你帮我家，不兴我家帮你家吧？东子哥要是个没想法的，我也不多事。既然他这么有想法，那我帮一把也是应该的吧？再说，哪会两清，只会越来越好。我看出来了，我爸妈是不肯和我去大城市了，他们既然想留在西疆，那两家的交情肯定会越来越好。” 铁铸这才满意，寻思了会儿道：“那就这样，算两家合伙，但是你出的钱里一半算是我们家借的。这个账要算清楚，不然合伙肯定要闹毛病。赚了就平分，赔了……真赔了我家也要还借的那一半钱。这事我和你爸商议吧，你不管了。” 虽然张青大有出息了，可在真正的长辈眼里，他还是个孩子，他们又怎么可能占孩子的便宜？ …… PS：中午发的被屏蔽了，我修改了几处敏感词，看看行不行。 第四十八章 指点 从解放村回来后，张青没有再回八一村，而是直接乘班车回了县城。 坐在家里的皮质沙发上，张青开始回忆起今日的得失。 该不该救周艳艳？ 张青扪心自问，这根本不是该不该的问题，而是该怎么救的问题，这和丑美无关。 若是不救，真让她喝药死了，无论良心和人性都会受到拷问。 但对上豁子时的准备，显然不算充足。 豁子如果喝了酒正在头上，或者带的人太多前来，被架在火头上下不来，今天怕是要吃亏。 当然，也吃不了大亏，有铁铸一家在，无非先假意答应他的条件，事后再想法子。 可是，能想什么法子呢？ 怕也只能以眼下的身份，去公家求助。 问题应该能够解决，终究不过共和国数万村庄里的一个小小恶霸而已。 但，太狼狈，也并不体面。 不过…… 想之又想，张青决定和自己和解。 仅仅半年前，他还是微末如地上泥土的农家少年，哪里想过什么体面。 现在凭借手里的底牌，已经能做到这一步，哪怕不完美，但也不必过于苛责，慢慢成长就是。 希望下一次，他能想到更好的法子，更从容些面对。 定下心来，张青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喂？” 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张青心又提了起来，语气也尊敬，道：“阿姨新年好，我是张青。” 李素芝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道：“听出来了。张青，你也新年好啊。” 张青解释道：“阿姨，因为从三十到今天一直在村里，没有电话，所以拜年有些迟了。” 李素芝道：“没事，贵在心意，不在早晚。” 张青点点头后，又道：“阿姨，齐娟在么？” 李素芝道：“今天不巧，她被爷爷奶奶留在魔都了，怕是要过完年才能回来。” 张青迟疑了下，笑道：“没事了，就是拜个年。” 李素芝什么样的人物，张青一犹豫，她就猜到了什么，道：“张青，和阿姨见外么？有什么事快说。” 张青挠头，道：“阿姨，是一些……很小的事，不想给您和齐叔叔添麻烦。” 李素芝好笑道：“你给齐娟添麻烦，和给我们添麻烦有什么分别？再说，你怎么知道对我们是麻烦？” 张青还想说什么，却又听李素芝郑重道：“你是一个极懂事的孩子，也相对比较成熟，阿姨相信你，不会做什么没分寸的事。” 这…… 张青只能如实道：“就是想拜托张青去火车站帮忙接个人。” 可能李素芝没觉得事小，刨根问底道：“什么人？” 张青扛不住了，就把今日事说了遍，当然，略过了最要紧的部分，就是周艳艳的容貌，最后道：“阿姨，真不是我逞强好胜出风头，实在是……若不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帮一个女孩子跳出火坑的话，我良心难安，她还是我小学同学。” 李素芝好笑道：“写了本《射凋英雄传》，你还真成侠客了？” 张青知道这算是一种责备，便诚心请教道：“阿姨，我刚才自省了好一阵，总觉得哪里做的不妥，但又想不透，到底哪里有问题。” 李素芝对他这个态度很欣赏，笑道：“你能知道不妥，还知道自省，就很不错了。至于哪里不妥……显然的事，你打发了那个姑娘走后，根本不该留在村里，将你自己还有你父母陷入险境。如今人家都知道你发了财，若以这件事为把柄强扣住你们，勒索一大笔钱，不给钱不让走，甚至动手殴打，你给不给？你要知道，这样的纠纷，连公家都很难厘清。你怎么会如此自大呢？” 张青惊出一身冷汗来，道：“阿姨，我当时是想着，就是给了我同学一些钱让她走了，并不想卷入这件事里，让人以为抢媳妇……特别不想我爸妈卷进来。我走了好办，就怕豁子怀恨在心，以后报复我爸妈，所以才留下来，等着他来寻我们，当面说清楚，也好证明我爸妈的清白。没想到可能会出现那么凶险的情况……” 李素芝“哦”了声，笑道：“既然不只是逞强，以为出了点名就可以目空一切就好。其实今天的事并不难解决，既然你愿意显露名声做事，又何必小家子气只在村里显露？让你那编辑小赵直接以出版社的名义和省作协联系，确定你的身份后，以你目前做出的成绩，西疆省作协不会看着你被一个村霸欺辱的。到时候，你也会成为你们县，甚至你们市的骄傲。西疆那样的地方，能出来你这样一位文华种子，会让一个恶霸给欺负了？” 张青大为汗颜，道：“阿姨，还可以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我只是想帮我那同学出来就好了，没想过这么兴师动众……” 李素芝笑了笑，道：“所有的手段，都只是工具，无所谓大小。更何况你为了自保，为了你父母的安全，任何手段都不为过。张青，你虽然出身贫寒，但身上并没有小家子气，以后做事，也当更大气些。” 张青若有所思的应道：“谢谢阿姨的教诲，我好像明白了。” 李素芝笑道：“明白就好，还有事么？” 张青道：“没了，不打扰阿姨了，再见。” 李素芝笑了笑，那边挂了电话。 可张青刚准备挂电话才又麻瓜起来，忘了说周艳艳的事了。 该找谁帮忙呢？总不能找杨老师吧…… 只是没想到，他刚将话筒放在电话上，电话铃声就响了，他不解这会儿谁会给他打电话，拿起电话问了声：“喂，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笑道：“张青同学么，新年好，我是明日酒吧的赵芬。” 张青忙道：“芬姐你好，新年好。” 赵芬笑道：“是这样，今年过年期间我在酒吧留值。刚才老板娘给我打电话，说你有个同学要来江京市，需要接一下？” 张青心下感动，点头道：“是，麻烦赵姐了。不过现在人还没到首府火车站买票，明天才能知道。” 赵芬道：“那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或者你直接往酒吧挂电话吧。” 张青谢过之后，挂了电话，又坐了许久后，才回到书房，打开课本复习了起来。 一直过了凌晨两点，依旧没有睡意，又展开信纸，开始了《射凋》三部曲第二部《神凋侠侣》的写作。 《射凋》第一部，他已经完稿了。 这也是他为何许诺福生他们，还有东子，年后借钱的缘由。 因为等过了年，他应该还会有一大笔稿费进账。 …… 魔都，浦西。 松江花园。 作为魔都最早的别墅区，此处居民乃真正的非富即贵。 天地玄黄梅兰竹菊八栋别墅，又是别墅中别墅，亭台轩阁俱全，小桥流水融入自然，完全就是一座座私人园林。 其中“天字间”别墅内，齐娟眉眼里都是笑意，同一双老人谈天说地。 老人便是天鸿集团董事长齐天海夫妇二人。 齐天海看着自家孙女大方自信不拘束的模样，当真是打心底里喜欢。 到了他今天的地位，已经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随意了，连齐平都不敢。 可就是这个孙女儿，从骨子里像他！ 只可惜，为什么偏偏是个孙女…… “娟子，我听说你上学期换了个同桌，是个西疆来的男同学，还带回家了？” 齐天海突然问道。 齐娟闻言一点都不慌，还对齐天海眨眼笑道：“老同志，忍很久了吧？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在我身边埋了眼线！” 齐天海干咳了声，提醒道：“爷爷不是老古董，不知变通，如果是那样，也就没有今天的天鸿集团。女孩子到了年纪，谈谈恋爱这没什么，爷爷也不反对。但你心里应该清楚，以后天鸿重工的三万人都是要交到你手里的，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指着你的每一个决策生存。所以，你一定要从心底里冷静的铭记，你需要的是一个从家世上能给你很大助力的人！而不是一个只知道风花雪月，靠卖弄文字游戏赚些润笔钱财的书生秀才。” 齐娟笑，吃葡萄。 见她没反应，奶奶唱白脸：“你这糟老头子，就知道事业、家世，娟子是女孩子，就不能有爱情？” 齐天海嗤之以鼻冷笑道：“娟子可以去做个调查，选一百个，不，一千个或者一万个普通百姓家庭，去看看有没有一家是指着爱情活着的。而且，从古到今，这样的秀才最不靠谱！那些文人，哪个不是道貌岸然的人渣？” 奶奶继续唱白脸：“可咱们家怎么着也不算是一般百姓家吧？” 齐天海正色道：“咱们家为什么不是一般百姓家？我老齐家从我太爷爷、爷爷、父亲，他们哪一个不是贫苦百姓？到了你爷爷我这辈，齐家就不算一般百姓了。但不是我齐天海多能耐，是那几万个员工勤劳能干，是他们用血汗把齐家变得不一般，才让你爸爸那个窝囊废逍遥自在，才能让你打小有了优渥的生活。吃水不忘挖井人，难道齐家儿孙光记吃却要忘本？” 奶奶摇头道：“这些道理不用你多说，娟子一定明白。她打小就聪明伶俐，你不也总夸她，要是男孩子，还要胜你十倍？” 齐娟坐在沙发上，一口一个葡萄，看这两个“老活宝”唱堂会，好一会儿后等两人口干舌燥后，方乐不可支道：“安心啦！天鸿嘛，我知道的。爷爷今年才六十，最少还能再活六十年是不是？等我毕业后痛快的玩儿上三四十年，就去接你的班。到时候你再教我也不迟！”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同二老道了晚安去睡觉了。 等她走后，齐奶奶好笑的看着方才瞠目结舌，这会儿顾自生闷气的齐天海，道：“你一辈子刚强好胜，四十岁后人人怕你，连你亲儿子都不跟你住一个城市，没想到临老临老，落到孙女儿手里，好话歹话说尽，一点法子也没有。要我说，你何必不直接去解决那个西疆小伙子？” 齐天海被老妻气笑了，道：“怎么解决？给他一张支票，让他滚蛋？他写一本书的收益，比一个工人工作一百年挣的还多。” 齐奶奶犹豫了下，道：“那个小伙子，看起来也不错。” 齐天海叹息一声道：“我怕的就是他这个不错，如果真是个本分踏实的，穷苦些也就穷苦些，我齐家原来也是穷苦出身。可你看他是本分踏实的？古代为什么把这类人叫文人骚客？因为他们天生就爱幻想，心里都是骚动不安分的。干重工，最重要的就是脚踏实地，最忌讳的就是他这样的。 tsxsw.la 这一点，不止我看出来了，江京那两个也看出来了。他们的手段不错，施压不如施恩。施压开口没用，可施恩，等用时开口，一开一个准。” 齐奶奶奇道：“这不挺好么？” 齐天海摇头道：“我还是希望，娟子能自己下这个决心。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如何能经得起风雨？天鸿这个重担子，不是靠聪明就能扛得起的。没有岩石一样冷酷的心肠，早晚要垮。” …… PS：现在的孩子很难理解，七八十年代农家出身的小孩，信息闭塞到什么程度。家里父母能教育的，就是好好学习，再好一点的，就是好好做人。其他的，真的很难。毫不夸张的说，一番有前瞻的有经验的良言指点，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当然现在的小孩父母基本上都受过高等教育，听的耳朵都腻了，说教基本没啥用，还会很烦~~ 第四十九章 你惨了 一九九六年，正月初六。 早上八点四十，西疆的天依旧是黑的。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已经起来背诵多时的张青放下课本，接起了电话：“喂？” “张青，我是周艳艳。”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有些激动的话语声。 张青笑道：“听出来了，到首府火车站买上票了么？” 周艳艳重重“嗯”了声，道：“中午三点的火车，后天早上九点到。” 张青道：“好，我会托人去接你。一会儿去火车站里面的食堂吃个饭，不要心疼钱，更不要去外面。火车站现在并不太平，你……容易被坏人惦记。” 周艳艳应下后，彷佛不知该说什么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张青想说没事挂了吧之时，电话那头又传来以一阵啜泣声：“张青，谢谢你，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张青笑了笑，道：“同学之谊，举手之劳。你也不要太悲观，我家先前的情况你也知道，比你又好多少？天无绝人之路，更何况，现在你已经出来了。” 周艳艳在那边似是吸了吸鼻涕，道：“我哪里能和你比？不过我也不怕，反正到了口里，我就听你的。我没文化，大事不会做，可以帮你洗衣裳做饭。” 张青闻言脑海中到底闪过周艳艳那张艳绝人寰的脸，不过随即就散了，他道：“先不急，等我到了后，在一起商议。总之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机会。” 周艳艳抿了抿嘴，又道：“我和你怎么能比？小时候你就学习好，但我也没想到，你能这么厉害。反正到了口里我就跟着你，不然肯定被人害死。我妈死前就跟我说，我这辈子想改变命运，只能找个好男人跟着。我妈说她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有个有钱人想包她当小老婆她没答应，就图我爸说会对她好，结果落到这个下场。青子，我跟你说，你送我跳出火坑我感激你，可你要是不管我，我也只能死在外面。” 张青听到“小老婆”三个字时，心头又是一跳，不过很快又冷静踏实下来，显然修身的功力还不错，他沉吟稍许后沉声道：“周艳艳，你如果相信我，就不要想的那么悲观。其实真没那么难，没文化可以学。你在外面，暂时做个服务员都足以养活自己。我也可以帮你，找个可靠的地方打工。你可以边打工，边学习。可能会有些吃力，但远没到你说的地步。 走出去后，你会发现，生活的确很难，但只要用心努力，也没那么难。至于你说的那些，大可不必。我没那么多钱，包养不了小老婆，连保姆都用不起。即便有钱，也不会去包养，对别人不尊重，对自己也不尊重。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和你做一生的好朋友。朋友有通财之义，可以相互帮助，你也会度过难关的。” 随后他就听到周艳艳“噗嗤”一笑，道：“张青，你真是……好人。不过我现在真的放心了，到了口里就跟着你了，再见。” 说罢，挂了电话，留下目瞪口呆的张青，怔怔的听着电话里的盲音。 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恍然明悟，这马上都要到新千年新世纪了，便是西疆边塞之地，其实也没闭塞到古人的地步。 只是……太能演了吧？ 这种事如果是齐娟做出来的，张青一点都不意外，可是周艳艳…… 不过随即他便自省道，太小瞧人了。 一个能在那样绝境下跑出来，还敢寻到久未见面的老同学求助，又哪里会是一只弱弱无力的小菜鸡？ …… 正月初九。 孙家一大家子再次回到了县城粮食局的楼上，张国忠、孙月荷、张蓝也都回来了，因为张青已经订好了初十飞江京市的机票。 “下一次回来，就高考完了。哎呀，我们家也能出个清北的状元！” 大嫂子李莹高兴说道。 张青笑道：“没公布成绩之前，谁也不能保证。” 李莹拍胸脯保证：“肯定行，我拿脑袋担保！” 众人好笑之后，孙满堂同张青道：“解放村那个豁子昨天晚上来家里了。” 张青闻言，眉尖一扬道：“他还真不知死字怎么写，我看新闻，国家已经开始着手布置严厉打击坏分子了，他还敢跑我们家来？” 张国忠笑道：“是东子带来的，还带着牛羊来，又把三千块退了回来。东子说，豁子保证，他手下绝没有人命，他也不敢。当初收拾刘森林，也是因为刘森林先想坏他性命在前，想在戈壁上把他推进废矿井里。有人作证，要不是也不可能就关了他三天。” 张青冷笑道：“东子想干什么？豁子那样的渣滓还想洗白不成？真要是什么都没干，那就等着好了。” ranwen.la 张国忠笑道：“豁子大恶没做多少，但小恶肯定没少过。这些年欺负了不少人，就是坏种。我们家养的牛要是不死，他也会带人来强拉，给最低价。东子不是想接手他的贩牛生意么，我们就一起想个法子，把豁子诓出去跑路。给我们一年时间就够了，一年后他再回来，解放村也没他站的地方。东子这个娃娃，还是有些狠。” 张青点点头后又皱了皱眉道：“东子这样的性子，得志以后肯定会猖狂起来。” 张国忠笑道：“知子莫若父，你能想到的，你铁铸大大也能想到。他说，除非东子的钱能超过你，不然他肯定还要在你面前低头。而且有他压着，东子贩牛赚的钱必须分我们家一半。为了不让东子走邪路，咱们家到时候就别提只是借钱，不分钱的事。孙家这边弄兴旺些，东子也不敢太骚兴。” 张青闻言舒展了眉头，笑道：“姜还是老的辣。至于豁子……就跟他说，让他带好钱，去南边避避风头。严厉打击之风不过，不要回来。去了那边也要隐姓埋名，不要和这边联系，不然肯定被卖。他要不快点走，十天之内，一定会栽进去。” 孙元堂想不明白：“为啥说十天？没那么快吧？” 张青道：“告诉东子，十天后豁子还不走，就让人去告他。” 一屋子人都大笑起来，孙福生道：“现在我越来越佩服我这个表弟了，村里还有人酸他就会读书，和青子比，那些人都和蠢猪一样。” 不过孙福生又羡慕道：“贩牛弄好了，可以挣大钱。” 张青呵呵一笑，道：“福生哥，我好读史书，观古今英雄，不看其成事如何，就看他们是如何败的，可以汲取他们的教训。你知道，我看了那么多大人物，好多分明距离功成只差一步，却莫名其妙的迅速衰亡，是因为什么吗？” 孙福生闻言抓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青子，你想说啥就直接说呗。” 张青摇摇头道：“想做大事，或者说，想发大财，心志一定要坚定，不能随便动摇去羡慕别人，更不要盲目的贪婪。分明手里就抱着聚宝盆，却要去羡慕别人家的铁盆盆。” 孙满堂教训儿子道：“听到了没有？你要是不听青子的话，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能当好个农民都不错了。” 李芸也叮嘱儿子道：“往后一定要听青子的话，你就明白一个道理就行，没有青子，你们啥也不是啥。” 张青正准备谦逊几句，就见孙海蓉急急跑来叫道：“青子哥，你的电话！” …… “张青！” 电话另一头的人，倒是出乎了张青的意料之外，他原以为会是赵芬，没想到居然是刘珊珊。 张青笑道：“刘珊珊，新年好。” 刘珊珊咬牙道：“好个屁！都初九了，还新年好。” 张青笑道：“不下十五就在年内，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的？” 刘珊珊冷笑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青笑道：“明天下午九点吧。” 刘珊珊哼哼了声，道：“张青，果然男人有钱就变坏，我告诉你，你惨了！” 说罢，“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 PS：说一下关于齐娟和齐家的一些争议，很明了啊，谁能想到主角有那么离奇的经历，她们的本意，一直都是在帮助张青吧。 再者就算有梦里的经历，梦里也只是一个小年轻而已。因为和写历史文不大一样，回到古代，有超越千年的知识积累，发达爆炸的信息，随便一个人读到的书和接触到的资料，都远超古人，可以居高临下的描写。但现代显然不一样。 可能是年纪大了些，对生活渐渐开始有些不同思考和感悟，我以为有些才华，还能赚到钱，并不是可以过好人生的决定条件，生活中需要太多的智慧。譬如世界首富都离婚了，和家人相处的很差。在我看来，他的人生未必就那么幸福。 没准备把主角写的那么狂酷叼炸天，谦卑一些，多学习，慢慢成长，慢慢写。 第五十章 尊重 （前面发的两次都被屏蔽了，重发一下，等放出来再删。我也是见了鬼了，这章哪里触犯神兽了？） 一九九六年，正月初六。 早上八点四十，西疆的天依旧是黑的。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已经起来背诵多时的张青放下课本，接起了电话：“喂？” “张青，我是周艳艳。”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有些激动的话语声。 张青笑道：“听出来了，到首府火车站买上票了么？” 周艳艳重重“嗯”了声，道：“中午三点的火车，后天早上九点到。” 张青道：“好，我会托人去接你。一会儿去火车站里面的食堂吃个饭，不要心疼钱，更不要去外面。火车站现在并不太平，你……容易被坏人惦记。” 周艳艳应下后，彷佛不知该说什么了，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张青想说没事挂了吧之时，电话那头又传来以一阵啜泣声：“张青，谢谢你，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张青笑了笑，道：“同学之谊，举手之劳。你也不要太悲观，我家先前的情况你也知道，比你又好多少？天无绝人之路，更何况，现在你已经出来了。” 周艳艳在那边似是吸了吸鼻涕，道：“我哪里能和你比？不过我也不怕，反正到了口里，我就听你的。我没文化，大事不会做，可以帮你洗衣裳做饭。” 张青闻言脑海中到底闪过周艳艳那张艳绝人寰的脸，不过随即就散了，他道：“先不急，等我到了后，在一起商议。总之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机会。” 周艳艳抿了抿嘴，又道：“我和你怎么能比？小时候你就学习好，但我也没想到，你能这么厉害。反正到了口里我就跟着你，不然肯定被人害死。我妈死前就跟我说，我这辈子想改变命运，只能找个好男人跟着。我妈说她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有个有钱人想包她当小老婆她没答应，就图我爸说会对她好，结果落到这个下场。青子，我跟你说，你送我跳出火坑我感激你，可你要是不管我，我也只能死在外面。” 张青听到“小老婆”三个字时，心头又是一跳，不过很快又冷静踏实下来，显然修身的功力还不错，他沉吟稍许后沉声道：“周艳艳，你如果相信我，就不要想的那么悲观。其实真没那么难，没文化可以学。你在外面，暂时做个服务员都足以养活自己。我也可以帮你，找个可靠的地方打工。你可以边打工，边学习。可能会有些吃力，但远没到你说的地步。 走出去后，你会发现，生活的确很难，但只要用心努力，也没那么难。至于你说的那些，大可不必。我没那么多钱，包养不了小老婆，连保姆都用不起。即便有钱，也不会去包养，对别人不尊重，对自己也不尊重。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和你做一生的好朋友。朋友有通财之义，可以相互帮助，你也会度过难关的。” 随后他就听到周艳艳“噗嗤”一笑，道：“张青，你真是……好人。不过我现在真的放心了，到了口里就跟着你了，再见。” 说罢，挂了电话，留下目瞪口呆的张青，怔怔的听着电话里的盲音。 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恍然明悟，这马上都要到新千年新世纪了，便是西疆边塞之地，其实也没闭塞到古人的地步。 只是……太能演了吧？ 这种事如果是齐娟做出来的，张青一点都不意外，可是周艳艳…… 不过随即他便自省道，太小瞧人了。 一个能在那样绝境下跑出来，还敢寻到久未见面的老同学求助，又哪里会是一只弱弱无力的小菜鸡？ …… 正月初九。 孙家一大家子再次回到了县城粮食局的楼上，张国忠、孙月荷、张蓝也都回来了，因为张青已经订好了初十飞江京市的机票。 “下一次回来，就高考完了。哎呀，我们家也能出个清北的状元！” 大嫂子李莹高兴说道。 张青笑道：“没公布成绩之前，谁也不能保证。” 李莹拍胸脯保证：“肯定行，我拿脑袋担保！” 众人好笑之后，孙满堂同张青道：“解放村那个豁子昨天晚上来家里了。” 张青闻言，眉尖一扬道：“他还真不知死字怎么写，我看新闻，上面已经开始着手布置严厉打击坏分子了，他还敢跑我们家来？” 张国忠笑道：“是东子带来的，还带着牛羊来，又把三千块退了回来。东子说，豁子保证，他手下绝没有人命，他也不敢，要不然上次也不可能就关了他三天。” 张青冷笑道：“东子想干什么？豁子那样的渣滓还想洗白不成？” 张国忠笑道：“豁子大恶没做多少，但小恶肯定没少过。这些年欺负了不少人，就是坏种。我们家养的牛要是不死，他也会带人来强拉，给最低价。东子不是想接手他的贩牛生意么，我们就一起想个法子，把豁子诓出去跑路。给我们一年时间就够了，一年后他再回来，解放村也没他站的地方。东子这个娃娃，还是有些狠。” 张青点点头后又皱了皱眉道：“东子这样的性子，得志以后肯定会猖狂起来。” 顶点小说 张国忠笑道：“知子莫若父，你能想到的，你铁铸大大也能想到。他说，除非东子的钱能超过你，不然他肯定还要在你面前低头。而且有他压着，东子贩牛赚的钱必须分我们家一半。为了不让东子走邪路，咱们家到时候就别提只是借钱，不分钱的事。孙家这边弄兴旺些，东子也不敢太骚兴。” 张青闻言舒展了眉头，笑道：“姜还是老的辣。至于豁子……就跟他说，让他带好钱，去南边避避风头。去了那边也要隐姓埋名，不要和这边联系。他要不快点走，十天之内，一定会栽进去。” 孙元堂想不明白：“为啥说十天？没那么快吧？” 张青道：“告诉东子，十天后豁子还不走，就让人去告他。” 一屋子人都大笑起来，孙福生道：“现在我越来越佩服我这个表弟了，村里还有人酸他就会读书，和青子比，那些人都和蠢猪一样。” 不过孙福生又羡慕道：“贩牛弄好了，可以挣大钱。” 张青呵呵一笑，道：“福生哥，我好读史书，观古今英雄，不看其成事如何，就看他们是如何败的，可以汲取他们的教训。你知道，我看了那么多大人物，好多分明距离功成只差一步，却莫名其妙的迅速衰亡，是因为什么吗？” 孙福生闻言抓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不懂，青子，你想说啥就直接说呗。” 张青摇摇头道：“想做大事，或者说，想发大财，心志一定要坚定，不能随便动摇去羡慕别人，更不要盲目的贪婪。分明手里就抱着聚宝盆，却要去羡慕别人家的铁盆盆。” 孙满堂教训儿子道：“听到了没有？你要是不听青子的话，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能当好个农民都不错了。” 李芸也叮嘱儿子道：“往后一定要听青子的话，你就明白一个道理就行，没有青子，你们啥也不是啥。” 张青正准备谦逊几句，就见孙海蓉急急跑来叫道：“青子哥，你的电话！” …… “张青！” 电话另一头的人，倒是出乎了张青的意料之外，他原以为会是赵芬，没想到居然是刘珊珊。 张青笑道：“刘珊珊，新年好。” 刘珊珊咬牙道：“好个屁！都初九了，还新年好。” 张青笑道：“不下十五就在年内，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的？” 刘珊珊冷笑道：“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青笑道：“明天下午九点吧。” 刘珊珊哼哼了声，道：“张青，果然男人有钱就变坏，我告诉你，你惨了！” 说罢，“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 PS：说一下关于齐娟和齐家的一些争议，很明了啊，谁能想到主角有那么离奇的经历，她们的本意，一直都是在帮助张青吧。 再者就算有梦里的经历，梦里也只是一个小年轻而已。因为和写历史文不大一样，回到古代，有超越千年的知识积累，发达爆炸的信息，随便一个人读到的书和接触到的资料，都远超古人，可以居高临下的描写。但现代显然不一样。 可能是年纪大了些，对生活渐渐开始有些不同思考和感悟，我以为有些才华，还能赚到钱，并不是可以过好人生的决定条件，生活中需要太多的智慧。譬如世界首富都离婚了，和家人相处的很差。在我看来，他的人生未必就那么幸福。 没准备把主角写的那么狂酷叼炸天，谦卑一些，多学习，慢慢成长，慢慢写。 第五十一章 和你无关 一九九六年二月二十八日。 下午六点整，张青带着妹妹张蓝下了飞机。 又坐了近两个小时的机场大巴和公交车，终于在八点到了出租房。 “周艳艳……呀？！齐娟姐姐，珊珊姐姐……” 张蓝率先开门，看到屋内三个姑娘后，又惊又喜又吓，几语无伦次。 而张青看着那双似笑非笑的明媚眼睛，却很是理直气壮道：“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齐娟抿嘴一笑还未言语，刘珊珊则化身阴阳师，道：“行啊青仔，有钱了回村风光了，还抢了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媳妇来？” 张青摇头道：“别胡说，你尊重些好不好？” 刘珊珊冷笑，挽住周艳艳的胳膊道：“我肯定比你尊重她，我会让艳艳洗裤衩？” 张青：“……” 他无语的看着周艳艳道：“都是洗干净的啊。” 周艳艳嘿嘿笑，她这一笑，昏暗的房间彷佛都明亮了许多。 齐娟开口了：“大侠，准备怎么安排这个祸水级的姑娘？” 张青将身后的书包放下，道：“帮她找个工作？饭店服务员如何？” 齐娟目光怜悯的犹如看弱智，道：“你以为江京市是你们村？她这模样去哪个饭店当服务员，得招来多少麻烦，你摆得平？唉，我也是开了眼了，居然能有长的这么标致的女孩子。” 周艳艳吃不住劲了，反击道：“你才长的好，你的眼睛特别漂亮，特别好。” 刘珊珊咯咯笑道：“赵芬把她接回酒吧后，她闲不住，当了一晚上的临时服务员，然后昨天晚上生意火爆完了！阿姨来看到艳艳长成这样，都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啧啧啧，张青你完了，你在阿姨心中的完美形象，一天崩塌！” bidige.com 齐娟也嘿嘿笑了起来，好似乐得看张青吃瘪。 张青想了想后，问齐娟道：“你家酒吧缺不缺人？周艳艳要是能在你家做事，能跟叔叔阿姨学到很多。” “怄！” 刘珊珊双手抱拳高举头顶，鞠躬作揖道：“张青，佩服，佩服！这招你都能想的出来！” 张蓝甚至周艳艳都被逗笑了，齐娟也笑，她想了想道：“好像可以。” 张青又对周艳艳道：“你生的太好了，真去外面出了点事，我眼下的确未必能保住你。你是我同学，又是我送出来的，我觉得有一定责任。齐叔叔和李阿姨都是很善良也很有智慧的人，你在那踏踏实实做事，好好学习，会受益很多。” 周艳艳点点头，想说什么，不过看了看齐娟后，到底没开口。 齐娟何等聪明的女孩子，看到这一幕后，又很有深意的看了张青一眼，起身道：“马上就要高考了，身为班长，我不能坐视一个大好青年沉溺于美色中，从此失去了上进之心。青仔，你的美人先跟我走了，安排在酒吧上班吧，高考之后再还你。” 说罢，揽住周艳艳教诲道：“这世上的男人呢，只分两种。一种是花心的，另一种，还是花心的。信不得！” 周艳艳忍不住笑出声来，张蓝在后面也笑。 张青满脸无可奈何，道了句：“等一等，我拿些东西，和你们同去。” 齐娟吃惊道：“你这么舍不得？要不留下算了。” 张青摇头道：“我给叔叔阿姨带的一些土产，还有芬姐那里，也要感谢一下。” 齐娟理解：“毕竟帮你做了回护花使者，应该的。” 刘珊珊差点没笑死，但心里还是很感慨。 再聪明的女人，也会吃醋。 面对周艳艳这样长的艳绝人寰的女孩子，齐娟心里怎会没有意见？ …… “张青，你现在还只是个高中生，你照顾你妹妹都勉强，有能力照顾她么？有这个心是好的，但也要量力而行。” 明日酒吧里，李素芝很严肃也很怀疑。 毕竟要麻烦人家，张青解释道：“阿姨，周艳艳也是吃苦长大的孩子，眼下已经从困境中出来了，她能照顾她自己的。我所能做的事，就是在她遇到困难时，力所能及的帮她，但不会替她做决定，更不会以恩人的身份自居，我和她是小学同学，是平等的，也相互尊重。” 周艳艳一直看着张青，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齐平不关心这些，他看着张青笑道：“腾飞的老总一直打电话说想见你，徐娘娘给他说了，你今年高三要高考，我也说了，你要分成，但都阻挡不了他。” 张青不理解，请教道：“见我做什么呢？歌都给他了。” 齐平笑道：“腾飞如今和水星、华鼎他们打的昏天暗地，最缺的就是好歌。你的才华很高，写歌也不像有些人，一辈子靠灵感堆出一两首就没了。你的歌织体复杂而严谨，关键是可以继续写下去。用徐娘娘的话来说，高手过招，一招就能出高低，你已经到了这个层次，人才难得。腾飞老总顾正雄很精明，也有抱负，身上有很多江湖气。他觉得你是天才，是腾飞急需的顶尖词曲人，所以势在必得。” 这是动了收编的念头了。 张青连想都不用多想，摇头道：“即便日后我还会创作，也一定是当一名独立自由的创作人，不会签约给别人。而且，我也不会做专职的创作人。” 齐平笑道：“这未必能由得你，覃慧敏在春晚上唱了你的《天之大》，感动了大半个中国。《望乡》还有《光明》也被水星、华鼎当成了一张王牌，最多还有一个月就能上市。到时候你在圈内就是今年炙手可热最当红的词曲创作人。小张，你还年轻，体会不到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尤其是水星和华鼎，为了争夺内地市场，急需你这样懂内地观众喜好口味的创作人，他们的手段高超，你当心些。” 张青好笑道：“我不写，他们还能拿刀逼我写？” 齐平摇头笑道：“他们怎么会硬来，可以来软的嘛。譬如这个小周，一看就是混演艺圈的好苗子，还有你那个师姐，他们能拿出的资源，绝对能捧红一个女演员。你欠的人情不少，又是个知恩图报的，身上破绽一大堆。有时间的话，磨几首作品备用吧。” 李素芝也道：“社会的复杂性，远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譬如这个周艳艳，你说她能照顾自己，可你把她送出来，她出了事，你能袖手旁观？可以你目前的情况，你又能帮得了多少呢？”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周艳艳忽然道：“青子，你会写歌？我会唱歌，我唱的可好了。” 还带着西疆口音的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 张青见周艳艳只是死死盯着他，点了点头，道：“那你唱一个？” 周艳艳知道大家都瞧不起她，除了张青，连张蓝都以居高的眼神看她这个可怜虫，所以这会儿尽管很紧张，还是站起来就唱： “太阳落山了，山脚的花儿入睡了，妈妈你在哪？月亮升起来了，河水静悄悄的流，妈妈你知道吗，我想你了……” 这是一首思念母亲的歌，可以看得出，周艳艳应该已经唱了千百遍。 本来大家都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喜欢唱歌和唱的好完全是两码事。 而且哪个女孩子没做过明星梦？ 周艳艳这种漂亮的女孩子，报个演员学习班，有贵人扶持，说不定能红上两年，可唱歌…… 当下还远不是偶像流量横行，也没有百万修音师的技术，哪里是随便是个人就能唱歌的。 然而她当真一开口，作为大行家的齐平眼睛就亮了。 声音好，不做作，关键是声音里有感情，充沛动人的感情。 别小瞧这三点，基本上绝大多数人来说，都做不到这三点，或者说，压根不明白这三点是什么意思。 等周艳艳唱完后，大家都开始鼓掌，刘珊珊更是叫道：“好啊周艳艳，真是人不可貌相！” 齐娟好笑道：“这话她说你更合适些。” 气的刘珊珊好一阵追打！ 玩笑过后，齐娟对张青道：“恭喜你，要称霸乐坛了！” 张青却摇头，对跃跃欲试的周艳艳道：“唱歌没那么简单，不是声音好就能成功。你去四大音乐学院声乐系看看，哪个唱歌难听？你先留在这里做事，学习。不止学唱歌，更要学做人，学习观察社会的复杂，尤其是圈子里的复杂事。对于那个圈子，我都望而却步，不敢轻进。真把你放进去，我怕你以后会恨我一辈子。” 见周艳艳还想说什么，张青摆手道：“你要听我的，就这么定了，踏踏实实的学艺，本本分分的做人，将来有你出头的日子。你若不听，你以后就自己做主。” 不仅周艳艳需要时间，他也需要时间沉淀。 周艳艳闻言，薄唇紧抿，看着张青点点头道：“我听你的。” 张青点点头后，对齐平和李素芝道：“叔叔、阿姨，麻烦你们太多回了，这一次……还得厚颜再相求一回。” 确实是厚颜了。 齐平笑道：“你有侠义之气，能路见不平，我们既然能有这份缘法认识，出一点力也不算什么。” 张青又看着周艳艳道：“这是好多人一辈子都求不到的机会，你要珍惜。你可能现在还不懂，不懂没关系，可以慢慢学。我们都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所以更要自强。我希望今后别人看到你时，会夸赞你是西疆而来，在风雨中成长起来的野刺玫，坚强不屈，而不是我张青带出来的一个花瓶。我也相信，你一定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别人的尊重。” 这一刻，不仅周艳艳红了眼，齐平和李素芝也相视一笑，暗自点头。 这个孩子，真是太懂事了。 …… 第五十二章 戏子 江京市一中，教师家属楼。 杨凤梅拿了一大堆好吃的给张蓝，甚至还包了个大红包。 在得到哥哥点头首肯后，张蓝笑眯眯的感谢收下。 今年过年，她才是最有收获的！ “你师姐去了港城那边说，很受照顾，也见了好多大腕儿，对她的演艺事业帮助很大。” 杨凤梅高兴说道。 张青点点头，却笑道：“师姐也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内地人去那边，肯定还是要受些委屈的。” 王志在一旁呵呵笑道：“人生在世，哪有不受委屈的？早点受委屈还好些，知道社会险恶，人情冷暖，以后才能少吃大亏。” 张青点点头，道：“等高考结束，我去一趟港城吧。” 杨凤梅又高兴又担忧，道：“你去那边做什么？” 张青笑道：“港城那边钟曲先生写了书信让赵姐带了回来，希望我有时间能去港城做客面谈，无线的人肯定也会到场。到时候，我带师姐去，让她摆一摆亲姐姐的谱。” 杨凤梅闻言笑的合不拢嘴，又嗔怪道：“你先生才说让她多受些委屈，你就这样宠着！” yawenku.com 不过笑罢又叮嘱道：“眼下你什么都别想，就好好用功读书。如今你的本事，也不指望毕业后找份好工作养家湖口了。可是你一定要明白，上学读书的目的，从来不只是这样的。上一所好大学，和真正的大师学习，可以明理，可以开拓眼界，可以明白自身的渺小和宇宙的广博，不至于为了获得眼前的成就而遮挡住自己的眼睛。 可以明白名和利，只是人生中的一部分。老师对你的期望很高，好好努力。” …… 跟着杨凤梅又前往了语文老师、数学老师、英语老师等多位老师家拜年后，到了日暮时分，张青兄妹俩才离开教师家属院。 “哥，有文化的人说话真不一样。” 回家的公交车上，张蓝感慨说道。 张青笑道：“怎么不一样了？” 张蓝道：“家里那些人夸人，就会说蓝蓝，你哥哥真牛批，赚那么多钱。再看看到了这里，她们把哥哥夸出花来，让人听着还喜欢。” 张青抚了抚妹妹的头发，道：“这就是读书的好处。” 然而张蓝沉默了片刻后，同张青道：“哥，可是我昨天听齐姐姐她爸爸妈妈话里的意思，就算哥哥现在，也有好多事办不到，连周艳艳都保护不了？哥你这么有才，还有钱，难道还有难倒你的事？” 张青笑的有些无奈，道：“我那点钱，又算得了什么？至于才华，其实也都是虚名。周艳艳生的太好看，万一被官家子弟看中，人家都不必用强，只用手段哄了去骗了去，伤害了后再抛弃，我又能如何？” 张蓝闻言惊悚，她道：“那周艳艳在酒吧里，就不会出事了？” 张青道：“齐家是非常有能量的家族，可以庇护的住。” 张蓝不理解：“哥，啥叫有能量？” 张青想了想道：“就是，不会轻易让人欺负了去。” 张蓝不服道：“豁子还不是一样不敢欺负哥哥？” 张青好笑道：“如豁子那样的货色，在他们眼里比一条狗也强不了多少。”却差点陷他于险地。 张蓝沉默了好一阵后，道：“哥，你以后也一定会成为很有能量的人，肯定！” 张青笑了笑，没接话，目光看着外面灯火通明的街道。 只有真正遇到事的时候，才会明白什么叫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财。 至于无权无财的人，只能在底层苟活挣扎。 他的初心当然不会变，不会成为不顾一切争名夺利的人，他要做有意义的事。 但，他也要成为一个有能量的人，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其实若没有那一场梦，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即使有梦里的那些书、歌曲甚至是影视，都很难。 因为这个世界并不缺这些，同样有这个世界的璀璨文化。 那些书、歌曲，只是增添了些光彩而已。 但有了那样一场梦，尽管梦中世界和这个世界的人物完全不同，可历史的进程，和驱动历史进程的大事件，两个世界却几无差别。 也就给了张青许多机会…… …… 高三下半学期，学子们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时间不够用了。 中考的时候还没这种感觉，因为差不离儿总能考上高中，可高考不一样，要和全国学子争锋，强中自有强中手。 不过这几天，张青被宿舍几个“知情人”烦的不行。 过年期间，《古今奇谈武侠汇》已经连载到《射凋》第二十六回、二十七回、二十八回，先是黄蓉、华筝二女相见的修罗场，随后黄蓉中伤将死，惹得一群护花使者暴怒，暗地里寻着他非逼他剧透。 但最让他棘手的，还是刘珊珊，以及寻到学校来的褚甜甜。 因为梦中世界里的原着书中，黄蓉重伤后的心声是：是我和靖哥哥死在一块，不是那个华筝，这般死了，倒也干净。 而张青修改成了黄蓉死前，要郭靖答应他三个条件： 第一，我死了以后，你要娶华筝为妻，因为她是真心喜欢你的； 第二，记得每年的清明节来看我，但是不要带华筝来，因为我是女孩子，很小气的； 第三，我要你为我伤心一阵子，不要为我伤心一辈子。 刘珊珊说，她看了这三句话，差点没哭死，为此非要张青负责，一顿麦当劳是不能少的。 而褚甜甜则是来为华筝公主鸣不平的：“什么他喵的叫‘我答允过娶华筝的，但我要先陪你一百年两百年，她如肯等，就等一百年、两百年好了’这是人话吗？还有，‘两百年后她变成了一个皱面皮的老太婆，我自然不能娶她了。’ 张青，我她妈真是服了你了！” 张青看了眼在一旁乐不可支的齐娟，头大解释道：“郭靖和华筝的婚约，是家里大人订的，又不是他自己。他一直说的明白，拿华筝当亲妹妹的。至于后面那些话，是为了哄黄蓉的，都快不行了，当然慌了神没了底线。” 学校旁的一家肯德基店内，褚甜甜侧眸看他道：“听说你也从老家带回来个华筝公主？” “哈哈哈！” 齐娟和刘珊珊登时笑喷了。 张青摇头无语，齐娟则提醒道：“欸，说真的，你也不用太避嫌。人来了你就放在酒吧里，这都多久没去看她了？就算你真的是郭靖，我还不是黄蓉吧？” 刘珊珊敏感的抓住把柄：“还不是？那就是说快是了？” 齐娟坦荡笑道：“别吃醋，你永远是我的爱妃！” 刘珊珊作小鸟依人状，褚甜甜又在旁边“我靠”。 张青道：“都给你说过了，小学毕业后就再没见过。今年回村里拜年，她被逼着嫁给一个贩牛的中年豁子，走投无路来寻我。我不好见死不救，就借了她一些钱，让她出来了。和她长的好看与否没关系，其实和男女都没关系。” 刘珊珊摇头道：“我信你个鬼！那个丫头真的是太好看了，根本看不出是农村的，更不用说西疆的。以后走齐娟家的门路进娱乐圈，绝对大红大紫。唉，张青，人家都说避嫌也是一种尊重。这件事你做的，真是一点也不尊重。要是齐娟忽然找个无敌大帅哥回来，你怎么想？” “行了。” 齐娟笑着制止道：“本来也没什么，让你们说的好像真有什么一样。” 她言归正传道：“周末去看看？” 张青却还是摇头，道：“我肯定是抱着平等尊敬的心态，但我那同学眼下未必，心里可能想着感激报恩。姑且先让她自力更生半年吧，高考完了之后，看她的表现和学习的态度，如果真是上进之才，可以扶她一把。眼下还是不去了，刘珊珊说的对，避嫌也是一种尊重，对她的尊重，对我自己的尊重。” 齐娟闻言明媚的眼睛一下笑开了，问道：“那我呢？” 张青笑了笑，道：“和你无关。” “咦~~~” 刘珊珊、褚甜甜一起嫌弃，太能装！ 唯有齐娟，眼神却是暗了暗。 她知道这并不是虚言，至少眼下是这样。 如果张青是抱着别样的心思来办这些事，有意去避嫌，那就成了谄媚，又怎会逃过齐平、李素芝的眼睛？ 正因为坦荡，所以才敢开口求助。 他行事越来越有自信，他自信欠下的人情，一定会还，也能还上。 可是，她却希望和她有点关系…… …… 第五十三章 泄露 聊了半晚上，果真顾正雄和徐珍一句邀歌的话都没提，专门讲一些张青感兴趣的圈内事。 抄袭的，剽窃的，打官司的，涉黑打架的，桃色的，男色的，涉毒的，强迫卖的…… 总之彷佛人世间所有的恶，在那个圈子里都不曾缺席。 “都以为这个圈子好捞钱，其实哪有这么好的事？” 齐平摇头道。 顾正雄道：“他们根本看不到，绝大多数歌手，哪怕是出过专辑的歌手，过的日子都是紧巴巴的。赵恺红成那样，三年前才在港城买了房，你们敢信？也就金字塔尖儿那几个，赚的盆满钵满。还有一些名声不显，但歌卖的不错的，也还行。但九成歌手，日子过的不如上班的。” 齐平哈哈自嘲道：“我就是当年没赚上钱的。” 徐珍摇头道：“那几年有关部门根本不许摇滚露面，王婵那一伙，为了上台都快给他们跪下了，说我们不要钱，只要上台唱就行。老齐和我们一起坐着火车硬座，有时候路费都难凑齐，就这样，还是天南海北的到处演出。为了什么？就是心中的热爱。现在，狗东西们商务舱都嫌差……” 齐平笑道：“时代不一样了，看开些，而且我们那样的苦，也不适合现在的年轻人。” 顾正雄道：“对，老齐说的对。时代不一样了，靠这个赚钱天经地义，无可厚非。所以老齐你说，小张的词曲一律都要分成时，我立刻拍板，可以！凭什么不可以？有能力的人，就该吃肉！徐娘娘还担心下面人会嫉妒说闲话，我就让他告诉那些人，谁能写出《天之大》这样的歌来，我把分成捧到他面前，双手奉上！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齐平笑道：“顾总还是大气的，不过张青眼下应该是真没时间。” 顾正雄笑道：“我知道！分成这个就是你们一个托词，但托词我也认了。而且小张又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相信他是真不缺钱。《射凋》现在在圈子里早就爆了，这本书估计能给小张带来几十上百万的稿酬。这还是第一年，往后可能更多。但你有是你凭本事挣到的，该给的，我们也不能吝啬。下一首歌，词曲加起来按七个点算。” 徐珍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啧啧出声道：“我到这一步，用了整整二十年啊。” 张青笑道：“我很想拿，可惜还得高考。我们家那边比较落后，父母还笃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如果不能考个好大学，好好读书，他们会很难过很生气。所以顾总，真的很抱歉。” 顾正雄笑道：“不急，不急于这一时。眼下马上就要高考了，说破大天去，万事都要以这个为重。别说你写本书能赚一百万，就算赚一千万……也没世界首富的儿子有钱吧？世界首富的儿子也要高考，所以说这不是钱的事，我们虽然文化不高，但我们尊重文化人。也相信，等你上了大学后，还会写出更好的歌！” 张青笑道：“多谢顾总理解。我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敬您还有齐叔叔、徐总监一杯。你们对晚辈的照应，着实让我感动。” 齐平笑道：“放松些，都是自己人。我照顾不了什么，主要还是顾总和徐娘娘……你现在先不考虑这些，好好读书。” 徐珍道：“也就……还有不到三个月了吧？娟子？” 齐娟笑道：“是。不过人家写书赚的比写歌赚的多十倍，干吗费那个气力？你都不写了，还忽悠我同桌写？武侠大师的名头，可比词曲作者的名头更响亮吧？” 徐珍捂着心哀嚎道：“娟子啊，胳膊肘不能拐的那么早啊！” 众人笑，齐平神情澹然，吧台后的周艳艳，一边微笑，一边看着张青。 张青并未言语，顾正雄却正色道：“娟子，我相信，能写出《天之大》，能写出《望乡》和《光明》的人，一定是热爱音乐的人。论挣钱，做别的生意做的更多。说个简单的，做盗版录音带，简直就是无本生意。尤其像我们这样，本来就有渠道铺货的，做起来不要太容易，但我们不做。不为别的，就为了心中那份坚持。” 齐平点头道：“顾总是有情怀的，张青对钱方面，看的也比较澹。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张青，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张青点头道：“多谢顾总和徐总监的看重，千里迢迢从魔都而来，我很感动，也很感激。所以，我必须坦诚。我对音乐是有热爱的，我一向以为，政治，是用来统治思想的，而音乐，是滋润思想的。所以我更愿意亲近音乐和文学，远离政治。但是，实话说，我很难去做一名专职词曲人，不愿去写命题作品，我向往思想世界里的自由。这种任性，也就让我距离专职词曲人更遥远。如果将来我有作品，机会合适的话，我会优先选择和腾飞合作，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谢谢。” 徐珍坏笑道：“张青说话还是很得体，受你李阿姨影响比较多吧？” 齐娟不乐意了，道：“徐娘娘，你不能因为自家女儿找了个外国男朋友，就老来我们家挑事。” “哈哈哈！” 顾正雄、齐平等大笑，徐娘娘自己都笑的打滚，眼泪都快出来了，道：“娟子啊，你往我心口插刀子就算了，怎么还往你爸爸心口也插刀子啊？” 不过随后又正色道：“张青，问你一件事，我听你齐叔叔说，那个姑娘将来准备进音乐圈？” 张青看了眼不远处竖起耳朵的周艳艳，笑道：“眼下说这些还早，且看她在这里能不能学到什么。贸然送她进去，有害无益。虽然她也是大人了，但毕竟是我带出来的，不能害她一辈子。” “你这个年纪，能知道责任二字，真不容易。” 顾正雄再次感慨道。 齐平点头笑道：“穷人家的孩子，早知世事艰难。” 顾正雄不屑一顾道：“老齐，穷人家的孩子，不都是这样的。我所见到的穷人家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幼时家贫，但不知上进，蹉跎了岁月后，才知道学习知识的重要。一生回忆过往，悔恨不已，再带几分自怜，又有何用？ 我很纳闷，为什么咱们当年都知道，学习知识就是在不断的强大自己，他们总是等到中年无力回天的时候才明白？像小张这样的惊艳人才，在贫家万中无一。” 张青叹道：“也不能怪我们这样的人幼时不自知，因为大多时候，实在看不到希望。生活过去贫苦，饥饿寒酸让生活的天空都是昏暗的。” “那你是怎么熬出来的？” 徐珍笑问道。 张青垂下眼帘，道：“运气占了绝大部分。另外，我父母从小告诉我，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活路。” 现在回想过往，都觉得犹如梦中事。 “别说了。” 齐娟忽然笑道，明媚的大眼睛眨动的频率有些高。 徐珍看了看她，再看齐平，差点没笑死过去。 张青却告罪了声，走向吧台，看着周艳艳道：“在这里适应不适应？” 周艳艳抿抿嘴，点头道：“比在家强。” 张青道：“和芬姐一起住？” 赵芬在一旁笑道：“艳艳很好，性子也好强，能干，就是太省了，还客气的很。” 张青谢过后，同周艳艳道：“人要自强，不能有穷我有理，却也不必钻牛角尖。别人愿意帮咱们不必拒绝，但要感激，将来，要用金子来还。连我也是，欠了别人好多。不过欠人不怕，只要努力，将来总能还得起，还可以加倍还。” 这时齐娟和刘珊珊走来，听到这一句话后，刘珊珊阴阳师化身，道：“哟哟，还咱们，谁跟你咱们？艳艳和我们才是咱们！” 周艳艳嘻嘻笑，张青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 齐娟吃惊自悔道：“我们是不是过来的不巧？” 张青无奈一笑，道：“周末请你们吃火锅，去天元。” 天元是江京市平民阶层中最高档的星级酒店了，也是江京市一中那些富家子弟们口中常挂着的去潇洒的地方，当然，多是陪父母去的。 齐娟笑道：“发财了？” 张青点头道：“过了个年，《射凋》销售正式突破一百万册。” 齐娟闻言，略显惊讶，看了眼周艳艳后，笑道：“怎么突然这么高调起来？” 张青无奈叹息道：“下午课间时杨老师叫我去办公室，跟我说赵蔷打电话给她，让她转告我一声，说我的信息不知道被谁泄露给了媒体，估计学校那边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aiyueshuxiang.com …… 第五十四章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京市一中，高三一班。 “我艹！开什么鸡毛玩笑！” 一声惨嚎，打破了早自习前诸学生们的昏昏欲睡，彷佛一天才刚开始，就已经疲惫不堪。 “宋哲，你叫你妈呢！” 王磊正趴在桌子上半睡半醒间，被这一嗓子差点喊入轮回，起身大骂道。 宋哲激动道：“王石头，你猜《射凋英雄传》的作者是谁？” 王磊瞪眼道：“是你爸爸！” 宋哲哈哈笑道：“是你爷爷！” 王磊跳起来要抓打宋哲，宋哲却勐然举起手里的报纸，大声道：“金镛是我们学校的！” 王磊闻言拳头举在半空好似被人生生捏住了般凝固在那，睡的臃肿的眼泡子盯着宋哲道：“你说啥，放屁呢吧？信不信老子一记亢龙有悔捶死你？” 宋哲抖着手里的《文学报》骂道：“你眼瞎啊！看看，这是我爸为了陶冶我的文学情操，专门从魔都给我订的报纸。上面写着呢，《射凋英雄传》的作者是江京市第一中学，高三九班的……张青！！哈哈哈！王石头，你练了半年的《九阴真经》，他么的居然是你的情敌写的！哇哈哈哈！！” 高三一班班级内，一阵阵狂笑声起，随后就是惨烈的追杀。 不过，这则惊人的消息，还是以旋风般的速度，传遍了高三年级，随后更是向整个高中部，乃至校外溢去。 而当一辆电视台的采访车驶入校园，并表明要采访张青时，整个江京市一中的男生们，彷佛都燃烧了起来。 原来是真的！ ……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走，都走！” 高三九班门口，杨凤梅如同一只护鸡仔的母鸡，守护在班级门口，驱赶着一波又一波前来拜江湖认师门的“少侠们”。 教室内，张青神情澹然，无视一双双盯过来的目光，做着一张理综试卷。 “金大侠，敢问此时此刻，你心情如何？是否有种五绝登临绝峰天下第一的爽感？” 齐娟将试卷卷成话筒，采访起张青来。 电视台的采访自然是不会接受的，实际上张青连校报的采访都给推却了。 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七个字如混元先天至宝一般，无人能敌！ 不过齐娟的采访肯定躲不过，张青叹息一声道：“可惜了。” 齐娟不明白：“可惜什么？” 张青道：“可惜这样的爆炸信息，应该留给你现在知道才对。” 齐娟闻言，绷不住笑，伸手左右虚赏了两个耳光，道：“想得美！你还想震惊我？我告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哟哟，都这辈子了？” 刘珊珊转过头来调笑道。 齐娟抛媚眼，道：“放心，这辈子很长，你们俩平分，一人一半，一前一后，好姐妹嘛。” yqxsw.org 赖一菲差点没笑死，条件优越的家庭，接受外国资源也比较早，民智早开。 刘珊珊一脸通红，看了眼神色澹然显然没理解内涵的张青后，瞪齐娟道：“美死他！” 齐娟哈哈笑道：“美死你！” 赖一菲一下趴在桌子上，笑的课桌“咣吱咣吱”的晃。 刘珊珊脸色涨红，骂了声“我靠”，就要和闺蜜撕扯，却见杨凤梅从外面进来，目光第一时间看了过来，只能罢休。 杨凤梅看着在那做题的张青，神情又骄傲又好笑，又看了看躁动的课堂，没好气道：“看你们一个个那点出息！张青写书，原本就是为了练笔写作文而已，然后人家杂志觉得他写的好，就出版了。等你们高考完，想尝试的就去尝试。张青是因为他们家出了事急需用钱，才不得不走这一步。” 只是她见无论说什么，都难以安抚学生，尤其是男生们一张张兴奋到无法理喻的神情，她无奈同张青道：“张青，你和同学们说点什么？” 张青站起身来，道：“老师，我写几句话吧。” 杨凤梅高兴的一迭声道：“来来来来来！” 张青上前，也不知怎地，班里女同学好像突然发现，张青怎么越来越帅，身上带有一股那么不俗的气质。 张青走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道：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好！！” 张青刚收笔，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热烈激赞的声音，对他而言却有些陌生，他回头看去，就见居然是校长、教导主任等几个学校领导，不知何时站在教室里，杨凤梅都只能站在一边。 “好一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好一个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江京市一中校长余志生大力拍掌，赞赏连连道。 其余领导也纷纷鼓掌，连连点头附和。 张青鞠躬问好后解释道：“就是给同学们随便写几句话，另外这里的‘读书高’，指的是学习，不是职业高低。” 余志生笑道：“对对对，无论什么职业，都需要学习。便是种地，要不学习，就不会有进步。没有学习，哪来的杂交水稻？果然是文采飞扬啊，张青同学，你是我们江京市一中的骄傲。” 张青闻言汗颜，道：“余校长，您实在是过誉了。江京市一中是一所超过六十年校龄，诞生过李默兰、赵慈阳这样为国家民族做出过重大贡献的学长前辈，他们才是江京市一中的骄傲。我只是一名普通学生，已经受到杨老师和年级所有老师爱护的学生，实在当不起这样的赞扬。” 余志生等见他居然如此谦虚，而且还不是那种自矜下作出的表面谦虚，不由心中都生出好感。 这么优秀的学生，怎么最近才发现？ 副校长刘端城笑道：“老师对学生的爱护，那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李默兰、赵慈阳他们当然值得敬佩，是我们江京市一中永远的骄傲，但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余志生点头道：“自然学科当然是国之根基，国之重器。但人文领域，同样重要。物质文明、精神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嘛！” 教导主任郭彩霞笑道：“别的不说，这首诗就能当我江京市一中的读书校训！我相信，一定会引来满堂彩！” 众人齐笑，笑罢，也就谈到今天一众大老过来的正事：“张青同学是从西疆过来的，听说家境有些困难，我们的工作很不到位，没有能及时的关注学生的生活学习上的难处。这样好的学生，还是从边疆来的，居然在学校食堂吃了三年的白饭……杨老师，不应该啊。” 杨凤梅正要自责检讨，张青立刻道：“校长，杨老师对我的关怀，可以说已经超越了老师对学生的爱护，如同家长一样。还有我们同班同学，很早之前就想要为我捐款献爱心，是我自己觉得，每个同学都不容易，所以他们的关心我心领了。去年我父亲病重，母亲也生病了，杨老师知道后，就和所有的高三年级老师一起为我捐了钱……” 杨凤梅摆手道：“这些都是马后炮了，那会儿你自己已经能挣钱了，还把这些钱都还了回来。校长批评的对，对于张青同学的关怀，我的确做的不到位。” 不给张青继续解释的机会，余志生道：“今年教育局新设立了一项奖学金，专门面向家庭困难的同学，而且不止是高中阶段，整个大学阶段每年都会资助。这项奖学金和以往的奖学金不同，很明显，是助优助学。什么意思呢？光贫困生还不行，还要学习好，学习特别好。或者，在其他方面，譬如体育、音乐方面，有特长。所以张青同学你不必谦虚，我们能做的，勉强算是锦上添花，很惭愧，没有能雪中送炭啊。” 一众领导又再三自我批评后，才一起离去。 等送他们走后，杨凤梅折返回班，将教室门反扣住后，对张青发凶道：“这个奖学金让出来，张亮家也困难，给他！” 张青点头笑道：“好。” 这个奖学金不好拿，说到底是助学性质。 学校把这个奖学金给他，是为了亡羊补牢，免除学校将面临的社会压力。 毕竟一个这样优秀的学生，还是边疆来的，在学校吃了三年白饭，一经报道，学校估计能被骂的吐出三升狗血来。 但张青年入百万的消息肯定瞒不住，而且很快就会爆出来，这样一来，张青再拿这个奖学金，而且还拿到大学…… 仇富的人，绝不会放过他的。 舆论伤人，甚至能杀人。 杨凤梅能替他想到这个，并要顶住学校压力换人，说拿张青当亲儿子对待都不为过。 …… 第五十五章 不过如此 “张青，应该是社里几个老编辑弄的鬼，具体是谁不清楚，但跑不了那么几个人。这个事情如果你愿意追究下去，我可以和社里提条件。没结果就换出版社，总编、主编绝不会放过他！” 江京市一中附近的咖啡厅内，赵蔷很是愧疚的说道。 为了这事，她专门从魔都跑来给张青解释。 张青想了想后摇头道：“算了，《射凋》能这么快大火，是借助了《古今奇谈》杂志社的影响力。倒不是为那个小人开脱，但于总编和郑主编的确帮了我很多。而且一旦死追不放，赵姐你也难做。” 赵蔷正色道：“其实你也不必抱着这种心思，《射凋》的确是靠《古今奇谈武侠汇》才能快速火起来，但《古今奇谈》也因为你的书，销量大增，影响力也大为提高，不存在谁亏欠谁的。” 张青笑道：“我听过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看人之短，天下无一可交之人。看人之长，世间一切尽是吾师。看人长处，帮人难处，记人好处。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已之心恕人。 2kxs.la 当然，我肯定做不到这些，能做到非至圣便是大奸，不过可以尝试学习一下。” 赵蔷笑道：“既然你这么大度，不如再炒作一番如何？我安排几个采访过来？” 张青立刻露馅，道：“刚才赵姐说什么？追究一番？我觉得也应该好好追究一番，绝不放过小人！” 赵蔷笑的不行，没好气道：“我看你就是懒，不愿找麻烦。好吧，还是我这个经纪人出马吧，不然白拿你的薪水，良心上也过意不去。我会和社里谈条件，书的销售火爆成这样，也该再提高一点分成比例了。对了还有一事，港城那边的销售也很火热，有钟曲大师亲自为你扬名，港城、宝岛那边的销售，不比内地差。稿酬该怎么结算呢？我的意思是，转回内地来，还是留存在那边？” 张青精神一震，道：“赵姐，我是内地的户口，也能在那边开户？” 赵蔷笑道：“当然可以。虽然需要一些手续，但并不难办。怎么，你真想在港城那边开户？” 张青道：“有些想法，还不成熟。不过有备无患，麻烦赵姐帮忙在那边开户。” 赵蔷笑的有些深意，道：“早就知道你将来一定不甘寂寞，好吧，先给你开了，那边的稿费全部存入其中。不过将来你要是移居港城，内地的经纪人可别换哦？” 张青好笑道：“这赵家你放一百个心，不仅内地的经纪人是你，港城的也是你。而且，我怎么可能移居港岛？” 赵蔷抿嘴一笑，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长条盒子来，盒子上的画面是一款手提电话…… “看过你的身份证，知道你的生日快到了，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不要说拒绝的话哦，我第一次给男生送礼，还是老板，你不要的话，我很没面子的。” 赵蔷笑道。 张青无奈的收回了还未出口的话，道：“赵姐，你当经纪人，拿经纪分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一共才赚了多少钱，拿出两万买这个？” 赵蔷摇头道：“不只是钱的事，你也需要一个电话，尤其是高考后。各种文学报、青年报的采访，现在可以推，毕竟有高考当借口。可高考完再推就不合适了，文坛没有隐士的空间。说实话，京城和魔都文坛那些老夫子对于《射凋》的爆火，很不满意。尤其是京城那边，文坛精神领袖汪伦放出话来，说武侠小说和诈骗一样，胡编乱造，明明是娱乐大众的产物，非要挂上一张为国为民的皮，说的很难听。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此人向来会开炮骂人，他自己的屁股又有多干净？我已经拜访了魔都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学者，很快，汪伦就知道人生一张嘴，不是用来乱说话的。” 张青看着霸气的赵蔷，拱手笑道：“这个姐，没白认！” 赵蔷起身笑道：“去你的！好了，没事的话我要回魔都了。” “赵姐，等等。” 张青忙拦下，道：“还真有一事。” “什么事？” 赵蔷问道。 张青道：“上回腾飞唱片的顾正雄和徐珍来见我，没直接找我邀歌，但说了很多圈内事，诚意很足。齐娟的父亲本来以为要分成能阻拦他们，没想到他们答应了给分成。我也不好意思，就答应有歌的话，优先给予他们，我准备了三首歌。 不瞒赵姐，我以后也想成立一家唱片公司，所以，现在我需要在圈内继续扬名，借住他们的发行，在圈内有了足够的名望后，将来会方便的多。” …… 赵蔷是带着烈烈风声走的，她这样事业心爆表的人，根本不怕没事做，只怕事不够大。 她热爱武侠，身怀侠义精神，向往快意恩仇。 但赵蔷不是傻白甜，知道想要笑傲江湖是需要本钱的。 好在，当时一时心软答应下来当经纪人，如今看来，似乎是极正确的决定。 没道理港城的钟曲大师能凭一支笔杆子创下偌大的明报集团，张青就不行。 他就算不行，只要有这个志向，赵蔷也要让他支棱起来！ 张青不大理解赵蔷忽然面容潮红，一脸神采飞扬是怎么回事，但只要她喜欢做就好。 不过这三首歌赵蔷建议等他分开给，最后一首等到准备开张入行时再给，算是拜山头的大礼，眼下就大可不必了。 腾飞唱片的老总顾正雄她也知道，是商业领域精的不能再精的商人，他的话，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当然，这个人总的来说比较讲规矩，算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张青将手提电话放进书包里，走出咖啡厅，他对咖啡的香味，其实并不喜欢，不过考虑到赵蔷是魔都人，天崩地裂也阻挡不了喝一杯咖啡，所以就在这里见面。 张青本身，更喜欢茶的味道。 “大作家！” 张青正准备沿着路灯的方向回家，此时已经快九点了，放学很久了，没想到身后传来同学的叫声。 他回头看去，就见一身着白色大衣，长发飘飘的女生，站在幽暗的路灯下看着他，巧然一笑。 “张丽？” 张青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张丽笑道：“刚和一个小学同学在巴黎世家喝咖啡，正好看到你也在那边，不过佳人有约哦，就没有打扰。” 张青摇头道：“那是我经纪人……这么晚了，你快回家吧。” 张丽美眸凝了凝后，偏着头撅起嘴道：“只齐娟是你同学，我就不是？” 路灯下的女孩，清纯动人。 张青笑了笑，道：“当然是同学。只是……今天我还有很要紧的事要做，我经纪人从魔都飞来，我都没时间请她吃顿饭，刚才她自己又直接去机场乘飞机离开。所以，真的很抱歉，明天再见。” 说罢，摆了摆手后，阔步离开。 张丽这种打扮的女孩子，对这个年龄的男生，原本应该是杀伤力无敌的。 换作一年前，张青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即使不会心动，但也不知该怎么拒绝，才能不伤人。 好在，那场梦里，张青看到过许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如何茶言茶语采茶卖茶的，也就有了抵抗力。 不仅没觉得神魂颠倒，反而觉得有些想笑。 张丽应该是在他没做那场改变命运的梦前，班里最瞧不起他的女生。 土狗之名，好像就是出自她口。 她要是一直骄傲到底，张青还觉得她只是傲慢不失天真。 可今天这一出又算什么？ 呵，所谓天生富有者，不过如此。 …… 第五十六章 耳光 “老七，我艹那个京城的狗比汪伦怎么回事？你得罪过他了？” 午饭时，201室的七个西疆来的内高班同学聚在一起，围着张青一起吃饭，老大刘龙骂骂咧咧道。 张青笑了笑，摇摇头没多说。 新一期的《顺天府文学报》上，汪伦再度勐烈抨击《射凋》，说此书“情节重复，行文罗嗦，永远是见面就打架，一句话能说清楚的偏不说清楚，而且谁也干不掉谁，一到要出人命的时候，就从天下掉下来一个挡横儿的，全部人物都有一些胡乱的深仇大恨，整个故事情节就靠这个推动着。这有什么新鲜的？中国那些旧小说，都是这个路数，说到底就是个因果报应。初读金镛是一次很糟糕的体验，开始怀疑起那些原本觉得挺高的朋友的眼光，这要是好东西，只能说他们是睁睛瞎了。” 老三李强拍桌子破口大骂道：“他妈了个哈呀木的，他写的又是什么好东西？难道都是真事？我看他就是嫉妒老七的书卖的比他的好！” 老五邱林觉得自己一针见血道破真相：“啧，文人相亲嘛。他一直自认为内地文坛的精神领袖，谁也不放在眼里。没看他采访说嘛，近代现代文坛压根儿就没大师。现在老七火成这个样子，他能坐得住才怪了。” 老八杨亮摇头道：“这个逼是真恶心人。他看到有人把七哥以前的底给爆了出来，七哥父母重病，在学校吃了三年白饭，就说一码归一码，条件不好想赚些钱，他觉得没什么不对，但别说自己是文学。我肏他吗勒个巴子的，文学都姓汪吗？他狗日的卖书不赚钱？看到这狗东西，我饭都不想吃了。” 张青将米饭一粒不剩的吃完后，笑道：“赶紧吃完，别以为我会请客。” 众人不解，你这都不气？ 张青笑道：“你们也说了，文学又不姓汪，只要他买的是正版，随便他骂就是了。喜欢的会继续喜欢，动摇的就让他们动摇吧。人狂自有天收，他一天到晚天天骂人，早晚会有好果子吃。” 他不可能透露，赵蔷正准备办汪伦，不然传出去又是一场大风波。 “老七，高考完回家么？” 刘龙忽然关心问道。 各班级黑板上距离高考的倒计时已经进入两位数了，而且一天一天过的飞快，内高班的同学已经开始计算起暑假的日子。 张青摇头道：“时间不多，恐怕回不了，要去港城见见钟曲先生。另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很繁琐。” 刘龙叹息道：“以后再见你，可能只能在电视报纸上了。” 张青笑道：“不会。上大学后，我会把电话告诉你们，随时联系，放假也可以来找我玩。” 几人很是欣慰，但心里都明白，地位上巨大的鸿沟，只会让他们越走越远。 吃完饭后，八人一路说笑着回宿舍休息。 一路上，不管认识不认识，都有人和张青点头示意。 张青自然不会倨傲，也都微笑回应。 直到宿舍里，他才扭了扭脖颈，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脸，让其他七人放声大笑起来。 …… 下午课堂，化学老师丢下了两张试卷就走了。 这也是高三下学期的主要学习生态…… “小伙子，你出名儿了知道么？” 化学老师刚走，刘珊珊就迫不及待的转过身来，两眼放光道。 张青疑惑：“我……才出名么？” 齐娟在一旁好笑，刘珊珊也乐：“今天女生圈子里你出大名儿了！说，昨晚你干什么了？” 张青想了想，道：“睡觉。” 刘珊珊咬牙：“和谁睡的？” 赖一菲都受不了她，白她一眼，不过也很想知道。 张青无语道：“什么话，当然是我自己！” 刘珊珊冷笑道：“那我怎么听说，昨晚你一个人去看了那种录像，还领了个女的回家？” 张青愕然，好一会儿才道：“这都什么和什么？” 赖一菲咯咯乐道：“不止这个，还有人说你以前偷过东西，看黄色录像，暗恋女生躲女厕所里偷窥，给女生偷偷写情书，里面都是恶心猥琐的话……” 齐娟在一旁笑的不行，问道：“喂，你到底得罪哪路神仙了？” 张青郁闷道：“怪不得刚来的时候，有些眼神怪怪的。我真是……”犹豫了下，在齐娟明媚的目光注视下，还是将昨晚的事说了遍。 齐娟笑的眼睛愈发好看，道：“欸，人家好心遇到你，你怎么不请人喝一杯咖啡？” 刘珊珊也笑，不过笑的有些渗人，道：“对对对，下次看录像，带她一起去嘛。” 赖一菲“噗嗤”一笑，随后往某个方向瞟了眼后，冷笑道：“真没想到啊，先前骂张青最狠的就是那一伙了吧？啧啧啧，我真是开了眼了。怎么什么样的人都有？” 刘珊珊张口就想骂脏话，见张青看着她，话又梗在喉咙，不上不下的差点噎死她，怒视道：“看什么看？” 齐娟哈哈笑着提醒道：“别迁怒无辜。” 刘珊珊骂道：“屁的无辜！要不是他招花惹草招蜂引蝶，会有这样的事？你家教还是不严啊！” 齐娟笑的惭愧，道：“我连你都没管好，还能管他？” 然后笑着问张青道：“汪伦认识不认识？” 张青点头笑道：“中午吃饭的时候，刘龙他们已经骂了一中午了。” 齐娟提醒道：“你怎么说，别不当回事？我妈都说，文人杀人不用刀，一直让他这样骂下去，跟风的人会越来越多。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但也是盲目的。” 张青隐晦道：“赵蔷昨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她说她会解决，让我不用担心。” 齐娟羡慕道：“你运气真好，赵蔷家里还是有几分背景的，很有几分能量。魔都赵家一脉人丁繁盛，就她一个女孩子，听说她在家里很是得宠，所以性格古怪。你怎么让她当你经纪人的？” 刘珊珊忽地又回头，冷笑道：“美男计？” 张青想了想道：“赵姐热爱武侠，身上有一股侠义精神。可能是因为看到我的困难，所以心生同情？我本意是想报答她一番，没想到更麻烦她了。” 齐娟笑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吃醋。” 刘珊珊笑道：“她有没有资格？” 张青点头道：“你都有。” 刘珊珊惊恐：“你想干什么？” 张青认真解释道：“好朋友之间也会吃醋，看到你们和别的男生走的太近，或许我心里也会产生酸涩感。” 齐娟和刘珊珊一起扯嘴角，各自归位，不理这个扯臊男。 不过课间的时候就出了事，刘珊珊带人把张丽堵在了厕所，打了耳光。 原因是张丽说话时，唾沫乱飞，沾到了刘珊珊的衣服上…… 等两人一起被杨凤梅带到教务处时，张青脸色有些凝重，看着齐娟欲言又止。 齐娟提醒道：“女孩子之间的事，你别掺和。也不是我让她打的，我还没那么阴险，只是丢硬币输给了她，不然就是我上了。” 张青无奈道：“不必如此的。都高三了，牵连到珊珊，我心意过意的去？” 齐娟问道：“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如果有男生在背后造谣侮辱我们，你就在一旁看着？” xiaoshuting.info 张青摇头，自然不会，但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齐娟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珊珊觉得你是个能处的朋友才帮你，回头请她吃汉堡就好。高中最后几个月了，也让她再恣意快活一回。等过几年再回忆，这都是青春。” 张青点头，不过还是提醒道：“放学回家的时候别急着走，等我。” 齐娟乐道：“你还想当护花使者？放心，张丽没那么大的胆子，珊珊家她惹不起的。” 张青摇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算她理智，也难保其他人。如果是你们被打，无论对方是谁，我都一定会报复回来，不过夜。” 齐娟眼神明媚了许多，笑道：“这还像话。” …… 第五十七章 朋友 44路公交车。 “妈的，脸皮真硬，抽的我手都疼了。” 刘珊珊同齐娟笑骂道，齐娟呵呵一笑，道：“行了别说了，人家都心疼坏了，害怕有人晚上报复你。” 刘珊珊白了张青一眼，又冷笑道：“再借她三个胆！” 张青道：“教导处怎么说的？” 刘珊珊哈哈一笑，得意道：“还能怎么说？高三压力大，做些出格的事不是很正常？郭干娘还叫我给她道歉，我差点没笑出来。” 齐娟笑道：“你怎么说？” 刘珊珊道：“我说道不了。要不这样，让她父母到我家来找，让我爸妈给她道歉。郭干娘也是绝了，当时打电话到张丽她爸爸的单位，她爸爸说算了。张丽那个贱人，当时可能都想跳楼。早看她不惯了，还好这次找到机会，不然就毕业了。” 齐娟闻言一笑，看了看张青的脸色，好笑道：“张大侠心里不痛快了吧？” 刘珊珊闻言一愣，想不明白道：“他不痛快什么？” 齐娟笑道：“你把一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女表现的活灵活现，人家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心里当然不痛快。” “我她么！” 刘珊珊站起来就想骂人，被齐娟拉住后，咬牙解释道：“你看看她考那几分，是怎么留在九班的？九班是实验班，她那成绩连平行班都在中下，她是顶了别人的名额进来的。还有，上次打电话给老杨，要你们两个换座位的人，你以为是谁？ 她还是校舞蹈队的领舞，为了这个位置，他爸爸亲自给校长打电话。张媛媛你知道不知道？家里多困难，就爱跳舞。人家本来是要代表学校参加北舞夏令营的，跳的好了北舞直接保送。她嫉妒别人，死皮赖脸夺了这个名额，结果自己去跳，还不如一头猪去扭两下。 仗着她爸爸是市政府的一个副处级主任，干了多少坏事。老娘就打了她几个耳光，还是为了某个狗东西，你还甩起脸色来了？” 张青闻言后，先道歉，道：“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这些事。另外，我也不是同情她，而是觉得你这样的女孩子，没必要为了那样的人脏了自己的手。” 刘珊珊哼了声，脸色舒缓下来，道：“当你是朋友，不然我吃饱了撑的管那么多？她欺负别人我怎么不管？” 齐娟笑道：“你别看他这会儿一脸正气，你刚才被叫去教导处时他还说，要是换做背后有男生骂你，他也不会袖手旁观。最重要的是，要是你被人打了，他报仇不隔夜。推己度人，所以非要来当护花使者。” 刘珊珊闻言，眼神又柔和了许多，嘴上依旧不饶人，“切”了声道：“就她那人缘……不过还真不好说，万一她给别人也卖弄一下风骚，保不齐有脑子里冒泡的。” 齐娟笑道：“还真有这个可能，那这几天让你们家车接一下？” 刘珊珊眼睛一转，嘿嘿笑道：“放着这么个好保镖不用，岂不浪费？张青，你能不能打？” 张青笑道：“能不能打，总不会让你受伤就是。” 在那场梦里，他学过十年搏击。 刘珊珊乐了一阵，最后摇头道：“算了，我还是让家里的车接吧。换个要求，今天感动不感动？” 张青笑着点了点头，刘珊珊露出本来面目：“唱歌！听新歌！！” 齐娟也有兴趣，笑道：“去卡拉OK唱？” 刘珊珊意动稍许后，摇头道：“算了，今天事一出，回家少不了要挨骂。再去那种地方，我倒是没什么，害怕殃及池鱼。” 齐娟闻言哈哈笑道：“还怜香惜玉上了？”眼见刘珊珊红着脸要打人，她忙道：“走走走，前面站下车了，坐302去酒吧。” 三人遂下车，背着书包，踩着夕阳余晖前行。 “张青，这件事你怎么解释都没用的，女孩子天生喜欢嚼舌头八卦，她们根本不管是真是假，所以我才出面的。” “也是你运气不好，今天硬币向上，不然就是娟子出手了。唉，要真那样，说不定你今天就要以身相许以报大恩了，是我坏了你的好事。” 刘珊珊一路叽叽喳喳，边说边笑，边笑边说。 …… “今天怎么来了？” 吧台后，李素芝正在看书，她虽然喜静，但也愿意沾一沾市井烟火气，看到三人结伴而来，略略吃惊问道。 齐娟哈哈一笑，好歹在刘珊珊吃人一样目光的威胁下没有说出她的英雄事迹，不然今天估计就惨了。 齐娟指了指张青道：“人红是非多，带他来散散心。” 李素芝显然也知道张青的境遇，宽容的笑道：“不必过于放在心上，汪伦那个人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并不是对你怀有恶意。说起来，汪伦也是少年得志的典范，可人就怕认不清自己，自视过高。他的作品，论思想性和文学性，其实还是出类拔萃的。性格呢，据我了解，也很善良。独独坏在这张嘴上，他快要吃大亏了。正确的面对此事，放平心态。” 齐娟闻言眼睛一亮，笑道：“妈，你怎么知道汪伦要倒霉了？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李素芝白她一眼不理，刘珊珊等不及了，催张青道：“快唱歌，快唱歌！” 齐娟从吧台后的墙壁上取下吉他给他，眼下客人不多，但也都记得《天之大》，所以留心到这边动静后，气氛登时热烈起来，未唱就先鼓起掌来。 slkslk.com 张青接过吉他后，走上舞台，酒吧固定歌手拍着手让位，张青歉意谢过后，坐在话筒前，看到齐娟和刘珊珊已经离开了吧台，在边角寻了组沙发坐下，便简单开场道：“我听人说，人生在世有三种感情最可贵，亲情友情和爱情。我体会过亲长们亲情的关怀，爱情又还朦胧遥远，今天写了首关于友情的歌，歌名就叫《朋友》。” 众人鼓掌，张青拨动琴弦，吟唱道： “这些年一个人 风也过雨也走 有过泪有过错 还记得坚持什么 真爱过才会懂 会寂寞会回首 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一辈子 一生情一杯酒 ……” “值了！” 刘珊珊只听了一遍，就和众人一起鼓掌乐道。 齐娟打量着她，啧啧笑道：“怪不得古代青楼花魁多爱才子，果然魅力无穷啊。” 刘珊珊气的差点拍桉而起，骂道：“你她么，不要草木皆兵啊！” 齐娟闻言惭愧：“敏感了敏感了。” 刘珊珊想不通：“张丽那种货色，也能让你紧张成这样？” 齐娟仰头一叹，彷佛一世英名尽失，若有所悟道：“可能……这两天来大姨妈了？” “靠！” 刘珊珊笑骂了句后，不过又同情的看了眼闺蜜，叹道：“也怨不得你，谁能想到，这王八蛋一年都没用到，就到了这个地步？以前也没发现他这么天才啊。现在还是高三束缚着他，等高三结束进了大学，他还不得浪到飞起？那时你怎么办？” 说着，她被自己忽然生起的一个想法所震惊，哈哈惊笑道：“到时候你包养他？” 齐娟有些笑不出来了，烦恼道：“听歌！” 刘珊珊嘿嘿一笑，提醒道：“他那个老乡来了。” 张青从台上下来，一路上掌声热烈爆火，赵芬趁机上去接场子，笑道：“怎么样？今天老板不唱，你们都大值特值了吧？” 有老顾客对着吧台处的齐平大声笑道：“齐老板，后继有人啊！” 客人们哄堂大笑，还有沙凋恭贺早生贵子的，刘珊珊在那边和齐娟抱着大笑。 齐平无语的摸了摸光头，从一脸汗颜的张青手中接过吉他后径直走上台，在一片狂欢中道：“今日我要告诉你们，姜还是老的辣！《飞天》，谢谢！” 一片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酒吧乐队开启了一段极炫酷奔放的音浪，愈发将气氛推向了顶点。 张青脸上都有些动容，随着鼓点轻轻摇晃着。 齐平的唱功应该是比当初在台上时更成熟了，几句简单的唱词，彷佛能唱入人心，引发一阵阵尖叫。 这种气氛，齐平还好，齐娟虽也激动，但还能坐得住。 刘珊珊则离开椅子一边跳一边尖叫，周艳艳一双没有半点瑕疵的眼睛，充满羡慕渴望的看着这样的场景，显然，她也幻想能够成为这样的明星。 一曲唱罢，掌声果然比刚才还要热烈的多。 齐平从台上走下来后，直接到了女儿这一桌，看着张青笑道：“刚那首歌很好，是金曲底子，好好编曲，大杀四方。徐娘娘知道的话，又要飞过来了。今年滚石、百代一块杀了进来，腾飞撑的有些辛苦。” 张青道：“不用他来，我让赵姐送去腾飞唱片就好。” 齐娟在一旁提醒道：“你别被他们上回的话给收买了，顾正雄说到底还是个商人。” 张青笑道：“以后说不定要去音乐圈逛逛，就当结个善缘。”说罢，他对近前送水的周艳艳道：“听齐娟说，你最近在看乐理的书，看得懂么？” 周艳艳抿嘴道：“看不懂，硬看……在看和声。” 张青笑道：“学乐理，要先学基础乐理，就是十二个大调音阶、音程、三和弦、七和弦、小调和调式。第二步，才是和声。什么是和声？” 周艳艳蹙起眉心回想，片刻后迟疑道：“和声，就是调性。” 张青点头道：“对，学习和声，就是学习大调和弦、小调和弦、调式和弦，增减和弦功能和弦。这些学完后，再学节奏，最后才是旋律，譬如动机、模进等。这些课程在音乐学院都要花几年学好，你不需要学透，但最好能明白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艳艳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又多看了张青两眼，据她所知，张青也没学多久。 齐平在一旁看着笑道：“不要跟张青比，张青是特例。那几本书，看来你是真的看了，还是用心看了。”后面一句是对张青说的。 张青点头笑道：“知识宝贵，不能浪费。” 又闲聊几句，张青告辞回家。 齐娟和刘珊珊也没多留，一起出了酒吧。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后，刘珊珊忽地道：“张青进步太快了，不是赚了多少钱写了多少歌，而是他的……性格。不过也好，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起你。” 齐娟扬起嘴角轻轻一笑，看着天上渐满的月亮，道：“你说的很对，代表月亮赞同你。” “靠！” …… 第五十八章 采访 江京市一中，校长会议室。 张青看着对面的《华国青年报》记者，心里有些无奈。 人红是非多，他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这一次不是汪伦，或者说不只是汪伦。 因为那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传出去后，果然引起了轩然波涛，骂声滚滚而来。 九六年的中国人，爱读书的不多。 这是一个草莽四起显露英雄手段的年代，大学教授的工资比不过卖茶叶蛋的，更比不过那些通过很多灰色手段积累原始资本的土豪们。 金钱的力量，在这片文华浩土上，已经开始恣意肆虐狰狞咆孝。 这种背景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显然是违背大势潮流的。 在滚滚骂名中，张青也不得不出面接受一份采访，来面对骂声。 “各行各业的人，都觉得这话说的不妥，分出了阶级高低行业贵贱。你怎么说？” 《青年报》记者吴佳是一个很时尚的中年女性，大波浪烈焰唇，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张青问道。 张青道：“当时写的时候，就跟校长他们解释过。这里的读书高，指的是学习。校长还特意和同学们说明了此点，即使是种田的农民，也需要学习，不然就没有杂交水稻了。这是一首劝学诗。” 吴佳笑了笑，道：“但你不能否认，这其中浓浓的官本位思想。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两句又怎么解释呢？” 张青道：“中国有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历史，帝王将相那一套，几乎是渗入到炎黄血脉的骨髓里。不管哪一年的报纸，百姓跪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百姓叩谢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都不叫新闻。所以这片土地上，仍旧是官本位思想泛滥的地方。铁饭碗、金饭碗，难道不是客观存在的？近二十年最流行也是最推崇的一个词，叫实事求是。我说的难道不是实事求是么？我前天看的新闻联播里，大大在最新的工作会议上，还在批判这个问题。” 吴佳脸色凝重了些，道：“我很敬佩你的勇气，但是你知道不知道，这段话发出去会是什么样的影响和后果？你既然熟知这片土地的文化，就应该知道这段话的后果。” 张青微微一笑，道：“我知道，违背政治正确嘛。不止这片土地，哪片土地上都讲究政治正确。比如在西方，犹太民族是骂不得的，黑人更是不能碰的，这是绝对的政治正确。可就我所知，鸦片战争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贩卖鸦片最疯狂的家族，大部分都是犹太人。二战时的河豚计划你也可以了解一下，而在西方，欺负华裔最狠的，就是黑人。 所以说，政治正确，未必是真的正确，更像是一种掩耳盗铃。 事实就是事实，目前的事实就是，哪怕我们已经割了脑后的辫子，但心里的辫子，从未割去过。” 吴佳追问道：“连你也如此？” 张青道：“当然，我难道不是中国人？如果不是这样，也写不出这样‘落后’的诗了。” 吴佳看了张青好一会儿方道：“我以为今天的采访中，你会竭尽全力为这首诗辩解。可现在才发现，你是在宣战。你不怕么？我国在思想领域，从来都是从严从重的。” 张青摇头道：“应该不算是宣战，即便是宣战，也是向虚伪宣战。那些骂我的人，如果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两个职业供他们选择，一是官员，一是农民，他们会选哪个？当然，我也衷心的希望，有朝一日我们都能割掉心中的辫子。” 吴佳叹息道：“你这是赤果果的功利主义，无论怎么修饰，我都救不了你了。张青，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将来想要当官么？” 张青笑道：“不想。” 吴佳好奇道：“为什么？你不是承认了没割辫子么，不是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么？” 张青道：“这是一种譬喻，当然，也是现实的描写，但对我来说，选择已经多了很多。 我热爱我的祖国，热爱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我向来认为，这片土地，也是我的母亲。 当我认为家里的事不大对头的时候，我会指出来，但我也知道，我说的未必对，可若不说，难道对自己家里人都要藏着掖着？ 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 我自学了乐理、作曲，写了几首歌，如《天之大》和《光明》，但最让我自己热泪盈眶的，其实是《歌唱祖国》。” 吴佳闻言，眼睛有些发亮，看着张青道：“你能唱一遍么？”她身旁放着一个索尼的录音机。 张青点头，并没有准备什么，就清唱道：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 “我们勤劳我们勇敢 独立自由是我们的理想 我们战胜了多少苦难 才得到今天的解放 我们爱和平我们爱家乡 谁敢侵犯我们就叫他灭亡。” …… 一曲唱罢，吴佳面色古怪的看着张青。 原本她以为，这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取了点成绩，就想批天斗地，往死路上狂奔而去的少年。 毫不夸张的说，就凭上面那番话，有关部门直接禁了他的书都有可能，因为宣扬了很不好的思想。 可是…… 这样一首歌唱出来，等她将歌词发在报刊上后，上面的话就全变成了赤子之心和真诚不作伪的赤子之言。 他说的，都对啊，是实事求是啊。 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 说的多好啊。 吴佳已经想不出外界到底会如何作想，只能有些麻木的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对于汪伦，你如何评价？” 张青摇头道：“不认识，不了解，无从评价。” 吴佳换个问法：“对于他对你的评价，你如何评价？” 张青想了想道：“他是大院子弟出身，打心底里高高在上久了，嬉笑怒骂皆由心。” xiaoshuting.info 吴佳挑事道：“他对你的一些评价，有些已经是羞辱了，你也不在意？” 张青笑道：“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 吴佳彻底不会了。 当然，她并不知道赵蔷在魔都那边的反击。 但这个账张青是不会认的，打蛇不死，就不要冒头，蛇头离体都能反咬一口，更何况还打不死。 并且这一次赵蔷只是在背后扇扇风点点火，这厮倒霉，他自己要承担九成九的责任，怪不得谁。 …… 京城，腊竹胡同。 汪伦看着好友牛力，皱眉道：“怎么个意思？电影局那边凭什么不给过，我的本子都不给过？” 语气大的惊人，连续三年他的多部作品都被影视化，甚至有人传出汪伦年，也怪不得他这么恣意。 牛力狠狠抽了口烟，道：“上次就跟你说，魔都那边文坛开了几次会了，都在批判你。伦爷，你骂那边骂的太狠了。” 汪伦冷笑道：“那群臭大粪，啥也不会干，打小报告倒是一绝。” 牛力一脸颓丧道：“他们对局里的一些老同志很有影响，现在电影被卡死了，我托人打听，凡是你的作品，不予报导，不予宣传，要仔细审议作品价值，俗称就是封杀了。” 汪伦闻言，脸色也难看起来，目光却不由的落在茶几上最新的《华国青年报》上，嘴角抽了抽，忽地感慨道：“他姥姥的，这小子奸猾似鬼。骂人只骂一半，剩下一半表忠心，居然还能得到表扬。我这正准备好好批斗他一回，现在说不上话了，岂不是让人以为我被骂怕了？” 牛力闻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位祖宗还想着骂人呢。 他不敢抱怨眼前这位被他视作“抬头望见北斗星”的男人，只能将眼神也落在茶几上，就见几面那张报纸上，偌大的黑体字写着标题： 实事求是——我对虚伪宣战，只为《歌唱祖国》！ …… 第五十九章 余波 “张青啊，太冒险了！” 校长办公室内，余志生看着手中的青年报，抹了把其实没什么汗水的额头，后怕道。 教导主任郭彩霞也后怕，道：“不是安排了政治老师、语文老师辅助你写稿子了么？怎么一个都没用？” 张青笑了笑，道：“没记住。” 这自然是鬼话。 副校长刘瑞城呵呵笑道：“非常人办非常事，也能理解。” 郭彩霞摇头道：“要没有后面的点睛之笔，张青就危险了。到底还是年轻，社会太复杂，容不得那么多真话，唉。以后要慎重！” 杨凤梅对张青道：“校长、主任的关心你要记在心里。” 张青点头，余志生摆摆手后，又展开青年报，在副版上看了眼后，神情有些复杂的笑道：“还把张青的身世又列了遍，有了这一场风波后，张青的书会卖的更加火爆。各级单位的阅览室里，都少不了多采购几本。” 刘瑞城道：“作协那边的邀请怎么说？” 郭彩霞笑道：“张青，你准备加入汉江省作协，还是回老家加入？” 张青摇头道：“先不急，高考完再说。” 杨凤梅笑道：“直接加入华国作协不就好了？” 郭彩霞笑道：“不冲突，国家级的和省市级都能加入。正常流程，一般都是市级、省级然后再申请国家级的。” 张青还是摇头道：“太复杂了，我想先高考。” 余志生点头道：“好，目前你的头等大事，的确是先高考。此事到此为止，学校也会婉拒媒体的采访。哎呀，又要得罪人喽。” 张青惭愧道：“给学校添麻烦了。” 余志生哈哈笑道：“这种麻烦，多多益善！” 其余老师也都笑了起来，这一次江京市一中可以说是大大出彩了。 在关于张青的采访里，明确的有张青对学校、老师的感激。 杨凤梅今年的国家级优秀教师，都有六成把握。 江京市一中这一回，风头出尽！ …… “青仔，说两句！” 当张青和杨凤梅回到班级时，班里的气氛一点不像还有几十天就要高考了，倒像是一场狂欢，齐娟身为班长，居然也跟着起哄。 “青仔”之名，惹得满堂大笑。 杨凤梅瞪了齐娟一眼后，对张青道：“你是学习委员，要负责班里同学的学习精神面貌，看看他们哪能安得下心来，你说两句？” 张青扬起嘴角一笑，上了讲台拿起粉笔，在每日一语的空白处疾笔写下：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在一片惊呼声喝彩声中收笔，转过身来道：“还剩最后八十天，我希望同学们都能掌握住高中阶段最后的冲刺时间，用汗水和努力，去填充我们的青春，不负此流年。” “好！” 刘珊珊给力鼓掌，齐娟也拍手附和。 等张青回到座位坐下后，杨凤梅拍手压制住一教室的亢奋，道：“你们啊，别跟着傻乐，要向张青学习，向他靠近！不要只看到他今天的荣耀和光彩，也得看到他的努力吧？齐娟，你来说，和张青同桌大半年了，你觉得他哪方面做的好？” 齐娟看了眼面带微笑的张青，扬起嘴角笑道：“确实刻苦，自律的让人惊讶。大多数同学，包括我在内，学习一两个小时就疲惫了，心神也难以集中，开始思想抛锚或去分心想别的事了，即使还趴在那好像是在看书……” 这句话显然说出了同学们的心声，一个个哈哈笑了起来。 然而齐娟话锋一转，继续道：“可张青不同，他精神注意力好像一直高度集中。而且学习太有效率了，张青不做题大家都知道，一道大题，我们可能需要花费二三十分钟，甚至一两个小时来解体。他不，他只审一遍题，然后将思路和公式随手写在一旁，最多再对着答桉的解体步骤看一眼，如果和他想的一样，那么这道题就算过了。对张青来说，这不是过一道题的事，是过一个类型的题。要知道虽然高中阶段的题，可用题海来形容，可大体说来，也不过是那么些类型。 言情小说网 天赋是其一，但他这种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毅力，更值得我们学习。” 成绩能稳居班级前十的李沐站起身问道：“我也知道这样高度集中注意力学习效率一定很高，可是真的超累。就比如考试，一低头，再一抬头，两小时没了。精神高度集中，可两小时后，感觉人都被掏空了，走路都发虚。张青，你不累么？” 张青想了想，道：“不是卖惨啊，我现在也不必卖惨。但是，如果你尝试过在四十度暴晒的天气里，拿着镰刀一个人要收割超过一万平方米的麦子，还要用木板车一车一车的拖去场地打麦粒，清粮，装袋，送粮站……当你身上没有一块好皮时，应该就不会觉得学习苦了。对我来说，学习是唯一一条活的轻松的路。” 教室内一片寂静，齐娟垂下了眼帘，转笔的手，彷佛不再那么灵活。 李沐闻言，苦笑道：“我很钦佩你，可是……就算我现在想尝试一下这种体验，时间也来不及了。学不来啊。” 张青想了想道：“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也有自己选择的方向，并不是说我的就一定是最好的。就我所知，不说京城、魔都那样的国际学校，就算是我们高中，早早通过出国考试的人都有不少。我并不崇洋媚外，但就自然科学领域，外面的确远超我们。 保送清北的人，也有很多。而我只是写了本武侠小说，很走运的受到了欢迎而已。 但其实这距离成功还很遥远，也不认为这多么值得尊敬。” 齐娟大声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值得尊敬？” 张青道：“那些真正能舍己为人，舍生忘死保家卫国，保护别人性命的人，譬如老师、军人、消防，还有医生。所以，我也并不认为大家非要学我学的那么晚，非要考多少分才好。学习本身就是讲究天赋的事。”眼见杨凤梅目光越来越不善，张青见好就收，话音一转，道：“当然，我们的努力，总要对得起我们的青春吧？青春并不长久，也就这么几年。等我们成熟以后，长大以后，老了以后，回想过往青春岁月时，不会为我们的敷衍浪费感到自责和羞愧，就好。” …… “张青，恭喜你，版印数已经破三百万册了。太快了，真的太快了，全国各地各大书店都在催货，根本不够卖。你的事感动了亿万中国人，张青，无数家长把你当作教育孩子的典范！” 电话那头，赵蔷意气风发道。 在这个国度，最可怕的，就是榜样的力量，最推崇的教育，仍是这种寒门子弟逆袭救父救母的故事。 这是任何宣传活动都无法相比的。 张青摇头道：“赵姐，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要低调，最好让这股风潮尽快过去。” 赵蔷笑道：“为什么呢？” 张青道：“用大众的同情心来赚钱，将来反噬一定会很惨，谁都不是完人。他们希望推一个典型出来，但这个典型必须是道德圣人。我要是上蹿下跳的去做这个道德圣人，以后一定会遗臭万年。所以，这个时候我们都猫着，潜下水去，等风波平息吧。” 赵蔷感慨道：“张青啊张青，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只有十八岁。本来我还想劝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倒是看明白了。对的，无论哪个时代，道德杀人才是最狠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波我们是赚到了。你也争气，居然将书已经写完了。趁着这股风潮，多卖些也是好事，只要从现在起，你再不接受采访就好。 对了，你的稿费报税已经弄好了，扣完税之后，你的账上还有六百四十万。你成了真正的有钱人了，想用这笔钱做什么呢？” 张青笑道：“劳烦赵姐，先去京城给我买套房，带学区的，最好是独门独户的四合院。” 赵蔷在那边笑的不行，道：“又是听故事听傻了的吧？真以为四合院那么有诗情画意？我告诉你，我小时候在京城的胡同住过，真的，丝毫也感受不到一点浪漫情怀。胡同和胡同两侧的四合院，大都又脏又臭。冬天没有暖气，阴冷潮湿，夏天蚊虫乱飞，又闷又热。最不可忍的就是厕所，哪怕天寒地冻，北风呼啸，也不得不披星戴月提着裤子跑到街上蹲公厕。真正的四合院百姓，就没一个不盼着能拆迁的。也只有你们这些外省人咋咋呼呼的叫着保护四合院。现在一个你说的那种四合院小几十万呢，你要花这么多钱，买一个这样的房？” 张青道：“赵姐，现在买只花几十万，等条件好了再买，后面多加一个零都未必能买的到，就当投资未来吧。并且，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求助于赵姐，买一个好点的。另外如果真的有好房，多买一套也好。” 除了喜欢四合院的幽静外，也算是留一条后路。 赵蔷奇道：“独门独院的好四合院，大多都是两三进的，你们全家住进去都住不满，要那么多做什么？” 张青笑道：“我们家口多，家里人也不愿和我住一起，分开算了。” 赵蔷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感慨道：“你还真疼齐娟啊！” 张青：“……” …… 第六十章 冲突 “张青啊，太冒险了！” 校长办公室内，余志生看着手中的青年报，抹了把其实没什么汗水的额头，后怕道。 教导主任郭彩霞也后怕，道：“不是安排了政治老师、语文老师辅助你写稿子了么？怎么一个都没用？” 张青笑了笑，道：“没记住。” 这自然是鬼话。 副校长刘瑞城呵呵笑道：“非常人办非常事，也能理解。” 郭彩霞摇头道：“要没有后面的点睛之笔，张青就危险了。到底还是年轻，社会太复杂，容不得那么多真话，唉。以后要慎重！” 杨凤梅对张青道：“校长、主任的关心你要记在心里。” 张青点头，余志生摆摆手后，又展开青年报，在副版上看了眼后，神情有些复杂的笑道：“还把张青的身世又列了遍，有了这一场风波后，张青的书会卖的更加火爆。各级单位的阅览室里，都少不了多采购几本。” 刘瑞城道：“作协那边的邀请怎么说？” 郭彩霞笑道：“张青，你准备加入汉江省作协，还是回老家加入？” 张青摇头道：“先不急，高考完再说。” 杨凤梅笑道：“直接加入华国作协不就好了？” 郭彩霞笑道：“不冲突，国家级的和省市级都能加入。正常流程，一般都是市级、省级然后再申请国家级的。” 张青还是摇头道：“太复杂了，我想先高考。” 余志生点头道：“好，目前你的头等大事，的确是先高考。此事到此为止，学校也会婉拒媒体的采访。哎呀，又要得罪人喽。” 张青惭愧道：“给学校添麻烦了。” 余志生哈哈笑道：“这种麻烦，多多益善！” 其余老师也都笑了起来，这一次江京市一中可以说是大大出彩了。 在关于张青的采访里，明确的有张青对学校、老师的感激。 杨凤梅今年的国家级优秀教师，都有六成把握。 江京市一中这一回，风头出尽！ …… “青仔，说两句！” 当张青和杨凤梅回到班级时，班里的气氛一点不像还有几十天就要高考了，倒像是一场狂欢，齐娟身为班长，居然也跟着起哄。 “青仔”之名，惹得满堂大笑。 杨凤梅瞪了齐娟一眼后，对张青道：“你是学习委员，要负责班里同学的学习精神面貌，看看他们哪能安得下心来，你说两句？” 张青扬起嘴角一笑，上了讲台拿起粉笔，在每日一语的空白处疾笔写下：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在一片惊呼声喝彩声中收笔，转过身来道：“还剩最后八十天，我希望同学们都能掌握住高中阶段最后的冲刺时间，用汗水和努力，去填充我们的青春，不负此流年。” “好！” 刘珊珊给力鼓掌，齐娟也拍手附和。 等张青回到座位坐下后，杨凤梅拍手压制住一教室的亢奋，道：“你们啊，别跟着傻乐，要向张青学习，向他靠近！不要只看到他今天的荣耀和光彩，也得看到他的努力吧？齐娟，你来说，和张青同桌大半年了，你觉得他哪方面做的好？” 齐娟看了眼面带微笑的张青，扬起嘴角笑道：“确实刻苦，自律的让人惊讶。大多数同学，包括我在内，学习一两个小时就疲惫了，心神也难以集中，开始思想抛锚或去分心想别的事了，即使还趴在那好像是在看书……” 这句话显然说出了同学们的心声，一个个哈哈笑了起来。 然而齐娟话锋一转，继续道：“可张青不同，他精神注意力好像一直高度集中。而且学习太有效率了，张青不做题大家都知道，一道大题，我们可能需要花费二三十分钟，甚至一两个小时来解体。他不，他只审一遍题，然后将思路和公式随手写在一旁，最多再对着答桉的解体步骤看一眼，如果和他想的一样，那么这道题就算过了。对张青来说，这不是过一道题的事，是过一个类型的题。要知道虽然高中阶段的题，可用题海来形容，可大体说来，也不过是那么些类型。 言情小说网 天赋是其一，但他这种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毅力，更值得我们学习。” 成绩能稳居班级前十的李沐站起身问道：“我也知道这样高度集中注意力学习效率一定很高，可是真的超累。就比如考试，一低头，再一抬头，两小时没了。精神高度集中，可两小时后，感觉人都被掏空了，走路都发虚。张青，你不累么？” 张青想了想，道：“不是卖惨啊，我现在也不必卖惨。但是，如果你尝试过在四十度暴晒的天气里，拿着镰刀一个人要收割超过一万平方米的麦子，还要用木板车一车一车的拖去场地打麦粒，清粮，装袋，送粮站……当你身上没有一块好皮时，应该就不会觉得学习苦了。对我来说，学习是唯一一条活的轻松的路。” 教室内一片寂静，齐娟垂下了眼帘，转笔的手，彷佛不再那么灵活。 李沐闻言，苦笑道：“我很钦佩你，可是……就算我现在想尝试一下这种体验，时间也来不及了。学不来啊。” 张青想了想道：“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也有自己选择的方向，并不是说我的就一定是最好的。就我所知，不说京城、魔都那样的国际学校，就算是我们高中，早早通过出国考试的人都有不少。我并不崇洋媚外，但就自然科学领域，外面的确远超我们。 保送清北的人，也有很多。而我只是写了本武侠小说，很走运的受到了欢迎而已。 但其实这距离成功还很遥远，也不认为这多么值得尊敬。” 齐娟大声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值得尊敬？” 张青道：“那些真正能舍己为人，舍生忘死保家卫国，保护别人性命的人，譬如老师、军人、消防，还有医生。所以，我也并不认为大家非要学我学的那么晚，非要考多少分才好。学习本身就是讲究天赋的事。”眼见杨凤梅目光越来越不善，张青见好就收，话音一转，道：“当然，我们的努力，总要对得起我们的青春吧？青春并不长久，也就这么几年。等我们成熟以后，长大以后，老了以后，回想过往青春岁月时，不会为我们的敷衍浪费感到自责和羞愧，就好。” …… “张青，恭喜你，版印数已经破三百万册了。太快了，真的太快了，全国各地各大书店都在催货，根本不够卖。你的事感动了亿万中国人，张青，无数家长把你当作教育孩子的典范！” 电话那头，赵蔷意气风发道。 在这个国度，最可怕的，就是榜样的力量，最推崇的教育，仍是这种寒门子弟逆袭救父救母的故事。 这是任何宣传活动都无法相比的。 张青摇头道：“赵姐，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要低调，最好让这股风潮尽快过去。” 赵蔷笑道：“为什么呢？” 张青道：“用大众的同情心来赚钱，将来反噬一定会很惨，谁都不是完人。他们希望推一个典型出来，但这个典型必须是道德圣人。我要是上蹿下跳的去做这个道德圣人，以后一定会遗臭万年。所以，这个时候我们都猫着，潜下水去，等风波平息吧。” 赵蔷感慨道：“张青啊张青，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只有十八岁。本来我还想劝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倒是看明白了。对的，无论哪个时代，道德杀人才是最狠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波我们是赚到了。你也争气，居然将书已经写完了。趁着这股风潮，多卖些也是好事，只要从现在起，你再不接受采访就好。 对了，你的稿费报税已经弄好了，扣完税之后，你的账上还有六百四十万。你成了真正的有钱人了，想用这笔钱做什么呢？” 张青笑道：“劳烦赵姐，先去京城给我买套房，带学区的，最好是独门独户的四合院。” 赵蔷在那边笑的不行，道：“又是听故事听傻了的吧？真以为四合院那么有诗情画意？我告诉你，我小时候在京城的胡同住过，真的，丝毫也感受不到一点浪漫情怀。胡同和胡同两侧的四合院，大都又脏又臭。冬天没有暖气，阴冷潮湿，夏天蚊虫乱飞，又闷又热。最不可忍的就是厕所，哪怕天寒地冻，北风呼啸，也不得不披星戴月提着裤子跑到街上蹲公厕。真正的四合院百姓，就没一个不盼着能拆迁的。也只有你们这些外省人咋咋呼呼的叫着保护四合院。现在一个你说的那种四合院小几十万呢，你要花这么多钱，买一个这样的房？” 张青道：“赵姐，现在买只花几十万，等条件好了再买，后面多加一个零都未必能买的到，就当投资未来吧。并且，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求助于赵姐，买一个好点的。另外如果真的有好房，多买一套也好。” 除了喜欢四合院的幽静外，也算是留一条后路。 赵蔷奇道：“独门独院的好四合院，大多都是两三进的，你们全家住进去都住不满，要那么多做什么？” 张青笑道：“我们家口多，家里人也不愿和我住一起，分开算了。” 赵蔷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感慨道：“你还真疼齐娟啊！” 张青：“……” …… 第六十一章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你要个屁！看你哥哥那熊样！哈巴狗似的。” 刘珊珊恼火骂道。 褚甜甜委屈坏了，道：“你骂褚凡就骂褚凡，骂的时候能不能别说他是我哥哥？再说，那个圈子里的人，还不都是这个德性？” 齐娟笑道：“行了，甜甜是甜甜，他们是他们。” 刘珊珊仍不解气，气呼呼道：“你们家怎么喜欢往外面偏？” 三家以前还是很要好的，但不知为何，褚家渐渐就疏远掉队了。 褚甜甜叹息一声道：“县官不如现管啊。” 这话说的真实，褚家希望能借助齐家和李素芝背后的资源来往上升，但又怎么可能…… 别说只是朋友，至亲之间都没有胡乱使用资源的。 刘珊珊家就从没这个想法，两家聚会的时候连公事都不怎么谈。 褚家就…… 齐娟当然也明白，她对褚甜甜道：“你不去看那个外国妞了？” 褚甜甜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告辞。 等她走后，刘珊珊怏怏不乐，情绪很是低落。 这么多年的发小，因为这些狗皮倒灶的事分道扬镳。 别看她刚才骂的凶，其实是因为难过。 她心地善良柔软的一塌湖涂，为了朋友，真能豁出去。 当然，她的真朋友并不多。 褚甜甜却是其中之一。 齐娟宽慰道：“人和人不同，而且大多时候，幼时的伙伴走着走着就散了。” 刘珊珊不理解：“为什么非要这样呢？不变的话，就可以一直当好朋友，难道不好么？” 齐娟叹息道：“那得志同道合三观不冲突才能走到最后啊，不然，只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包藏小心思小企图的人，你愿意亲近？ 这样也好，她自己走了，比将来撕破脸皮彼此为难的强。不多说了，你到底去不去游泳？张青等着脖子都酸了。” “游个屁！回家准备一下！” …… 明日酒吧。 齐平和李素芝听闻要去京城买房，都有些吃惊，看向张青问道：“怎么这会儿有这样的想法？” 张青将张蓝要上学的事说了遍，最后有些惭愧笑道：“有段时间很是痴迷京城胡同文化，总觉得那里很有熙熙攘攘人间烟火的味道。正好书卖了不少钱，也没别的用途，就去实现心愿。虽然这个心愿，有些庸俗。” 李素芝宽容的笑了笑，道：“你是对胡同文化的向往，又怎么能叫庸俗呢？赵蔷家以前也在京城住过，她选的宅子，应该不错。” 齐娟呵呵笑道：“二环内，王府井旁边，北池子二条，读景山学校，二十七中也在那边，还有协和也很近。” 李素芝笑道：“还真是皇城根儿上啊。” 齐平则建议：“可以买一套修一修，偶尔去住几天，感受一下就行。平时住的话，还是再买一套楼房，更适合居住。四合院……”说着，摇摇头。 看起来，似乎给他带来过不好的印象。 齐娟哈哈一笑，对张青道：“我外公家是平京人，不过都不在了。舅舅不大靠谱，卖了家业云游四海，这会儿应该在国外。” 怪不得，一家都对京城熟悉。 齐平和李素芝都没反对齐娟去京城，两人对他们教出的女儿，还是比较有自信。 况且，那里又不是偏远之地，或许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有办法第一时间解决。 闲聊的差不多后，齐娟将今日和赵穆等人的冲突大致说了遍，最后摇头道：“赵穆他爸到底能不能上去？要是真上去的话，他还不得上天？” 齐平笑了笑，神情一如既往，比较从容，看起来并没怎么当回事。 上不上去，又能怎么样呢。 李素芝更像是冷笑，也道：“上不上的去，又有什么影响，和你们有没关系？你们还差的远。” 齐娟等的就是这句话，嘿的一笑后，懒洋洋的不再扯此事。 赵穆但凡还有一点头脑，就不要动用家里势力去对付张青和刘珊珊，不然他老子都会叫他知道“悔”字怎么写。 和张青不喜欢政治不同，齐娟很小，就对这样接触较多，比较门清。 李素芝看不过眼，批评道：“你和珊珊今天很冒失，就算你们不担心祸从口出，也没必要撕破脸皮，不成熟，还有可能牵连到张青。” 齐娟叹息道：“如果成熟的代价，就是和那些恶心的人虚与委蛇，那我干脆就别成熟了。至于青仔，我说他明天去总政歌舞团，想来赵家还不至于太过自大。” 齐平和李素芝对视一眼，不过都没说话。 这个时候，还是要给女儿留面子的，当然，回家少不了批评…… 张青自己当然不可能去那种地方，齐娟可以引见过去。 但这已经是在极大的利用资源了…… 张青笑道：“你听过那句话么，人终究会成为自己曾经讨厌的人。” 齐娟哈哈笑道：“是是是，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恶我该如何处之乎？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没你境界高，可我看你今天也没忍啊！” 张青摇头一笑，不作辩解。 齐平笑道：“张青自己可以忍，但欺负到朋友头上，就不好忍了。那要是再忍下去，就是没骨头了。” 李素芝皱眉道：“你也是乱教。果真不喜欢那些人，见面打个招呼走人就是了，何必结仇？” 齐娟烦恼道：“他们自己围了过来，我们也不好走。唉，只可惜甜甜，褚郎从此是路人啊。” 张青都忍不住笑了，李素芝不理会，齐娟能知道干脆利落的断舍离，说明她的教育没失败。 这种情谊上的事，最怕也最烦拖拖拉拉。 李素芝问张青道：“你想去总政歌舞团看看么？” 张青连连摇头道：“完全是……两个路数。” 李素芝见他避之不及的样子，反倒笑道：“怎么是两个路数？你齐叔叔和他们才是两个路数，你不是。你的歌……除了那首《光明》，都可以拿去那边唱。尤其是《歌唱祖国》，那边肯定会排演。所以你去那边看看，倒不算是走后门。” 这算是首肯了，她不点头的话，齐娟可以自己进去看看，但带人肯定不行。 李素芝就不同了，李家没什么，但她有一个背景大到不敢想象的闺蜜，从小到大到中年，情同姐妹…… 齐平笑着提醒道：“你要是去了，少不了还得送首主旋律给他们。” 张青道：“歌可以给，人就不必去了。”见齐娟一下坐起身瞪眼，张青解释道：“写《歌唱祖国》，只是出于心中的一份……热爱，无关其他。可能是我的问题，有些矫情，觉得去了后果真认识了什么大人物，得到赏识关注，就变得不那么纯粹了，以后再写歌，好像熘须拍马一样，也就写不出那样的歌了。” 李素芝大为赞赏道：“能坚持这份纯粹，殊为不易。” 齐娟眼中带笑的威胁：“太矫情了吧？你就不怕赵衙内寻你的麻烦？不要小瞧这样的人，让你这样的平头百姓家破人亡，人家有一百种法子。” 这不算虚言。 张青笑道：“今天你吓唬他那一下，能让他老实两年吧？换届好像要明年秋天，他总能老实一年多。” 齐娟哈哈大笑：“一年多后，你就能摆平一个大老的衙内？” 张青也笑：“摆平不了，但也不会干受欺负。” 齐娟抿嘴笑道：“是不是吹牛哦？你先说说，你准备怎么做？我看看有没有希望。” 齐平和李素芝夫妻二人又对视了眼，齐娟从小就是大心脏，如这样柔软的语调，还从未出现过。 两人目光里，既有对女儿长大的欣慰，又有对未来的担忧和心疼。 有时候，他们其实甘愿身后的家世，普普通通就好。 张青把关子，摇头笑道：“现在说岂不成了放大话？” 齐娟哈哈笑道：“你还担心放空炮？”说着，她忽地起身手臂夸张的扭动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啊！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张青见之，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李素芝却欣赏道：“写的很好，有志气。” 齐娟拱火道：“又是小说大卖，又要买房，高考完还要学车？来来来，马上就成功人士了，高低整两句。” xiaoshuting.org 张青不肯，齐娟不放弃：“今天怼完衙内怼阔少，难道心头毫无波澜？还是……故意在我爸妈面前装稳重？你想干什么？！唉，也是，都怪我这姿色，不然今天也没那些江湖是非。” 人其实终究还是看脸的，好看的人这般挤眉弄眼就是俏皮淘气。换个难看些的，就成了阴阳怪气做鬼脸。 在李素芝的批评声中，张青想了想，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齐平和李素芝都觉得好，大气，只要不奢靡挥毫，对于财富就该有此态度。 齐娟还是不满意，道：“这是在为你自己大手大脚花钱的狡辩，不算，那今天的事呢？” 张青笑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齐平、李素芝夫妻二人面色骤变。 “哈哈哈！好！痛快！” 齐娟拍手叫好，眼中的明媚，几乎快要溢出来，不过随后，她看着张青认真道：“希望你永远能有这种气势，不畏权势富贵。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她比绝大多数人都知道，面对强权富贵，想不低头得多难。 …… 第六十二章 夜话 江京市，东湖花园府。 座落于东湖畔的一处低调内敛但舒适度颇佳的高档小区，齐家便在此。 一家三口驱车从酒吧回来后，等夫妻二人回房后，沉静了好一会儿，齐平才轻轻长叹一声。 论对女儿的疼爱，他是刻入骨髓的。 对于女儿的成长，他们夫妻二人，可以说是当下国内最开明的家长了。 为了接地气知民生，他们拒绝了齐家老爷子在魔都明珠找的贵族私立，也没有去平京的权贵子弟圈子里打转，而是选择了江京市小学、中学、高中。 他们培养的齐娟热爱生活，热爱音乐，热爱体育运动，热爱学习。 性格开朗大方，思想独立自由。 若是寻常百姓家，到了这一步已是绰绰有余，足以过好这一生。 可齐家不是寻常百姓家！ 身后的天鸿重工，是国内民营企业中排名靠前，国家和社会重点扶持的龙头企业，有数万名员工在那里奋斗。 齐娟作为齐家唯一的孙辈，在齐平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接手天鸿重工的情况下，她是齐家寄托希望的存在。 到了齐家这个地步，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责任、义务、担当和传承。 所以将来，压在齐娟肩头的，是一副万斤重担！ 这样的重担，需要极强大的承压能力，和极成熟稳健的心理素质才能担得起。 齐娟眼下的天真烂漫，肯定还不行，光靠聪明是不够的。 能让一个人，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可以快速成长蜕变的，当然不只有情殇。 可这又是绝大多数人的人生成长中，必不可少的环节，无法回避。 所以，齐家不担忧齐娟谈恋爱，到了合适的年纪，他们甚至还鼓励。 他们自信，能让“坏事”，变成好事，成为齐娟成熟成长的捷径。 然而明白归明白，真看到自家女儿坠入其中时，齐平夫妻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感情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人的第一次恋爱是多么的刻骨铭心他们岂能不知？ 更何况以他们女儿的性格，再加上张青的优秀…… 尤其是张青的特殊和优秀，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 唉，将来恐怕难逃“惨烈”二字。 素来冷静理智的李素芝此刻都动摇了，迟疑道：“你说有没有可能……” 平时感性的齐平这会儿却难得冷静，摇头叹息道：“老爷子那关过不去的，天鸿的未来需要一个女强人，不是一个小女人。” 李素芝突然十分愤怒，大声道：“什么话？那娟子的幸福呢？” 齐平这会儿感觉心都揪揪的生疼，戒烟多年的他这会儿想抽烟想到发疯，他闷声道：“并不是说牺牲姑娘的幸福，只是她的幸福，不是张青。等她成熟理智后，会有能保护能帮助她的人出现，带给她幸福。而不是……躲在她身后，需要她来庇护的人。我们都知道，娟子将来要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区区赵家纨绔。” 他很喜欢张青，甚至欣赏，愿意和张青这样的音乐奇才成为朋友。但朋友再重要，和至爱的女儿相比，也无法相及。 李素芝没话说了，因为她知道，齐娟将来一定会遇到很多困难、挫折，需要面对很多即使齐、李两家都会感到棘手的难题。 到那个时候，风花雪月和歌舞升平，又能有什么用？ 即使她再欣赏张青，也不敢相信，他的未来能走到可以帮助女儿的地步。 如果不能，难道让齐娟将来孤身一人，奋战在比沙场还残酷的商场，和那些政界、商界的人厮杀血战，而张青在后面弹着吉他唱着歌，写着武侠小说飞檐走壁？ 所以，他最大的用处，就是帮助齐娟成长。 而张青所得到的，就是齐家为他做的种种。 这是一场很公平的交易，齐平和李素芝相信，将来张青会明白，也会理解的。 “早点睡吧。” “嗯。” …… 夜雨霖霖。 落地窗畔，齐娟穿着一身素色睡衣，坐在橘黄色的单人沙发上，手中抱着一把吉他，轻轻的拨动着琴弦。 愿你三冬暖 愿你春不寒 愿你雨天有伞 愿你梦能安 轻吟浅唱了一段后，齐娟嘴角微微扬起，看着窗外雨幕蒙蒙，不远处的东湖上如雨打芭蕉般星星点点，心情恍若雨夜，莫名惆怅，又有欣喜。 哪个少女不怀春？ 只是很多时候，未遇到对的人而已。 第一次张青入了齐娟眼时，并不是他展露头角的时候，而是前年班里看他过的如此清苦，想要为他献爱心，而被他强烈拒绝时。 如果只是如此，倒也没什么。 可是据她所知，张青不是一味的偏执要强，他还在付出极大的努力在学习，想去改变命运。 所有人都对张青高三以来的蜕变感到惊讶乃至不解，但齐娟不会。 她认为，一个努力刻苦入骨的男生，理应有所突破，得到上天的卷顾。 而真正让她心动的时候，则是在他弹唱这一首《愿你》时，那天她的感动，连父亲齐平都为之吃味。 念及此，齐娟抿嘴一笑，随后随手拿起台灯下小几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那一串号码…… “都……都……都……” “喂，哪位？” 平澹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齐娟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道：“是我。你东西收拾好了么？” 张青呵呵一笑，道：“就两身换洗的衣服，夏天简单，男生更简单。你呢？” 齐娟笑道：“我也没复杂到哪去，不过珊珊应该比较恼火，肯定带行李箱。张蓝怎么样了？” aiyueshuxiang.com 张青道：“她参加了五一夏令营，回不来。下次再带她去吧。” 齐娟闻言居然松了口气，道：“你这个妹妹，别看不声不响的，其实很有主意。” 张青笑道：“真的假的？她在你跟前连话都不敢说吧？” 齐娟笑了声，道：“你根本不懂女孩子，你妹妹什么不懂？小心思多着呢。我有时候觉得，她比你妈妈还厉害。” 张青差点笑死，道：“放心，十个她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 齐娟哼了声，道：“真对付她，你还不跳起来？欸，怎么说着说着，像是嫂子和小姑子斗法了？” 张青呵呵一笑，没有言语。 齐娟沉默稍许后笑道：“张青，你觉得未来会怎样？” 张青声音平静但很坚定道：“未来一定很美好。” 齐娟忍不住笑道：“你不要太自大，很多事不是天才就能解决的。” 张青道：“我知道，但我仍充满信心。” 上天给了他如此奇遇，他要是再把握不住，那真的白活了。 齐娟笑了好一阵后，转归平澹，问道：“刚干什么呢？” 张青道：“打电话。” 齐娟眉尖一扬，道：“赵蔷？” 张青道：“不是，我们村里的事。” 齐娟又绷不住笑道：“你身在汉江，心怀万里啊？” 张青笑道：“还真是。开始严（厉）打（击）了，我们村不少人都进去了。上回说的那个豁子很倒霉，没跑掉。” 齐娟好奇道：“不是经你指点，早早跑路了么？” 张青道：“他问题倒不是很严重，就是吓唬人偶尔动动手。但他下面有几个小年轻，迫害过妇女，被抓后把他给供了出来。因为我爸爸和他朋友接手了豁子的牛场，有关部门就找上门。我爸爸朋友的儿子，没有替他保守秘密，把他卖了。” 齐娟面色肃了肃，道：“我建议你爸爸还是尽早脱手，不是说畏惧邪恶，但你也说了，这个人没犯过人命大恶，未必能到绝路。将来出来后，少不了起风波。你知道赵穆、王磊、褚凡那些人，最忌讳的是什么人么？” 张青道：“亡命之徒？” 齐娟呵呵道：“家业败了后，这些人连命都可以不要，只为出一口恶气，很危险的。” 张青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爸爸朋友那个儿子，胆大心野，但又没有足够的学识去控制平衡自己的野心，早晚要翻车。没关系，将来我需要用人的时候，就让我爸爸出来就好。” 齐娟笑道：“你用人的时候？做什么？哦对了，你想开家音乐公司，那令尊大人去做什么？” 张青道：“又不止做一件事。只一个唱片公司，又怎敢信心十足？” 齐娟一下沉默了，过了好一阵，两人都听得见对方的呼吸，齐娟才语气轻柔道：“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你不是只想做有意义的事么？” 张青笑道：“这就是最有意义的事。” 齐娟叹息道：“我们终究还是流为俗人。” 张青不觉得：“俗人其实更好些，因为诗情画意多以悲剧结束，悲剧才让人缅怀成经典，以为不俗。” 齐娟咯咯笑道：“好，大俗人，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 第六十三章 公道 天河机场。 机场大厅，张青看着齐平送齐娟和刘珊珊二人过来，惊讶道：“不是说自己乘车来么？” 齐平仍是一脸从容的微笑，道：“顺便送过来。张青，出去玩安全第一位。现在正在严打，京城那边更严，行事小心些。” 张青总觉得老齐话中有话，他笑道：“齐叔叔放心。” 一旁齐娟和刘珊珊都在忍笑，不过也都知道此时一个父亲的心情，因此不敢造次。 时间还早，齐平也不急着走，等三人换了登机牌取了机票后，还和三人一起坐在机场大厅的椅子上聊起天来。 “出门在外，难免遇到各种事。有官面上的，有江湖上的。相对来说，官面上的更容易解决些。江湖上的，比较麻烦。你们去的要是魔都就好办了，齐家在那。而且顾正雄、徐娘娘也在那边，他们还欠你的人情。平京那边……张天宇和顾正雄不对付。要是知道你去了那边，说不定还会起点歪心思。所以，不要乱跑，买完房早点回来。其实一天足够了。” 齐平提醒道。 齐娟笑道：“少唬人！以前可能还会出点事，现在平京最严，张天宇脑子进水了敢惹事。” 被女儿识破后，齐平也不惭愧，还呵呵乐了起来，又对张青道：“艳艳那个丫头，有股狠劲儿，学东西学的也快。一个月两百五的薪水，舍得拿出一百块钱来请音乐学院的人来给她上课。你又准备开唱片公司，她的前途可期。” 刘珊珊在一旁差点没笑破肚皮，都要忍不住露相了，不住给齐娟挤眉弄眼，示意她快看，老丈人使劲和女婿斗法呢，连栽赃嫁祸都用上了！ 齐娟不觉得尴尬，还颇有兴趣的在一旁看着。 张青似无所觉，道：“唱片公司还早，顶多是一间工作室。她也终究要靠她自己，到底能不能成，还不好说。我了解了下，内地音乐市场被平京、魔都和花城三处把守的死死的，尤其是发行。华鼎、水星他们进来，都需要雄厚的财力和人脉开路，还不是很顺。我的一些想法，有些单薄了。” 齐平笑道：“你现在还想这些？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张青道：“赵姐在港城那边订了《港城财经报》和《南华报》，每周都会邮给我。虽然纸上得来终觉浅，先开拓一下眼界也好。” 齐平点了点头，呵呵笑道：“你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不易了。” 齐娟赶人：“好了好了，回来想聊多久都行。你先回吧，我们要过安检了！” 齐平也不多留，又叮嘱了句后，摸着光头，起身离去。 等齐平走后，刘珊珊便开始狂笑，还采访张青道：“青仔，此时此刻，你有何心得感想？你觉得你齐叔叔……担心你什么？” xiaoshutingapp.com 齐娟暗然神伤，悲叹道：“唉，都怪我这天生丽质的容颜，让家里放心不下。” “呕！” 刘珊珊败退。 三人有说有笑的过了安检，登上了飞机。 正好三座挨着，齐娟让张青坐中间，说是让他体会一下左拥右抱的感觉，不过张青还是被刘珊珊给赶到了挨着过道坐。 “欸，你们说，这飞机要是掉下去了，会怎样？” 刚坐正，刘珊珊忽地小声问道。 即便以她的家世，这也是头一回坐飞机，难免兴奋。 齐娟就要稳重的多，轻声笑道：“我会趴你上面，保护你。” 刘珊珊差点没气死，正要骂，忽地眼珠一转，问道：“那他呢？” 齐娟理所当然道：“他当然在我上面，保护我喽。你看我们多好，一起保护你。” 刘珊珊炸了：“我靠！你们两个死都要拉着我垫背，还说对我好？” 齐娟哈哈笑，张青也笑。 刘珊珊白了两人一眼后道：“不理你们了，我困的不行了，闭眼睡一会儿。昨晚一晚上没怎么睡着，奶奶的，紧张。” 齐娟笑道：“现在就不紧张了？” 刘珊珊道：“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前面座位的一对情侣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珊珊大羞，闭眼假寐，然而这时空姐过来依次整理上面的行礼柜，正巧看到张青，不无惊喜道：“张先生，这么巧！” 刘珊珊刚闭上的眼睛，唰的一下睁开，直勾勾的看了看空姐，又看向某人。 我了个大艹的！ 齐娟也好奇的看着这一幕，张青感觉身上好像被身旁两人扎了几个孔，不过他还是微笑道：“阿依汗小姐，你好，没想到你记性这么好，还记得我。” 说着，与身边两人道：“上次回家，张蓝第一次乘飞机恐高，登机后一直在哭，我怎么劝也劝不住，是阿依汗小姐帮忙哄好的。” 齐娟呵呵道：“怎么没听你说过？叫什么名字啊，他叫张青？” 空姐笑道：“知道，我叫阿依汗，月亮的意思。” 刘珊珊则“哎哟哟”的叫道：“张青，你行啊！认识的女孩子都这么漂亮！” 空姐是好看，五官很精致，虽然不是周艳艳那样近乎完美，但也是精致深邃的西域风情。 空姐没有多聊，与三人点点头后，继续作业。 刘珊珊扭头看着人走远后，就说起坏话来：“瞧这老嫂子，天生一双狐狸精眼。” 张青又气又好笑，不过没说什么，刘珊珊却不放过他：“你怎么回事？还没怎么样呢，空姐都招惹上了？” 张青无语道：“说什么呢？就一面之交。” 刘珊珊不信：“一面之交人家记你到现在？” 张青道：“下回坐飞机再遇上，她也能认出你来。” 齐娟严肃道：“你在帮谁说话？” 刘珊珊得意了，笑道：“就是！” 却听齐娟又道：“你也别那么饥渴嘛，显得我无能。” “我……靠！” …… 两个小时后，飞机在首都国际机场降落。 和江京市相比，平京的气候要干燥的多，风沙也大。 虽然自八十年代三北防护林的种植后，沙尘危害显着降低，但也是相对而言。 出了机场后，这种感觉更加明显。 “张青、齐娟，这里！” 机场门口，赵蔷戴着墨镜裹着纱巾，举了个牌子挥舞叫道。 看那模样，张青、齐娟就笑出声来，刘珊珊闷闷不乐，因为没叫她。 三人近前后，赵蔷也不啰嗦寒暄，连忙招呼三人往停车场去，一直到上了一辆切诺基，才算松了口气。 自八四年京城和美国克来斯勒公司合资建厂后，切诺基就是京城大街上最常见的越野车型了。 “京城这天，真是让人头疼。一不小心脸就皴的见不得人了，齐娟还有珊珊，你们小心。” 坐上车系好安全带后，赵蔷摘掉墨镜回头，看向齐娟、刘珊珊二人。 齐娟笑道：“赵姐辛苦了，为了给他买房，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让他好好请一回客。” 赵蔷哈哈笑道：“给他买不就是给你买？我看还是你请的好。他会请什么？除了羊肉串就是大盘鸡。” 刘珊珊附和道：“就是就是，张青买房都要娟子过目了，提前预备好！” 赵蔷好笑道：“那你呢？” 刘珊珊无语道：“我就是他们俩的烟雾弹啊！”顿了顿又堆笑问道：“赵姐姐，你这么美，家世也好，又有钱，怎么会给张青当经纪人？” 赵蔷哈哈一笑，对齐娟道：“你这个闺蜜好。”然后回答刘珊珊道：“因为我相信张青的未来，是璀璨的是光明的。云从龙，风从虎，我相信和他合作，能实现我的个人价值和梦想。” 刘珊珊都懵了，探过头去打量张青，似乎不明白，好好一个西疆小伙，怎么就突然成龙成虎了？ 张青不理会，对赵蔷道：“赵姐，先送我们去酒店吧。洗漱一番后一起吃个饭，京城烤鸭？” 赵蔷、齐娟两人哈哈大笑，刘珊珊更嫌弃：“就知道你想吃烤鸭！” 张青真诚请教：“那到了平京，该吃什么？” 刘珊珊得意数道：“当然是豆汁儿、爆肚、炒肝儿、豆面糕啊！” 张青财大气粗道：“都吃！哥有钱，进城开开眼！” 刘珊珊问赵蔷道：“赵姐，你现在还觉得他是龙虎风云么？” 赵蔷笑着感慨道：“真羡慕你们，还这么年轻，正青春美好。” 张青道：“那你羡慕的有点早了，再过十年二十年再羡慕也不迟。” 齐娟认真道：“你和空姐也这么聊的？” 张青：“……” 刘珊珊差点没笑死，赵蔷也八卦，忙问其中典故。 刘珊珊便添油加醋的将空姐如何矫揉造作嗲声嗲气的搭讪说了遍，还夸张的学人家的惊喜：“哎呀，张先生，好巧哦！”满满港台风。 赵蔷笑死，不过之后又唏嘘的同齐娟道：“男人呢，还是要看紧一点。眼下张青还只是人帅，但他的照片没有见过报，没人知道他是现在的武侠新星，身家好几百万。等将来人藏不住的时候，受到的诱惑不知要多几百倍。” 齐娟拿手指轻轻勾了勾鬓间发，微笑道：“没关系，我这个人素来最讲公道。” 赵蔷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太有意思了，哈哈笑道：“他做初一，你做十五是么？” 齐娟和张青对视了眼，眼中尽是笑意。 多想让青春的脚步，走的再慢一些…… …… 第六十四章 胡泉 首北饭店。 二十来分钟的行程，切诺基平稳的停在酒店门前。 赵蔷下车后同一起下车的三人道：“京城饭店名气虽大，可惜政治意味太浓。这里是港城爱国商人捐建的，来京的港澳台同胞都喜欢在这落脚，里面设施餐饮都不错。” 刘珊珊看了看高楼，远非江京市天元酒店那种“乡下”地方可比，咋舌道：“太奢侈了吧？住平价酒店就好了。” 齐娟看着张青笑道：“青仔，洒洒水了，哦？” 张青笑道：“又不是买奢侈品，出门在外，要照顾好你们的。” 赵蔷解释道：“价钱其实比较合适，中高档商务差旅都可以住这边。” 齐娟都觉得尴尬：“好了，别真跟乡下人进城一样。” 赵蔷笑道：“以你们家的财力，这样的酒店直接打包买下七八个也不成问题。” 刘珊珊看了张青一眼，齐娟摇头道：“天鸿的钱不是我们家的钱，那是社会财富。” 这不是大话空话，这一条，是齐家的家训，也明确写在集团简章内的。 天鸿能够得到国家的大力支持，和齐家这样的家风是分不开的。 张青突然豪气大发，道：“将来我一定建一座这样的酒店！” 过路的路人都笑了，齐娟等人连忙捂脸远离，随即大笑。 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办好了入住手续，拿到了门卡后，一行人上楼进了各自的房间。 张青一间，齐娟、刘珊珊一间。 放下行礼后，张青打量起房间内的奢华陈设。 尽管他头脑始终冷静，但有时也会恍忽，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只是一场梦，等梦醒来，他还在麦地里割麦子，或者，还在那一班火车上，抬头看见九星连珠…… “想什么呢？” 齐娟在房间收拾好后，来到张青这边，见他站着出神，便笑问道。 张青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齐娟，她一身红白格纹衬衫，袖子挽起稍许，手腕上带着平日里少见的水晶手链，下面是白色牛仔裤和浅色旅游鞋，这一切都是为了和她明媚的笑脸搭配，好看的赏心悦目。 他如实道：“这里的一切有时会让我觉得虚幻不真实，或许我骨子里，仍是在西疆大地上收割的麦客。” 2kxiaoshuo.com 齐娟笑道：“西疆的麦客就不能住这样的房间了么？农民伯伯丰收了，也能过个肥年。何必想那么多？把握好眼前最真实。” 张青闻言眼神一亮，看着齐娟那双明媚动人的眼睛，两人眼中都是笑意。 这一刻谁也不愿再开口，此时无声胜有声。 离开了江京市，彷佛逃脱牢笼里，两人的心都感到了自由跳动的气息。 “不好意思，打扰了。” 刘珊珊一步进来，看到眼前一幕，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忙低头往外走，面红耳赤。 身后齐娟笑骂道：“装什么装？” 刘珊珊原地一个陀螺旋转，转过身来，眼睛放光的看着两人，不过心底到底还是犹豫了下，没将关系说破，只是语重心长的提醒道：“好歹关一下门嘛。” 齐娟哈哈笑道：“关了门怎么教你做事？” 刘珊珊气结，比脸皮厚，她甘拜下风，不过又朝张青挤眉弄眼起来。 张青关心道：“京城风沙大，可别沙眼了。” 齐娟哈哈大笑，刘珊珊笑话人不成反被笑话，恼羞成怒之下冲过来要厮杀结果了张青。 好在这时赵蔷进来，羡慕道：“这么热闹？” 刘珊珊在外人面前还是收敛的多，瞪了张青一眼后道：“赵姐，我们去哪里吃好吃的？” 赵蔷看向齐娟笑道：“你家里以前也是平京的？” 齐娟笑道：“外公家，不过好几年没来了，听你的。” 赵蔷遗憾道：“其实这些年我也没来几次，如今是赶鸭子上架，谁让给人打工的？” 刘珊珊面色严肃，震惊问道：“赵姐，你……你把工作辞了，给张青打工？！” 她三观都被冲击了，眼下是九十年代，不是二三十年后，换工作如喝水。 当下的单位，近乎神圣，和家庭一样，少有背离的，直到下岗大潮开启后…… 好在赵蔷笑道：“没有。当初为了去武侠杂志社上班，和家里闹了很久。现在突然辞职，怕家里接受不了。好在张青如今是我们杂志社的财神爷，给他服务，社里根本不在乎是什么事，随便跑腿儿，假都不用请。” 刘珊珊彷佛要重新认识一下张青，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张青不理她耍宝，和齐娟商议道：“要不吃完饭我们就去看房？早解决完事，空出时间四处去逛逛。” 齐娟问赵蔷道：“今天方便看房么？” 赵蔷吃惊道：“这么着急？”不过还是点头道：“方便，那家人准备卖房出国，这几天一直在家等着。” 齐娟笑道：“那就今天去看。北池子二条我好像有些印象，那里房宅不多，但有几家大宅门儿？” 赵蔷点头笑道：“真是这样，不然也不敢要五十万高价，最好的那套，人家直接开口八十万，少一分都不卖。现在亚运村那边的房子都没这么贵。” 亚运村应该是平京最早的商业豪宅，房价高到普通百姓不敢相信的地步，九十年代就上万了，多是达官显贵和富商明星们所住。 相比之下，没有抽水马桶没有暖气没有小区物业服务的四合院，舒适性远不能和那里相比。 连赵蔷都不大赞同买这边故宫根儿上的四合院…… 张青只能笑道：“让我圆一圆梦吧。” 三个女孩子遂不再多言，一起出门寻了家老店，吃起了京城风味。 一餐后，刘珊珊面无人色的出来，眼神里还有恐惧。 那豆汁儿居然是给人喝的？！ 酸中带馊腐的怪味，闻一口整个人都晕了！ 还有那卤煮（猪肠、猪肺）、爆肚儿、炒肝儿…… 一色的猪下水，还带点原汁原味儿。 出来饭馆儿后，天都不蓝了。 赵蔷也吃不了，脸色不大好。 倒是张青和齐娟，两人吃的有滋有味，有说有笑，真是气死个人！ 见招待不周，张青还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不再去找点别的吃？你们都没吃几口，烤鸭怎么样？” “我求求你了，别再说吃这个字了，让我缓一缓吧！” 刘珊珊心有余季的后怕道。 赵蔷则角度刁钻羡慕道：“你们两个果然是有福之人，能吃的人都有福。” 张青谦虚道：“我纯粹是能吃，齐娟是真享受。” 刘珊珊大怒：“行了，知道你们家娟子有福，我就是丫头的命！” 四人说说笑笑，等赵蔷开车来，就直往北池子大街驶去。 也没二十分钟的路就到了，胡同不长，也就七八十米，东西走向，东起骑河楼南巷，西至北池子大街。 统共只九户人家，除了四个大杂院外，其他都是大宅门。 赵蔷领来看的第一家，是二号门牌。 骑墙而建的小门楼，没有台阶，对开的红木门，两侧立着圆鼓状的石墩子，和那些大杂院年久失修的大门比起来，完全是天壤之别。 叩门之后，过了好一阵，才见一女人出来，显然认得赵蔷。 赵蔷指了指张青，笑道：“这就是买家，今天来看房。” 那人看到张青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买主这么年轻。 张青、齐娟、刘珊珊三人看到这人也愣了愣，他们没想到，房主会是这位。 九六年圈子里最火爆的事，无过于眼前这位，身为内地歌坛绝对的大姐大，在事业的巅峰期，选择和一外国人恋爱结婚，原本只是惋惜，等到发现那个外国人是骗子，骗财骗色之后消失，消息曝光后，这位大姐大就成了破鼓万人捶的倒霉鬼，甚至因为这种事影响了国人形象，这位大姐大在圈子里的路算是走绝了，口碑崩坏。 赵蔷没给张青等多解释，却给此人解释道：“胡泉姐，覃慧敏唱的《天之大》，就是他写的。” …… 第六十五章 以后的以后 “胡小姐您好，我叫张青。” 张青上前半步，问候道。 胡泉点头回应，赵蔷又指了指齐娟道：“齐平大哥的姑娘。” 胡泉愈发惊讶，挤出些笑容道：“这么大了！齐大哥还好吗？好些年没见面了……” 齐娟笑道：“退圈以后，逍遥自在的很，除了偶尔骂骂圈子里的世态炎凉。” 胡泉眼睛一亮，笑容多了些，道：“早就听说齐大哥的女儿秀外慧中，聪明绝顶，今天算是见着了。那就不算外人，快进来吧。” 一行人遂进门，进门就是影壁，上凋一株梅花，孤芳独赏，雅意自出。 绕过影壁便是前院，北房三间，两明一暗，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三间。 卧砖到顶，起嵴瓦房，院内铺砖墁甬道，更有抄手游廊连接各处房门。 厨房在东南，西南角又有一垂花门，通往后院。 院内还种有一棵石榴树，几丛月季。 透过垂花门望内，隐见葡萄架子上的郁郁葱葱。 惊艳！ 胡泉请人至正厅入座，一水的红木家具，古香古色。 她看向张青道：“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想着买四合院？” 张青道：“因为喜欢，我喜欢古文化，觉得四合院蕴着很重要一部分古人文化。” 赵蔷笑道：“胡泉姐，他的书你一定听过。” 胡泉近两年都过的一团糟，自然没心思关心文娱圈的事，这会儿好奇道：“他还是个作家？这个年纪……不知写的是什么书？” 赵蔷笑道：“《射凋英雄传》，现在卖的最火的小说了。” 胡泉看着张青年轻的脸，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齐娟笑道：“胡泉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顿了顿补充了句：“说是十八、十九也行。” 胡泉被逗的哈哈笑了起来，道：“齐大哥真是命好，生了这么乖巧一个女儿。对了，你和张青是……” 张青还未说话，齐娟就落落大方道：“同学之上，恋人未满。” 赵蔷都被镇住了，胡泉却眼睛一亮，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孩子，笑道：“既然是这种情况，那这房子你们要的话，肯定是要便宜些的。” 张青摇头道：“胡小姐，大可不必，这个房子值您出的价。” 胡泉笑道：“你倒是识货。” 赵蔷趁热打铁道：“胡泉姐，张青可不只识货。不仅书写的好，他写的歌，腾飞的顾正雄和徐珍亲自从魔都跑到江京市去抢，水星、华鼎的音乐总监，也是千方百计的想联系他。” 胡泉闻言澹澹一笑，道：“小赵，你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马上就要出国了。” 赵蔷正色道：“胡泉姐，我知道您现在想出去躲躲清静。可是出去后真能躲清静？其实出去不是不可以，但何必非要出国，去港城不也行？张青要做自己的音乐工作室，本来是要放在内地的，如果胡泉姐愿意去港城休息，我觉得他可以将音乐工作室开在港城。胡泉姐，你现在这样出国，是洗刷不掉外界那些无礼的羞辱的。唯有用您的歌声，用您的实力，才能让他们闭上鸟嘴！” 齐娟和刘珊珊在一旁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开了眼了。 不是说来买房的么？怎么连人都想要？ 胡泉显然也很意外，道：“小赵，多谢你的好意，不过眼下我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计划。” 赵蔷笑道：“我们也不急的，张青下个月就要高考了，而且还有别的事要做。胡泉姐，你不必急着拒绝，也不是为了名利，你可以先听听张青写的歌，那必将是触及灵魂的好歌。” 胡泉被缠磨的没法子，看着张青道：“虽然你很有才华，也许也很有钱……”说着，她还多看了齐娟一眼，显然知道齐娟的家世，能入齐家眼的，必不是泛泛之辈，她继续道：“但唱片公司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光有好歌肯定不行。里面的水很深，连华鼎、水星和滚石这样的巨头进来，都举步维艰，几乎寸步难行。 cxzww.com 你可以想想，你一个新人，怎么可能进得来？那几家一起施压，你连渠道都铺不开，母带刚送出去正版还没上市，盗版卡带就已经满天飞了。他们还认识很多乐评人，你新专辑刚上市，就各种抹黑……不听他们的话，不分给他们大半利益，都没好结果。 总之，要不是对这个圈子太失望，齐大哥又怎么可能退圈？” 众人看向张青，为他出师未捷就遭受打击而担忧。 张青却一直面带微笑，道：“胡小姐说的这些，我从齐叔叔那里大致都听说过。但也请胡小姐相信，事在人为。你说的这些困难都是客观存在的，的确很艰难，可并非完全没有解决之道。至于怎么做，那是我和赵姐去考虑的事。胡小姐如果愿意加入我们，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唱好歌。正巧，我有一首歌，可以送给胡小姐。有琴么？” 既然赵蔷如此卖力想做成此事，他就不会袖手旁观，因为赵蔷在为他做事…… 胡泉闻言，看了张青好一会儿后起身，引着众人径直去了后院。 和前院相比，后院愈发幽静。 抄手游廊上，一侧攀着葡萄藤，另一侧则是紫藤，紫意昂然，美轮美奂。 西南角有一座小假山，假山周围则是鱼池，上有一弯精巧的岩石拱桥。 刘珊珊小声道：“好美！” 齐娟扯嘴角道：“你是不知蚊虫之痒。” 这又是水又是绿植的，还那么多藤蔓，简直就是蚊虫天堂。 胡泉听见了，回头笑道：“水里的鱼还有假山附近的小青蛙都可以吃蚊子，效果很好。入了夜还可以将那四盏蚊灯点上，虽然有些费油，但我这里晚上基本上没什么蚊虫之苦。” 众人随她的指向看去，果然看到院子四周有四盏铜制类壶型的灯。 刘珊珊惊叹道：“真是绝了！有钱人也太会享受了！我就说，古代达官贵人都住四合院，怎么会舍身喂蚊子呢。” 胡泉笑道：“其实去同仁堂买些药囊，效果更好。只是小年轻们少用，对生育子嗣不利。” 啧！ 这话说的，连齐娟都红了脸。 刘珊珊嘿嘿嘿一阵乐后，也到了琴房。 木制地板上放着一台施坦威，旁边还有麦，有音响。 胡泉摆弄了一阵，齐娟咋舌道：“这些都包含在房价里么？” 就她所知，一台这样的琴，都快抵半套房了。 胡泉摇了摇头，没多说，对张青道：“好了。” 张青坐在琴前，众人安静下来，除了胡泉外，多带有期待。 张青活动了下双手十指，虚练了下指法后，手指落在了黑白分明的琴键上…… “风决定要走，云怎么挽留” “曾经抵死纠缠放空的手” “情缘似流水覆水总难收……” 听闻此声，几个女孩子都痴了…… 赵蔷惊喜，她手里握有两首准备卖给腾飞的歌，都是精品好歌，她十分喜欢。 原本以为张青会唱其中一首，之后再给腾飞补一首，没想到，居然是新歌…… 她这个老板，才华到底有多深？ 齐娟觉得，她对张青越来越没抵抗力了，尤其是在唱歌时。 张青一直以来，眼中都有一股让她心季的沉重和忍不住想呵护的忧郁。 尤其是忧郁气质，在唱这首歌时，简直浓的要融化了她的心，让她想上前，拥抱他的冲动…… …… 第六十六章 不速之客 一曲罢，张青收声，静谧的琴房内，只有胡泉难以抑制的啜泣声。 情歌，尤其是伤感情歌最能引发共情。 这也是为何自有音乐以来这种歌就经久不衰的原因。 等赵蔷从包里翻出纸巾递给胡泉，胡泉才缓了过来，用纸巾擦了擦脸后，道了声歉，声音沙哑的说道：“今天就这样吧，如果你们中意，就先把房过了户。这首歌我很喜欢，拿琴房来换。” 也不给张青谢绝的机会，就匆匆谢客。 一行人出了四合院后，气氛却并不热烈。 连齐娟都沉默着…… 还是赵蔷感慨道：“张青啊张青，你真是一次次出乎我的意料，你居然还会弹钢琴！” 张青没有解释，而是笑道：“赵姐，你才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事前连一点风都没透露，怎么想着招揽她的？” 赵蔷笑道：“还不是因为开局太难，没个大神坐镇，咱们怕是连点风浪都难掀起来。” 张青摇头道：“不至于的，我们有个好契机。” 赵蔷对张青的事业了解很深，问道：“是《射凋》主题曲么？” 张青笑道：“《射凋》不好说，可能来不及了，《神凋》还有机会。所以，今天这件事，成最好，不成也不必气馁。” 赵蔷笑道：“她没道理拒绝的，又不必她立刻登台唱歌。只要她坐镇在那里，就是一面招牌。” 一旁，刘珊珊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然后小声问齐娟道：“齐叔叔应该可以帮忙，哦？” 齐娟苦笑道：“人走茶凉，他在圈子里时，也难说上什么话。同行是冤家，顾正雄都不会给这个面子。张青越是厉害，他们越是要从开头镇死。赵姐想着从港城开局还不错，出口转内销。” 张青道：“这只是个噱头，终究还是立足内地。我一直有个想法，目前还不成熟，如果能办到，这个问题应该就能解决了。” 刘珊珊忙催问什么想法，张青却不肯说，笑道：“都说了不成熟。” 齐娟道：“众人拾柴火焰高，集思广益一下说不定能突破。” 张青神秘笑道：“这个集思广益不了。” 几人见他主意正，就不逼问了，刘珊珊还气呼呼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娟子，走，去承天门，我要去看英雄纪念碑！那才是最伟大的！” 齐娟笑道：“你脸皮真厚，也不怕麻烦赵姐！” “……” 赵蔷对齐娟嗔笑道：“我看出来了，你也不是好人。就那几步路，你还想让我开车送？” 齐娟笑道：“做完高尚的人，还要做一回低俗的。张青到京城逛街，总要去八大胡同转转吧？才子不风流那还能叫才子？那地儿远。” 赵蔷差点没笑死，道：“这好说啊，八大胡同就在首都宾馆南边儿，很近。不过现在八大胡同没落了，是天上人间的天下了。想不想去见识一下？” 或许是不想张青心底太忧郁深沉，齐娟居然还认真思考了下，不过最后还是遗憾道：“这次算了，预算有限。等下回带足了银子，我们请青仔快活快活！” 赵蔷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要不是端着张青的饭碗，我一定和你们一块去。” 一行人说笑着，重新上车，去瞻仰了番夜晚的英雄纪念碑，没有再嘻哈玩笑，回酒店的路上，都在肃穆中。 这无关任何意识形态，对那群拥有最纯粹信仰的先烈们，任何炎黄血脉都会生出最深的敬意。 然而赵蔷刚将三个受到洗礼教育的高中生送回首北饭店，才进大厅正门，就看到酒店经理、大堂经理、领班等一群人，簇拥着一中年妇女和一年轻男子坐在贵宾区的沙发上说话。 又有前台女服务员专门侯在门口，看到张青、齐娟等人进门后，欢呼了声：“回来了！” 这一下，贵宾区那边的人纷纷起身，一张张笑脸望了过来，并随着中年妇人满面堆笑的走出来，纷纷跟上。 “哎呀，娟子！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让家里的警卫员去找你了！快来快来快来，我看看！哎哟哟，真是越变越好看了！” 妇人一副旁若无人好像在家里一样的自如姿态，显示出其不凡的家世。 齐娟进门看到这个妇人，面色就是微微一变，却先给了张青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走上前两步笑道：“林姨，您怎么来了？这么晚来酒店，我李叔放心？” 被称呼为“林姨”的妇人嗔怪道：“调皮！你还说，来京城不来找我？要不是我想起你马上就要高考了打电话给你妈妈，我还蒙在鼓里！你妈还想瞒着我，还是我非要你接电话才露了馅。怎么，如今认不得你林姨，生分了？” 齐娟哈哈笑道：“这次来是私事，要不然肯定去你家给林姨你请安。” 林姨好笑：“私事？你还有公事不成？” 齐娟咯咯直乐，指了指张青道：“林姨帮我掌掌眼，这个小伙儿怎么样？” 林姨闻言一怔，脸上笑容都敛起大半，审视的目光落在张青面上。 张青呵呵一笑，不卑不亢的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林姨见张青居然以这样的姿态看她，也是颇为吃惊，不过没有多看，甚至连问都没多问，只是回过头来对齐娟道：“走走走，跟我回家。简直岂有此理，来京里不住家里，跑这住酒店？便是你齐家有钱，也没这样的道理。再说，你爷爷进京都直接住家里，你还往外面跑？你子君哥也来接你来了。” 一直站在林姨身后半步的年轻男子，听闻此言后架了架鼻梁上的金框眼镜，笑道：“算一算也有三四年不见了，小丫头一晃眼长这么大了。” 林姨乐的合不拢嘴道：“我当初就说好看，大院里长大的那些丫头，就没一个能赶得上的！如今怎么样？那些明星哪个能比得上我们家娟子？” 年轻男子笑了笑，目光看向张青，道：“你好，我是李子君。” 张青也笑了笑，道：“你好，张青。” 李子君闻言，眼睛眨了眨，道：“张青？哪个张青？” 张青认真道：“弓长张，青色的青。” 李子君忙道：“不不不，张青？江京来的……《射凋》作者，金镛，张青？” 实在是最近这些日子张青的事迹太火，李子君很小起就每天被家里要求必须读报，想不知道都难。 xiaoshuting.info 张青呵呵笑道：“是我。我这么出名了吗？你这样的人，也会看《射凋》？” 李子君哈哈一笑，上前握手道：“偏见，绝对偏见！别说我，红墙里面那位天字号人物还不是一样爱看武侠？我就说，娟子这丫头眼睛好看归好看，可眼光高到天上去了，怎么可能随便找个男朋友进京来玩？” “子君，胡说八道什么？娟子才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哪来的男朋友？” 见自家儿子跟个二百五一样跑过去亲切握手认人，林姨本就不高兴，再听他的混帐话，更是火冒三丈，怒声教训道。 李子君显然不怕自家老娘，哈哈笑道：“妈，你自己瞅瞅，他们两人站一起跟金童玉女一样，还用我胡说？妈，你可别惹事。爷爷最近天天哼哼的《歌唱祖国》，就是这位张青写的，很有才华。夕阳红合唱团那么多老爷子，都喜爱这首歌。爷爷都听说过张青的事，说了人才难得四个字。爷爷这些年很少夸晚辈的……” 林姨差点没气死，她这个儿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人也争气，凭借自己考上了华清大学，在学校也是风云人物。 论人才，论家世，要说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偏喜欢上了一个会所里的姑娘，说什么出淤泥而不染。 出他奶奶个脚后跟的不染！ 今儿本来是想劫个儿媳妇回去，没想到最能拆台的居然是她儿子。 林姨豁出去不理，对齐娟道：“听话，跟林姨回家！” 齐娟笑道：“林姨，你还是让我们年轻人自己聊吧。我这次进京来，就是为了到各处胡同里采风以备高考作文的。跟你去了龙泉山，高考写出来的东西吓坏考官怎么办？子君哥要是没事的话，就让他这个地主陪我们逛逛如何？” 林姨闻言简直绝望：“指望他？” 李子君爽朗笑道：“指望我怎么了？京城哪处我不熟？二环九二年通车，不到三十三公里，二十九座立交桥。三环九四年通车，四十八公里，四十一座立交桥，我都看过。” 林姨全当放屁，只看着齐娟道：“等走的时候，总要回家吃顿饭吧？你不去见爷爷？！” 这才是杀手锏！ 齐娟闻言果然迟疑了下，点头道：“那好吧，不过我这次来没准备礼物，就把他带去当礼物好了！” 林姨见之，心都凉透了，指了指齐娟，又指了指李子君，悲伤道：“你们啊，一个个，小时候都乖都听话，如今长大了，个个都要造反！” 齐娟哈哈笑，李子君则赔笑道：“妈，你先回去吧，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招待娟子他们。” 林姨气急爆粗口：“我放心个屁！”不过到底不再强求，转头对齐娟道：“看好你子君哥哥，别让他去中国会……那是会所，不是好地方。正经人谁去那里？更不要说在那里工作上班了，那是上班的地方？” 李子君头大道：“妈，妈，你有话就回家说，在这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老李家看不惯那，要对那里下手呢。” “少胡扯！” 林姨还是有分寸的，那处水深不见底，老李家虽不惧，可也犯不着去触这个霉头。 知道拿这些年轻人没法子，她又叮嘱了几句后，才由一众酒店高层送出大门，坐上了特殊牌照的车，离开了酒店。 …… 第六十七章 酥麻入骨 林姨走后，一行人干脆就在酒店贵宾区落座。 有半封闭的雅座，大堂经理亲自带人奉上点心、水果和咖啡、饮料。 “子君哥，听林姨的意思，你的故事很深啊。来来来，这里有酒，大家一起为你分享加油！” 齐娟送走了好大的麻烦后，显然心情不错，拿李子君开起玩笑来。 李子君闻言苦笑不已，目光却落在张青面上，竖起大拇指道：“我这个妹妹，打小讨人喜欢。别管平日里多端着的人，在她跟前都不好意思装。红墙大院里的子弟惦记她的不知多少，没想到啊……厉害！” 张青笑了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 齐娟笑的明媚，瞟他一眼。 李子君闻言眼睛一亮，啧啧道：“果然不愧是大作家，出口成章，厉害，厉害！你和娟子是同学？” 刘珊珊这会儿敢开口了，在一旁道：“同桌！” 李子君羡慕笑道：“那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齐娟还是八卦，道：“你的那位呢？” 李子君闻言，有些笑不出来了，不过也没藏着掖着，道：“是个从乡下来的姑娘，来平京找事做，什么都不懂就去中国会上班了。唉，你林姨知道后，差点没把我吃了。其实小薇真的是个很纯洁的姑娘，我妈就是有偏见。人的出身由不得自己选择，出身差的人，未必不能成才。唉……不说我了，你怎么样？齐叔叔和李姨都很开明……当然了，张青也确实优秀，你比我容易多了。” 2k小说 齐娟笑道：“别，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我就一平头百姓，你不要扯我这边。” 刘珊珊也道：“齐叔叔、李阿姨不知道多喜欢张青，尤其是李阿姨，对张青比对娟子都好。” 李子君是真吃醋了，看着张青道：“大侠，教教我啊！你这比郭靖还牛逼啊！” 齐娟和刘珊珊大笑。 张青遗憾道：“我真不知道。” 李子君笑骂道：“靠！太小气。”说罢起身道：“走，今儿相见便是缘，你们不是要去采风么？我带你们去。” 齐娟摇头道：“太晚了，子君哥先回吧，林姨那边挂念着呢。” 李子君气的差点仰倒，瞪眼道：“我今年二十二，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 齐娟笑道：“今天有我们打掩护，你不抓紧时间还在这磨叽？” 李子君闻言看着张青道：“我同情你，女朋友聪明到这个地步，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大侠，多保重！” 说罢，一熘烟儿离去。 张青笑道：“倒也是性情中人。” 一直未开口的赵蔷忽然道：“咱们也是托了齐娟的福，才能看到他们这种人这样的面目。否则，我们能看到的，就是高高在上如王子皇亲般的面孔。” 其他人闻言都吓了一跳，齐娟笑道：“赵姐，你们家好像也没差到哪去。” 赵蔷摇头道：“和京城李家比，差的太远了，根本不是一回事。而且正是因为在其中，所以才知道这个圈子的等级有多森严，泾渭分明。” 刘珊珊大有体悟道：“连正眼都没瞧我一下。对张青还行？” 张青笑道：“对我也好不了多少，文学对他们而言，只是生活中的点缀，小爱好。” 齐娟看了看张青，笑道：“不说他们了，本来也没多少交集。” 这是她爷爷那边的交情，老人在时自然很亲近，等老人都没了，基本上不会有太深瓜葛了。 张青却道：“其实倒也没必要对这些人避之如虎，在这片土地上，除非不做事，不做大，否则早早晚晚都会遇到。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和他们打交道前，取得相对等的实力，至少，让他们不敢太过肆无忌惮。先不考虑这些，还早。” 赵蔷笑道：“有时候觉得，你一点都不像十八岁的少年，太成熟了。那就先考虑眼前事，胡泉怎么说？有没有信心拿下？” 张青笑道：“眼前事是房子。” 齐娟道：“人家刚夸过你，你回过头又小家子气了。” 张青摇头道：“所有的事业和梦想，最终都落足于家庭幸福上。做的出色了，让很多很多人的家庭幸福。做的一般般，也要保证自家的幸福。所以，那不是小家子气。” 齐娟抱拳敬佩道：“真能吹！” 赵蔷、刘珊珊笑倒，笑罢赵蔷道：“房子肯定没问题，没听胡泉连那样贵重的琴房都给你了？” 张青笑道：“这个便宜倒不必占。” 赵蔷却道：“算不上占便宜。那首歌唱好了，她一下就能翻红，所得的利益，十个琴房都比不上。所以我们要想不吃亏，压根不是房子的事，是如何把这尊落难的大神收入手中。张青，开局再难也不怕，可手里没能扛顶的人才最难，除非你愿意出道。” 张青忽略了最后一句，道：“尽最大的努力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实在不行，再想别的法子，不急的。” 看着他稳坐钓鱼台不疾不徐的模样，齐娟忽地抿嘴一笑，明媚灿烂。 一旁刘珊珊见她如此，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没救了！ 难道喜欢上一个人后，都会变成傻子，怎么看怎么喜欢吗？ …… 三天时间内，张青将房子过了户，又在隔壁不远买了套虽不如这一套，但也相差不多的四合院，都在一条胡同内。 一共花了近一百三十万，九十年代的这个数字，对于百姓家而言，就是天文数字，刘珊珊都觉得张青疯了，花这么多钱买两套平房。这么多钱都可以去亚运村买豪宅了…… 张青却觉得高兴，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了心愿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胡泉虽然没有再咬死拒绝，却还是需要一段时间考虑，留了联系方式后，离开了京城。 而张青则和齐娟、刘珊珊一道，穿梭于偌大京城的边边角角。 到了五月六号这一天，刘珊珊实在不愿动弹了。 “哎哟，我算是明白了，为啥非要拆四合院了，跟贫民窟一样，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到处都是骂街声。” 除了京城名胜景地外，这几天三人逛的最多的就是四合院。 胡同文化好大的名声，可三人几天逛下来后，哪怕齐娟先前就知道一些，如今又更加深刻了。 倒不只是说破旧，关键是人文更糟糕。 胡同里随处可见打架的骂街的，大姑娘小媳妇横立街头拍腿大骂，污言秽语滔滔不绝。 震碎人的三观。 张青笑道：“仓廪足而后知礼仪，眼下老百姓的日子还很穷，虽谈不上生计艰难，但都不富裕。” 刘珊珊不管，赖在床上道：“今儿说什么也不出门了，睡一天，明天回家。” 齐娟和张青都不喜欢强求，也就随她了，两人来到张青房间，齐娟坐下后笑道：“今天准备做什么？” 张青道：“没什么事了，去爬一爬长城，回来再去买一把吉他。” 齐娟笑道：“还挺充实，江京市没有吉他？” 张青笑道：“送你一把，礼轻情意重。” 齐娟哈哈笑道：“礼轻情意重，应该是接受礼物的人来说吧？好吧，先去买琴！不过，只有琴可不行！” 张青笑的有些柔和，点头道：“包你满意！” 齐娟看着张青的笑容，也是抿嘴一笑，心中滋味渐起。 放在过往，以她的性格，对这种滋味简直深恶痛绝，只想一想身上都要起鸡皮疙瘩。 但真当遇到对的人，这种滋味，酥麻入骨。 …… PS：头一回写都市生活文，慢慢成长，有不入味的地方，诸看官宽容一二。实在宽容不了的，也不能强求。这本书我认真些写，先打动自己。 第六十八章 爱情 军都山，八达岭长城。 作为京城的屏障，这里山峦重叠，形势险要。气势极其磅礴的城墙南北盘旋延伸于群峦峻岭之中，视野所及，不见尽头。 依山势向两侧展开的长城雄峙危崖，陡壁悬崖上古人所书的“天险”二字！ 眼下正值五一，虽然还没有黄金周的概念，但长城之上的游人还是不少。 当然，远不能和两千年后的人山人海比。 张青、齐娟两人坐大巴而来，赵蔷在办完四合院的事后，因为没能直接收下胡泉，心里有些不如意，待不住了，就跑去寻找下一个能撬得动的墙角去了…… “爬不动了！” 八达岭长城共有一千多座墩台，张青背着把新买的吉他，和齐娟一口气爬到第四个烽火台，以齐娟的体格都有些吃不住劲了，然而好汉坡还在第八层。 “加油，你能行！” 张青钢铁直男本性发言。 齐娟生生被气笑，伸出手来道：“拉我一把！” 张青闻言一怔，却没有犹豫，伸手握住了那只如软玉般的手，那么用力。 齐娟抿嘴一笑，反手握紧后，借着张青的力气，继续往上攀爬。 …… “呼哧！” “呼哧！” “呼哧！” 旖旎散去，两只汗手紧握，终于爬上了好汉坡，看到了那块刻着“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巨石。 “敬……敬好汉！” 齐娟用力摇了摇相握的那只手，大声笑道。 张青也回握，笑道：“敬好汉！” 周围一些游客都笑了起来。 两人自然松手，对视一眼，心中各有季动，又有坦然。 “这位同学，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一个女生忽然上前含笑问道。 张青没有说话，尽管女生的目光多落在他身上，齐娟笑道：“江京来的，高三。” 女生闻言登时笑了起来，道：“厉害！才高三，就这么会玩儿。” 然后又看向张青道：“小学弟，我叫赵倩，华清的。看你背着一把吉普森，一看就是高手。咱们相逢就是缘，唱一个呗！” 赵倩身后还有五人，二女三男，看得出也是结伴出游。 张青还未开口，一男生就好笑道：“还有背着吉他来爬好汉坡的？” 还有捧跟的：“那肯定是热爱音乐的！” 第三个男生笑道：“那和我们一样嘛，同道中人。来一个来一个！看看这山河之壮，长城之宏伟险峻，在此处览胜，岂有不高歌之理？除非……” “除非什么？” 捧跟自现。 第三个男生笑道：“除非这把好琴就是拿来装样子，泡妞拍婆子的！” 三人的目光还有意无意的落在齐娟那张光彩明媚的脸上，华清的女生当然都是高材生，但相貌嘛……或许有不错的，但肯定凤毛麟角，反正他们没见到过。 至于张青那张帅气的脸，他们则下意识的忽略了。 男生帅不帅重要么？ 才华才是第一位的！ 因差不多都是同龄人，也没什么恶意，反而满满的青春意气，张青并不反感，笑道：“华清的果然不一样，激将法都用的这么高明。既然你们说是同道中人，又是前辈，你们先来。” 说着将背后的琴袋递了过去。 见他这么大方，几个华清的女生都叫起好来。 对女生来说，帅不帅，真的很重要。 张青的衣服鞋子虽不是名牌，但背着的琴却是。 出身富庶谈不上优点，但肯定不是缺点。 关键是张青身上的气质很干净，没有华清男生的木讷、骄傲和藏不住的优越感，也没有燕大男生自诩风流的骚气。 就是简简单单，帅气阳光。 她们当然也知道论相貌比不上齐娟，可那又如何？ 又不是搞对象，就是出游玩乐交个朋友而已。 还是小学弟，尽管她们也就高一级，才刚大一，但大学和高中就是不同，所以更没心理负担了。 被架了起来，第二个男生也不气馁，还乐呵呵的接过琴袋，打开后一看还是崭新的琴，小心拿出来看了看，赞道：“好琴！” 又拨了个和弦，愈发高兴道：“音准调的很好。” 第一个男生笑道：“这不废话么，你知道这把吉普森多少钱？” 第三个男生不想提这种俗事，连声道：“孙烨，来一个，你写的《北海之春》！” 拿琴的男生也不客气，寻了城墙一角倚住，对周围游客投来的眼光并不羞怯，拨动琴弦大声唱道：“北海的春天，冰雪悄悄融。美丽的白塔，喧嚣的琼岛……” 九十年代人们歌唱起来，还是很有特点的，尤其是学生，讲究一个身形并茂。 看着他热情的演唱，张青和齐娟需要手拉手用力握紧，才能让两人不笑出声来。 饶是如此，一曲热情的歌曲罢，两人都觉得有些内伤。 不过还是要讲礼貌，等孙烨唱完后，两人一起随大众鼓掌。 然后就见孙烨“帅气”的往后捋了把头发，然后又自己往上吹了吹风，吹起几缕发梢，将琴还回来，道：“琴不错，好好用它，希望别玷污了。” 张青接过来后，没有回应这荷尔蒙爆发的骚年的话，而是对齐娟道：“答应送你的歌，写好了。知道你一直喜欢听英文歌，所以就尝试着写了首。” “噗嗤！” 孙烨还没退回去，听到这话很不礼貌的笑出声来，不过看到齐娟陡然凌厉的目光瞧来，他马上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只是这位小兄弟实在是……” 赵倩觉得丢脸，很生气道：“你连别人是谁都不知道，就断定人家写歌是吹牛？还是哲学系的，你的唯物法是怎么学的？” 孙烨气笑道：“咱们中国的英文教育，本来就是哑巴教育。我问你，就算在华清，会听会写会做题的遍地都是，可口语好的有几个？更别说英文歌了。而且这里面还有韵脚的难度，他一个高中生，知道什么是音阶么……” 张青没解释什么，站在那，看了齐娟一眼微微一笑后，开始拨动琴弦，一连串悦耳的和弦音符飘出： Hiding from the rain and snow 藏身于雨雪之中 Trying tet but i wo go 努力忘记，但我怎能就这样离去 Looking at a crowded street 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Listening to my ow 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So many people all around the world 2kxs.la 这么多的人在世界上 Tell me where do i find someone like you girl 请告诉我在哪里可以找到像你一样的女孩 …… 正如孙烨所说，他们虽然口语不熟，更不必提歌唱，但他们会听。 哪怕抛开这首歌的节奏曲调，单看歌词，都是一曲如此动人心弦的歌。 只看看齐娟就知道了，这个女孩子让人一眼就能留意到她那双明媚的大眼睛，此刻却已是湿润，眨动的频率也快了许多。 女生们最了解她此刻的心情，喜欢的人抱着吉他，在宇宙最浩瀚宏伟的人类奇迹之城上，为她唱这样的歌，谁能不心动？ 真是让人心动羡慕激动到发狂！ 至于那几个华清的男生更是早就傻了眼儿，这他么是一个高中生写的歌？ 女生们则不在乎，哪怕不是张青写的，能唱出这样美的歌，也是一级棒！ 曲调太美了，歌词更美，在这个时代，美的让人颤栗。 她们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女生，能拒绝的了这样的歌…… Take me to your heart take me to your soul 将我留存心间与你的灵魂相伴 Give me your hand before i'' m old 给我你的手，在我老去之前 Show me what love is haven'' t got a clue 问情为何物在我们彼此离开前 Show me that wonders be true 奇迹一定会实现 They say nothing lasts forever 他们说没有什么可以天长地久 We'' re ooday 我们也能此时相守 Love is now or never 现在或者永不回头 Bring me far away 请带我一起远走 当吉他上最后一个音符收声后，不等诸多围观的游客鼓掌喝彩，就见齐娟一步上前，隔着吉他，与张青紧紧相拥。 本就热烈的掌声，愈发轰然炸裂！ 赵倩等人感动的热泪盈眶，发誓这是她们见过的，最浪漫的爱情。 …… 第六十九章 累赘 “同学，实在抱歉，打扰一下……” 两人相拥片刻，感受着彼此还谈不上深刻但足够热烈的爱情，并沉溺其中，不过周围人显然不愿意他们将狗粮洒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赵倩鼓起勇气做坏人开口道。 齐娟并未立刻撒手，而是又抱了片刻后才后退两步，低头稍许，再抬起头，仍是一张明媚动人爽朗动人的笑脸。 周围好些游客都跟看电视剧一样，觉得这一双小年轻又好看又会玩。 赵倩则巴巴问道：“同学，能问一下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吗？” 张青闻言，看向齐娟，微笑道：“留我在你心。” 齐娟哈哈一笑，眼睛明亮。 周围人看这二人，纷纷表示狗粮吃的好饱。 孙烨神情最复杂，他几乎用质疑的语气问道：“这真是你写的？我不信。” 张青笑道：“我叫张青。” 孙烨皱眉，莫名道：“什么意思？” 齐娟表情不好，声音冷澹道：“《射凋英雄传》看过吧？” 此言一出，孙烨背后一男生面色忽地一变，看着张青不敢置信道：“张青……张青？！你……你是金镛？！” 《华国青年报》的影响力，在这个时代绝不容小觑。 他一报导，其他各大报纸闻风跟上，至少在短时间内，张青这个名字，响彻大江南北。 张青笑了笑，将琴装回琴袋，对齐娟道：“我们回去吧。” 齐娟笑道：“不往上爬了？” 张青摇头道：“不在于爬多少，在于和谁一起攀登。今日兴尽，可以走了。” 齐娟笑道：“这次你做主，下回听我的？” 张青笑道：“当然。” 说罢，主动牵起了齐娟的手，与仍在震惊中的赵倩、孙烨等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 “你什么时候写了这么一首歌？” 回程大巴上，齐娟神情恢复了许多，不过看着张青的目光依旧柔软。 张青笑道：“我写的歌，都是在梦里出现的。” 齐娟神色无奈，顿了顿又抿嘴笑道：“你有这个本事，以后泡妞不要太容易。” 张青乐道：“是哦……不过还是算了。” 齐娟也乐：“为啥？” 张青叹息道：“你这人最公道，我做初一，你必做十五。算了……” 齐娟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笑声渐敛，却将头轻轻枕在了张青肩头。 张青心中激荡，又彷佛能读到她的心声，温声道：“我很有信心的。” 齐娟笑的有些浅，轻声道：“真的会很难的，不过……我也有信心！” 眼睛明亮如星辰，目光坚定。 回市里的路上，两人聊起了最大的难处所在，天鸿重工。 “最难偿的，就是人情债。十多年前天鸿最艰难的时候，上万员工宁肯降薪、减薪，甚至从家里往厂里拿米拿面拿菜，同舟共济，国家那样艰难，还大力扶持，待遇甚至超过一些国企，天鸿才度过了难关。度过那一次难关后，天鸿的员工，绝对是国内薪酬最高的一批工人，也越发以国事为重，呵。” “爷爷时常在家里说，天鸿不是一个赚钱的机器，不只是一个工厂，而是一个大家庭。齐家作为家长，要担负起所有人的前程和命运。但又是祖国这个大家庭里的一份子……听着可能很虚，但我爷爷是真的以此为重。” “我爸可能就是因为受不了这种压力，才干脆选择去唱摇滚。我妈的性格倒是适合接手，但我爷爷又是老古董，不敢放手给外姓。” 说到此，她看着张青“欸”了声，问道：“将来一个娃姓齐，没问题吧？” 张青“啊”了声，随后看着齐娟点头道：“没问题啊。”不过随后就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齐娟有些脸红，不过还是警告道：“不要多想，那是很多年后的事。” 张青仍是嘿嘿嘿，齐娟气不过，大眼睛盯着张青：“你在想什么？” 不过看到张青眼睛里满是笑意，她反倒忍不住咯咯乐了起来。 两人神经病似的笑了好一阵后，齐娟问道：“你知道八班的宋瑶么？” 张青想了想，道：“好像听说了些。” 齐娟笑道：“你不和那些人来往，所以不知道，女生圈子里知道的要多些。和社会上的人交朋友，高中三年，打了三次胎，她自己很无所谓，还觉得很社会。知道这事的男生背后里说三道四，见了宋瑶又往上贴。珊珊说，越是这样的女人，男生反而越喜欢，又不用负责任，还能吃口肉。你怎么觉得？” 张青笑道：“你这坑挖的也太明显了吧？”不过他还是认真思考了下，然后道：“虽然之前的生活十分贫寒困苦，但我从来没有失去对生活本身的尊重，也没有自暴自弃过。那样的时候都没有过，以后更不会。” 齐娟闻言，看着张青道：“你要记得今天的话，无论未来怎样，是喜是悲，都不要失去对生活的尊重。” yawenba.net 张青苦笑道：“你还是对我没信心。” 齐娟笑的更苦，道：“天鸿实在是个麻烦。不过……”她话音一转，看着张青道：“我永远不会因为这些而妥协。天鸿当然重要，我也会尽我的全力来对待。但，天鸿不是我的所有。如果我尽了全力，仍无法解决面对的难题，那即便天鸿倒了，我也问心无愧。都什么年代了，总不能要我卖了自己，去救一家企业吧？” 张青原本沉重的心情登时化开，连连点头道：“言之有理！身外之物，何必强求？” 齐娟见他如此，乐的咯咯笑，不过又听张青道：“但是呢，对我还是要有信心的。我知道，你将来面对的困难不是写几本小说赚些稿费，或者开家唱片公司赚些娱乐钱就能解决的。可是，我的未来也不止如此啊。” 齐娟没有觉得张青在说大话，她看着张青道：“我知道，但是，我更不愿你负重前行。你有你的路，我不能干扰你，更不能成为你的累赘。” 张青握紧齐娟的手，温声道：“那没关系的，反正我愿意成为你的累赘。”又道：“你有点钻牛角尖了，你先前一直在帮我的时候，我也没拒绝过你的帮助。班里筹款那回不算……总之，两个喜欢的人在一起，携手经历一些挫折磨难和坎坷，可能会比一路顺风顺水更美好些。” 齐娟闻言，沉默了好一阵后，叹息道：“爱情果然让人盲目，以前这样的话，我都当笑话看的。现在居然感动的想流泪……”说罢抬起头来看张青道：“那好吧，小女子就拭目以待，看看张大官人如何只手立乾坤。” 张青笑了笑，并没自谦什么。 见他如此，齐娟明亮的大眼睛里，罕见多了丝妩媚。 …… “我……靠！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等张青、齐娟携手回到酒店时，看到这一幕的刘珊珊差点崩溃了，从床上蹦了起来，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一对狗男女惊恐吼道。 张青只是微笑，齐娟调皮些，将两人的手举起招摇，口中还哼唱道：“Take me to your heart take me tive me your hand before i'' m old……” “啊！” 刘珊珊手捂在心口，一副受到了重创的样子，不过随即又皱起眉头来，狐疑的看着齐娟道：“不对！你的英文唱片我都听过几百遍，根本没这首歌！好啊，娟子，你变了！不仅开始偷吃男人，连我们的爱，也开始藏私了！” 看着戏精附体满脸悲痛的刘珊珊，齐娟松开手上前，哈哈笑道：“别说我不够义气，喏，他送我的歌。上，摆平他！” 刘珊珊娇羞：“我上你，你上他！” 张青对这俩生勐闺女无言以对，他知道两人必有许多话说，便对齐娟道：“我回去洗个澡。” 刘珊珊大喊：“不许走，留下来说清楚！” 齐娟给张青抛了个媚眼儿，然后对刘珊珊严肃道：“后宫不得干政，让他先走吧。” 刘珊珊可能觉得也有道理，但脑洞大开，若有所思道：“阉寺也不能干政……” 齐娟差点没笑死，面却作悲痛色，道：“珊珊，我没想到你对我的爱这么深。为了和我在一起，宁肯当阉寺。我倒没问题，可是，你该怎么阉？” 刘珊珊头发都炸起来了，跳起来一个飞扑，扑倒了犹自哈哈大笑的齐娟。 张青摇了摇头，也有些羡慕两人从小玩到大的友情，转身出门，并反手关好了门，拿出钥匙，回到了自己房间…… …… 第七十章 张天茂 “冬冬！冬！” 洗漱完，张青正坐在窗边眺望首都的云，脑海中想着事，忽然听到敲门声。 他忙起身去开门，本以为是齐娟她们，没想到打开房门后，却看到宾馆服务员带着五六个并不相识，或者说，并不相熟的男女在门前。 为何说并不相熟，而不是完全陌生，是因为为首的两人他认得出来，正是上回顾正雄、徐珍口中“雄霸”京城演出市场的张天茂，和他的女朋友欧阳晚晴，两人都是着名歌手。 对了，张天茂是有家室妻儿的。 “哈哈哈，小兄弟，果然一表人才！” 张天茂打量了张青一番后，本就带微笑的脸上，笑容愈发热情，伸出手来大声笑道。 张青伸手握住，并不解问道：“实在是没想到……张大哥，您怎么来了？” 在明日酒吧的圈子聚会里张青得知，不论辈分，张天茂江湖上就爱别人叫他大哥。 他有时都怀疑，张天茂和港城的孙阔海不对付，是不是因为孙阔海才是圈内公认的大哥，所以张天茂吃醋嫉妒了…… 对于张青的上道，张天茂显然很满意，也就愈发热情，口中责怪道：“老齐这个人不厚道，我和他的关系难道比顾正雄、徐娘娘那两个魔都娘们儿差？他哪回进京来，我没有好好招待？难道是我得罪了他，怎么他姑娘姑爷来京城不告诉我？” 他身后欧阳晚晴和其他几人都笑了出来。 看得出来，都是善意的。 不过大家心知肚明，张天茂和齐平的交情，还真没到这个份上。 张青解释笑道：“张大哥，来前齐叔叔也犹豫来着，最后还是觉得我们是晚辈，大咧咧的跑去拜山门，并不尊重，等下一次齐叔叔亲自带着我们去拜访您。” 张天茂对张青的解释很高兴，干脆搂住他的脖颈，哈哈笑道：“你这小子有意思，老齐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他那脾气要是能有你一半，当年也不至于在台上摔了吉他退圈。” 或许看出张青的不自在，欧阳晚晴解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听说齐大哥的性子早就改了，现在温柔的不得了。” 张天茂坏笑道：“讨了个那么厉害的老婆，他想不改也不行。”周围人都笑。 欧阳晚晴上前看着张青笑道：“你还认不认得我？” 张青面露不解，见过么？ 欧阳晚晴掩口一笑，果然很有风情，她笑道：“也是，今天在长城上，你眼里只有齐大哥的女儿，哪里将其她人放在心上？” 说着还对张天茂道：“老张，今天小张在好汉坡，弹着吉他唱了首英文歌，简直绝了！周围那些个华清的高材生开始还瞧不上他，找茬拿话顶他，结果听完后都傻了，那些小姑娘恨不能立刻嫁小张！” 张天茂哈哈道：“胡泉离京前一起吃了个饭，专门叮嘱我，要照顾一下一个叫张青的小兄弟，说是音乐奇才！开始我也没多想，结果今天欧阳回来把你吹上了天，得了，我就来看看你这奇才。” 张青往里让道：“张大哥说笑了，我就是自学了点东西，不知天高地厚瞎写……里面坐。” 张天茂也没客气，进门后却发现了刚收拾好的行礼箱。 来时没有，回去时却买了个，除了张蓝的，还有齐娟父母的、杨凤梅、李月芹那么多老师的。 这个年代出一趟远门回来不带点东西给亲旧，那就是不懂事。 “嗨，真是不赶巧。明儿就要回？多留两天不成？哥哥我带你去见见京城世面！” 张天茂不管对上谁，都喜欢自居大哥，他也的确对朋友讲义气，那种不讲道理的义气。 和他处成朋友，那绝对是一件很爽的事。 但要得罪了他，那和疯狗没区别。 张青惋惜道：“虽然很想，不过下个月就要高考了，这趟熘出来还是瞒着班主任的，要是再晚回去两天，怕是要挨收拾。” 张天茂闻言笑道：“那没办法了，要是其他人，哥哥我还能想办法拾掇拾掇，老师不行，老师得敬着。” 他自己就是欧阳晚晴的老师，这话果然让欧阳晚晴白了眼，在床上敬着么？ 张天茂又道：“那今晚到哥哥那去，今晚南粤有几个歌手过来，在南边儿火透了。小兄弟，要多交朋友。老齐毕竟退圈了，将来你想在圈里混，没朋友可不行。” 正说着，房门打开，已经换洗一新的齐娟和刘珊珊进来，看到一屋子人显然愣住了。 cxzww.com 张青起身介绍道：“这是张天茂张大哥，这是欧阳小姐，这几位是他们的朋友。” 齐娟笑的大方，问候道：“张大哥好，欧阳姐姐好。来时我还问我爸说，要不要来拜访您二位。我爸爸想了想，说我们还是晚辈，就不要去打扰了，等他什么时候进京，再领我们来拜会。” 刚才张青说，张天茂只当是客气话，这会儿齐娟又说，两人显然不可能料到他会来，那么说明是真事，张天茂就更高兴了，摸着光头哈哈笑道：“这个老齐，下次见面一定多灌他几杯。他宝贝闺女和姑爷来了，不来见我说得过去？走走走，到哥哥场子上去，后海的晴天酒吧。回去你们跟老齐说说，到底是他的明日好，还是我的晴天好！” 齐娟闻言惋惜笑道：“本来应该去的，这样好的机会多认识一些前辈。可惜，一会儿要去龙泉山拜访一位长辈。”顿了顿又解释道：“开始没打算惊动那边，不知道怎么就查到了我们来京，前天堵在了酒店，非要让去家里住。我们哪住得惯那里，千说百说，总算没被逮了去。可约定今天必须要去，给老人家请安。” 以她的身份性格，解释那么多只为了不给张青得罪人。 张天茂也是大院子弟，当然，是比较普通的家庭，却知道这其中的分量。 欧阳晚晴等人听说此言，原本以长辈前辈自居的心态也变了。 原以为是两位江湖后进，谁知一下变身成了幼龙幼凤。 张青这会儿却犹豫了下，随后对齐娟道：“要不这样，我就不去了，一会儿来车接你，你和珊珊去，我去张大哥那里学习学习，不好失礼的。” 听闻此言，张天茂一行对张青的看法又拔高一个高度。 这他么是什么风范？ 张天茂都感动了，拍着张青的胳膊劝道：“小兄弟，心意领了，但轻重缓急还是要讲的。今儿真跟哥哥走了，回头外面人知道了，只说我老张不懂事，不知轻重。” 张青笑道：“张大哥，您是江湖前辈，我一个小年轻，您能专门跑一趟来看我，这个情义我得领。再者，老实说，我其实是贫家子弟出身，家里是西疆边塞的，和那边根本不是一道局。借着娟子的光，或许能过去坐一坐，也肯定如坐针毡。外人知道了说不定还笑我攀龙附凤……算了，还是跟张大哥去吧。” 齐娟那句话说的很对，他们终究流于庸俗，因为这个世界，本就是俗世。 而听他自揭根底，这一下，张天茂、欧阳等人愈发刮目相看，张天茂看着张青竖起大拇指道：“好小子，磊落，大气！” 又看了看齐娟笑道：“郎才女貌，老齐的眼光真是……可怜我那闺女生的像我，不然还能争一争。” 这话让齐娟都笑，笑罢她看着张青认真道：“真不去了？李爷爷是总政夕阳红合唱团的，很喜欢你写的《歌唱祖国》。你将来想入圈搞音乐公司，他老人家提一嘴，京城、粤省那些国营唱片公司，都会给你开绿灯的。” 张青摇头道：“带着目的去拜访老人家，本身就是一种不尊重。你去吧，一会儿李哥来了你帮我解释一下，我和张大哥、欧阳小姐他们先去一步，一会儿撞上了不好说话。” 齐娟只能无奈点头道：“随你。” 其实就算张天茂不来，张青也不准备去见大老。 没甚亲缘关系，地位相差到这种程度，连攀龙附凤都称不上，只能是自取其辱，去了当透明人。 大可不必。 眼下张天茂的到来，这个时机和理由，正好。 …… 第七十一章 圈子 后海，晴天酒吧。 和齐家的明日酒吧明显不同，甫一进酒吧，大堂上劲爆的DJ热曲彷佛要轰碎人的耳朵。 这还不到六点啊。 好在，张天茂不是让张青来蹦迪的，而是来会友。 他的朋友是真多，从进酒吧起，一路上就是不绝于耳的招呼问候声。 这些人看起来也不是寻常喽啰小弟，衣服都很体面。 有西装革履的，有学生服的，甚至还有警服。 一行人一路穿行到三楼，才算安静下来。 见如释重负吐出口气的张青，张天茂等人哈哈大笑起来。 张天茂道：“难怪是老齐的姑爷，老齐上次来的时候，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三楼里坐着七八个人，就着果盘、酒水和香烟，正在吞云吐雾的聊天。 看到张天茂搂着一位小兄弟进来，还说出这样的话，不少人都望了过来。 “老张，哪个老齐？” 一个披着长发，好大一个脑袋的中年男子斜倚在沙发上，斜着眼看过来问道。 “老乔，嘿，你少在这拔份儿！还有哪个老齐？不过今儿可不是为了老齐，就我这小兄弟自己，就是这个！！” 张天茂竖起大拇指，还转了一圈，展示着有些难为情的张青。 那中年男子站起身来，笑道：“齐平？我说哪个老齐……不是，老齐不是魔都那块儿的么，老张，你怎么把他姑爷给请来了？” 另有一女人则狐疑道：“老齐的闺女，才高三吧？” 旁边有人哈哈笑道：“花蝴蝶啊花蝴蝶，这么多年了，你还惦记着人家，连人家闺女上高三你都知道？” fqxsw.org 房内一阵大笑声冲天而起。 张天茂也笑的打颤，对张青道：“你老丈人年轻时，啧，那魅力绝了！圈子里惦记他的女人不知多少！” 显然这话有人不赞同，泛酸道：“我要是天鸿的太子爷，我他么的魅力也绝了！” 刚才那位被称为花蝴蝶的女人嗤笑道：“你老子怎么说也是个地局级，你妈还是教授，我也没见你魅力绝到哪去。” 不给他们吵嘴的机会，张天茂指着张青介绍道：“我的小老弟，张青！” 欧阳晚晴在一旁笑道：“你们不要小瞧小张，胡泉推崇的一塌湖涂，临走前专门介绍给老张。人家还有一重身份，《射凋英雄传》的作者，武侠小说不看，《天之大》总听过吧？” 这一连串介绍下来，场面就安静了下来。 七八个人脸上的震惊神色让张天茂笑的脸上肥肉剧颤，指着长发大脑袋道：“乔泽涛，你小子平常牛气冲天，动不动就吹你那几首破歌，扯着嗓子说金曲，又说老天爷太垂爱你，给你那样的家世……哈哈，我这小兄弟，刚才龙泉山来车接都不去，非给哥哥我这个面子，到酒吧来坐坐。” 众人知道他好面，一时间“嚯”声不绝，京城人夸人本就浮夸，这会儿更是好话不要钱的洒过来。 当然，他们自己也不在意真假，嘴上先过瘾再说。 乔泽涛不同，他家世优越，和这屋子里的都不是一道局，又的确有些才华，平日里很是心高气傲。 可张天茂突然拎出一位能让车接龙泉山的，还写出了《天之大》那样的歌儿，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了，打量着张青道：“真的假的？小兄弟看起来也不像是京城人啊。” 旁边花蝴蝶笑道：“老齐的女婿能是一般人？” 张青摇头道：“地道贫家子，家在西疆边境。龙泉山那边……一是因为女朋友的光，二是因为《歌唱祖国》，有位老人家喜欢。” “我想起来了，不止这个和《天之大》，还有《望乡》和《光明》，都是你写的吧？” 一个头发花白但梳的很整齐的男子站起身道：“上次和李曼尹见面，她也和我提起过你，说是奇才。当时没放在心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乔泽涛嘿了声，道：“哥们儿，你这些歌儿，风格跨度也太大了吧？主旋律的就不提了，我真不知道怎么写那样的歌儿，可其他三首，完全是三种不同的类型……” 张青面露疑惑神色，不解道：“你，只能写一种风格的歌儿？” “噗！” 茶几边一男的听闻这话，当场将口中的红酒给喷了一地。 其他人也都笑疯了，因为张青正好说到了点上，乔泽涛的确有才华，但他创作的歌曲，绝大多数是民谣风。 其实一招鲜能吃遍天下也行，就是架不住人说。 音乐圈是有鄙视链的，古典最高，次为爵士，次为摇滚，然后才是民谣。 虽然大家都不怎么看得起流行，但至少摇滚圈内，是鄙视民谣的。 乔泽涛一张脸都黑了，他身旁好友吴城笑道：“老乔，人家还是一孩子。” 张青彷佛后知后觉失言了，歉意一笑，却没多说什么。 如今的他，可以尊敬前辈，可以客气，但不需要卑躬屈膝了。 哪怕还没开唱片公司，凭借《射凋》和那几首歌，这个圈子里也该有他一席之地。 并且随着时间的发酵，他的地位只会不断上升，没必要唯唯诺诺。 欧阳晚晴乐的不行，一边拉着张青去坐，一边道：“高三，下个月高考。” 乔泽涛精神一震，若无其事的问道：“准备考哪儿啊？学习怎么样？” 张青笑道：“应该能当乔先生的学弟。” 乔泽涛是华清毕业的，也是他常挂在嘴上炫耀的事。 张天茂看着乔泽涛彻底不想说话了，笑的有些气喘，然后对吴城道：“老吴，咱们这位小兄弟可是有大志向的，也准备干音乐公司。怎么样，今天算是拜山门了，给条路子？” 国内音乐势力，腾飞唱片坐镇魔都，吴城的和麦唱片则坐镇京城，还有百花唱片是在南粤花城。 南粤那边的客人交情尚浅，他不好开口让朋友作难，但平京这边，他自忖还能张张这个口。 其他的唱片公司也有，但大多小打小闹，尤其是在发行方面，基本上难成气候，资源都被三家所垄断，看三家脸色吃饭。 吴城性子慢吞，闻言也没惊讶，想吃这口饭的人不知多少，他慢悠悠道：“唱片公司可不好开，各方面打点起来抓破脑袋。想做内容，还是连发行一起做？光做内容的话，容易的多。” 很多音乐公司的发行都交给他们来做，百分之十七的发行抽成，是很不错的盈利渠道。 要是不上交这一笔“保护费”……他们未必能捧红一张专辑，但弄坏弄臭，并不算难。 张青却道：“自然是带发行，不过不准备做大，我还要读大学。” 吴城笑道：“怎么想着开唱片公司了？有想唱的歌，有想捧的人，你老丈人那边和腾飞说一声，还不简单？” 张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就是年少轻狂，想让音乐纯粹一些。” “好！” 一位一直没有开过口，刚才甚至没怎么笑的年轻人忽地大声喝了道彩，这冷不丁的，还吓了不少人。 不过这位压根儿不理，他看着张青认真道：“我理解你，明白你。” 说完，也不等张青回应，就又低下眼静静的坐在那。 乔泽涛好笑道：“小常，你真是……快成仙儿了。”惹得周围人一阵笑。 张天茂摸了摸光头，啧了声道：“看来你老丈人对你还真看重，圈子里那些破烂事儿都和你说了。也对，这个圈子……老吴，你怎么说？” 吴城无奈笑道：“你老张开口了，我还能说啥？老张，你这人……以后能不能少交点朋友！” 张天茂得了面子，哈哈大笑道：“那不行，脑袋可以丢，朋友不能不交！” 欧阳晚晴用力拍了拍张青的肩膀，道：“好小子，你今儿可没白来！有了咱们吴总开口，你这事儿算是成了大半了。腾飞那边也不在话下吧？” 张青还没开口，乔泽涛却哈哈笑道：“欧阳，你这就真外行了。魔都哪都好，是咱们共和国耀眼的明珠，就是魔都人不怎么样。你别看有老齐在，小张又给他们写歌，可涉及到利益，他们说翻脸就翻脸。” 花蝴蝶喝的有些醉了，不过依旧护着齐平，冷笑道：“腾飞的顾正雄但凡长点脑子，敢为难老齐的女婿？真当天鸿是软柿子？” 乔泽涛捂脸，随后仰天长叹。 和花痴没法理论。 吴城不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他问张青道：“我想起来了，上回听汪伦说，你和他有点过节？” 这话一出，包间内再次安静下来。 汪伦，是京城文化圈公认的精神领袖，京圈的灵魂人物。 说实在的，这一屋子都不够人家看眼里。 汪伦前两年红到发紫时，想出一盘录音带，这屋子里一堆人前去帮忙，人家未必记得全名字。 张青摇头道：“连认识都不认识，谈不上过节。就是汪伦前辈看不上武侠小说，骂了几期。” 欧阳晚晴关心道：“你还嘴了？” 张青自嘲一笑道：“没有。” 吴城笑道：“小兄弟说了句很有禅意的话作为回应。” 一直沉默的那个年轻人又“活”了过来，抬起脸来无比认真的道：“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吴城感慨道：“这一期青年报刚出，特别是《歌唱祖国》一夜大火后，汪伦就倒霉了。直接被封杀，然后背井离乡去美国了。” 乔泽涛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牛啤！” 张天茂今天第三次，对着张青竖起大拇指。 …… 第七十二章 《白桦林》 “妖孽！老张，这一次，你眼光真不错。” 乔泽涛彻底没话了，那两句禅他先前也吟过一段时间，后来听说是一写武侠小说的扯出来的，就不再理会了，觉得丢份儿。 但现在看到真人当面，还在上高三，已经写了那么多好歌……那又是两回事了。 他虽然高傲，但也认可有本事的人。 花蝴蝶忽然开口道：“欸，小常专辑里不是还缺一首吗？这现成的大才子你们不求，到处去乱拜佛？” 欧阳晚晴也笑道：“就是就是，哎幼，你们不知道，今儿我在长城陪莲姐他们游玩，正巧碰到小张给老齐的宝贝闺女唱歌，那歌真是……绝了！！一点不夸张，当着老吴、老乔你们的面我也敢说，现在的华语乐坛，他是这个！” 看着竖起大拇指的欧阳晚晴，一屋子人都有些藏不住脸了，有一年轻帅气，说话大笑都从不敢低下下巴的男子一捋长发，嘿了声道：“晚晴，你这话说的……我们都是死人么？混了这么多年，他成这个了？” 欧阳晚晴拦住就要谦虚的张青，似笑非笑道：“李峰，你还别不服气。论英俊帅气，你还能说和我们小张兄弟不分上下，各有千秋。可论音乐才华……嘿！这可不只是我，胡泉比我更能吹他！” 一屋子人忽地嘿嘿笑了起来，连张天茂都骂骂咧咧的笑道：“姥姥，你可别吹错人了！” 欧阳晚晴闹了个大红脸，狠啐了一口，不过看到张青一脸的莫名其妙，好歹舒了口气，对想问甚么的张青道：“这一屋子没一个好人，你就多和常华玩。” 乔泽涛嬉笑道：“别介！欧阳你都把他吹上天了，不露几手，我们怎么办？就这么被个小年轻压成烂泥？” 欧阳晚晴笑道：“露一手就露一手，不过老吴、老乔，说好了，等我这弟弟开起唱片公司来，你们得留条路子，不然就真说不过去了。” 北地的发行渠道大都指着和麦吃饭，和麦一句话，那些渠道就不可能为了一个甚么都不知道的新公司，去得罪和麦，灌录音带的厂子更是如此，更不用提那些榜单、乐评人了。 后世一些老炮常骂榜单上流量不能看，都是炒作刷出来的。 其实他们年轻出风头时，流量也没少占，靠着把持垄断流量吃的盆满钵满，只是老了没流量了才开骂。 当然，歌肯定不同，老炮年轻的时代，歌好还是金标准。 乔泽涛嘿嘿一笑，道、：“老张开口嘛，我得犹豫犹豫，欧阳你开了口，那肯定没得说。不过还得先看看成色到底怎样，要是丢了你的份儿，自己撑不起来，那可不能怪我们。” 欧阳晚晴瞪一眼，拉着张青道：“弟，就把今天那首英文歌唱一遍，让他们瞪大眼看看，姐到底是不是在吹牛！” 张青笑道：“既然欧阳姐都听过了一遍了，就不好再唱。唱新的吧，也让几位前辈看看，合适不合适。” 拜山门，没有空手拜的。 开辟疆土的路上，也要先使出十八般武艺，才能降妖除魔。 欧阳晚晴听了有些不放心，可既然张青自己要往上顶，她也不好拦着。 这边张天茂已经招呼小弟将吉他拿来，一群人或懒散、或漫不经心、或表情严肃的坐着，等着看这位到底什么成色。 平京从顽主到老炮儿，其实都是有讲究的，不只是会茬架拍婆子，至少在某一方面要有真本事。 否则，是进不了圈子的。 张青接过吉他后，随手拨了几个和弦试试音，乔泽涛和吴城就对视了眼。 高手交手，一招见高低。 对于他们这些半辈子浸在音乐里的人来说，一个手法，就能看出吉他水平。 那位醉醺醺的花蝴蝶干脆鼓掌笑道：“靓仔好厉害，还是古典手法，跟你老丈人学的吧？” 这位肯定是齐平的小迷妹，就是不知道李素芝知道不知道，也幸亏齐娟今儿没来，不然以她的性子，怕是要替她老子把把关…… 张青微微一笑，没回应，连话都不多说，拨动了琴弦。 第一句的和弦走向就吓了众人一跳，就是Em—Em—Adim—B7—（G调），这个Adim的使用尤其令人难以想到，让歌曲在一开始就带有很暗澹、紧张、凝重的氛围。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 一小节唱完，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连欧阳晚晴和花蝴蝶在内，十来号人男男女女几乎不约而同的拿出了烟点上。 那个叫常华的年轻人，尤为激动，一双手好像也抱着把吉他在拨动，彷佛弹吉他的人不是张青而是他。 叫李锋的帅气年轻人还是高昂着下巴，一边叼着烟，一边目光审视的看着张青。 “长长的路呀就要到尽头 那姑娘已经是白发苍苍 她时常听他在枕边呼唤 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 在死的时候她喃喃地说 我来了等着我在那片白桦林 ……” 当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常华最为夸张，仰着头，任由脸上的泪水横流。 还是乔泽涛最先开口分析道：“调式是俄罗斯的民间歌曲尤其爱使用的小调式，同时很注重旋律美，在旋律发展中不回避4和7的使用，这样谱写出的民歌旋律忧郁又带有严肃性。其实配器里除了吉他以外，再加上一个手风琴的话会更具有俄罗斯风味，优雅而具有民谣范。” 说的头头是道，也的确有真才实学。 吴城一边审视着张青，眼中的爱才之意怎么也遮掩不住，一边点头附和道：“这首歌使用的是6/8拍，相比更常见的4/4，更有舞蹈的感觉。歌的旋律和和弦也毫不避讳变化音的大胆使用。手法真的非常大胆，旋律用到很多4、#5、7这些比较尖锐的音符，又有很多大跳，让情绪起伏很大。厉害，很厉害。其实这首歌，常华唱可能更好，他嗓子的气质里带着忧郁，符合这首歌的气质。 小兄弟，不如到我们和麦来。和麦连常华这样的奇才都能包容，也一定能维护你音乐的纯粹。我们和魔都那一伙人不一样，我们更懂音乐，也更尊重音乐。” 张青惭愧道：“吴总，不是我不识抬举，只是……”去了后，所有歌的版权就都成别人的了，徒做嫁衣。 “好了，不必说了。” 吴城遗憾道：“小兄弟一看就是有志气的，又有才华，自然不可能因为我一句话改变主意。今天老张的局，还有欧阳这样帮场，那我们和麦不能不给面子，就交下你这个朋友了。不过以后要是有好歌，你们公司唱不过来的，记得找我们这些朋友。” 张青笑道：“一定，多谢吴总理解。” 一旁张天茂“欸”了声，责怪道：“要叫吴哥，还叫吴总，骂人的话！” 张青惭愧：“京城规矩还不熟，齐叔叔教诲礼多人不怪。” 一屋子怪叫声，乔泽涛哈哈笑道：“老齐还教你礼多人不怪？他应该教你怎么在台上砸吉他，披着国旗满场子跑，和人民卫士捉迷藏。” 一伙人大笑。 吴城还是说正事：“小兄弟，刚那首歌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想着写这样一首歌？” 张青道：“《白桦林》，看了些苏联名着，写了首北边风向的歌，前辈面前献丑了。” 吴城闻言笑道：“不要太谦虚，就这首歌……一定爆红！” 欧阳晚晴在张青身边悄悄推了推他，张青道：“既然吴大哥说这首歌适合常哥的气质，专辑里还少一首，我就毛遂自荐一次，这首歌送常哥了。” 大家都笑，谁会白占一个小辈的便宜？但这话好听，觉得这小年轻上道，不错。 乔泽涛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竖起大拇指道：“老张没看错人，小兄弟局气！” 吴城却摇头道：“送的话就不要说了，按规矩来。腾飞那边怎么走的？” 张青道：“吴哥，第一首都是送的。” 吴城哪里肯信，他还是摇头道：“这事顾正雄他们干的出来，我们干不出来。朋友在一起，想相处的久，就不能让朋友吃亏。” 这话张天茂爱听，连连点头道：“对对，没有让朋友吃亏的道理。想占朋友便宜的人，也处不长。” 张青闻言不再客气，道：“那就走分成吧，腾飞那边给七个点。” 吴城：“……” 张天茂差点笑死，点火道：“老吴，局气一点啊，可别丢份儿！就这歌，给十个点都不算事！” 一伙人狂笑！ 一般的词曲作者，真不够格拿分成，尤其是新人。 尽管张青写过几首歌，但圈内的名家，作品都是以千百论的，张青的作品还少的可怜。 爱好中文网 张青摆手笑道：“开玩笑的，真要给，给个两三千就行。” 但吴城闻言又笑了笑，账自然不是这样算的。 一般而言，词曲作者的确都是直接拿买断钱的，通常一首歌也就两三千，名家却是要分成的，也就一个点到一点七个点，而主打歌的待遇，又比普通歌要高的多。 张青这首，显然是能做主打歌，一首这样的歌，可以捧红一个歌星，至少给三个点的分成。 而且张青不止是音乐圈的地位，他在文坛上的地位，远比音乐圈词曲作者的身份耀眼的多。 再加上有齐平在，腾飞那边多半是给分成的，七个点恐怕是实数。 今天和麦真的给三千块收一首歌，以后怕是要被魔都、花城那些人笑死。 这个人，他丢不起。 吴城沉吟少许道：“那就按腾飞那边的走，七个点。我们京圈这边什么都看重，就他么的不看重钱！” “好，局气！！” …… PS：大部分娱乐文，词曲作者和编剧的地位都高的吓人，但其实去查查就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除非做到了极致，像黄霑、李宗盛、罗大佑那种教父级别，否则的话，地位真不高，一首歌两千块，你爱卖不卖。每个大公司的曲库里，歌曲投稿都是以万来计数的。而且黄霑他们也不是单纯的词曲作者，是金牌制作人，甚至本身就是歌手。 张青现在真正有地位的，是武侠小说领域，已经展露出了极大的才华，但在音乐圈，也就是个新秀。 再打个比方，李健是不是好歌手？当然是。 《传奇》《贝加尔湖》都是金曲好歌啊。 可是王菲不唱《传奇》，好歌好歌手也只能一直被埋没。 《传奇》大火，是发行九年之后的事了。 好歌当然珍贵，但背后运营的渠道其实更重要，所以圈内的大老们才能各种规则…… 我知道怎么写才更爽点，让那些大人物们当狗子来求，逼格更饱满。不过这本书不是纯粹的文娱小说，是都市生活类，所以稍微写的靠谱些，讲点基本法，慢慢来。 我是有些后悔的，倒不是后悔开这本书，而要是知道疫情突然卷土重来，弄的大家这么烦躁，就不写这样的文风了。写一点炫酷快意啪啪啪打脸啪啪啪收女的多好，也好给各位大爷们解解闷气。 希望疫情早点退去，国泰民安。 第七十三章 亲家 张天茂对朋友的确没的说，因为知道张青明天一早要赶飞机，所以拦下了一群老炮儿的劝酒，并且在和吴城谈好合作事宜后，还亲自开车送他回首北酒店。 “习惯这种场合么？” 张天茂嘴里叼着一根红塔山，看了眼副驾上的张青问道。 张青摇头道：“第一次，不过能认识这么多圈内的前辈，机会难得。” 好坏他还是分得清。 见他知好歹，张天茂高兴道：“一看就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是个喜欢安静的。不过你父母和老丈人把你教育的很好，身上没有天才常有的臭毛病，应对得体有面儿。你看看老吴他们带来那个姓常的，老子都想一巴掌给扇出去。奇才，有多奇？有小兄弟你奇才吗？ 还是那句话，你要是就想做个学生，或者写几首歌卖钱，那你谁都不用理，有才华就够了。可你既然想入社会，想开公司自己赚钱，眼前这种局面就得适应，就不能太清高了，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现在这还是好的，当场撕破脸叫板的事更多。这种情况，怎么清高？” 张青都有些感动了，道：“张大哥，您对朋友是真够义气。这种话，除了家里人谁愿意教别人？” 张天茂更高兴了，哈哈笑道：“我也不是谁都说，只跟投缘的人说，不然浪费功夫。说起来也奇怪，我和老齐的关系其实也就那样，没想到和你小子倒是投缘。有的人认识几十年，还不如认识半天功夫的人有眼缘。” 张青微笑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什么意思？” 张天茂也算是有点才学之人，但一时还是没弄明白这八个字。 张青道：“就是张大哥说的，有的人认识几十年头发都白了，也难交心，还和新人一样。有的人刚刚认识，却和认识很久了一样，一见如故。” 张天茂高兴坏了，道：“我们家那小子要是有小兄弟一半有文化，哥哥我做梦都能笑醒来。” 张青笑道：“张大哥叫我青子就行，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张天茂“啧”了声，笑道：“好！这名儿好，青子好！青子，你这唱片公司，真的就小打小闹？” 张青想了想道：“歌手不会超过十个。” 一个顶级歌手，其实比一百个普通歌手的盈利都强。 不管什么领域，都是赢家通吃。 张天茂闻言放下心来，笑道：“那就好，有了这句话，老吴那边我就能担得起。别看他今天答应的好，可你要是干大了，他也不好做。商场如战场，留情的人走不远，你也体谅体谅他。不过就十个人的话，这个面子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张青担忧道：“那万一这十个都成了歌王怎么办？” 张天茂闻言笑声震的人耳膜嗡嗡，豪气道：“你要有这本事，他吴黑子也只能认命！” …… 张天茂将张青送到酒店门口就走了，他知道年轻人最憷什么。 等目送张天茂的京城吉普离去，张青暗自感叹，这样的朋友，谁不想有？ 只是想起齐平、徐珍他们说的话，也为这个刚刚认识的忘年交的命运担忧。 回到楼上，发现齐娟、刘珊珊还未归来，就先回了自己的房间。 想了想，拿起酒店电话，拨通了留在江京市的手提电话，才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哥？” 张青笑道：“是我。” 张蓝在那边高兴道：“哥，你终于往家里打电话了！” 张青道：“你不是今天才从夏令营回来么？我早打你也接不到。” 张蓝嘿嘿笑道：“刚给老家打了电话，妈说赵姐姐让他们跑户口了，让把我的户口从派出所提出来，然后寄给她，她帮着落户到京城。哥，以后我就是京城人了？” 张青呵呵笑道：“对。” 张蓝又激动：“赵姐给爹妈说，你在京城买的房子可好可好了，是古代大官儿住的地方！” 张青想了想，能出宫居住的太监宫女，身份肯定不一般，说是大官也没错，便点头笑道：“是，装修的比县里的房子还好，你去了肯定喜欢。周围的学校也是全国最好的之一，你去了后，要好好上学。” 张蓝还是比较争气，这学期来张青专门从师范学校请了家教给她补课，成绩上升的极快。 她本来就聪明，虽然嘻嘻哈哈的，但很能吃苦，有毅力，所以上学没问题。 张蓝想起一事来，道：“妈让你有功夫就给她回个电话，这两天她和爹都在城里。” 张青奇道：“他们不是不愿住楼上么？” 张蓝道：“好像是周艳艳的爹找到咱家去了，非要认亲家哩。哼，我看他就是想找个地方骗酒喝！” 张青闻言，脑门子上起了黑线，道：“好我知道了，你在家反锁好门再睡觉，明天下午我就到家了，就这样。” 说罢挂了电话，又往西疆家里拨了去。 因为家里的电话安在三楼，所以铃声震了很久之后，才听到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喂，你是谁？” 张青笑道：“妈，是我。” 孙月荷一听是儿子的声音，登时高兴道：“哎呀，是青子！青子，你现在在哪呢？” 张青笑道：“在京城。” 孙月荷高兴道：“赵姑娘说，你在京城买房了，还买在皇宫边儿上，和皇上是邻居？” 张青笑道：“差不离儿，不过现在没有皇上了。” 孙月荷在那边激动的都哽咽了，道：“青子，你真的出息了！” 张青哭笑不得，道：“妈，不至于。”他岔开话题道：“张蓝的户口办好了么？” 孙月荷忙道：“办好了办好了，今天才刚跑完，青子，你真的出息了，你写书的事都上报了，县里都来人到咱家里看了，还留了电话，说等你回家的时候，一定要联系他们，还说家里有什么困难，也要和他们说。正好你妹妹的户口不好办，你大舅就找去人家了。人家打了个电话，户籍科那边立刻就给过了！” 张青闻言一阵无语，不过也是没法子的事，只能将来想办法还人情。 或许是感觉到儿子的无奈，孙月荷又说道：“青子你可别小瞧这些关系，这次要不是那些领导刚好到家里来，艳艳的事还真不好说，正严厉呢！” 张青道：“严厉不严厉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还正想问呢，周家是怎么回事？” beqege.cc 孙月荷口气里满满的鄙夷，道：“周猪头那个没出息的孬货，还不是见咱们家有钱了，就想贴上来占便宜？他想的美！他见咱家不认，还说要去公家告我们拐卖他闺女，气的福生要打他。你爸拦下了，跟他说，就凭他把闺女卖给豁子的事，告到公家公家就先判他的刑，正好县里的领导才来过，周猪头害怕了，这才走了。青子，艳艳现在咋样了？” 张青道：“一边当服务员打工，一边学习。” 孙月荷小声道：“你妹妹说，周艳艳一开始想留在家里给你洗衣服做饭，你不要？” 张青笑道：“总不能见人落难了，就落井下石让人当丫鬟吧？她还是我小学同学。” 孙月荷遗憾道：“可惜了，这丫头长的真是一点都挑不出毛病来。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张青哈哈大笑，道：“世上好看的人千千万，还都能当你儿媳妇不成？” 孙月荷神秘道：“别人我管不着，可艳艳不一样，她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 张青吃不住了，忙道：“妈，你和爸的身体都好着吧？” 孙月荷没好气道：“好着呢！拿钱灌着养，再不好也别活了，那是老天爷不叫活！” 张青又笑问道：“福生哥他们的车买了么？” 孙月荷笑道：“买了买了，都高兴的不得了。就是现在还没找到啥活，急的不行。” 张青道：“我昨天晚上看了报纸，说是要修北塔和首府之间的高速，结束两地没有高速公路的历史。我记得八一村边上有一大片河坝？” 孙月荷道：“是啊，怎么着？” 张青道：“咱们家出钱，把那片沙场承包下来。然后我会让人买好采砂机器和技术人员一起运回去，大舅、二舅他们把摊子支起来。” 孙月荷一听这么大的阵仗，紧张道：“青子，这行么？” 张青笑道：“没问题的，大舅才当了村里一把手，问题不大。至于花费，大概要花费百十来万。但这个沙场做好了，那就是一只能下金蛋的金鸡。现在风气正严，乱七八糟的人十年内冒不了头，天时地利人和都好。” 孙月荷听不大懂，但觉得事情重大，道：“那我现在就给张才家打电话，让他叫你舅和福生他们上来，你和他们说。” 张青道：“不急，等明天晚上再来吧，我明天回江京。我们要做的不多，就出点钱，另外到时候我会派个财务回家，把账管起来。不是信不过大舅他们，是怕他们管不好，你给他们说清楚。” 宿舍老三李强已经下决心不上了，他那成绩也的确是完全没有什么希望，早就跟张青打边鼓，说想跟他混。 能不能大用，先看能不能磨住性子吧。 …… 第七十四章 别当真 江京市，东湖花园府。 入夜时分。 静谧的东湖如同一个睡美人，静静的躺在那。 李素芝挂了电话后，同齐平道：“张青没去龙泉山，和张天茂走了。” 齐平笑容依旧很温和，道：“意料之中的事，别看那小子平日恭敬谦逊，骨子里硬的很。能吃三年白饭，也不要别人献爱心，这样的硬骨头，怎么可能去攀高枝。要是没有林莉带着她儿子上门闹那一出，说不定还有可能。” 李素芝也明白，只是，她看着齐平皱眉道：“不是都告诉他说，张天茂早晚要出事么？怎么张青还要往上靠。” 齐平摇头叹息道：“小张要是个普通学生，估计也就不往上凑了，可他将来想入行，京城又是重中之重，怎么也绕不过张天茂他们。” 李素芝无奈道：“干什么不好，非往这名利圈是非地里钻。”她其实也不喜欢那个圈子。 齐平笑道：“他那一身的才华，不往这个圈子里钻，反而可惜了。现在的小年轻都不得了，看看那个周艳艳，骨子里也有一股狠劲儿，初中都没上完，硬是在那啃乐理。按理说她是看不懂的，可凡事就怕认真，找了那个女学生也教的负责，好好打磨上一二年，就凭那模样，不红都没天理。现在就看，张青将来能不能笼得住她。” 李素芝摇了摇头，道：“我估计够呛，那个圈子你还不了解，最怕的就是太有野心。为了往上爬，没有做不出来的事。张青算是成熟的……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人心难测，况且张青终不过后进晚辈。圈里的名利诱惑，实在太多了。 齐平在圈子里待了不少年，见过太多原本清纯干净的姑娘，为了成名夺利，为了出头，从头睡到尾，一个乐队都能睡个遍。 或许有干净的，能出淤泥而不染的，但太少了，少到齐平这个老江湖都没见过…… 齐平摇头道：“算了，让他们自己去琢磨透吧。吃点苦头，不算坏事。至于娟子，我们只要保证，不会让她受伤太深就好。在她将来要面对的困难前，这点都不叫事。睡吧。” “好。” 灯光熄灭。 二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谈及张青、齐娟挑明关系的事，尽管他们甚至比刘珊珊还早知道一些。 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就差捅破一层膜。 但二人还是决定，暂不干涉。 …… “哎哟！你比我们回来的还早？” 到了夜里十一点时，齐娟和刘珊珊归来，齐娟双手环抱身前，笑容依旧明媚飒气，帅的一塌湖涂。刘珊珊则笑眯眯道：“张青，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娟子要嫁入豪门当皇妃啦！” 张青先和齐娟对视了眼，见她笑眯眯，就玩笑道：“这哪是坏消息，分明是好消息，虽然我家叫豪门还早了些，也是早晚的事。至于皇妃？其他的都不缺，就差一个服侍娟子的宫女了。我看你就行。” “我靠！” 刘珊珊气绝，骂道：“要不要脸！” 齐娟哈哈一笑，搂住暴走的刘珊珊，安抚道：“别担心，我最爱的还是你！” 刘珊珊倚进齐娟怀里，撒娇道：“爱人！” 张青笑道：“珊珊，虽然我不想打断你，但是……你该去给齐娟准备洗澡水了。” 刘珊珊炸毛道：“靠，还真当老娘是婢女了？” 齐娟也狐疑的看着张青道：“珊珊放在古代就是我的暖床丫头，通房大丫鬟，你想干什么？啊！！”她惊叫一声，指着张青颤声道：“我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 “我和你们两个狗男女拼了！” 眼看这一对一唱一和的糟践她成了通房，刘珊珊跳起来发起绝命攻击。 被齐娟按服后，齐娟笑道：“先说事先说事，等回房了我们再密聊。” 刘珊珊哼了声，威胁张青道：“你等着，看我一会儿怎么拾掇你老婆！” 齐娟终于说起正事来：“今儿怎么样？张天茂那些人没给你使点美人计？有就直说，没关系，男人嘛，总要逢场作戏。” 我可去你的吧！ 张青没好气看她一眼，见其满脸真诚，无语道：“什么都没有。就是见了吴城、乔泽涛、李锋、常华一群人，送了首歌出去，算是买路钱，换了个开公司的活路。” 齐娟严肃道：“怎么说？” 张青大致讲了遍后，刘珊珊就受不了了，叫道：“凭什么啊？京城是他家开的，他说可以才可以？” 齐娟道：“京城肯定不是他家开的，可想发行，就得看和麦的脸色，要么去官家音像公司，只是那边喝血更狠，完全不讲规矩。看谁的歌卖的好，人家拿过来就发，干赚。” 刘珊珊不可思议道：“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齐娟笑的有些无奈，道：“这就是社会，不是乌托邦，不是象牙塔。不过对寻常百姓来说，这些都无所谓。正版也好，盗版也好，能听就好。” 张青摇头道：“还是有区别的。当有一天正版作者不挣钱了，音乐圈一定会迅速衰败下去。没人会用心写歌，只会找一些过去的经典老歌，缝缝补补，或是重新编曲翻唱，美其名曰致敬。但这样的音乐圈，早晚沦落到普通人多看一眼都嫌弃的地步。” 齐娟笑道：“好吧，看来这个重任只能交由你来拯救了。张天茂这个人怎么样？” 听她话锋一转突然问起张天茂来，张青笑道：“不错，名不虚传，果然仗义过人，朋友极多。” beqege.cc 刘珊珊冷笑道：“都被你夸到天上去了，我看也就那样。你知道不知道，张天宇走后，其实后面还留了一个人盯着我们。等我们上了那边的车，那人还悄摸的抄了车牌。真当人家傻？” 张青闻言一怔，看向齐娟，齐娟咯咯笑道：“李家司机什么人，一下就发现了这点门道，还让我们小心。” 张青苦笑不已，不过随后又道：“回过头来想，也应该想到，人家多少年的老江湖了，怎么可能被咱们这样的小年轻几句话就当真了。必是要求证一番，看看真假。这社会的复杂，还真是有意思。” 齐娟笑道：“和一群摇滚老炮打交道，有什么感触没有？” 张青想了想，道：“热情，浮躁，浮华，义气，算计，油腻。” 齐娟又道：“你喜欢么？” 张青笑了笑，道：“喜欢不喜欢在其次，做事要紧。” 齐娟叹息一声道：“我们才十八啊。” 张青道：“所以，你依旧可以烂漫快乐，当然，我也很快乐。而且我希望快乐大学四年后，能让你永远烂漫快乐。” 齐娟大眼睛眨动的频率有些高，与张青对视稍许后，上前握了握他的手，然后和一脸唏嘘的刘珊珊转身离去。 …… “心疼啦？” 回到客房后，见闺蜜罕见沉默的收拾东西，刘珊珊心里一叹后，取笑道。 齐娟顿了顿，一屁股坐在席梦思上，然后仰倒在床，脸色很是严肃，眼角甚至都微微湿润了。 刘珊珊能理解，这样一个能写出《射凋英雄传》和《天之大》的锦绣少年，却为了能和齐娟匹配，不得不和一些圈内油腻、污浊的摇滚老炮儿打交道，强颜欢笑，别说齐娟，连刘珊珊作为好朋友都觉得不落忍。 刘珊珊跪上席梦思，然后也趴倒在侧，偏着头看着齐娟道：“我上次看《读者》，有一篇文章说相向而行的感情，才是最幸福的。” 齐娟想不通：“我往哪里向了？” 不都是张青一人在做最大的努力么？ 刘珊珊笑道：“你急什么？你们这样的，最难的局面还在后面。其实如果张青自卑，不敢靠近你，或者一直心存自卑，十分敏感，那我早就劝你冷静，让他滚蛋了。现在他这么有志气，甚至还想在四年后包养你，咯咯咯，你还怕什么？我告诉你你什么时候相向。” 齐娟虚心请教：“什么时候？” 刘珊珊笑道：“等他发现，四年时间其实远远不够，甚至写一辈子书唱一辈子金曲都无法企及到你的高度时，你告诉他，对他的喜欢仍旧一往情深，不曾改变。”说着，还戏精附体，化身“齐娟”，表情风骚，伸出手好像张青就在眼前：“啊，青仔，爱老虎油，佛爱我！” 齐娟哈哈大笑，然后也翻过身来趴下，若有所思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不能让他的努力，白白付出。” 刘珊珊忽然奸笑一声，道：“其实还有个更好的办法，保证你们家谁都不会再想着拆散你俩……” 齐娟一听就知道不是好话，但还是斜觑问道：“什么办法？” 刘珊珊乐不可支道：“你真是聪明一世湖涂一时，你俩早早把娃儿造出来，你们老齐家再怎样，也不能让孩子没了爹吧？哈哈哈！” 大笑一半，却发现齐娟非但没有笑，一双眼睛还明亮的太阳一样，闪闪发光。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恐惧的颤声道：“我瞎吹牛皮的，你可别当真！你爸妈发起飙来，能打死青仔的！” …… 第七十五章 爱是克制的 前一天晚上还心情沉重，今天一早，换了身衣服的齐娟依旧明媚帅气。 三人有说有笑的吃了早饭，搭酒店的车去了机场，一路无事，中午十二点一刻，平安落地江京市。 又在机场等了半个小时，拿到了托运行礼后，三人才出了机场。 “哥！！” 出了大门，远远就看到一个穿白底蓝花连衣裙的半大丫头，站在一光头中年旁边，跳脚挥手欢呼道。 张青脸上的笑容一下展开，对身旁齐娟道：“怎么把张蓝也带来了？” 齐娟笑道：“可能是给你一个惊喜？” “……” 张青无话可说，三人拖着三个行李箱，大步出去。 张蓝三蹦两跳的跑过来，扑进张青怀里，激动的都有些哽咽了，道：“哥，我好想你！” 张青抚了抚她的头发，笑道：“可别说是我丢下你去的京城，当时给你两个选择，你自己选择和同学一起去夏令营的。” 张蓝嘿嘿笑，道：“没赖你，就是想哥了。” 张青拍了拍她的脑袋，张蓝才不好意思松手，张青问候齐平道：“齐叔叔好。” 齐平点头笑道：“你阿姨说中午去家里吃饭，让我把你妹妹也接上。” 齐娟在一旁好奇：“你知道他们家在哪？” 齐平道：“赵芬知道。” 赵芬接送过周艳艳。 又道：“走吧，珊珊也去。” 刘珊珊自不会客气，一起上了车。 齐平问道：“房子看的怎么样了？” 齐娟坐在副驾，系好安全带后“啧”了声夸张道：“捡了个大漏！” 张青微笑道：“没想到房主是胡泉姐，把房子拾掇的很精致。” 齐娟笑道：“张青一首歌，换了一间价值大几十万的音乐室，录demo足够了。赵蔷还想把胡泉收到张青都没开张的唱片公司里，笑死个人！” 刘珊珊却不同意：“我看还是很有希望，胡泉听张青唱了一遍，哭成泪人了都。” 齐娟懒洋洋道：“小丫头片子，你还年轻。胡泉就算答应，也不是短时间的事。要不然，她就不会拿那间音乐室抵买歌的钱了。当然，她应该也不会去外面唱。看命吧。” 齐平微笑道：“不急。” 张青也点头道：“不急。”又道：“这次去遇到张天茂、吴城、乔泽涛、李锋他们了。” 齐平笑道：“听娟子电话里说过。”却也不着急打听，而是问道：“京城玩儿的怎么样？” 张青点头笑道：“走马观花的看了些，还不错。” 刘珊珊则摇头道：“对胡同文化的幻想完全破灭了，到处都是骂街打架的。一堆闲人蹲在路口，走过去眼睛全盯着你瞧。豆汁儿……唉，不能多提。” 齐平哈哈笑道：“这就是市井文化。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剔除了糟粕之后，就成了传统文化了。” 张蓝有些担心：“珊珊姐，胡同里很不好么？那我们家……” 刘珊珊忙宽慰道：“你们家那处就放心吧，几乎都是大宅门儿，大户人家，一条胡同总共才九家，你们家就占了俩！还在皇城根儿上，最是安静。” 齐娟也笑道：“那些大杂院过的是真的苦，大晚上的也要去公厕才能方便。你们家就爽多了，自家就有厕所。” 刘珊珊嘿嘿笑：“可惜不是抽水马桶，还是要蹲坑儿。坏了！” 她这一惊一乍的唬了张蓝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刘珊珊严重道：“张青那么懒，你们家的活儿都让你干，等去了京城，他该不会还叫你掏厕所吧？” 张蓝小脸儿都绿了，却还强撑道：“没，没事，我能干！” 张青宽慰道：“不用的，有专门的工人做这些事。” 刘珊珊又羡慕道：“我怎么就没有这么一个乖巧的妹妹？” 齐娟笑道：“没关系，你可以当我妹妹。将来我也在京城买个四合院，到时候你……” slkslk.com “你去死吧！你还想让我给你掏你拉的粑粑？” 刘珊珊怒声质问道。 张蓝差点没笑死过去，齐娟也笑道：“那算了，我还是和张青家合用一个吧。” 刘珊珊惊笑：“啊哈哈哈！你想的美！” 说着，还连忙用小眼神去瞄齐平。 没想到齐平只是哼哼了声，表示蔑视，并无其他表示。 刘珊珊故意挑事：“叔，等娟子考上大学后，你们就要搬去平京？” 齐平“嗯”了声，道：“我和你阿姨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跑的远远的，我们的生活也没什么意思。” 刘珊珊感慨道：“这才叫至爱啊。某人要好好学着点！” 张青笑了笑没说话，齐娟回头道：“你是不是傻了，我们家都还没在京城买房的，张青就先一步买了哦。” “我……” “艹”字到底没说出口，刘珊珊眼睛都直了。 张蓝一边笑一边担忧，不过看到齐平没什么反应过，才对齐娟道：“齐娟姐姐，你真好！” 齐娟哈哈笑，还道了声“乖”，大嫂的姿态十足！ 这下齐平忍不了了，瞪一眼过来：“你好不好意思？” …… 东湖花园。 齐家在七楼，一层两户，两道电梯。 这个配制，放三十年后都奢侈。 门铃声响起后，给一行人开门的，居然是周艳艳。 见张青似有些惊讶，齐平微笑道：“你阿姨听说艳艳的西疆菜烧的很好，就让她来露一手。” 周艳艳抿嘴一笑，给人感觉……艳光四射。 古人说的一点都不错，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改变了生活环境，尤其是齐家人对她还颇为照顾，李素芝常将齐娟一些旧衣服送她穿，和西疆时穿着露脚后跟一身破烂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后，周艳艳的颜色，愈发让人惊艳。 “啊！” 刘珊珊最不见外，上前抱住了周艳艳，还很没分寸的上下其手，嫉妒的叫喊道：“你怎么又变漂亮了？！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李素芝从厨房出来，目光先落在齐娟身上，见她没什么变化，便对张青、张蓝道：“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又呵斥刘珊珊：“少淘气！” 等一行人洗完手坐上了长条白玉石餐桌，张青发现除了几道江京市本地菜外，果然还有一道大盘鸡，一盘孜然羊肉，两份西疆菜。 李素芝招呼大家动快子后，看向张青问道：“这次去平京，有什么收获没有？” 问的显然不是买房这种俗事。 张青还没回答，坐在他左手边的齐娟忽地伸手握住他的手，然后高高举起，眉开眼笑的炫耀道：“喏，最大的收获！” 张蓝、周艳艳都懵了，齐刷刷看向齐家两口子的反应。 不想齐平只呵呵了声，李素芝更是澹澹道：“你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人生选择，不能说错，但要正确面对。要明白当下最要紧的事是什么，更要明白感情，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而不是湾湾言情小说里那样将爱情扭曲成人生的全部意义。 如果爱情是人生的全部意义，那亲情又算什么？父母从小教养到大，难道一分不值？友情呢？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比不过半路认识的人？ 爱情当然神圣而纯洁，但并不比亲情、友情高贵。不能认识这一点，只能说幼稚不成熟，还不适合谈感情。” 齐娟张口就想反驳，张青握了握她的手，先一步点头说道：“阿姨，您说的对。其实我认为，家庭和亲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要高于爱情。父母生养之恩，是世上最重要的，也是最无私的。我和齐娟会认真的面对这些，也希望您能继续教诲指引我们，少走一些弯路。我始终认为，亲长和贤者的教导，是最宝贵的人生财富。” 这番话，让齐娟都撂开了手，还威胁道：“你不想让我吃饭了是不是？” 刘珊珊也痛心疾首道：“你的风骨呢？” 张蓝和周艳艳笑，李素芝不理这些人，只看着张青道：“大多数情况下，贫寒苦痛的出身，会将一个普通人打击的抬不起头来，一生卑微甚至麻木堕落。但也有极少部分人，会被那些苦难打磨成耀眼的明珠，成为一些领域的佼佼者。张青，阿姨相信，你一定会成就一番事业。也相信，你对自己有这个自信。 但在感情方面，没有人能生而知之。所以，你们一定要做到相互尊重。爱情是热烈的，是盲目的，但一份真诚的爱，一定是克制的。阿姨和你叔叔希望，你们能在事业和感情上，都能取得成就和成功。珊珊、艳艳，你们也是。” 一群小辈忙作受教状。 李素芝看了圈，觉得除了张青外，其他人多半没听进去，不过再想想她们的年纪，只能无奈摇头一叹，道：“吃吧。” “耶！” …… 第七十六章 家庭弟位 饭桌上，齐娟绘声绘色的讲着京城之行。 当然不是纯粹的玩乐，也夹带着她对平京的一些新的认识。 譬如热火朝天的城市建设，对钢铁的需求，对重工的影响，对经济的一点分析。 张青并不意外，他只读了《港城财经报》和《南华报》两份报纸，而就他所知，齐娟要读七份，其中有两份来自美国，两份来自英国。 2kxiaoshuo.com “唉，咱们虽然也在发展，可和老美一比，差的太远。也是没法子，去年老美经济进度减慢，今年一季度也一般，只增长了一个百分点。可是到了第二季度，在私人消费与投资支出复苏和商品与服务出口强劲增长的推动下，第二季度美国经济增长可能超过 4 %。一季度的增长都比许多国家全部的国民产值还高，唉……” 齐娟懒洋洋的道，语气中透着无力。 刘珊珊也受到感染，忧国忧民道：“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赶上人家？” 齐娟摇头道：“不知道。现在还没入世贸，排除在世界主流贸易之外，遥遥无期。” 李素芝问张青道：“张青怎么看？” 张青咽下口中的孜然羊肉后，道：“中国的高速发展，不会太远。” 齐娟扬眉道：“怎么说？现在的经济，不说一团糟，也相距高速发展十万八千里吧。大多数国企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政策性亏损亏的地方政府脑袋都要破了。天鸿重工是民企，三万人听起来多，可和那些动辄十万、数十万甚至整座城市都围绕一座工厂建立的大型重工比，体量还差的太远。可是天鸿每年都在盈利，盈利率还在逆势增长。再看那些大型重工国企，能发齐工资的不到两手之数。” 张青微笑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客观事实，但你也应该知道，前年十月份国家发布的关于在若干城市试行国有企业破产有关问题的通知。这说明，国家已经开始布局解决这个恶疾。就目前来看，最多三年内，国家一定会出现大规模的破产兼并潮。” 刘珊珊都无语了，道：“你以为这是好事？国企都破产了，工人们怎么办？” 张青摇头道：“那么多体量如此之大的国企，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工人们还有五六十年代工人的集体荣誉感，如果国企领导们不中饱私囊大肆贪污而是目光长远，国企会走到这一步？自作孽，不可活。更何况，进工厂当上了工人，就如同捧上了铁饭碗金饭碗，生老病死孩子上学，工厂全包，工厂拿不出钱来，就国家管，哪还有什么积极性？与此同时，农民又如何？” 刘珊珊辩解道：“农民也有自己的生产资料，土地啊。” 张青苦笑道：“你知道农民种地要交多少税？我告诉你，除了三提五统农业税外，乡里其他的苛捐杂税和摊派多如牛毛！说句难听的话，过去佃户给地主种地，了不起也就交个五六成地租，剩下的都是自己的。这些年农民种地，种的多，赔的多。就算丰年，七成都要交上去。你知道工农业剪刀差么？是十亿农民的血泪，供养着国家工业从一片废墟中建立起来。 当然我明白，这是农业国家向工业化国家发展所要经受的不可避免的痛苦。没有问题的，我家交公粮交提留交各种杂费，从来不拖欠，也不敢拖欠。但是这个苦，农民吃得，工人吃不得么？ 国家发展的阵痛，农民尝过了几十年，将来肯定还会继续尝，工人……从建国以来享受到现在，难免要吃些苦了。” 李素芝面色严肃的看着张青道：“张青，你的结论是什么？” 张青道：“我坚信，破产大潮一定会到来。而等到那些无比沉重的包袱都破产了，政府和人民，人民我指的是包括十亿农民在内的全部人民，都可以轻装上阵后，国家一定会爆发出强烈的生机！当然，工人还是比农民会更好更快的找到出路，并迅速致富。工人始终代表先进的生产力。 所以改革，就该革旧出新！我认为国家会大力扶持民营企业，国退民进，为经济增添巨大的活力和动力。 所以，在经历过一阵黑暗后，国家经济一定会迎来曙光，并迸发出强大的生命力。” 齐平看着无比坚定的张青，道：“想没想过从政？”这已经是对国家的信仰了，多少官位高高在上的人，都未必有这种信心。 张青却摇头微笑道：“我也就是从宏观上说一说，真叫我做实事，那就难了。别的不说，改革的阵痛五个字说的容易，可亲手让工厂破产，让那些下岗工人过上悲惨的生活，我恐怕也难以轻松，要受到良心的拷问……” 八十年代东北已经有工厂破产了，职工，尤其是双职工的日子，是真的难。那几年的自杀率，高的吓人…… 李素芝却看好他，不无鼓励的说道：“官场上就需要有你这种既有宏观眼界，又心怀仁慈的人。”这不比写武侠小说流行歌曲崇高的多？ 张青却还是摇头：“志不在此。” 李素芝闻言一笑，虽然有些遗憾，但对于张青的欣赏仍没有减少。 张青但凡有野心，这会儿也应该含混下来，就凭齐娟能去龙泉山做客，他也有一条登天路。 但他没有。 李素芝岔开话题问道：“张天茂他们怎么找到你们的？” 齐娟忽地嘿嘿嘿笑了起来，刘珊珊揭发：“青仔在长城上给娟子唱了首情歌，还是英文歌！没想到欧阳晚晴正好在陪客人，听到了后找上门来。”语气酸熘熘。 齐娟抛了个飞眼，安抚道：“别吃醋嘛。”然后在李素芝批评前解释道：“买的是胡泉的房子，胡泉走前和张天茂吃饭的时候把张青夸上了天。正巧又有欧阳晚晴的事，也把张青夸美了，张天茂就找上门了。” 张青又将他和吴城、乔泽涛等人的交易说了遍，最后感慨道：“每一行都深不可测，复杂深奥。以前只觉得生活艰苦，现在才发现，其实做什么都难。”最后又道了句：“我尚且如此，不知齐娟以后会多难。” 场面一静，齐平和李素芝对视了眼，就听自家女儿哈哈笑道：“小意思，有问题啦！” 后面一句是粤语。 李素芝看着张青，道：“先不急着考虑这些，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最重要的，是把握好现下，不让将来后悔就好。” “铃铃铃！” 李素芝话音刚落，张蓝放在入户门桌上的小挎包忽然响了。 她脸一红，忙起身去拿，犹豫了下，听张青道：“接吧，应该是家里的电话，给妈说，回去后再打给她。” “欸。” 张蓝应了声后，接通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小蓝，找你哥哥。” 张蓝忙笑道：“赵姐啊！” 张青起身去接电话：“喂，赵姐。” 赵蔷在那边高兴道：“张青，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张青笑道：“什么好消息让你高兴成这样？胡泉姐答应了？” 赵蔷哈哈笑道：“不是这个！你知道星蝶唱片么？” “星蝶唱片？不知道。” 张青摇头道，顿了顿又道：“赵姐，长话短说，我在齐叔叔家吃饭。” 赵蔷闻言拖长声调“哦”了声，随后道：“那行，等你吃完给我回电话。” 说罢，“啪”一下挂了电话。 张青一脑门子莫名，将电话给了一旁的张蓝，回到座位上。 齐娟和刘珊珊面无表情，强忍笑意。 张青莫名其妙，张蓝都看不下去了，小声道：“哥，和女生说话不能这样说的。” “哈哈哈！” 齐娟和刘珊珊登时忍不住大笑起来，周艳艳都嘿嘿直乐。 等一伙子年轻人乐完，齐平摸了摸光头，若有所思道：“星蝶唱片是京城老牌唱片公司了，可以说是最早的一批。不过这几年倒是越混越差，老板赵志铭据说沉迷炒外汇。” 李素芝冷笑一声道：“那不叫炒外汇，就是投机赌博！” 齐娟眼睛明亮，看着张青道：“前几天还说起，京城外汇崩盘，多少人倾家荡产。你说赵蔷现在提起星蝶唱片，是不是……” 齐平笑道：“跑不了，赵丫头盯上了这家唱片公司。她倒是也敢想，别的不说，星蝶唱片在百花深处录音棚占股三成，就不是一笔小钱。” 张青认真请教道：“齐叔叔，就你看来，如果赵姐真的想要买下那家公司，大概需要多少钱？” 齐平想了想，道：“不算录音棚的话，大概也要百十万。不过据我所知，星蝶在外面还欠了不少钱。这一点一定要问清楚，不然债主上门，麻烦很多。” 张青点点头，又道：“那若加上录音棚呢？” 齐平摇头笑道：“以你现在的地位，合伙的买卖最好不要干。那些棚虫都是些老油子，坏的超出你的想象。这么给你说吧，没人敢在棚里喝水，除非是自己的助理一直拿着的水杯。” 几个年轻人听的头皮发麻，刘珊珊吞咽了口唾沫道：“齐叔叔，真有人下毒啊？” 齐平微微一笑，道：“你们只管听着就是。”又对张青道：“没有江湖地位之前，不要去想着和人争利益，平分都不行。你最需要的不是录音棚，而是唱片公司的发行部门。” 齐娟不同意：“录音棚也很重要啊。” 齐平笑道：“录音棚可以攒嘛，省出来的几百万，自己攒一个小而精粮的录音室足够了。录一盘母带，眼下人又不多，要那么大的录音室做什么？音乐学校录音专业的人穷的不知去哪刨食，并不难的。” 大行家一番指点，张青眼神都亮了起来。 刘珊珊在一旁取笑道：“看张青看张青，眼睛都发冒光了！” 这种前辈指路，何其珍贵，能少走多少弯路。 众人笑，李素芝理解笑道：“不要急，慢慢来。你们还那么年轻，有的是时间。一急，反倒容易出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你叔叔。” 张青重重点头，心下十分高兴。 倒是张蓝，在一旁既高兴，又有些担忧。 哥哥欠人家这么多人情，以后家庭弟位堪忧啊…… …… PS：每章字数太多了，发书才一个月出头，字数到了，下周五就要上架了。一般都是两个月才上架的……唉，太勤快了。 第七十七章 两年 “哥哥，你和齐娟姐姐搞对象了？” 回家的公交车上，张蓝悄咪咪的问道。 张青点了点头，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十八岁年纪到了，你才十二，不要跟我学。” 张蓝羞恼的“哎呀”了声，不依道：“哥哥，我才六年级，你说什么呢！” 不过转过头来又兴奋激动起来，道：“怪不得今天齐叔叔对我这么好，李阿姨也问了我好多上学的事。” 张青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张蓝忽又神秘兮兮道：“哥哥，今天艳艳姐看起来好难过。” 张青闻言无语道：“瞎说！我明明看她一直在笑。” 张蓝着急，道：“你咋不懂呢，艳艳姐看你的眼神根本不一样。本来看到咱们回来，她眼睛里都冒光的，高兴的很。后来看到齐娟姐姐把你的手举起来后，我一下就看到她眼睛里就没光了。我猜齐娟姐姐举你的手，就是因为她也看出来了。要是旁人齐娟姐姐肯定不在乎，可是艳艳不一样，她太好看了！” 张青好笑道：“你才六年级，不是六十岁的裹脚老太太，还能看人眼里有光。” 张蓝不服气，道：“六十岁的那是青光眼！哥，你别不信，艳艳姐可喜欢你了！” 张青摇头道：“你懂什么，她那是感恩，不是喜欢。” 见张蓝还想说什么，张青连忙道：“给你带了礼物，回家看。” 张蓝一下转移了注意力，欢喜笑道：“什么礼物？” 张青笑道：“吃的穿的用的，好好学习，下学期就该去平京读书了。” 张蓝忽然想起来：“哥，你暑假回家不回家？” 张青摇了摇头，道：“怕是没什么时间。” 张蓝笑道：“那我也不回家了。” 张青哼哼一笑，道：“我是有要紧事办，带不了你。” 张蓝有想法：“我跟着艳艳就行！反正她下学期也跟着咱们走，要长相处下去哩。” 张青一时觉得有些头疼，女人别管多大，这种事总能绕回来。 好在到站下车，又走了一段路，兄妹二人回到家中，张青将给张蓝带的礼物送给她后，让她自己去折腾了。 他则拿起电话来，拨通了赵蔷的电话。 “喂，你找哪位？” 赵蔷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 张青笑了笑，道：“赵姐，是我。” 赵蔷鼻子中发出一声哼来，道：“你怎么不继续沉迷于美色之中了？我辛辛苦苦在外面卖命工作，你倒好，接电话的时间也没有？” 张青先道歉，然后解释道：“齐娟她爸妈都在跟前等着，不好多打。” “得得得……” 赵蔷嫌弃道：“懒得理会你这些，我警告你，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创业，还有我这个创业伙伴。说伙伴都是抬举我，我就是一个打工的，就指着将来能当个元老，飞黄腾达呢。你可不要因为感情上的事，耽搁了正事。要是做不到，就趁早说明白，我好早找下家。” 2kxs.la 张青听出了些名堂，笑道：“赵姐也不看好我和齐娟？” 赵蔷沉默了片刻后方道：“我看不看好又有什么用？你就自己想一想，将来能不能帮齐娟扛下天鸿重工这幅重担。而且，你如果真能做的好这个贤内助，眼下我们忙活的这些，都是白费功夫。” 张青不解道：“怎么说？” 赵蔷澹澹道：“你全心全力帮她，都未必能帮得好，还想分心？” 张青笑了笑，道：“赵姐，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赵蔷无奈，连话都不想说了，怕泄气。 哪怕以她的雄心壮志，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企及天鸿重工的高度。 其实别说她，就是齐家那个老狐狸，手段自然高超绝伦，可若没有国内外大势的变迁，时势造就，再让齐天海现在重新来一遍，他也不可能做到。 更何况张青？ 张青沉吟稍许道：“这样吧，现在是九六年五月，等到九八年的今天，如果我还是让赵姐你看不到希望，你就可以选择离开。” 赵蔷叹息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失去斗志，不要被感情影响就行。至于你的私人感情方面的事，我并不会干预，只有祝福。” 张青笑道：“我明白的，别的不多说，肯定不会让赵姐失望就是了。说说星蝶唱片吧。” 赵蔷重新振奋起来，道：“想来齐平跟你说了，星蝶的老总赵志铭炒外汇赔的一塌湖涂。这几年唱片业这么红火，他却想赚快钱大钱，不仅没有发展星蝶，还从里面不断的抽取资金，用来炒外汇。星蝶签的人合约到期后，基本上都走完了。眼看就要破产垮了，现在想卖。对我们来说，最珍贵的资产有两样。一是他们的发行部门，星蝶作为内地最老的唱片公司之一，他的唱片发行渠道十分完善，尤其是在北方地区。二，就是百花深处录音棚，星蝶占有三成股份。这两项加起来，星蝶开价二百五十万。” 张青道：“和齐娟她爸猜的差不多，不过他不建议我们接手百花深处。” 赵蔷皱眉道：“这是为什么？” 张青道：“那里是许多圈内大咖去录音的地方，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公司远比我们有钱、有势，如果争，我们是争不过他们的。如果他们不争，又是为什么呢？呵，齐叔叔还说，那个地方水太深，去那录音的人，都不敢喝离开过视线的水。” 赵蔷反应过来，道：“这么说来，还真有道理。赵志铭不是才赔的底朝天，也有一段日子了。要真好卖，这种好事未必轮得到我。我靠！” 她忽地骂了一声，咬牙道：“那个王八蛋是在坑我！” 见她就要挂电话，似乎想去寻某人算账，张青忙道：“赵姐，光一个发行部门，一百万很值得。有了这个，我们能省大力气。至于录音棚……我们走精品路线，不需要太大的录音棚，花二百万攒一个精良的录音室足够了。” 赵蔷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好，我再想想，妈的，这些人真是奸猾！明天好好去谈一谈，这次一定拿下来。” 说罢，骂骂咧咧的挂了电话。 张青闻言一笑，赵蔷原也是大小姐出身，充满英雄浪漫主义精神和干劲儿。 或许还做不到面面俱到，但没关系，他更愿意和伙伴一起成长，走向成熟。 接着，他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 西疆，额旗县。 粮食局家属院。 三楼，孙满堂、孙元堂、孙福生等一大家子坐在沙发上说话，不过在皮质沙发木地板的环境下，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也许是担心声音太大听不到电话声。 “搞沙场，还投入百十万，这也太吓人了。” 李芸一脸不安的同孙月荷说道。 一百万，对于农村人而言，只有在电视上才听过，更别说见过了。 孙月荷摇头道：“随他去折腾。” 张国忠道：“还不是你说福生他们买了车找不到活干？” 孙月荷嘴硬道：“我说了又咋了，我儿子我还不能说？” 张国忠反过来又宽慰准备劝阻张青的孙满堂道：“大哥，青子虽然年轻，可还算有主意，一般不会做孬，你们放心。” 孙满堂苦笑道：“要是让我们也养个牛，喂个猪，我们能干。可让我们弄沙场……怕是够呛。都没弄过，不会啊。” 张国忠也不会，他道：“青子不是说了么，买了机器后，技术员儿也一起来教咱们，不会不怕。福生也去铁子沟那边看过，真的在准备修路了。这修路最耗沙子，多少都不够填的。青子说这是下金蛋的鸡，肯定没错。” 孙家一大家子被说的热血沸腾，孙海江抓耳挠腮喜道：“真好！只要车有活干就行！” 这话彷佛说到点子上了，孙满堂立刻道：“沙场太大，一下投进去百万，亲兄弟都要明算账，更何况青子和福生他们还是表亲。国忠、月荷，这事青子不在，你们当爹妈的说的算。我们干这活，拿工钱可以，卖沙子出车的钱也可以拿，其他的，一分都不能多拿。 我跟你们说，还有福生、海江、李莹你们这些小的也听明白，亲戚之间相处，不管多亲，钱财上一定得算明白。算的越明白，只会越来越亲，不会变孬。 要是算不明白，再亲的亲戚，早晚也得闹掰。村子里这样的事还少了？ 青子是做大事的人，兴许看不上这点小的。可咱们要是不知轻重，将来早晚要撂荒。养成找人伸手占便宜的人性，连孩子将来也一定完！” 孙满堂话音刚落，电话铃声响起…… …… 第七十八章 羡慕青仔 五月八。 张青在座位上刷了两张试卷，班里才坐满了人。 最后齐娟斜挎着书包，嘴角噙笑，神采飞扬的进了教室。 甫一进门，目光就和迎面看来的张青对上，二人凝视了几秒钟后，都微微一笑。 这一幕，让教室内一众刚过完假期生无可恋的同学们，愈发如伤口上撒盐。 “啊！我死了！” “噢！维纳斯！” “额滴个……乖乖！” 各种狼嚎鸟叫，一下子就让死气沉沉的教室沸腾起来。 齐娟哪里会惧这种场合，还不断和同学们抱拳感谢，张青都无奈了。 直到有人喊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齐娟才推手婉拒：“早了，早了。” 又是满堂哄笑。 “笑什么呢？一大早的……” 杨凤梅脸上很不高兴的进来，其实进门前还和十班班主任姜老师有说有笑的。 当然，她也没指望谁能回答她，几步走上讲台，杨凤梅目光在一众学子面上扫过，忽地笑道：“好了，高中阶段的最后一次长假已经过去了。到了这个阶段，复习倒在其次，关键是调整好心态，调整好状态！小考小玩大考大玩，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你们看张青、齐娟就不错，五一这几天，跑去平京旅游了趟！” “噢噢噢噢~~” 一阵热浪直冲云霄，差点没把教室顶给掀了。 只有刘珊珊满脸不高兴，老娘不配有名字？ “杨老师，你这话早说啊，早说我们也去潇洒一圈了。” “就是！五一在家里闷着，刷了六天试卷！” “这话应该在放假前开个家长会说，唉，悔死了！” 看着一群捶胸顿足的人，杨凤梅也高兴，心气儿起来就行。 赖一菲则“单纯”的问刘珊珊道：“你不是也去了么？老班儿怎么没提你？珊珊，你学隐身术了吗？” 三连问，捶的刘珊珊胸口疼。 闹了好一阵后，杨凤梅又道：“好了，还有整整一个月时间，小学、初中、高中阶段，就彻底结束了。最后一个月，大家再最后冲刺拼搏一回！” 说着，她又觉得自己说话没那种大气磅礴的感觉，目光就落在张青身上，叫道：“学习委员，上来！” 齐娟最喜欢张青口吐狂言时，乐不可支道：“快快快，叫你呢。” 刘珊珊也阴阳怪气道：“最器重你的班主任在召唤你呢。” 齐娟安抚道：“别吃醋，他也就在老师眼里是骄阳。” 刘珊珊质问：“那在你眼里呢？” 齐娟犹豫了下，小声道：“宝石？” “狗屁哦！” 刘珊珊骂了句，然后用绝交的眼神瞪着齐娟，问道：“那我呢？” 齐娟哈哈笑道：“这你放心，在我心里，你纯洁美好璀璨，就像玻璃一样。” “噗！” 赖一菲差点没笑死过去，刘珊珊面无表情的坐着，桌子下面，两条腿如风火轮一样往后踢。 “张青，你文采好，再写两句，给大家打打气，加加油！” 杨凤梅近乎宠爱的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说道。 张青也不客气，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每日一句”栏中写下：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 “好！！” 杨凤梅带头喝彩，等张青回到座位后，杨凤梅笑眯眯的拿起一沓试卷，开始了高中阶段最后一个月的教学。 …… 中午，学校食堂。 最后一个月，学校为了鼓励高三学子用心拼搏，提供免费的学校食堂套餐。 荤素搭配的很好，有肉有奶有蛋。 齐娟正好借机留在学校，刘珊珊也是。 三人吃饭时，刘珊珊一个劲的埋怨杨凤梅太忽视她了，很没面子。 张青不好劝，怕引火烧身，就同齐娟说了沙场的事，最后道：“这种采砂设备汉江重工好像就有，就不从你们家那边订了，太远。” 齐娟摇头道：“天鸿在这边也有办事处，我劝你别想太多，还是从天鸿走。不仅设备质量靠谱的多，更重要的是，天鸿的售后是那些国企大老爷们远远无法比拟的。那么多民营企业，能战胜国企存活下来，售后是非常重要的环节。你们家又在西疆的边境，那么远，一般国企技术员都不愿去，至少水平高的技术员不会去。” 正事上刘珊珊也帮腔：“就是，这是正经事，而且你采买设备，也算照顾齐家的生意，有必要避嫌么？” 张青见齐娟看着他，便点头笑道：“那好吧，主要是怕麻烦。” 齐娟见他点头，也笑了起来，不过责备道：“早该爽快点了。你放心，费用上不会给你打一毛钱的折扣的，比别人还高一些如何？” 张青笑道：“正常来就行。” 看着两人不断的洒狗粮，刘珊珊好气，不过又好奇道：“你在京城买了两套四合院，那么多房间，你们家全搬过去都住不满，怎么还在老家置业了？” 张青摇了摇头，道：“四合院是我个人喜爱，任性一回。” 刘珊珊坏笑道：“是为了大学过二人世界准备的吧？” 齐娟笑道：“这个你真多想了，我们家在平京有房。”说着又对张青道：“欸，什么时候学车？男孩子不是更喜欢车吗？” 张青道：“高考完就学……从港岛回来学，去京城学。” 齐娟吃惊道：“这么急？我们家最早也得八月中旬才能进京。”不过又道：“那你还是先去平京学车吧，正好我要去魔都，都没时间。” 刘珊珊好奇：“他去平京学车，你去魔都做什么？” 齐娟咽了口西蓝花，笑了笑道：“去天鸿打工实习。” 刘珊珊“哦”了声，同情的看着张青道：“青仔，你要加油哦。” 张青呵呵一笑，道：“齐娟了不起是董事长助理，我，沙场董事长！” 齐娟和刘珊珊一起哈哈大笑，惹得周围不少人侧目。 吃完饭，三人去操场上散步。 刘珊珊感叹道：“我太伟大了，用无私的胸怀，为你们两个狗男女点燃了压马路的篝火。” fqxsw.org 齐娟威胁：“再说我就牵手了！” 刘珊珊惊恐：“大哥，我错了！你在校园里牵手，杨凤梅都要杀来。好事没我，挨批的时候，我多半是要成重点的，你饶了我吧！” 齐娟哈哈大笑，忽地问张青道：“你知道周艳艳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张青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不过见一旁刘珊珊神色有些微妙，他眨眼道：“难道和人撞一天了？” 刘珊珊闻言脸色一变，唰的一下转头瞪向齐娟，齐娟双手一摊，笑道：“我真是冤枉的，连一个表情都没给过。” 刘珊珊咬牙看张青道：“你怎么知道？” 张青呵呵笑道：“要不然呢，莫名其妙的提周艳艳的生日做什么？” 刘珊珊面色阴晴不定，看了看张青，又看了看齐娟，骂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个老阴货！” 张青无动于衷，齐娟则认真的将一张美丽青春的脸靠近刘珊珊，郑重道：“老阴货？你看仔细了，这是嫩阴货好吗？” 刘珊珊气的抓打，两人一阵追闹嬉笑后，刘珊珊哼哼了声，斜眼看着张青道：“九号我在天元请客，你来不来？” 张青笑道：“这还用问？你不请我都要去。” 刘珊珊面色好看了些，不过又犹豫了下，道：“艳艳怎么办？” 张青没明白过来：“什么怎么办？” 刘珊珊皱眉道：“你说什么什么？” 齐娟也狐疑的看着张青道：“别太刻意了，反倒显得心里有鬼。” 刘珊珊奸笑：“人家一脸的小老婆相，还心甘情愿的，他心里没鬼才是真见了鬼！” 周艳艳那样的女孩子，没有人能忽视。 张青无语稍许后，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人情况不同，自然要有所区别。” 刘珊珊正色道：“我和她这么有缘，其实可以一起过这个生日的。” 张青摇头道：“真不必。你们不是穷苦出身，所以不能体会此时她的心情。真正给她尊重，就尊重她的现状。等到有朝一日，她也能在天元请得起客，摆得起酒席，再一起过这个生日更好。真想给她过生日，送她一份礼物就行。” 齐娟在一旁叹息道：“还真是用心良苦，温柔体贴啊。” 张青：“……” 齐娟又正经问道：“她和你一起进京吗？认真的。” 张青摇头道：“不必。” 见齐娟还盯着他不放，便笑道：“避嫌也是一种尊重。我们之间可以有矛盾、有误会，甚至可以有挫折。但是，我认为不应该发生在这种比较浅显，完全可以避免的事上。我知道这样的事，其实最伤人。” 齐娟听了这番话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开了一朵花。 刘珊珊虽心下也动容，表情却满满的嫌弃：“你真是从西疆来的？假的吧，法国来的吧？你这一套一套的，娟子日后能不能顶得住哟？” 齐娟笑着搂住她道：“没关系，有你呢嘛，你这么有经验。你猜猜看，那些人在说什么？” 齐娟指了指草场边栅栏处聚集的一群男生，都望向这边，不时发出一阵不知所谓的狂笑。 刘珊珊翻了个白眼，冷笑道：“还能说什么？当然羡慕青仔喽，三匹嘛！” 齐娟仰天大笑。 张青：“……” …… 第七十九章 纯粹 翌日。 学习终归是乏味的，即便是张青，在鏖战了一天的试卷后，脑子里也有些发蒙。 高考就是这样，这个阶段的青春，也当如此。 若不如此，想来心里一定会空虚。 当然，这句话不是张青说的，而是高三各个班的班主任们共同的说辞。 不过，“张青语录”倒是被语文老师们共享到各个班去，而且不止是高三年级，让他在江京市一中始终保持是一位风云人物。 “张青，今天人有点多，王磊、郑阳、秦媛他们都要去，你介意不介意？” 放学之后，张青、齐娟和刘珊珊留到最后，在教室里收拾书包，准备前往酒店，刘珊珊小心的打望着张青问道。 齐娟替她解释了下：“珊珊家和王磊家有亲戚，还是近亲，两人姑表兄妹。” 刘珊珊立刻表明立场：“那个傻叉上次干的蠢事被我骂了个半死，当着我姑的面，我让他撒泡尿照照，配不配惦记娟子！” 张青哈哈笑道：“这么狠？” 刘珊珊见他笑了，话锋一转，嘿嘿笑道：“其实知道《射凋英雄传》是你写的后，王磊他们就一直想给你道歉，和你重新结交认识一下。不止王磊，还有三班的齐志杰，四班的胡昭，七班的瞿承，都是平时在学校最能出风头的，他们也一直想认识你。真的，你要是家里有钱，他们会和你对着干，你要是家里有权，他们也不会太在意，你要是有点小才，他们更嗤之以鼻。 可你才华都到了这个地步，见天的上报，整个江京市中学就没有不知道你的，外省的都知道。你写的小说他们爱不释手，写的歌上春晚，真是让他们连嫉妒的心都生不出来。 最让他们没面子的，就是外校的朋友跟他们打听你这尊大神时，他们啥也说不出来。总不能说你一块板砖压的他们抬不起头来吧？” 齐娟双手环抱，肩头靠在墙上嘴角扬起一抹懒洋洋的笑意，同张青道：“看看咱们珊珊多义气，专门挑生日的这一天给你们说和，你好意思拒绝？” 张青摇头笑道：“不好意思……你们先去吧。” 刘珊珊刚露出的笑容凝固，看着张青道：“什么意思？” 张青微笑道：“我得先去给你买礼物啊。” 刘珊珊脸色融化，长呼一口气，责怪道：“我还以为……买什么礼物啊？一会儿路边提袋水果就够了！” 张青无语道：“怎么可能？” 刘珊珊坚决道：“就这样！我们是好朋友，别庸俗了。” 见张青还不开窍，齐娟哈哈笑道：“你真傻装傻？水果当然是小菜，大菜还是得上。” 张青领会，无奈道：“上回不是唱过《朋友》了么？真当新歌是白菜啊。” 刘珊珊泫然欲泣道：“我就知道，朋友和朋友是不一样的，你肯定厚此薄彼。” aiyueshuxiang.com 张青笑道：“肯定不一样啊，娟子是我的女朋友！” 齐娟闻言笑的明媚，还抛了个媚眼奖励，倒让张青有些脸红。 刘珊珊有道理，理直气壮道：“那会儿还不是，就是好朋友！！” 张青觉得都好有道理，一时无言以对，齐娟差点没笑死，张青苦笑道：“真没写朋友的歌了，我总不能唱儿歌吧？” 齐娟点头道：“这个好！” “好个屁！” 我珊珊姐也是要面子的好吧，她眼神威胁的看着张青道：“唱情歌，对着娟子唱，总行了吧？” 齐娟也鼓掌：“这个我喜欢！” 刘珊珊“呸”道：“你当然喜欢！我就是为了成全你！” 齐娟抱拳：“大恩不言谢，来，亲一个！” “让我来！” 张青难得跃跃欲试，刘珊珊惊笑，齐娟虚赏了两耳光，不过又补充了句：“有人呢。” “我艹！” 刘珊珊气骂。 玩笑过后，张青道：“在天元唱歌吗？” 刘珊珊迟疑了下，看了齐娟一眼，最后道：“算了，还是吃完饭去酒吧吧，免得有人心疼。” 齐娟笑了笑，然后推手向前，大义凛然道：“真不必，我这个人向来义字当先。” 刘珊珊气笑道：“我可去你的吧！走了走了，这会儿那些人估计都去了！真是麻烦，我本来不想搞的……” 见张青不大明白，齐娟呵呵笑道：“珊珊朋友遍天下，不止一中，三中那边也有。她为人义气四海，喜欢她的人不知有多少。知道她要过生日，送礼的排队。” 张青笑道：“你不是也一样？” 齐娟看了他一眼，笑道：“那还是差远了。” 刘珊珊笑道：“别看娟子和谁都能有说有笑，诚恳亲切。可大家都清楚，她骨子里是高贵的，越是好看的女孩子，反而没人敢追，大家就越远远看着。女神嘛，不敢亵渎。家世好些的，胆子大些的，也都知道娟子家的根底，更不敢痴心妄想。” 齐娟哈哈笑道：“长的好看我笑纳了，女神嘛，勉强也可以接受，高贵是什么鬼……你觉得呢？” 最后一句问张青。 张青想了想后笑道：“我觉得你，纯粹。” 齐娟眼睛一亮，看了张青稍许后，转头对刘珊珊道：“你能不能先背过身去？一下下就好。” 刘珊珊快要崩溃了，恼火骂道：“老娘没看过打波儿吗？”骂完又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看着面红耳赤的张青哈哈笑道：“我靠，快看，青仔居然娇羞了！哈哈哈！” 齐娟其实一直都在留意张青，这会儿正眼看来，见他果然面红耳赤，不由也哈哈大笑起来，却是上前牵住了他的手。 刘珊珊笑容戛然而止。 …… “来了来了！” 天元酒店三楼包厢门口，三班的齐志杰梳了个小中分，穿着背带裤和皮鞋，站在门口一边和女服务员瞎扯，一边望风。 看到张青、齐娟、刘珊珊三人到来，忙给里面报信儿。 果然没一会儿，包厢门口就鱼贯而出十多个同学，为首的是一个八班的女生秦媛，手里居然捧着一个花环做的王冠。 刘珊珊惊恐止步，骂道：“搞什么鬼？” 一群同学哈哈大笑着上前，两个女生夹住她，秦媛则上前为刘珊珊加冕为王。 还没开始，一群人就要笑疯了。 等男生不知从哪弄出来一件百花做成的披风时，刘珊珊就彻底翻脸了：“打死都不弄这个！”敲里吗，当猴大王么？ 赖一菲解围道：“算了算了，这个就有点过了，弄成裙子多好。” 立刻有心灵手巧的男生道：“弄裙子简单啊，我来！” 刘珊珊笑着骂人：“瞿承，你想死是吧？” 好一场闹腾后，惹得路过的客人都出来看热闹，大家才进了包厢。 主座肯定是寿星公，紧挨着主座的位置居然空了两个，显然是给张青、齐娟的。 等大家落座后，气氛反倒微微有些拘束起来。 张青、齐娟一直没有开口，微笑的坐着。 但好像就是这样，也给其他人带来了许多压力。 今天在座的不少人，都是当初在操场上准备群殴张青，结果被张青提板砖给吓退的。 这会儿再见，还同一个饭桌，难免尴尬。 刘珊珊受不得这种气氛，恼火道：“王磊，齐志杰，之前怎么说的？” 秦媛也在一旁小声附和：“多大点事，该道歉就道歉，以前你们不知道人家的才华嘛……” 都是血气正盛的少年，家世又都很好，最好面子的时候。 一个个面色涨的通红，额头青筋都暴了出来，就是难张这个嘴…… 张青微笑道：“真没必要，那天原本也没什么事，又没动手，动手了都正常。芝麻粒儿大小的事，我早忘了，要不是珊珊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马上都要毕业了，就那么点小事，还埋成心结不成？来，一起举杯，祝珊珊生日快乐。” 齐娟在一旁虽然也举起了倒满橙汁的杯子，不过仍旧低着眼帘不看人。 刘珊珊最了解这个从小长大的闺蜜，见她如此，心里冒火，就说是高贵嘛还不承认，然后又含怒瞪向王磊道：“王磊，你还是不是男人？” 这话杀伤力就太大了，王磊一下站了起来，那模样好像要拼命，不像是打架。 他手一伸，一瓶啤酒就到手上，粗喘着气一口咬掉瓶盖，闷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仰头咕冬咕冬的灌了起来。 酒水顺着嘴角哗啦哗啦的往下流，不一会儿衣服前襟都打湿了。 他带了个头，其他七八个也都纷纷拿起酒瓶道了个歉，然后开始灌自己。 静静的包厢内，就剩粗喘声和咕冬咕冬吞咽声。 两分钟后，王磊一伙人纷纷放下空酒瓶，齐娟才抬眼鼓掌喝彩道：“好！” 刘珊珊立时眉开眼笑，她最开心的事，就是朋友们能和和气气，快快乐乐。 既然王磊他们错在先，自然就该道歉。 等张青也举杯一饮而尽后，气氛遂转热烈！ …… PS：女主角一直有争议，不少书友觉得写的太粗犷了些，梁山好汉一样，嘿嘿。两个原因。 一是写了这么多年的黛玉，弱柳扶风西子捧心写的太久了，想写性格对立面的女孩子。 第二，也是真心想写一个这样大俗大雅的姑娘，大女主。 其实回忆生活中，刚结识女孩子时，大都矜持文静。但相熟之后，尤其是成为好朋友后，好像记不得有几个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的，大都笑哈哈。你们觉得呢？ 第八十章 生日 “金镛，我跟你说，换个人，哪怕他老子是平京老大，我王磊也绝不低头！但是你不同，因为我们太喜欢《射凋》了！”

王磊已经半醉了，红着眼看着对面坐的张青说道。

一旁齐志杰一张脸红的关公似的，喘着粗气道：“对！我太喜欢黄蓉了！”

这句话好似戳中了大家的笑点，众人一阵狂笑。

女孩子们也跟着拍桌子，大骂不要脸，随后又大笑。

走廊里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路过，听到房间内的喧哗，先是皱了皱眉，不过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烦躁缓缓变成了羡慕和怅然。

或许，这就是青春吧，可惜当年太茫然，混混沌沌就过去了，现在只有回忆的力气……

“张青，齐娟就是你的黄蓉吧？”

二班的秦媛笑眯眯问道。

其他人起哄。

四班的王慧哈哈笑道：“我就觉得黄蓉像齐娟，太聪明了。齐娟，你是不是发现了这个，才喜欢上他的？”

齐娟想了想笑道：“不是吧？”

刘珊珊没好气道：“当然不是！张青自己悄悄摸的写了本小说发表了也不吭声，后来还是因为他爸爸重病，齐娟费了好大心思帮他找了笔助学金逼着他接受时，他见瞒不住了，才自己说出来的。”

王慧佩服的五体投地，看着齐娟羡慕道：“真是气死人！你的眼睛本来就那么好看，看人还准。张青以前……土坷垃一样，也只有你能发现他是钻石。”

同班的赖一菲赞同：“高一的时候其实班长就一直留意张青了，想了好多法子想要帮他。可惜那个时候张青太硬气了，啥也不要。”

齐娟不乐意了：“怎么把我说的好像图谋不轨很久的样子？我……藏的这么深，你们也能发现？”

“噢噢噢~~”

一阵拐叫声响起，不同于女生们八卦天性得到满足的热烈，男生们的怪叫大概是在掩饰自己心碎的声音。

写出《射凋》和《天之大》的张青他们也就认了，可在这之前……他们差哪了？

“齐娟、张青肯定是要报清北的，珊珊你准备报哪？要不干脆留在汉江得了，去了平京也不能跟他们一起上课了。”

齐志杰笑着说道。

齐娟给了张青一个眼色，张青领会，这显然是刘珊珊的一个追求者。

不过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刘珊珊骂人：“关你屁事！”

赖一菲也道：“珊珊这学期成绩进步很大的，年纪前二十，有机会进清北的。”

刘珊珊惨笑：“就考了一次前二十，平时都在四五十，我进个鸡毛的清北。不过没关系，去不了清北也可以去其他学校。实在不行，魔都也行。汉江省待了快二十年了，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王磊感叹道：“也不知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会在哪里，身边又有谁？”

众人闻言心生感触，感情丰富的还红了眼。

齐娟败坏气氛，哈哈笑道：“我保证，明年这个时候，你们比现在逍遥快活一百倍！”

只是这会儿大家还沉溺在即将到来的离别中，相信的不多……

……

“你们两个别太成熟了好不好？那么冷静会少很多快乐的。”

回酒店的公交车上，刘珊珊看着齐娟埋怨道。

齐娟和张青两人如哼哈二将一样，帮刘珊珊抱了好大一堆礼物盒子。

齐娟呵呵笑道：“也会少很多烦恼。”

刘珊珊叹息一声道：“怪不得你只能看上张青，也就他和你配些。”

张青笑道：“我纯粹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和她的睿智聪明不一样。”

这倒不是谦虚。

他只是不断的将那个梦和现实世界进行对比，从中汲取养分。

如同开了天眼，知道大势所在，可以不迷茫，才能这样冷静自处。

齐娟不同，她是真的靠她的聪明和才学，冷静的看待这个世界。

不过对他的话，齐娟和刘珊珊都嗤之以鼻，懒得搭理。

“欸对了，一会儿珊珊的爸爸妈妈也来。”

齐娟对张青说道。

刘珊珊宽慰：“别怕，我爸是你的铁杆拥泵，还想要你的签名呢。”

齐娟笑道：“珊珊爸爸在市文化局上班，喜欢读书，很有学识。”

刘珊珊咯咯笑道：“其实小说还一般，你写的那些励志句子，我爸每天都要用毛笔写一遍。他经常批评这个社会太浮躁，把金钱看的太重，对知识的尊重不够。我妈说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挣不到大钱所以才羡慕嫉妒别人。我爸以前吵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摇头晃脑说你那两句：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齐娟和张青一起笑，笑罢，齐娟问道：“你猜我最喜欢哪句？”

刘珊珊撇嘴道：“那还用说……”然后，她浮夸的学着张青当时板书的模样，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齐娟、张青又笑，齐娟摇头道：“不是这句。”

刘珊珊斜眼：“不是这句才见鬼了！”

她还不了解她？

齐娟笑道：“我喜欢那句：世人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刘珊珊哈哈笑：“我信了你的邪！你会这样做？张青还差不多，他是男子汉，大度些。”

这个齐娟承认，叹息道：“人总是崇尚他们做不到的事。”

刘珊珊撇嘴嫌弃道：“我还不知道你？王磊他们今天再不道歉，马上毕业了，你肯定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那群蠢货，到时候想道歉都没机会了。”

齐娟警告：“有话好好说，别污蔑人。我又不是梅超风，哪有那么恶毒？”

刘珊珊翻了个白眼，看向一旁的张青，羡慕道：“以前娟子只保护我一个人，现在……”

话没说完，齐娟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笑道：“真喝多了？以前也是你出头帮我啊，打架你最勐！”

刚才齐娟和张青一人喝了一杯啤酒，算是陪客。刘珊珊作为寿星，却喝了不少，这会儿看起来的确有些醉意。

三人一路到了酒吧，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不过临进门时，刘珊珊却忽然清醒了过来，不急着进门，而是去找他们家的车。

一辆桑塔纳，见鬼的是她居然从书包里摸出了一把钥匙。

打开后车门，让两人把那一大堆礼物送进去后，又从里面挑了一件，还问张青、齐娟道：“你们给艳艳准备什么礼物？”

齐娟笑道：“一件衣服，夏天的。你呢？”

她问张青，张青笑道：“一本书。”

齐娟、刘珊珊二人齐翻白眼，刘珊珊又问道：“什么书？你千万不要告诉我，是你的凋儿！！”

张青好笑道：“怎么可能？是一本鸡汤文。就是，鼓励好好努力，前途光明的。”

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来，书皮上写着五个字：《爱拼才会赢》！

刘珊珊不知怎么了，笑的很凶，还问张青：“你怎么不送我一本这样的书？”

张青悻悻道：“我怕你会摔我脸上。”

齐娟、刘珊珊哈哈大笑后，一起往酒吧行去。

“今天酒吧不待客么？”

张青看到门口的牌子上写着谢客，因而问道。

刘珊珊敏感：“嫌我耽误你们家生意？”

齐娟咯咯笑着搂住，道：“我们才是一家人！”

刘珊珊得意了，怒视张青笑道：“听到了没有！！”

齐娟又宽慰张青道：“酒吧快要歇业了，一些设备都准备发往平京。你先去平京，可以过去看着些。”

说话间，三人进了门。

看到满地的鲜花，还有大人们一起起身欢迎，唱起生日快乐歌，哪怕每年生日都是这样，刘珊珊还是感动的上前扑进一个中年妇人怀里，呜咽起来。

张青、齐娟上前问好，李素芝给正在宽慰女儿的中年妇人介绍道：“这就是张青。”

却是旁边一秃顶的中年男子先一步上前，握住张青的手哈哈笑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天才碰面，实在是相逢恨晚啊！”

“噗嗤！”

埋在母亲怀里的刘珊珊喷笑，抬头道：“爸，你也不问问张青，想不想和你相逢！”

张青微笑道：“高山流水遇知音，第一等幸事，自然喜悦。”

刘珊珊父亲愈发仰头大笑，然后郑重介绍：“在下刘长涛，金镛先生，幸会啊。”

齐平都受不了了，道：“老刘，差不多行了，还是个孩子！”

刘长涛连连摇头道：“老齐啊，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这样的诗，孩子写得出来？小兄弟年岁不高，但身世艰难坎坷，早早吃透人间冷暖寒苦，才磨砺出如此才华，不可小觑。”

刘珊珊母亲游静啐道：“呸！老刘，差不多得了，少人来疯！小张是齐家女婿，你搞成小兄弟了，以后人家怎么论？”

刘长涛顿时面色为难起来，齐娟呵呵笑道：“没关系，各论各的嘛！”

刘家人大笑，李素芝批评：“你害不害羞？”

批评完，又招呼众人落座，左右看了圈后，问吧台处的赵芬，道：“艳艳去哪里了？怎么一直没见？”

赵芬忙道：“收拾完就到里面去看书了。”

李素芝道：“叫出来，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说着，同刘长涛、游静夫妻两个大致说了下周艳艳的身世，登时引起了两人的同情。

不过当他们看到从后面走出来的周艳艳后，却无不心中一惊，这……

怎么生的如此美貌？

虽然不施粉黛，头发只扎成简单的马尾，一身干净却朴素的工作服，可天生丽质如何能遮下去？

游静大为感叹道：“这姑娘生的也太好了！”

刘珊珊吃醋：“那是，不然张青能把他救出来？”

张青：“……”

……

第八十一章 狐疑 “好好说话！”

游静教训了刘珊珊一句后，还替张青辩解了句：“人家敢放这，就说明清清白白，心胸坦荡。”

刘珊珊和齐娟哈哈大笑，游静叹息一声懒得理会，招呼周艳艳：“丫头快坐快坐！”

虽然眼下就张青旁边的沙发空着，周艳艳还是选择从不远处搬来一把椅子坐下。

游静还在感慨：“怎么这么会生，放在古代这起码也得是个贵妃！”

刘珊珊凑趣：“妈，那我呢？”

游静看了自家闺女一眼，迟疑了下还是道：“当个宫中女史，还是可以的。”

一屋子人笑不活，刘珊珊气的仰倒：“你不是我亲妈，我早就知道！”

玩笑归玩笑，三人还是将各自的礼物拿出来，送给周艳艳。

周艳艳见此，登时有些手忙脚乱，将三人的礼物收到手后，紧紧的抿了抿嘴，才将眼中的泪花敛尽，轻声笑道：“谢谢你们……上次过生日，还是我妈在的时候。”

众人闻言怜悯心大盛，游静问道：“你妈……什么时候……算了算了，今天不说这个。是阿姨不好，不该多嘴。”

周艳艳忙道：“没什么的阿姨，能回忆妈妈，是最幸福的事。我妈在我上小学二年级时就没了。”

说着，还笑了笑。

刘长涛叹息道：“那这些年，是你父亲拉扯你长大的……”

在旁边倒茶的赵芬听不下去了，道：“拉扯什么啊？艳艳五岁就学做饭照顾她娘，七岁没了妈，又要做饭洗衣种菜地，还要养猪养鸡卖钱给他老子买酒。不干就往死里打……张青，这些事你知道不知道？”

众人面色沉重，齐齐看向张青，张青摇了摇头。

周艳艳笑道：“他从小就是书呆子，解放村的孩子大多数都是淘气爱打架的，只有他从小文静，就爱读书，和其他人不一样。其实干点活没什么的，我们那的孩子，基本上都干这些活儿。我比张青还好点，就在家里做活儿，他还要下地。他爹妈身体不好，他家里二十亩地的麦子，都要他一刀一刀割完，还要拉到场上，一锹一锹的清扬干净了才能去卖。西疆夏天太阳那么毒，他身上都晒的烂乎乎的。一边干活一边读书，村里人都笑他是傻子。还有……”

张青见齐娟面无表情的抿嘴坐在那，眼睛眨动的频率也加快了些，忙劝止道：“好了，今天是你们俩的生日，又不是诉苦大会。再说，西疆的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没什么好说的。”见周艳艳被批评的低下头，齐娟给他使了个眼色，张青顿了顿又道：“艳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饿其体肤……我们无法选择出身，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让吃过的苦白吃。”

齐娟看着周艳艳笑道：“他从来都是跟别人请教，只有对你，才说这种话。”

周艳艳看了看齐娟，又看向张青，抿了抿嘴道：“我肯定听你的，就是你这些话，有的我能听懂些，有的不行……”

一旁刘长涛更是眼睛亮的吓人，左右忙活着找东西，齐平好笑道：“老刘，你找甚么？”

刘长涛忙道：“快快快，拿笔，拿纸！”

连李素芝都深深的看了眼张青，道：“这些话，是该拿纸笔记下。张青，你真的是，才华惊人！”

游静也惊笑道：“常听说天才天才，就没见过。我一直以为世上没什么天才，不过是靠努力。没想到，真没想到。小张，你再说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张青心中汗颜惭愧，可又没法解释，说是梦里学到的，更荒诞离奇，他只能略过不谈，也不去谦逊什么，只翻译了下这句话的意思。

刘长涛找来纸笔，却让张青又说了遍，他连忙记下后，感慨道：“不虚此行啊！”

齐娟忙按住要暴走的刘珊珊，刘长涛知道说错话，忙补救道：“当然，主要还是来给我的宝贝女儿过生日。十八岁，已经算是大人了。”

刘珊珊不愿听，哼了声，斜眼看张青道：“你得意个……去，唱歌！”

其实要是张青还是以前的条件，她肯定不会如此，而是小心用词，顾及他的尊严。

但如今张青都快要飞到天上去了，青年报都能整版报道，钱多的数不完……刘珊珊觉得，可以没那么多顾忌毒舌伺候了。

朋友之间，太拘谨是成不了好朋友的。

游静却严肃道：“不要得意忘形，该有的礼貌还是要讲，就算是好朋友也要相互尊重。像什么话？”

李素芝倒难得宽容些，笑道：“他们关系不一样，亲近些。珊珊今年的学习成绩也大幅度提高，张青功不可没。”

刘珊珊不认：“我是跟娟子学的，娟子才是跟张青学的。快点，该唱歌了！”

刘长涛又感慨起来，道：“《天之大》那首歌，我听了后潸然泪下。思母之情，让人动容。珊珊，你是要尊重张青的。”

李素芝点头道：“我一直在说，娟子和珊珊要多和张青学习，不止是学业上的，还有心性和品行。”

齐平则关心道：“又写新歌了？”

张青有些汗颜的摇头，一旁刘珊珊催促道：“就唱在长城上给娟子唱的那首，奶奶……咳，我都还没听过呢。娟子听了后，都如痴如醉了！”

齐娟居然也不反驳，还乐呵呵的笑。

一双明媚的眼睛，就那样直白的看着张青。

齐平或许有些不服，他唱歌自家闺女都没这么捧过，都不用赵芬，自己起身去取了吉他来，交给张青道：“来，我听听到底什么样的歌，能让娟子这样满意。”

齐娟哈哈笑道：“别吃醋！我最爱的歌，永远是爸爸写给我的！”

刘珊珊忽然面色变得古怪起来，不过打死她也不敢这个时候胡说八道，只连连附和道：“就是就是，爸爸写的最好。”

齐娟不愧是发小，一下就领悟了刘珊珊说的话，不动声色的给她比了个中指。

刘珊珊奸笑一声，然后在长辈们看过来时，忙收敛神色，催促张青道：“快去快去快去！”

张青不再停留，拿着吉他去了舞台，却没有开话筒，坐在那，也没有多言，只与齐娟对望了眼，随后低下头拨动了琴弦：

“Hiding from the rain and sn tet but i wo go……”

一曲唱罢，酒吧里静悄悄的。

唯有齐娟，脸上的笑容根本不加遮掩，等了稍许待张青站起来笑时，用力鼓掌叫道：“好！不愧是我的歌！”

其他人方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张青。

这也……太夸张了吧？

游静看着李素芝道：“虽然听不懂，但这曲子实在是太优美了。你听懂了没有？”

李素芝苦笑道：“我们学外语的时候，学的是北边老大哥的话，英语自学了点，但……还不够。你呢？你常听英文歌。”问的是齐平。

齐平此时不大想说话，只仰起头，长叹一声。

李素芝怎会不知枕边人的心意，好笑道：“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还和年轻人较劲？”

齐平自嘲一笑后，看着张青道：“这首歌要是让徐娘娘知道了，跪着都要抢到手。操作的好，能打出一位国际巨星来。”

张青摇头道：“送给齐娟的歌，一首都不卖。”

“哦吼吼！”

刘长涛笑出箜箜声来，竖起大拇指道：“不错！”

不过又担忧起来，看着刘珊珊道：“你以后怎么办？”

刘珊珊莫名其妙道：“关我什么事？”

一旁游静已经开始责备了：“老刘，胡说八道什么？”

李素芝也道：“感情是纯粹的，找到合适的人，对她好的人最重要。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刘珊珊无语的看着自家老子，道：“你就算羡慕人家的姑爷，也不能怪我无能。你和妈要是把我生的像娟子一样，那还有点希望。现在这样……怪不得我啊。”

“这孩子……”

“珊珊！”

刘家两口子对这口无遮拦的闺女一点脾气都没了。

齐平呵呵笑道：“很快啊，到了大学，估计也该谈了。”

刘长涛摇头道：“谈什么谈，除非像娟子这样，找个能一同进步的，有真才实学的，可现在又有几人能这样？多是浪费时间，沉溺于风花雪月中荼毒了青春。”

刘珊珊不服：“我总不能不谈恋爱吧？”

刘长涛摇头道：“不是不能，但一定要慎重。这一点你要和娟子学，没谈之前先带回家来给父母过目。”

“哈哈哈！”

刘珊珊笑死，对齐娟道：“看，我爸爸都看出你早就包藏祸心！”

李素芝正色道：“老刘，齐娟和张青之间的事，我们和老齐都没有插手，更没有干预。你也不要将这些事看的太重，年轻人谈谈恋爱，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生到了什么阶段，就做什么样的事。这个年纪不谈恋爱，那除了学习还能做什么？当然，将来能成固然可喜，就算不成，果真吃点苦受些伤，也是成长过程中所付出的正常代价。能做到正确面对就好。”

齐娟忽地笑道：“我就能正确面对，因为我有信心！”又看向张青问道：“你有没有？”

张青笑道：“当然。”

李素芝好笑道：“你们现在有什么信心？”

齐娟看张青，张青道：“我对自己有信心，能成为齐娟可以依靠的人。”

齐娟笑的灿烂，责怪道：“谁要靠你？我罩你还差不多！”

张青笑道：“比比看。”

刘长涛听着有些混乱，他狐疑的看着张青，难道他不知道天鸿重工？

……

第八十二章 唱片公司入手 五月的时光，就在汗水和疲倦中走到了尽头。

对于许多高三学子来说，六月仿佛是不期而至，好些人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高中就已经步入最后的倒计时了。

江京市一中宿舍，201室。

老三李强正是收拾行李，他已经决定放弃参加这次高考，直接回西疆。

不过不是回家，而是去北塔市额旗县张家。

对于他的决定，宿舍其他人都感到佩服，也觉得李强这样做，可能真的是一条好出路，但他们却没这个勇气。

“老三，好歹考完再走？”

宿舍老大刘龙再次劝道。

李强笑了笑，他倒是乐观，笑眯眯道：“算了，不白费那功夫。最近我都没复习了，就往各大新华书店乱逛，买了好些财会的书，也不知道看得进去看不进去。”

张青微笑着不说话，一旁赵德让却劝道：“一定要看进去，不然现在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肯定后悔。”

老四张伟笑道：“你可拉倒吧，他就算参加高考，估计也和我一样，考不上一本二本，三本又上不起，最后只能灰溜溜回家。”

赵德让道：“那你怎么不去？”

张伟无奈道：“我倒也想去，可……没这份魄力不是？家里知道了肯定也要打死。老三，你们家不管你？”

李强乐呵呵道：“先不说，就说报了个财经学校，直接去上学。老七家有电话，一个月打个电话回去就行。还不问他们要学费、生活费，家里还不乐死，天天夸我有出息哩！”

众人大笑，打九四年开始，全国高校开始收取部分学费，并且绝大多数已经取消了毕业包分配，而是支持自主就业制度。

所以李强上了一所“公费大学”，家里还真能高兴坏了。

老八杨亮羡慕的眼睛都红了，道：“那四年后，七哥不知道多劳道了。三哥跟着七哥混，肯定比一般大学生混的好十倍。”

刘龙提醒道：“那得看老三用不用功学习，西疆那边太落后，老三聪明，随便弄一弄可能就混过去了。可以后老七又不是只在西疆弄，老三你真想跟上趟，一定不能放松，比上个大学也不一定轻快。真跟不上，到时候别埋怨老七干大事不带你。”

李强笑道：“我明白，这不是，买了那么些书！一边干活，一边学习。咱们也是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行了兄弟们，我要出发了，也祝你们高考顺利。看看四年后再见，谁才是大英雄！”

看他得意洋洋的神态，倒让大家的离别之苦淡了许多。

张青同众人道：“我送就行了，和老师请好假了，你们请假不方便，还是留在学校吧。”

刘龙等没有强求，而是一一上前，紧紧拥抱起李强来。

气氛也开始越来越伤感凝重，最终到了杨亮，还是红着眼含泪道：“三哥，一定要保重啊！”

李强也是泪眼花花的，重重点头道：“都保重。行了，就在西疆，你们有空就去北塔找我，我请客。”

话虽如此说，但一个西疆占中国六分之一，北塔就在边境，相互距离几乎隔着好几个省的距离，哪有那么容易。

张青笑道：“到我家，你请客？你这不是骂人么。”

赵德让道：“以后你们就是老板和员工了，成了阶级敌人了！”

众人又笑，张青却摇头道：“相互成就，三哥信我，所以才来帮我。真是帮我，我缺少有文化又能信得过的人帮我。三哥缺少的是实践和在实践中的学习。四年后，肯定都会不同的。”

刘龙感慨道：“老七现在想的事情，和我们都不一样。我们想着高考完，可以好好的痛快两个月。回西疆吃烤肉喝乌苏，下河摸鱼骑马打猎。你想的都是……感觉好远的事。”

张青笑道：“各有各的好。不多说了，要赶时间，我先送三哥去火车站。”

……

44路公交车上。

张青看着伤感沉默的李强道：“家里其实没什么学习的氛围，所以才更加需要你能够自律。书要多看，新闻要多看，报纸也不能停。你总不希望将来的前程就在一座沙场内吧？”

李强点了点头，目光看着窗外划过的一幕幕，最后抿了抿嘴道：“也不知咋回事，下了决心后，好像一下长大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有一件事我没跟人说，我爹妈离婚了，又各自找了对象结婚了，我在外面其实没啥人管了，生活费都不给了，两边扯皮的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青子，沙场的设备都运到北塔了么？”

张青沉默稍许后，点点头道：“齐娟开了口，所以特事特办，发货速度很快，技术员也一起过去，这会儿正在那边调试。我大舅现在是村长，整个八一村至少十分之一都是亲戚。所以一般企业最棘手的本土乡民问题，我们都不会遇到。

你要做的，就是和各用沙单位做好沟通，负责和各公家单位对接，这个比较麻烦。还有管好沙场的出货记录，入账记录，对好公账。

张青摇头道：你去了后，暂时只负责阳光一面，其他的事，交给我大舅他们去办就好了。

你们家的门铺在城里，所以难办。沙场在村队，是我们的主场。他们说的，未必作数。”

这个时代是村霸横行的年代，几千年来皇权难下乡，还残留相当的影响。

李强感慨道：“老听社会复杂社会复杂，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复杂。”

张青笑道：“这才到哪？慢慢来吧。只要用心学习，再复杂，也能解决。你坐火车到了首府，去石子沟长途汽车站坐车直接到额旗县，我会打电话给家里，让人去接你。从你到的那天起算是正式入职，一个月两百五的工资，每年上涨不低于百分之十。眼下这点钱不算什么，放眼长远。”

李强笑道：“好家伙，已经不少了，在西疆这个钱算很高的了。”

等到了火车站，张青看着乐呵呵和他告别的李强，帮他理了理肩头被书包勒的皱起的领口，道：“三哥，你信我，来帮我，我很感动。只要你不负我，我就能给你保证，前程似锦。四年之后，再和旧友相见，他们对你，唯有羡慕。”

李强重重点点头，红着眼道：“我也要活出个人样来，再回家见我爹妈，告诉他们，我不是多余的累赘。青子，再见！”

……

高三九班。

班里的人数已经少了几个，九十年代的高考，并不是每个高中生都能参加。

和内高班不同，正常高中生都要参加预考，先取得高考资格后，才能参加高考。

九班虽然是重点班，可吊车尾的三人，还是没通过预考，只能早早离校，或准备复读，或自谋出路。

“赵蔷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下午，送别李强后张青回到学校，齐娟刷了一早上的试卷后，换换头脑问起了闲事。

张青道：“八十万，买下星蝶唱片，另担负三十万的外债，百花录音棚那边不接手。”

齐娟皱眉道：“有点贵啊。”

张青摇头道：“渠道难铺，关键是时间宝贵。不借壳的话，新手入行，光和各渠道商联系，没有大半年的时间都不可能。又不能真指望和麦赏口饭吃，他们能不捣乱就好。”

齐娟道：“星蝶旗下的歌手都走光了，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张青笑道：“和麦、腾飞还有花都的百花，和水星、华鼎乃至滚石打的昏天暗地，金曲不断迸发，热闹非凡！江湖上，怎能少了我的声音？”

齐娟最爱他这种志气，一下笑开了花，又问道：“星蝶的名字保留么？”

张青摇头道：“改名杜鹃。”

齐娟笑容明媚的让人动容，前排的刘珊珊头都不转过来，只“怄”了声。

两人不理，齐娟道：“歌手怎么办？”

张青笑道：“赵姐干劲十足，跑去中央音乐学院内部海选招歌手了。《天之大》、《望乡》、《光明》三首歌，虽然都没在京城的东楼书店和魔都的观海书店唱片排行榜上登顶，但也一直没跌出前十，我这个词曲作者，不算是默默无闻了。更何况，那么多声乐系的，毕业后能走歌手路线的寥寥无几，都抢着报名。不过我并不很抱希望，她一口咬死十三年长约，违约金高的吓人，我也劝不听……”

两家书店一北一南，排行榜销量基本上能代表一张专辑在南北的销量。

不过通常而言，两家排行榜并不相同，南北文化差异很大。

而在《劳动法》更新前，十三年长约也是存在的。

齐娟道：“其实找歌手容易，打开局面难啊。想好怎么破局了吗？”

张青道：“暑假准备去一趟香江，《射雕》已经拍至尾声了，我写了首主题曲，带过去看看。”

齐娟道：“那我建议你带一个成熟歌手过去，香江那边的人很看重资历的。你塞一个新人师姐进去，已经让那边不满意了，再带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歌手……要知道香江排外十分严重的。王若林也不可能冒着得罪香江人的风险，启用一个大陆新人。”

张青挠头道：“成熟的歌手，不好找啊。主要也信不过……”

以杜鹃新人之姿，捧红后别人来挖人，成熟的更容易拍拍屁股走人。

齐娟笑道：“我给你介绍一个，如何？”

张青汗颜，看着她温声道：“你别……总是想着帮我，我能行的。”

齐家帮选的人，肯定了解齐家的背景，自然要靠谱的多。

因为背叛跳槽的代价，不是一个歌手能付得起的。

齐娟笑的明媚，道：“你还和我讲这个？再说这件事，也不只是帮你，也算帮我。你帮不帮？”

……

第八十三章 执子之手 “花蝴蝶……花姐？”

听闻这个名字，张青脸上的震惊神色没遮掩住。

齐娟坏笑的看着他道：“这才刚开始，就知道给我爸打遮掩了？回来后还不跟我说？”

张青干笑道：“本来也没什么，就听到一些玩笑话，我怎么说？”

齐娟乐不可支道：“别跟我说，回头给我妈好好解释就行。”

张青一时头大如斗，好在齐娟说起了花蝴蝶的来历，才让他松了口气：“以前和我爸是一个公司的，是我爸的小师妹，管我妈喊嫂子。后来一支烟解散后，她跳槽去了花都。只是这些年过的不太好，尤其是感情上，遭遇了很多坎坷，离了两次婚，带了两个孩子，交给她妈在管，每个月出抚养费，也快支撑不下去了。

上个月进京，本是想寻条出路，但她这样的歌手，真的很难冒头了。实在没法子，走投无路来找我爸。我爸不好推辞，就想到了你。怎么样，张大侠，能不能帮你老丈人解决一下难题？”

张青脸都红了，老丈人……

见他如此，齐娟大眼睛里满是笑意，在桌子下悄悄的握住了张青的手。

张青反手握紧后，道：“花蝴蝶从花都来，粤语一定很好了？”

齐娟没好气道：“你说呢？紧张归紧张，别没话找话。”

张青嘿嘿一笑，点头道：“那行，晚上我给赵蔷打个电话，让她先去见见花蝴蝶。没问题的话，等高考完直接进京，去录demo，然后去香江。”

其实这种老牌歌手，唱歌技巧都已经很成熟了。

或许实力上没有天王天后那么惊艳，但也不会差的太远。

关键是，背后有没有推手，舍不舍得给资源，尤其是，金曲资源。

只要肯推，就算成不了顶级天后，也能成为红极一时的著名歌手。

齐娟摇头道：“还是公事公办，考核一下唱功，走一下程序。花蝴蝶也是个要强的性子，不然不会每次净身出户，就为了争养孩子。她来求我爸，已经背负极大的压力了。你别给她太优越的条件，适得其反，她自尊心也受不了。苛刻一些，可能更好。”

张青点头道：“那我今晚去酒吧？”

齐娟笑道：“还是等高考结束吧，现在过去，我妈又批评我。”

张青点点头，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一沓报纸给齐娟道：“看完了，还你。”

这些都是齐家从魔都、香江乃至海外订购的报纸，齐娟看完后，借给张青看的。

齐娟看了眼报纸上干干净净，笑道：“看没看啊？”

张青又从课桌里拿出一个软抄本，打开之后，大概翻了翻，密密麻麻都是笔记。

齐娟伸手道：“给我看看！”

张青笑道：“看最后的总结就好，前面的都是摘抄，你肯定读过。”

齐娟从谏如流，翻到最后，倒数第五页发现了总结标题：东亚奇迹中的危机。

她眉尖一扬，笑道：“好大的气魄！字也好看！”

前面的赖一菲都受不了了，回头无奈的看着齐娟道：“知道你们家张青什么都好，私下里悄悄说好不好？”

其实两人声音已经很小了，奈何前面之人喜欢听墙角，偷听八卦还埋怨。

齐娟哈哈笑道：“你们俩别那么饥渴，上了大学也有机会……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那么八婆，真不好说。”

“啊！”

赖一菲和刘珊珊一起双手握拳，看样子是想为民除害。

好在这时语文老师李月芹进门，两人方偃旗息鼓。

齐娟正好得空看笔记：

93年，在瑞士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新加坡新闻部长语惊四座：“亚洲将成为世界真正的领袖”。

这样的话，放三十年前，会引来无数嘲笑，但在今天，没人会反对。

从70年代开始，新加坡、南韩、香江、湾湾迅速抓住国际产业大调整之机，重点发展旅游、港口、机场、贸易、汽车、电子、金融等行业，迅速成为世界上经济发展最快的区域，被称为亚洲四小龙。

而80年代，马来西亚、印尼、泰国、菲律宾也奋起直追，经济增长强劲，被称为四小虎。

但在龙腾虎跃的可喜局面下，到了九十年代，龙虎在遵循西方经济规则运行之下，埋在深处的危机，已经越来越难以遮掩。

齐娟脸上的神情渐渐凝重，因为张青并不是信口开河，而是开始用总结出来的详实数据，具体的分析起东亚各国的经济弱点。

譬如泰国，泰国模式中出口替代战略的单向依赖，以及过度举债扩张。

尤其是后者，张青清晰的列举出自93年至今，外债在泰国GDP中的占比，从93年的37.1%，到94年的43.1%，一直到今年上半年的41%，这已经是一个极夸张的数字了。

这意味着，一旦外资抽逃撤离，必然引发股价崩盘，本币贬值，若有人趁机做空，后果不可想象。

之后又具体分析了金融体制的漏洞，和汇率政策上的不足。

最后下结论，西方一定不会放过这么一块可口肥美的大餐！

整整一节课，齐娟都沉浸其中。

这些讯息其实她都有看过，也有初步的思量，但没有这么清晰的结论，也不敢去想。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东亚的经济现在是一片红火中。

尤其是股市，从去年的低迷平缓，一路上涨。

看到笔记本上，张青刻意在一个数字上划了个大大的圈，10800，她侧眸看过来，问道：“这是港城恒指？”

张青点点头，齐娟顿了顿又问道：“现在指数是多少？”

张青笑道：“12000了。”

齐娟合起笔记本，看着张青似笑非笑道：“你赚了多少？”

张青摇头小声道：“现在赚的还不多，只三十万左右。赵姐开始根本不同意我入股市，最后好说歹说，告诉她我并非是投机，而是在学习金融学，她才同意投入六十万港币试水。

不过随后她就越来越自责，因为每一天都在上涨，然后也就允许我一点点继续入市。

我也不是短线操作，没有精力，也没有相对应的知识，短线操作就是在玩赌博。

我买入了几支中资股，如魔都石化、青岛啤酒等。随着回归成为定局，这些中资股开始发力，赚钱应该还在后面。你想进来试试么？

说真的，光看金融书籍，那些公式定律太抽象。下水入市之后，对于金融知识的理解，能加深很多。”

齐娟叹息一声道：“齐家家训，就是不许碰这个。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青想了想道：“害怕被人夺了控股权？”

齐娟点头道：“西方那么多强极一时的家族企业，最终都因为这个丢失了控制权。我祖父向来以为，天鸿的责任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帮助国家和民族突破巴统禁运和瓦森纳协定对国内重工业的桎梏和压迫。这些年齐家受到了不知多少诱惑，有中外合资的，有技术入股的，更多的就是要帮助天鸿去港城、去美国上市。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我爷爷点头，齐家一夜之间就可以大富大贵十倍。但是，我爷爷从没动摇过，全都拒绝了。这也是，他和上面关系特别好的原因，上面真的是以国士相待。

当然，爷爷这么高尚伟大，也是我无法拒绝他的原因。”

张青点头道：“理解，也支持。不过，想来应该特别难。”

齐娟叹了声，道：“是啊，特别的难。收买不成就打压，机床差代大的惊人，尤其是数控机床，差……唉，几十年的差距吧。”

张青眨了眨眼道：“应该能追得上吧？”

齐娟明亮的眼睛仿佛都黯淡了些，摇头自嘲道：“怎么追？这根本不是钱的事。肯花再多的钱，人家就是不卖你，怎么办？好在……”她面色又好了些，轻声笑道：“好在正道不通，还有后门。天鸿在这方面大方的惊人，齐家自身也没什么奢侈消费，所以每年大量的财富都被大把洒了出去，从和西方交好的资本国家，用原价两倍甚至三倍的天价，买回机床来用，来拆解学习。嘿，天鸿就是这样，尽最大的努力一点点支持民族工业的发展。

只是总体差距太大，封锁的太狠了，一两代人恐怕追不平，慢慢来吧。”

张青温声道：“我想过你会很难，但没想到会这么难。不过没有关系，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突破封锁，成功上岸，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齐娟埋怨：“说这种话的时候，都不肯主动牵我的手？”

张青老脸尴尬，小声道：“老师还在呢。”

齐娟太喜欢他这股质朴的村气了，一边伏在桌子上笑，一边伸过手去，握住了张青粗糙的大手。

见齐娟明媚的大眼睛深深的望着自己，张青也笑了笑，用空出的右手，在纸上写下两行俊秀的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瞬间，齐娟觉得心都酥化了，整个人如同痴了般，怔怔的看着这四言……

……

第八十四章 想得美 1996年，6月6号。

今天高三年级已经不再上课，领了准考证，就可以回家准备明天的考试。

六月的江京市，热的让人怀疑人生。

遮阳伞、遮阳帽的庇护下，从学校出来后，张青、齐娟和刘珊珊三人，就到了附近的巴黎世家咖啡厅躲烈日。

虽然咖啡厅里有空调，不过眼下大多数中学生都不会进来，因为囊中羞涩，自然生怯。

江京市，毕竟不是魔都。

“我靠你们两个行不行？”

刘珊珊看着坐在一起十指相扣的两人，都快要炸了。

自从那天张青写下那两行字后，齐娟就好像不再顾忌什么，只要老师不在，她都会牵起张青的手。

对于外人的看法，她并不在意。

张青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时常脸红，不过发现齐娟始终落落大方后，也放开了心思，享受起这青春的美好。

只是他们两人享受了美好，刘珊珊却要疯了：“以为老娘找不到男人？”

齐娟却劝道：“慎重点，不要为了找而找。”

刘珊珊气笑道：“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两个天天秀恩爱，我就干看着？”

齐娟哈哈笑道：“别吃醋，你高考完可以和我去魔都玩一圈，他要去平京，再相见，得两三个月后了。”

刘珊珊一下不说话了，不过张青却道：“我从港城回来去看你。”

“好！”

齐娟飞快接话，好像唯恐张青变卦。

“……”

有气无力的骂了声后，刘珊珊看手里的准考证，上面写着考试时间：

6月7日（星期日），上午9:00到11:30 ，语文，下午3:00到5:00，化学（政治）。

6月8日（星期一），上午9:00到11:30，数学，下午3:00到5:00，外语

6月9日（星期二），上午9:00到11:30，物理（历史）

反复看了几遍后，她叹息一声道：“化学考完心情差一些，数学考完心情差一半，物理考完全毁。娟子，张青十二号进京，咱们几号走？”

齐娟笑道：“也十二号，不过我们坐火车，虽然是卧铺，也比不上他的飞机。”

刘珊珊奇怪道：“张青，你为什么不坐火车？差好多钱呢。”

张青笑了笑，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现在有些忌惮坐火车，担心一觉醒来，睁开眼后是在那趟绿皮车上……

齐娟看了他一眼后，替他开口道：“青仔从来勤俭节约，我妈夸了又夸。出行上希望快一点，偶尔奢侈一下，不算大事，哦？”

张青微笑道：“赶时间，早点去见你。”

齐娟一下笑开了，刘珊珊绝望的仰天悲呼：“你咋不去死！”

张青说正事：“珊珊，这几天来回让家里接送一下……”

刘珊珊还在气头上，瞪眼道：“干什么？嫌我耽误你们时间碍眼？”

齐娟一边安抚，一边纳罕的看向张青。

张青摇头道：“张丽还记得么？转校那个。”

刘珊珊冷笑一声道：“化成灰也记得，怎么了？”

齐娟脸色也严肃了些，张青道：“我们宿舍有人看到她这两天在学校后街晃悠，还带了两个不三不四的年轻人。如果你们家人没时间就告诉我，我和娟子送你回家。”

齐娟神情讥讽，对刘珊珊道：“她那个成绩，肯定过不了预考。不去想想平时都干吗去了，肯定把恨都放咱们身上了，好像是我们害了她。珊珊，不要大意，倒在这种事上，还不如让狗咬一口。”顿了顿又摇头道：“算了，我让人去处理吧。”

作为天鸿重工的唯一继承人，她所能调动的资源，原就大的惊人。

刘珊珊闻言，得意的看向张青，脑瓜摇成拨浪鼓：“不~靠~你！”

齐娟坏笑道：“你要是靠了他，就该我找人收拾你了。”

刘珊珊上手！

张青看着笑闹在一起的两人，喝了口咖啡，味道有些古怪，他还是喝不惯。

……

天公作美。

第二天一早，是阴雨天，比平常凉爽太多。

张蓝五点就起来了，给哥哥张青煮了鸡蛋，烧了牛奶，还烙了两张白面饼。

西北的孩子，还是习惯了吃面饼。

又将牙刷、毛巾都准备妥当，才叫张青起床。

看着张青吃饭，张蓝将准考证、2B铅笔、钢笔、橡皮等各种文具检查了好几遍，连雨伞都打开查看了番。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张家兄妹闻声都是一怔，看了看窗外，天还没亮呢。

“咚咚咚！”

门声再响，张蓝不高兴道：“谁啊？”

“我！”

门外传来一道女孩子的声音。

张蓝一惊，回头不可思议的看向张青道：“哥，是周艳艳！！”

张青点点头，也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道：“快去开门吧。”

张蓝忙去开门，就看到周艳艳穿着一身雨衣，一身水气的站在门口。

“艳艳姐，你怎么来了？”

张蓝把人让进里面后，问道。

周艳艳目光却先落在了张青面前的桌子上，看到了面饼后，面上难掩失望，道：“吃了啊……”

张蓝一双机灵的眼睛落在周艳艳鼓鼓囊囊的怀里，笑道：“艳艳姐，你肚子里装的是啥？”

周艳艳脸一红，背过身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的是几个烙饼，好像还有两个鸡蛋，一份小菜。

张蓝“哎呀”了声，高兴道：“你咋知道我还没吃？”

周艳艳知道小丫头作怪，不过她也不是好相与的，瞪眼道：“这是给你哥哥吃的，才不是给你吃的！”不过看到张青已经开始喝牛奶收尾了，她又有些沮丧道：“算了，给你吃吧。”

张蓝笑的古怪，“小声”嘿嘿道：“娟子姐姐知道不知道你来？你可别坑俺哥……”

周艳艳没好气道：“你当俺是傻子，还是坏心眼？我不仅给娟子说了，还给她爹妈也说了。俺光明正大，想给你哥做些事，报答报答，还犯王法了？”

两人说着说着，乡音就出来了……

张蓝嘴更厉害：“看你说话，一听就知道没念过书，难听死了！”

周艳艳冷笑道：“城里人说话也好听不到哪去，一嘴一句我靠！”

张蓝哈哈笑，张青也起身笑道：“谢谢你，虽然没吃到，但好意心领了。不过明天别送了，好好用功，我们快进京了。公司已经开好，缺歌手，赵姐在四大音乐学院到处找，也不好找。”

周艳艳很勇敢，道：“我能唱！只要你敢让我唱，我保管不给你唱差了！”

张青笑道：“你有这股劲儿，将来一定不会差了。可你自己说，那些乐理书，你看明白多少？”

周艳艳闻言，表情一下垮了下来，颓丧道：“连一半都没有。可是我听说，唱歌的不用学这些……”

张青摇头道：“我开的这家音乐公司，不会像那些大规模公司一样，养很多艺人，然后抽成赚钱。我只要十个人，但这十个人，都要成为最好的歌手。贵精，不贵多。你觉得只凭声音好，就能成为最顶级的歌手吗？”

张蓝也会蛊惑：“艳艳姐，要做就要做最好的！你想想，等你成了最了不得的明星以后，你就牛皮到天上去了！你还羡慕我坐飞机？”

周艳艳见她把私下里女生的话都说出来了，瞪她一眼，又小心看了张青一眼，见他面色依旧带着微笑，眼神淡淡，也不知为何，心里就怕他，只好道：“那好嘛！我继续学就是了。”

张蓝撇嘴道：“你可别不知好歹，你知道将来多少女孩子要羡慕你？”

周艳艳没好气道：“我知道！”

张蓝笑眯眯道：“光知道可不行，等你红了成了明星，可别跑了，让我哥白忙活一场。”

“张蓝！”

张青责备的喝了声，让她不要乱说话。

周艳艳沉着一张漂亮的让人无话可说的脸，道：“我赌咒！我要是忘恩负义，挣钱了就走，我就是牲口养的！就是死也死你家，行了吧？”

说罢，一扭身就走！

张青劝之不急，等他转过来想要教训张蓝时，却见张蓝一跺脚，追到门口满脸悔恨道：“坏事了，上当了！呸！死我家里，你想得美！！”

……

PS：九六年高考是七月，改动了下。另外，收藏破三万了，新书期的成绩居然是写的几本书里最好的，很感动，感谢书友支持。

其实我自己知道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所以连一次票票和收藏都没求过，因为不好意思。真诚的写，和写的好是两码事。

继续学习吧，争取能不断的进步，不忘初心。

第八十五章 高考结束 六月九日。

当中午铃声敲响的那一刻，意味着一九九六年的高考结束了。

不过从教室出来的学子们，表情都不是很好。

因为本就还未从昨天上午地狱级难度的数学打击中熬出来，今天噩梦级难度的物理，又给了大家当头一棒。

毫不夸张的说，近乎三成同学，连题都看不懂。

在校门口集合，看到刘珊珊的脸色和死人一样，张青控制了下，没笑出声来。

齐娟晚到了一会儿，先看了眼张青的面色，见他神态自若，再看刘珊珊，登时哈哈笑了起来。

刘珊珊都快哭了，骂道：“你笑个屁啊！考崩了！”

齐娟这才劝道：“你是不是傻，考崩大家都考崩，他们崩的更狠，所以你还是可以的。”

张青也有些无奈，道：“天天刷历届高考真题，模拟试卷做了那么多，结果题型完全不同，倒和奥赛有些像，确实出的偏了。”

齐娟眉开眼笑道：“要不是你上月底突发奇想，拉着我一起做了两套奥赛题，现在我也跟着一起哭了。”

“什……什么？”

刘珊珊突然爆发：“你们两个偷偷做了奥赛题？撞没撞到原题？怎么不告诉我？”

齐娟忙哄道：“想什么呢？只是同类型题。再说，当时我让你做，你会做？那会儿我们也就是换换脑子，挑战一下。”

刘珊珊又耷拉下脑袋，道：“唉，算了。我怎么可能跟你们刷那种题，时也命也运也，天要亡我珊珊妹，呜呼奈何！”

周围路过的同学都笑了起来。

“我爸来接我们了，快走快走，去吃大餐！”

忽地，齐娟在人群中发现了她爸的光头，登时高兴起来，招呼张青、刘珊珊来。

张青闻言忙看过去，挥手示意，刘珊珊还是不肯抬头，将脑袋靠在齐娟肩上，搭着她往前走。

一直走到马路边，齐平一看三人表情心里就有数，笑呵呵道：“珊珊，考完就完事儿，多想无益，啊？”

刘珊珊生无可恋的点点头，应道：“哦，我知道了齐叔。”

齐娟威胁：“回家再这样，我妈更念叨你！”

刘珊珊又不傻，叫嚣道：“阿姨还没下班儿！等阿姨下班了，我已经缓过来了！”

三人见她如此，也就放下心来。

齐平是真的大胸怀，压根儿不问三人高考的事，而是和张青商量道：“花蝴蝶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张青摇头道：“要看她准备怎么做，我听说她还有两个小孩，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到处跑。齐叔叔是圈内人，知道这一行其实很累，忙起来基本上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家里。”

齐平闻言，居然沉默了稍许，叹息道：“就是这个难处啊。要不是孩子，以她的嗓音和实力，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可惜了。”

张青想了想道：“她的声音很好？我这几天高考实在忙，没有时间听她的专辑，对她了解的不多。”

齐平肯定道：“虽然不算顶尖，也是天生的金嗓子，这两年生活不顺，抽烟抽的有些影响，但问题不大。唱歌技巧娴熟，是真正跑场子历练出来的，没有问题。”

跑场子就是跑酒吧，唱的好就有钱拿，唱的不好根本没戏。

张青了然，道：“真是很好的条件的话，那少跑一些也不是不行。”

齐娟提醒道：“不要感情用事，你既然许下了十个歌手的诺言，那这十个名额每个都很珍贵。不跑发行商演，光靠卖专辑，能赚几个钱？总不能找个地方养老吧？”

张青笑道：“其实过于频繁的商演，未必是好事，有一种营销手段，叫饥饿营销。”

齐娟笑，她又不是不懂，道：“饥饿营销那也需要花费大量资源去炒热，大红之后才有资格摆谱。”

张青道：“只要她有实力，这个倒不是问题。”

齐娟给刘珊珊鼓劲儿：“今天有好歌听了哦！”

齐平好笑道：“也是没道理。多少歌手一辈子都难遇到一首金曲，怎么到了你这里，随便往外蹦？”

张青道：“金曲其实并不少，港城顾同邦、李兆慈，湾湾的温明成、孙士中，写一首红一首，都是乐坛教父级别的人物，内地也有周邦清他们。”

齐平摇头笑道：“你写给娟子的那首英文歌，他们哪个都写不出来。”

张青道：“词估计难，但曲肯定没问题。其实RB的音乐圈，比中国还要发达的多。港台那边喜欢翻唱那边的歌，有点无趣。”

齐平笑道：“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七八十年代翻唱的更多。后来顾同邦、温明成他们越写越勇，金曲层出不穷，一首比一首惊艳，算是维护住了华语音乐的尊严。等他们看到你后，一定会欣慰，后继有人。尤其是温明成，音乐圈内公认的大哥，十分爱才。估计还会挖你去滚石，你的杜鹃唱片想进湾湾，少不了他的提携。”

张青道：“这都是将来的事了……而且我不会去别的音乐公司。”

齐平了解：“因为版权？”

张青点头道：“越是了解这一行当，就越觉得歌手不易，尤其是创作型歌手。耗费心血写的歌，到头来所有权益都是唱片公司的，一旦翻脸，说不让你唱就不让你唱。在我看来，这都不只是权益的问题，而是一个歌手作者的尊严问题。”

齐平呵呵笑道：“那你的公司准备怎么做？”

张青道：“创作型歌手自己写的歌，如果将来想离开，可以用适当的钱买走。”

刘珊珊道：“那你写的歌呢？”

张青好笑道：“那所有权肯定是公司的，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刘珊珊撇嘴道：“那他们谁还敢摆脱你？你一封杀他们，他们连歌都不能唱了。”

张青无语道：“好好的，我封杀别人做什么？”

刘珊珊阴恻恻的笑道：“你要是想潜规则人家，人家不也乖乖得听？不过你不需要，啥也不用做，人家一大早就去给你送爱心早餐……”

“别出卖我！”

齐娟大声笑道。

张青只是微笑，没有解释什么。

刘珊珊继续煽风点火：“怎么，无话可说了吧？”

张青摇头道：“珊珊，你还不懂信任的快乐和幸福。”

“呕！”

刘珊珊变脸呕吐，然后大声道：“是你不懂女孩子！”

齐娟忙划分距离，道：“早跟你说了，艳艳先和我爸妈还有我说过，我同意了的。”

齐平都一边开车，一边笑呵呵的点头。

刘珊珊“呸”了一口，道：“也不知谁跟吃了只苍蝇一样！”

张青道：“这无关信任，换我是齐娟，也会不舒服，所以我和艳艳说了，以后不必这样做。真想感谢我，好好学习，踏实做人，将来能做出一番成就来，也算是帮我了。”

刘珊珊看着张青，有些不理解叹息道：“张青，你和我们一样大啊，怎么能随时保持这样冷静？都说男生后劲大，可你这后劲也太大了吧？我哥他们也是男生，怎么都大学了，一个个的还跟二百五似的，也看不见长大呀。”

这话让张青、齐娟和齐平都笑了起来，齐平温声道：“珊珊，不要和人比。人和人之间，原本也没法比。”

刘珊珊撇嘴道：“齐叔，都是人，怎么就不能比？”

齐平呵呵笑道：“都是人，为什么你和娟子从小衣食无忧，张青从小从苦水里熬出来的？”

刘珊珊语滞，讷讷道：“出身又由不得人选择。”

齐平笑道：“是啊，出身由不得人选择，天赋其实也一样。所以，人和人是不同的。和人比，很难幸福的。张青以前如果和人比这些，也不会有他今天。”

张青摇头道：“今天我和人比，不如人处也多的是，做好我们自己，活好每一天。”

刘珊珊咬牙道：“看你这么大彻大悟，干脆出家当和尚得了！”

齐娟哈哈大笑，张青也笑，道：“我对佛教没什么好感，佛门不事生产，蛊惑人心。所谓有教无类，放下屠刀即可立地成佛，不如说舍得香油钱，就能成佛。”

刘珊珊祖母信佛，严肃道：“你要尊重别人的宗教信仰。”

齐娟提醒道：“珊珊奶奶是虔诚的佛教徒。”

张青点头笑道：“好，我尊重，我是在说我自己。佛经教义还是挺好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见微而知著，揭示宇宙真谛。”

齐娟笑着同刘珊珊道：“回去给你奶奶说，她天天诵的都是科学，是宇宙的真相。”

刘珊珊哼了声，道：“那她更高兴！”

……

第八十六章 花蝴蝶 到酒吧后，看到酒吧的门牌都已经摘了，张青意外道：“怎么这么快？”

齐娟到京城上学，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齐平笑道：“那边装修也要一阵子，正好我和你阿姨去魔都住一段。”

刘珊珊羡慕道：“叔叔阿姨真是一步都不舍得远离娟子啊。”

齐平难得严肃道：“不，我们只是顺带陪伴，绝不干涉她的事。”

齐娟懒洋洋道：“除了每天按时回家。”

齐平笑呵呵不妥协：“每个人都要按时回家，还需要我们来监督么？除了这件事外，我们没有任何其他要求吧？”

刘珊珊坏笑道：“娟子现在就想着大学后能不按时回家，隔三差五回一次就好。”

齐平严肃：“绝无可能。”

齐娟和刘珊珊一起哈哈笑，张青反倒有些尴尬。

齐娟又威胁：“我要是住校呢？”

齐平摇头：“住校再说住校的事，你估计很难，你的事不比张青少。”

说着，一行人进了酒吧。

果然越来越空旷了……

刘珊珊看到正在擦酒杯的那道身影，忽地想到一个严肃问题：“艳艳怎么办？”

周艳艳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看过来，不过眼神显然落在张青身上。

齐娟见之想笑，目光飘向张青。

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居然觉得有周艳艳在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为男人只要经得住这个女孩的考验，在外面基本上不会再出问题。

张青答桉很简单：“继续学习。”

刘珊珊还想说什么，齐娟也不满：“你管得宽！”

齐平笑道：“艳艳是要多学习，红了就没心思学了。”

或许为了报花蝴蝶之恩，他又对张青道：“如果你暑假没时间，艳艳可以跟我们去魔都。正好我认识一个魔都音乐学院的老教授，让艳艳跟着去学一段时间。有时候跟着大家上几节小课，比她自己苦学几年效果都好。”

张青笑道：“要是能这样，那就太好了，多谢齐叔叔。”

刘珊珊在一旁竖起大拇指，甘拜下风，还得老将出马……

其他人不理她，这时就见一个“熟人”出来，张青忙迎上前去，伸手笑道：“花姐您好，京城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因为有过一面之缘，就不用齐平再介绍了，不然倒显得虚伪托大。

花蝴蝶伸手笑道：“当时要是知道以后在青少的公司做事，就该好好表现表现了。”

即便是齐平的小师妹，她也已年过三旬，生活的不顺，让她或许原本娇俏的脸，多了许多沧桑，眼角也可见明显的鱼尾纹。

这个称呼让众人一愣，张青也有些意外，笑道：“花姐，我是晚辈，您称呼我青子就好，小张也行。”

花蝴蝶却摇头道：“不是熘须拍马，不过既然想指着你吃饭，上下还是得分清，不然以后你难做事，我也不好自处。”

见张青一时为难不知怎么劝，齐平笑道：“私下里关系还是可以近一些，叫青子就好。等到了公司，再论上下不迟。”

又对张青道：“你花姐在圈内混了几十年，经验丰富，许多看着不起眼但很坑人的地方，她都可以提醒你和小赵。”

花蝴蝶苦笑道：“满打满算也就十来年，怎么就成几十年了？齐大哥，我哪有这么老……”

一旁刘珊珊眼睛如同在放闪电般，疯狂的给齐娟使眼色。

我靠，有东西啊！

齐娟懒得理她，往沙发上一靠，呼了口气道：“高中就这样结束了。对了，明天还要去对答桉估分，填报志愿，然后就彻底散伙了。”

刘珊珊道：“一中每年都有毕业晚会啊，还有才艺表演。九班就指着张青了，你还是班长呢，你不去？”

齐娟皱眉道：“来不及啊，晚会要在十五号办，要给学生准备排练的时间，我们十二号就要走。算了，人生哪有那么多完美的事，就留下这么个小缺憾吧。”

不远处吧台后站着的周艳艳，这一刻才佩服齐娟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都要反应一会儿，才能看懂齐娟的一言一行。

周艳艳觉得，齐娟是在用这种不伤体面的冷处理，警告花蝴蝶，说话注意点……

也不知是不是花蝴蝶看明白了，她果真不再和齐平说年纪的事了，而是问张青玩笑道：“青少，是不是要考核一下唱功？你的词曲能力是最顶尖的，我怕我不配唱你的歌。”

张青却笑道：“先不急，刚出考场，休息一下。花姐，你不用觉得我是看在齐叔叔的面上才用你，真不是。杜娟初立，百废待兴，最缺少的，就是实力唱将。你能来杜娟，不是我帮你，是你帮我。或者说好听点，叫相互成就。”

他的姿态一直放的很低，因为他看出来，这位花蝴蝶应该原本是性格活泼乃至刚强的人，但生活的不顺，让她不得不弯下腰四处寻求帮助。

只是这种违背她性格甚至是尊严的做法，会让她承受巨大的压力，尤其是当着……过去崇拜或者喜欢之人的面。

张青就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不希望见她走上偏激的道路，会更麻烦。

再怎么说，里面还有齐平的面子。

果不其然，齐平见张青如此成熟，赞许一笑后，同花蝴蝶道：“小玲，张青的事你也知道不少了。你自己觉得很难，难得过他吗？你觉得你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因为你的孩子跟着你吃苦了。那点苦，能和张青吃的苦比？不要背负太多不必要的包袱，张青刚才来的路上也说了，不需要你四处商演赚钱……”

花蝴蝶眼里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却仍是摇头道：“齐大哥，你帮我是念在过去的情分，可我不能这样做。要是青少看得上我，真让我进他公司，我肯定拼命做事。”

张青笑道：“花姐，并不是因为同情你，或者看在齐叔叔的面上才如此。你还不清楚我们公司的文化，我和赵姐……也就是杜娟唱片的总经理聊过，我们公司不会做大，但会做精，做强，做真正的音乐。如果歌手愿意跑场子磨炼自己，就多跑商演。不愿也没有关系，只要虔心做音乐，最好能自己创作，最好。”

花蝴蝶疑惑道：“那公司怎么赚钱呢？齐大哥应该跟你说过，光指着卖唱片……其实赚不了太多的。”

张青摇头微笑道：“开一家唱片公司，是因为我喜欢音乐。我觉得，音乐能滋养人的灵魂，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至于指着这个大发横财，却没想过。钱财，够用就行，重要的是做事，和生活。”

这番话中，有一半是心里话，一半是安慰人的高调子。

他也知道大善似伪，也并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这些话。

但要开公司，要当老板，就难免落俗……

君不见古今中外，所有的大老板，都是鸡汤高手。

花蝴蝶都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齐大哥一再说你是贫家子出身，我都以为你是哪个富家公子了。像我们这样缺钱缺疯了的，至少是曾经缺钱缺的厉害，有能力赚钱后，不应该拼了命的捞钱吗？”

张青自然不能说可能是受了一场梦的影响，只笑道：“多读点书，或许有用。”

齐娟忽地没闷住，咯咯咯的乐出声来。

张青忙道歉：“我不是说花姐读书少……”

花蝴蝶却笑道：“不，你说的有道理。初中毕业后，我都多少年没摸过课本儿了？”

齐平也道：“以后有时间，还是要多看点书。张青不仅书看的多，写的也好。”

花蝴蝶笑道：“太有才了，这几天我晚上睡不着，把你的书看了一遍，写的真好。”

张青问道：“好在哪里？”

刘珊珊哈哈大笑道：“张青，你要不要脸？”

张青不理，只是看着花蝴蝶，花蝴蝶很是尴尬，可是看着张青认真严肃的眼神，看了齐平一眼后，想了想还是答道：“我喜欢你写的儿女情长，还是塞外旷野的荒凉，至于他们说的家国情怀，倒是没怎么感觉到。”

张青笑道：“够了。”

说着，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份纸笺来，递给花蝴蝶道：“花姐，你看看这首歌。酝酿练习一下，给你半个小时时间。”

齐平都笑了，道：“你花姐是实力派，视唱没有问题的。”

真正的高手，拿上一份谱，一般都是直接开嗓，感情什么的先不去考虑，但音准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毛病。

在百万修音师诞生之前，大部分歌手尤其是成名歌手，是真有功夫在身。

不过张青却道：“这首歌要复杂一些，得练，而且得狠练。”

齐平还是第一次见张青说这种话，笑着上前道：“那我得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神仙曲子。”

他走到已经安静凝神看着曲谱的花蝴蝶跟前，一起看了起来。

见两人挨的如此近，刘珊珊背着大人，朝张青挥舞起拳头来：

你干的好事！

张青无语，女孩子的脑回路，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

第八十七章 六宫之主 “混声合唱啊……”

看了好一阵后，齐平才抬起头来看张青，感慨道：“你进步太快了。怎么搞这么难的？”

花蝴蝶也抬起头，神情有些迷茫，轻声道：“混声合唱的歌，太少，也太难了。”

男女合唱一首歌，交替行进还好，这一类男女对唱很多。

或者合唱同歌词的，但已经很难出彩，男声很容易被女声覆盖，混杂其中，想要好听，需要极高超的技术和音色，一般少有人挑战。

而同曲不同词的……

几乎没有。

就算有，也容易弄成一锅乱炖，极为难听。

这首歌到底怎么样，连他们这样的老江湖都没把握。

齐娟上前接过谱子来，看了眼就觉得头大，无语的看了张青一眼。

刘珊珊和周艳艳也上前，只是……

两眼懵，啥也看不懂。

“唱唱试试，我帮你合唱。”

齐平还是很希望这个小师妹能走出困境的，当年跟在身边羞涩单纯的小姑娘，因为命运坎坷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比较惋惜。

在这一行，不遵循那些所谓的规则者，必然落魄。

当然，花蝴蝶……也不能说完全出淤泥而不染，但大体上没有失过原则。

这也是齐平愿意帮忙的原因，连李素芝都没什么芥蒂。

不是李素芝大度到纵容的地步，只是一个男人为了家庭和女儿，甘愿退隐江湖，每天按时上下班做饭，教女儿音乐……

她想不出不给予爱人信任的理由。

自信和落落大方，本就是齐家一直以来营造的家庭氛围。

花蝴蝶点头，从齐娟手里接过曲稿后，犹豫了下还是道：“我到里面去练习一下，确实不大好唱。”

齐平闻言就不吭声了，去私密空间独处，就不大好了……

避嫌，也是一种尊重。

这个道理张青都明白，他自然更明白。

见齐娟盯着自己，张青知道是他出面的时候了，笑道：“花姐去练，半个小时后我来唱男声吧，我比较熟，齐叔叔重新练的话，要比较久。只是我粤语不很标准，你将就些。”

花蝴蝶也松了口气，点点头往里面去了。

“怎么想着写这样一首歌？”

齐平坐下后再次问道。

张青道：“港城那边的人，对内地歧视太重。要不拿出点绝活来，镇不住他们。这样的大戏，不知多少作曲人盯着，要是港城顾同邦、李兆慈出手，估计没人敢说什么。换其他一个，圈子里都要炸。无线不可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用我们的歌和人，除非，这首歌好到无法取代。”

齐娟笑道：“人家偏不用呢？”

张青道：“港城不止一家电视台，如果无线的人这么没有眼光，就把歌拿去亚视。”

刘珊珊诧异的看着张青道：“真的？”

齐娟嗤之以鼻，她才不会信张青会这种做法。

听起来解气，实则……也只是解气。

张青笑道：“玩笑话，是去谈事的，又不是怄气。《射凋》在港城卖的很火，明报已经连续三个月销量超过东方日报了。我去港城后，会拜会一些名家，顺便将这首歌介绍给他们。都是识货之人，应该看得出这首歌和《射凋》的契合度，王若林会给这个面子的。更何况，我们只出女声，港城出男声。而这首歌，终究是以男声为主，所以我们不算贪婪。”

齐平是老江湖，想了想道：“可以，七成把握。”

张青笑道：“我把《神凋》再拿出来一部分，还能再涨点。”

齐平看着张青，感慨道：“后生可畏啊。等《射凋》上映后，你在圈内的地位，都要超过我这个混了几十年的老江湖了。到时候你炙手可热。所以我建议你不必那么着急，小玲这一次能赶上趟自然好，真赶不上，也不算什么。你的位置马上就要往上升，还是大幅度飙升，到那时让她翻红，不是难事。”

张青点头道：“先尽力为之吧。除了原则上的事外，我这边还是很有弹性的，不会钻牛角尖和那边闹的太僵。”

齐娟忽然想起来，道：“哦是了，你还让赵蔷在港城开了家文化公司？”

张青笑道：“那就是家皮包公司，用来开户的。”

齐平面色稍稍敛了敛，看着张青道：“怎么想着去港城炒股？”

张青道：“看了些报纸，想了解一些金融规则，就下去试试水。港岛这几年每年GDP涨幅都在4.5以上，回归大局已定，无论楼市还是股市，都该大涨了。我在港城收益的那些钱，白放在那除了贬值外也没什么其他用途，就放进股市里看看。

其实真要想投机，眼下国内股市就是大牛市。而且因为制度上的一些不完善，更容易出现暴涨的妖股。只是在大陆炒股就真的是在赌了，意义不大。”

关键是，在国内股市大把捞钱，就真的太招眼了，不仅招眼，还招恨。

张青还想在国内过日子……

齐平笑道：“不要把自己弄的太忙了。”

张青道：“不会的，唱片公司的事我都不会过多过问，由赵姐去打理。老家的事，也安排了人去办，等唱片公司上了正轨，我就能清闲下来，正好开学读书。”

齐平道：“有一件事，高考前一直没跟你们说，怕你们分心。今天高考完了，也该商量一下。”

齐娟正和刘珊珊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不过留了一只耳在这边，听到这话登时抬头看了过来，纳闷道：“什么事，这么神秘？”

听这语气，刘珊珊心里生出些不妙来，目露担忧之色。

不像好话啊……

齐平道：“今年国家上面密集出国大力开拓外交战线，领袖魅力惊人，为咱们国家争夺了不少好感，尤其是在欧洲。其中有一项成果，就是在一些过去一直禁止中国留学生的自然科学领域，现在终于放开了条口子。天鸿准备资助一批学生去德国留学，你爷爷给你报的是慕尼黑工业大学。那是柴油机之父、制冷机之父、流体力学之父的母校。对于天鸿来说，这是绝对不能错过的机遇。”

齐娟神情冷静，摇头道：“定位错了。就算将来我要接班天鸿，也是管理者，不是研发部门的顶级科学家。”

齐平道：“那你也要深刻了解高尖端技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齐娟问张青道：“你怎么说？”

张青道：“我认为你说的对。要是只了解尖端技术是怎么回事的话，那么保持去阅读最新的相关科学论文就足够了。这一点，在华清也能实现。”

就他所知，天鸿内有专门的人才，收集最新的论文文献，供齐娟

就阅读量来说，齐娟实际上比他广的多。

而齐娟也开始准备配备秘书，对这些文献进行重点摘抄。

齐娟面露笑容，她愿意在这种时候，两人同舟共济。

再者，也堵死家里劝说张青的路，等他们开口了，张青就为难了。

齐平微微皱眉道：“一直以来，你们要比同龄人成熟很多。这件事上，我和你阿姨都不会多说什么，更不会强迫什么，但你们自己要考虑妥当，想长远些。你们还年轻，并不必太着急。”

张青道：“齐叔叔，我们并非感情用事，也清楚齐娟身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但正如齐娟所说，她将来是一个管理者，而不是一个科研人员科学家。我认为，她读华清经济管理，都比去读一个工科靠谱。真要出去看看，后面当交换生出去一年就好了。”

齐平想了想后，摇头叹道：“这件事你们自己决定吧。”

刘珊珊震惊，好奇道：“齐叔叔，这么大的事，你们家都让娟子自己决定？”

她家里恨不能把她所有的路都规定好。

齐平笑道：“那我们该怎么做，强迫么？她爷爷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书房里却有他写的字：强按牛头不喝水。”

刘珊珊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你们家的家训……齐叔叔，当年你能不去天鸿上班，而是组乐队当歌手，是不是多亏了这个家训？”

齐平闻言，却自嘲笑道：“不是……不光是这个，最重要的是，我父亲认为我压根儿不是那块料。”

“哈哈哈！”

齐娟在一旁欢快笑起来，周艳艳也在不远处，嘿嘿直乐。

张青看了齐娟一眼，让她稍稍收敛些，齐平倒坦然，道：“人的天赋本就是天注定，这个强求不了。”

刘珊珊好奇：“齐叔叔，要是娟子也不能接班，那怎么办？”

齐平呵呵道：“真不能，那也没什么。依她爷爷的性格，估计不大可能去找职业经理人，应该是直接卖给有能力执掌天鸿的人，虽然那会亏很多，不仅是钱。”

刘珊珊大为吃惊，道：“那怎么能行？”

话没说完，她转过头来看着齐娟严肃道：“加油，一定要接班啊！”

齐娟一挥手豪气道：“没问题！朕终将加冕为王，到那时，你就是朕的左膀右臂，身边最信任的人！”

刘珊珊听了简直心花怒放，不过又指了指张青问道：“那他呢？”

齐娟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六宫之主咯！”

齐平气笑道：“你羞不羞？”有些上火，看张青的眼神也有些不善。

刘珊珊哈哈笑，不过笑了没两下忽然反应过来，火冒三丈暴怒道：“身边最信任的人……我是太监？！”

……

第八十八章 十三年 “闹什么呢？高考都成大人了，还淘气，女孩子家家……”

正当刘珊珊追着齐娟嬉闹时，李素芝下班回来，一身素色西服，很严肃，进门后批评道。

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李素芝不比齐平，开口问道：“高考结束了，自我感觉考的怎么样？”

听了这句话，刘珊珊脸上原本一双笑的很甜的三角眼，一下就凝固成圆了。

心好痛！

为什么要提醒我……

看她这样，李素芝都被逗笑了，见张青、齐娟面色如常，便不再多问，只叮嘱刘珊珊道：“要正确面对得失。”

刘珊珊闻言，“啊”的一声惨叫，躺在沙发上不肯起，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齐娟则正式告知李素芝道：“我不去德国，就在华清。”

李素芝面色澹澹，道：“你自己决定，能正确面对就好。”

目光又落在张青脸上，道：“十二号就走？”

张青点头道：“十二号进京，会和赵姐，把歌曲小样录出来，然后直接出发去港城，赵姐已经在办相关手续了。”

李素芝点点头，又问道：“年轻人是要有股雷厉风行的气势，不要觉得时间一大把，可以随意挥霍。94年取消大学生分配制度后，已经开始出现一波大学生毕业后就业困难的局面。为什么？就是高中时候听说去了大学可以好好玩儿，他们信以为真了，真的就玩儿了四年，蹉跎了大好时光，等毕业后才发现，什么都没学到，纯粹混吃混喝了四年。

这样的人找不到工作，难道要抱怨国家抱怨社会？有道理么？”

齐娟不服，叫嚣道：“我们刚高考完脱离苦海，还要好好痛快个几个月，明年这个时候你再和我们说这些吧！”

周艳艳在一旁都笑出声了，不过一双极好看的眼睛里，满满都是对这对母女的羡慕。

李素芝批评了齐娟两句后，反过来又劝张青道：“还是要以学业为主，做事没有天赋不行，但过度依赖天赋，一定会以悲剧收尾。因为没有人的天赋可以无穷无尽的挥霍，你懂我的意思？”

齐娟就和张青开过玩笑，她妈其实一直想要个儿子的，现在这么爱教育张青，可能是真拿他当半个儿了，哪怕两人不是情侣……

张青点头道：“阿姨说的是，刚才我还和齐叔叔在说，等忙完这一阵，就将外面的事交给赵姐，我还是要在学校里读书的。”

李素芝笑了笑，道：“对你我还是很放心的，还担心你用功过度。该玩耍的时候，也要放松下来。”

张青笑道：“做音乐，就是放松了。”

话音刚落，就见花蝴蝶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曲谱，先与李素芝打了招呼后，同张青道：“这首歌想要练好，必须得合练才行。”

张青笑道：“等去平京后，我们可以多磨合几遍，十遍不行就一百遍。我尽量不拖后腿，主要配合你。”

花蝴蝶道：“那还唱么？”

刘珊珊高呼：“唱！我还想看看，青仔准备放的是什么大招呢。”

齐娟也点头，她视唱还是业余水准，想象不出这首歌到底如何。

张青点了点头，道：“那就清唱吧。花姐，注意一下调式，编曲用的是雅乐加清角。FA 与#F都有入曲。羽声调式自带康慨悲凉，最适合摹状英雄气，儿女情。把握住基调后，唱起来就容易进一些。”

花蝴蝶在专业素养上并不差，能够领会张青之意，点点头后，又酝酿了片刻，方道：“可以了。”

张青伸手示意她开始，花蝴蝶拿着曲谱，开口唱道：“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张青摆手道：“花姐，前面的和声也哼唱出来，更好些。”

花蝴蝶点点头，重新开始，以变夹调开嗓，和弦高而尖：“啊~~啊~~啊~~”

几乎是扑面而来的苍凉，彷佛黄沙漫天，着实惊艳了众人。

和声吟唱完，花蝴蝶换回e小调，重新入声：“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波澜现。”

张青用出人意料娴熟的粤语唱男声：“抛开世事断仇怨，相伴到天边。”

齐娟、刘珊珊对视一眼，出奇的好听。

可问题是，张青一个西疆巴郎子，为什么会粤语？

然而不等她们多想，张青和花蝴蝶的混声合唱，就惊呆了所有人。

在张青续唱“逐草四方沙漠苍茫”时，花蝴蝶开始和唱：“冷风吹天苍苍。”

张青唱“哪惧雪霜扑面”时，花蝴蝶同唱“藤树相连”。

接下来整首歌，除了开篇的两句独唱外，几乎都在用混声合唱。

两人的声线交叉，原本应该混作一团的声音，居然神奇的各自清晰，却又能融合共鸣！

别说她们，连老江湖齐平都震惊了，眉头紧皱，脸上的神情紧张、担忧。

李素芝知道，她这个丈夫是在为一首难得的金曲担忧，担忧它半途夭折。

所幸，一直到最后，两人的混声都没出现太大的失误。

其实两人的配合并不算很好，有些磕磕碰碰，但架不住这首歌真的，太惊艳了！

乐坛上想不出还有哪首对唱的歌能有如此效果！

等两人唱罢，齐平就领着众人一起大力拍掌。

齐娟、刘珊珊都高兴，周艳艳则失落，原来她真的还差的很远，啥也不会。

不过好在，已经知道花蝴蝶也不过是初中毕业，不是大学生，她也有信心赶上，她是小学生，就差一点。

“张青，厉害！这首歌了不起！”

齐平就算见多识广，也唱过很多金曲，但像这样的歌，也还是第一次见。

李素芝都感慨道：“有这样的才华，不走这条路都不妥。”

齐娟笑道：“他又不是只有歌写的好。”

李素芝无语的看了自家闺女一眼，刘珊珊也嫌弃的“咦”她。

齐平干咳了声，提醒道：“也不要太骄傲，天才虽然不多，但也并不是没有。西方那些传奇音乐家，在你们这个年纪已经能写大作品，甚至交响乐了。那些作品可以让全世界的音乐学院研究几百年，相比之下，你们才刚开始。”

张青深以为然，自嘲笑道：“天赋没有止境，而且比起自然学科来说，人文学科类虽然在理论上也能号称广度深度无极限，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自然学科的传奇科学家们，对人类的贡献更大。他们大多二十出头就确立了自己的学说，开宗立派，成为自然学科里耀眼的明珠，影响着全世界百姓的衣食住行。想想他们，我就骄傲不起来。”

刘珊珊严肃道：“张青，你理科也很好啊，你准备填报什么志愿？”

张青想了想道：“人文社会学，或许辅修哲学。”

刘珊珊简直无法理解，哪有正常人类会学什么社会学、哲学的？

张青解释道：“我认为人要有自知之明，并且学会扬长避短。”

齐娟笑道：“不是有一个着名的木桶理论，说人的成就要看他的短板，不然上限有限。只有补齐短板才能全面发展？”

张青摇头道：“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比如数学、物理，虽然我考的不错，但我自己很清楚，也就这样了。在这方面的天赋，远远无法和那些数学天才比。我还需要刷试卷，归纳总结一些题型的类型，然后才能在考试中得分。那些真正的天才，同样的公式他们学一遍就完事，不管什么题型，到手就能解。

刷题对他们来说，简直莫名其妙，连公式都知道了，还用刷题？刷题和对着答桉抄有什么分别？那才叫妖孽。”

刘珊珊仰面望天，道：“就和你写歌一样？唉，老天为甚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让我如此美丽，又如此平凡？”

大家都笑，齐娟提醒道：“当着艳艳的面，你也好意思说自己美丽？”

刘珊珊怔了怔，看了眼不远处很不好意思的周艳艳，又惨叫一声。

花蝴蝶好像是被这一声惨叫给叫醒了，目光这才从稿纸上移开，泛红的眼睛看向张青，竟是弯腰鞠了一躬，声音沙哑道：“青少，多谢你，能让我唱这首歌。”

作为一个老江湖，作为一个在底线苦苦挣扎，空有一副好嗓子，唱歌二十年，却连一首代表作都没有，只能翻唱别人金曲的女歌手而言，没有人比花蝴蝶更明白这首歌对她意味着什么。

更不要说，张青还决定用这首歌去竞争港城、内地合拍为祖国献礼的大片主题曲。

如果此事能成，那么毫无疑问，花蝴蝶将从湖了二十年的十八线咖，一跃成为当红歌星！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发酵，随着《射凋》在大陆播放，她的知名度，只会越来越高。

也不给张青客气的机会，花蝴蝶道：“青少，我们去平京后，让公司的那个赵经理来和我谈吧，把合同签了，我签十三年。”

张青笑道：“哪有这么长的？只有南韩那边才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虽然赵蔷给新人们开的就是这个条件，但花蝴蝶不行，她是老歌手，还有齐家的面子。

花蝴蝶摇头道：“南韩那边都从新人开始培养的练习生，花费也多。而青少对我的帮助，比他们更多……”

张青摆手道：“无论如何，也没有十三年的道理。”

齐娟在一旁笑道：“南韩签十三年别人骂，那是因为给的少。你一不强迫花姐去商演，二不趁机欺负人。这个年限就是个符号，怕什么？”

花蝴蝶点头道：“我漂泊的太久了，也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我想把握住，也想安定下来，不再漂泊流离。”

不知是否想到伤心事，说完这句话，花蝴蝶嘴唇颤了颤，忽地红了眼流下泪来。

张青、齐娟悄然对视一眼，他们不太了解花蝴蝶的生平，所以没有许多共情。

但齐平、李素芝是知道花蝴蝶艰难的，因此都有些唏嘘动容……

人在极难时，那根稻草，那一丝希望，真的比金山还贵重。

……

第八十九章 不迁就 “花姐，这个事情你去和赵姐谈。如果你坚持十三年的话，我估计你身上可能还要担个职务，公司部门经理之类的。眼下公司草创，收购的是星蝶的底子，但那边人心涣散好几年了，也不知道赵姐能不能拢起来，真缺人手，能顶事的人手。”

张青不大会安慰人，等其他人劝了几句后，直接说正事。

花蝴蝶点点头，道：“我去和赵经理谈。”

她知道张青看在齐平的面上，一定会过分优待她，但她不会接受这样的过分优待。

为了这首歌，她豁出去了也要把这家音乐公司干好，成为她人生和事业重活一次的根基。

这些事谈罢，几个女人、女生一起动手开始去厨房做饭。

张青则和齐平请教许多唱片公司的事，许多细节他都需要学习。

他虽然很信任赵蔷，可也不能所有的事不管不顾，压力都推到一个女孩子身上……

“就知道你跑这来了！”

但没想到的是，张青在齐家酒吧刚吃完饭，班主任老师杨凤梅居然追到这里来。

天气很热，杨凤梅应该不是打出租车过来的，手里也没遮阳伞，所以热的满头大汗。

一众人都起身相迎，张青道：“正准备晚上去老师家里呢，杨老师，您怎么找这来了？”

齐平、李素芝等人也忙着让座儿倒茶。

杨凤梅没有客气，喝了半杯凉茶后问张青道：“考的怎么样，你们两人？”

刘珊珊自闭，面无表情。

我是透明的，我是多余的……

张青笑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齐娟点点头，也道：“差不多。”

杨凤梅高兴道：“那就好，那就好。明天去学校估分，填报志愿。”又终于看到了刘珊珊，叮嘱了声：“不管考好考坏，高考结束了，要调整好心态，正确面对。”

刘珊珊忙笑道：“杨老师您放心，我心态好着呢！杨老师，我跟您说，甭看您现在最疼这些学习好的，靠不住啊！！”她满脸痛心疾首道：“等今年过年时您再看看，到您家给您拜年的，都是我这样学习一般的，学习好的，一个都见不着！”

杨凤梅都被逗笑了，目光也柔和了许多，笑道：“你当我不知道？老师知道。可我们当老师的，其实也没指望过你们回报。为什么都喜欢学习好的？看到你们自己努力，取得了好成绩，有个好未来，老师是真心高兴。当然，你这样善良的好学生，老师们也会一直记得。”

刘珊珊反而不好意思了，道：“和张青不能比，他给老师做了很多。”

杨凤梅笑道：“和他比什么？这样的学生，老师教学几十年，也就遇到一个。”

李素芝笑道：“杨老师把张青当儿子在养，他多回报一些也在理。”

齐娟也笑道：“那是，高一的时候就和我们班干部商量过，怎么帮助张青。只是张青性格太硬，倔的跟戈壁滩石头一样，滴水不进。我们只能想办法和他宿舍的人商量，多帮他一些。也就是去年上了高三，才突然就开窍了。”

杨凤梅笑道：“主要还是他自己努力，没见过这么努力的学生，真是往死里学。齐娟说的对，高三突然开窍了，也该开窍。至于当儿子，哎呀，他可比我那个姑娘省心的多。这会儿急着跑来，就是为了我们家姑娘的事。”

张青道：“老师，师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杨凤梅笑道：“没事没事，她能出什么事？有事也是好事，她打电话回来说，她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在港城待着没事做。你先前不是说高考完了会过去么？她问问你什么时候去，去的话她好去接你。要是不去，她就准备回来了。这一回她可占了大便宜，沾你的光了。才刚毕业，就参演这么大的作品，都上了咱们内地新闻好几回了。”

张青想了想道：“我十二号去平京，录首歌曲小样就过去，不会超过二十号。”

杨凤梅笑道：“那就行，回头我和她说。还有一事，问问齐娟爸爸，我们家姑娘说刚才无线电视台想跟她签约，让她当他们的艺人……”

“欸，不要不要！”

话没说完，齐平就连连摇头道：“无线那就是个大坑，进去拿的不是片酬，是工资。新人一个月的钱，都不够生活的。”

张青也道：“拍完就回来，以后娱乐圈还要指着内地。”

杨凤梅不理解：“那可是港城，人家拍电影多出名儿啊。听说最高一部电影票房都超过五千万了，咱们什么时候能有这气象。”

张青摇头道：“老师，其他的先不说，只论港城排外的程度，就超乎想象。别说大陆演员，就是港城自己的新人，都几乎没有出头的机会。小小一座城市，电影圈里始终被那么些人霸占着。偶尔一个新人露头，都需要很大的机遇和很高的天赋。师姐没机会出头的，而且孤身一人在外，还容易上当被骗。真出点什么事，老师你和王老师只能干着急。”

杨凤梅满意笑道：“那你记好了，等你过去后一定就这么和她说，千万不要说要帮她，我就怕你这个！其实我和王老师的意思，是让她考个人艺的公职，女孩子踏踏实实的多好。我们就一个女儿，还指望她飞黄腾达？她跑那么远做什么？

她不听，我们也没法子，不好强求。本来也不担心，她扑腾不出什么浪花来，结果遇到你这个师弟，我怕她心野了！好了，你记得就行，别给她许诺。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晚上家里吃饭，齐娟、刘珊珊也来！”

她是风风火火的性格，说走就走。

等杨凤梅走后，齐平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齐娟提醒张青道：“说不定老杨希望你能帮王梓桐在港城立足呢。”

张青摇头道：“杨老师心里有数呢，她是真不放心师姐留在那边。”

李素芝澹澹道：“王志调市办公厅了，一把手是他老同学，前途不错。他女儿在内地发展，他还能想法子出把力，去了港城，就真的只能干瞪眼，出了事只能指望张青。张青，听你老师的话，不要好心办坏事，让她女儿赶紧回来。”

张青点头道：“我明白。我说的也是实话，港城娱乐圈已经很不正常了。一年到头票房最高的十部作品，基本上就是那几张面孔，而且同质化严重。”

齐平笑道：“就一座城市，发展到现在也是极限了，盛极而衰。内地才刚开始，大有可为。”

李素芝严肃，问张青道：“以后决定走这条路了吗？如果真决定走这一行，这是个名利场，是非圈，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张青摇头道：“作品进去，人不进去。自己开音乐公司，也只是想让音乐纯粹一些。阿姨，我并没有特别明确的长远目标，唯一能确认的，就是不虚度，做有意义的事。还有就是……”他看了齐娟一眼，道：“我希望我的存在，能够对齐娟有所帮助，能分担她的压力。”

李素芝闻言，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道：“从自私的角度来说，有些事对娟子是不公平的，我们做父母的，不想让她面对那些。可是……”

齐娟呵呵笑道：“哪有这么悲壮？又不是什么坏事，别人求之不得呢。打小衣食无忧，不用下地种田喂猪，也不怕别人欺负。享受了那么多好处，就该承担起该承担的事，很公平。”

又对张青道：“你可以为了我而努力，正如我也会如此，但我们谁都不要改变自己的理想和原则，更不要一味的迁就我。”

这样的日子，是不会长久的。

张青笑道：“不会，我明白的。”

齐娟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明白。”

齐平、李素芝夫妻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

第九十章 丧音 西疆省，额旗县。

八一村。

村委会前的泥土地上，或站或蹲着一群庄稼汉。

八一村是一个大村，有上千人口。

孙满堂竞选村长时，派出了所有能派的亲戚和朋友，挨家挨户上门做工作。

打着孙家发家了，要带着全村人一起致富的口号，成功当选。

当然，其中最有用的一句话就是：“满堂他外甥现在牛皮翻了，平京皇城根儿上买了两套房子，过去皇亲国戚住的，能让他亲舅舅、亲老表们受穷？满堂说了，以后有好事落下谁，都不会落下你！不要往外传，不可能人人都带上，说出去了大家都上门，满堂就作难了……”

虽然几乎每家都这样说了，但每家都信了，也的确没往外传。

今天，就是孙满堂兑现诺言的时候。

“东边儿的河坝我们家包下来了，十五万，三十年！”

孙满堂第一句话，就让全村爷们儿炸了。

“日球的，满堂，你们家哪来那么多钱？”

“你包河坝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没看到前几天河坝那边修房子，说是要弄沙场了？”

“什么意思，以后我们不能去河坝拉沙子了？”

“这不废话么，人家掏了十五万，你还想去拉沙子？那个沙场听说要用一百万才能弄好，更了不得啊！”

羊群一样，乱哄哄的。

孙满堂让福生去办公室把话筒拿出来，连插座一起拉出来安好后，他拍了拍发出“空空空”的声音，场面安静下来后，大声道：“不要咋呼，听我说。这个，承包河坝的钱，是我找我外甥借的，将来要还。为什么要承包呢，就是因为选村长时，我给大家说过，一定要给大家办点实事！要捞钱，我犯不着干这个。我外甥孝顺，给我在县城买好了楼房，你们有人去看过，整个额旗县，比我外甥给我买的房子还好的，多不多？”

不说这座沙场其实是张家的，是因为张家即便户口迁了过来，也是新人，沙场生意一旦红火，容易引起排挤，所以就暂用坐地虎孙家的名义。

有去过的亲旧自然大声捧跟：“那真是没见过第二家，哎呀，修的真好！和皇宫差不多，皇宫也就那个样了吧？”

关于孙家楼房的事，早就在村里传过无数遍，这会儿却还是热闹，一群人各种夸。

享受了一会儿后，孙满堂在福生的小声提醒下，想起了正事，又大声道：“我外甥楼房给我买了，还给他老表买了车，那么大马力的拖拉机，干啥不挣钱？要不是刘升、王福他们非鼓捣我让我干村长，我都可以去城里住楼房享福了，操这个心干啥？

可既然干了这个事，就要把这事干好。我跟我外甥借钱，一共借了一百三十万，算利息。但我跟他说，这钱三五年内还不上，为啥还不上？

不是卖沙子不挣钱，是因为沙场赚了钱，第一件事是要把咱们村的学校翻新一下，不能让娃娃们再在土房子里上学了，这件事要当咱们村的头等大事来干！

虽然我们家孙子要去城里上学，不在这里上了，可我孙满堂要讲良心，不能光顾自家娃，不管村里的娃！”

“好！”

“好样的满堂！”

“哎呀，这个村长选的好啊！”

“村长外甥的爹妈就在咱们村，好像马上就要盖房子了，以后都关照一下，有啥要帮忙的，都去搭把手。”

“那肯定，必须的。”

其实张国忠就在孙满堂后面人群里看热闹。

孙满堂脸上都是光，虽然他和张青打电话时，很不理解张青为啥不着急赚钱，还说什么要用这个沙场铺垫，团结人心，锻炼人手……

这些他闹不懂，但他明白，做什么事都要人心齐才行，越是想干大事，就越要人心齐，在村里做事，这一点尤其重要。

心里感慨了下自己外甥真是越来越了不得后，孙满堂又大声道：“沙场马上就弄好了，机器已经在调试，技术员也在，现在要招些工人，先招三十个，要能吃苦耐劳力气大的。工钱一个月一百八……”

场面一下控制不住了，农村种地，哪怕是丰收，一年都难净落两千块，眼下一个月能挣一百八，谁不眼红？

“我我，我报名！”

“满堂，可不能落下我！”

“我，满堂，咱们可说好的……”

眼看局面一片混乱，孙满堂笑着拍了拍话筒，大声道：“不要急，不要急……日里妈，急个球！”吼了声，勉强压住阵势后，他竖眉骂道：“瞧瞧你们这些狗日的那点出息，这才刚开始，说了就调试一下，以后用工只会越来越多。北塔和首府那条高速路多长你们不知道？多少沙子都不够，你们还怕没挣钱的时候？我就说一句，谁听劝，谁肯下苦功，谁能吃苦，我就让谁赚大钱。谁咋呼乱叫，让我听着了，你就自己去挣去。狗日的这么大的本事，还找我干什么？”

孙满堂太知道村里人的尿性，光说好话许承诺，那些糙汉子只会顺着竹竿往上爬，蹬鼻子上脸，还要再来些狠的，才能镇得住。

果然，他一翻脸，场面立刻安静了下来。

目光扫了一圈，顺便感受了下自己的官威后，孙满堂心中满意，咳嗽了两声后，继续道：“先从家庭条件实在困难的人招起，还是那句话，都不要急，只要你肯干，肯下苦力，我孙满堂就敢保证，一定让你能挣到钱，有饭吃！！”

“没说的，村长，你说咋干就咋干！”

“跟着村长有饭吃！”

“我家困难，我先来。”

“咦，这不是解放村的村长牛河么？他怎么来了……”

忽然，有人发现了不速来客，正是解放村的村长牛河，身边还跟着三个解放村村民，两个是张青家以前的邻居，毛老二和王老四，还有一个是张国忠的好友铁铸。

孙满堂见这阵势，迎过去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总不会是惦记上沙场了吧？

却见牛河神情严肃道：“老孙，张国忠呢？问他个事。”

张国忠慢了步，这会儿才从后面走过来，问道：“牛村长，什么事这么晚了还跑这边来问，这么急？”

铁铸看着老友沉重道：“出事了。”

张国忠心里咯噔一声，道：“出什么事了？”

牛河道：“张国忠，周猪头家的闺女，现在在哪里？”

张国忠皱眉道：“去口里老家打工去了，怎么了？”

铁铸恼火道：“还不是周猪头，喝完酒后不知道回家，晕乎乎的跑到大田上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掉到机井里，淹死了。”

张国忠：“……”

……

挂了电话后，张青皱起的眉头难以舒展。

这都是什么事！

张蓝在一旁听着，见张青神情凝重，眼睛转了转反倒笑道：“哥，说不定还是好事哩。周猪头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家里有值钱的都给他卖了买酒喝，艳艳那么辛苦养的鸡和猪，还想卖了交学费，也让他喝酒了。不顺心了就打艳艳，还想把艳艳卖了。上回妈不是还说了嘛，跑咱家认亲家去了，我看就是想骗钱赖人。死了才好，死了干净。不然以后艳艳挣钱了，他非赖过去不可。”

张青吃惊的看着自家妹妹，道：“小蓝，这是人命啊，你怎么……”不过又想起周艳艳母亲来，道：“你说的，道理上都对，可是要看周艳艳怎么想。再怎么说，那也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最后的亲人……”

张蓝不以为然道：“哥，要不说你是文化人，善良的太狠了。死人咋啦，以前咱们公社，哪年不上吊喝药死几个？”

她年纪虽小，但见识过的人间疾苦比大部分城里人都多。当初，她曾一度以为，自己家也会走上这条路，发生这样的事……

在极度贫苦之中，死亡好像并不是最苦最可怕的。

张青听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要家里还是穷困，他可能还会宽慰一下妹妹。

但现在，他这个妹妹是最惜命的，现在他想的是，周艳艳怎么回家操持丧事。

多想无益，他还是直接拨通了明日酒吧的电话，周艳艳和赵芬每晚住在那边，眼下酒吧都已经不营业了，应该在。

不过出乎他意料，周艳艳居然不在，而是去了齐家。

赵芬说，是刘珊珊非要周艳艳一起去聊天的。

张青只好再拨通了齐家的电话……

……

第九十一章 不回 “这么想我？”

接到电话后，齐娟咯咯笑道。

张青笑了下，开门见山道：“刚接到老家电话，艳艳她爸爸没了，喝酒后掉机井里，发现时已经不行了。”

齐娟闻言沉默了下，冷静道：“怎么跟她说？”

张青道：“她就在旁边吧？”

齐娟“嗯”了声，转身对后面沉重道：“艳艳，接一下电话。”

周艳艳此刻换了身齐娟的睡衣，她的身材虽然没有齐娟那么……宏伟，但也比刘珊珊的好，这会儿脸上还带着笑，上前道：“怎么呢？”

齐娟没有多说，将电话给了周艳艳，周艳艳见状神情收敛了些，拿起电话“喂”了声。

张青声音凝重道：“艳艳，是我。”

周艳艳笑：“知道，看娟子就知道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么？我爹不行了？”

张青唬了一跳，道：“你知道？”

周艳艳呵了声，极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眺望落地窗外的东湖夜色，道：“还能有啥事？他是喝酒喝毁的么？”

张青“嗯”了声，道：“喝多了不知道怎么摸到大田去了，掉机井里没的。牛河找到我们家，问你的下落，想让你回去，给你爸爸送殡。”

周艳艳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声音变得暗哑起来，道：“我不回了。青子，我还得再麻烦你家，帮忙找些人，弄口薄棺材，去沙梁子上找块地埋了就行，也不用立碑。我攒了些钱，明天给你。”

听了这话，齐娟、刘珊珊面面相觑，齐娟出了卧室，去找齐平、李素芝。

张青在电话里冷静道：“钱什么的先不提，你要是想回，我可以找人买机票，你一天就能到家。”

周艳艳声音有些哽，但依然冷静，道：“没必要，他也不值机票钱。”顿了顿又道：“我妈没的时候，我才七八岁，已经能养猪了。那两头猪，本来是准备卖了给俺妈看病用的，他偷偷卖了去喝酒去赌。我骂他，他把我往死里打，俺妈是趴在地上看着我一脸血，活活疼死的。你说他值不值我坐飞机去埋他？”眼泪一滴滴往下落，刘珊珊在一旁早就哭的不成了，她没想到周艳艳的身世，会惨烈到这种地步。

张青沉默了阵后，点点头道：“行，我知道了。我会给家里说，这个天也的确等不到你坐火车回家。”

没有冰柜的年代，夏天停不了那么久，人都要臭了。

周艳艳“嗯”了声，道了声：“谢谢。”

张青摇摇头，正准备挂电话，那边响起李素芝的声音，道：“张青，要给老家那边说清楚，艳艳赶不及回去，但把所有的钱都寄回去了。如果她将来只是个普通百姓，怎么做都没事。可她以后如果要出道当名人，就不能留下这种瑕疵。道德杀人，很可怕。中国又是一个讲究人死为大的社会，你应该明白。”

张青点头道：“阿姨说的对，我明白了，我会跟家里说清楚的。阿姨，我挂了。”

“好。”

……

翌日，张青在学校见到了齐娟和精神不济的刘珊珊。

齐娟看起来依旧充满神采，刘珊珊却有些萎靡不振，看着张青埋怨道：“艳艳昨天晚上悄悄哭了一晚上，唉，劝了又说没事。”

齐娟在一旁笑道：“我没劝。其实死了也好，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被称作父亲的。而且，艳艳哭的不是她爹，是她妈。”

刘珊珊又叹气：“我不是在关心艳艳么？都说红颜薄命，她这命运也太坎坷了吧？”

她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将谁当成朋友，就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

齐娟对张青道：“今天早上就恢复的不错了，我妈都说这丫头骨子里有一股狠劲儿，将来抓住机会，会成事的。”

刘珊珊又起坏心，“阴恻恻”道：“大美人全靠你了！”

张青摇头道：“人只能靠自己。也别觉得我将来用她，是给予她多大的恩德，其实也不过是相互成就。”

以周艳艳的条件，一旦成名，将会带来巨大的利益，虽然这并不是张青的目的。

这一点，连李素芝都预料到了，所以昨天才会提醒张青，不要留下道德瑕疵，将来被人抹黑。

刘珊珊呵呵，齐娟则关心道：“怎么和家里说的？”

张青道：“让家里拿出两千块来，给村委会，为艳艳她爸爸送丧。并让人对外说，这是艳艳端盘子洗碗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的钱。再让人回忆一下周猪头过去怎么对待女儿的，就足够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不过，将来有人去抹黑她，不会讲究这些证据的。”

齐娟笑道：“媒体是无底线的，怎么吸引眼球怎么来。要不然平京的孙仙人也不会跑去报社点人家车了。”

刘珊珊又为周艳艳担忧起来，道：“那怎么办？”

张青想了想道：“这事交给赵姐去办吧，而且还早，艳艳想出头，至少也要二三年后。现在不多学一点，等出名儿后，她估计也静不下心继续学习了。”

刘珊珊叹息道：“你们果然是天生的大人物，自然而然的就能决定别人的命运。”

张青闻言一怔，摇头道：“珊珊，我们不是决定，是帮助。”

“哟，叫的这么亲！”

赖一菲才来，只听到最后一句，便取笑道。

刘珊珊看她一眼，道：“准备报哪里？”

赖一菲叹息一声道：“还能报哪？江京市里选一家二本，能上就阿弥陀佛。你准备报哪？”

刘珊珊迟疑道：“昨晚和娟子对了下答桉，觉得报平京，还是有点希望……”

不等她们说完，就见杨凤梅抱着好大一摞复印纸进来，张青忙几步上前接了过来，杨凤梅累的喘气，笑道：“不年轻了，还以为是当年能抱得动，就没喊你们。快，发下去，高考标准答桉，估分啊。”

等将答桉依次分发下去后，场面一时就安静了下来。

张青坐在座位上，也认真的浏览起答桉来，和记忆中的答桉对照了下。

还好，数学、英语、物理、化学都没太大出入，每门都能在一百四以上。

唯独语文，因为和梦中那二十多年总是混淆，哪怕他这一年来花费了大力气去修正，可效果看来不算很大。

要是作文没有大失误，应该能上一百三。

这样算下来，考六百九到七百，问题不大，足够上华清了。

“你怎么样？”

张青估算完，问齐娟道。

齐娟笑道：“670肯定没问题，应该有680，问题不大。你多少？”

张青笑道：“690没问题，700差不多。”

杨凤梅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出现，听这话高兴道：“那肯定都没问题，今年卷子太难，划清录取线估计在六百四五，甚至六百三都有可能。行了，你们稳了，一会儿填报志愿卡发下来，你们填好就行。”

张青、齐娟两人相视一笑，高中阶段算是完美收官了。

又问刘珊珊，估了五百七，很是惊喜，决定报考平京科技大学，

平京科技和华清离的很近，出门坐公交车，二十来分钟直达。

提心吊胆了一天的刘珊珊，这会儿笑开了花，三角眼笑起的好甜好甜，齐娟比自己考上华清了还高兴。

赖一菲不出所料，刚五百出头，估计能考个本省二本。

一个小时后，刘龙、赵德让等宿舍好友来找张青，他们估的不是很理想，多半只能上个二本。

张青和他们站在走廊里聊天，刘龙看着张青感慨笑道：“以后可能只能在报纸上看到你了。”

张青摇头：“电话都给你们了，随时可以联系的。”

老四张伟笑道：“青子，好好干，四年后说不定我们还要投奔你。”

张青笑道：“四年后你们都要回家当官去了，投奔我做什么？”

内高班虽然没有明确规定必须要回疆，但原则上鼓励他们回去，也有扶持政策。

相比在外面独自打拼，回去其实更合适。

杨亮问道：“七哥，三哥到你家了没有？”

张青点头笑道：“到了，现在天天在沙场里待着，跟着技术员学制砂，门也不出，天天看书。家里跟我夸，到底是爱学习的。”

其他人笑，李强在学校里从来以浪荡子自居，最烦的就是学习，家里也有钱，是宿舍里最能玩儿的。

刘龙稳重些，提醒道：“别光顾着笑，老三要是能一直这样学下去，等我们毕业了，说不定已经把我们远远落到后面了，都长点心，加油呢。”

又约了晚饭后，一行人便散去了。

等他重回教室，就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着他，倒让他有些吃惊，问道：“怎么了？”

坐在前排的张诚道：“刘珊珊说你十二号就要走了，不参加毕业晚会了吗？”

张青点头惭愧道：“有些忙，实在没法子，抱歉。”

高中三年并没说过很多话的张诚受宠若惊，忙道：“没事没事……”

后排孙浩看不下去，骂道：“看你那熊样！”随后却满脸谄笑道：“张青同学，你是大作家，又是作曲家，最近最火的歌，都是你写的。这都毕业了，给咱们同学们唱一首呗？我听赖一菲说，你唱歌可好听了。”

赖一菲被点到，一时慌乱中指着刘珊珊道：“珊珊跟我炫耀的！”

刘珊珊骂了声“靠”，然后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坐那，无惧张青的眼神。

这时杨凤梅又出现了，也笑道：“唱一个就唱一个，我们也感受一下大才子的魅力。唱完就可以走了，等录取通知书下来，我给你打电话问地址，再寄给你。”

张青便不能推辞了，笑道：“好，那就唱一首新歌，和大家告个别。”

刘珊珊来精神了，一下站起来大声道：“等等，我去音乐教室借吉他！”

说罢，一熘烟儿跑了。

……

第九十二章 平凡的真实（求首订）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明天我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离

我眼泪就掉下去

……

喧闹了一早上的高三九，此刻终于安静下来，听着张青在那轻弹浅唱。

其实说来有趣，哪怕已经参加完高考，知道马上就要毕业了，可今天来的时候，大家心中还没有太多感触。

少年人，哪有那么多伤怀？

总觉得日子还长，就和青春一样，一眼望不到头。

彷佛眼下只是考完了一场期末考，到了下学期，还能再见，就像过去的一千多天一样。

可是当张青唱这首歌时，一种离别的情绪终于涌上心头，别说女生，连一些感情丰富的男生们，都开始红了眼。

教室外面渐渐聚集了不少其他班级的毕业生，刘珊珊拿吉他的动静有些大，她的好友又多，听到风声后，知道九班大才子要唱歌，便都涌了过来，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这一次，杨凤梅没有再赶人……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

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再回来

不回头

不回头的走下去”

唱完，看着许多流泪的同学，张青起身鞠躬致谢，然后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两行字：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写罢，放下粉笔，走下讲台，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第一次主动牵起齐娟的手，折身出了教室门。

齐娟俏脸微霞，明眸潋艳，美的不可方物。

她紧紧反握住张青的手，跟在他身后，眼里皆是他。

教室、走廊、楼梯、教学楼、校门……

无数学生、老师，如同被按下静止键般，静静的看着两人牵手离去的背影，随即轰动。

这一举动，让两人的传说，在江京市一中，流传了很多年，很多年……

……

“靠！”

“靠！”

“靠！”

江滩，滚滚长江东逝水，也带不走此刻刘珊珊嘴里一百多个“靠”。

无他，只因觉得张青今日之举，太过风骚！

可是居然不带上她？！

当然不是让张青牵手，但齐娟可以嘛！

只是眼下齐娟不理她，甚至不顾路人的眼神，就这样紧紧依偎在张青怀里，她被一种浓浓的幸福包围着，不愿脱离这种感觉片刻。

刘珊珊“愤怒”之后，便是同情，因为两人这么甜蜜，可惜马上就要分开很长时间。

以前她和齐娟对湾湾言情小说从来嗤之以鼻，但怎么也没想到，齐娟会把生活过成了这样，而她，居然还有些羡慕……

不过很快，她就同情不起来了。

“珊珊，你先回家，我们要单独待一会儿。”

齐娟的话，让刘珊珊脸都黑了，太鸡毛了！

不过她也知道好歹，哼了声后，扭身离开，上了公交车回家了。

而转身之后，她的脸就开始红了起来。

难道要来真的了么，好激动……

“小蓝还没放假吧？”

等刘珊珊走后，齐娟仰头看着张青，明媚的大眼睛里都是笑意，声音柔媚的问道。

张青也许是预感到了什么，心跳加速，脸也有些发热，点点头道：“要等六点才到家。”

现在才两点多。

齐娟站直身，拉住张青的手道：“走，回家！”

……

张青在那场梦里，其实是和别人有过肌肤之亲的。

但不知为何，回忆的时候，总是回忆不起来，好像是被打上了马赛克。

江京的六月很热，三十多度的天气，没有空调，风扇吹起的风都是热的，更何况还拉着窗帘……

有些暗的房间里，格纹床单上都散着热气，感知着面前穿着清凉的齐娟，张青居然紧张起来，眼睛都不怎么敢看。

见他如此，齐娟笑的比花还艳，她伸手摸上了张青的脸，略微有些粗的肌肤，彷佛能感受到过去那些苦难的岁月留下的痕迹。

“我可能是被你惊人的才华所吸引了。但有才华的人很多，出色的也很多，对我来说，那并不代表什么。你的才华惊人，品性却低调朴实，坚强顽强。

你甘愿平凡，澹泊名利，冷静自处，知恩必报。

你所有的一切，都让我那么心动。

张青，我真的喜欢你，我爱你。

我没有你文学上的才华造诣，写不出那么优美动人的文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动人的情话，虽然将一辈子挂在嘴边太轻浮，可我还是想说，我愿意和你一起老去，一起生老病死，绝不松手。”

齐娟明媚的大眼睛里，闪着无比动人的光芒。

张青轻声道：“我也喜欢你，从高一第一次看到你的那天起，就喜欢在心底。”

齐娟抿嘴笑道：“你那么早就见色起意了？”

张青无言以对，有些羞愧……

齐娟最爱他这样的神情，鼓起勇气，向张青吻了上来。

“轰！”

当嘴唇的肌肤触碰在一起的那一刻，张青脑子里一下如同炸了般，整个人如同火山爆发一般，迸发出惊人的热量，一下用力抱住齐娟，感受着肌肤接触的丰润饱满，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

齐娟其实也只是个理论专家，真到跟前了，也懵了，只能笨拙的回应着张青的炙烈的热情。

虽然不服输的心思让她总想反客为主，掌握主动，可是哪里能抵得西北青壮如牛的力气？

青春热恋的种子，如蒲公英一般炸裂在这个夏季……

有名诗曰：

对垒牙床起战戈，两身合一暗推磨。菜花戏蝶吮花髓，恋蜜狂蜂隐蜜窠。

粉汗身中干又湿，去鬟枕上起犹作。此缘此乐真无比，独步风流第一科。

又曰：

梅花帐里笑相从，兴逸难当屡折冲。百媚生春魂自乱，三峰前采骨都融。

情超楚王朝云梦，乐过冰琼晓露踪。当恋不甘纤刻断，鸡声漫唱五更钟。

再曰：

邸深人静快春宵，心絮纷纷骨尽消。花叶曾将花芯破，柳垂复把柳枝摇。

金枪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不碍两身肌骨阻，更祛一卷去云桥。

有没有三千阵张青不知道，但初识男女之乐的两人，恨不能每时每刻都融在一起。

那种水乳相融化为一体的感觉，让他们如此迷恋。

只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

床头的闹钟提示，已经到了五点二十，张蓝快要回来了。

齐娟一动不想动，指使着张青抱着她去洗了澡，路过卫生间外的镜子时叫停，两个赤果的人抱在一起，她居然还欣赏了稍许，有些遗憾道：“下次就知道换地方了，这里也不错。”

张青不知怎么回应，只是笑，发自心里的喜悦。

见他如此，齐娟也咯咯乐，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叹道：“幸亏昨天有先见之明，让珊珊在我家睡了一晚上，今天正好过去蹭一晚。不然就这水润的光泽，回去后非露馅不可。”

张青抱她进卫生间，吃惊道：“昨天就想好了？”

齐娟娇媚白他一眼，警告道：“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去了平京去了港城，都规矩些。”

张青一边上下其手的为她擦洗沐浴，惹得齐娟不时喘息轻吟一声，一边笑道：“我在哪不规矩？除了对你。”

齐娟笑道：“你就是对我不规矩！”不过眼见张青眼睛又冒光，她忙投降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厉害，别乱动了，一会儿小蓝回来撞到就麻烦了。”

张青不解：“撞到就撞到，怕她做什么？”

又不会一直做到张蓝回来，顶多看到两人在一起。

齐娟却白他一眼，道：“你不懂女人，女孩子也不懂。嫂子和小姑子之间，学问深着呢！小蓝又不是省油的灯……”

等享受完张青服侍沐浴后，她又让张青抱着她回到卧室，穿好衣服，搭理好头发后，见张青眼中不遮掩的恋恋不舍，主动抱着亲了亲，道：“我们都是要做很多事的人，之所以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是我想早点定下来，不让一些有的没的，和一些没所谓的猜疑分心。”

张青轻声道：“我从不会疑你的。”

齐娟没好气道：“我疑你！”

周艳艳对张青感情的复杂，连李素芝都看的明明白白，更何况齐娟？

以张青在文学、词曲上惊艳的天赋，以后想往他身上扑的女人，怎么可能少？

所以先盖个章！

张青笑道：“这个你真不用担心，我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也对咱们的家负责。我不会让你蒙羞，更不会让我们的儿女蒙羞。如果我不是这样的人，你也不会看上我。至少，你要相信自己。”

齐娟一下又笑的明媚动人起来，红唇探前亲了口，道：“说的对，我对自己有信心！好了，别送了，磨磨唧唧的不像话。”

说完，不舍的深看了张青一眼，随后出门下楼离去。

张青在窗前目睹她一点点远离，还如同梦中。

回过头来，去卧室将一片狼藉的床单拿去卫生间洗了后，他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打包了。

其实东西不多，但都有用，大部分都要寄去平京。

虽然做起家务来有些琐碎，不像是男主角该干的事。

但张青喜欢这些平凡的真实，或许能让他相信，眼前的生活，不是一场梦。

……

PS：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写到这一步，更没想到会在这一张上架，天意，天意，顺着感觉就水到渠成了，撒花！

第九十三章 他们娘俩儿（求首订） 第二天一早，齐平开车载着齐娟，去酒吧接了花蝴蝶，转到人民医院附近张青租住处，接上了张家兄妹后，便直向机场。

“这一步走出去，就算是步入社会了，张青，努力干吧，期待你的未来。”

齐平笑呵呵的说着鼓励的话。

不管张青和齐娟的未来如何，对这个极有才华，并且懂事好学谦逊低调的年轻人，他心里是有好感的。

张青谢过后，又看向齐娟。

有过肌肤之亲后，两人的关系自然更亲近了许多，许多话不言自明，千言万语最后化为一句：“我尽快办事，办妥了去魔都看你。”

齐娟干脆爽利的应了声：“好！”

齐平迟疑了下，又开口道：“张青，看得出你很尊重你阿姨，对她的话，很信服，这当然是好事。不过有时候你要清楚，她是官字口的人，不是江湖人。官场的许多道理，在江湖上走不通的。江湖上行走，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朋友。当然，酒肉朋友最好少些，能办事的朋友，要多些。

听起来虽然有些功利，但朋友都是相互的，有来有往就好。即便不交朋友，也不要随便得罪人，面子上过得去就好。有些人，成事难，但败事容易，不成逞一时之义气。你明白我的意思？”

张青闻言先是一怔，随后郑重道：“叔叔，谢谢您，我会慢慢领会的。”

齐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去吧，好好干。”

张青点点头，又和齐娟对视一眼后，随带着张蓝和花蝴蝶，进了机场。

……

四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平京国际机场。

出了机场，让张青大为意外的是，接机的人不仅有赵蔷，还有张天茂和欧阳晚晴。

“哈哈哈！小兄弟，没想到吧？”

张天茂滚圆矮胖的身材，戴着一支大墨镜，双手大张的迎上前来，给了张青一个大大的拥抱。

张青笑道：“张大哥，您怎么来了？”

赵蔷在一旁微笑道：“京城地面儿，想干音乐的，很少有瞒得过张大哥的事。前天星蝶老板以前欠债的债主找了过来，说是我们杜娟要偿还星蝶以前的债。闹的很凶，张大哥听到消息后到了现场，把人赶走了。”

张天茂在一旁哈哈笑道：“我当场给赵志铭打电话，让他亲口跟那些人说，到底是谁该还钱。他要是说不清楚，我亲自找他去谈明白。那孙子知道我要是想找他，一找一个准，所以乖乖的认下了那些账。说起来都不是什么大钱，就以前欠一些灌带厂的工钱，一些录小样歌手的钱。仨瓜两枣的，膈应人。”

张青闻言，看向赵蔷道：“大约多少？”

赵蔷道：“加起来不到三万块钱。”

张青道：“回头把那些人再叫过来，就说虽然这钱不该我们还，但我们愿承担起这部分钱，权当交个朋友。只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们就无能为力了。这次要给张大哥一个面子，不能为了这么点钱，让他们在外面败坏张大哥的名声，又是因为我们……不合适。”

“局气！”

欧阳晚晴都忍不住笑着夸道：“小张青，你真是太会来事了。”

张青摇头道：“跟大哥学的，不能让朋友吃亏作难。”

张天茂哈哈笑道：“我看出来了，你来平京是来抢我位置的。以后我就是老张大哥，你是小张大哥了。”

张青道：“那可能还得三五十年才行。张大哥，说实话，我是个好静的性子，并不爱交朋友。除非像张大哥这样赤诚义气的朋友，可像张大哥这样的人，别说江湖上没几个，就是校园里都没几个。所以，我还是本本分分的读书上学，课余时间写些故事歌曲，得闲了去大哥的酒吧坐坐，聊聊天，足矣。”

看他说的这么真诚交底，一时间张天茂都不知怎么往下接茬儿了，欧阳晚晴在一旁笑道：“你大哥还准备今天晚上带你去酒吧接风呢，那边聚了不少朋友，都想认识你这个奇才。”

张青想了想道：“那看来张大哥是已经说出去了，这样，让赵姐带小蓝和花姐回家，我和大哥走一遭，不能让张大哥在朋友面前失信……”

“欸！”

听他这样说，张天茂反倒不好意思了，忙摆手道：“这不行这不行，你既然不喜欢热闹，今天就不去了。”

张青迟疑道：“恐怕不好吧，要是别人问起来……”

张天茂笑着拍他的肩膀，道：“我还不能有几个雅人朋友？不难为你。而且……今天去了，恐怕有不少人直接邀歌，你现在在圈子内大红。你面皮薄，不大会拒绝……”

张青摇头道：“张大哥，这一点你看错我了。如果张大哥或者晚晴姐要发专辑想邀一首歌，那我绝无二话。平京城除了您二位外，其他的我真不熟的，不会不好意思拒绝。”

张天茂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刚见面儿，就把门道给划清楚了。

两人间本来也没太多的利益瓜葛，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歌曲。

偏偏张青的话，又没有丝毫不妥之处。

他笑了笑，道：“行吧，你能想着哥哥我，也不错了。”又问花蝴蝶道：“以后就跟着小兄弟了？”

花蝴蝶点头笑道：“张大哥，以后多关照啊。”

张天茂哈哈笑道：“自家妹子，好说。不过老齐也快要进京了，有他在，你还用我？他也真疼你，把你介绍给自家姑爷。有小兄弟的才华，你翻红快的很！那行，那就不在外面蘑孤了，你们有车，快回家歇息吧。过几天我们去乡下钓鱼，再叫小兄弟。”

……

赵蔷车上，她一边开车，一边侧眼瞄了张青一眼笑道：“谁教你的？”

张青莫名：“什么？”

赵蔷笑道：“这次一见面，你就把底线划的明白。不得罪，但也摆明了不当他的小弟听使唤。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还不让张天茂发飙的人，不多。”

张青笑了笑，道：“哪有那么玄乎，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他那个圈子，不适合我。把话说明白后，两边都坦然些。”

赵蔷信他个鬼，白了一眼，后座的花蝴蝶则笑道：“拿三万块钱了账，这一手才做的妙，让张天茂无话可说。不然欠了这个人情开局，就先亏一场。”

见张青只是笑，不言语，花蝴蝶呵呵笑道：“青少，你不要真以为张天茂一心义气。当年我还算出名儿时，也算帮过他一手。他场子开业叫人，我没有不到的。后来落难了，吃饭当然可以，但别的，呵。所以说这江湖啊，终究只是名利场，哪来的赤诚真心？”这也算是交心底的提醒了。

赵蔷笑道：“对于那样的老江湖来说，有用的人，可交。利益是基础，有了共同利益，才能成为朋友。不过我们的利益，在大方向上，和张天茂显然不是一致的。他有自己的圈子，和我们不一路。当然，不得罪最好。欸，青少，你老丈人、老岳母把你教的很好啊！”

花蝴蝶哈哈笑道：“就差手把手教了，看得出，对他真的好。”

赵蔷又看了微笑不语的张青一眼，提醒道：“齐家的情况，比一般所谓的豪门都要复杂。”

花蝴蝶“咦”了声，道：“齐家一脉单传，就一个姑娘啊。”

赵蔷摇头道：“你不知道？那姑娘身上的担子，哪里是我们能想象得到的。我对齐家能开明到这个地步都感到惊讶，换我是齐娟爸妈，就绝不可能让她和张青谈恋爱。不是说张青不好，而是两人的定位完全不同。好了，不多说了，再说我就要被炒尤鱼了。”

张蓝还不懂炒尤鱼是什么意思，却听得出不是好话，有些生气道：“我哥哥和齐娟姐姐一定能在一起的！”

赵蔷哈哈笑道：“是，大小姐，他们一定能幸福美满的在一起。真到修成正果的那天，我一定包下十八座寺庙大烧佛香还愿。奶奶的，我顶头上司成了天虹重工的驸马爷，我们也都跟着鸡犬升天！”

说着不怎么愉快的话题，切诺基开到了北池子二条。

张蓝已经顾不上生气了，一双大眼睛从过承天门起，就一直盯着窗外。

虽然江京市已经算得上大城市了，但又如何能和祖国首都比？

庄严肃穆的承天门，巍峨的人民英雄纪念碑，飘扬的五星红旗……

这一幕幕过去只能在电视上匆匆看过的景象一一入眼，张蓝的心情十分激动。

等到了北池子大街，她仍然目不转睛，贪婪的看着皇城边儿宽阔的御街。

即便是到了北池子二条，虽然胡同不宽，可门楼却精致。

古香古色的楼虽然不大，可只一个古意，就足以让小姑娘憧憬。

进了门，入目就是照壁，一枝梅花绽放，雅意自生。

站在堂院内，西望就是故宫。

什么叫皇城根儿上？

这就是！

张蓝眼睛亮晶晶的，前院后院跑了几遍后，跑来找张青。

张青见她激动高兴的脸色都泛红，笑道：“怎么了？”

张蓝看着自家哥哥，竖起大拇指小声道：“哥，你真牛啤！”

……

第九十四章 哥，你真牛啤 京城的气候，要比江京市干爽太多。

哪怕六月中旬的天气同样热，可至少没那么闷也没那么潮。

不至于坐在那，身上就会黏湖湖的。

在京城，有阴凉的地方还很凉爽，不会像江京市那样，身处蒸笼中，白天黑夜都闷热。

后院葡萄藤架下的石桌边，天还未暗，一盏蚊灯已经被点上。

花蝴蝶看着不远处假山旁的水池里鱼儿欢游，只有三五株碧荷，荷叶上两只翠绿青蛙正在打盹儿。

正是有了鱼儿蛙儿，后院才没了蚊虫之困。

“胡泉真会享受啊。”

花蝴蝶感叹笑道，心里又暗自感慨，同为歌手，胡泉能置办下如此产业，而她连一处落脚容身之地都没有。

都三十出头的年纪了，不仅没能当好妻子，母亲，连女儿都不称职，还连累年迈的父母照顾她的两个孩子……

另一边，张青和赵蔷在讨论公司的诸多事项。

“录音棚肯定要建，最好能够一次到位。”

张青喝了口茶，看着赵蔷说道。

赵蔷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招牌一挂就开始有各项支出。眼下还好，就付个租金，两个前台，两个文员，四个发行老人。这些人工资不高，可录音棚一建，光装修就是好大一笔。张青，你不要小瞧这些开支。就算你有稿酬打底，可一旦铺的太开，也有坐吃山空之忧。我正想和你商量个事，你说我们把录音室修到隔壁六号院怎么样？”

“修家里？”

张青闻言一怔。

赵蔷道：“六号院你们暂时又不住，修家里可以省一大笔开支。而且，租别人的大厦，万一有个变故，装修钱都赔里面了。你知道装一个静音的录音室要多少钱？省下的钱，都够你去魔都买一栋洋房了！”

“嗯？”

张青闻言眼睛一亮，只惦记着平京的四合院，却忘了魔都还有老洋房：“赵姐，你说的有道理。”

见他如此，赵蔷哈哈笑，自家老板居然对这些老古董感兴趣。

魔都的老洋房，舒适性和平京的四合院差不离儿，眼下喜欢的人着实没多少。

张青这个年纪，偏喜欢老房子，不能不说一声另类。

正说着，就见张蓝提着一个水桶，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张青忙去接手，就看到水桶里有半桶水，水中居然还有一个大西瓜。

张青惊喜道：“西瓜？你从哪弄的？”

张蓝高兴道：“从巷子口买的！”

“……”

张青好笑道：“你这进度也太快了吧？我都不知道哪里有卖西瓜的，你就摸过去了……你刚来一天，都跑胡同口去了？”

张蓝有理：“那当然啦！家里又没米没菜，我不得做饭？”

赵蔷哈哈笑道：“青子，你妹妹好，性格好，爽利不忸怩。”

一般穷苦人家出身，性子难免羞怯。

像张蓝这样的，确实难得。

张蓝是真飘了，眉飞色舞道：“等过两天我再去买点钢条，焊个烤炉子，我给你们烤羊肉串儿吃！”

花蝴蝶都哈哈大笑起来，张青一脑门黑线教训道：“看把你能的，你还会电焊？”

张蓝嘿嘿，道：“刚来的时候，我刚在北边儿看到一个做窗户的，他那里有电焊。给他三块钱，保准给悍好。又费不了多少焊条，我在家的时候，熊丽丽带我去看过她家的电焊铺。”

赵蔷吓唬她：“大城市里坏人多，你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人贩子一把就抓跑了，还敢乱跑？”

张蓝还是吓了一激灵，不过会看人脸色，见她哥哥和花蝴蝶都笑呵呵，就知道是玩笑话，一皱鼻子道：“现在还到处都在严厉打击犯罪呢，坏人都跑了，要不就藏起来了，我才不怕呢！”

赵蔷竖起大拇指道：“好，厉害。比你哥哥还社会！”

张蓝嘿嘿笑着跑走了，去厨房拿菜刀来杀瓜。

花蝴蝶微微抬起头，透过郁郁葱葱的葡萄藤，看着已经西斜的太阳挥洒下来的阳光，斑斑点点落在脸上，心中说不出的惬意。

有多久，没有这样悠闲的晒过太阳了？

“赵姐，花姐是音乐行的老人了，录过很多歌，也发过唱片，各个流程，至少比我们熟悉的多。我想着，公司初创，她也来公司内部担任个职务。你们两个合作，把公司事务担起来。”

等刀送来，张青将西瓜杀开，每人分着吃，他吃了一牙后，看着赵蔷说道。

赵蔷斜眼觑他，道：“那你干什么？”

张青笑道：“我负责写歌啊，我们给花姐发的第一张专辑，一定要爆！一张专辑十二首歌，我争取每一首都是主打歌。一炮而红之后，不仅花姐从此不同了，赵姐你操持公司，也不会那么累了。”

赵蔷笑道：“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张蓝忽然小声问道：“录歌儿累不累？”

见三人一起看过来，张蓝忙解释道：“不是我，是艳艳。她听齐娟姐姐说录音很累很累，比种地还累，她不咋相信。”

张青道：“这件事只能问花姐了。”

花蝴蝶道：“那要看制作人什么水准。”

赵蔷道：“我们经费有限，第一张专辑肯定是青子当制作人。词、曲、编曲、制作，他一力担之。服装、摄影什么的，我先来……我和花姐一起。”

花蝴蝶闻言看着张青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青少是绝对音准。他当制作人，一张专辑十二首歌，我估计得唱几千遍才能录完，没两个月的功夫，可能性不大。要是青少脾气不好，发火骂人都有可能。就我所知，别说大陆，就是湾湾和港岛，那些着名的金牌制作人，基本上都有魔鬼的外号，非常严厉。录一首歌，几百个音符，不可能每个都能唱准，得反复的录。最难的还有感情……这些等她自己录歌时就知道了。”

张蓝想不明白：“我们又听不懂哪个不对啊，错点没关系吧？”

赵蔷还是明白些，道：“大部分百姓不懂，但乐评人肯定懂，内行人懂。卡带里夹着的封面上就有简谱，人家拿着一边看一边听，听出一个错音，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花蝴蝶道：“主要是那一百六十多家电台，录好歌上市后都要邮寄过去，还要送些茶水钱……”

张蓝“啊”了声，道：“还要给他们钱？”

花蝴蝶笑道：“不然谁帮你宣传？如今大多数老百姓接触新歌，还是从电台广播上开始的。各大音乐公司，都尽量和他们打好交道。一般的公司也不敢招那么多歌手，光养电台都养不起。”

张青问赵蔷道：“咱们的发行怎么样？”

赵蔷笑道：“这些东西说起来神秘，可真正下手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无非就是吃吃喝喝，打打电话跑跑腿儿。四个发行都是年过三十五的，就会干这一行。可其他大公司，哪里会少这样的人？知道我们接手后要发新歌，他们高兴的不得了。”

张青道：“这方面的事不如就交给花姐，里面猫腻很多，花姐应该更知道些。”

花蝴蝶点头笑道：“欺上瞒下，暗中克扣，报得多送的少，甚至被对手公司收买，搅黄宣发都有发生过。”

赵蔷听了，皱眉道：“要是这样的话，我们肯定还是要招新人，自己培养。”

花蝴蝶却摇头道：“新人未必就比老人可靠，先看看老人什么情况。要是拖家带口压力大的，反而更踏实些。新人没见过世面，容易被收买。当然，招新还是有必要的，四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赵蔷点点头，道：“那行，这方面花姐就兼顾照看一下。我听青子说过你的情况，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商演什么的恐怕力有未逮。那就坐镇平京大本营，把公司管起来。等这张专辑出了买了房，老人、孩子可以接京城来，两边都不耽搁。”

花蝴蝶闻言，嘴唇颤抖了下，又笑道：“让你们见笑了，都不怎么敢想，我也能在平京买房？”

赵蔷不服气道：“有什么不敢想的？看看青子写的那几首歌，哪个没带动大卖？我们虽然是家新公司，但要对青子有绝对的信心！眼下还只是唱片，等咱们有实力后，还能往影视行业进军！花姐，你是过过苦日子的，那是因为一直没有一飞冲天的机会。现在有一个这样的机会，一定要把握住。什么叫走运？遇到对的人，就要走运！”

花蝴蝶脸上神情动容，紧紧抿了抿嘴，问道：“有酒没有？”

说完又立刻和张青解释道：“最后一次喝，以后都不喝了，烟也是。”

张青自然不会苛责，微笑道：“你自己把握好就行。”

赵蔷从包里拿钱，递给张蓝两张五十的，道：“小蓝，去帮姐姐买两瓶二锅头，再买四瓶红星啤酒，剩下的给你当跑腿钱。”

花蝴蝶有些尴尬，她也开始翻口袋，只是实在是囊中羞涩……

张蓝大气，笑道：“我不要，我有钱呢。我们家今天搬家，我请客！”

说罢，一扭身出去了。

在江京市时，是租的房子，没有那份归属感。

而如今不同，如今是张青买下的房子，是家里的房子，就是家。

……

第九十五章 新家（求首订） 晚饭后，赵蔷、花蝴蝶都喝的有些醉了，去客房休息了。

喝了不少酒，花蝴蝶也打开了话匣子，一直哭啊说啊，直到连话也说不清了还不肯停。

说她早年间的天真幼稚，被男人骗财骗色。

第二次结婚本想找个踏实老实的，能过日子的，没想到直接遇到一个家暴男、小心眼，怀疑她出轨。

能离得了婚没被打死，都算是幸运的。

更恶心的是，她还生下了那人的孩子，不知道那个魔鬼以后还会不会纠缠……

倒是赵蔷气愤大骂之余听到担忧让她放宽心，她有的是法子对付那种人。

花蝴蝶想法比较独特，可能已经代入宣发总监的位置，居然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宣传爆点……

……

“哥，我咋还跟做梦一样。这屋子，真的成咱们家了？”

没饮酒的兄妹俩，挨着坐在小石桥的台阶上，借着月光看看水里冒头的鱼，偶尔还有青蛙和蝉的声音，静谧安详好一阵后，张蓝笑嘻嘻道。

张青闻言笑了笑，道：“我也是。”

张蓝只当哥哥在玩笑，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又道：“哥，平京的月亮，和西疆的是一个吗？”

张青道：“当然啊。”

张蓝有些想不明白：“那为啥都是一个月亮，在西疆看的时候，和在这看的不一样？”

张青笑道：“哪里不一样了？”

张蓝嘿嘿笑道：“我也说不上来，好像这里的月亮离我们更远一点，摸不着。家里的月亮，好像很近，有的时候感觉能摸到。”

张青笑道：“可能是因为西疆是高原，本来就比这边高，距离月亮近。还有可能，这里的空气不好，隔着一些雾，所以看着没有家里真切。”

张蓝好像听明白了，点点头，双手抱着膝，忽然道：“哥，你想不想爹妈？”

张青沉默稍许后，怅然道：“我也希望他们能来，一家人团圆多好。可是，他们住不惯这里啊。家里那么多亲戚朋友在，每天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他们过的开心。要是来了这边，看着过的好些，可他们容易孤单寂寞。他们不是你这个年纪，随时可以认识新朋友。爸妈有相处了半辈子的朋友在那边，舍不得的。不过以后你可以常打电话回去，问他们想不想来逛一逛，住两个月再回家。”

张蓝嘻嘻笑道：“好！”

张青看了下天色，道：“早点睡吧，明天我开始忙了，你要安排好自己的时间。每天至少还是要看两个小时书的，可以是名着，也可以是你的课本。不远就有新华书店，你自己去买书看也行。”

张蓝连连点头，然后起身跑回她的屋子去睡了。

张青却又坐了片刻，方回房间，继续书写《神凋侠侣》，这部书，也快写到尾声了，而《射凋》在杂志上，也将要连载完结。

夜色渐深，厚重的红木书桌上，笔尖摩擦纸张，很有质感。

一直写到九点五十左右方收了笔，整理妥当后，正好十点，他拨通了电话……

“喂？”

电话接通，是一个老年女性的声音。

张青登时换了面色，恭敬道：“您好，我找齐娟。”

对面老太太显然也出乎意料，顿了顿后微笑道：“你是……小张吧？”

张青忙应道：“是我，奶奶您好。”

老太太笑道：“好，你也好。现在在平京？”

张青道：“是的，这边还有些事情。”

老太太那边笑了笑，道：“小张啊，你的事我听说了些，有些话对你说。男孩子，还是要学工科。国家的振兴，靠的是工业，不是唱唱歌，写写故事就行的。听说你学习很好，那就更应该为国家的富强，贡献一份力量才对。男怕入错行，选错了行业，就是一辈子的事，小张，你说呢？”

张青沉默稍许，道：“奶奶说的对，国家的振兴在工业，尤其是重工业，是一个民族的支柱。但是奶奶，民族的支柱不仅要有物质文明，也需要有精神文明。文化战线，同样是富国强民不可忽视的领域。”

老太太笑道：“你说的也对。那就这样吧，娟子睡的早，已经休息了，你下次再打来。”

张青道了声：“好的，奶奶再见。”

“嗯，再见。”

不过张青刚放下电话没多久，电话铃声响起，他很快拿起接通，就听到对面传来坏笑声道：“刚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这声音，张青原本有些凝重的神情缓缓化开，笑呵呵道：“是，和你奶奶聊了会儿。”

齐娟哈哈笑道：“十点给你打电话，没打通，珊珊还说你肯定在和哪个狐狸精聊，嗯，一会儿我去跟我奶奶说……”

话音未尽，对面传来一阵笑骂惊叫声，除了刘珊珊的，还有周艳艳的声音。

好一会儿后，齐娟才如同一个得胜大将军，得意道：“摆平了！我奶奶都说了啥？”

张青笑道：“劝我转行，干工科。”

齐娟哈哈笑道：“我猜着了，当年我爸爸要去搞摇滚，我奶奶差点没昏过去。从此对这一行，那叫一个深恶痛绝。别介意，我喜欢就行。你今天怎么样？”

张青将一天的事说了个大概，最后道：“明天去公司看看，再去中音找些录音系的人才，录好小样后，就去港城。”

齐娟笑道：“其实这一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都是圈子内相互推荐的。你要是不和张天茂划清界限，他一句话的事。”

张青有志气，道：“所以这个圈子才越做越小，没关系没门路的人进圈才难。不用熟人推荐，我就不信找不到优秀的人才！”

齐娟咯咯笑道：“那倒不至于。你说的对，考四大音乐学院录音系的，多半是考钢琴、考作曲考不进去的。这些人毕业后，找工作也难。你想啊，国内总共才多少乐棚，算上公家的那些乐团和电视台，加起来也没多少。所以大批人毕业就失业，你想找人，倒也容易。不过想找精英，就没那么简单了……”

张青听她最后一句语气有深意，显然话中有话，便笑道：“你有推荐的？”

齐娟“恶狠狠”笑道：“你求人就这么理直气壮？”

张青无语道：“那怎么求？”

齐娟乐道：“说点好听的……你走开，自己找男人去！”

后一句显然在说刘某珊。

张青温声笑道：“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我见众生皆草木，唯独见你是青山。愿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等了好一会儿，那边才传来齐娟的回应：“我爸爸说，平京有一个录音老手在家赋闲着，叫沉欣。虽然是个女的，但水准很高，地址在万寿路XX院。你记一下电话：010xxxxx.”

旁边还有刘珊珊的惊笑声：“你声音又酥又媚，好骚啊！”

张青下意识问道：“也是离异家庭不幸的么？”

齐娟已经收拾过刘珊珊了，声音也恢复了些，不过依旧温柔，道：“说什么呢，人家好好的。就是在家当家庭主妇当腻味了，想重出江湖。你让赵蔷去谈，不然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帅哥登门，她老公还不放心呢。就说我爸介绍的，应该没问题。好了，这边有人造反，爱妃退下吧，我先去收拾了她俩。”

张青笑道：“好，早点睡，晚安。”

“晚安，想你。”

……

三天后。

赵蔷领着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妇人来到北池子二条九号院时，张青正穿着老平京布鞋，背心和短裤，和花蝴蝶一起，就着一台“星球牌”录音机草录出来的伴奏，唱着《铁血丹心》。

两人到来时，张青、花蝴蝶正在混声合唱中，所谓高手，通常一招就能见高低。

不是说两人唱功多了得，花蝴蝶唱功自然好，张青只能说不错。

但这首歌，着实惊艳到了沉欣。

从业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敢这样唱。

通常国内的混声合唱，多见于主旋律的歌，但效果么……只是为了烘托出那种气势。

说实话，本身难免嘈杂。

可这首歌，男声部女声部合唱在一起，居然能如此和谐，更难得的是，竟然字字清晰声声入耳。

“好！”

两人唱罢，沉欣鼓掌大赞。

张青忙上前，微微躬身问候道：“沉姐您好，我是张青，您叫我青子就好。”

沉欣看他这么低调恭敬，也很是意外，笑道：“青少太客气了。如今青少在圈内大红大紫，不光词曲，小说也写的开宗立派，今后能在青少麾下吃饭，还请青少多多关照。”

千万别以为这是亲近，这其实也是一种客气和距离，就像口出必称“您”一样。

京城人说话的姿态，张青已经勉强领悟了一丢丢。

张青笑了笑，见赵蔷点头，知道已经谈妥，就不再寒暄，道：“沉姐，您先来看看，这些设备够不够用。六号院那边准备请人修一间正规的录音棚，不过眼下急着录demo，先将就一下。”

引着沉欣进了后院，一路上沉欣也是夸赞：“你这院子真好，局气有面儿。”

等到了录音室后，她笑道：“胡泉和覃慧敏是内地乐坛两位老大姐了，不过覃慧敏比她运气好，先一步遇到了你。胡泉可惜了，不过攒的这个音乐室倒是好东西，录个demo绰绰有余。”

张青笑道：“那就好。正规录音棚需要什么，你和赵姐商量着来，建个不那么大，但足够精良的。我们先录《铁血丹心》的demo，其他的等从港城回来后再说。”

……

第九十六章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独见你是青山 港城启德国际机场。

当飞机一降落，机场给人的气氛，却不如想象中那么……自由开放。

停机坪、旅客通道、验证处、候机楼到处是头戴贝雷帽、身穿紧身防弹衣、手持微型冲锋枪的港英军警。

这些家伙两人一组，来回不停巡逻，眼睛毫无表情紧盯着面前的每一个人。

右手食指就贴在冲锋枪的扳机上，好像只要一有异常情况，一梭子弹随时就会飞出枪膛。

看到这一幕，张蓝都害怕了。

本来，西方人金发碧眼对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来说，长的就跟罗刹鬼一样。

张青拉着妹妹的手，对她微微一笑，示意无事。

不过随即连他也皱起眉头来，因为这些军警对人显然是因人而异的。

对高鼻子、蓝眼睛的欧美旅客相当友善，和颜悦目，几乎有求必应。可对于从内地来港的国人，却凶神恶煞，脸面铁青，稍不顺眼，就用英语大声训斥。

张青就看到一个和他们发生拉扯的乘客在那大声骂道：“看你们还猖狂得了几天。”

好在那些人也不敢真的怎么样，就是纯粹恶心人。

等出了机场，张蓝眼尖，一眼就看到举着牌子接人的王梓桐，对张青高兴道：“哥，你看，梓桐姐姐在那呢！”

张青好笑张蓝的眼尖，和赵蔷、花蝴蝶一起过去。

“哈哈！弟弟（dai4dai2），你终于来啦！”

王梓桐也是个爽朗的性子，看到张青后，就将牌子丢一旁垃圾桶，上前几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听她怪腔怪调，张蓝咯咯笑出声来。

王梓桐也抱她，还亲她，逗的她脸都红了。

张青介绍了赵蔷、花蝴蝶给她认识后，王梓桐笑道：“走走走，先回酒店，给你们接风洗尘。你们也真舍得，半岛酒店旺季一天三千港币，你们两间房一天就是六千港币，往水里扔钱啊？”

赵蔷笑道：“我的主意。港城这边被资本主义腐蚀了上百年，先敬罗衣后敬人的性子深入骨髓。”

王梓桐点头道：“狗眼看人低，尤其看不起内地人，也不想想，他们祖宗还不都是从内地来的？”

显然，她还是受了不少闲气。

赵蔷笑道：“青子身份不同，不是说他多尊贵，他现在代表的是杜娟唱片公司，也代表着大陆文坛，至少是武侠小说这一块，不能受些没所谓的窝囊气。”

张青笑道：“我谁也代表不了，只能代表我自己。不过这边的稿费都放在股市了，赚了不少，住几天酒店还住得起，又不常住。”

说笑间，一行人搭上计程车，本来看他们是内地人，司机神情还不大好看，蔑视几乎遮掩不住，可听说是去半岛酒店，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变脸杂技都没那么快。

张青等哂然，却也没有在车内说什么。

港城之行，显然并不如想象中愉快。

不过也无所谓，他此行来，又不是来散心的。

待到了半岛酒店，看着这座拥有“远东贵妇”之称的顶级酒店，七层建于1928年，后面30层的新翼是前年扩建的。

从外表看，也就那样。

抛去人为赋予的色彩外，还不如他在京城的四合院瞧着舒服。

赵蔷一直观察张青的神色，见他目光澹然，甚至还带着审视，不由笑着对花蝴蝶道：“瞧见了没？非常人办非常事。哪个内地来的大人物见了这酒店不啧啧称赞一番，我爸爸我大伯他们来了港城，不住这里都要来看看，还附庸风雅的夸赞一下。再看看咱们这位爷！”

张青被夸的反而不好意思了，道：“主要是没见识，看不出好坏来。走吧，先放下行礼休息休息一下，晚上去吃大排档。”

赵蔷哈哈道：“你看旁边人看你的眼神了没有？住半岛酒店，去吃大排档？”

张青道：“港城的上层风流，都是洋人的文化。真正的港岛文化，还得去大排档上见识。”

王梓桐笑道：“有道理。那就去油麻地的庙街，那里最有市井烟火气！”

……

“嗯，好吃好吃，酥皮叉烧包比鸡蛋仔还好吃！”

“牛腩面也不错。”

“尝尝这个，柠檬脆。”

“嗯，好吃！”

庙街一家大排档边的小店内，王梓桐和张蓝吃的不亦乐乎。

花蝴蝶则就着一碗鲜虾云吞面细细吃着，张青和赵蔷两人好像不怎么爱吃，只是闲聊。

“很难想象，这么一座小小的城市，蕴藏着如此巨大的财富。也难怪人家瞧不起我们……”

看着灯火辉煌人流涌动的繁华景象，赵蔷再想一想，即便是魔都、平京，也难有此等景象，更不必谈全国大部分城市都还贫穷，不由有些失落道。

在她看来，大陆比港城都要落后何止三十年，更何况更繁华强大的欧美？

为何国内有钱人有权人多会选择出去，或者让子女出去？

可能正是因为了解的越多见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心里才会越绝望。

张青却有信心，有那场梦做对应，他知道也相信，这个伟大的民族和国家，将会爆发出何等强盛的生命力和爆发力，创造出何等的奇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国家在未来三十年内所开的“挂”，比他的梦更离奇，更有传奇性。

张青笑道：“赵姐，我坚信，最多二十年，甚至十年，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赵蔷既好笑又感动的看着张青道：“没想到你这么爱国，难怪能写出《歌唱祖国》，感动了那么多人。”

张青笑道：“挨的嘲讽也不少，不过没关系，恨国党不管什么时候都存在。这一部分人，在文化领域还占了不少的话语权。”

主旋律的歌曲别说现在，就算三十年后全世界都在对中国另眼相看时，这些人仍鄙贱其祖国，恶毒其民族。

而眼下，正是西方最强盛的时候，可想而知，牧羊犬有多少。

这是公知横行无忌，并且很能蛊惑人心的时候。

张青在这个时候写了首《歌唱祖国》，简直戳了他们的肺管子。

“赵姐，这个世界，说闲话的人永远说的不算。这些人充其量，就是自诩为名士的清流，实则许多还是拿外国人钱诋毁祖国的走狗。只有做事的人说的算。我们现在不需要怀疑，不需要辩驳，埋头苦干就是。总有一天，我们的民族会迎来伟大的复兴！”

赵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张青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都在放光。

她喃喃道：“复兴？”

张青道：“对，是复兴！毕竟在过去的几千年时间里，我们一直遥遥领先于世界。这一百多年里掉队了，并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我们吃过落后就要挨打的苦，所以一定能迎来我们的复兴。赵姐，生在这个时代，我们是何等的幸运。我们会亲眼目睹，也会亲自参与到这场伟大的复兴运动中。”

看着从未有过如此谈兴的张青，赵蔷笑了。

她知道，港城的繁华富有，港人的傲慢无礼，其实也刺激到了这个质朴的爱国青年。

“好！你有如此豪气，我也舍命陪君子，不虚度这一生！来，干杯！”

她举起手里的奶茶，张青则是举起鱼蛋粉，两人一碰，对视一笑后，各自吃了口。

花蝴蝶看着两人激情澎湃，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曾几何时，她也曾心怀理想，天真烂漫，可现实啊……

张蓝却在大吃大喝之余，一双眼睛左瞄瞄，右瞅瞅，心里有些担忧：这位姐姐也好看，还能干，而且还不看好哥哥和齐娟姐姐，该不会有问题吧？唉，万一哥哥变了心，跟赵姐姐好了，回去后可怎么办哟……

王梓桐却放心的很，因为她爸妈对张青有一个相当一致的看法：正派，质朴，踏实！

“青弟，带我一个呗。”

她也想凑个热闹，毕竟，她也是年轻人。

张青笑道：“师姐，杜娟是唱片公司，还没有影视部呢。”

王梓桐没所谓：“反正这几年都指着你的剧活着，先签个经纪约。”

她也是不准备白占张青的便宜，签了约公司就能拿提成，还是不小的一部分。

新人刚出道，经纪约能拿三七分的，都是绝对的良心公司了。

对了，公司拿七。

赵蔷看向张青，张青想了想道：“师姐要来的话，就不能光演戏了，还要负责起演艺部。一年不要拍那么多戏，拍一部精品剧，比拍二十部烂片都有用。”

赵蔷笑道：“我是公司总经理，现在有个宣发部总监，有一个录音棚主任，又多了个演艺部部长。人家一听，哇，好厉害的公司。再一问，都是光杆司令！”

众人都笑，吃饱之后结账走人，一路上虽然行人涌动，却也太平。

“港城电影里不是说，这里到处都是黑社团么？大排档里天天砍人，怎么没见到？”

张青饶有兴趣的左右看了看后问道。

胡泉布置的家里是真的很齐全，全套的家庭影院，各种影碟。

张青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看一两盘。

王梓桐摇头道：“港城其实是全球治安最好的城市，真说起来，那就是盗亦有道。那些社团，并不欺负百姓的。这一点，和咱们内地的不一样。”说完最好一句，还专门侧目看了眼张青。

张青见此笑道：“我虽然是社会主义好青年，又红又专，但对丑恶现象也从不否认。但我还是相信，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一定。”

……

第九十七章 越来越好 翌日一早，张青六点起床。

拉开窗帘，就能俯瞰整个维多利亚湾。

虽然起了一个洋人的名字，但马上也是要回归祖国的大好山河，张青很是欣赏了片刻后才去洗漱。

洗漱完，和赵蔷、王梓桐、花蝴蝶、张蓝一起去餐厅吃了早饭。

“今天我和赵姐、师姐先去无线拜访王若林，再去《明报》集团见钟曲先生，算是官方拜访，就先不带花姐和小蓝了。等回头请他们吃饭的时候，再一起见见。花姐今天和小蓝去逛街，这些港币你们拿着，多买点回去要送礼的。”

吃完饭，张青拿出两沓现金来，递给花蝴蝶和张蓝说道。

花蝴蝶忙摇头道：“你给小蓝就好，我怎么能拿你的钱？”

张青笑道：“算是工资了。”

花蝴蝶还是摇头：“那也多了……”顿了顿有些自嘲道：“就算是工资，也不敢在这都花了。”

她还有两个孩子，还有年迈父母要养。

若非穷到了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厚着脸皮去找齐平。

张青温声道：“花姐，很快就会好的。”

赵蔷也笑道：“安啦，你现在是我们杜娟的头马，等出了专辑后，钞票毛毛雨啦！”

张蓝、王梓桐在一旁咯咯笑个不停。

……

“你这么大方？”

等出了酒店坐上车往广播道行去时，赵蔷玩笑道。

张青自己都不是大手大脚的人，吃穿用都不讲究。

但刚才，他给张蓝和花蝴蝶的那些钱，加起来都超过两万港币了。

就算在港城，月平均工资也远不到这个数。

张青笑道：“穷家富路。再者，马上就要录音了，我的要求可能比较严，到时候难免发火。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话，对唱片公司了解的越多，越觉得资本的可怕。”

赵蔷白他一眼，道：“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唯恐欺负了别人。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你的歌，没有你的书，花蝴蝶的命运是什么样的。别说签十三年，就算签一百年她都愿意。”

王梓桐也道：“何止她的命运，连我也是。”

中戏毕业的人每年几十上百个，算上全国的艺术学院，这个数字还要扩大十倍不止。

而每年能冒尖儿的也就那么几个，大多数都是默默无闻。

像她这样刚毕业就能拿到这样的资源，屈指可数。

张青还是摇头道：“赵姐，就算这样，三七分成是不是也太多了？我一直以为是五五，好歹弄个四六也好看些。”

他都不好意思去见杨凤梅了，王梓桐居然也得签三七分的经纪约。

赵蔷却没好气道：“以后经纪约的事你少管！我算看出来了，经营方面你一点也不天才。你以为签一次就管十三年？我告诉你，如果今年花蝴蝶爆火，最迟后年，就得换约。就算她再念旧情，后年三七就得变成四六，过两年，就是五五。再过两年，就得是倒过来四六，她拿六，我们拿四。然后七三，最后是她八我们二。所以，要有余地的。你师姐这边一个道理，不要把私情放在公事上。”

王梓桐也劝道：“这件事听赵总的。公是公私是私，混一起最后两面不讨好。”

张青明悟，笑道：“处处是学问啊，了解了。”

出租车司机忽然笑道：“当老板点能有这样的好心？好心发不了大财啦！”

张青看向前面，微笑道：“这位大哥，那怎样才能发大财？”

司机哈哈笑道：“当然是学乔北严啦！你不要看我现在开的士，以前我也是无线的演员。可是六叔实在是太抠门啦，演员当打工仔用，不发片酬，发月薪。一个月三四千，丢他老母去了房租也也不剩，几多惨啦！要不然当演员多光鲜，运气好就红了，边个会开的士？的士老板也克扣的好惨啦！”

一直等下车的时候，这位司机还在哭穷。

等下车后，赵蔷笑道：“看到了么？你信不信要不是从半岛酒店拉的客人，他连一句话都不会说。”

张青笑道：“多亏了你。”

赵蔷笑道：“是吧，所以下次给你买衣服的时候，不要再推三阻四了。人靠衣服马靠鞍，先敬罗衣后敬人。”

说着，她上前替张青理了理衣领。

张青笑道：“总还是要避嫌嘛，我和赵姐又不一样，你还没男朋友，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靠！”

一句话差点绝杀了赵蔷，赵蔷抬手往张青肩膀上抽了下，随后自己又绷不住笑道：“不用你说，我有自知之明。”

她虽也算官家子女，可是和齐娟相比，差的太多。

更何况，年纪也大七八岁。

王梓桐在一旁哈哈笑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还没怎样，就被人吃的死死的……嗯？不对，怕是有怎样了。喂，青弟，你们到哪步了？”

女人八卦起来，都不带分场合的，赵蔷都眼睛放光的盯着他。

张青哼哼一声，看了看眼前的街道和大楼，感慨道：“这就是五台山啊，果然看甚么都不可貌相。”

不到一公里的街道，几乎一眼可以望穿，却云集着三家电视台，两家电台，无数脍炙人口的电视剧在这里诞生，无数金曲由此覆盖整个亚洲。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大概就是如此吧。

因为先前有过预约，所以到了门口报给前台后，很快就有人领着三人乘电梯上楼。

一路上，到处可见光鲜靓丽的女孩子说说笑笑。

而张青迥然于港城本地男生的气质，也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尽管他在西疆算是清秀文质的，但戈壁的风沙早已浸透了他的骨子里，是港城男生所没有的。

一直到了六楼，文秘敲了敲门，得到答应后，才打开门，引着两人入内。

“哈哈哈！哎呀呀，金镛先生，少年奇才，少年奇才啊！”

王若林亲自起身相迎，肥大的身躯看起来有些笨拙，但总给人一种历经江湖的感觉。

张青浅鞠躬，问候道：“王老过奖了，我是看王老拍的电影电视长大的，尤其是电视。我一直以为，王老是第一个将电影拍摄、剧本与武打技巧引入电视工业的人，使电视行业有了重大的突破。”

王若林闻言更高兴了，哈哈笑道：“看来小友对影视行业果真有了解，坐坐，快坐。”

等一行人落座后，秘书进来倒茶。

王若林则趁机再次打量张青，感慨道：“真是太年轻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张青微笑道：“王老，这次来拜访，有两件事。一是感谢王老慧眼相识，看中了《射凋》，才有了这样的机会……”

这不是客气话，港岛本身就出武侠大师，钟曲的小说，被誉为武侠圣经。

如果不是为了两岸合拍的名头，赵蔷又找了关系，再加上《射凋》人物实在鲜明灵动，适合拍戏，无线更好的选择，其实是钟曲或者司徒林的小说。

王若林闻言很是高兴，人行下好去，哪怕不指望对方报答，起码对方能认这件事也是好的。

可现实中却是，许多好行了下去，回头对方还嫌你沾了他的光。

起初张青让赵蔷来要角色时，王若林还以为张青就是这种人。

没等他客气两句，就听张青继续道：“还有我师姐的事，也着实麻烦王老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又给王若林鞠了一躬。

王若林笑的和弥勒佛一样，连连摆手道：“欸，小友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其实以小友的才华，捧红一个演员，轻而易举。你那番请求和威胁的话，很打动人。这件事就不多说了，第二件事可是想看看成片？”

这部剧要等到明年才能开播，而且争取内地、港城同时播出，作为港岛回归的献礼。

这其中的分量太重，张青关心成片，也可以理解。

毕竟一旦播出后，张青在圈内的地位，可谓一步登天。

张青摇头微笑道：“王老所出，必是精品，我岂有放心不过的道理。这次来，就是想……”

话没说尽，王若林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就见一中年妇人搀扶着一个老者进来。

老人已近九十岁高龄，但精神颇佳，见面居然行了一个武林人见面的拱手礼，玩笑道：“金大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张青起身避开这一礼，随后深鞠躬道：“后辈晚生张青，见过乔先生！”

此人正是中国影坛的活影史，乔北严先生。

若只如此，还不足以张青行如此大礼。

但张青西疆额旗县所读的中学，就是乔北严老先生所捐建。

从八十年代中期起，这位被人诟病吝啬一生的乔北严，以平均每年一个亿的巨额捐款，捐赠给内地教育界，建起了数以万计的北严楼。

八十年代的一个亿啊！

多少贫寒学子因此受益，这一点，是大城市长大的孩子无法体会到的。

乔北严、王若林都纳闷，怎行如此大礼，还是王梓桐知道的多些，道：“六叔，李姨，青弟……张青出身西疆偏僻之地，那里教育资源贵乏，读书很苦。他从小是在六叔捐建的学校里读书长大，后来才考上内高班，到内地读书的。就算在内地读书，也有六叔您捐建的教学楼。”

六叔，是江湖上对乔北严的敬称。

赵蔷适时明悟：“怪不得听说是无线拍片，张青非要一块钱卖剧本。我原本以为是拿这一点炒作，没想到他又不让声张，原来还有这重渊源在这。”

这一下气氛又大大不同了，乔北严这样的老江湖都难免神情动容起来，到了他这个地步，钱不钱的早已不看重，可这种事，却最能打动人心。

看着张青满怀感恩的赤诚目光，老人大为感慨道：“好啊，好啊！原本只想为国家尽一些绵薄之力，不想竟然培养出来这样的人才来，可见心血没有白费。这是我近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也是最中意的事。青仔，好好做！”

相伴几十年的红颜知己李芳洁看出乔北严是真激动了，这个大陆仔的横空出世让老人充满了成就感，她心中一动，忽地开口笑道：“六叔，既然这么中意这个后生，何不收为契仔？”

这两年因为乔北严决定和她结婚，几个儿女已经彻底不来往了，膝下连个正经晚辈都没有，好不凄凉。

收个没有什么利害关系的人当契仔，想来可以宽慰乔北严孤凉的心。

……

第九十八章 契仔 契仔，也就是义子，干儿子的意思。

听闻此言，别说赵蔷、王梓桐，连王若林眼睛都是一亮。

若真成了，那又是一段佳话。

宣传出去，这部剧想不爆都不行。

然而正在乔北严意动之际，张青却笑道：“李姨，我也想认下六叔这样的传奇大亨当干爹，飞上枝头变凤凰。在港岛都不知多威风，回去后更能耀武扬威。只是六叔的年纪，当我的曾曾祖父都过了。这个干爹要是认了，等过段时间我外公外婆来港岛玩，到时候实在没法论，六叔的年纪比我外公还大二三十岁呢。”

听他这么说，赵蔷、王梓桐等都失望不已，倒是乔北严，眼睛笑的眯成了条缝，对李芳洁道：“读书人的风骨，你不懂。”又对张青道：“那好，咱们就平辈论交，当忘年交未尝不可。”

王若林这会儿笑道：“钟生对这位小老弟神交已久，昨天还打电话给我，再三叮嘱，今天一定要让小老弟去一趟《明报》。钟生封笔已经有二十年了吧？一直在等有后进晚辈能接他的班，往日里见面，总是惆怅后继无人，自从看到你的《射凋》，钟生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而且……”

说着，王若林弥勒一样的脸上，多了几分神秘，看着乔北严道：“六叔，你看小兄弟的相貌，有没有觉得像哪个？”

乔北严闻言一怔，随后眯起老眼，又审视起张青来，稍许后眼中闪过一抹恍然，有些惊讶道：“还真有几分像……嗯，越看越像。哎呀，这下钟生可真要高兴了。”

张青弄不明白，可两个老人居然起了童心，打起哑谜来。

见张青满脸好奇，乔北严哈哈大笑，道：“这样吧，青仔今天先不去《明报》了，就在无线陪陪我这老头子。晚上我让人在翠华酒楼订位置，一定给钟生一个大大的惊喜。”

……

明报大楼。

钟曲慈眉善目，坐在办公椅上笑道：“王生，六叔搞也啊？”

王若林在电话那头哈哈笑道：“钟生，六叔对这个少年仔真的是太喜欢了。你可能不知道吧，这个少年仔出身贫寒……”

钟曲笑道：“我点会不知啊？他的情况我早就让人去查找过了。西疆边塞出身嘛，家里实在困难。可惜知道晚了，不然还能襄助一二。”

王若林大笑道：“钟生晚了一步，可六叔却没晚。”

钟曲一下想明白了，一拍腿“哎呀”了声，道：“对对对，六叔每年往大陆捐赠巨额教育资金，建了那么多北严楼。”

王若林笑道：“正是，金镛小友正是在六叔捐建的学校里，读书成长起来的。六叔知道后，真的是太高兴了。李芳洁刚才见六叔高兴成那样，近两年来从没这样高兴过，就提议六叔收个契仔，你猜怎么着？”

钟曲闻言，眼睛微微眯起，笑道：“我猜，我猜当然没收成。”

王若林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钟曲哈哈笑道：“要是收成了，你还让我猜什么？”

王若林哑然失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道：“也是。那少年仔真的不同，他说虽然他也很想成为六叔的契仔，在港岛横着走，回去后更能耀武扬威，可年纪不对啊。”

钟曲放声大笑道：“文人风骨，可见一斑也。”

王若林也笑道：“他带来的两个小姑娘差点没哭出来，六叔和钟生你倒是一样，一眼看出这少年仔的心思，还道李芳洁不懂读书人的风骨。”

钟曲知道王若林和李芳洁不和，这会儿只恍作不知，笑道：“那怎么扣了我的人？”

王若林笑道：“请你吃饭嘛，晚上翠华楼，给你个惊喜。”

钟曲放下电话后，神情很是开心。

他对面坐着一面色不渝，挑眉撇嘴的老人，正是与钟曲同列港岛四大才子的胡穆。

胡穆才华横溢，却是在特殊年代逃离大陆至此，因此对大陆恨入骨髓，常年百般诋毁，恶毒咒骂。

只要和大陆沾边的，就没有他不厌恶的。

见他如此，钟曲劝道：“总是在进步的，这么多年了，也该放下了。”

胡穆冷笑一声，不过没和钟曲争论，而是道：“今晚上我也去蹭蹭乔老六的饭局，见一见你看好的人到底怎么样。”

他知道这位老友一直在为明报选一个接班人，可怜钟曲奋斗一生，结果二子二女无一人可接班。

长子十八岁时因故在美国自杀，次子除了好美食外，别无兴趣。两个女儿一个双目失聪，一个醉心于画，而且因为钟曲当年风流的缘故，父子女之间的感情并不怎么好。

胡穆就不同了，虽然只有一子，他也从来风流，稿费一半都用来照顾失足妇女，可家里太平安稳，而且儿子争气，素有香江小才子之称。

他觉得，他儿子接这个班，都比随便找个土鳖强一百倍。

……

京城，后海。

晴天酒吧。

今日和麦在这边庆祝常华新专辑大卖三十万张的庆功宴。

好一番热闹后，乔泽涛摇着折扇乐呵呵道：“这才一个月，就破三十万了，要我看这张百万打不住。”

宋城也笑，道：“小常多跑几个通告，宣传跟上，成绩肯定还要再爆。”

常华闻言，脸色却有些难看，他最不喜欢，甚至害怕的，就是跑宣传。

乔泽涛是老江湖了，怎会看不出这位文艺青年在闹性子，他摇着纸扇笑了笑道：“小常，多卖专辑不是为了多赚些阿堵物。我们做的是音乐，是为了造福歌迷。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一点敷衍都没有，不像别家唱片，拿到一首主打歌，立马再塞一堆垃圾进去填满后出专辑上市圈钱。小常你自己说，你的那些歌，哪首不是用心写的？就这，我们还把《白桦林》给放进去了。要是想赚钱，这首歌放下一张专辑当主打歌，下一张专辑不就又稳了？”

常华被说服了，缓缓点头。

宋城笑了笑，看向张天茂道：“老张，你那个小兄弟呢？不是说高考完就进京么？”

听闻这话，张天茂叹息一声，道：“应该是老齐回去说了什么，这次来，虽也还好，但把门道立清楚了。”

众人一愣，李峰忙问道：“怎么说？你对他比对亲弟弟还好。”

欧阳晚晴忙道：“青子对我们也好，就是……估计老齐那边怕他年纪小，随便往外送歌，这次回来见面他就说了，除了我和老张出歌，他会给歌外，其他人就不给了，也没错。”

宋城闻言大为惋惜，他还准备再薅几首好歌。

李峰道：“我听说沉欣去他那个杜娟唱片了，沉欣录音水准不错。看样子，是准备往大了干？有他老丈人的财力支持，坐大快的很。”

张天茂心里迟疑了下，终究还是摇头道：“小张和我说过，不准备干大，不会超过十个歌手。老宋，就以十个为线。和麦总容得下十个人吧？”

宋城笑道：“你老张开了口，我也不能说不。上次就说过……行罢，就十个。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上次说好了，但前提是张青甘做张天茂的小弟，这样就算是给张天茂的面子了。

现在张青摆明门道脱离了张天茂的庇护，张天茂还替他扛起这件事，就真的是义气用事了。

张天茂摸着脑袋嘿嘿笑道：“说实话，我还真是喜欢这个小兄弟。”

乔泽涛笑道：“这么有才的小年轻，谁不喜欢？他要肯来和麦，我立马斩鸡头烧黄纸和他结拜，他当大哥都行。”

众人都笑，张天茂却摇头道：“不是才华……才华算一部分，但不全是。这个小兄弟，怎么说呢，干净，心里干净，也讲义气。而且，有什么话，他直说，不来阴的。”

李峰笑道：“好家伙，还真入了你的眼。请来坐坐啊，又不强要他的歌。”

张天茂看向欧阳晚晴，欧阳晚晴摇头道：“听说去港岛了，我和他身边的小赵有些联系，说是港岛无线台的王若林还有钟曲，邀请他去的。”

“嗬，攀高枝了啊。”

李峰说话从来仰着下巴，这会儿更是满脸不屑。

乔泽涛笑道：“那个高枝攀不攀有什么意思？水星、华鼎的歌过来都杀不过咱们，无线好像有个华星唱片，早就被水星、华鼎干的半死不活。”

宋城笑道：“开始还行，差点称霸港岛乐坛，举办的歌手选秀，选出了好多好苗子。可惜，无线老毛病，太抠门了。歌手唱歌不拿唱片分成，拿月薪。”

众人都笑，欧阳晚晴疑惑道：“乔北严不是铁公鸡啊，我知道些，从八五年开始他每年往内地捐款都超过一个亿，一个亿啊！”

九十年代的一个亿，已然是天文数字。

八十年代的一个亿，更是能直接惊动最上面的存在。

和麦唱片在圈内这么大的名头，全部资产加起来，都不到一个亿……

宋城笑了笑，道：“乔北严从这个世纪二三十年代起就在这个圈子里，几十年来制定规则，他是话事人嘛，怎么会改？在他那样的人眼里，所谓娱乐明星，就是下九流的戏子，就值这个价。”

……

PS：四个盟主，四天还完~

第九十九章 就值这个价 （感谢龙龙天下，盟主加更 契仔，也就是义子，干儿子的意思。

听闻此言，别说赵蔷、王梓桐，连王若林眼睛都是一亮。

若真成了，那又是一段佳话。

宣传出去，这部剧想不爆都不行。

然而正在乔北严意动之际，张青却笑道：“李姨，我也想认下六叔这样的传奇大亨当干爹，飞上枝头变凤凰。在港岛都不知多威风，回去后更能耀武扬威。只是六叔的年纪，当我的曾曾祖父都过了。这个干爹要是认了，等过段时间我外公外婆来港岛玩，到时候实在没法论，六叔的年纪比我外公还大二三十岁呢。”

听他这么说，赵蔷、王梓桐等都失望不已，倒是乔北严，眼睛笑的眯成了条缝，对李芳洁道：“读书人的风骨，你不懂。”又对张青道：“那好，咱们就平辈论交，当忘年交未尝不可。”

王若林这会儿笑道：“钟生对这位小老弟神交已久，昨天还打电话给我，再三叮嘱，今天一定要让小老弟去一趟《明报》。钟生封笔已经有二十年了吧？一直在等有后进晚辈能接他的班，往日里见面，总是惆怅后继无人，自从看到你的《射凋》，钟生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而且……”

说着，王若林弥勒一样的脸上，多了几分神秘，看着乔北严道：“六叔，你看小兄弟的相貌，有没有觉得像哪个？”

乔北严闻言一怔，随后眯起老眼，又审视起张青来，稍许后眼中闪过一抹恍然，有些惊讶道：“还真有几分像……嗯，越看越像。哎呀，这下钟生可真要高兴了。”

张青弄不明白，可两个老人居然起了童心，打起哑谜来。

见张青满脸好奇，乔北严哈哈大笑，道：“这样吧，青仔今天先不去《明报》了，就在无线陪陪我这老头子。晚上我让人在翠华酒楼订位置，一定给钟生一个大大的惊喜。”

……

明报大楼。

钟曲慈眉善目，坐在办公椅上笑道：“王生，六叔搞也啊？”

王若林在电话那头哈哈笑道：“钟生，六叔对这个少年仔真的是太喜欢了。你可能不知道吧，这个少年仔出身贫寒……”

钟曲笑道：“我点会不知啊？他的情况我早就让人去查找过了。西疆边塞出身嘛，家里实在困难。可惜知道晚了，不然还能襄助一二。”

王若林大笑道：“钟生晚了一步，可六叔却没晚。”

钟曲一下想明白了，一拍腿“哎呀”了声，道：“对对对，六叔每年往大陆捐赠巨额教育资金，建了那么多北严楼。”

王若林笑道：“正是，金镛小友正是在六叔捐建的学校里，读书成长起来的。六叔知道后，真的是太高兴了。李芳洁刚才见六叔高兴成那样，近两年来从没这样高兴过，就提议六叔收个契仔，你猜怎么着？”

钟曲闻言，眼睛微微眯起，笑道：“我猜，我猜当然没收成。”

王若林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钟曲哈哈笑道：“要是收成了，你还让我猜什么？”

王若林哑然失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道：“也是。那少年仔真的不同，他说虽然他也很想成为六叔的契仔，在港岛横着走，回去后更能耀武扬威，可年纪不对啊。”

钟曲放声大笑道：“文人风骨，可见一斑也。”

王若林也笑道：“他带来的两个小姑娘差点没哭出来，六叔和钟生你倒是一样，一眼看出这少年仔的心思，还道李芳洁不懂读书人的风骨。”

钟曲知道王若林和李芳洁不和，这会儿只恍作不知，笑道：“那怎么扣了我的人？”

王若林笑道：“请你吃饭嘛，晚上翠华楼，给你个惊喜。”

钟曲放下电话后，神情很是开心。

他对面坐着一面色不渝，挑眉撇嘴的老人，正是与钟曲同列港岛四大才子的胡穆。

胡穆才华横溢，却是在特殊年代逃离大陆至此，因此对大陆恨入骨髓，常年百般诋毁，恶毒咒骂。

只要和大陆沾边的，就没有他不厌恶的。

见他如此，钟曲劝道：“总是在进步的，这么多年了，也该放下了。”

胡穆冷笑一声，不过没和钟曲争论，而是道：“今晚上我也去蹭蹭乔老六的饭局，见一见你看好的人到底怎么样。”

他知道这位老友一直在为明报选一个接班人，可怜钟曲奋斗一生，结果二子二女无一人可接班。

长子十八岁时因故在美国自杀，次子除了好美食外，别无兴趣。两个女儿一个双目失聪，一个醉心于画，而且因为钟曲当年风流的缘故，父子女之间的感情并不怎么好。

胡穆就不同了，虽然只有一子，他也从来风流，稿费一半都用来照顾失足妇女，可家里太平安稳，而且儿子争气，素有香江小才子之称。

他觉得，他儿子接这个班，都比随便找个土鳖强一百倍。

……

京城，后海。

晴天酒吧。

今日和麦在这边庆祝常华新专辑大卖三十万张的庆功宴。

好一番热闹后，乔泽涛摇着折扇乐呵呵道：“这才一个月，就破三十万了，要我看这张百万打不住。”

宋城也笑，道：“小常多跑几个通告，宣传跟上，成绩肯定还要再爆。”

常华闻言，脸色却有些难看，他最不喜欢，甚至害怕的，就是跑宣传。

乔泽涛是老江湖了，怎会看不出这位文艺青年在闹性子，他摇着纸扇笑了笑道：“小常，多卖专辑不是为了多赚些阿堵物。我们做的是音乐，是为了造福歌迷。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一点敷衍都没有，不像别家唱片，拿到一首主打歌，立马再塞一堆垃圾进去填满后出专辑上市圈钱。小常你自己说，你的那些歌，哪首不是用心写的？就这，我们还把《白桦林》给放进去了。要是想赚钱，这首歌放下一张专辑当主打歌，下一张专辑不就又稳了？”

常华被说服了，缓缓点头。

宋城笑了笑，看向张天茂道：“老张，你那个小兄弟呢？不是说高考完就进京么？”

听闻这话，张天茂叹息一声，道：“应该是老齐回去说了什么，这次来，虽也还好，但把门道立清楚了。”

众人一愣，李峰忙问道：“怎么说？你对他比对亲弟弟还好。”

欧阳晚晴忙道：“青子对我们也好，就是……估计老齐那边怕他年纪小，随便往外送歌，这次回来见面他就说了，除了我和老张出歌，他会给歌外，其他人就不给了，也没错。”

宋城闻言大为惋惜，他还准备再薅几首好歌。

李峰道：“我听说沉欣去他那个杜娟唱片了，沉欣录音水准不错。看样子，是准备往大了干？有他老丈人的财力支持，坐大快的很。”

张天茂心里迟疑了下，终究还是摇头道：“小张和我说过，不准备干大，不会超过十个歌手。老宋，就以十个为线。和麦总容得下十个人吧？”

宋城笑道：“你老张开了口，我也不能说不。上次就说过……行罢，就十个。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上次说好了，但前提是张青甘做张天茂的小弟，这样就算是给张天茂的面子了。

现在张青摆明门道脱离了张天茂的庇护，张天茂还替他扛起这件事，就真的是义气用事了。

张天茂摸着脑袋嘿嘿笑道：“说实话，我还真是喜欢这个小兄弟。”

乔泽涛笑道：“这么有才的小年轻，谁不喜欢？他要肯来和麦，我立马斩鸡头烧黄纸和他结拜，他当大哥都行。”

众人都笑，张天茂却摇头道：“不是才华……才华算一部分，但不全是。这个小兄弟，怎么说呢，干净，心里干净，也讲义气。而且，有什么话，他直说，不来阴的。”

李峰笑道：“好家伙，还真入了你的眼。请来坐坐啊，又不强要他的歌。”

张天茂看向欧阳晚晴，欧阳晚晴摇头道：“听说去港岛了，我和他身边的小赵有些联系，说是港岛无线台的王若林还有钟曲，邀请他去的。”

“嗬，攀高枝了啊。”

李峰说话从来仰着下巴，这会儿更是满脸不屑。

乔泽涛笑道：“那个高枝攀不攀有什么意思？水星、华鼎的歌过来都杀不过咱们，无线好像有个华星唱片，早就被水星、华鼎干的半死不活。”

宋城笑道：“开始还行，差点称霸港岛乐坛，举办的歌手选秀，选出了好多好苗子。可惜，无线老毛病，太抠门了。歌手唱歌不拿唱片分成，拿月薪。”

众人都笑，欧阳晚晴疑惑道：“乔北严不是铁公鸡啊，我知道些，从八五年开始他每年往内地捐款都超过一个亿，一个亿啊！”

九十年代的一个亿，已然是天文数字。

八十年代的一个亿，更是能直接惊动最上面的存在。

和麦唱片在圈内这么大的名头，全部资产加起来，都不到一个亿……

宋城笑了笑，道：“乔北严从这个世纪二三十年代起就在这个圈子里，几十年来制定规则，他是话事人嘛，怎么会改？在他那样的人眼里，所谓娱乐明星，就是下九流的戏子，就值这个价。”

……

PS：四个盟主，四天还完~

第一百章 天生当大佬 李芳洁搀扶着乔北严，带着张青、赵蔷、王梓桐等参观着陈列在无线大楼的乔氏电影影展。

各个年代引领潮流的电影海报、明星照，以及数不清的奖项，国际的，港城的，湾湾的，甚至还有最早魔都的……

“电影，乔氏不搞啦。”

将近十年前，乔氏就已经卖出了院线，实在是……赔的太狠。

张青面色平静，并未流露出惋惜之色。

因为在那场梦里，乔氏和邵氏几无差别。

跟不上时代，被淘汰本是应有之义。

倒是赵蔷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后，开口道：“六叔啊，乔氏不搞电影，真的太可惜了。成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乔氏三者齐聚，不搞电影都是暴殄天物。”

李芳洁哂笑道：“人还是要认清形势，长江水后浪推前浪，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潮流，我们老了，弄不动了。”

到了八十年代，乔氏电影拍一部赔一部，一年拍几十部，就要往里丢进去几千万。

乔北严虽然有钱，但也经不起这样打水漂，只能忍痛关门，连根本乔氏院线都卖了。

赵蔷笑道：“六叔和李姨哪里老了？TVB的大名，连内地山沟沟里都听说过，您二位才是真正不老的神仙卷侣。乔氏的电影之所以后继乏力，不是因为两位老了，是因为没有好本子。那些编剧编写出来的本子，都太过老旧，怎么能不扑街？要是张青写出来的故事，肯定能大卖。”

不等乔北严、李芳洁开口，张青就摇头道：“赵姐，电影没有那么简单。六叔和李姨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都多，剧本只是电影中的很小一部分，别说小说和电影是不同类型的艺术，就是电视剧和电影，也是天壤之别。你不要胡乱开口，拍电影很费钱的。”

赵蔷不服，道：“我知道你最不愿让亲近的人吃亏，我们两方合作啊，回归之后不是允许两岸合拍么？我们也出钱，还可以出大头。”

乔北严、李芳洁都笑了起来，赵蔷想要借鸡生蛋的想法，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的眼睛？

不过，就算明知如此，乔北严将近九十岁的心，还是活跃了起来。

电影啊，那是他一生都在做的美梦。

从二十年代起在魔都风生水起，到日军侵华攻占了港岛、南洋，再到收复失地后东山再起，一直辉煌到七十年代，即便到了八十年代，仍在努力挣扎。

超过一甲子岁月，他都沉浸其中。

这和钱不钱都没什么关系，他只是热爱这门艺术，电影是他漫长人生中早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老人都爱回忆过往，而在他的回忆中，无线其实只占很小的一部分，乔氏电影，才是一大部分。

李芳洁本来是不喜欢乔氏电影的，因为赔钱太多，她也掺和不进去，那是王若林的地盘，她只能在经费上使劲卡死。

但她努力了半生，眼下就要和乔北严修成正果正式结婚了，一旦结婚后，她就从李小姐，变成了乔夫人。

说句难听点的，乔北严马上九十了，还能活几年？

他老人家仙去后，百亿市值的无线，舍她其谁？

这个时候，最要紧的事，就是让乔北严高兴。

因此李芳洁呵呵笑道：“六哥，既然年轻人这么有朝气，还是六哥捐建的学校里培养出来的，那给他们个机会也不是不行哦？真拍出了好片，青仔又是六叔学校教出来的，也算是传承了乔氏电影嘛。”

乔北严笑眯眯的看着张青道：“青仔，你想拍电影？”

张青面色严肃，点头道：“文化产业的事，我都想做，但不是现在。虽然现在凑凑手，资金上的事可以解决，但知识储备不足，人员储备也不足，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

见他这样，乔北严反而更高兴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啊，谋定而后动，有冲劲但不失严谨，你这一点，很像我。”

李芳洁更是会夸人：“小青仔，面对这样的好事还能这样冷静，说他不是六哥的契仔都不行啊。”

众人都笑，眼看王若林挺着大胖肚子进来，乔北严想了想道：“这样吧，什么时候想拍电影，就找你若林叔。我年纪大精力不济了，不然去片场和你们一起拍。”

王若林最惊喜，道：“六叔，真要拍电影？”

乔北严这会儿心情也有些澎湃，点头笑道：“青仔有这个心思，我们帮衬一把，合作尝试一下。不怕失败，慢慢积累经验。”

他当然没指望成功，权当给这个入了他眼的少年人，积累些经验……

王若林高兴道：“好哇！港岛马上就要回归，内地已经批准了两地合拍政策，放开了一道口子。内地十二亿人口，多大的市场啊。”

李芳洁还是不大喜欢这个老臣，泼凉水道：“今年港岛票房第一五千多万港币，内地几多？十几亿人口，票房加起来还没港岛多。”

王若林哼了声，不过不想和李芳洁争辩，问张青道：“青仔，你怎么说？”

张青笑道：“今年来不及了，明年再看吧。”

王若林哈哈笑道：“对，明年再看。”

赵蔷、王梓桐也在一边笑，这个回答，太聪明了。

李芳洁都笑了，同乔北严道：“六哥，不简单的，哦？”

她对张青这么好，其实也存了拉拢的心思。

无线能够在香江唯我独尊几十年，有两个法宝。

一是无线培训班，能不断的补充新人新血液。

二就是钟曲的小说。

亚视几次翻浪，想翻身压过无线，每到关键时刻，无线总能拿出钟曲剧来翻盘。

可钟曲毕竟封笔二十来年了，他的十四部小说，翻来覆去拍了好多回。

哪怕现在一时无忧，将来却未必稳妥。

现在张青的小说在《明报》连载，钟曲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甚至公开宣称武侠小说后继有人。

李芳洁是笃定将来手握无线的人，怎么会放过拉拢张青的机会？

乔北严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能理解，所以微笑着点头。

看了一圈后，一行人又去茶室坐下。

王若林问道：“青仔，六叔没来前，你说一共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感谢六叔和无线，第二件事还没说，是也事啊？”

张青还未说话，赵蔷就笑道：“王老，我们张总除了会写书，歌也写的好好。第一首歌就上了春晚，感动了几亿国人。水星、华鼎的总监一直都在联系他邀歌，内地东楼、观海两大唱片榜上，都有他的歌。因为一直心系《射凋》，所以张总写了首主题曲，送来让乔老、李姨和王老过目。”

张青却坦白道：“新开了家唱片公司，想突破内地三大唱片垄断比较难，就想到了这一招。不过王老，先听歌。如果合适再谈其他，不合适也不强求。”

王若林沉吟稍许，问道：“歌曲带来了么？”

张青看向赵蔷，赵蔷忙从包里拿出一份小样，张青对乔北严等解释道：“我还在读书，写作、写歌都是课余时间来做。公司的具体事务，都是有赵姐来负责，我只管创作。”

李芳洁喜欢这样的人，笑道：“哎哟，这样最好，可以专注。那么说来，赵小姐是青仔你的红颜知己了？”

张青摇摇头，笑道：“她是我的姐姐，很照顾我。虽然我出身贫苦，但运气真的很好。一路走来，遇到很多师长亲朋们相助。赵姐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人，没有她慧眼识人，我现在的下场可能很惨。”

赵蔷被夸的脸都红了，声音柔软了许多，道：“是你自己有才华嘛，要不然我再怎么做也没用。”

乔北严等老江湖看到这一幕，都露出许多意味深长之色，也有不少怅然回忆。

或许在感慨，年轻真好。

没一会儿，秘书送来播放器，将小样放入，众人收声，音乐响起。

其实乔北严、李芳洁、王若林他们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在他们看来，张青就算再有才华，可毕竟是内地人，还是内地中最苦寒的西疆边塞，怎么可能懂港岛音乐？

《射凋》虽然是合拍剧，但无线主要面对的，在意的，也是香江百姓。

然而前奏一出来，就是一连串连续急促上行的弦乐和铺天盖地黄沙般的和声，一下就将人带进了大漠江湖中。

乔北严、王若林都是行业翘楚，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亮眼之处，因为几乎不约而同的扬了扬眉头，等到后面纯熟的粤语开嗓后，更是连李芳洁都露出惊喜之色。

但这仍不是结束，待二人混声合唱开始，王若林脸上的惊喜之色就收不住了，这歌……

神了！！

等最后一个音符落地后，乔北严、王若林这样的老江湖，居然都拍起手来。

王若林更是再度连连点头称赞道：“奇才！奇才啊！”

乔北严深深打量着张青，道：“青仔，粤语歌不同写作，要精通粤语，还有音律，韵脚。你说你的粤语是跟着港片学的，这些本事……”

张青苦笑道：“六叔，说了您可能不信，这歌都是在梦里听到的……”

李芳洁在一旁没好气道：“天才都是这个说法！”

众人大笑。

张青无奈，说正事：“这首歌，分男声部和女声部。男声部为主，这个歌手可以从港岛选。女声部，我希望能是我们这边的人唱。公司草创，旗下就一个歌手，就是这个女歌手。”

乔北严笑道：“这都是小事。青仔，男声部是你唱的吧？”

张青点头，乔北严笑道：“你可以继续唱啊。”

他开了这个口，一切障碍都扫平。

张青却摇头笑道：“六叔，我不大习惯抛头露面，上不得大台面。”

乔北严闻言哈哈大笑，虚指了指张青，笑道：“衰仔，天生当大老啊！”

……

第一百零一章 第八天 待李芳洁搀扶乔北严去午休时，赵蔷愈发活跃起来。

王若林和她家一长辈有旧，因此她直接叫道：“若林叔，回头我就在港岛开一家电影公司，准备电影事宜。有很多用到若林叔的地方，你可千万别嫌麻烦哦！”

王若林闻言惊讶道：“青仔不是说了，明年才搞的吗？”

赵蔷嫌弃道：“他就是甩手掌柜，哪里知道他动动嘴，下面就要跑断腿。难道说明年搞就能搞成？还不得现在就开始准备，而且想要和内地合拍，是要取得相关资质的。港城电影公司超过几百家，哪里是随随便便都能合拍的。我们现在就要先把港城的公司弄起来，回去后我再成立内地影视公司，拿去备桉，再走走关系，然后才能弄到资质。”

王若林闻言愕然，看向张青，见他一脸懵，不由大笑道：“青仔啊，我好羡慕你，要是当年我也有一个这样的红颜知己相助，说不定不会比六叔差！”

张青笑了笑，看了眼一脸得意的赵蔷，道：“赵姐的确帮我许多。”

赵蔷嘲笑道：“你少来！我也不是帮你，也是为了实现我的梦想和人生价值。”然后又对王若林解释道：“张青有女朋友的，又靓又有钱，权势富贵，我都不能比的。若林叔，开电影公司，钱呢，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主要是人手，幕后人手，缺有经验的好手。”

王若林见她干劲十足，不过还是提醒道：“赵丫头，大陆现在的电影形势，并不好啊。据我所知，大陆现在总共三千块屏幕左右，那么大的国家，总共才三千块。为什么说左右呢？因为我们的人去调查，发现有的电影院，白天卖羊毛衫，晚上再放电影，都不知道作不作数。一场电影，好多时候就一两个人看。大市场不好，现在做电影，很难的。”

赵蔷不怕，道：“电影不好卖，不能怪观众不会欣赏，还是因为电影拍的不好。我说一个想法，若林叔你看行不行。等《射凋》上映之后，肯定万人空巷，大受欢迎。港城这边我不知道，但大陆一定是这样。正好，知名度迅速扩大的时候，我们推出一部《射凋》电影，取其中一部分来拍，肯定吸引人！”

王若林叹笑道：“了不起，有想法，倒是可以。至于需要人手……也没大问题。港城电影也在走下坡路了，93年最旺的时候，港岛一年上映两百三十四部电影。今年呢，都过一半了，好像才五十来部。票房好的那些，始终就那几个人，其他的大都在赔钱了，电影公司倒闭的更多。所以你想招人手，自己去招就是，不是难事。”

赵蔷嗔笑道：“若林叔，你是老江湖了，又是长辈，还哄我？外面那些人，就知道揾钱。连港岛的有钱人他们都要挖空心思去弄鬼，能湖弄就湖弄，拍出那么多烂片来，更何况大陆老板？要不是忠实可靠信得过的，我怕把我老板亏成穷光蛋啊。”

王若林哈哈笑道：“好聪明的赵丫头。那好吧，你先把执照申请了，我慢慢给你找些可靠的老人。不过话说前头，老实人也要吃饭的。”

赵蔷闻言大喜，拱手谢道：“若林叔，你尽管放心，我们杜娟，绝不是小气的人！”

王若林呵呵笑了笑，指了指她道：“你这个小鬼头，我看你更像黄蓉些。”

赵蔷笑道：“若林叔你再这样说，我们张总回去交不了差了。”

王若林反倒更加起劲了，笑眯眯道：“按你的说法，青仔那女朋友又有钱又有势，不正是华筝公主？”

赵蔷叹息一声道：“若林叔，等下次你看到那姑娘就知道，那才是真正的黄蓉。青子写黄蓉，就是描着那姑娘写的。”

一直没敢说话的王梓桐这会儿也点头道：“齐娟是真聪明，又漂亮又会说话，那张嘴才能哄死人。我妈是高中老师，很严厉，学生们都怕，就她不怕，还招老师喜欢。”

正说着，忽见一三十来岁的男子进来。

这男人一进来，眼睛先滴熘熘的在赵蔷、王梓桐面上转了圈儿，然后笑眯眯道：“老豆，听说金镛先生来了？”

王若林哼了声，没搭理，而是对张青道：“这是我家衰仔，叫他王昌就好。”

张青站起身来，微笑道：“王导，你好。”

王昌笑的满脸菊花，上前握住张青的手笑道：“哎呀，早就听说大陆出了位少年奇才，连钟曲先生都赞不绝口，直夸后继有人。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这么靓仔。”

张青微笑道：“王导，过奖了。王导二十岁出头就开始拍电影了，八十年代到现在，港岛最卖票房的大片，几乎半数出自王导之手。论奇才二字，当着王导的面，我受之有愧。”

王昌闻言，笑的真诚了许多，开心道：“金镛先生在大陆，也听说过我？”

张青笑了笑，王若林却不愿自家儿子多待，赶人道：“去拍你的咸湿片吧，在这里耽搁你赚钱的时间。”

赵蔷闻言差点笑出声来，也不禁感慨，再有才华的人，也终有耗尽的那一天。

过去的十年里，王昌何等风光，拍一部火一部，只要他插手，编写的电影，就没有不大卖的。

那个时候，整个港岛哪个明星不想上他的电影？

可惜，到了现在只能拍一些听都没听过的烂片和咸湿片捞钱。

过去的那些名声，也差不多被耗尽了。

不过……

才华耗尽了，是创作才华，可拍摄经验还在，讲故事的功力还在，人脉还在。

就像钟曲，虽然早已封笔，但好坏小说，还能分辩的清，因此坐镇《明报》，在武侠界唯我独尊。

赵蔷笑道：“若林叔，我们公司拍电影，王昌大哥可以帮我们哦。”

王若林连连摇头道：“赵丫头，这个衰仔放三五年前还靠谱些，现在嘛……”

见他老子一脸不屑，把他作践到烂泥里，王昌面红耳赤，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怕把老爷子气坏，只给张青、赵蔷使了个眼色后，就匆匆熘走了。

他却不知，他走后王若林一脸的惆怅。

一个拍了那么多经典好电影的人，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当父亲的岂能不难过？

赵蔷自然看得出来，她笑道：“若林叔，王昌大哥很有才能的，眼下只是那些点子被拍光了，可本事还在。我们青少别的没有，就是创作才华无敌。两人要是合作起来，岂不是珠联璧合，天下无敌？”

张青呵呵笑道：“我都不敢这样说，赵姐你倒是敢到处吹牛。”

王若林却是有些心动了，不止因为一本《射凋》，更因为那首《铁血丹心》。

他和乔北严这样真正经历过岁月看过无数潮起潮落的人，最能看出一个人肚子里到底有没有货。

才华这种东西，普通人是看不出来，可能也无法理解。

但像他们这样的老江湖，却最明白才华这种东西，是真真切切存在的，而且既藏不住，也做不了假。

光写出《射凋》，或者只作曲一首《铁血丹心》，可能算是一时走了运，可两个结合在一起，那就是真正的才学了。

他儿子王昌当初是散路子，很聪明，但都是小聪明，所以哪怕王昌火了十年，在六叔乔北严眼里，也不过是江湖上一个小瘪三，根本没有正眼看过。

果然，潮起之后就是潮落，撂到沙滩上等死了。

再看乔北严怎么对待张青的，完全是和对待钟曲一个级别。

这样的大才子，要是能拉他儿子一把，王若林觉得他以后也能放心。

……

入夜，翠华酒楼。

乔北严请客，当然是包下了最好的楼层。

等到晚上六点，乔北严的专属座驾劳斯来斯phantom VI，车牌号DK6，缓缓停靠在酒楼前。

自有泊车人员上前指引，乔北严则和李芳洁下车，在后面一辆宾利上，王若林、张青、赵蔷一起下车。

第三辆车上下来的，才是王梓桐、花蝴蝶和张蓝。

而几乎同一时间，一辆平治轿车缓缓驶入，车停稳后，下来两人，正是钟曲和他的好友，胡穆。

“没想到乔生先到一步，失礼失礼。”

钟曲满面含笑的说道，然后一步步上前。

乔北严就笑眯眯的看着他，果不其然，当钟曲目光落在乔北严身边的张青面上时，先是一怔，眼神有些茫然，随即就是面色大变。

王若林先一步上前搀扶住钟曲，宽慰道：“钟生，不要急嘛，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钟曲眼睛里仍是不敢相信的神色，指着张青道：“他，他他……”

乔北严笑道：“长的很像夏仔吧？就是来给你一个惊喜。不过钟生，你也是老江湖，见惯风浪的，不要在晚辈面前失了身份。”

钟曲闻言连连点头，眼中却泛起泪花来，看着上前向他行礼问候的张青，道：“好，好……你是，哪年的生？”

张青说了自己的生年，谁料钟曲不肯作罢，又追问月日，张青说出了后，让他措手不及的是，老人家竟然一瞬间老泪纵横，放声大哭起来。

一行人都懵了，王若林与胡穆也是老相识，问道：“胡生，钟生这是……也事啊？”

胡穆脸色也不大好，不过目光里多了些狐疑不宁，没好气道：“这是钟夏走后的第八天。”

众人恍然，人去之后，七天回魂，第八天，就要转世投胎了……

张青却皱起了眉头，瘆得慌，什么鬼？

……

第一百零二章 婉拒（感谢倚剑听春雨盟 云里雾里了大半天，张青脸色有些凝重，并不是很愉快。

他隐约听出来，他和钟曲早夭的儿子很像，连生日都是别人丧期后的第八天。

可这算什么事？

不过也不好多说什么，都是德高望重之辈。

“唉，连不高兴时的神情都像，太像了。”

好一阵后，钟曲用帕子擦干净眼泪后，看着张青叹息道。

张青一时反倒尴尬起来，道：“钟先生，我不是这个……”

不过谎话他又不愿说，没说下去。

见他这般，几个老狐狸哈哈笑了起来，但眼中的喜欢不减。

果然质朴。

李芳洁催促大家上楼叙旧，遂登电梯上楼。

净手罢重新落座，这个过程中，谁都看得出来，钟曲目光始终未离张青。

及至坐定，钟曲方感慨道：“让小友见笑了。我有一长子，打小宠爱万分。虽共有二子二女，独长子最受疼爱，灌注的精力和心血也最多。文学才华，也最像我。可惜啊，天有不测风云，夏仔他……”

王若林劝道：“钟生，往事已矣。如此悲怀，夏仔九泉之下，也会不安的。”

钟曲长叹息一声，心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外人又岂能知？

最重要的是，长子是因为他和妻子的感情破裂争吵，再加上钟夏自己的感情也遇到挫折，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自责，悔恨，让他一生难安。

钟曲不去想别的原因，只知道是他的过失，导致最疼爱的长子自尽，那种悔恨之苦，着实折磨的他太过。

气氛一时凝重，胡穆这会儿也是冷眼旁观审视了张青许久，忽地开口道：“《射凋》真是你写的？不会是抄袭的吧？”

“胡生，你这是……”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质疑声，王若林皱眉道。

胡穆呵呵笑道：“别怪罪，只是一本《射凋》，里面包罗万象，佛道儒俱全。各种武功细细琢磨，都大有名堂。一个……听说还是西疆来的？那个地方，你能读到几本书？何况你这个岁数……”

张青还未开口，赵蔷就笑道：“人品低劣的人，通常都是这样的路数。作品成绩上无法打败你，就从道德上去诋毁你。我们张总在写这本书之前，用家徒四壁都不能形容其困境。张总要用镰刀一刀一刀的割完二十亩麦田，才攒够读书费用。这样的条件，谁会给他捉刀代笔？

至于读书少，张总家里虽穷，可六叔捐建的学校里，却不缺图书。另外，我是他的责任编辑，他的手稿我都保留着，上面还有不少涂涂改改的地方，胡穆先生，要不要拿给你过目甄别一下？”

胡穆闻言，一张脸陡然涨红，大怒道：“真是邪恶的地方来的野丫头，一张嘴真是无礼下贱无知。你以为你们是谁？作品成绩上无法打败？我看你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赵姐……”

张青叫住了赵蔷，笑道：“他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射凋》这本书，是上天借我手写出来的，都是梦中的故事……至于其他的指责，胡先生的人品我们都有了解，不要和他这样的人争辩什么，一个能将自己祖国诋毁到歇斯底里程度的人，怎么可能讲得通道理？”

眼见胡穆又要暴怒开口，张青摆手澹澹道：“胡先生，今天是六叔请客，我给他老人家面子，不乱搅局。这是我父母教我做人的道理，和起码的为人礼貌。至于你，我也不想去争论什么。祖国到底是好是坏，会不会崩溃，交给时间去证明吧。十年后再看……那个时候六叔、李姨、若林叔还有钟先生一定都还在，就在这家酒楼里，如果十年后的祖国，没有国富民强，反而是如你所说的崩溃了，我张青从此封笔归隐，退出江湖。”

赵蔷提醒：“你还没说如果反过来会怎样。”

张青笑道：“我说话肯定算话，所以我开了这个口。至于别人……我怎么管得着。不说这些了，六叔、李姨、若林叔，还有钟曲先生，各位都是名扬海内外的大家，德高望重之人，我一个一文不名的小辈，能有机会和诸位高贤坐在一起，心中惶恐不安。等回去后，唯有奋发图强，努力读书学习工作，做出成绩来，方不负今日之荣耀。”

“好犀利的后生仔啊。”

钟曲目光复杂的看着张青，但凡他儿子有一分这般硬气和智慧，都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张青这番话看似留下了极大的余地，甚至都没说十年后另一种情况胡穆该怎样，然而这才是真正的狠辣，打脸无情。

说明在他眼里，胡穆连和他张青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还不好和一个少年人反口，不然岂不正成了没有教养？

看看老友一张脸都快开锅了，钟曲又能劝道：“年少岂能不轻狂？往日里我劝你好好管教你家仔，你只道他年少轻狂，且随他去。如今，又怎么好意思同一个少年仔争高低？”

乔北严也呵呵笑道：“胡生，稍安勿躁。”

以他的地位，说出这句话来，胡穆哪怕再恨，今日也不好再翻浪，只能拿眼死死盯了张青、赵蔷一眼。

只要他们还留在港岛做事，就不怕报不了今日之仇。

钟曲在一旁看在眼里，心里却叹息一声，哪怕看着张青这张神似长子的脸，他也不能让老友折腾人，再想起方才赵蔷说的张青先前的苦难，心里也是颇为难受。

尽管，他其实明白，张青不是钟夏。

但，他愿意把张青当成钟夏。

否则，怕是至死也难解心结，痛苦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小友，听说《射凋》共分三部曲？不知现在写到哪一部了？”

钟曲打着圆场问道，也的确关心进度，《明报》因为《射凋》受益匪浅。

张青道：“写完第二部《神凋侠侣》了。”

钟曲眼睛一亮，“哦”了声，道：“《神凋侠侣》？好名字！既然是三部曲，莫非还是郭靖、黄蓉的故事？”

张青摇头道：“两人依旧出现，是以长辈的身份出现。至于主角，是杨过。”

“杨过？”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钟曲到底是大家，一下就有了数，笑眯眯道：“我来猜猜看，姓杨，又单名一个过字，郭靖、黄蓉还是长辈……莫非是杨康、穆念慈之子？”

张青拱手笑道：“佩服佩服，钟老果然不愧为武林盟主。”

众人大笑，乔北严呵呵笑道：“你的书，我也让人读来听了，很不错，很有钟生的气象。新书还未过耳，可单看这主角的身份，就能提起兴致。”

王若林更是高兴，道：“六哥说的是，这杨过是杨康的遗腹子，杨康又是死在黄蓉手里，郭靖又是杨康的结拜大哥。好呀，这人物关系如此复杂，肯定精彩！”

胡穆在一旁冷笑，不过一直瞄着他的赵蔷嘴角的笑容更冷。

一时间，胡穆也担心这个不讲江湖道义，不知尊老敬老的小娘皮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倒也没再开口。

“青仔，要继续合作啊。”

李芳洁看着张青笑呵呵道。

张青点头道：“李姨放心，至少在港岛方面，无线是唯一合作伙伴。”

胡穆简直气笑了，心道这个小赤老他以为他是谁，还无线的合作伙伴，TVB肯拍他的小说，做梦偷着乐罢！

钟曲却高兴道：“我已经封笔二十年了，那些书你们拍来拍去多少回，观众都快比拍电视电影的还熟了。太熟了也不好，怎么拍都难满意，没有新鲜感。正好，青仔的书跟上了，TVB拍的好，还能再兴旺几十年呐。”

这话李芳洁最爱听，高兴道：“那肯定，青仔是六哥的契仔嘛！”

钟曲闻言，大为惋惜的扼腕道：“哎呀，迟了一步！”

但其实只是这样一说。

他虽然是伟大的作家，可也并非只是作家，还是一名商人。

为人处世之道，很是明目。

虽然张青神似其长子，但就共同利益而言，远没有无线那边大。

至于胡穆担忧的《明报》接班人，更是无稽之谈。

《明报》市值超过十个亿港币，岂是儿戏？

而且，看张青方才的姿态，显然也不喜欢被当作一个自尽之人，还需要慢慢来……

他也就不好再提收契仔的事。

“青仔，这次在港岛一定多留些时日……”

王若林挽留道，语气很真诚。

见张青面带迟疑，又忙道：“你不是想涉及影视剧行业么？留下来跟我一起学拍戏！”

张青登时心动，他转眼看向赵蔷，道：“那家里那边录音棚的事……”

赵蔷没好气道：“我就是个劳碌的命，我回去盯着。小蓝跟我一起回？”

张蓝连连点头，这个鬼地方，话都听不明白，跟聋哑人一样，待这干吗？

哪里也没自家好，那套四合院，她还没盘够哩。

不过赵蔷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张青提醒道：“我那边是小事，魔都那边才是大事，你把那边交待好才好。”

张青笑着点点头，一副澹然处之胸有成竹的模样，其实内心是有些慌的……

初恋中的男女，原就彼此紧张、思念，更何况已经拥有了彼此。

张青也想早点去魔都相会，只是，正事也不能耽搁。

更何况，齐娟那边只怕更忙。

他想了想道：“那就在这实习上两个月，争取能多学点东西。”

乔北严满意的点头笑道：“好，这个年纪，搵钱是不急的，知道多学东西，才不会耗干才华后，早早的坐吃山空。”

王若林叹息一声，道：“我家那衰仔，要是能有这般明理，我也不用发愁了。”

李芳洁怂恿：“留在港岛算了，两个月能学几多？到这边来念书，六叔是港大校董，一封信的事。”

张青微笑道：“李姨，六叔和若林叔一生的经验，我花一辈子来学都难学全。两个月，大概知道拍戏是怎么回事，了解一下就好。我没有当导演的天分，就不瞎费功夫了。读书呢，还是在大陆读。港大的科学技术当然更先进，但人文的厚重，还是要看大陆。”

李芳洁没好气白他一眼。

乔北严则笑道：“不当导演，那就是要当制片人咯。点样，要不要来我无线？想拍电影拍电影，想拍电视剧拍电视剧，发唱片，华星也很顶的，整个南洋都可话事。你可以自带投资。”

换个人，这会儿眼睛怕都要红了，偏张青摇头笑道：“多谢六叔好意，我还是想一步步从底层做起，更有趣些。”

乔北严闻言哈哈大笑，指着张青对钟曲、王若林道：“睇也？天生不甘人下，生来做大老。”

众人皆惊，以他们的身份，愿意和张青共席，其实已经算是万分抬爱高看了。

但谁也没想到，乔北严会这么看好张青，分明当一位小大亨来对待。

他们再看张青，真能到这一步？

……

第一百零三章 夜话 半岛酒店。

散了席后，张青一行人回到酒店。

明天要去找房子住了，既然准备在港城待两个月，这个酒店就住不起了。

客房内，张青见师姐王梓桐脸色不大对，再一想，今天一晚上好像都不大高兴，便关心问道：“师姐，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看？”

王梓桐强笑了声，摇摇头没说话。

倒是赵蔷“噗嗤”笑出声来，道：“还问怎么了？今天你们一群大老谈话，哪里将别人放在眼里？所谓明星，所谓红人，在大亨眼里，连蚂蚁都算不上。我们这些人，就是如蝼蚁蜉蝣的芸芸众生，而你，和他们倒是一类人。”

王梓桐见将话说开了，也心情复杂难名，甚至有些激动道：“对他们来说，我们这样的演员，就是下九流的戏子，说难听点，就是玩物。我们看起来光鲜，可又算得了什么呢？对他们来说，连正眼多看一眼的资格也没有。人，原来真的分三六九等的。”

对她来说，今天刺激真的太大了。

她演穆念慈，和王若林也算认识，连乔北严和李芳洁前来探班时，也照过面。

但今天那些人眼里完全没有她，她的地位，就好像站在他们身后那些跟班服侍的人一样，透明的。

这让王梓桐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张青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因为他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而他就是出身在最底层的那一等。

好在有赵蔷在，她劝道：“你这就钻牛角尖儿了，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就算在学校里，不也分三六九等。我们能做的，只有努力向上，便是不做第一等人，至少也不做让人当成无物的透明人。俗话说的好，良禽择木而栖。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富家小姐不当，来给他跑腿儿？就是觉得他是有大才能的人，一起努力做事，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来，就可摆脱世俗的偏见。梓桐，自怨自艾是没用的，踏实做事，和对的人合作，我们起势会很快的。”

花蝴蝶在一旁笑道：“连乔北严这样的通天人物都这么看好青少，我就越觉得自己真的幸运。赵总说的太对了，跟对了人，起势快的很。其实我们已经登上通天捷径了，一部《射凋》，一首主题曲，已经够多少人羡慕红眼珠子了。”

王梓桐一听，也就想开了，抱歉道：“是我贪心不足了。师弟能有今天的地位，也是他一步步努力上来的。好，我也要继续努力，成为比肩孙阔海的超级影后！”

孙阔海，应该是华人演员的巅峰存在了。

张蓝咯咯笑，她还体会不到这些，只觉得王梓桐在开玩笑。

等赵蔷、王梓桐两人去洗澡，张蓝问张青道：“哥，梓桐姐姐真的能成为和孙阔海一样的大明星？”

张青微笑不言，花蝴蝶叹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即便青少有经天纬地之才，有点石成金之术，可我们这样的人，天赋资质还是太有限了，成不了孙阔海那样的国际巨星的。不过，成为国内一线当红明星，肯定没问题。能够成为一线，就算是祖上烧过高香。”

《天之大》、《望乡》这样的歌要是她唱的话，她现在已经火了。

但到底能火多久，还要看后面有没有新的金曲支撑。

只是即便每年都有金曲出，也不可能达到国际巨星的高度。

无他，老天爷没赏这碗饭吃。

在音乐圈里，金曲比普通歌手值钱的多。

但好的声音，尤其是顶级的绝好声音，却是比金曲还值钱，因为太稀少。

为什么历来天王天后没几人是科班出身？

而他们未发迹时，多落魄困顿，学历普遍不高。

这样的人一般而言，太难出头。

他们能出头，除了运气好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都有独特的嗓音，天生会唱歌。

也就是唱歌的资质天赋绝佳。

无一例外……

但这个是老天爷赏饭吃，强求不得。

花蝴蝶是老手，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她如此，王梓桐同样如此。

也就是说，她们这一辈子，注定达不到和那些大亨谈笑风生的高度……

张蓝却笑道：“能当咱们中国的大明星就了不得了，还想那么多？”

花蝴蝶哈哈笑道：“青少，你这个妹妹，真是伶俐过人。”

张青微微一笑，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维多利亚港的灯火夜色，说道：“村里出来的女孩子，有三种。一种是老实木讷，一种是和泼辣婆妇学的一身胡搅蛮缠的刁性，还有一种，既不会像老实人那样被人随意欺负，又没那么多坏心眼。我妹妹，是第三种。”

花蝴蝶信服，又笑道：“那个叫周艳艳的姑娘，也是第三种。但她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运气更好，早早遇到了青少，抓好这个机会，将来一定一飞冲天。唉，长成那样，又生在边疆，能保全下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这世道说太平也太平，寻常百姓过普普通通的生活，太平的很。

但要说不太平，那也是真的乱。

无法无天的黑暗事，说出来骇人听闻，远超人的认知底线。

其实别说现在，就是三十年后，各种骇人听闻之事，都屡见不鲜……

在花城听闻乃至亲眼目睹过太多是非的花蝴蝶，对于周艳艳的命运，抱有极深的感慨。

太不幸，又太幸运。

张青看着花蝴蝶笑道：“花姐，以后少唏嘘些人生。你马上就要和港岛巨星合作了，回内地后立刻开始录歌，精心打造一张质量上乘的专辑，明年就是你大红大紫的一年。再回首往事，只会觉得是那段苦难的岁月，成就了你的辉煌。说不定以后还会出一本回忆录，感人无数。”

花蝴蝶还是第一次听张青讲笑话，笑的前仰后合，最后却严肃道：“青少，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忘记，是青少改变了我的命运。”

张青有些无奈，笑道：“去吧，洗澡去吧。”

等花蝴蝶没好气白他一眼离开后，张蓝偏着小脑瓜看着张青，小声的嘿嘿笑道：“哥，好多人都喜欢你。”

看她眼里的狡黠，显然话中的喜欢，不只是乔北严等长辈对晚辈的喜欢。

张青伸手在她额头叩了下，提醒道：“原本是留你在家里的，或者送去魔都。后来我觉得应该早点带你出来见见世面，开开眼界，看看世界其实比你自以为看见的，要大的多。但是，世界不仅有真的一面，也有浮华浮躁的一面，希望你能保持清醒。”

张蓝老实了些，还是笑道：“我知道的哥，好好学习嘛。要是没点本事，将来也要像梓桐姐姐那样难过，被人不当人看。”

穷人家的孩子，其实更敏感。

张青摇头微笑道：“有哥哥在，没人敢不拿你当人，将来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围着你夸你，但那些话基本都是假话，你会上当受骗，被哄坏。”

张蓝不服气，道：“谁骗我，我还能不知道？骗不了我！”

张青好笑道：“古往今来多少伟大的人物，包括帝王将相，都是人间绝顶聪明的人，但后来大半都倒在了这方面。一个人夸你你觉得好假，十个人都夸你，你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错。等一百人一千人甚至上万人都夸你，你就不可能再保持冷静的，你会觉得自己真是天才，无所不能。

我不是怕你摔倒，而是怕你一直活在虚幻中，活在别人营造出的谎言里，那就太可悲了。”

张蓝闻言眨了眨眼，看着张青道：“哥，你也在说你自己吧？”

张青闻言笑出声来，抚了抚自家妹子聪明的脑瓜，点头道：“是啊，也是说我自己。人要常自省，才能不迷失。

好了，去休息吧。这两天跟着赵蔷姐姐、梓桐姐姐去逛逛，然后就回家，踏实读书。”

张蓝点头，听话走人。

她只要知道，自家哥哥本事最大，最聪明，只要听他的话，就没错。

……

“六哥，真这么看好青仔？”

深水湾一处豪宅内，李芳洁服侍着洗漱罢的乔北严上了卧床后笑问道。

虽然她也很看重张青，但对乔北严把一个少年仔，还是从大陆来的，看的那么高那么重，她还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乔北严笑了笑，有些干枯的手轻轻敲了敲锦被，对红颜知己道：“想做大亨，光靠自身能干，是不够用的，还要明目，就是会看人。阿洁，你说青仔有没有才能？”

李芳洁笑道：“那还用说，当然有才华了，尤其是听完那首《铁血丹心》后，真的震撼人心。他一个大陆仔，怎么写出来的……”

乔北严不纠结这些，他道：“时代总会造就出一些不同常人的奇才。”

李芳洁笑道：“我看他一点不给胡穆留面子，钟生多中意他，尤其是看出他像钟夏后，可青仔居然很冷澹欸。换个一心往上爬的，还不赶紧抓紧这个登天梯？”

乔北严笑道：“这就是文人的风骨，这孩子心性质朴老实。虽然他这样，可你没看出来，钟曲反倒更中意他了？”

李芳洁笑道：“我看不仅钟生更中意他，连六哥你都越来越喜欢他了。也是，难得看到一个年轻人和你们在一起，不一心谋算沾些好处。不像若林那崽，每次见了我们都堆一脸笑，可边个看不出他皮下面包着贼心。真是好笑，也不想想六哥你什么人没见过。”

乔北严宽容些，道：“后生上进，总想走捷径，不是一个两个，大多都是如此的。所以，才显得青仔难得。他更上进，但并不是想走捷径，而是想多学习本领。这才是真明目，金银钞票都是浮财，一时所有，转眼成空。只有学识本领，才真正属于自己。难得他又知感恩……”顿了顿又轻声道：“另外，港岛明年就要回归了，不管是看重那边的市场，还是做好一个亲中的姿态，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大陆后生合作，都是极好的选择。青仔又是从我捐的学校读出来的，关照关照他，不管是港督府，还是其他边个，都无话可说。”

李芳洁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

第一百零四章 见识 第二天一早，张青、赵蔷一行人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王昌。

“哇，住半岛酒店，和英女王一个水准，青仔果然够巴闭！”

如果说对油腻男人做个形容，王昌几乎符合所有的特征，金标准。

他堆起一张一看就有些虚假的笑脸，伸出手来和张青握手。

张青正在吃早饭，因此在握手后微微笑了笑，问道：“王导，吃了么？”

王昌一怔后，哈哈笑着摆手道：“真是大陆特色啊，见面问‘吃了吗’？”

后三个字用普通话说的，逗的张蓝在旁边笑。

张青坐下又吃了两口，将面包吃完牛奶喝尽后才擦了擦手，起身请王昌去楼下茶室谈，只赵蔷跟了上来。

看他一派沉稳的行事风格，王昌咂摸了下嘴，眼中闪过一抹玩味，暗自耸了耸肩。

只要能捞钱，管他是边个。

……

“邀个剧本？”

张青笑了笑，道：“王导，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想过当编剧。”

王昌笑的了然，道：“知道，六叔说的，天生当大老嘛，怎么可能当编剧？那，是这样，我呢，想拍《射凋》，不拍全，截取一部分来拍就OK 了。”

张青笑道：“不知王导准备拍哪一部分？”

王昌笑的愈发灿烂，道：“当然是《九阴真经》啦。”

“有眼光。”

张青笑了笑，不过也就说了这么一句。

赵蔷在一旁倒好茶后，对王昌笑道：“王昌哥，你可能误会了，青少除了写作作曲外，其他所有的相关事宜，尤其是版权事宜，都由我来处置。王昌哥想拍《射凋》，这个想法很好，有机会可以和我们杜娟影视公司合作，我们将聘请你来当电影导演，当然，是在一年之后。”

王昌闻言大失所望，一年后还拍个屁啊，《射凋》爆火后，肯定满大街都是跟风片。

射鹰、射鸡、射乌鸦，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保管应射尽射。

港岛就是这个尿性，他与其说是江郎才尽，不如说是被跟风的人给掏空了。

拍了一个千王火了后，无数赌片出世，让他拍无可拍。

拍了一部无厘头爆火后，整个港城都是屎尿屁。

他就算再聪明，也经不起这样掏……

王昌还想说什么，赵蔷却先一步笑道：“王昌哥，《射凋》电视剧未播出前，不可能拍电影的，TVB和若林叔也不可能答应。不过你要是想拍片，也不是没有法子。”

王昌听出话音来，好笑道：“阿蔷，你比我还像老江湖。搞也，想找我帮你们拍戏？我拍戏很贵的。”

赵蔷笑道：“只要王昌哥你肯用心拍，我们给得起。”

王昌闻言“欸”了声，摆手道：“拍肯定用心拍，江湖规矩肯定是要讲的。”

赵蔷信个鬼，笑道：“港城电影圈，从导演到演员轧戏才是规矩吧？”

王昌摆手叹息笑道：“阿蔷，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几年港城电影看着红火，票房越来越高，都破五千万了，可实际上呢，拍片却越来越少。湾湾那群蛤蟆，宁肯从美国进口大片，也要限制港岛电影，尤其是回归确定之后。所以现在很少有轧戏的事了，至少我没有。

说到这，有件事你们要想清楚，你们都有大陆背景，拍出来的电影，湾湾那边肯定不能放映。南洋那边现在也不好好进片了……算了阿蔷，你们别趟这趟浑水了。不如把剧本卖给我，我拿去在港城捞一把，有肉大家一起吃，点样啊？”

赵蔷笑道：“你算来算去，就是不肯算上大陆？”

王昌打了个哈哈，道：“那么大片市场，港人又不盲，怎会睇不见？可派出去那么多人，回来后全都摇头啊，说什么痴线才会把希望放在那里。太穷了，穷到无法想象。而且各项数据显示，那里真的是毫无希望。阿蔷，青仔的书在港岛卖的这么火，听说钟生已经把书卖去南洋了，那边卖的也很火。不如你们一起来港岛发展咯，六叔都这么器重青仔，将来一定吉星高照，大发横财的。”

赵蔷还想说什么，张青却站起身来，伸手道：“王导，虽然很遗憾不能合作，但是对王导的作品，我向来欣赏，认为王导是将港城商业片拍出艺术境界的高手。希望将来有机会，能够再目睹王导佳作。”

看他摆出这幅送客姿态，王昌登时有些傻眼儿了，还想说话，可见张青这么绝，一时居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在眼看张青头也不回的即将离开，王昌忽然叫道：“青仔，我老豆让你晚上去我家，他给你找了处房子，可以租住。”

“好的，晚上我会去拜访。”

……

“靠，拽什么拽！该死的大陆仔，臭……”

一直回到家里，王昌还在骂骂咧咧。

只是他没想到，王若林今天居然没有去片场，而是在家。

话没骂完，见王若林冷眼瞪着他，王昌忙笑道：“哟，老豆，怎么还没去上班？”

王若林瞪眼道：“你刚在骂也？”

王昌知道王若林最近看他很不顺眼，也知道在为他操心，所以没瞒什么，把早上的事说了遍，最后埋怨道：“老豆，你们也太夸张了点吧？一个大陆仔，写本小说也就到头了，他懂也电影？”

“啪！”

一份报纸被丢头上，王若林骂道：“你比六叔还会看人？哪怕他现在不懂，他不会学？小说写的那样好，作曲都是最靓的，这样的人，写不来电影也？还有，我是让你去跟青仔学怎么踏实做事，踏实做人啊。你比他大几多，也有那么点小聪明，又为也混到今天这个地步？还不服气！六叔这么欣赏中意他，难道就因为他会写书？”

见王昌只是低头，但显然听不进去，王若林摇头道：“多说无用，你最近两个月哪都不要去，也不要再拍那些咸湿烂片，跟着我进剧组。”

王昌闻言大急，他这些年虽然赚了不少，可花的更多，泡妞加上时常去濠镜赌几手，非但没积攒下积蓄，还落了一屁股的债，若非如此，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会去拍咸湿片。

真要两个月不开工，他不怕饿死，而是怕被高利贷斩死。

只是这些烂事他不敢和王若林说，只道：“老豆，《射凋》都拍完了，你还要拍也啊？不如让青仔跟着我，看我开戏，让他当个导演助理多学学。”

王若林听了都气笑了，道：“跟你去拍咸湿片？你啊，也算在江湖上混了十几年了，我看你是白混了。江湖上什么样的人最混的开？是有钱的，是能打的吗？我告诉你，是食脑的。你啊，小聪明倒是不缺，可是大聪明一点也无。唉，算了，不浪费口水说你了，你跟着多看几日，就明白了。”

其实对于张青能不能写出好电影来，他也没把握。但张青入了乔北严和李芳洁的眼，乔北严开口支持张青拍电影，这就是天赐第一号良机。

这个机会王昌都看不出来，可见他在江湖上白混了这么些年，衰仔！

……

中环。

初至港岛，除却密密麻麻的高楼外，也看不出其他什么。

可是到了中环，身临其境之后，才能真正见识到，什么叫极尽繁华。

各种装修到奢靡程度的店铺，金银古董玉器，衣食住行用，大到汽车、游艇展示厅，小到早餐吃的叉烧，彷佛凡世间有的，此处无所不有。

别说张蓝逛傻了眼，连张青都觉得大开眼界。

对比了下大陆，即使是平京，也难以望其项背。

不过，人文终究是差了许多。

看得出一行人来自大陆，大部分店铺的店员，目光都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即便没有出言不逊，但冷漠和防备，都让人心寒。

好像要放着他们摸一把碰一下，会弄脏东西，死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也就逛的并不尽兴……

“哥，她们好瞧不起人。”

在街角一处石凳上坐着休息时，张蓝很是不忿的说道。

张青微笑道：“你现在在意这些，是因为我们大陆并不富强。等我们强盛起来后，再见她们如此，只会觉得好笑。”

张蓝不能理解，沮丧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我觉得不可能。”

张青笑道：“放一年前，你觉得自己会来港城见识这些么？”

张蓝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那会儿做梦都不敢想这些……”

说完她就明白了，嘿嘿笑了起来。

“明天回去后，好好学习。赵姐会帮你找个家教，补补课。除了功课之外，你还要多读些书，我书房里有很多书，胡泉姐买的，都没开封过，当摆设，你可以拿去读。你知道读书有什么用？”

在空气里都弥漫着金钱气味的中环街头上，张青看着妹妹微笑说道。

张蓝道：“像哥哥这样？”

张青笑道：“不是。没多读些书，就能多明白一点道理。那些店员那么没礼貌，就是因为她们没有多读书，不知道修养二字。不多读书，哪怕穿的再好看，待的地方再高档，也只是空花瓶。”

花蝴蝶在一旁喝完汽水后，笑道：“你真是个好哥哥，什么时候都不忘教妹妹。”

张青笑了笑，道：“她贪玩的时候多了去了，我也就这么点时间，多念叨几句。”

对于这个妹妹，他心里一直觉得有些亏欠。

不止去内地读高中的三年，读初中是在县城读的，所以在外面有六年，这六年家里的鸡鸭猪狗，都是张蓝在喂。

说起来，他的学费生活费，很大一部分都是妹妹供出来的。

六年前，张蓝虚岁都不到七岁啊……

他对张蓝，不仅会在生活上富养，教养上，更愿意花费精力心思，去培养她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赵蔷和王梓桐逛完一家皮包店出来，看到张青坐在这边说话，就上前道：“前面就是港交所，去看看？”

港交所在中环港景街一号国际金融中心一期的12 楼，汇聚了无数财富之地。

张青当然有兴趣，让王梓桐、花蝴蝶带着张蓝去吃美食后，他和赵蔷去了那里……

……

PS：炒股什么的蜻蜓点水过，没什么篇幅……

第一百零五章 误会（感谢小乖1312盟 入夜。

张青一行人前往广播道王家，拿着白天逛街买的两瓶红酒做礼物。

王若林老伴过世多年，一直没有再娶，身在演艺圈，却洁身自好。

也因为此，王昌虽然混不吝不着调，对自家老豆很是尊重。

王昌妻子张芸也在家，还有个五岁的女儿。

幸好赵蔷知道王家情况，所以都买了礼物。

王若林看到一行人都到了，很是高兴，连忙招呼大家坐。

而张蓝看到王若林家居然并不大，有些好奇。

赵蔷因为家里和王家沾着一些亲，所以说话放得开些，笑道：“若林叔，几时换大宅啊？”

王若林摇头笑道：“港岛的房价这么贵，边个换得起？”

八十年代港岛房价就已经是一千到一千五百港币一呎了，十呎大概是一平米，也就是说，一平米房价破万。

到了九十年代，更是一年一个价。

赵蔷气笑道：“若林叔，你二十年前月薪就好几万了，多大的豪宅你买不起？”

王若林哀声叹息道：“别提了，虽然这辈子赚了不少，可老婆太败家。你当这衰仔赌片为什么拍的那么好？他老母在外面赌的昏天暗地，欠下不知几多钱。我虽说不管，可又怎么能真的不管，见她被人斩死也？”

王昌劝道：“安啦，文姐最后不是改了吗？人都不再了，别念她啦！”

王若林还是恼火：“后来虽然不赌了，又去炒股，还不如去赌。亏的我家这么多年才翻身。结果港岛的房价，已经不是人能买得起的了。”

赵蔷笑道：“一家人过的开心就好，房子大小不重要。”

王若林笑道：“不会安慰人就不要安慰，你看青仔，不想说的话就从来不勉强。”

赵蔷笑道：“他是未来的大老嘛。”

张青摇头道：“因为我家还比不上若林叔这里，又怎么安慰？”

都笑，王若林问道：“今天四处去转了转，感觉如何？”

张青想了想道：“极盛繁华之地，不过也少了些人情味。”

王若林笑道：“越是繁华的地方，越是如此。其实不仅世情如此，人也是如此。位置越来越高，财富越来越多，再看普通人，心态就不同了。比如这个衰仔，红过几年，就不知自己是什么了，以为可以一直红下去，结果呢，现在点样？还巴闭咩？”

王昌没想到躺着也中枪，闹了好大尴尬，道：“老豆，我几时以为可以一直红下去？”

王若林不理，继续道：“每天急死鬼一样赶着去搵钱，又点样？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明白要先做事，做好事才能搵钱的道理。一心奔钱去，就能赚到钱？这么急，直接去混社团不是更好？”

王昌叫苦不迭，求饶道：“老豆，今天阿蔷带客人来，留点面子啦？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以后会明目做事的。”

王若林叹息一声，果然不再多教训，对张青道：“青仔，我家楼下阿婆正好要去美国投奔女儿，这年头，生女比生仔还要享福。她房子可以租，也可以卖，你怎么选？”

张青笑道：“租吧，港城的房子若林叔都买不起，我怎么买得下，还是留着那点钱拍片吧。”

现在港岛房价中位数都在八万港币，千尺豪宅一平都要超过二十万港币，堪称全球顶尖。

如果按照梦中世界的进程，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港城的房价直接雪崩到骨折，而且要一直持续到两千年以后。

这个时候买房子，就太不理智了。

尽管白天在港交所确认过，他是赚了些，但距离在港岛买房，还差的远。

王若林点头笑道：“呐，这就是不同之处了。这个衰仔这些年起码赚了上千万，结果呢？那些烂事我都不愿多提啊。你就不同了，既然你手里有钱，又有想法，不如早些拍片。”

张青闻言奇道：“若林叔，怎会这样急？”

王若林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道：“哎呀，看着现在的小辈在影坛叱吒风云，别说六叔心动，我又点会不心动？倒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不甘心只做个旁观者。六叔不开这个口，我也就灰心了。可你把六叔哄的那么高兴，他开了金口，TVB的片场、演员、道具、、服装、摄影都可以借用，乔氏电影虽然已经关门，院线也卖了，可清水湾的影城，依旧是港岛第一大片场。拍起戏来，不知几多便利。所以你要想拍片，很快就能凑齐班底。现在就看，能不能找个好本子拍了。”

张青闻言，却不急着高兴，而是迟疑道：“若林叔，虽然六叔开了金口，可毕竟……占便宜太狠，不好。”

王昌都傻眼了，急道：“青仔，你痴线啊？这么好的事，我老豆是王若林六叔都没照顾过我。你……”

“你闭嘴！”

王若林差点没被这个丢人现眼的儿子气死，不过眼下不是训子的时候，他看向张青说正事：“青仔，乔氏关门，是六叔一辈子的心痛事，也是我一辈子不甘的事。二十年代起，是六叔导演了中国的第一部有声电影。后面即使经过了战争年代，经过了那么多艰难的岁月，我们始终是华语电影当之无愧的大亨。四十年代、五十年代、六十年代、七十年代……

可是我们也心知，时代变了，我们过去那一套，拍电影不灵了。”这句话的语气里，就有浓浓的不甘。

张青敬佩，不过还是笑道：“若林叔，我都没拍过电影，你怎会这么信我？”

王若林笑道：“因为你有才学的嘛，哪怕一开始不熟，慢慢总能写好。”

张青还是不大了解，道：“若林叔，我特意了解了下，这几年钟曲先生的小说改编的电影，好像就大卖了一两部。我就算有些才华，也不敢说比及钟曲先生……”

见他还是没有自信，王若林笑道：“钟生的小说改编的电影，除了后面几部急功近利没赚到钱外，其他的都大卖了。最重要的是，他的书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了。虽然流传的久了，熟知度高，但市民都已经看腻了。钟生年纪大了，才思枯竭，写不出紧跟时代潮流的故事了。但你不同，你有才华，还可以学习如何写市民喜欢的故事。边做，边学，很快的。

青仔，有问题啦。六叔和我都无别的要求，如果拍电影做成了，在最后鸣谢一下乔氏就好。”

听他这么说，张青就知道不能再退缩了，不然就太不男人了，他想了想道：“若林叔，书房在哪里，借我用一下。”

王昌不解：“你搞也？”

张青笑了笑道：“其实拍电影的事想了很久，有一个粗糙的故事，本来想再打磨打磨，既然若林叔老当益壮，我也不怕献丑，拿出来，让若林叔指正指正。”

王昌：“……”

他就是有名的快枪手，没想到还有靓仔比他还快？

王若林更有些懵，他的本意，是想去找一个成熟的剧本去拍，借用无线的片场，可以省一大笔费用，这样算下来，就算不赚，也亏不了几个。

所以才说张青可以在这个过程中，边做边学。

他并没有指望，张青现在就写出一部好电影来。

这个后生仔，是不是误会了？

……

魔都，浦西。

松江花园，齐家。

后花园花圃上，几个女孩子正在秋千上乘凉。

齐娟没坐上去，因为刘珊珊嫌她屁股太大，占位置。

刘珊珊此刻手里拿着一封信，尖笑中带着酸楚之意大声念道：“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啊……”

然后就是一番矫揉造作的深情表演，逗得周艳艳都笑弯了腰。

美不胜收。

只有齐娟没笑，表情也是刘珊珊这个闺蜜都未见过的温柔。

张青这封信是在平京就写好，临去港岛时发出来的。

对于他的文字，齐娟越来越没有抵抗力。

像她这样出身的女孩子，早在很多年前就不再做公主王子的美梦了，只觉得幼稚可笑。

可是遇到性格沉闷的张青后，她却觉得，这个世上，真的有童话……

“我靠，你行不行啊？”

刘珊珊最见不得闺蜜这么没出息，要知道，白天在天鸿集团的时候，凭借良好的口才、丰富的财经讯息和工业知识，齐娟很是得了不少糟老头子的赞赏。

齐家老爷子那副骄傲自豪的模样，她现在想来都好笑。

这样的天之骄女，怎么像是没见过男人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要是也给她写这样的情诗，不知道她顶得住顶不住……

齐娟不理闺蜜的牢骚，手里拿起一份机密文件在看。

集团花费了不小的代价，从美国秘密弄到了长臂泵车的关键技术后，已经消化完毕。

最多一年时间，中国将会拥有自己的长臂泵车。

普通人或许不明白，但对于建筑行业来说，长臂泵车几乎是神器。

但齐娟更在意的，不是泵车、平地机等机械重机，而是代表着机械工业王朝的皇冠，五轴联动机床。

自从八十年代东芝事件爆发后，老毛子凭借从八嘎国弄回来的五联机床，使得核潜艇实力一夜飙升到美国恐惧的地步后，西方对五轴联动机床的管控，严厉到了极致。

国家的民族重工想要真正自主自强，就一定少不了五联机床。

她伸手，在文件上用指甲轻轻划了道印。

集团的魄力还是小了些，既然是重器，那么花费再大的代价，都要拿下来。

封锁虽严，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漏洞可循，只是花费多少的问题。

资本都是逐利的，资本家，通常没有任何道德底线。

这就是机会。

作为天鸿未来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她希望有机会，办成此事。

夜色渐深，一个穿着连衣睡裙的女孩子，坐在花园草埔上，就着漫天星光，蹙眉深思。

虽然平日里爱说笑，也从不愿谈假大空，但当齐家将民族工业四个字落在肩头时，不管成败，她都愿意为之努力。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

身边有一个这样的后盾充实着自己的心灵，齐娟有信心，敢与世界一搏！

显然，此刻齐娟也未曾真的想过，张青的文化事业能做多大。

因为国内还从未出现过一位文化大亨。

……

第一百零六章 变通 三日之后，清水湾片场。

张青随着王若林父子，一起参观了明显有英伦风格的行政大楼，并一至六号摄影棚、片仓、配音室、彩色冲印室、乔氏别墅、二至四号宿舍及制片部等。

“港岛的明星，无一人没有来过这里。这里位置极好，旁边就是港岛科技大学，可望银海湾海景，要是用来做地产，不知要赚几多钱。六叔光靠这块地，都能成为大亨！”

王昌羡慕到不行。

王若林如同看痴线一样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却也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教训，而是又领着张青观看了古装街，茶楼、酒庄、客栈、赌场、当铺、衙门、妓院、府第等俱有，四角分别为寺院、城楼、大宅和茶楼。

“几十年，这里不知拍了多少戏啊。”

王若林彷佛在看一部乔氏电影的历史，无数岁月在眼前翻飞。

又看了民国街，教堂、戏院、电影院、商行、茶楼、夜总会等应有尽有。

虽然规模都不大，也都十分老旧，但做景应该够用了。

等逛了一大圈后，王若林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在一处凉亭内坐下歇息时，他老眼中却满是笑意的看着张青，道：“没想到，青仔你对赌片在行。”

张青拿出的本子，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满满的港片风，故事完整成熟。

要不是张青现场完成，他都不信这是一个大陆仔写出来的。

王昌更是欢喜，眉开眼笑道：“青仔写的这部戏一定火，太巴闭了！”

张青摇头道：“其实是取巧了，就是把王导你过去一些经典赌片的元素提炼了下，都算不上原创。”

这话让王昌乐的合不上嘴，不过还是摆手道：“那些东西，都是拍着拍着来了灵感才加进去的。可笑我痴线，居然不知道把这些好东西都拎出来搞一部。早知道可以这样，啧……”

看他满脸意动，王若林哼了声，道：“天下的故事就在那，有几人能挑出来组成绝好的故事？再者，青仔说的是客气话，你也当真？你的主角也是痴线咩？”

王昌闻言嘿嘿乐，看着张青道：“青仔，你怎会想到写痴线？还没有电影这样搞过，观众会不会骂？”

张青问道：“王导，你觉得的呢？”

王昌认真思考了下，还是拿不定主意，不过一张油腻大脸笑道：“以往的主角大多是李其发、张泽辰那样的大帅哥大靓仔，一个个要么能打，要么够精明够巴闭，弄一个傻子出来，还是第一次，观众可能会觉得很新鲜。”

张青笑道：“不单纯是傻子，吃了朱古力，不就化身赌神了？我观摩学习了王导的很多赌片，总结下成功原因，就是突出一个爽。观众花钱买票进电影院，就是为了刺激高兴。”

王昌正经些，道：“你这也不只是爽，还有压抑，女干弄大嫂的情节……啧啧，青仔，你好巴闭啊。你知道不知道，这种事在港岛，是要三刀六洞凌迟处死的？我都不敢这样写啊。”

张青摇了摇头，道：“你真谦虚了，都是从港岛电影里取的经验，目的是铺展情绪。”

王若林看着脸上渐渐起了敬佩之色的王昌道：“你明白了咩？”

初涉电影，居然能知道铺展情绪，所有剧情用来突出一个爽字，这样的悟性，还能说什么？

王昌苦笑道：“蒲他阿姆的贼老天，几多不平事。我昌仔又靓又巴闭，点没有这样的头脑？青仔还不到二十，电影到他手里一学就明目？青仔你要是搞几样你们大陆的样板戏我也服你，点会连我们港岛的戏都这样快上手？没天理啊，没人性啊。”

王若林不理这个痴线仔，而是看着张青道：“你写的戏，都是这个衰仔熟悉的，是想让他当导演吗？”

张青点头道：“在港岛，除了若林叔和王导，我也不认识其他人了。”

赵蔷去《明报》将最新的稿酬分成要到后，就带着张蓝回京了，家里一大堆事。

眼下张青、花蝴蝶和王梓桐合住在王若林楼下的租房内。

也是钟曲得知张青要用钱，亲自发了话，《明报》才能将湾湾和东南亚的出版分成提前垫付。

去除前期已经分成的包括港岛的巨额版税四百五十万港币外，这一次一共分得了六百八十万港币的版税。

湾湾那边占了大头，只是在那边，《明报》隐瞒了张青大陆人的身份。

眼下四小龙四小虎正是经济发热期，民间热钱涌动，再加上好多年没有出现武侠巨作了，所以购买力惊人。

除了投进股市的三百万港币和留作生活的一部分钱外，张青新公司第一部电影的预算为八百万港币。

放在十年前，在港岛勉强算得上是一部大制作。

进了九十年代，影坛双王一李出现，尤其是搞笑奇才李星星横空出世，光演员的片酬都可以突破千万天价。

各种热钱进入影视圈，炒的电影制作成本飙升。

要不是可以借用乔氏片场，张青这八百万绝对拍不下一部大戏。

甚至，没有王若林的脸面，双李之一孙的李其发都未必能请得动。

虽然李其发去好来坞逛了一圈，扑的妈咪都不认得，但在港岛影坛上，他永远属于顶尖，片酬喊价几乎是仅次于孙阔海，千万级别的。

当然，喊价是喊价，实际片酬又是另一回事，其中还有乔北严、王若林的面子。

相信，片酬能控制在四百万以内。

他感激王家父子，王家父子同样对他怀有感动。

一个小年轻，愿意拿出全部积蓄投入，相信他们，让一个已经开拍咸湿片的导演拍电影，这份信任就很不易了。

更不要说，没有张青和乔北严的那份渊源，他们也不可能借用乔氏片场的便利来拍片。

拍电影真没那么简单，港岛现在一年能上映的电影有百余部，可真正开工的，至少有五百部。

虽然绝大多数都是粗制滥造，但一部电影想上映，并且能得到好档期，好宣传，好发行，能多在屏幕上待些时日，根本不仅仅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而这些，都需要TVB的大力支持。

王昌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遭了。

“青仔，你放心，这一部戏，我亲自押着这个衰仔给你拍！”

王若林看着张青笑言道。

他上一部电影戏，还是在十多年前，一部硬桥硬马的武打戏，结果扑的差点丢尽几十年的老脸。

这一次，他要找回脸面！

王昌则乐不可支道：“老豆，这样的戏拍起来其实是最轻松的。又没有太难的动作戏，又没有太卖弄的文戏感情戏，就是怎么轻松怎么来。只要李其发能把这个傻子演活，一切都OK啊。最多一个月成片……”

眼下港片拍摄的平均周期，不到十八天，最快的，七天搞定，因此有“七日鲜”之称，纯快餐。

王若林严肃斥道：“你不要当儿戏！衰仔，我警告你，错过这一次机会，以后你吃屎我都不会睬你。”

王昌忙道：“老豆，你安心啦！我又不是痴线，点会错过这样的机会？这次老豆和六叔出面撑青仔，千载难逢的机会，各大院线都会给面子。我猜测，就算青仔，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不是说以后六叔和我老豆不喜欢你，只是……”

张青笑道：“我懂得。任何人的机会都是有限的，不然怎么叫机会？”

王若林摇头道：“我们老了，气力已衰，做不得许多。但只要你们争气肯干，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是会撑你们的。”

王昌笑道：“老豆，这部戏就劳烦你打几个电话，等拍好后，再让六叔抬抬贵手，打几个电话，我保证，这部戏一定大卖！不过……”

王若林皱眉道：“不过也？”

王昌看向张青，道：“青仔，你愿意不愿意，暂时先隐藏一下身份，我来顶这部戏的出品名？”

王若林大怒道：“你想搞也鬼？”

张青倒是微笑道：“王导是不想丢了，湾湾市场？”

王昌连连点头道：“青仔，本埠票房就算能卖出五千万，可去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和院线分成，到手最多两千多万。去了成本，你赚不到太多。现在虽然外埠票房一年不如一年，但加起来也绝对比本埠票房多！尤其是红片，赢家通吃！你大陆的身份，肯定进不去那边。所以……”

王若林有些犹豫的看向张青，他有些没把握张青会不会变通。

张青却笑道：“要是能这样最好，第一部戏没别的要求，最大限度打响公司名头，王导来当出品人，当然可以。”

只有扎了大旗，就不怕不能吸引人才。

明星什么的倒无所谓，可幕后人才，却是一处宝藏。

再者，赵蔷想要回内地疏通门路，取得两地合拍资质，也需要足够响亮的名号，才便宜行事。

至于公司的所有人，能隐藏起来才是最适宜的。

王若林高兴道：“青仔，你愿意和对岸打交道？”

张青笑道：“赚他们的钱，有什么不愿意的？说到底，都是中国人。”

王若林、王昌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王若林称赞道：“好，好！知道变通就好，不管哪边，都是中国人，自己人的钱嘛，当然可以赚。”

王昌更是喜不自禁，张青看着他道：“这部戏预算有限，王导的导演片酬就定低些，一百八十万。但可以拿分成，而且是阶梯式的分成……”

这是他参考了近十年来王昌的导演片酬开出的，偏低。

然而话没说完，王昌就苦笑道：“青仔，你就别说了，说多了我心好痛的。”

张青不解，王昌就满怀怨气的解释道：“阿蔷走前就和我签好约了，明言这些你说的不算，还话你是散财金童。果然，她给出的没有你给的一半多。”

王若林哈哈大笑，笑的咳嗽，笑罢起身，拍了拍张青的肩膀，道：“青仔，唔要做散财金童啦。这个衰仔，现在不值那么多。”

王昌：“……”

……